《爱情,三人行不行》 序文 哎呀!不得了,这个真糟糕…… 炎炎夏日,再加上电价又随着耗电量庞大的夏天调高,千万不要以为宝儿还有心情在这儿唱起迷途的「稻草里的火鸡」,实在是因为最近深受一事打击。 在某次姐妹淘的下午茶聚会中,突然大伙儿话锋一转,提起有关星座命理等话题。顾不得古人有云:穷算命、富烧香的说法,某个精通星象命盘、以专家自居的姐字辈直断宝儿对感情的态度……天呀!不说还好,一听就教我几乎飙泪! 根据命盘显示,宝儿居然是那种对于感情太过浪漫和憧憬的人,于是乎,注定只要一头栽入,大概就是永不得翻身云云……岂是一个「苦」字可以说得完!干脆判我终身感情阉割算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当然是因为──准!太准了! 别问宝儿经历过几次感情,这……这……这不重要,结论是我还真有这种「情痴」的倾向,既交往之则安之,还以牺牲奉献为乐呢。 专家大姐说了,这是我的致命伤、人生里的大缺陷,要改!否则永远追寻心中的浪漫,只会苦了自己。 哎呀呀! 这席话害宝儿担心好几日,躲在棉被里暗自垂泪,留下小女儿的情泪。 终于,只能阿q的自我安慰:听说当演员的需要桃花,那写言情小说的,是否需要多一点浪漫呢? 万一果真现实不可得,那只好寄情于小说的创作喽!seeyou! 第一章 蹄答……蹄答…… 湖面清澈如镜,四周绿草如荫,森林里散放着健康百分百的迷人芬多精,由青石铺成的小道上,一个俊帅英挺的男人,骑着白马正向江春陵走近…… 这时,她笑了。 仿效姜太公钓鱼的计策,成功! 没错,江春陵手持钓竿等在湖边已有一段日子了。 表面上,这是她的假日休闲活动,实际上,她等待着会有个男人骑白马,迎着金色阳光,在晨风朝露中,两人邂逅,进而相恋,携手红毯。 一切都在计画之中,多美啊! 才想到这里,她那嘴形优美姣好的丰唇,不需要打玻尿酸,立刻就自然而然地往耳际拉开,笑得好性感、好迷人。 只是,这阳光也忒灿烂了一些,背着光影的最佳男主角,竟怎么也看不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依稀感觉应该是个美男子,因为江春陵隶属「外貌协会」一员,择偶的首要条件就是对方必须是俊男及帅哥。 但今天这阳光不仅扫兴也歹毒,不但晒得她眼茫茫,还热得她脸上的雀斑随时有增生之虞。可不是?万一变成花脸女,那……那代志就大条了! 去去去! 她像要挥去恶梦般的两只手在半空中胡乱飞舞着。 脸蛋儿好热好刺,眼前的白马王子一点儿也不懂得要英雄救美,help! 江春陵忍不住高呼,几乎被太阳强光晒昏了过去…… 突然,一张脸蛋压向她,隐约可闻的鼻息热气十足地喷在她脸上,该不会是白马王子要亲吻她了吧? 人家她这辈子还没谈过恋爱,更遑论是接吻呢。 她充满期待的欲迎还拒表情,一脸的先爽而后快,等着甜美kiss……闭上眼睛,噘嘴期待着。 「春陵!江春陵!」 咦!阳光普照的日子也会出现太阳雨? 喷得她一头一脸的。 「上班要迟到了,快起床!」原来是老妈!那分贝高过任何闹钟,威力十足。 「妈!怎么会是妳?我的白马王子呢?」她张大眼睛,不敢置信。 「我看妳是在作白日梦。唉,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又泡汤了。」 听起来好像还比她还舍不得。到底是谁比较吃亏啊? 二十五个年头来,她的第一个春梦,给毁了! ***bbs.***bbs.***bbs.***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点头如捣蒜的道歉,她这个月已经弯腰n加n次了。 「江春陵,难道非要我把妳辞掉不可?说说看,妳这个月迟到几次?」 「对不起嘛,学长……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要不要我的手指也借给妳数?」 王学文是她念大学时的直属学长,打从在学校时就一直很照顾她,毕业后甚至连工作都帮她找好了── 出版社的文编工作。 就是因为她那迷迷糊糊的个性,和一张白痴兮兮的笑脸,什么事情都大而化之,这是缺点,也是优点,所以一毕业,王学文就把她介绍到公司。 很能吃苦耐劳,这应该就是少根筋的江春陵的优势。 「可是学长,我一直觉得很纳闷,出版社一向是女人的天下,更何况是出版言情小说的地盘,我真的很怀疑你的性向……」 「废话少说。骆大的稿子又延宕了,还不赶快去催稿!」 「是、是……学长,你别一大早就生气,这样有碍健康喔。」 她可不想背负着害死恩人的名声,一贯笑脸地向王学文欠欠身,闪人啦! 真是拿她没办法。 「还有,江春陵,公事上不要跟我套交情,要叫我总编,不是学长。」王学文朝她背后提醒着。都说过一百零一次了,真是没记性的家伙! 「是,学长……」糟糕!过耳即忘,她咋舌,快闪。 ***bbs.***bbs.***bbs.*** 江春陵的工作是负责跟作者催稿、校对、润饰,乃至写文案。 哈哈……这些一向难不倒她,对于文字氛围的营造,她向来游刃有余。 但是对于学长把公司最难缠的作家骆莹指定给她去沟通,那她就有话说了。 其实骆莹也没啥不好。出版社的当红炸子鸡,打从进入言情小说界开始,小说本本畅销,从未发生江郎才尽、缺少灵感的窘况。 然而,却时有延迟稿的迟交状况,但,这是一定要的啦! 「即使是天才,也仍是个人,当然会有小缺点。」江春陵喃喃自语。 瞄一眼电脑萤幕上的msn,难得的骆莹还没上线,这似乎有违她平常的作息,难怪学长要急得跳脚,担心这个月的小说进度。 mydear小莹莹: 妳还活着吗?敬请千千万万不要再搞失踪了。 小女子春陵的贱命一条,完完全全操纵在骆大手里,要切记,高抬贵手啊。 若是心情不好,有话好说好商量,把我当垃圾桶用力倾倒、尽情使用,也行。 饭照样吃、气照样生,别忘了稿子也要照样写,月底恳请一定要准时交稿,别再让小女子我工作难做,饭碗不保,阿门。 按了一下寄出,江春陵把这封伊媚儿电寄给她。通常这是骆莹与外界最快最直接的联络方式了。 说到作家的癖性,岂是一个「怪」字说得完! 有些人自恋得无法自拔,不但把自己的玉照放在书本背面曝光,还在网路上广为流传。谁知道那是几年前的沙龙照啊,不但失真,且不可考。 偏偏这个骆莹却爱搞神秘,而且低调得可以。 全公司看过她的人,大概只有总编王学文一个了。两人交情匪浅,公司草创之初便有了革命情感,传言是这样说的。 但这两个人为什么始终走不到一块儿呢? 每次江春陵挨了一顿骂之后,总认为学长一定是因阴阳不协调才会乱发脾气;于是好心想效法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希望撮合王学文和骆莹两人;反正男未娶女未嫁,闲着也是闲着,何妨敲敲边鼓,说不定还可以赚上一包大大的媒人礼。 江春陵向王学文说了几次,却总是换来他的但笑不语,丝毫不理会她的一番用心良苦。 看来,应该从骆莹这里下手比较有胜算。 毕竟女人总是向往婚姻,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即使嘴巴说随缘,心里可是空虚得很。这点江春陵很清楚。 像她就经常言不由衷的。 江春陵蹑手蹑脚的东张西望;虽然迟到,她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还未看到其他大头的身影时,从茶水间泡了一杯绿茶回到座位上。 身为中国人,一整天的工作精神,就从这杯香气四溢的奶香金萱开始。 呷了一口茶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眼前一个个跳跃的文字奋斗,始能专心进入工作状况。 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之后,骆莹依然没有回mail。 「这小妮子是不是从人间蒸发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江春陵喃喃自语的,拿起电话按了串数字。 「喂,老妈,我跟妳说,这个月的全勤已经确定泡汤了。」 「哎哟!妳就是喜欢熬夜,早上上班才会爬不起来,妳们公司不是可以迟到几次不扣钱的?我看妳这么会迟到,还得拿钱去倒贴……」 电话彼端,老妈只要逮到机会,就像机关枪一样,弹无虚发的连珠炮,令人招架不住。 江春陵摀住电话筒,清秀的五官因皱眉而挤在一起,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摸鱼的打这通毫无意义的电话。 原本是应该跟骆莹联络的,偏偏她大小姐在公司里居然连电话记录都没有,她只好聊胜于无地打了这个形式上的电话。还真是自讨苦吃。 「我说阿春啊,妳有没有在听妈说话?」 「有啦有啦!老妈,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么话等我回家再说,拜拜!」 江春陵吐吐舌头。幸好公司的管理颇为人性化,并没有对员工电话录音,要不,她的一世英名恐怕会被同事传为笑谈。 好好一个美丽又有质感的名字,从老妈口里叫出来,彷佛村妇一般。 俗搁有力! msn随时挂在线上,她看一眼电脑萤幕,骆莹仍然未现身。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就是指她这种可怜上班族,肩负着非达成使命不可的责任。 真是的!她又不是dhl快递,使命必达。 唉!骆莹啊骆莹,看在咱们认识也有一段日子了,您大小姐赶紧慈悲心大发,心灵相通快点上线,ok? 江春陵在心里默默祷告着。 ***bbs.***bbs.***bbs.*** 「哈啾!」 骆莹才刚坐到电脑桌前,立刻打了个大喷嚏,紧接着又连打了两次。 翻翻黄历,五月十五,红字宜嫁娶、纳采、祭祀、开光、祈福,黑字忌上梁、开市、破土…… 果然工作不宜。难怪早上起来一点写作的情绪都没有。 该不会是江郎才尽了吧? 想不到一头栽入言情小说界里也好几年了。 书房朝东的那面墙,特别请人订做了一排书柜,除了自己这几年来出版过的作品,其它的都是一个笔名叫「凌语霏」的人写的小说。 过去,骆莹曾是她的头号读者,也拥有她全部的亲笔签名书。 只可惜,红颜薄命,才女殒落。 凌语霏就像红楼梦里林黛玉的命运,年纪轻轻的,就因为白血球的血液疾病,也就是俗称的「血癌」,天妒英雌而香消玉殒。 为了纪念自己最爱的作者,骆莹伤心了一段日子之后,决定爱屋及乌的选择下海写作,也算延续凌语霏的创作精神。 唉!伊人已逝,想再多也没有用了。 倒是长期配合的编辑江春陵催稿催得紧,就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也还是要跟她联络一下,以免这小姑娘又在msn里抱怨连连。 打开电脑连上adsl,她先到信箱收了信,一眼就看到江春陵的「问候信」。上msn聊还不够,还以mail紧迫钉人。 还是别让她苦等太久,望穿秋水的伤眼又伤神,然后又以「可怜上班族」自称,博取同情。 骆莹打开msn的封锁,右边画面立刻出现一张从网路素材撷取、背对着的披肩长发美女图,状态栏上则写着:「我思故我在,骆莹」几个大字。 似心有灵犀,江春陵用眼过度地眨了一下眼睛,立刻看见骆莹上线了。 江春陵今天使用的称谓是「上班族之霉女」,代号全凭心情而定。 二话不说,立刻鬼哭神号起来。 上班族之霉女:哇!莹大小姐现身,真是神迹…… 我思故我在,骆莹:有事吗?美女。 上班族之霉女:被王老大的口水喷到发霉,大姐的稿子能否如期付梓? 骆莹会心一笑,十次交谈里几乎没有一次例外,都是从催稿当话题开头。江春陵应该算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女孩,就是话多了些,正好弥补自己的稍嫌冷淡。 电脑萤幕上出现江春陵如邮票大小般的照片,笑容甜甜的,发型是韩剧「火花」中李英爱的模样,后者是气质美女,但她看起来却像个傻大妞。 合作以来,骆莹对她从工作上的窗口,逐渐产生私人情谊的好感。 都是因为那张笑脸和对人、对事、对工作的热诚吧。 上班族之霉女:咦!怎么又像缩头乌龟不说话?有什么问题咱们好商量,没灵感? 我思故我在,骆莹:哈……有一点。 上班族之霉女:就说不要整天关在家里闭门造车,不然出来相亲也好。 我思故我在,骆莹:咚~(昏例)没有新鲜对白? 上班族之霉女:要是有,我就当作家,抢妳饭碗了。说真的,学长条件优,考虑考虑。婚后,我可以当连带保证人,他一定是个爱家、爱妻、爱子的好男人,如何? 这小妮子每次都不死心!骆莹在心里窃笑着。 他怀疑江春陵为何会如此热心作媒,莫非是喜欢王学文,所以故意以退为进? 但是感觉中,她又不像是这种富心机的女孩子,是他想太多了吧。 我思故我在,骆莹:美女,你们公司薪水很少吗? 骆莹又在msn上敲下这几个字。 江春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上班族之霉女:什么意思啊? 我思故我在,骆莹:要不然怎么这么热中当媒婆? 上班族之霉女:哈哈……家族遗传吧。 我思故我在,骆莹:那就先把自己推销出去,或许我会考虑。 上班族之霉女:这就有点困难了,哈哈……(尴尬中) 说也奇怪,江春陵自认长得不错,个性也不坏,但不知怎地,就是男人缘差。在学校里没人追,毕了业又进入阴盛阳衰的出版社工作,哪有机会谈恋爱! 所以说喽,只好把憧憬寄望在工作中,看别人的爱情故事过过干瘾。 她望着电脑,突然陷入愁云惨雾中,半天不吭声。 骆莹等了一会儿,猜测她已经神游太虚去了。根据王学文所说,江春陵就是这么一个迷糊蛋。 我思故我在,骆莹:美女,回魂没?没事我要工作去。 上班族之霉女:啊!不好意思,又占用妳的工作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赶快去赚扣扣吧!我们再联络喔!881~ 看着江春陵匆匆下线,骆莹的唇角又微微上扬了。 这个迷糊蛋到底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缺失?每次交谈都没说到重点就闪人;幸好她的个性是那种频频问候、找人千遍也不厌倦的,勉强能达到勤能补拙的作用,才不至于耽误工作。 说到工作,再怎么没灵感,还是多少要敲敲键盘,对进度自欺欺人一番。 ***bbs.***bbs.***bbs.*** 邱琴子一身桃红套装,手提着两个大袋子,摇摇摆摆地走进一栋大楼里。 矫健的步履和身形体态,即使年届六十,却看不出老态,反而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个干练的半老妇人。 她是来看儿子的,每一、两个星期就来突袭检查一次。 但似乎儿子并不怎么欢迎她? 「这孩子分明在家,却把门从内反锁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自己对儿子的一片关爱,却得不到相同的feedback,指头下的电铃就按得更急更用力了。 叮──咚!叮──咚!叮──咚! 神游许久,却迟迟没敲下任何一个字键,骆盈好不容易凝聚的专心,立刻被这催命铃声给打得魂飞魄散。 会如此按电铃的人只有两个,一是送快递的,另一个就是他的母亲。 由这铃声久久不歇来判断,来人应该是母亲。 他叹口气,起身走到大门口,透过门上玻璃透视小窗看出去。果然!母亲那原本修饰弧度姣好的柳叶眉,正因为不耐烦而倒竖着。 「妈,天气这么热,妳怎么又跑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记得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原本是好意的一句话,听在被太阳晒昏头的邱琴子耳里,更燃起一把无名火。 对于母亲刀子口豆腐心的脾气,骆盈早就习惯了。接过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后,立刻倒一杯水让她消消气。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不需要替我担心……」 「那为什么把门反锁?是不是不想看见我呢?」 嘴里虽然抱怨,但她才喝一口茶就放下杯子,如坐针毡地想起身,看看儿子家有什么需要打扫清理的地方。 可惜,没有。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然而儿子的洁癖更甚于自己。没看过一个大男人可以把家整理得这么干干净净、有条不紊的。 「我说盈,不要整天窝在家里写小说,这不是大男人应该做的工作。」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才怪!电话也不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我是作家,不想被电话打断思绪,而且现在社会局势混乱,还不如躲在家里安全些。」 「那你是说,如果我出门,也要小心走在路上不要被流弹波及?」 「原来妈还是有在看新闻。」 骆盈笑了笑,很高兴母亲尚未与社会脱节,甚至到这种年纪了还具有幽默感。 邱琴子翻了个白眼,一脸「我可是自视很高」的骄傲表情;因为这是她维持不老的原因,不管是心境上或外貌上。 但对唯一的儿子,她还是永远把他当作三岁孩童看待,尤其在遭遇差点成为未来媳妇的凌语霏之死后,身为人母的,更不得不特别关心他的身心状况,这也才会显得过分唠叨。 「语霏已经过世了这么多年,你可以在心里怀念她,但也差不多该走出来,重新过自己的人生……」 骆盈眉宇揪起,实在不想再听到母亲这番经常挂在嘴边的训辞,她每提一次,他心中结痂的伤口就会被重新撕裂一次。疼痛,且苦不堪言。 谁说时间可抚平心灵的伤痛?这点,他就做不到。 「妈,请妳别再说了,这些道理我都懂。」 「可惜偏偏做不到。不赶快找个女主人照顾你,妈永远不放心……午饭吃过了吗?」 邱琴子动手打开带来的东西,一个个的保鲜盒,形状有圆有方,甜食装在圆盒里,菜肴则放到方盒中,井然有序,一目了然。 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不知是邱琴子挑剔,还是骆盈神经质?总之,这对母子讲求整洁、有效率的作风,如出一辙。 「吃过了……」如果一杯咖啡也能算一餐的话,那么他是吃过了。 「吃了什么?」邱琴子不相信,少了她准备的食物,儿子怎么可能吃得好?「再吃点煎饺,是妈亲手做的;还有梅汁腌小黄瓜,下饭又对味。」 「好。」接过母亲为他张罗的食物和筷子。 顺从,也是表现孝心的一种。只要母亲不要再继续说着关于凌语霏的话题。 但这是不可能的。 「人跟人之间是讲求缘分的,你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语霏会死,就表示她与你今生无缘,如果她在天上有知,也应该会希望你得到幸福。」 好不容易才放进嘴里的煎饺如鲠在喉,教人吞不进也吐不出。 也好。省去和母亲争辩,浪费彼此口舌,还会伤和气。 「依照我说啊,要不你就换个工作,或者对外宣布『骆莹』的笔名作者是个堂堂五呎以上的男儿,说不定还可以造成轰动,变成畅销大作家。」 「没必要。我已经是畅销作家了。」 邱琴子听了,似乎并不高兴;她在意的是要一个媳妇来照顾儿子,而且还有传宗接代的问题。 「骆盈,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结婚?那怎么成呢?」 「妈,就像妳说的,婚姻是要靠缘分的,我现在还没碰到喜欢的女孩子,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吧。」 「以后是多久?咱们家只有你一脉单传,妈也不是叫你随便找个人结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拜托朋友介绍,严格筛选……」 「中国小姐选美协会没找妳当裁判,还真是可惜。」 知母莫若子,他怀疑有哪个女孩子能受得了母亲高规格的标准。 「别暗示我以后会是个恶婆婆。如果你真的不结婚,那我以后就搬来跟你住,看你受不受得了!」 「奉养父母是天经地义,不管我结不结婚,永远都是妳和爸的儿子……」 「反正我很开明,二选一,看你宁愿跟未来的妻子同住,还是跟唠叨又啰嗦的老妈妈生活,哪一种会快乐多呢?」 「没听说有人这样逼婚的。」骆盈苦笑。 母亲不来则已,一来,少则要说上两三个钟头的家常,看起来,他今天又别想开工了。 第二章 「妈,我回来了。」 如同往常,江春陵在下班后大约一个钟头左右就回到家中。 一进玄关就叫人,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搞不懂老妈为什么要特别打电话叮咛,叫她今天下班后早点回来。 「阿春,我在房间里啦!快一点进来。」 「又素花生什么素了?声音听起来很忙的样子……」 江春陵还没来得及换掉衣服,就先跑进父母的卧室里,对眼前的景象一脸讶异,目瞪口呆。 只见老妈林美满略显everyday──又肥又矮又短的身材,穿着一套两件式罩衫;里面那件圆领无袖的浅紫色背心上,绣有两只黑耳红脸的米老鼠;背心外的七分袖衬衫,却是浅紫、浅白、浅桃红和深紫搭配的条纹系列。 阿娘喂!简直就像画上彩虹的木箱啤酒桶,而且还有膨胀放大效果。 「老妈,妳干嘛穿成这样?」 「怎样?是不是很卡哇伊?」 显然她以自己眼光独特自豪,沾沾自喜地转一圈,似名模自居的骄傲神情,期待着女儿的赞美。 「撇开款式颜色不适合体型之外,妈,妳居然还装可爱的穿米奇装!这种衣服连我都不敢穿……」下意识地又看向老妈腰部以下的打扮,居然是一条及膝黑色网状鱼尾群,oh!mygod! 「哪里装可爱了!妳看电视上白冰冰不都这样穿的,盖高尚!」 「求求妳,妈,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是妳女儿。」 话虽如此,其实江春陵有时候还挺佩服老妈那颗常保年轻的心,也许这样比较能自得其乐吧。 「哼!就知道妳每次都对我的穿著有意见,所以才叫妳早点回家,帮我挑衣服。」 江春陵瞥一眼摆满床上、已成小山堆的衣服,七零八落的,心想,她不大会收拾居家环境恐怕是遗传。 「老妈,妳又要去当媒人婆了?」 「这次不是。是要去参加同学会。」 「哇!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同学会?哪个年代的?」 「瞧不起人喔!很久很久以前,好歹我也是某高女毕业的。」 江春陵做了一个鸟嘴形状,两颊凹陷,没有反驳。 其实她的个性有点遗传到老妈,容易满足,所以每天嘻嘻哈哈的,大抵上来说过得很快乐。 这应该算是优良遗传吧? 所以即使母女俩意见相左,时有争执,但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老妈,妳想给久未碰面的老同学什么印象?」 「呵呵!当然是要抓住青春的尾巴。都到这把年纪了,该比的先生成就、小孩学业,也差不多都定型了,还不如让自己容光焕发、年轻几岁的美美出现。」 「哇!第一次听到这种见解。老妈,我真是愈来愈崇拜妳唷!」 「现在才发现我口才很不错吗?如果妳答应去相亲,老妈一定帮妳找个好对象,而且不是打着灯笼找,而是拿手电筒找。」 「哇哩咧……」江春陵翻了个白眼,想象自己额头正浮现三条黑线,赶紧说:「老妈,请别随便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在研究的是妳的服装问题,ok?」 「对喔!快点给我建议,这星期天就要聚会了,好紧张喔。」 江春陵看一眼老妈那张饺子皮似的粉嫩脸蛋,白抛抛幼绵绵的,根本就不显老,反倒像颗丰腴的水蜜桃,真是好生羡慕。 「别担心,老妈,妳忘记咱一起上菜市场时,那些摊贩都以为我们俩是姊妹呢。」气得她拉着老妈掉头就走。 「这话说得倒是一点也不假,谁让妳老妈天生丽质,很难自动放弃啦!」 「所以爸才会对妳终身不悔啊!」 母女就这么一搭一唱的,最后,江春陵替老妈挑了一件东洋风的直筒洋装,不失端庄秀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临睡前,江春陵拿起床头书,准备在就寝前培养些书香气质。 之所以会有这个习惯,完全是因为曾在电视上看到一些名女人侃侃而谈。据她们说,临睡前不管是打坐、冥想或聆听梵音等等,都有净化心情的作用,第二天一觉醒来,保证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这应该是一种心灵上的自我催眠吧。 为了晋升水当当的美女级,她当然是姑且听之的有样学样了。只是,对于打坐和冥想这种事情,她根本是三分钟热度。 江春陵索性发挥务实的个性,从公司带几本小说回家k,惠而不费的一兼二顾。但刚开始时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困扰。 因为工作的关系,每天在公司里看过不知几千几万字,回到家里后根本无法读进半个字。她想,这是一种弹性疲乏吧? 直到她开始负责骆莹的书之后,逐渐被她笔下的剧情铺陈以及描绘细腻的感情所感动。 不似坊间一般言情小说的煽情或太过轻松的搞笑,读完骆莹的书后总让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认同,彷佛故事就发生在你我周遭,很写实平常,却富深意,甚至隐约嗅得出一丝无奈的淡淡悲情;但为顺应市场走向,剧情大多还是喜剧收场。 就拿她的第一本创作为例── 一位近来崛起的画坛新秀,因女友猝死的打击,再也无法作画,每天醉生梦死的酗酒,直到一天夜里,他看见已经去世的女友回来相伴,两人言谈交心一如以往;就在这种似梦似真又彷佛灵魂出窍的情境中,男主角终于重拾画笔,以女友为model,画出一幅幅女友千万风情的神韵作品,并在一项国际绘画比赛中获奖。这时,男主角顿时清醒,从中得到「独活」的勇气和信心。 哇!江春陵还记得第一次看完这本小说时,竟感动得一夜无眠。 世界上竟然有人深情若是? 但她更佩服骆莹居然可以写出媲美聊斋中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凄美爱情,并鼓励失去另一半的有情人要勇敢活下去。 这样才不失为一个写书人的社会责任,让人在轻松打发时间之外,更有一番领悟。 江春陵从此爱上了骆莹……不不不,应该说是爱上了骆莹写的小说才对。 难怪「骆莹」两字稳如泰山,地位始终屹立不摇,许多读者都是冲着这个笔名而买书的。 真不知道骆莹长得是圆是扁? 她从来不曾看过骆大小姐本尊,说不定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所以怕见光死?还是……她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很搞笑的画面。骆莹该不会是年纪大得可以当她妈了,因而故意搞神秘? 嘻嘻!她还真是想象力丰富;等有机会再逼问骆莹好了。 不过最近江春陵有点担心。是心有灵犀的熟识感吗?她隐约感觉骆莹最近的心情怪怪的,不仅上线时聊没几句就闪人,更是迟迟不见稿子的进度。 大概是梅雨季节的关系吧,雨整天整天的下,阴沉、灰蒙得不见天日;虽然说骆莹不必像她一样每天湿淋淋的到公司上班,但缺少了蓝天白云,心情怎么会好得起来? 尤其是走创作路线的人,脑神经特别敏感,因而心情起伏不定也是常有的事。 江春陵胡乱揣测着,决定明天开始要更积极地和骆莹联系;于公于私,她都要让她保持平静愉快的心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最近电视新闻的气象主播恐怕又要被骂到臭头了。 预报了会有一周梅雨,还说会下豪大雨,结果却是天天天蓝,气温高得吓人,比七月天的炎热有过之而无不及。 骆盈就住在靠近内湖公视附近,居高临下的环境优势,即使是台风天,他也只是冷眼旁观着基隆河暴涨。这样说或许有点冷漠,但事实确实如此,就算整个台北市泡进水里,也淹不到他家。 所以说,气象预报的准确与否,他是丝毫不关心的。 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感谢凌语霏了。因为,这里是她为他们挑选的爱巢,只是,她却一天也没进驻过。 谁想得到一个花样年华、即将步入礼堂的幸福女人,居然会在一夕间得了血癌,更在还没来得及治疗时又被一场感冒引起的并发症给断送了生命。 骆盈当然知道每个人身体里都有癌细胞,血癌绝对不可能是在一夕之间滋生的,但他就是无法接受、面对这个事实…… 「原来感冒真的很可怕……」凌语霏虚弱着声音说。 骆盈在病榻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冰凉而消瘦的手指让人联想到仅存皮骨的无肉躯体。到底一个人要受多少折磨才会变得如此不成人形? 「霏霏,只要妳好好休息,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伴随着言不由衷的安慰,骆盈流下了男儿泪。 两人泪眼相望,心里都很清楚她这一病恐将天人永隔。 凌语霏虚弱地笑了笑,明知道勉强挤出来的笑容一点也不美丽,却仍希冀能在心爱的人心中留下美好记忆。 「答应我……即使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勇敢、快乐的活下去。」她轻抚骆盈的泪颊。 「不要离开我,我绝对不答应、不允许妳抛下我一个人……」他执起她已然无生气的手,坚定地说:「霏霏,妳一定要战胜病魔,等妳病好了,一定会是个最美丽的新娘,然后我们去环游世界度蜜月,好不好?」 从没想过电视连续剧里的对白,居然会从自己口中说出。 可恨老天爷并没有成全他的心愿。因为过没几天,霏霏就因病菌入侵肺部引发器官衰竭,很快便结束了她短短的二十七载生命。 然而,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只要一想起那些过往,骆盈心底还是布满悲伤,久久无法自已。 而此时窗外的阴雨,该就是在为霏霏的离去而伤怀吧? 每到梅雨季,骆盈的心情无来由的便坠入低潮。 再美的环境、再好的生活品质,如果没有人可以分享,也会感到怅然失落的。 就像此刻,他独自端了杯红酒,站在后阳台远眺前方的雨中夜景。美景在前,伊人却不在……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该再耽溺在那种情绪中,只是,心不由己啊…… 雨继续下着,他知道,今夜,自己肯定又要失眠了,却不是因为这恼人的雨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要命的下雨天! 这雨一下就是个把多月,江春陵想,除了种田的农夫和担心缺水会引发民怨的自来水公司外,恐怕没有人会喜欢吧。 尤其雨天带来的不便──拎着把滴着水的雨伞搭乘大众运输工具,不管是挤公车或搭捷运,尽管小心翼翼的避免碰触到别人,却还是很有可能被某些冒失鬼伞尖下的水珠溅湿衣裙,或被刺到。 每天,几乎是每天!只要一下雨,江春陵总是无可避免地变成一只落汤鸡。天知道她有一百个不愿意! 亏她还用了伞套,避免弄湿别人,只是,自己倒成了受害者。 「欸,妳又迟到了?」坐在她隔壁的编辑余小湄低声糗她。 「唉……反正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已经泡汤了,再多迟到几次也没差。」 「小心被上头……卡!」余小湄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又怎么啦?」大不了扣钱嘛!她还是有认真工作的,怕啥? 「听说骆莹最近搞失踪,小心下个月新书开天窗,她可是公司的金鸡母,难怪总编急着找妳。」 「什么?我学长又在找我了?」 余小湄点点头,略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那妳早说嘛!还跟我说这些五四三的,简直浪费时间。等下我肯定会被会念到耳朵长茧!唉,惨哪……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一大早就万事不顺。」 「妳这个月的小红不也是不顺?」余小湄开玩笑的落井下石。 「由此可见,我的压力有多大。」难怪脸上不时要冒出小痘痘。 「谁叫妳能力好,又是总编面前的红人,还要扛红牌作音的招牌……」 「恶!口气好酸喔!瞧妳把骆莹说得好像酒店公关,小心我去告状。」 「少来了,嘴巴上说说,妳才不是这种人呢!糊涂蛋。」 厚!连余小湄也这么叫她,还真是人善被人欺,亏她们还是前后期进来的同事,正当江春陵想开口反驳,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喂……」是谁这么不识相,挑这个时候找她? 「江春陵!进到公司还不赶快来跟我报到,其他同事没告诉妳我找妳吗?」 「有……我……立刻就……」进去。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狠狠用力挂断。 有必要这样吗?亲爱的学长,你现在真的很无情哦。 江春陵在心里哀号着,顾不得一身湿,随便扯了扯裙角,一脸委屈地往总编的办公室走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哈啾!哈啾!」 江春陵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贴着湿冷衣服的身体不断打着哆嗦。 把她叫进办公室,自己居然还在讲电话! 她环顾四周,心想:高级主管的办公室就是有这个好处,独门独户的,冷气独享。夏天时,她很喜欢被叫进来,就算训话也无所谓;但现在,她却只有一个感觉──快冷死了。 唉,一定又是为了骆莹的事;改天,她应该向她申请补偿,因为就某种关系来说,她们是生命共同体,互有牵连。 就在她又打了一个喷嚏之后,好不容易的,王学文终于结束电话。 「傻傻的站在那里做什么?冷得发抖,不会自己倒杯热咖啡喝?」 刀子口菩萨心,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王学文听似责备,却起身去倒了杯咖啡,递给江春陵。 「学长……不,总编没说,我不敢擅自作主。」 「妳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客气了?那边坐吧。」 「谢谢学……总编。」她咋舌地笑了笑。 握在手中的咖啡杯有一丝温情暖意,嘿嘿,有点关系还是有用处的啦。 江春陵兀自微笑,完全忘了被叫进来的原因。 但职责所在的王学文可没忘。他似笑非笑的,一副该拿她怎么办的表情。 「有关骆莹……」 「学长,我已经下定决心盯紧她,绝不会再让她迟交稿子,你放心。」 王学文眨了下眼皮,直直瞅着她,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欣慰。 「我说江春陵,妳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难得没有再纠正她的称谓,但语气里却明显透着不满。 江春陵傻愣愣的,不懂自己怎么又惹到他了。 于是赶紧堆出一脸的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遇到任何问题,只要先笑就对了。 「嗯……欧爸,学长……人家这次又哪里说错了?」她学起韩剧里撒娇的口气,先叫了声帅哥,又把那学长两字拖得又长又甜,ㄋㄞ到不行。心想,这会儿她已经被雨水淋湿,可不想再被学长的口水喷到。 装可怜──对男人,这招好像永远都管用。 「妳!」吐着气地翻白眼。 「嗯?」无辜地睁大眼睛。 终于,王学文不敌地叹口气,懒得再骂她了。 「下次,先听我把话说完,不要自作主张地装聪明。」 「装聪明是装肖伟的弟弟吗?」她笑出一口整齐贝齿。 这次,王学文完全不回应了,径自说着重点。 「公司打算帮作者办签书会,骆莹是理所当然的第一人选,希望妳能说服他参加。当然,他很低调,所以这是项艰巨的任务。」 「哇!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哪能肩负这种重责大任!」江春陵悲观地问:「学长,公司该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所以才会把这种不可能的任务交给我,好让我知难而退,自动辞职吧?」 「学妹,我说妳怎么到现在还是只长年纪不长脑袋的?」 「为什么?」 他们的关系忽然咻地穿梭时空回到大学校园。王学文费尽心力的想拯救这个他素来宠爱有加、却爱莫能助的少根筋小学妹。 「妳该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而不是胡思乱想。」 「换句话说,我还没有被fire?」 王学文丢给她一个「妳还有我罩着」的表情,没正面回答。 「那我今年的年终考绩可以得到甲吗?」 「江春陵,妳不要太得寸进尺喔。」好一个天真的学妹,让他的生活不至于太过平淡。 江春陵露出两排贝齿,活像加菲猫的招牌笑容,装傻。 「真是够了!还不赶快想办法说服骆莹参加作者签书会,这才是重点!」 「那万一……」她还真没把握能成功哩。 「有问题吗?」 「万一她不愿意出来面对读者呢?」 「这是假设性问题,现在我不予置评。凡事尽其在我,尽力了再说。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无辜地噘嘴摇头。 「那还不快点工作去!」 「yes,sir!」江春陵调皮地向王学文行了个童军礼,永远长不大似的。 办公室的门被随手掩上,王学文暗自微笑着。明知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但他却另有用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骆莹给人的感觉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盟主或教主之流,高深莫测。 要让一个如此低调神秘的人现身人群谈何容易! 有时候,江春陵觉得学长如此重用她,真不知是爱她还是害了她。 「有这么严重吗?」从办公室出来,江春陵一脸的苦相。 唉唉,就算学长希望她能早日独当一面,也不需要把这种「不可能的任务」交给她嘛。 「挨骂了?」余小湄趁隙转过头来问。 「我有说我被骂吗?」江春陵可不打算承认。 「明明就有……」余小湄指指她的脸,笑说:「妳脸上清楚的写着:真糟糕,为什么这种倒楣事要发生在我身上。」 「吓!我看妳可以去行天宫地下道摆摊了。」 「而且我保证妳一定会告诉我。」 真是的!说得活似她是透明的,一看就知道她心情的好坏。 不过,这……应该也可以说是优点吧,至少别人不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来烦她。 江春陵叹口气,心想,反正这事大家迟早会知道。 「总编说要举办作家签书会啦!」 「骆莹?她会参加吗?」神准的第六感。 余小湄立刻切入重点,心里其实是有点羡慕的。 「对呀对呀!他叫我跟她联络……唉!」 七年级生的口头禅,有些口齿不清又大舌头的重复了两次「对呀」。 「真的喔,好羡慕喔。」余小湄双手紧握,欣羡不已地说:「到时候妳可能必须陪在作家身边,帮忙接待读者和解释骆莹的作品。」 「厚!妳以为我是柯赐海吗?是不是还要我一手拿一本书,站在骆莹背后打广告?」 「goodidea!」余小湄夸张地模仿起柯赐海的动作,一脸的滑稽。 「good妳的头啦!妳以为骆莹会答应?请问妳,公司里有谁见过她?」 余小湄耸耸肩,脸上明显写着「她很难搞」,想来是颇认同她的话。 「所以总编才会派妳亲自出马呀。凭妳和骆莹合作的默契和交情,再动之以情,这场签书会一定办得成。」 「余小湄,妳是真的对我有信心还是在幸灾乐祸?」 「嘿嘿嘿……」余小湄笑得很奸诈,心态昭然若揭。 「天呀!我该怎么跟骆大提这件事呢?这可是需要沙盘推演的,偏偏我又不擅长。」 「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啦?」还沙盘推演咧。 「不是啦!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有个同学告诉过我,当遇到棘手问题时一定要先冷静下来……」江春陵很努力的要自己保持冷静。 「废话!谁不知道要冷静。」余小湄立刻吐槽。 「冷静,要冷静,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等妳说完,午餐时间都到了……」余小湄嘟哝着,不过在看到江春陵一脸「要不要听随妳便」的表情后,无奈的摆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所谓沙盘推演,就是对一件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各种应对推算,最好的、最差的,以及自己最可能接受的结果……」 「换句话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骆莹答应出席,最差的当然就是她拒绝参加,再不然采折衷方式就是利用录影画面或电脑视讯传输,是这个意思吗?」 江春陵很是佩服地点点头。 「余小湄,我觉得总编应该把这件任务交给妳来办,成功率可能还比较大些。」 「是吗?」她私心里其实也这么认为呢。 余小湄在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之后,心情愉快地将注意力投入工作中。 唉,这就是现实生活。 第三章 人最怕的是愁绪无端上心头,什么事都不想做。 此刻的骆盈正陷入这般的情绪中。 接连着一个礼拜的梅雨,让人的心也跟着发霉。 但他知道真正影响自己心绪的,并不是那霏霏霪雨,而是……那一缕芳魂。 凌语霏的倩影,不只白天出现在他脑海里,甚至连夜里作梦也来相聚;而两人只是静静对望,任凭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总不能跟她畅所欲言。 他听长一辈的老人说过,梦中,死去的人通常都不会说话,只会如同生前般在亲人眼前游走,若能微笑,已算是万幸了。 梦里的凌语霏总是望着他浅笑,笑容里似乎带着那么一丝放不下的牵挂。 他想告诉她,快乐的去当个天使吧,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就算现在不行,更少还可以借着工作来转移思绪。 想是这样想,但他其实很清楚那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所以即使精神不济、思绪混乱,骆盈还是决定打开电脑,尝试着逼迫自己面对现实。 一开机,立刻就看见江春陵挂在msn上,还发出「寻找骆莹」的讯息。 他突然笑了出来,若要说他认识的人当中,真有那种无忧无虑的,恐怕非江春陵莫属了。 她总像个小女孩般的与他交心,言谈间的纯真稚气,往往令他忍不住发笑。 「一定又在催稿了。」他笑了笑。江春陵似乎非得每天跟他聊上几句不可,而他好像也不排斥,甚至有时还会感到放松,忘却一切恼人的问题。 此刻,他刚好想找人聊一聊,否则真怕得了忧郁症。 寻找骆莹:天呀!妳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妳被梅雨造成的土石流给冲走了。 骆莹是我:如果真是这样,妳就可以在电视新闻上看到我的消息了。 寻找骆莹:我又不认识妳本尊! 骆莹是我:呵呵……这倒是真的。那就谈正经事,找我有事? 骆莹不愧是骆莹,从来不多说废话。 不过,这次她得好好想个开场白,让骆莹心甘情愿答应出席签书会,好达成总编交代的任务。 江春陵在脑海里进行沙盘推演。 寻找骆莹:欸……我说骆大小姐,您老人家的身体是否有缺陷? 骆莹是我:不劳费心,我的身体完整无缺。 寻找骆莹:或者妳是个拥有三百公斤体重的东加大胖子美女,出不了家门? 骆莹是我:难为妳也知道这个国家的美女标准,难道妳想跟进? 寻找骆莹:别转移话题。谁都知道我身轻如燕,身材姣好…… 骆莹是我:msn上的大头照里可瞧不出来。 那是一张略带婴儿肥的照片,虽称不上美女,倒也算甜美可人。 骆盈有点搞不懂自己,为何会在这时候兴起开江春陵玩笑? 一定是这阴云连绵的天气让人心烦,才会穷极无聊的开起这种玩笑。 寻找骆莹:爱说笑!那已经是人家一年多前的照片,那时还在学校不食人间烟火,当然更不知道烦恼和痛苦为何物,才会那么的甜美不是? 瞧她说得。骆盈不由得羡慕起她,笑了笑。心想:七年级生,恐怕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呢。不过,还是别太早谈感情的好,情虽能令人快乐,却也伤人。 只是不知怎地,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敲下他的关心之意。 骆莹是我:言下之意,妳现在有烦恼? 寻找骆莹:既然妳问了,那我就不需要再兜圈子了。说来这桩烦恼事还是来自妳呢。 骆莹是我:嗯,愿闻其详。 寻找骆莹:公司有意举办畅销作家签书会,首选之人当然是妳了。但谁都没把握妳会答应,于是就派给我这么一件苦差事,无论如何要说服妳参加…… 江春陵果然还是没花多少脑筋去想,三两下就泄底了。 骆盈心想,这的确是一件苦差事,因为不管是谁来说服他,都是不可能的事。 真是的!王学文应该知道他的身分和苦衷啊,怎么会要江春陵去做这件根本不可能达成的事? 骆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发了半天呆。 寻找骆莹:骆大,考虑这么久,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骆莹是我:妳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作家必须保持某种神秘,这是我的坚持。公司应该不会强人所难吧?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拒绝,心里知道这会让江春陵无法交差,也可能会让她挨骂…… 寻找骆莹:为什么?难道妳很老?很丑?很肥?面目狰狞?还是缺胳臂少腿的?寡人有疾? 骆莹是我:嘿!这是能对首席作家说的话吗?敢情妳是想用激将法? 寻找骆莹:哈哈哈……这么快就被妳发现我的用心了,骆大果然厉害,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但是,为什么?真的不能出席签书会吗?我觉得这对作者来说,是个与读者拉近距离的好机会耶! 骆莹是我:小妹妹,谢谢妳的一番用心良苦,只是这有违我向来低调的行事作风,还是把机会让给其他作家吧。 真是没创意!其实她早料到骆莹会有这样的推托之词;只是这下任务没达成,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寻找骆莹:天呀!那我一定会死得很惨,可能会被王老大的口水淹死,妳真忍心见死不救吗? 骆莹是我:放心,我会跟他联络,这件事的责任不在妳。 寻找骆莹:这样我就放心多了,但我还是好希望能够认识妳,见妳一面。 骆莹是我:相知贵在交心,没见过本人亦无妨,妳说是吗? 寻找骆莹:当然当然!骆大的话字字珠玑,小女子受教了! 为了不让两人被这件事困扰,因此骆盈便不再哈啦,立刻让江春陵工作去。 ***bbs.***bbs.***bbs.*** 「喂,我王学文。」 「王兄,是我骆盈,好久不见了。」 两个男人虽然不常联络,但一交谈,那种称兄道弟的熟悉感觉立刻就回来了。 「确实好久不见。写作进度还顺利吗?」 「哈哈……」骆盈尴尬一笑,知道对方是关心,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诉说最近郁闷的心情,只好说:「还好,我会尽量不延误公司出书的时间。」 「我猜你已经收到有关签书会的讯息。」 「没错。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兄,你怎么会出这种难题给大家?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参加签书会的。谁会想到写言情小说的骆莹居然是个昂藏六尺之躯的男子汉?」 「这样才有卖点啊!你也知道,最近言情小说这块市场很难做,尤其还有什么十八禁的,连立委都放着民生议题不讨论,特别来关切这种打发时间的闲书,搞得我们都快没生存空间了。」 「不会这么严重吧?我看过一篇报导说台湾看罗曼史的人口至少有二、三十万人。」 「但出版社林立,竞争可是很厉害的。」 「这倒是真的。」 骆盈的创作纯粹是为了「纪念」,他的另一项工作是小说或电影的翻译,因此可说是闭门造车、不知人间疾苦的,从没想过关于上班族或公司经营的问题。 「而且我觉得也该是时候了,你应该出来见见人群。」 「我有啊。偶尔我会上大卖场补充粮食,经常得排好长的队伍结帐。」 「骆兄,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种人群。」 过去,凌语霏的作品是由王学文负责的;她生病之后,在一次探病中,和骆盈有了一面之缘,当时凌语霏曾拜托王学文和骆盈做个朋友……现在想想,似有交代遗言之兆。 之后,凌语霏果然病逝了。 更没想到的是,隔了一段时日后,骆盈居然主动找他,表示为了纪念凌语霏,他写了一部关于两人爱情故事的小说,希望能有机会发表,一偿宿愿。 结果这本描述阴阳两隔的凄美爱情故事果然撼动人心,从几次再版的情形就可得知,因而,也开始了骆盈「男扮女装」的作家生涯。 这桩秘密只有王学文清楚,几年下来,两人也培养出某种程度的友谊;也因为这样,让他不舍一个痴情男子就这么虚度时光。 特别是梅雨季节这段期间,他总不由自主的感受到骆盈心中的悲恸,所以才会决定用这个方式助他走出阴霾。 「如果你有空,我们找个时间去喝一杯?」王学文提议。 「我很想,但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只好谢谢你的好意了。」 这当然是推托之词,即使知道王学文的好意和用心,但他就是希望过着放逐自我的生活,特别是在凌语霏忌日将至之时。 「那么……签书会的事你可以多考虑一下吗?」 「我想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世界上没有谁少了谁就不能活的道理,公司的经营亦然。」 「骆兄,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不要光说不练,我还是希望你早日走出来,相信这也是语霏的心愿。」 「谢谢你的鼓励,王兄……」骆盈思索了一下,才说:「关于签书会这件事,希望你不要怪罪江小姐办事不力,这一年多来,她负责我的书,也真够辛苦了。」 「说到这个小学妹,希望她言词之间不至于太过造次,惹你不高兴就好。」 「哪里。我对她印象不错,她是个快乐的小女生。」 「你忘了再加上……她是个少根筋的快乐小女生,哈哈哈……」 两人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对江春陵都是不大苛求的。 这也许是个好现象。江春陵这个傻学妹,似乎多少能让骆盈开心些。 挂上电话,王学文突然有某种预感──也许他这次的决定是对的。而某种计画也正悄悄在他心中酝酿…… ***bbs.***bbs.***bbs.*** 十几年没参加过同学会,说真的,即便是生性乐观如林美满者,还是会觉得有一些些紧张。 若不是搬了几次家,她怎可能错过这种具有「无限商机」的同学聚会! 希望她今天能够艳冠群芳,成为众人焦点,这么一来的话,她就有机会搜集同学们各家儿女男未婚女未嫁的资料,趁机牵几条红线,小赚一笔。 正当林美满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时,不经意间,突然瞥见一颗挑染成暗红紫的樱桃头── 「邱琴子!」 她立刻热情地趋向前,虽然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满,不满自己的发型被比了下去。 「妳?林……美……满?」 「嘿啦!就是我啦!妳是不是开始老花眼了,居然认不出来?」 两个女人开始互相打量起对方。 邱琴子顶着挑染过又精心「设斗」的发型,身上一袭剪裁合身的浅紫套装,两条纤细的小腿被丝袜包裹着,足下是一双米色高跟鞋。 如果不从正面看的话,这般纤细窈窕的身形,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二、三十岁的熟女哩。 反之,林美满略显丰腴的矮胖体型,虽然穿上女儿帮忙挑选的直筒洋装有修饰效果,但她又超级爱美地别上一朵大大的缎带胸花;绿衫大红花,即使搭配着东洋珍珠项链,却丝毫没有任何「气质」或「高贵」的感觉。 「林美满,事隔多年,妳穿衣服的品味还是没进步。」邱琴子略带嫌弃地挑剔,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妳还不是老样子!一张嘴巴得理不饶人的猛挑剔,才见面就这么刻薄。」 「是吗?我只是严以律己,顺便也要求别人做好而已,这有什么不对?」 「妳真是毒舌派耶!」 林美满摇摇头,一脸误交损友的表情,彷佛是在说「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妳居然一点都没变」。 两人互瞪了有五秒之久,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 事实上,她们俩在学校时交情颇好,甚至因为身材一高一矮的关系,还被取了个「七爷、八爷」的绰号呢。 「真的好久不见。妳怎么都不跟我联络呢?」林美满堆满笑脸地说。 「妳还敢说!结婚、生小孩,还有搬家乔迁的红包都没少要过。谁知过了几年,竟然如同从人间蒸发,我才要怀疑妳是不是倒会欠债落跑哩。」邱琴子呛辣地挑衅。 「嗟!看妳把我说得好像视钱如命。事实上是因为连续搬了几次家,太累了,也把一些朋友的联络电话搞丢了。没想到这次同学会的主办人这么厉害,竟然找得到我。」 「一定是他登报寻人,或是请征信社找妳。」 「真是!牙尖嘴利的,真不晓得妳的家人怎么受得了。欸,先去拿东西吃,等会再聊!」 林美满的一颗心早飞到那一盘盘看起来美味极了的自助餐食物上,她今天可是带着吃大餐的心情来的。 两人各自挑了喜欢的食物之后,随意找了个地方闲聊。 「我现在终于知道妳保持身材的撇步了。又不是属牛,尽吃些蔬菜、水果沙拉?」林美满看着邱琴子盘子里的食物,很不以为然地张嘴吃进一大口空心菜炒羊肉。 「上了年纪,还是吃清淡些好,小心高血压、胆固醇等毛病找上门。」 「来这种五星级饭店,又美食当前,当然要尽情吃了,哪还管得了那些……」 「所以说,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女人会变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美满低头瞧瞧自己的「中广」身材,有点不愿承认地往嘴里又送上一块冷牛肉片,问: 「我真的很胖吗?大概是因为心宽体胖吧,这是幸幅的象征,妳懂不懂啊?琴子,像妳这样说话刻薄、眼光犀利,不明就里的人,肯定不敢把女儿嫁到妳家,担心妳会是个恶婆婆。」 「是吗?唉……」邱琴子叹口气,考虑着要不要对久违不见的同学倾倒心里的垃圾。 林美满跟女儿江春陵一样──少根筋!不,该说是女儿遗传到她的大而化之,所以她并没有看出邱琴子的心事,又问了一句── 「对了,妳娶媳妇了没?我记得妳当时只生了一个儿子。」 「一个就够我操心的了,如果多生几个,我可能会得精神躁郁症。」 「看妳的样子就知道妳家家教很严,妳儿子不可能会去混流氓。妳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如果是交不到女朋友,嘿!包在我身上,我可是专业媒人婆唷!」 听到她这么说,邱琴子的眼睛立刻绽放出希望之光。心想:或许像林美满这种傻傻的个性,真的是比较有福气吧,也许可以经由她帮骆盈找到女友也说不定。 她心里立刻燃起一线希望,顾不得是否会泄露儿子的私事──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我儿子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谁知那女孩竟然生病死了……唉,也不知道是谁没福气。」 「所以妳儿子从此就闷闷不乐,对女人再也提不起兴趣?」 「没错,就是这样……」邱琴子东张西望着,好面子又后悔地说:「不过,这是我儿子的私事,只有妳知我知,妳可别大声嚷嚷。」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林美满露出一脸职业笑容,对自己作媒的本事深具信心。 「妳呢?有几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吗?」 「哪有妳好命!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傻里傻气的,又开窍得晚,所以我们俩的小孩才会相差那么多岁。而且,我也只生一个女儿而已。」 「女儿好,贴心哪!不像我,老是像个老妈子似的跟在儿子后面紧张兮兮的叨叨念。」邱琴子难得感伤地说。 「那是因为妳处女座的个性使然,非要把家人照顾得妥妥贴贴才放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妳就是太爱操心了。」 「如果有个女人可以帮我照顾儿子,我才能放下心。」 最终,邱琴子仍是希望儿子能找到人生伴侣,这才是最紧要的事。 多年不见,她虽然还是很ㄍ1ㄥ,但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还是忍不住向老同学吐露了心声。 「先说清楚,妳不会是个难搞的恶婆婆吧?」 「妳认为呢?其实只要对方女孩子是真心对我儿子好,那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知道了。等下我们互留电话,常保联络,一有合适的对象,我立刻帮妳安排相亲。」 邱琴子点点头,看着林美满信心十足的模样,终于觉得今天这场同学会有点收获了。 ***bbs.***bbs.***bbs.*** 想到邱琴子这人其实并不坏,虽然在学校时她就以严厉出名,可是给人的印象是讲道理、公私分明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林美满始终对她印象不错。 同学会后,她突然对邱琴子生出一些些同情。都这把年纪了,竟还这么想不开,看来不赶快帮她找个媳妇人选的话,真不知道她要烦恼到何时。 资料显示,她儿子今年三十出头,自己有个工作室,外语能力不错,所以接了很多翻译的case,每个月薪水比上班族多出很多…… 若真要挑剔的话,大概就是那点小小的洁癖──不管是在感情上,或是对居家环境的要求。 「嗯,其实这应该算是新好男人的条件吧?唉,没有女人懂得欣赏,还真可惜呢。」 她根本忘了人家是因为难忘旧情,而非乏人问津。 「老妈,妳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今天参加同学会,感觉如何?有没有人称赞妳既年轻又貌美啊?」 「那当然喽!我的偶像是白冰冰,盖高尚!当然是听了很多赞美的好话,整个人到现在都还茫酥酥的……不过,千万不要告诉妳老爸,妳也知道他很爱乱吃醋,什么工研醋、梅子醋、凤梨醋、镇江乌醋,醋劲一来,全都拿起来猛灌。」 林美满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觉得他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竟还来这一套! 不过,那表情看在江春陵眼里,倒是有些甜蜜蜜的感觉。 「老妈,那是老爸爱的表现,妳应该要偷笑才是。」 「哈哈!等妳以后结婚了,又到了我这个年纪时,妳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我倒不觉得老爸这样有什么不好。嫁给一个爱妳的人,总比嫁给一个妳爱的人来得幸福……」 「这是什么歪理?男女如果不相爱,哪会结成夫妻!」 江春陵耸耸肩。 「小说里都嘛这样写的。」 「妳呀!不管是上班或在家里,满脑子都是小说情节,难怪到现在一个男朋友都没有……」林美满不是不担心,但她实在舍不得女儿太早嫁人,不过倒是不反对她先交个男朋友。 「交男朋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工作的环境那么『单纯』,而且全是女人,妳又不是不知道。」 有时候江春陵喜欢说些双关语,不管老妈是否听得懂。 林美满呢?其实也没多去注意母女俩的对话,她突然灵光一闪! 「阿春,妈帮妳介绍个对象好不好?去相亲。」 「天呀!这次又是哪个怪ㄎㄚ?!妳每次配对失败的,统统都推给我,可也没一次成功过。」 「所以才要再接再厉啊。学校老师没教过妳要有耐心吗?」 母女俩抬杠起来,妳一言我一语的。 江春陵其实很讨厌去吃相亲饭,因为从没有男人看上她,就算是去餐厅吃一顿好料,也弥补不了她心理的创伤,她……真的没男人要吗? 「怎么样?男方是妈老同学的儿子,是这次参加同学会标回来的订单。」 江春陵扫老妈一眼。这是哪门子的遣词用字? 「老妈,妳生意做得好大啊,帮人作媒还用标的。」 「加减赚,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对方不仅家世好,人也长得很不错……」 「妳见过?」 谁会随身携带适婚年龄儿子的照片?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相亲似的,这种对象……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江春陵提出疑问,试着打消老妈不切实际的念头。 「小时候看过,真的很帅很可爱。人家不都说『从三岁看终身』……」 「是啊,可是也有句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是?」 她朝老妈吐了吐舌头,扮鬼脸。 「听我说完嘛!如果是经济方面,老妈保证没问题,妳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而且他是我老同学的儿子,再怎么说,母子俩一定不敢亏待妳的。」 「才怪!这次我绝不答应。万一亲事没谈成,还反目成仇,那妳们不是连同学都没得做了?」 「会吗?大家都一把年纪了,不会这么不理性。」 「那可说不定!妳看电视里不是常有那种几十年老邻居互砍的新闻?」 江春陵故意吓唬老妈,相信一向没啥胆的老妈会马上打退堂鼓。 「再说,搞不好那个可爱的男孩子长大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恶疾,那岂不是把妳女儿的终身幸福断送掉?」 「阿春,妳是说那个……那个……不行?」 林美满吞吞吐吐地胀红着一张脸,终于找到一个贴切又不会太露骨的形容词。 「妈,妳倒是反应很快嘛!男女之间,性不是万能,不过没有性可也是万万不能。妳总不希望宝贝女儿下半辈子都在守活寡吧?」 「哎哟!夭寿喔!说得这么白,一点也不害臊。谁说婚姻生活一定要靠那种事支撑的?结婚后还有很多事要共同携手度过,譬如说子女、亲情啦!」 「老妈,这是妳的现况吧?可是人家我还涉世未深、未经人事,怎么可以一点乐趣都没享受到就进入婚姻坟墓?总之,妳不用担心我啦!何况,如果妳帮我作媒,那可是会少赚一包喔。」 林美满被江春陵的一席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也觉得颇有道理。 「好啦好啦!妈说不过妳。不过,如果有合适的对象,一定要带回家来给我看,只要经过老妈我这对火眼金睛一照,对方人品好坏,绝对逃不过我的法眼,这样妳才不会吃亏,知道吗?」 「是是是!既然有生意上门,妳还是赶紧去作配对吧,这样才有外快可赚。」 看着老妈翻着一本又一本的相簿,里头都是一些急于找对象的相亲照。如果这些人知道媒婆的女儿到现在还乏人问津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江春陵莞尔一笑,回自己房间去。 第四章 骆莹八卦中:美女,说说妳交男朋友的条件。 这几天,骆盈心里老是觉得空空荡荡的,甚至有些焦躁不安;唯一能让他转移心思的,就是每天在固定时间上线一下,随意跟江春陵哈啦两句。 在虚拟的网路世界里,因着女人身分的方便,他跟江春陵的交谈,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苦闷美女:只要是男的都可以。 骆莹八卦中:条件这么低?九十岁的阿公如何? 苦闷美女:如果他有上亿遗产就行,不过要先过户给我。 这些小女生总爱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若真是这样想,根本就不必当个苦哈哈的上班族了,干脆到酒店当公关,赚钱还快些。 他突然很想了解,像江春陵这样年纪的女人,对爱情是不是还有着期待? 骆莹八卦中:就当贡献给我个小说题材也好,帮妳量身订做写一本书,如何? 苦闷美女:此话当真?眼睛闪闪发光中…… 骆莹八卦中:终身回忆喔! 苦闷美女:其实我没谈过什么真正的恋爱,这么说骆大应该不会笑我吧? 骆莹八卦中:我会偷笑、闷笑、哈哈大笑,不过妳根本看不到,所以还是快点说吧。 看到骆大还会开玩笑,江春陵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 工作上的连系是一回事,私心里,她其实非常希望她能开朗些,不要把自己关在高筑的象牙塔里。 苦闷美女:其实我对男生超级好,只要被我爱上了,我一定会很贤慧的为对方煲汤作饭、洗衣服兼擦地板。妳看,这是不走现在难得一见的好女一枚? 骆莹八卦中:这年头已经不流行「王宝钏」这号人物了,妳会不会忒悲情了一点?一个男人若爱妳,绝不是因看中妳会烧饭洗衣,对吧? 苦闷美女:骆大果然一针见血,正中红心。刚开始,这些男人莫不纷纷败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不不不,就是这裙子惹的祸…… 江春陵敲键盘的手暂时打住。一想起来就有气!难不成中华民国宪法有规定,女人一定要裙襬飘飘才算女人吗? 偏偏她唯一喜欢、而且会穿上的裙子,清一色是牛仔布裁成的,或长或短,有a字型牛仔长裙、居家型的及膝牛仔裙,还有长到脚踝的直筒洗白牛仔裙,件件有型有款,若真要挑出毛病,就是这些裙子的群襬都飘不起来。 但,这能怪她吗?这是布料本身的问题,谁说穿牛仔裙的女人就不够温柔? 骆莹八卦中:裙子跟男人有关系吗? 苦闷美女:怎么没有!?那些有眼无珠、不懂得欣赏女人内在美的男人,到最后都以我不够温柔、没有女人味为由,又一个个跟我断交,真让人欲哭无泪…… 骆莹八卦中:我看,裙子是借口,倒是妳说话的语气会不会太呛了些?这才是重点吧? 苦闷美女:(吓)骆大,妳真的觉得我很「恰」吗? 骆莹八卦中:还好啦!根据妳阅人无数的经验,应该可以自己判断。 糟了!江春陵字打得飞快,加上根本不假思索和几分膨风灌水,这下子岂不是在骆大面前留下花痴形象!这得赶紧解释一下才行── 苦闷美女:大人冤枉啊!小女子的阅人无数,从头到尾也不过两个。一个是念书时认识的,那是一份蠢蠢之爱;另一个是我老妈强迫相亲的结果。两个加起来的时间根本不到三个月,连手都没牵过几次,亏我还到对方家权充了好几个礼拜的台佣哩。 骆莹八卦中:那可真是苦了妳……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没两句话就把自己的交友过往、祖宗八代全说出来了。骆盈觉得跟江春陵说话真是有趣极了。 因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需要,仅仅就是简单的说说话而已。 苦闷美女:哇!骆大,妳什么时候才肯现身,或者留电话号码给我?我发誓、保证保密,只有我会偷偷打去跟妳聊是非,否则……打字真的很累耶。 骆莹八卦中:小女生鬼叫鬼叫的,打几个字就喊累,那我十几万字的故事,每天在电脑前敲得十指发疼都不说…… 苦闷美女:这倒是。嘿嘿,那我们就先这么说定了,我要当妳下一本的女主角喔。 感染了江春陵的好心情,骆盈的情绪总算获得抒解。 或许,他是该跟小妹妹学学,不要一直沉溺在悲春伤秋的情绪中。他突然有了这样的领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欸欸欸,江春陵,什么事情这么令人开心?瞧妳一脸春心荡漾、春意无限的晃神表情。」 坐在江春陵隔壁办公桌的余小湄,打从三十分钟前就偷偷注意着她──根本不像在积极校稿的样子,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时而快如飞,时而停下来发怔傻笑,肯定是在跟某人用msn偷偷聊天。 「我哪有?」江春陵小声地嘘她,担心引人注目。 「上班时间,请别公器私用,利用电脑跟朋友闲聊打屁……」余小湄半开玩笑的警告。 这个余小湄总不放过可以糗她的机会,江春陵眼角轻睨她一眼,为自己辩驳。 「我刚才是在线上跟骆莹聊天,因为我没办法用『正常管道』和她联络沟通,所以就算公司知道了,也是被默许的。」 江春陵说完,还朝余小湄比了个v字胜利手势。 余小湄立刻反应── 「难不成骆莹已经被妳说服,答应出席签书会?」 「可惜,并没有。」 「呿!那妳干嘛比出胜利手势。」 「谁叫妳一副『爪耙子』的嘴脸,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在公司里利用msn跟别人聊天似的。」 余小湄被她这么一呛声,只好默认地嘻嘻笑。 「那妳有听说公司要改邀哪位作家吗?」 「没。不过,我总算可以无事一身轻。」江春陵语带惋惜的说。 她的失望余小湄看出来了,于是有感而发的说: 「我觉得骆莹真是个怪人,竟然放弃可以大出锋头的机会,宁愿躲在家里敲键盘。欸,她会不会真的是见光死?」 「什么意思?」江春陵没想太多的反问。 「说不定她整容失败,就像上次电视新闻里报导的,韩国电风扇大嫂……」 「那太恶心了吧?!」 江春陵想起那张脸上一坨坨往下垂坠的赘肉,怎么也难跟写出文情并茂的小说的骆莹联想在一起。 「要不然她为什么喜欢当藏镜人,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或者她有身心障碍,没办法自由行动?」 「拜托!余小湄,妳负责的那位作家都写些什么样的题材啊?妳未免想太多了吧?」 「妳的意思是,我被洗脑了?」 「我看也差不多啦!乱想些有的没的。」 很明显的,江春陵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即使她于公于私都曾经跟骆莹这么胡乱打哈哈过,可是面对余小湄的揣测,却是一副极力捍卫作家的架势。 「那妳说她为什么要这么神秘?」余小湄不死心地问。 「也许人家只是行事低调。我倒觉得她是小说界的一股清流。」 「换言之,在电视上、签书会露脸的,都是沽名钓誉的了?」 「嘿嘿,我可没这么说,请不要断章取义,小编我承担不起。」 江春陵才不上她的当哩。 万一她们的对话不小心流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被所有作家骂到臭头!一人一心念,那她早晚会为了这些咒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哇!想不到妳突然变聪明了,反应这么快!」 「那当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负责骆莹的书,可不是负责假的,随便做一做就可以。啊,感谢公司让我负责骆莹的书。」 「怪ㄎㄚ!」余小湄嗤鼻一笑。 「妳在说谁啊?」 「当然是妳跟骆莹。她就像金马奖得主,却不克出席,而妳是替她发表感言的那个人,只会说,感谢公司让我负责骆莹……阿门!」 余小湄copy她刚才说过的话,还夸张的在胸前比个十字。 「嘘!长官出巡……」 江春陵正要反驳,突然一抬头,就看到远远有上级长官的身影,赶紧向余小湄打个pass,赶紧埋首工作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生活的型态因人而异。 这些日子以来,骆盈就像一只被关在温室里的蝴蝶,看似温暖舒适的环境,却不敌他渴望自由飞舞的欲望。 有些路途,即使明知痛苦,却不得不走上一遭。 他开着车由淡水往三芝方向奔驰。这段路途中,曾有过他快乐出游的美好风景,如今却仅留痛苦的回忆。 他是特地前来凭吊凌语霏的。这趟路,他一年走一次,伤心却不曾稍减过。 沿途所见的海天一色,今他想起凌语霏系在头上遮阳的头巾随风飘飞的景象。 「好看吗?像不像摩纳哥的葛莉丝王妃?」她巧笑倩兮地问。 「嗯。」他的回答永远都是肯定的。 言情小说的作者多少都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和幻想,凌语霏更是如此。 她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美丽又有气质,一副墨镜加上一条包头丝巾,很有女人味,既显娇媚又充满自信。 「我觉得我们好像在美国宽广的公路上兜风……」 「妳想去?我可以安排一趟美西之旅,顺便去看看大峡谷的鬼斧神工。」 「不要……」她摇摇头,笑着婉拒。 「这么早就开始为我省吃俭用,是担心花太多钱?」 「才不是呢!」噘嘴娇笑着。 虽然凌语霏没说什么,但骆盈还是猜中了她的心事。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妳担心我妈会跟去?」 凌语霏点点头。 「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不孝顺?可是……」 她想起上次两人约好去垦丁,没想到邱琴子不但跟了去,还玩得比年轻人还疯狂。一袭花色连身泳装穿在她身上,比起凌语霏在泳装外罩上一件薄纱更亮眼,且体态一点都不逊色。 三人活像兄弟姊妹结伴出游,而邱琴子正是那发号施令的头儿,宛若童子军般处处受限的规矩,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小痛苦。 「霏霏,我知道妳的委屈,不过也请妳体谅我妈,要不是我的孪生哥哥早夭,她大概不会养成这种对儿子太过保护的心理。」 「我知道。否则我怎么还受得了跟你在一起的压力。」 「谢谢妳……」 骆盈亲吻了下她的粉颊,充满感激和爱怜。 此后,他们的约会就只能选择近郊一日游,因为这样邱琴子就不会坚持跟去。 「霏霏,妳再也不必介意我母亲的存在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空位──上头摆了一大束白色香水百合和几株紫白相间的桔梗花──自我安慰的假想着凌语霏正开心地捧着花坐在他身旁。 那是她的最爱。 每次他送花给凌语霏时,她总是贪婪地吸着那香气,将鼻尖凑近花朵嗅闻。 也许现在她就坐在他身旁,只是因为阴阳两隔,所以他看不见…… 骆盈落寞的苦笑,有种心事无人知的惆怅。 车子在环绕过蜿蜒山路后,终于来到一处知名的纳骨塔前。 停好车,他拿着鲜花及一瓶红酒,搭乘电梯缓缓来到中层高度的所在楼层。 轻柔的梵音,绕梁不绝。 两旁有金碧辉煌、大大小小的佛像守护着,予人安心的归属感。 凌语霏的「家」就在面向大海的方向,只要一打开框着精致金边的桧木箱门,她那张盈盈笑脸立刻出现眼前。 「霏霏,我来看妳了。」 骆盈红着眼眶,逐渐蒙上雾的泪眼和烧在瓷砖上的相片四目相望,凌语霏娇甜的神韵音容宛在,唤起了他的男儿泪。 「妳住在这里还好吗?这里的家会不会太潮湿?」 凌语霏生前最怕潮湿的;每到冬天,除了使用除湿机,还喜欢把干燥剂包裹在干燥玫瑰花瓣中,作成香包挂在屋里的四周。 这个习惯骆盈延续下来了。 他将前几天熬夜细心做好的两个心型香包,一左一右地放置在骨灰醰的两旁;平常用来敲打键盘的灵敏指尖,这时轻轻地划过凌语霏照片上的眉宇、眼睛,乃至丰腴的红唇,视线始终盯着影中人,一刻也没移动。 要说什么?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骆盈已经无法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任何讯息,更别提是互动了。 「霏霏,妳还习惯这里吗?从这里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美景当前,我带来了妳最喜欢的红酒……」 他在两只高脚杯里斟上三分之一的红酒,一杯放在凌语霏身边,另一杯端在手上,轻轻碰杯后,骆盈独自饮下。 如果这是一杯酖酒,那该有多好! 失去凌语霏的日子,他只感觉到孤独及了无生趣,因为没有人可以分享他的喜怒哀乐;而同时,凌语霏也已经有两年不曾在他梦中出现了。 「妳已经把我忘了吗?霏霏……」 究竟是死去的人比较幸福,还是活着的人? 思念是一种锥心之痛。或许单就这一点,骆盈便能肯定活着的人是痛苦的。 只是,这样的折磨何时方休? 没有人能告诉他,也没有人能解救他。 在得不到凌语霏的回应下,骆盈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王学文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将心中的计画付诸实行。 在接近中午休息前的二十分钟,他按了内线,把江春陵叫进办公室。 接到电话的江春陵一脸苦相地站起来,十分委屈的喃喃自语。 「又有什么事情?都快要吃午饭了,肚子饿得咕噜叫,就不能让我准时去抢位子吗?去晚了,等下自助餐的新鲜菜色就会被人抢光,学长究竟……」 还没叨念完,人已站到王学文的办公室前。 敲了下门,她沉着一张脸,百般不愿地踏进办公室。 「学长……」江春陵开始哀号。 王学文从桌前的文件里抬起头,拧眉地看她一眼,似在暗示她要有点分寸。 但江春陵可管不了这么多。俗话说吃饭皇帝大,她现在可是处于低血糖状态,说不准什么时候脾气会爆发…… 「学长,你是不是要请我吃午饭?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叫我?」 「妳喔,套句电视广告词,是被猪附身了吗?脑袋里就只有吃吃吃!」 「民以食为天嘛!何况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肚子饿是生理的自然反应。」 江春陵用哀怨的眼神睨视王学文,大有错不在我的意思。 「小陵,如果妳能多花一点精神在工作上,我敢保证假以时日妳一定能独当一面,说不定有升迁的机会……」 「谢谢你,学长。不过我好像没啥野心,我很满意目前的工作。」 一听她这么说,王学文只能摇头了。 看来这个没心眼又胸无大志的学妹,最好的出路大概就只能是当个在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了。就算他有心提携,恐怕也会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人物。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她拥有一副好心肠。 王学文思索着该怎么借重她这项长才。 半天没说话,肯定没好事。 江春陵偷偷地瞄一眼王学文,暗自反省着:她刚才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才会惹得学长不高兴…… 想着想着,赶紧堆起一脸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招百分之百管用。 「总编……」连称谓都改了。没办法,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要怪的话,就怪我饿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 「江春陵,唉,妳呀,省省吧,不要找这么多借口了。」 「惨啦!」江春陵大叫一声,绝望地说:「莫非有坏事要发生?」 「妳在说什么呀?」王学文一副她是不是得了怪病的表情。 「该不是公司要炒我鱿鱼吧?」 江春陵自忖虽然对公司没有多少贡献,但她从不摸鱼打混的……好啦,就算有那么一下下──泡杯茶喝、多跑了几趟厕所──但也罪不至此啊,没想到还没到尾牙,就要叫她回去吃自己? 不会吧?! 她懊丧着一张脸,五官几乎要挤在一起了,这才听见王学文说: 「江春陵,我就说妳成天就会胡思乱想,如果真要把妳fire掉,我一定会先请妳吃大餐,再办个欢送会。」 「难道不是这样?哎哟!学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要交办?」 赶紧长话短说吧!人家肚子里的肠子都快要打起架来了。 「我要妳下午找个时间去拜访骆盈。」 「骆莹?我有没有听错啊?她那么神秘又低调,真会愿意见我吗?」 这炸弹的威力果然惊人。 江春陵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是为了公事──」 「难道是……她要跳巢到别家公司?」 「江春陵,妳可以等我把话说完吗?!」王学文差点跳脚,为她的急性子和口没遮拦。 「请说……」可怜兮兮地摆了个手势,不敢再多话。 「于公,妳去拜访骆莹,顺便看看他手上的小说进度如何,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换句话说,还有其它任务……」她又忍不住自作聪明起来了。 这下子真把王学文气到喷火! 不过,他在江春陵面前实在很难摆出上司的威严,完全的拿她莫可奈何。 「喔……哦,对不起啦,我又多嘴了。」 总算还有自知之明,也稍稍懂得了察言观色。王学文气得直翻白眼。 「另外,我希望妳可以跟骆盈做个朋友,偶尔去探望他,甚至找他说说话、出游都可以,因为我觉得他的生活太闭塞了。」 江春陵偏着头认真聆听着,怎么觉得学长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学长,这件工作不是应该由你来做吗?」 「怎么说?」 「如果你想追女朋友的话,就应该亲自出马,怎么可以假公济私的叫我去?莫非是想让我在骆莹面前帮你说好话,说你为人风趣、工作认真、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前途无量,还有……」 「stop!江春陵,我看妳编辑的工作别做了,干脆改行当作家。」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调侃,江春陵居然一脸兴奋的模样,气得王学文起身赏了她一记爆栗。这可是身为学长的特权。 「好痛喔!」江春陵摸了摸头,噘嘴喊痛。 「只是要妳去拜访一个作家,有这么困难吗?怎么话这么多!」 「那就对了!万一、这万一骆莹嫌我太吵太爱说话,说不定会把我赶出去。」 「妳不是还有一项本事很厉害?」 「啊?我有吗?」 「当然有!那就是妳的脸皮够厚,像牛皮、大象皮、鳄鱼皮一样厚,一点都不知道要害怕或害羞;如果妳赖定人家,就算他用扫把赶妳走,也很难把妳扫出门。」 王学文像是被她传染了似,也跟着滥用一堆形容词。而虽然知道学长是在跟她开玩笑,不过江春陵还是装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无力地说: 「原来学长看重我的居然是这个。那我岂非一无是处?」 她装哭,转着两只握拳的手佯装拭泪。 此举又逗笑了王学文,让他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学妹怎么办。 「好了,不必再装可怜了。之所以把这个工作交给妳,就是相信妳可以影响骆盈,或许还可以改变他……」 「改变她?为什么要改变她?难道是她遇到了什么瓶颈或麻烦问题?可是,我又能帮她什么呢?」 江春陵这会儿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愈听愈迷糊了。 王学文迎向她充满疑惑的眼。 有些话实在很难启齿──关于骆盈的性别、感情以及他的生活状况等等。 如果事先说了,怕学妹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想想还是让她自己去体验感受吧。 「总之,我会告诉妳他家的地址和电话,其它的妳自己看着办。反正妳去了就知道了。」 「学长,我怎么觉得这趟任务有点怪怪的?」 完全不理会江春陵的疑问,王学文很快的在纸上写下骆盈的住处和电话,然后把便条纸交给她。 「妳不是说肚子饿吗?现在就可以出发去吃饭,下午再到他家一趟,记得下班回来打卡就行了。」 「耶!太棒了!学长真好!对学妹爱护有加……」还待谗言下去,突然瞥见时间已经超过十二点,不由得口气一变,抱怨的说:「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说那么多话,都占了人家的午餐时间了。」 「妳还想再吃一记爆栗吗?」王学文恐吓地笑问。 「我才不要呢!」 江春陵对他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跑出办公室。 第五章 虽然江春陵有时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大剌剌、傻呼呼的女人,不过,对于第一次去拜访骆莹,她倒是细心的跑到知名蛋糕店买了一盒伴手礼。对她来说,这可是符合「一兼二顾,摸蚬仔兼洗裤」的理念。 她想象着:当两人碰面时,骆莹应该会请她喝杯咖啡吧? 这时候,精致美味的蛋糕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没错,她打的正是这种如意算盘。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她按下骆莹家的电铃后,出现的竟是一张令她意料不到的脸孔。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而且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消瘦、已经出现皱纹的脸颊上,却涂着五彩缤纷的彩妆,特别是那两片薄薄的红唇。 真是令人吃惊! 原来这就是骆莹的真面目?她是个老女人?! 难怪她要始终保持神秘,甚至连电话都不肯用,一定是不想让人听见那一听就听得出老态的声音。一定是这样吧? 江春陵傻愣在原地,只差没有张大嘴巴惊呼出声。 「妳要找谁?」徐娘半老的邱琴子不冷不热地问。 「请问……」她斟酌着用词。 实在很难把眼前的妇人跟畅销言情作家骆莹联想在一起。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哪来那么多浪漫爱情可幻想? 不过,这也说不定,或许就是因为欠缺,所以才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江春陵一时沉浸在自己的自问自答中,内心的疑惑全写在脸上。 邱琴子却开始不耐烦了。 「我想妳大概按错门铃、找错家了。」说完,就要把铁门关上。 「等一下!」江春陵陡生的力气把铁门紧紧拉住,赶紧问:「请问这是骆莹的家吗?」 「妳要找骆盈?」 「对!我要找骆莹。」 江春陵不知自己何时竟变成了八哥鸟,还不断地点头,像是怕妇人不肯相信她似的。 「妳找骆盈有什么事?」 瞧对方一脸戒备的样子,江春陵不得不鼓起勇气,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地再次发问: 「请问妳是……骆莹吗?我是江春陵……」抱着一线希望。 也许骆莹真的是个足不出户的古代「山顶洞人」,但好歹她们也在msn上聊过许多次了,总应该有点感觉吧? 可惜江春陵要失望了,她在妇人眸底看见一抹困惑和不信任,摆明了根本就不认识她。 「我不管妳是谁,我不是骆盈,我是骆盈他妈。」中气十足的表明身分,气势更是不同凡响。 有必要这么骄傲吗? 江春陵倒吸了一口气,直觉这位欧巴桑并不好惹,也很难讨好。 「呵呵……原来是骆妈妈!您好您好!我是骆莹出版社的编辑,公司派我来拜访她,顺便看看她手上的小说进度如何。」 邱琴子听到这里,神色才稍稍缓和,但还是很严肃地说: 「请称呼我邱小姐,我比较喜欢人家这么叫我。」 「是……邱小姐您好。」 这一点江春陵倒是从善如流,很能见风转舵。嘿嘿,嘴甜,是她的另一项优点唷。 「骆盈不在。怎么搞的!你们公司要来拜访作者都不会先来电check一下,妳以为他很闲,随时等着人来拜访吗?」 「对不起,骆妈……」察觉到邱琴子脸上的不快,江春陵赶紧改口:「对不起,邱小姐,这一切都是我的疏忽,是我忘了先打电话过来……」 可是,这有这么严重吗? 大部分的作家不都自我调侃为「坐在家里」?她只不过是运气不怎么好,没和骆莹见上面,才会碰到这位难缠的欧巴桑,还被批评一番。 「他不在。」邱琴子再次强调。 看来欧巴桑是不打算让她进门了。江春陵心忖:这下该怎么跟学长交代?总不能在骆莹家门口写上「江春陵到此一游」以兹证明吧? 江春陵看看手上的表,三点多了,心想,好歹也要撑到下班时间,于是只好厚着脸皮要求: 「邱小姐,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等骆莹?虽然我跟她不曾见过面,不过我们在公事上聊过许多,我真的很想见她一面,她也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我。」 非常大言不惭的加上最后那句,然后双手把带来的蛋糕礼盒奉上。这可是她得自老妈林美满所传授的「见面三分情」的万用招术。 邱琴子侧着头看了看她,最后决定看在江春陵这么有诚意又笑容可掬的分上,很难得的点点头,但脸上还是没啥笑容,甚至连蛋糕也没打算接过手的意思。 「那就请进吧。」 「谢谢……骆……邱小姐。」 就这样,江春陵像是个要参加面试的新人,怯怯地跟在邱琴子后面走进骆莹家里。看着前方窈窕、毫无老态的身影,江春陵突然想到:要是骆莹也像她妈妈一样难搞,那她今天下午可能要度时如年了。 ***bbs.***bbs.***bbs.*** 邱琴子毕竟还算是个有常识的女人,还懂得待客之道。 她泡了一壶色泽美丽、气味芳香的玫瑰花茶出来。 照理说,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下午茶优雅的气氛,偏偏江春陵就是喝不惯这种带有人工香气的花茶,即使是倒在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也一样。 「请用茶点。」 邱琴子知道自己经常予人冷淡的感觉,所以当她看见江春陵根本没有举杯喝茶之意时,不禁开口招呼。 「谢谢。」 江春陵盯着桌上那杯粉红色的液体和一块看似自制的戚风蛋糕,即使口里的唾液是因为自己买来的酸酸甜甜的蓝梅乳酪起司蛋糕而分泌,但两相比较之下,她还是宁可先品尝主人家的那块戚风蛋糕。 有时候貌不惊人的东西,却隐藏着异常的美味呢。 这是江春陵咬下蛋糕时的感觉,她立刻真心赞美: 「哇!好好吃喔,这蛋糕是您做的吗?」 「全台湾独一无二,不,或者应该说是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种口味的蛋糕。」 邱琴子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但随即一闪而逝。 「真是太美味了!我想骆莹一定也得到您这么棒的手艺吧?邱小姐,请您一定要把这个食谱写给我,我一定要叫我妈做给我吃!」说完,毫不客气地大啖了起来。 这个小姐还真有趣。 说的话有些无厘头,有点傻、有点宝,甚至不大懂得「出门看天气,进门看脸色」的道理,邱琴子想,她的妈妈一定没有好好教过她。 邱琴子望着江春陵大剌剌的言行举止。 心想,她甚至连骆盈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莫非她前世是那条大笨牛梁山伯转世的?一点职业sense都没有。 「妳说妳叫什么名字?」用的是调查局官员的口吻。 「啊?我刚才没说吗?不会吧?我记得有自我介绍过……」江春陵慢半拍地回想。 「妳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是哪个编辑负责我们家骆盈的小说,看看是否有需要换人做做看。」 「不不不,邱小姐,我再次跟妳郑重介绍一遍,我叫江春陵,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江春』,加上武陵农场的『陵』,江春陵。」 「那不就是丘陵的陵?这名字不太好。春陵?好像古代皇帝的陵寝。妳知道什么叫陵寝吗?」邱琴子卖弄着她的中文造诣,似在考她。 江春陵一听,不禁皱起眉来。怎么骆莹的妈妈这么难搞啊?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文字工作者,当然知道陵寝就是陵墓嘛!也就是皇帝死后下葬的地方。然而,她不怕接受考试,却对邱琴子批评她的名字感到一点点不满。 「对不起,也许是我父母的疏忽。但我妈曾经说过,她希望我长成像春天雪溶时的一道白绫瀑布。也许是当时笔误才会写错字,但这毕竟是父母赐给我的名字,希望您不要随便批评,如果您愿意,可以叫我阿春,我妈都是这么叫我的。」 江春陵一口气说完,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反应太过,说得有些夸张。 心情紊乱之际,不禁胡乱拿起那杯已经凉掉的玫瑰花茶,猛然喝下一大口,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邱琴子倒也没加以反驳,只是冷静地端着花茶优雅轻啜,彷佛没听见她刚刚那番义愤填膺的说话。 这反而让江春陵感到小小的尴尬,于是只好强装镇定,将视线往屋内的四周扫视,努力地想找话题聊。 「看来骆莹一定很爱干净,要不然就是有请菲佣打扫,我发现地板上连一根长头发都没有,哪像我在家里被我妈叫成掉毛狗,而且还分季节性的,特别是在秋天最容易掉头发了……」 废话!她儿子骆盈又不是女人,哪来的长头发! 而这女孩的脸皮也真是够厚了,也不想想才第一次见面,就大剌剌的八卦起自己的居家生活,摆明着就是少根筋。 邱琴子冷然瞥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说: 「妳看这里有菲佣的影子吗?」 言下之意,似在怪她暗指邱琴子正扮演着菲佣角色。真是没礼貌! 「喔,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并不是说妳是菲佣……」 怎么搞的!居然愈描愈黑了。 邱琴子眨了下眼皮,轻叹口气,像是在做着最大的忍耐,强迫自己不要下逐客今。 一时间,只听见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气氛安静得就算现在地上掉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该不该立刻起身告辞?还是坚持等到见着骆莹本人? 天呀!江春陵啊江春陵,妳怎么会让自己踏入这种进退维谷的两难中! 「嗯咳……」邱琴子清清喉咙,问:「妳,对我们家骆盈有什么看法?」 「她很好啊!文笔好,待人又和气,不过就是有点喜欢装酷搞神秘。这样对一个作者来说似乎不大好,始终和读者保持着一段距离。」 江春陵没多想的,有问必答,还一古脑儿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当编辑的人都这样在背后批评作者吗?」邱琴子面无表情地问。 「啊!?」原来她又失言了,还是赶紧道歉吧。「不是这样的。只是妳问起关于骆莹,如果我只说她的优点,那就显得太谄媚阿谀,我是基于好朋友的立场才说实话的,您千万不要误会。」 好不容易说完,江春陵拨了拨前额的刘海,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看时间,还不到下班的时候,心想,还是不要在这里继续浑水摸鱼了吧,这位邱小姐的问话简直比大学学测还难,万一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公司的一姐作家的妈妈,那还得了! 江春陵正准备开口告辞,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邱琴子和她一起抬眼望去,出现的是一张比她们更显惊讶的脸孔──一张男人的脸,也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骆盈回来了。 ***bbs.***bbs.***bbs.*** 「她怎么会在这里?」 骆盈一眼就认出了江春陵。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庞跟挂在msn上的照片一模一样,让人想认不出来都难。 只是,令他诧异的是,母亲怎么也来了? 而且两人还一起喝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连串的问号写在他脸上。 江春陵有点「惊艳」地看着眼前肤色甚白的男人,浅蓝底色搭配深蓝细条纹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有几分雅痞的味道。 这么好看的男人,她一定要拜托骆莹帮忙牵线,就算只是当朋友也好。 江春陵站起身,一边从皮夹内掏出名片打算自我介绍。刚刚就是忘了这个步骤,才会让邱琴子频找她碴。 「你好!你一定是骆莹的哥哥或弟弟吧?这是我的名片,我是骆莹出版社的编辑,我叫……」 「江春陵。」 他还没接过她手上的名片,就已经喊出她的名字了。 母子俩脸上同样挂着愕然。 江春陵莫名其妙地看看邱琴子,又转头看回骆盈,不解自己何时这么出名了,待会儿见到骆莹一定要好好问一下。 不过,此刻面露笑容是一定要的啦! 「你……知道我?」她一脸兴奋,将所有火力全集中在眼前的帅哥身上。 只见骆盈点点头,回以一个温馨笑容。 这时的邱琴子再也不甘心被当成透明人,很是精确地插话介入两人之间: 「骆盈,你回来了!肚子饿不饿?先坐下来吃块蛋糕,妈今天做了戚风蛋糕来,要不要帮你泡杯咖啡?」 骆盈还没来得及回应母亲,却立刻被江春陵给抢了话。 「你们是双胞胎吗?一男一女,同名不同字的那一种?」 她自以为聪明的解释,反惹得骆盈母子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妳在说什么啊?我就只生他这么一个儿子!」邱琴子瞪她一眼,眸底潜藏着一丝好笑。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脑袋已经有糊掉了。」江春陵求救地看着骆盈。 「美女,妳今天怎么会上我家来?」 骆盈突然以msn上的昵称叫她,总算让江春陵听出了一点端倪。 「你……你……你……」 江春陵像是在演歌仔戏,又似中风的病人,抖着手,食指指着骆盈,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就是骆盈,盈亏的盈,公司里用的那个只是笔名。」 「我知道是笔名,但我们在msn上交谈这么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是个……变性人?!」 她不安地转头看向邱琴子,担心这话一出口会太伤人。 果然,后者的脸色马上迅速一沉。 「我都说我只生一个儿子了,妳是听力有问题吗?!」 「妈,妳不要吓坏了江美女,她平常就是这样少根筋,有点迷迷糊糊的。」 「谢谢喔!骆盈,你这算是在帮我解释吗?」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当编辑,我想你应该考虑换一个细心点的女孩子。」邱琴子突然提议。 气氛尴尬极了。 江春陵偷偷吐了下舌头。这都要怪学长事先没把话说清楚,害她一时被吓傻了,难怪要出糗。 她的所有表情和心思全被骆盈收进眼底,于是他对母亲说: 「妈,我想江美女来找我可能有公事要谈,妳何不出去逛逛街,或者直接回家去?」 「可惜我今天不想逛街,反正你们谈你们的,我坐到一旁打毛线应该不会碍事,你们别管我……有什么需要再叫我一声。」 说完,邱琴子径自走到客厅的一个角落坐下,接着从带来的皮包里拿出棒针和毛线编织起来。 江春陵这时才发现,邱琴子在面对骆盈时仍有慈母温柔的一面,不至于太过唠叨或难搞。 可是,有这么一位长辈在旁监视,感觉真的很怪。 也因为这样,江春陵几乎把来意给忘光了,只吃吃傻笑的和骆盈对望了十来分钟就匆匆起身告辞。 有趣的是,这对母子连一些些挽留或欢迎客人再来的话都不曾说过。 让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bbs.***bbs.***bbs.*** 「学长!」 一回到公司,江春陵立刻冲进王学文的办公室里大发牢骚。 只见王学文一脸老神在在的坐在位子上,似乎早有心理准备的等着她来。 「你怎么没跟我说骆莹原来是个男的?真是……」她比了个抓狂的动作,僵举着五爪形的双手,咧嘴龇牙的。 「稳住,稳住。可别告诉我说妳在骆盈面前就是这副疯女十八年的鬼样子,我猜他看妳突然出现的惊讶,绝不亚于妳。」 王学文居然还有心情打开玩笑,脸上满布诡谲的笑意。 说的也是。见都见过了,现在才来计较骆莹是男是女,好像有点多此一举哦? 而她现在的模样,真的……很难看吗? 江春陵赶紧掏出皮包内的小镜子,一看,还好嘛! 不过是头发稍微乱了点、鼻梁上多出了点油而已。只要一到下午,哪个白领上班族女人不是这副模样?更何况,她才刚从下班的车阵人龙中赶回公司。 「学长,你好坏喔!究竟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工作上是这样,私底下也这样,难道我额头上有写着傻瓜两字吗?」 「妳不是傻瓜,妳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他发自内心真诚的说。 「是吗?谢谢喔,听起来好像是在赞美我,可是感觉怪怪的。善良的意思就是长得很抱歉,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在赞美我嘛……」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全身蓄满一股暴戾之气,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一样── 王学文当然是感受到了。他笑问着这个把心情全写在脸上的小学妹: 「是不是肚子饿了,血糖低?」 「有一点……」 特别是下午吃了邱琴子的自制蛋糕后,把她的饥饿感全引了出来。况且,现在也到了晚餐时间…… 「走,我请妳吃饭去。」王学文二话不说的开始收拾座位上的物品。 「真的?」江春陵一脸的惊喜。学长向来只会带她去吃大餐,看来今晚她又有口福了。 果然是吃人嘴软。她立刻停止抱怨,也把刚刚让她非常生气的事全抛到脑后,暂时失忆。 江春陵笑咪咪地等在一旁,待王学文收拾好,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她始终维持着那种期待的表情,直到即将踏出公司,才瞥到打卡机,大叫一声── 「哎呀!我忘记打卡下班了,学长,等我一下喔!」 王学文摇摇头。这小妮子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么的大声嚷嚷,是怕人不知道他要请她吃饭啊?或对他与她的私交产生揣测? 幸好,这时候公司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也只能苦笑的等候着。 ***bbs.***bbs.***bbs.*** 真是心满意足的一餐,色香味兼具,且还是无限量供应。 应江春陵恳求,王学文带她去吃的是家算人头的知名麻辣锅,两人共开一锅鸳鸯锅。虽然他们并不是情侣,但所谓的鸳鸯锅,也不过就是被隔成两个半圆形的红白汤底,一边辣,另一边当然就是不辣喽! 江春陵把自橱柜里夹来的一大盘食材全放进那红如地狱之火的滚烫辣汤中,仔细算算,荤食的有:蛤蜊、花枝、白虾、蟹脚、切片鱼肉块、多种肉丸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软管,谁知道是猪还是羊的气管之类的;另外的青菜类有:高丽菜、金针菇、新鲜莴苣,还有她最近特别爱上的南瓜块。 「妳吃得了这么多吗?」王学文看到那一大堆食材就饱了,他只在另一边的白汤中放入几片薄如纸的羊肉轻轻涮着。 「没问题!学长,我怎么可以让你白白花这三百三十块大洋。而且还要加上一成服务费,不多吃一点怎么可以!」 这时候的江春陵就像个小孩般,一边吸着口水,一边贪婪地望着锅中的食物,手上的筷子早就蠢蠢欲动了。 「真搞不懂妳们女生,每天嘴里嚷嚷着要减肥,可是一碰到美食就完全忘了卡路里的事,特别是像妳这种抱着吃够本的心态,难怪现在这种吃到饱的店家愈开愈多,人们的吃相也愈来愈难看。」 「呃,学长……」 她想对他说:好不容易出来吃个饭,请不要说大道理好吗? 然而,美食当前,她也就作罢了。江春陵眼明手快地从锅中夹起几只已经变色的红虾,还有担心被煮老了的花枝,先放在一旁的盘子里,然后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嗯……欧伊细!」往嘴里送上一只虾,味美甘甜,还散放着一股麻麻辣辣的瘾头。谁说吃美食一定要到日本?台湾的餐饮水准其实也挺高的。 「不会太辣吗?」王学文担心的问。 刚才点餐时,汤底明明就有微辣、小辣、中辣、大辣、特辣五种供人选择,谁知道江春陵一口就指定要大辣,还说是看在他不吃辣的份上,自动降低辣的标准,想让他鼓起勇气尝试一下。但他只觉得那味道呛辣扑鼻,还是免了吧。 「简直是人间美味,哪会辣!」 「希望妳明天不要请病假,哀叫喉咙痛、长青春痘或者便秘……」 「欸,学长,虽然敲了你一顿,但也没必要诅咒我吧?」 「我是担心妳的工作进度。对了,妳对骆盈印象如何?」 一提到这个人,让江春陵原本好好的喉咙突然像被火烧了似,呛了一下,连咳几声。 「天呀!学长,我就知道宴无好宴,你会好心请我吃饭,果然是经过设计的……」 「他是妳负责的作家,难道我不该问?」 王学文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夹了块鸭血吃,却没注意到是往红油地狱里涮,放进嘴里时才惊觉麻辣,急忙张大口猛灌无糖乌龙茶。 这糗样立刻逗笑了江春陵。 「嘿嘿!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立刻帮我报了仇。」 「什么话!」他吞了下口水,居然说:「不过,这麻辣锅的味道好像真的不错,让人意犹未尽呢。」 「尝尝这个……」江春陵往他碗里放入南瓜块还有几片牛肚和一颗花枝丸,得意地等着看他吃。 「别想转移话题。看到他本人有没有很惊讶?」王学文鼓起勇气嚼着牛肚,忍着辣味往嘴里四处窜,眼睛张得大大地盯着她,不知是因为太辣还是在等答案。 「岂只见到他本人,我还遇到他妈……有点难搞的欧巴桑小姐。」 「为什么?」他似乎已经慢慢习惯麻辣的口味了。 「因为她很强势的要我喊她邱小姐,但是一看到她儿子回来,立刻就变成慈母一样嘘寒问暖。我怀疑骆盈一定是被惯坏了,还是有什么恋母情节的问题,才会隐姓埋名的写起言情小说。」 「这是妳的结论?」他笑了笑,开始不自觉地吃起麻辣红汤锅里的食物。 「我猜错了吗?」江春陵考虑着是否要再添点东西进去,好料全进学长的五脏庙了。 「妳不觉得骆盈有点怪,甚至有点自闭?」 「他是怪人一个,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不过我们算是相谈甚欢啦!除了我误会他是变性人之外。」她突然盯着王学文看,带着点研究的眼神。 「干嘛这样看我?」 「我知道了。骆盈不是变性人,他是同性恋对不对?快点告诉我,你们之间谁是1,谁是0。别担心,我一定会守住秘密的;何况现在同性恋已经慢慢被大家接受了。学长,你就勇敢的去爱你所爱,我绝对会支持你。」 「江春陵,妳要不要考虑到壹周刊去当记者啊?」 王学文一副啼笑皆非、受不了的样子。 「难道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要罩他,替他保守秘密?」 「这就是我要妳去拜访他的原因。其实,骆盈从前是有女朋友的……」 江春陵最爱听故事了,她瞪大眼睛,忘了有美食在旁,嘴巴微张,专注地听着王学文细说凌语霏和骆盈那段无缘的爱情,以及骆盈如何踏入言情创作这一行…… 第六章 天下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有情人不能成双,无论生或死,都是一大憾事。 难怪骆盈的故事里总带着淡淡的哀愁,美丽的哀愁。 他的爱情很美,却是充满哀愁的,也许只有写作才能让他的情绪得以渲泄出来。换作是别人,可能早就想不开了,或许自杀,或许就这么一辈子颓废下去。 但他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从他再也没结交过女友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是决定要孤寡走完这一生了。 「今年是骆盈女朋友逝世三周年,我感觉到他有日渐消沉的倾向,这样对他的创作或个人生活都不好。所以我只能拜托妳跟他做个朋友,好陪他走出这段阴霾。一切就看妳了,学妹。」 王学文的殷殷叮咛,言犹在耳。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是受人之托,当然就要忠人之事了;更何况,她还真看不得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就这么消沉过一生。 可是,她又能为骆盈做什么呢?当朋友嘛,他们算是已经认识了;多聊天?他们在msn上还聊得不够多啊! 而且现在她知道了他是个大男人,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八卦了,她怕骆盈会笑她……但,为什么要怕呢? 「还不就是希望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唉,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伸了下舌头,后悔极了自己平常的大嘴巴,不过,反正后悔也没啥用就是了。 「阿春,妳在演戏啊?一下子挤眉弄眼,一下子鼓起腮帮子,好像妈今天买的那条现捞活鱼,在被鱼贩宰杀之前,嘴巴一张一合的。嗯,还愈说愈像哩。」 林美满突然走了过来,模仿着女儿刚刚脸上的表情。 难得江春陵今天不计较,也没多加反驳,反而很虚心诚恳的请教起老妈── 「老妈,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 「怪怪的喔,突然变得这么客气,是不是刷爆卡想跟老妈借钱?」 「并没有!好吗?」 「那是怎样?」 即使是在女儿面前,林美满依旧是那副「不是钱的问题,一切好谈」的表情。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唷,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他的爱人,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心情,重新找到生命中的快乐和活着的意义?」 看她问得认真,林美满还真有点小错愕,立刻敏感地联想到: 「哎唷!妳何时失恋的?怎么没跟妈说妳谈恋爱了?不过,不要紧,那个男人不要妳,是他没眼光,不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阿春,听妈说,妳千万不能想不开喔,就凭老妈当了十几年媒婆的经验,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都怪妈舍不得让妳太早嫁,所以妳才会背着妈乱乱爱,有没有被骗失身啊?坦白跟妈说没关系……」 「现在是谁在唱戏啊?老妈!妳是不是以前杨丽花歌仔戏看太多了?」 江春陵及时拉住来来回回踱步的老妈,那个有点矮又有点胖的身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还是会让人感受到「压力」的。 「不然现在情形是怎样?好了,妈知道,就算妳未婚怀孕,我们也都会挺妳,大不了把孩子生下来,报到爸妈户口上,反正我也不怕人家笑我是高龄产妇啦!」 林美满说没两句又冲动了起来,一副死也要维护女儿声誉的模样。 江春陵简直跟不上老妈三级跳的胡思乱想。唉,这大概是八点档看太多的后遗症吧! 「阿春,妳怎么都不说话?天塌下来有老妈老爸顶着,不要不说话让妈担心好吗?」 「老妈,我每天准时上班下班,哪有时间交男朋友?还怀孕哩!妳以为我是耶稣基督的娘,圣母玛莉亚呀?还能自体受孕!」 「我不管妳什么芋头酥还是菜头酥,我也不认识玛丽亚,可是圣母我知道,就是天上圣母娘娘,她也绝对不会赞成堕胎的,听妈的话……」 「我──没──有──怀──孕!」 江春陵用力抓着老妈的手摇晃,怎么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是电视上演的搞笑短剧,太夸张了! 「真的没有怀孕?」 「我还是处女啦!妳要不要带我去医院检查,好让我以后嫁入豪门?」 「三八囝仔!妳以为妳妈真的爱钱如命?」 「本来就是……」 林美满用力打了她一下。 「好痛!」江春陵揉着被打的手臂,说:「我是想借用老妈阅人无数的经历,帮我想想办法……」 「那还不简单!妳把那个人的资料给我,妈立刻帮他找对象,要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另一段感情。」 「真是这样吗?可是那个人怪怪的,好像有点自闭倾向。」 「自闭?那是精神病的一种吗?这样就不太好帮忙作媒了。虽然我很爱钱,却是取之有道,不能随便把脑袋有问题的人介绍给人家当嫁娶对象,这样是不道德的。而且,这不是解决掉一个问题,而是制造了更多问题,不行,不可以,这样很不道德!」 「老妈,自闭并不是什么精神病。而且,我说的那个人只是『好像』有点自闭,那是我对他的形容,并不是他真有自闭症,ok?」 「那妳要说清楚啊!帮人作媒是一件好事,但如果知道对方有缺陷而知情不报的话,我可是不干的,这就好比古代有个媒婆,那个什么……三人五目的相亲故事妳知道吧?」 「停!」江春陵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求饶地说:「这个故事我从小听到大,早听过八百多遍了,请妳别再说了,好吗?」 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倒招来老妈的长篇大论,真是够了! 林美满见女儿又陷入沉思,很识相的不去打扰,临走前,抛下了一句: 「话说回来,心病还得心药医,找时间多陪对方说说话,肯定有好没坏。」 这句话好耳熟喔。 咦!不就是凌波和乐蒂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台词?居然被老妈给剽窃盗用了。不过,想想还真有道理哩。 寂寞使人发狂、发呆、发愁、发神经、发忧郁症,这是现代人的通病。 失去爱侣的骆盈肯定是寂寞的。 江春陵突然茅塞顿开!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明天上班时,她决定来个先斩后奏的surprise;反正有学长罩她,免惊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电话铃声划破了一室的宁静。 「喂……」 会是谁? 这三年来,除了母亲会打电话来,要不就是些打错电话或银行邀办信用卡的来电,他其实很不想接的。 「是我,春陵美女啦。」 一听到她这么不害臊的自我称谓,骆盈差点忍不住想笑。 「妳怎么知道这个电话?」 「对不起,你介意吗?是我跟学长……喔,就是总编王学文要来的。反正我们都见过面了,我想有时候还是用电话联络比较方便,但我保证、发誓,绝不会把电话号码泄露出去。」 「我相信妳。有事吗?」问得极其扼要。 他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不习惯;他们之间的交流一向是透过电脑msn的。 但不可否认的,话筒那瑞江春陵的声音是悦耳的,是令人愉悦的。 「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写作了?」 「还好。妳是在追进度吗?」他知道自己已经有点dy了,却无能为力,因为最近真的挤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哈哈!ㄟ,可以说是……也不是啦。」 老实如她,难道要向骆盈全盘托出王学文交给她的不可能的任务? 想也知道,绝对不行。她考虑着该怎么开口比较适当。 骆盈手持话筒等着。透过电话线,江春陵彷佛可以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 「好奇怪,我记得我们见面以前,在msn上好像无所不谈哦?呵呵……」江春陵努力地想让气氛轻松些。 「也许吧。」 她到底为什么要打这通「无话可说」的电话? 骆盈开始揣想她的用意。 「啊……对了,你下午有空吗?我请你喝下午茶。」她突然提议。 「可以吗?妳不是要上班?」 「这……当然是经过公司批准喽,呵呵!最近公司开始实行人性化管理,编辑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约谈作者……」 「约谈?」声音里透着讶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火星语。 这种措辞应该运用在警察办案或上级长官约见下属时才会出现的吧? 骆盈才刚这么想着,江春陵已马上醒察到自己滥用了措辞,赶紧解释: 「哎呀!真糟糕!我每次说的话都和脑子里想的刚好相反。只有在纸上作业的时候,我才能好好思考措辞,而不必担心说错话。」 「妳是指抓错字之类?」骆盈轻轻笑了一声,虽然只是短暂的喉音,却可以感觉得出他是愉快的。 「大概是这样吧。」她也觉得很尴尬。「总之,除非你想到公司来,否则我们可以约在外面喝杯下午茶。如果你在创作上遇到瓶颈或对公司有什么意见,我们都可以聊……」 「也就是说,我可以在妳面前说公司的坏话?」 「那可是你说的哦,我对公司可是忠心不二,满意得不得了!」 「我不会跟总编告状的,妳放心。」 他们开始像朋友一样的聊着。江春陵觉得这是个好现象,原本她还以为骆盈可能有电话恐惧症,不喜欢和人讲电话呢。 打铁要趁热,说不定她真的可以让他变快乐呢。 「说了半天,你愿意出来吧?我知道公司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厅,灯光美、气氛佳,咖啡也很好喝。如何?」 骆盈想了下。他还不想暴露真实身分,这万一被出版社的其他编辑看见他和江春陵一起喝咖啡,随口问起,以他对她的了解,肯定会一五一十说出一切。不行,风险太大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想还是选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比较好。 「到我家附近吧。还没弯进我家这条路的上一个红绿灯右转,走到巷底,有家叫『碧海蓝天』的小咖啡屋,外面漆着白墙,还种了好几排盛开的沙漠玫瑰,白屋红花,妳一看就知道了。」 「那好!最佳的黄金下午茶时间,三点钟,我会准时赴约。」 江春陵透着期望的口吻,声音听起来竟是甜滋滋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骆盈挂上电话,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期待。他想起江春陵那张经常笑得眉眼都弯弯的娃娃脸,发现自己居然渴望快点见到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欸,江春陵,妳在跟谁编故事啊?咱们公司什么时候采人性管理,可以跟作家约出去喝下午茶?」 「当然有喽!是总编派给我的任务。」她开始收拾桌上的杂物,准备外出。 余小湄一脸的兴味,张大眼睛求证: 「这么说妳真的看见骆莹了?好好哦!她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 看着余小湄那张好奇的脸,江春陵觉得替人保守秘密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她好想跟她说,骆盈不能用美来形容,因为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帅哥,但她又奉命且发誓答应不能透露他的性别…… 还是采取四两拨千斤的安全答案吧。 「哎呀!妳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要从何先说起。总之,还有更好康的,就是我们去喝下午茶可以报公帐,很羡慕哦?」 「真的吗?还说妳没有特权,鬼才信!」 「拜托!骆莹对公司来说可是一只会下金蛋的公鸡……」 「什么!公鸡会下蛋?妳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脑袋不清楚啦?」 「呃。」她赶紧摀住嘴,希望余小湄没有多心联想,改口道:「对呴!公鸡不会下蛋……」但骆盈明明就不是母鸡…… 要她说出违心之论的假话,江春陵又做不到。 幸好余小湄只在乎公不公平的问题而已。 「对了,这次签书会的作者不是改由妳负责的那位奇幻言情大师?」 江春陵现在可学聪明了,懂得如何转移话题。 果然,余小湄立刻眉开眼笑的,马上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色,开心地说: 「对呀!总算是媳妇熬成婆,最近刚好流行言情奇幻,要不然怎么可能让我出这个锋头。」 「这样妳就不会再叹不公平了吧?」 签书会的幕后工作可是很累的,但瞧她乐的。 反正大家各司其职,也就万事ok。而她还捞到另一个好处──不论公私,她都可以和帅哥约会。 「我走啦!」江春陵背起皮包,带着心中的快乐小秘密出门去。 「真是的,妳这个样子哪像是外出洽公啊,根本就是去约会的甜蜜表情嘛……」 「随便妳怎么说啦!」她朝余小湄吐了下舌头,转身走了。 隔着一段距离,她听到余小湄的嘀咕── 「不公平,我也要去跟总编争取,搞不好江春陵和骆莹谈得愉快,还会一起去逛街shopping呢,那多过瘾。」 噗哧!江春陵在心里偷笑着。 除非他是她男朋友,那或许还有可能。但余小湄的无心之言给了她一个灵感──如果真要将骆盈带出哀伤的世界,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找他去郊外踏青。 就这么办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红花白屋,江春陵一眼就看见骆盈说的那个地方。 不过,显然他还少形容了一点,在白色水泥墙的窗棂上,贴着一圈不规则的马赛克蔚蓝瓷砖,亮眼,而且很有地中海风情。 「原来这就叫沙漠玫瑰啊?」 她站在一盆盆几乎比她高、体积比她还庞大的盆花前,欣赏着那一株就能开上百来朵的大型灌木花丛,除了粗肥的枝干外,还有颜色缤纷、或红或桃红或红白相间的花朵,让人有热情奔放的开朗感。 想不到骆盈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跟他稍嫌忧郁的气质似乎不搭,也或许他曾有过这样明朗的一面吧…… 没错。一个人的性情,该是受到后天环境的影响,就好比人性究竟是善是恶一样让人争论不休。江春陵倒宁愿相信人性本善。 她突然想起邱琴子那张脸,那张刻划着「严以律己,严以待人」、充满岁月痕迹的脸庞;骆盈一定是因为身处在那样的教养环境下,再加上情路不顺,才会郁闷的躲起来不见人。 今天应该不会再见到那张令人望之生畏的脸了吧? 江春陵拿出小镜子来检视一下自己的容颜。还好,头发不会太乱,鼻尖上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隐隐发着光,于是赶紧拿出面纸擦掉。 不知道为什么,在帅哥骆盈面前,她就是很自然的会意识到女人应该注意的地方。 打点妥当之后,江春陵一把推开镶着彩绘玻璃的厚重木门,眼睛像透视仪器般开始四处侦测骆盈的身影。 不期然的,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江春陵诧异地微微张开嘴却不自觉,心里突生一种想掉头离去的冲动。 不会吧?那个正和骆盈对坐、侃侃而谈的女人,不正是邱琴子?! 真是……哎哟!他妈……的本尊莅临「指导」啊?! 江春陵在心里哀号兼叹气。果然!愈不想碰到的事情愈容易发生。 这时,骆盈刚好起身,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呆站着的江春陵。他向母亲低声说了几句,立刻往她这儿走来。 「对不起,因为临出门前刚好碰到我母亲来访,不好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所以就一起过来喝杯咖啡。妳不介意吧?」骆盈斯文有礼的解释,总不好在江春陵面前坦承母亲执意跟来约会的陋习吧? 「呵呵!没关系,只要不是习惯就好,要不然以后你可有得受了。」 话虽如此,但江春陵直觉邱琴子是有意跟着儿子一起来的,就像母鸡护着小鸡,担心儿子被外面的老鹰给掳了去。 到底是骆盈有恋母情节,还是邱琴子对儿子太过溺爱保护,所以老是跟前跟后的?这个谜,江春陵很想知道,因为唯有找出原因,才能帮骆盈走出一条路来。 「春陵美女,如果妳不介意的话,就请妳先过去,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没问题。」江春陵笑得尴尬。刚才几乎有那么一瞬,她以为骆盈是起身来迎接自己的,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她笑嘻嘻的和骆盈点了下头,然后在心里披上无形的金钟罩铁布衫,走向前接受邱琴子的千招万变。 「邱小姐您好。」江春陵来到桌前,主动打了声招呼。 「请坐。」邱琴子抬头看一眼,眸中并没有显现惊讶。她是认得她的。 江春陵落坐后,气氛立刻凝上一层冰霜。邱琴子端起香味四溢的橘香约克夏奶茶轻啜着,看样子并不打算开口,正好省掉她所担心的过招问题。 静默,如风吹的蒲公英,在两人之间飘移。 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感觉却似有一世纪那么长,超难捱。 直到服务生前来帮江春陵点饮料,邱琴子突然开口建议: 「这里的经典义式咖啡很不错,妳可以尝试看看。」 「是吗?那我就接受邱小姐建议,来一杯经典义式咖啡喝喝看……」 她从善如流的点了邱琴子建议的咖啡,然后在那双锐利的眼神中发现一抹满意的笑意。 江春陵想起老妈经常挂在嘴上的:没有人不喜欢被赞美。所以她试着去拉近彼此的距离。 「邱小姐常来喝咖啡?我觉得妳很有品味,因为我觉得妳现在喝的那杯味道就很香,是奶茶吗?」 「是橘香约克夏奶茶。」邱琴子酷酷的回答,完全没有因江春陵的刻意示好而改变。 话题又因为这简洁的回答而中断。江春陵想,怎么骆盈母子的谈话都这么的言简易赅?教人好难接话喔。 幸好这时候骆盈回来了。 「点过饮料了吗?」问的自然是江春陵。 「嗯,邱小姐为我介绍了一款好喝的咖啡,我很期待。」 「是这样吗?妈……」骆盈看向母亲,问道。 「你们约喝下午茶,想必有公事要谈,那就谈吧,当我是透明人就可以。」邱琴子在儿子面前永远是保持笑容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当跟班呢? 江春陵怀疑在她那张对外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如果会有皱纹,也一定是因骆盈而生,因为别人想看到她的笑容,简直难上加难。 咖啡送上来后,江春陵喝了一口,果然很香醇。她开始有点欣赏邱琴子的品味了。 虽然有点怪,但邱琴子果然信守承诺的翻看着服装杂志,彷佛心思全在时尚世界里;而骆盈也泰然自若的开始和她聊起天来。 「王总编有什么指示吗?」骆盈问。 「没事没事!你就当我假公济私,趁机出来透透气。」 「不打算追我要进度?」 「你……没遇到什么瓶颈吧?譬如说,突然江郎才尽,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的窘况……」 「春陵美女,是妳有读心术,还是妳在我家装了针孔摄影机,要不,怎么会知道我最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看我大概真的江郎才尽了。」 「不会的!你描绘的感情那么细腻、那么感人。不骗你,你的每本小说我都看过,拜托你千万不要放弃写作,好吗?」 骆盈似乎有点被她的话所感动,唇畔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不知道原来妳是我的头号读者,春陵美女?」 「骆大,请别这样称呼我,我会不好意思啦!不过,只要你能打起精神来,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或者帮我取奇怪的绰号,我都不介意唷!」 她的任务就是让骆盈走出内心阴霾,活在阳光下。 所以就算要她搞笑演出,江春陵也豁出去了。 她朝骆盈笑了笑,两人各自端起咖啡喝,暂时无语。 这样的气氛感觉好融洽喔! 但显然邱琴子并不这么想。她的眼角余光锐利的扫过眼前这一幕,忽然,她对江春陵提出一个非常突兀的问题── 「妳,江小姐……妳是不是想倒追我儿子?」 宛如从高空投下一颗大石头,霎时激得水花四溅。 江春陵呛咳了下,以为喷出口中咖啡的人是自己,但结果却发现是向来稳重的骆盈。 「对不起……」他连连道歉,急欲收拾眼前的惨状。 在邱琴子还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时,江春陵已经连续抽起桌上的面纸,一张拿给骆盈擦嘴,一面在他原本干净的衬衫上猛擦拭。 任谁都会对眼前的狼狈不堪感到尴尬的。 邱琴子冷眼旁观。现在是什么状况?一句话居然让这两个人手忙脚乱的。莫非他们真的心里有鬼? 她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待江春陵,似也感觉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氛围…… 第七章 「真好!老友重逢,又多了个喝茶聊天的伴。」林美满一脸开怀的笑着入座。 「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迟到的毛病?」 说话的人是邱琴子;她一如年轻时,赏给好友一个白眼,对林美满迟到的坏习惯,丝毫不假辞色。 「哎唷!妳也知道我从念书时开始,出门前就有冲澡的习惯,会迟到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是啊,妳的狐臭过了这么多年了,依旧分泌旺盛?那应该恭喜妳,这表示妳身体的机能状况还年轻如昔。」 若不是同学一场,林美满还真不能忍受邱琴子的毒舌。 幸好她向来是以好脾气出名的。 「我看是妳记忆有问题。我那是体味,只有在夏天流汗时会比较重些,如果换成是在古代,说不定我就像香香公主一样,迷倒乾隆皇帝。」 「那是妳自我安慰的阿q想法。先点东西喝吧?」 邱琴子做事向来效率高,而且凡事按部就班来,如果不是巨蟹座居家型女人,且早早进入家庭,说不定在职场上会有一番大作为呢。 等林美满点了一杯咖啡语茶和一块草莓蛋糕之后,邱琴子拿出一个环保盒递给她,却仍不忘亏她一句: 「妳还是不懂得品尝美食,咖啡就咖啡,茶就茶,祇会追逐流行而已,这个给妳,是我亲手做的樱花红豆炊饭,让妳知道什么才叫做美味。」 「哇!妳怎么这么厉害啊!」 林美满像个小女孩似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一阵扑鼻芳香随即散放开来;粒粒鲜明的红豆加上被花朵染成淡淡粉红的白饭,光是看就觉得是一种享受。捏了一口饭放进嘴里,立刻让她联想到经常在电视上看的日本美食节目里的老饕表情。 「好好吃喔!真的是妳做的?」 「好吃就留着回家慢慢吃,我们是来喝咖啡的,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受不了诱惑,会有这种身材还真不是没原因的。」 「哈哈……吃人嘴软,而且我也说不过妳,妳爱怎么说都可以。」 「妳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就是贵人多忘事……」又一个责备的眼神。 糟了!林美满咋舌了下,差点忘了好友所托。 「我哪有忘记!而是贵公子的条件实在太优了,我总要费心帮他找个好对象,要不然到时候妳又要埋怨我,那我可连媒人红包都不敢收哩。」 「知道就好。就是因为我儿子的终身大事交到妳手上,所以才想做点好东西巴结妳,懂吗?」 「那在我帮妳找到合适的对象之前,妳都要经常巴结我。」 「妳想威胁我啊?那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妳忘记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没忘没忘!今天这一摊下午茶就由我来埋单,可以吗?」 同学毕竟是同学,三年同窗,岂会不清楚对方的个性。 何况两人之间现在根本没什么利害关系,话题更是生冷不忌的一来一往,就算不中听,也不会真的记在心里。 所以,林美满也就毫无顾忌的说出心里的话。 「我说琴子,我总觉得以后当妳家的媳妇会很辛苦。」 「我不是说了,只要我儿子喜欢,就绝对可以搞定我的。」 「妳敢发誓不是那种怕别的女人抢走儿子的妈妈?我感觉妳好像会对儿子过分保护,因为以前妳在学校时的占有欲就很强。」 「乱说!占有欲跟儿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承认经常跟儿子一起赴约,顺便鉴定一下对方是怎样的女孩。」 「很吓可耶!难怪妳儿子到现在都还找不到女朋友。」 邱琴子翻翻眼皮,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谁说的!还是有人倒追他追到家里……」 「那妳还担心他交不到女朋友?」 「算了算了!那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大概是我自己想太多。」 「是吗?我还在想若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只好牺牲我女儿了。」 「是高攀吧?如果妳女儿长得像妳这副模样,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这话若换作是别人听到,可能会气炸。 但林美满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很有信心的毛遂自荐。 「幸好她外表像爸爸,但个性遗传了我的开朗,妳一定会喜欢的。」 「该不会是像妳一样少根筋吧?」 「那有什么不好?就是要有这等修养和高eq,才能受得了妳的牙尖嘴利,肯定不会有婆媳问题啦!」 「妳以为是古代的私订儿女亲家?就算我愿意,还要看我儿子愿不愿意咧。」 「也对啦!除非真的找不到人,否则我也舍不得把女儿推入妳家这个火坑,免得日后被妳虐待。」林美满戏谑地说着。 「那时候就换妳来巴结我喽!」邱琴子扯着两片薄唇笑了开来。 世事真能尽如人意吗? 两个老同学心底都很清楚,答案是no,却有志一同的认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其实条件都挺不错的呢。 ***bbs.***bbs.***bbs.*** 江春陵的个性是那种:只要有事交办,就会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说好听点,是很有使命感;另一种形容则是,沉不住气。 自从王学文把骆盈的「情事」告诉她之后,无论是工作或下了班,不知怎地,她总经常想起这个人的身影,以及那一身落寞孤寂。 虽然在他们有限的见面机会里,骆盈还是很正常的同她有说有笑;特别当身边还有一个「舍监」相伴时,丝毫看不出异状。 但从一个大男人经过多年时间,仍走不出失去女友的忧闷情况看来,他的确是不健康的──江春陵私心里这么认为。 对!骆盈一定是有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呢。 尤其她是见不得人家不快乐的,这样多浪费生命啊! 才这么想着,忽然,那灵光乍现的点子诱她拿起电话打给骆盈。 「喂,请问是骆盈吗?」 「……」电话那头似乎迟疑了三秒钟,有人接听,却没人说话。 「该不会是打错号码了吧?」江春陵自言自语地对着话筒说。 正当她想开口道歉时,骆盈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我是骆盈。」似是没听出来电的人是江春陵。 「我是江春陵啦!对不起,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你,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写作了?」 「是妳啊……」声音稍微回归了些人气,也多了几分熟识的亲切。「找我有事?」 唉!若不是知道骆盈有点闷的个性,一般人可能要被他语气中的淡然给吓跑,幸好她不会,因为她是百毒不侵又懂得自我调适的江春陵。 她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沉沉的,彷佛刚从睡眠中被人吵醒。 「你在睡觉吗?」一点也不因为自己是女孩子而慎选话题,完全拿对方当姊妹淘看的闲话家常。 江春陵瞄一眼电脑桌上的小闹钟,差五分钟十点,应该还不算晚吧? 「没有,在看书……」 「我以为作家是不看书的。」 「为什么?」摇笔杆的人看的书才多呢!五花八门,无所不看。 「嘻嘻……你可别生气,我这话并不是针对你,而是我自己平常在公司的工作就是看小说,所以在家时只要一拿起书,就觉得上面的字不是变成芝麻就是小蚂蚁,常常看了半天还不知所云……」 「哪可真是辛苦妳了。」骆盈忍着笑,真是坦白得可爱的女孩。 「我想是职业病吧!不过,我还是有看书的习惯,但只看你的小说。」 「谢谢。接下来妳不会是要说妳是我的头号读者吧?」 「没错啊!在我还不知道骆盈是个男人前,我真的很迷你……」 「妳是迷上小说而不是作者,所以性别并不重要,对不对?」 不对。自从知道骆盈是男人之后,她对他更增加了一份好奇。 但这是江春陵不能说出口的小秘密,即使她已经在行动上表现出来而不自知。打这通电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是。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没啥好计较的。」 「……」 她的话总令人冒冷汗;骆盈倒不觉得他们之间已经跨越陌生到朋友的阶段,至少两人还保持着某种礼貌和规范,似有一条无形的界线横在其间。 但不可否认的,他确实很欣赏江春陵的开朗个性,因为不必有太多的提防。 就像现在,即使他没有回应,她仍是快乐的吱吱喳喳不停,说得不亦乐乎。 「明天你有空吗?」她突然问。 「啊?」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的用意? 「明天是周末,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别说你随时都在写作,不出门的。」 「那倒没有。只是我很讶异妳会找我出去。公事还是私事?」 「你希望是为了什么?别想太多,我只是想出去晒晒太阳,但找不到人陪而已。」 「妳没有其他朋友?」 「当然有。但几个比较要好的女同学不是走入家庭就是见色忘友,只顾着陪男朋友。」 「妳呢?没男朋友?」话才出口,骆盈就觉得突兀,轻咬了下舌尖。 「骆大,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糗我啊!」 没错,他早就知道江春陵目前仍是小姑独处,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呢?难道是……他想确定明些什么? 「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 「罚你陪我出去玩可以吗?」 「如果是台北近郊一日游的话,ok啦。」 「哇!真的?太棒了!我们去阳明山,虽然花季已经结束了,但还是可以看看海芋或向日葵迎风招展。」 「听起来很不错。我上哪里去接妳?」 「不麻烦你,我自己先转车到士林剑潭站。明天上午十点,就这么说定了。」 没想到骆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所以江春陵也不啰嗦,把时间和地点说清楚之后,担心他会后悔似的,很快地就跟他说bye-bye。 挂上电话后,她才突然想到:为什么骆盈要指定台北近郊一日游? 也许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但无论如何,只要骆盈他妈妈不要再出现,夹在两人之间,这应该会是一趟快乐的踏青之旅吧。 今夜,她肯定是作梦也会笑。 ***bbs.***bbs.***bbs.*** 车子在蜿蜒的碧绿山路间平稳行驶,一路上,骆盈话不多,但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这是个好兆头!至少没有被人逼迫的感觉。 江春陵放心多了。 说也奇怪,他们虽然是最近才照面,但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拜msn的方便沟通所赐,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拘谨或陌生。 「我们不要开冷气好不好?」江春陵要求着。 「我以为女孩子都不喜欢流汗。」骆盈按了下按钮,驾驶座两边的车窗自动往下缩。 太阳并不大,空气中隐约可以闻到整座山里树叶散放出来的香气,很原始自然的味道。 「哇!天然的尚好!」她无厘头地叫了一声。 「什么?」 「我说空气啊。你不觉得有股芬多精的草香味?」 江春陵把头靠在车窗边,张着鼻翼贪婪地连连猛吸,缺氧似的。 「还有汽车排放的废气。」 「嘿,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实际。如果把眼前的景象写成小说,想象男女朋友一起出游,那应该是一件多惬意的事!」她取笑他。 「也许是吧。不过作者还是得抽离小说的情境,否则很难活在现实生活中。」 「你是说就像有些演员入戏太深,结果引发重度忧郁?」 「人的思维是很奇妙的。」他笑了笑,这是个属于很私人的答案。 也许他是有感而发吧。 江春陵回他一个认同的会心微笑,没再多说什么。 她像个快乐出游的小女孩般,把视线投往窗外风景。 风儿吹动她额前的刘海和两颊鬓发,只有打上极少蜜粉的清新脸庞微微透出一抹自然的粉红肤色,不算漂亮,却令人感觉舒服。 偶尔,骆盈趁着车子转弯时,会顺势看她几眼;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那种感觉竟像在欣赏一幅淡雅的人物水彩写生画。他突然想起小说封面上的美女绘图,不期然的竟生出一种令人心动的柔美错觉。 特别是她不说话的时候。 「骆大,你来过竹子湖吗?」江春陵突然转头问,嘴巴咧得大大的,两眼晶亮,充满生气。 魔咒在瞬间消失。 江春陵变回他的编辑,一个算是工作伙伴、共事关系的人。 「当然。我还知道哪一家种的海芋最白最漂亮。」 「可是我喜欢向日葵,大大的花朵迎向天空,好像很努力很认真的活在天地之间,我欣赏这种对待生命的态度。」 「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 「怎么说?」 「我以为妳还是个不懂人间险恶的无忧女孩。」 真是够了!这算得上是一种称赞还是在贬低她呢? 江春陵佯装生气地瞪眼瞅他,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无忧是不能和不懂事划上等号的,ok?」 「但我并没有否认妳的工作能力。这么说可以了吧?」 「虽不满意,但可接受啦!」 说着说着,两人相视大笑,特别是江春陵爽朗、毫无保留的笑声,连带牵动了骆盈心中许久不曾出现的快乐轻松感。 车子下坡来到竹子湖的入口,两旁早就停满了车辆,幸好还有空位。骆盈转了几次方向盘,漂亮的把车停妥。 两人下了车,江春陵立刻发出疑问。 「骆大,你是不是很神经质啊?」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很坚持把车子停得方方正正的,好像自己在地面上画出一个无形的框框,甚至连轮胎都不能压到线一样。」 「这样不好吗?利人利己,不会阻挡到别人的路,也不怕被别的车子碰撞到。」 「也许是吧。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细心。」她露出洁白的贝齿一笑。 骆盈突然感到有些眼花,江春陵的笑脸像极一道灿烂阳光,让他眼睛闪了一下。 「你想从哪里逛起?骆大。」 「不是妳提议来这里的?」 「也对!那就先去找向日葵,我保证你会爱上它的。」 或许吧,而且他身旁已经有了一朵。 骆盈突然有种错觉,江春陵正像一朵向阳花,浑身充满着阳光的味道。 ***bbs.***bbs.***bbs.***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特别是在没有「第三者」的打扰下。 闲逛了几个花圃、解决午餐之后,骆盈和江春陵找了个花茶店铺坐下,准备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 江春陵点了一壶薄荷茶,骆盈点的是熏衣草,不同的喜好,也正代表着两人个性上的差异。 一向迷糊的江春陵突然想到那个一直存在心中的疑问。 「对了,骆大,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是私人的问题,我能说不吗?」 「不能。因为这个疑问有点私人又不会太私人,但如果你听了不想回答,我不会勉强。」无论如何,先堆上一脸的笑再说。 「那我还能说什么?」他做了个悉听尊便又莫可奈何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选择近郊一日游?可以让我知道原因吗?」 她注意到了他眼神闪过一丝躲避,但仍然回答了她。 「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交通上,方便来回而已。」 「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什么典故呢。」她有点小小的失望,以为会听到有关他和昔日女友出游的故事,但并没有。 还不到真正的夏天,但山林间已经充满了知了的鸣唱,加上清风徐徐,江春陵时而闭上眼睛,时而仰高脖子伸展着,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悠闲中。 一旁的骆盈静静地喝着茶,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恣意过了,真的好久好久了。 时间彷佛在这里静止了,两人谁也不急着开口,直到一通机电话打断了这份宁静。 是骆盈妈妈的来电。 「喂。」他慢条斯理的接起电话,似乎很确定是谁打来的。 江春陵瞪大眼睛望着他,心里祈祷:但愿不是骆妈妈邱小姐的来电。否则岂不扫兴? 「我和朋友在竹子湖这边喝茶。」 骆盈说完这句话后,就停了将近有一分钟之久,大概是在听对方说话。 江春陵不好意思将视线直盯着他,赶紧假装欣赏四周的风景。 「对,就是她,公司的编辑。」 哇哇哇!听到这里,江春陵在心中大叫。这下她百分之百肯定打电话的人是邱琴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哩! 算起来,骆盈也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看来他妈还是拿他当三岁小男孩在照顾,而且似乎采取了亦步亦趋的动作。 真是太恐怖了。 江春陵想起在「欲望城市」影集里,夏绿蒂那个什么事都听妈妈的话的丈夫,便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手臂上立即泛起一粒粒鲜明的突起物。 骆盈应该不是那种对母亲言听计从的男人吧? 但当她竖起耳朵偷听骆盈讲电话时,她就开始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满地」了,并不是因为觉得肉麻,而是一种恐惧。 「妈,我们等一下就要下山去了,您不必上来了。」 电话彼端的回答显然并不认同。邱琴子不知说了些什么,令骆盈俊挺的眉毛轻轻拢聚,一脸的为难状。 「好,我知道了,如您所说的……到时候见。」 无奈地收了线,似乎不知该怎么跟江春陵开口,骆盈只好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熏衣草,喝着冷香「压惊」。 「是伯母打来的吧?」 「嗯……她说要到马槽泡温泉,大概一个小时后会到。」 「然后呢?」她见他欲言又止,赶紧问,不让骆盈又停了口。 「妳……想不想去泡温泉?我妈邀妳一起去,但并不勉强。不过,一个小时后我还是要去跟她碰面,等她泡完温泉一起下山,希望妳不会介意。」 她能说什么呢? 江春陵只觉得自己很牵强的拉开嘴角,尽量露齿而笑。气度!她要表现出有气度的样子,不能让骆大为难啊。 「没问题。既来之则安之嘛,不过,你妈也太神奇了,你人都在山上了,她好像很不放心似的,非跟你碰面不可。」 「被妳看出来了。」骆盈尴尬地红了脸,笑了笑,这才解释:「这就是我选择近郊一日游的原因,父母在,不远游……」 「是吗?我记得这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江春陵心想:幸好老妈不会这样紧迫钉人,要不然她准「花轰」。 她突然有点同情起骆盈。也许就是因为被保护过度的原因,所以他才一直无法走出失去女友的阴霾。 过了一会儿,骆盈提议: 「还有点时间,我们先绕着阳明山兜兜风,等一下再到马槽去和我母亲会合。」 正合她意!江春陵立刻答应。否则待会儿三个人一碰面,大概又要让邱琴子操控全盘了。 ***bbs.***bbs.***bbs.*** 热气氤氲中,偌大的温泉池内,只有邱琴子和江春陵两人「袒裎相见」。 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邱琴子挑剔的眼神,彷佛白人在选买黑奴似的,朝着她一身白皙肌肤猛打量。 江春陵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当她和骆盈到马槽时,邱琴子就有备而来的等在大门口了。在骆盈表明并不想泡温泉时,她二话不说的就拉着汪春陵作陪。 「妈,春陵美女又没有带泡汤专用衣物,我看妳自己去泡,我们在外面等妳就好了。」他担心江春陵会感到为难。 「那多没意思。我有多带浴巾,反正我们都是女人,我有的她也有,难道还会害羞吗?何况现在泡汤已经变成全民运动,江小姐,妳应该有跟同事一起泡汤的经验吧?」 横竖邱琴子就是不打算放过她。也好,泡就泡,who怕who! 「没有。不过如果邱小姐坚持,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那好。骆盈,你就在这里看看风景找灵感,最多一个钟头,我们就出来了。」 「可以吗?春陵美女……」 「应该没问题吧。如果我被热昏了,你可要来救我……哈哈,开玩笑的啦!就算我真的晕倒,那也是男宾止步,记得帮我叫救护车就行了。」 江春陵原本想说,万一邱琴子出怪招又问些有的没的,那就要靠骆盈来解救了。 但想也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就这样,两人赤身裸体的一起下水、一起泡在汤里,这种诡异的气氛,感觉有点熟又不会太熟。 江春陵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毕竟泡温泉是一种舒服的享受,她很快就抛去被勉强而来的想法。 「江小姐,恕我冒昧的问,妳是在倒追我儿子吗?」 邱琴子果然是个不浪费时间的人,下水不到五分钟,立刻展开逼问。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像在咖啡厅时会令人吓一跳或大感尴尬,因为另一个当事人不在场。 「我不否认我很崇拜骆大,不过,还不到倒追的程度。」 「妳喜欢他?」 「至少不讨厌。而且他写的小说真的很棒。」 江春陵尽量把焦点移到公事上,以防这个强势的女人对儿子有强烈的占有欲;她可不想因此而得罪任何人,进而影响到工作。 这时候,邱琴子的脸颊上逐渐泌出汗水来,且直往下淌,那表情看来有种说不出是疲倦或释放的轻松感,涂着胭脂口红的五官上,显现出难得一见的老态。 好半晌,她才开口娓娓道来;不知是对江春陵说,还是决定坦然面对自己。 「也许妳会觉得我这个人很不好搞,不过我是因为担心骆盈会再度受伤。自从他的未婚妻骤然去世之后,到现在他都还不打算寻找另一段感情。我很担心他……」 「我知道。其实我是到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情。于公于私,我都希望能帮他走出来。」江春陵发自内心地对她笑了笑,突然又说:「生命应该浪费在更美好的事物上,所以我希望他快乐。」 那彷佛是一句通关密语般,在瞬间击溃了邱琴子筑起的心防,虽然她很快的又伪装起来。 「谢谢。我由衷谢谢妳对骆盈的关心,也希望妳能体谅我的心情。」 江春陵听得出来邱琴子是在为自己打扰了儿子的生活而感到抱歉。 突然间,她觉得邱琴子不再那么讨厌了,虽然她仍是有点装酷好强,但一切都以爱为出发点,也就值得谅解了。 这想法让她差点要提议帮邱琴子擦背,但因怕遭到拒绝,只好作罢。 但,更少江春陵已经找到日后要如何与她相处融洽的方法了。 第八章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当那种女人的儿子,一定会感觉压力很大。」林美满充满同情的说。 在江春陵把今天外出的事情告诉老妈之后,连平素很大而化之的林美满都替骆盈感到可怜了。 「可是,我觉得骆大的妈也很辛苦,其实她是出于对儿子的关爱,才会这样紧迫钉人。」 江春陵想起泡汤时,邱琴子那张被热气润湿的苍老脸庞,就不由得有几分同情。在那强硬的外表下,隐藏的其实是一位慈母的爱心。 她该怎么帮助这对母子走出「苦情」? 由于想得太出神,因此当林美满悄悄来到她面前,江春陵并没有发现。 「奇怪?阿春,妳是不是喜欢上这个骆大了?为什么每天都跟我聊到他?」 「啊?!我哪有……」她急忙否认,甚至提高了音量都不自觉。 「没有吗?那妳脸红个什么劲?」 姜,果然是老的辣。经过林美满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后,更加证明了知女莫若母的天性本能;她可不是才刚把江春陵生下来的新手妈妈。 「天气热嘛!谁叫妳都舍不得开冷气,人家脑袋都热昏了,也快冒烟了!」 「才怪!我什么时候虐待过妳了?真是没良心的丫头。明明就开着冷气,是妳自己心浮气躁,在思春吗?」 「噢……我的妈呀,妳讲话真是有够难听耶!」 「这叫切中要点,做人就是要坦白面对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不要故意处在一种模糊地带,那很浪费时间的,知道吗?」 老妈的这套「生意经」,江春陵都快要会背了! 什么跟什么嘛!简直就是张冠李戴,勉强兜到一块儿。 「老妈,这些话妳留着说给那些相亲的人听吧。我知道妳是希望可以早点赚到红包礼,但对女儿不需要这么说吧?」 「错!这是个万用通则。如果妳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表白或及时把握住机会,爱神的箭一定会再射中别人的……」 真是这样吗? 她是没有几次真正恋爱的经验啦,可是,她真的喜欢骆大吗? 江春陵简直拿骆盈当偶像崇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那种,丝毫没有过一丝非分之想……嗯,就算有过那么一点点,但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 「可疑,真是可疑……」林美满就是觉得女儿今天大有问题,所以不打算轻易放过。 「又怎么啦?」早知道就不要跟老妈随便分享心事,落得像人犯的下场。 「妳一下子出神发呆,一下子又傻笑兮兮的,阿春,告诉老妈,妳是不是在恋爱了?」 江春陵一听,跳了起来,急忙否认: 「我没有!我才没有跟骆大在恋爱哩!老妈,妳别胡说造谣生事影响我的工作情绪!」江春陵情急之下,连喘口气都没有地说了一长串。 只见林美满慢条斯理的张着无辜大眼睛,眨啊眨地说: 「阿春,我只是问妳是不是在谈恋爱,并没有说妳是在跟心中的偶像骆大谈恋爱啊。」 老妈的那一声「啊」,大有取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这令江春陵懊悔不已,大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怎样?无话可说,还是默认了?」 「叉叉,并不是!只是我们刚才的话题在骆大身上,所以我才被妳搞昏头了,事情根本不是妳想的那样!」 「哪样?」 「别又想套我话了。」哼!这次她才不上当哩! 林美满心里有谱地耸了耸肩,一脸的不以为意,悠哉悠哉的等着看后续的发展。 倒是透过江春陵的描述,令她想起了老同学邱琴子。 「不过,阿春,妳说的这个骆大的妈倒是跟我一个老同学很相似,老是穷紧张瞎操心的,而且不但严以律己,还严以待人,若不是了解她的个性,还真难相处下去。」 「就是妳上次在同学会里遇到的、拜托妳帮她儿子作媒的人?」 「对呀!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感觉很对不起她。」 「老妈,我看妳是怕对不起妳的荷包吧,因为赚不到红包,所以百货公司周年庆的时候就不能去快乐血拚,我说得对不对?」江春陵故意调侃地说。 但林美满才不在意哩。 「就算是吧。那妳要不要考虑帮老妈做做业绩,跟对方相亲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妳的真命天子了。想想,嫁给熟人也不错。」 「哼,我才不要!人家我还很年轻,不想这么早走进家庭。」 不过,如果能谈个恋爱倒不错…… 江春陵脑海里突然闪过骆盈斯文笑容的脸,让她愣了一下。 奇怪?怎么会想到他呢? 一旁的林美满看见女儿又陷入沉思状态,马上一脸过来人的笑意,决定不再打扰宝贝女儿发酵中的情愫,径自走开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晚饭后,骆盈陪着母亲坐在客厅里喝着餐后咖啡。 这是邱琴子的坚持。本来从马槽回来时骆盈打算直接送母亲回家,但她执意要跟儿子共进晚餐,就怕他不懂得照顾自己似的。 不过,骆盈心里其实也有话想对母亲说。关于近日来江春陵和他的密切往来,他希望母亲不要有过多的联想,甚至干涉,因为那样让他很尴尬。 正当骆盈思索着要如何开口时,邱琴子倒是主动提起下午泡温泉一事。 「那个江小姐挺有意思的。」 他不知道母亲这话里的含意是褒是贬,或者只是纯粹没话找话说。 骆盈唇边泛起一抹浅笑,没接腔,静静地啜着咖啡,等着母亲继续往下说。 「刚开始我认为她太年轻了,而且大剌剌的,没什么质感,不过多看几次后,倒也觉得挺可爱的。」 「她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个性也不错。」 骆盈扼要地向母亲说明他所认识的江春陵。 这让邱琴子抬起头看儿子一眼,似想要确定他这些话是否别有用意。 「盈,我觉得她三番两次主动接近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为娘的,总会不由自主想到这方面来,而且大多对自己的孩子深具信心。 骆盈不是不知道母亲说这话的用意,她是希望他能尽快结交新女友,也好了却她心中石头重般的心事。 而他却希望说服、打消母亲的这股期待,以免希望愈大,失望愈深。 「妈,她是负责我的小说的编辑,我们见面时多数是谈公事,这点妳应该很清楚。」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精明的邱琴子,总是知道该在何时装傻。 这一点,骆盈当然很清楚,不过他不想让母亲有躲避问题的机会,于是坦白的说: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三十多岁男人了,妳应该不会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出门吧?」 「还说你们只谈公事!我看你只是拐着弯在叫我不要去当电灯泡。」 「不是这样的,妈……」 难道,这是独生子的宿命吗? 他以为失去凌语霏之后,母亲就再也不会跟着他出游了。但事实证明,即使只是同事之谊,她仍然习惯守候在儿子身边。 一想到这里,骆盈也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到底是何时开始养成这种奇特的母子关系?而他竟从不反对,直到最近。 「真是奇怪,以前你约会时,哪次不是三人行?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 「因为这不是约会,而且……我不希望别人感觉奇怪……」 「你这么说才真的奇怪!盈,你所指说别人是指江小姐吗?」 骆盈不置可否。 这倒让邱琴子感觉讶异了。 通常,如果不是在乎对方,又哪会考虑到对方的感觉,甚至担心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莫非……敏锐的第六感迅速闪过邱琴子脑海,她怀疑骆盈是喜欢上江春陵而不自觉,这是很有可能的。 所谓当局者迷,何况他还沉陷在失去未婚妻的悲伤情境中。 一时之间,母子俩谁也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好半天,邱琴子主动打破沉默。 「我答应,等你找到一个可以真心照顾你的女人,妈就甘愿退居幕后,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这已经是一种让步了,含着某种用意陷阱的让步。 「妈,那万一我转性改爱男人呢?」 「我坚决反对。你又不是蔡康永。不要想转移话题。」 邱琴子白了儿子一眼,看似责备,其实充满着关爱。 「不要让妈一直担心下去,如你所说,你已经三十好几了,要好好的对待自己的生命,快乐过日子,好吗?」 「嗯……我尽量……」 这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失去了挚爱,生命中还有什么能带给他快乐? 蓦地,骆盈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笑脸,那是像朵盛开向日葵般江春陵的脸,彷佛无时无刻都带着欢乐的喜悦笑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阵子令他分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夜深人静,骆盈坐在电脑桌前,居然发起呆来。 答应出版社要交的稿子还有两个章节就完成,但不知怎地,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莫非他真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脑子里再也挤不出一丝浪漫? 他尽可能不作如是想。 创作小说之于他是一种思念的投射,他的每个故事里的女主角都是凌语霏的化身,借着一段又一段编织出来的感情,感受着她仍在人世…… 明知这是自欺欺人的作法,但多年来骆盈还是宁愿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和虚拟的女主角谈恋爱。 只是……最近这股意念似乎逐渐转弱。自从见过江春陵之后,凌语霏的样貌就愈来愈模糊了,也似乎有许久不曾再入梦来,所以连带影响到他的创作。 「我是怎么了?」他自问。 刚敲下的几行字在眼前跳跃,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感动。骆盈食指无力地按下delete键,一字字的缓慢删除掉,留下那一片空白。 难道是……他对凌语霏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突然觉得心情好沉重! 长久以来,骆盈一直是对着故事中假想的凌语霏自言自语的。 然而不管心情是喜是悲,他从来都得不到任何的feedback,多年的孤寂此刻竟变成滔天巨浪向他狂卷过来,那排山倒海般的沮丧更甚过去,几几乎将他淹没。 他笔下的女主角一向是柔美的、优雅的,不是有着一头直发,就是披肩如瀑的波浪长卷发,身材高挑、肤若凝脂、唇红齿白、眼睛大且炯炯有神,活脱脱是以凌语霏的样貌打造……怎么可能突然失去感觉了? 无论是现实或冥想中,他生活里始终只有她的倩影,左右着他的思绪和喜怒哀乐,再没别人了。 一张平凡却充满生气的笑脸倏地浮现── 「骆大,可有打扰到你写稿?」 是江春陵。总是那种明知故问的口吻,令他怀疑她是有意搞笑。 但这跟他写不出东西来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呀,干卿底事? 总不能把自己写不出东西来的莫须有罪名安到江春陵头上,怪她近日频频与他电话联络,且光是电话还不够,甚至邀他出外踏青、喝下午茶,害得他每天过着看似忙碌,实质却毫无进展的生活…… 想到这里,骆盈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往上弯去。即使是一个人独处,他也不可能笑得太过夸张,但那微笑的弧度却是久久持续。 对于写作,他的态度一如他对待感情──执着,从一而终。一本故事没写完,绝不轻易另开新稿。 但不知怎地,突然间有个新点子窜进他脑海里──是江春陵那张活生生的笑脸不停地对着他笑,彷佛电视上那颗一直叫着「吃我!吃我!」的奇异果广告,是那么生动自然;更重要的是充满活力,自然发出一种有氧的生命力。 如果是以江春陵为女主角,会发展出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呢? 当下,他竟然想帮她写故事。平常两人交集的片段,此刻竟一幕幕地出现脑海里──平淡但有趣、充满笑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元素──快乐。对,就是快乐。 过去,他是从不相信灵感这回事的,但这一刻,骆盈不想白白浪费脑袋里翻腾起伏的思绪,很快的便做出决定──另开了一个「阳光女孩的爱恋」新档案,接着双手彷佛被施了魔法般,在键盘上跳飞起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天到了,真的到了! 室内与室外的温差,简直就是在考验一个人的耐力。一下子冰寒彻骨,一会儿又教人几乎要溶化,特别是外出吃完午饭后,又回到办公室时,江春陵只想躲起来享受冷气的清凉舒适,但偶尔还是会被人打扰。 「学长,现在是午休时间,你找我有什么事?」 总觉得被剥夺了什么权利似的,江春陵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王学文的办公室。 不会又是骆盈的事吧? 她已经依言去「开导」他了,甚至利用自己的休假时间邀他出游了──虽然这完全是出于自愿,因为假日时有个美型男伴游挺不错的──还想怎样呢? 微笑从她唇角悄悄地漾开来。 只是,这样的幸福假想并没有持续多久,江春陵那怪怪脑细胞里突然又窜出另一个念头──不会是骆盈觉得她啰嗦、滥用职权,所以打电话来公司告状,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出现他眼前……吧? 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太伤人了。 江春陵的笑容彷若川剧的变脸把戏,忽然间又换上另一种噘嘴失望的表情。 打从她进门之后,王学文就将她千变万化的表情给看进眼里。不禁要想:这个学妹,不管经过多少时间的历练或工作的磨练,还是把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唉。唉。 「骆大打电话来……」 「不是吧?真的被我猜中了?买乐透也没这么准过……」 「江春陵,妳又抢我的台词了。妳倒说说看,骆大为什么会打电话来?」 王学文已经懒得纠正这个心浮气躁的学妹了,就让她去自导自演一番吧,也好增添一点生活上的乐趣。 「他是不是跟你告状,说我……骚扰他?」挣扎了许久,她才不得不说出「骚扰」这两个字。唉,真是乱没面子的。 「妳骚扰他?不会是性骚扰吧?」王学文眼底噙着笑意。真是不打自招的家伙。 「如果约他出去玩也算骚扰的话,那就算有吧。」一脸委屈的说着。 「他真的答应跟妳出去?你们上哪去约会?」王学文笑得很八卦,好似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 「拜托!哪是约会!我不过是邀他去阳明山走一走,结果骆大他老妈还追上山,还找我去泡汤。天呀!这辈子除了跟我老妈之外,我还不曾跟任何人袒裎相见哩!」 逮到机会,江春陵立刻连珠炮的抱怨了起来,深怕王学文不明白她牺牲的程度,也期盼着自己的努力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有什么唠叨就免了吧! 没想到王学文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了出来。 「学长……」江春陵窘得直跺脚,娇嗔着。 「辛苦辛苦,真是辛苦妳了。」他憋着笑,深怕又惹恼了这个天兵学妹。 「所以说,学长,千万不要随便浪费我的休息时间,因为我怕我会……抓狂。」最后两个字几乎消音。 江春陵翻着白眼斜睨着学长,心里直祷告着:千万不要再派任何不可能的任务给她了。 「骆盈说这个月可能没办法如期交稿……」 「为什么?!」 她忍不住惊叫起来,担心自己这个月的工作进度真的「泡汤」。 「他说要另开一本新稿,想换别种风格写。」 「何必呢?他卖的就是深情,难不成想转搞笑风格?」 江春陵第一个反对。 私底下,她自认是骆盈的头号读者之一,岂能看着偶像自毁前程。幽默是一回事,但如果变成像周星驰或金凯瑞那种无厘头式的作品,那她肯定看不下去。 「学长,你应该不会答应吧?」 「不然怎么办?他说现在满脑子新点子,之前写的那本小说,无论如何都写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学长,该做的我都做了,骆大是不是又哪根筋出问题,而你又要派我出什么任务?尽管说没问题,只要他能继续写出好看的小说,要我做什么都ok!」江春陵突然变得积极起来。为了她的偶像、她的骆大,再困难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没有任务。我只是跟妳说一下这件事情,虽然骆盈有把握两个礼拜内交稿,不过,我还是会给他一个弹性的时间。妳知道有这件事就好了。」 感觉好像被人摆了一道,江春陵心里闷闷的。对于王学文和骆盈这两个大男人,还真不知道应该「心恨谁」呢。 第九章 换作是平常,以江春陵那有话不吐不快的个性,早就打电话给骆盈了。 可是这次她决定要沉住气。好歹她是他的责编,就算稿子有状况,也该主动告知她,岂能只透过学长传达…… 那种感觉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就是,闷。 好吧,她承认在这一点上自己是有点小器兼爱计较,深怕别人不尊重她的专业,特别是她想在骆盈面前有所表现时。 临下班前,余小湄终于发现她的异状了。 「欸,妳怪怪的,江春陵。」 「哪有!」翻个白眼,不必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回答很言不由衷。 「还说没有?妳这叫阴阳不协调、肝火郁结。别说我对妳不关心,下班后要不要跟我去参加联谊?」 「余小湄,妳会不会是日剧看太多,想学松嶋菜菜子的败金女剧情,借着联谊想钓个豪门金龟婿……」她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还带着几分鄙视不屑。 「那有什么不好?我们每天在这么『浪漫』的工作环境中,难道不该多点幻想,才不枉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 「厚!我还以为公司里有这种想法的人只有我而已。」 江春陵是那种自诩浪漫,却宁缺勿滥的那一种人。盲目的约会她可不爱,何况家里还有个现成媒人婆的老妈,她根本不用担心没机会。 尤其现在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垮着一张脸,所以对余小湄的提议更加不感兴趣了。 已经在偷偷收拾东西的余小湄见状,不由得催促: 「都快下班了,去或不去,一句话,应该不用想这么久吧?」 「不去,没兴趣……」她摇摇头。 「算了!到时候妳就等着接我的红色炸弹吧,可别后悔喔。」余小湄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些,试图改变她的决定。 这时,江春陵桌上的电话亮起红灯,暂时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喂?」会是谁?都已经要下班了。 「春陵美女,我是骆盈。」 「啊?!骆大,找我有事吗?」声音和表情都不自觉地透着惊喜。 江春陵从眼角余光中瞥见了余小湄取笑她的调侃眼神,但她并不在意;现下还有什么比接到骆盈来电更值得开心的!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耶! 任何第一次都是珍贵的,江春陵脑子里很三八地想起这句双关语。 「妳今天下班后有空吗?我想请妳吃饭。」 「真的吗?」她压抑着想大叫的念头,压根没想到骆盈居然会主动请她吃饭!除了表现出惊喜外,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嗯……是这样的,我有点公事想跟妳谈,不过吃饭地点是在我家,我做海鲜焗饭请妳,可以吗?」骆盈缓慢的解释着,似乎怕江春陵误会般。 但她哪管得了那么许多!谁在乎谈公事或私事,重点是已经很久没有男人请她吃饭了,感觉上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之前和骆盈的几次聚餐都是她有心之邀,而且还有个扫兴的「邱小姐」横阻其中,今天应该不会有吧? 「那怎么好意思……骆大,你真的会作饭吗?还是由你母亲在幕后操刀……」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今晚邱琴子会不会出现? 「如果妳要问的是我妈会不会来,答案是不会。这样妳应该可以感觉自在些了吧?」骆盈倒也不啰嗦,难得爽快的帮她解答疑惑。 「呵呵……这样啊。」轮到她笑得尴尬。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给看穿啦?!可事实上,她就是想知道结果,直接一问,还节省不少时间呢。 矫揉做作、假装客气的那一套,江春陵是做不来的。因为不喜欢,也因为道行太浅。 「那么,扣除妳搭车的时间,七点钟见,可以吗?」骆盈很体贴的把时间拉长,让江春陵不用太赶。 「呵呵……好啊,没问题!」 挂上电话,江春陵脸上那副傻笑的模样,像极了日本能剧舞者带在脸上的面具,眉宇间刻划的尽是笑意,久久不散。 一旁早就打理完毕的余小湄瞅着她一脸的呆样,提醒着: 「欸,妳够了吧?再十分钟就要下班了,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她眼珠子转了两圈,又好奇地问:「骆大请妳吃饭?感觉很诡异耶!妳们两个会不会走太近了?」 「哪有啊!大家都认识,偶尔吃个饭又不犯法。」江春陵作贼心虚地说,就怕不小心脱口说出骆盈性别的秘密。 「可是只有妳见过她,而她又从来不跟公司其他人往来,神秘兮兮的。」 「余小湄,是妳想太多了。难道我这个编辑是当假的?好啦好啦!还不赶快去补妆,等下不是要去联谊?」 「对厚!还不是因为跟妳说话才忘记……」 余小湄匆忙起身,转身要走,江春陵赶紧跟上。 「等一下!我也要去洗手间补妆,我今天忘记带粉饼出来,妳的借我补一下。」 「哦?」 走在前方的余小湄没多说什么,仅用怀疑的眼光不解地瞥江春陵一眼,似在说:这位小姐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难得流露出爱美的一面。 ***bbs.***bbs.***bbs.*** 站在骆盈家门口,江春陵竟然有一点点的紧张,手上提着刚才特别绕到内湖某家知名果子工房的蛋糕,却感觉沉甸甸的微微颤抖着。 「hold住,江春陵,妳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和骆盈见面,不过是吃一顿晚饭而已,难道妳还期待着什么吗?」 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蛋糕,说真的,还真是充满浪漫的期待。 想象着……如骆盈这种拿笔写小说的男人,说不定真会点上两根蜡烛,模仿电影中的情节,来一场烛光晚餐;接着品尝着白兰地咖啡,这时候,美味可口的蛋糕就派上用场了。 真是万中选一、不可多得的聪明脑袋呀! 思及此,江春陵不由得多出了几分信心,一阳指轻巧地按下电铃。 叮……咚。 不消两秒钟,门很快就被打开来,骆盈身上穿着一件白绿相间的直条围裙,露出一脸裴勇俊式的亲切笑容,说: 「妳来了。」侧身让江春陵进到客厅。 「骆大,你怎么变成白人牙膏了?」江春陵没多寒暄,立刻冲口而出这句话。 「什么白人牙膏?我只听过黑人牙膏。印象中是那种黄色的外壳,然后有一个黑人头标志,还有一口森森白牙,对吧?」 骆盈动手解下围裙,动作之优美,连江春陵都看傻眼了。怔愣之间,竟忘了解释他那身白绿牙膏装的典故。 而骆盈也没好奇多问,领着她走进餐厅里,笑着说: 「妳时间掐得刚刚好,等我把海鲜饭从烤箱中拿出来,就可以上桌吃饭了,随便坐,不要觉得拘束。」 映入江春陵眼中的,果然如她所幻想──餐桌上摆着一个直如笔筒的玻璃花瓶,插放着好几枝香水百合,空气中除了弥漫食物的香气,还有花香…… 「骆大,你喜欢吃甜点吗?我买了蛋糕来。」把伴手礼放到桌子上,就算近视眼没戴眼镜也看得到。 「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骆盈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碗生菜沙拉,接着又从烤箱里端出两碗酥皮浓汤,像个魔术师般,令江春陵惊讶不已地睁大眼睛。 「骆大,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她舔了一下嘴唇,忘了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直到骆盈又端出两盘海鲜焗烤饭,放到她面前,更是充满了诱惑,令人食指大动。 「可以开动了。」 「哇!如果你不想写小说,应该可以去开一家餐厅了。」 江春陵简直像个许久不曾吃过好东西的游民,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大汤匙的饭往嘴里送,还陶醉地闭上眼睛,细细品尝。 「好好吃喔!」她嘴里含着食物嘟哝不清。 「妳不先从沙拉、浓汤吃起?」骆盈自己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一切行事大多依循常规,甚至有点儿不自觉的龟毛。 「可是你这海鲜饭好香……尤其是烤过的起司味道。还有,为什么白饭会变成黄颜色的?真是教人胃口大开!」说着说着,又往嘴里送进一大匙,卖力咀嚼。 「那是因为我掺了郁金香香料,不过,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许久没有下厨,这口味连自己都感觉陌生了。 骆盈看江春陵吃得津津有味,竟破例不照规矩来,学她挖一匙放入口里。嗯,味道极好,香味四溢,套句广告词「不甜也不咸」,顿时感到有些自豪。 「骆大,你这酥皮浓汤又是怎么做的?我以为只是一团面糊黏到碗口上送进烤箱而已,可是这酥皮上还有一圈圈的条纹,好脆好酥喔!」 只见江春陵像个淘气的孩子般一边撕着酥皮吃,一边把剩下来的拌入汤中,丝毫不顾餐桌礼仪。 这举动令骆盈突然怀疑起自己平常是否太拘谨了。 「对不起,我的吃相会不会太难看了?」 江春陵迎上骆盈的眼神,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看,心脏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突然装起害羞。 「还好啦!不过……这样真的比较好吃吗?」 「你试试看啊!」江春陵诱惑地怂恿。 江春陵此刻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骆盈被催眠似的,笑着用手掰开酥皮,撕下一口往嘴里送,果然,味道有别于以往。 这是因为人的关系吧? 「我没骗你吧?享受美食是一件令人感觉幸福的事,我最怕上知名餐厅或饭店吃什么排餐的,光是吃个沙拉或牛排都要分叉子,由外而内的,还有水杯、红酒杯、果汁杯什么的,谁分得出来该怎么使用?除非我是失联多时的公主,才需要学习那一套礼节……」 「妳是说『麻雀变公主』这部电影?」 「对呀!又或者我打算嫁入豪门才需要学习上流社会的礼节,对不对?」 江春陵又喝了一口浓汤,半皱着眼鼻,半瞇起眼睛,学人家拍广告的美味表情。 一时之间,骆盈也忘了请她来吃饭的用意,心想,先好好享受这餐美食再说。 ***bbs.***bbs.***bbs.*** 「对了,骆大,你喜欢吃蛋糕吗?」 晚餐才刚吃过,当他们移往客厅坐下时,江春陵立刻打开买来的蛋糕,献宝似的要骆盈品尝。 五、六块不同口味的小蛋糕,却清一色是起司蛋糕。 「很棒吧?骆大。因为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我每样都买一个,有蓝梅起司、优格起司、大理石起司、巧克力起司,还有纽约起司和德国起司。后者的派饼很脆,口感很好喔!你要不要先吃这个看看?」 看着她口沫横飞的推荐,骆盈觉得江春陵应该改行,她适合去当推销服务员,光是那一张笑脸就足以说服人心了。 「那我应该再去烧一壶咖啡来,这样才像饭后甜点。」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说实话,我每晚饭后都会喝上一杯咖啡,就像男人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那样。」 「不过,并不是每个男人饭后都会抽烟,我就不会。」 他挑了下眉,半似彰显自己,半似打趣,很骆盈式的幽默。 在伸手量取咖啡豆的时候,骆盈心底突然出现一个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偷偷地告诉自己:他变了。 为了眼前这个年龄小自己好几岁的女孩子,他重新找了回幽默和笑容。 虽然江春陵经常说自己一点女人味也没有,这点,骆盈倒不否认,她的确是有别于凌语霏的柔美。 但却带给他另一种不同的感受和快乐。 「对了,骆大,我只顾着吃吃喝喝,都忘了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妳不是希望我帮妳写本小说?以妳为女主角的?」 「啊?!」江春陵太过惊讶,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妳忘了,很久以前,妳曾希望当我笔下的女主角,终身回忆,还记得吗?」 「嗯……」江春陵兴奋地点头如捣蒜,不敢置信这等好康的事竟然会降临到她身上。「然后呢?」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是不是可以把妳的恋爱史或对爱情的憧憬,以及理想中男朋友的条件统统告诉我?我帮妳打造一本属于春陵美女独一无二的爱情故事。」 「真的可以吗?」好感动喔!眼睛眨巴眨巴的,几乎要泛起泪光。 这是一定要的啦! 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是这样,水汪汪的大眼睛,似要拧出水来。 再挂上一脸崇拜的眼神,有几个男人可以抗拒这种诱惑? 「咖啡……」骆盈把两杯咖啡端上桌,递一杯给她。 「骆大,想不到我真的可以变成你书里的女主角,那……」她佯装一脸娇羞、柔弱和无助的表情,恳求地说:「你可不可以把我写成长发飘飘、身材高挑、瓜子脸、肌肤白里透红、脸颊总是泛着苹果或玫瑰般的粉嫩肤色,就像被火龙困在高塔上的公主那样,结着一条长长的辫子,从窗口垂下,等着白马王子翩然而至……还有……」 骆盈好脾气地听着江春陵梦幻似的描述,笑而不答,端起咖啡,轻啜一口。 还真是个爱作梦的小姑娘,瞧她那股兴奋劲,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什么好事似的,利人利己,皆大欢喜。 江春陵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幻想,终于……发现到骆盈始终默默无言,只是含笑地瞅着她,不自觉的两手往腮帮子一托,叫道: 「天呀!我真的觉得好害羞喔!居然会对着你侃侃而谈自己想要的情人款。骆大,人家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怦怦跳,怎么办?」连蛋糕都忘记吃了,可见刚刚是多么激情的演出。 「妳会喝酒吗?要不要来一点红酒,慢慢想慢慢说,因为妳刚才设定的女主角太老套了。」 「但我就是希望变成那样充满女人味的一个女生。」要不,怎么叫梦幻言情呢? 「可是那样就不特别了。」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却在听到江春陵的下一句话时冻结。 「骆大,你书中的女主角不是都很飘逸很有质感?要不然,你就把我写成那样好了。以兹纪念。」 「纪念?」骆盈愣了一下,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对呀!我觉得你笔下的女主角简直无人可敌,人见人爱。我也要变成那样,好不好?」 骆盈撇唇一笑,很是无力的,却强自掩饰内心的波涛激动。 「我说过,这是一本特别为妳量身订做的小说,我希望在书中保留妳可爱的一面,干脆,我顺便在书里面帮妳征婚好了。」 「你是说配对吗?太棒了!骆大,既然你坚持保留本姑娘的热情本性,那男主角的个性和外表是不是可以让我自己决定?」 「没问题。」反正是假设性的人物。 「那我就先点杯葡萄酒,请你听我慢慢道来,ya!」 江春陵又是眨眼又是比手势的,丝毫没有察觉骆盈的内心起伏,径自沉醉在幻想的美梦当中。 ***bbs.***bbs.***bbs.*** 骆盈真的不知道江春陵的酒量这么差,否则也不会给她喝那么多。这个小傻瓜,大概不知道红酒后劲强,只感觉甜甜的,就像喝果汁般,于是一杯接着一杯,终于醉倒了。 幸好她的酒品不错,不吵也不闹,才一会儿工夫,从侃侃而谈喜欢的男人型款标准,下一秒钟就偏着头沉沉睡去,简直像在演连续剧嘛。 「春陵美女?」他尝试着叫醒她,却触及她身体的一股热,是因为不胜酒力的关系? 算了,还是先记下她刚刚说的话要紧。这次不像写小说,倒像是在帮她写传记似的。 「我喜欢体贴的男生,要心地善良、善解人意、亲切待人……」 「我喜欢话少的男生,因为我话很多,所以他只要听我说话就好了……」 「我喜欢专业的男生,换句话说,就是要有一技之长,这样以后才能养活我,有能力当一家之主,这样才像个男人……」 骆盈笑了,暗忖:条件还算合理。 「那外表呢?」他问,多数女生都是外貌协会的一员。 「不要太娘也不要太man,不用太高也不能太矮,忌太胖、太壮、太大只的男人……」 她愈形容,骆盈的眉头就拧得愈紧,好像听到什么外星语似的。他们不过相差几岁而已,怎么有点听不惯江春陵的措辞? 「太娘或太man?」他可从不在自己小说里使用这些形容词。 「就是指不能太娘娘腔,也不能太孔武有力。我担心会有家暴发生,就算只是在小说里也不行。」 原来她还是有所坚持和选择的,但结论的条件还没说清楚,江春陵就已经睡倒在沙发上了。 骆盈颓然地停下记录的手,觉得这些形容都太笼统了。 其实,他早在心中为江春陵画出故事的蓝图。那……为什么还要特别找她来呢?心底有个小小的疑虑在萌芽,悄悄的逼问着自己,正视心中真正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呢? 是因为想看到她的笑容吧!就这么简单而已。 才厘清这个答案,骆盈心中不由得吓了一跳!这种感觉、这种念头,不就跟他擅长描绘的爱情故事的心动情景一样吗? 换言之,难道是他爱上了江春陵而不自知? 可能吗? 他存疑的眼神紧盯着那张熟睡脸庞,红通通的两坨,紧闭的睫毛又长又翘;再往上看去,是两道不粗不细的眉毛,甚至有几分神似刚生过小孩的贾静雯,略带点英挺帅气。 而他最爱看的是江春陵那张毫无心机的笑容,彷若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总能慰藉温暖人心,充满邻家女孩的亲切魅力。 糟糕!他真的爱上她了吗? 骆盈望着江春陵熟睡的面容沉思许久,那……凌语霏怎么办? 然而,阴阳两隔,眼前江春陵的容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凌语霏的重迭在一起,他甚至已经对后者的五官神情感到模糊,即使觉得愧疚,却也莫可奈何。 但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是他想太多…… 「骆大……」 突然,江春陵发出一声呓语,瞬间唤醒了他的神智。 是否要叫醒她,然后送她回家? 骆盈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有点尴尬的时间。最后决定拿条小被子帮她盖上,等天亮后再送她回去。 起身拿出一条毛巾毯,才刚盖上,看江春陵睡姿不良,担心她扭了脖子,于是顺手帮她找个舒适的位置,手臂才触碰到她的颈项,她突然星眸半张地看他一眼,然后微微地笑了笑,又合上眼…… 梦,这一定是个梦。 江春陵感觉到骆盈轻柔的抱搂,颈项处隐约感受到一股热气,舒服得让她不想动,只想靠在他怀里不愿醒来。 她已经暗恋他好长一段时间了,直到今晚的餐聚,她才更加确定。 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即使是那样温文有礼,令人捉摸不着心绪,但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没有任何道理的。 一定要借机跟他示爱,就算在梦里也好。 「我喜欢你,骆大……」眼仍闭着,唇微微噘起,嘴角弯成一个期待幸福的弧度。 江春陵的双臂环上他的颈子,笑意极深,并且看似乐在其中。 她是在说梦话吧? 骆盈吓了一跳,拥着她的手抱也不是,放也不是。 一颗心忽然跳得急促,手臂开始觉得沉重,额上也泌出细小的汗珠…… 他甚至有点脸热。 陡地,江春陵忽然睁开眼睛,眉宇之间如罩薄雾,似真似幻地睨着他。 「骆大,我说我爱你,可以吗?」 骆盈实在太过吃惊,一时间,弄不清楚江春陵说的话是真是假,仅当她是在酒醉状态下的胡言乱语。 「妳喝醉了。」他的唇有些干燥,连带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才没有呢。我知道我是在作梦。可是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你、爱上你了,从你的小说到你的人。我爱你,骆大,你也爱我吗?」 「我……我……」他不轻易许承诺的,只得嗫嚅着。 江春陵笑了,知道自己的表白太过突兀。自古以来,女追男总是让人感觉太过大胆,更何况她听过了他的故事,专情的骆盈肯定很难接受她的情意。 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是那样慌措,即使是在梦里,也是如此逼真。 她一定吓到他了。 「没关系,骆大,我会等你的。可是我有个请求,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吻?因为人家从小到大都没有接吻的经验,我想把初吻献给你……」 酒醉心头定,她想向他索吻已经想了很久了。闭上眼,抱着他颈项的手微微用力往下压,等待着。 骆盈再怎么君子,也难逃这令人心猿意马的诱惑,心里很是挣扎。 如果真吻了下去,会不会是趁人之危呢? 而此刻,江春陵的唇红滟滟的,像极了玉荷包荔枝,令人难忍一亲芳泽的冲动。骆盈还在犹豫当中,她的唇已印上了他的,短促的鼻息更加催化了他内心的情欲。 骆盈的心被搅弄得乱成一团,两片舌头游戏似的翻滚着,追逐着彼此…… 当酒意渐散,江春陵脑袋逐渐恢复思考能力,不得不怀疑这梦境怎会如此真切? 骆盈的唇是如此柔软,爱抚她的动作轻柔得令她舍不得离开,贪恋着。 蓦然,她睁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四目相对,她在他眼底看见一抹不解却投入的情意,江春陵相信自己此刻眼中也正流露出相同的爱意…… 天呀!原来她不是在作梦!这一惊人发现,吓得江春陵连忙又闭上眼睛,以避免接下来的尴尬…… 第十章 唉!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尴尬又难解? 江春陵坐在客厅发愣,连老妈林美满走到身边了都还没感觉。 「奇怪?阿春,我说妳又没生病,为什么要请假?而且还一请就是三天,不怕老板杀头?」 「不会啦!反正我请年假……」声音有气无力的。 「奇怪,前天晚上……不对,应该说是昨天清晨,妳跟同事彻夜通宵玩乐,就算再疲劳也应该恢复了,怎么看起来懒洋洋的,是不是身体哪里有问题?」 老妈摸摸她的额头,一如电视上演的慈母模样。但这叫江春陵怎么说呢? 总不好跟老妈说自己患了相思病,而且还跟一个男人接了吻,又爱在心里口难开,正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上班都没精神…… 「妈,我没怎么样啦!妳可不可以让我清静一下,我有点事情要想……」 「是公事?还说不会被fire……」 江春陵抛给老妈一记卫生眼,正巧家里的电话响起,林美满很识时务地跑去接,总算留给她一点清静空间。 想起那晚接吻的画面……哎呀!羞死人了!江春陵双手托腮,直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脱离那个窘境的。 「妳说妳爱我,要我吻妳……」 当两人唇舌分开时,骆盈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点无辜,虽然听不出有想要推卸责任的意味,但这种感觉很怪,就好像听到一个男人跟妳上床之后,再跟妳道歉。 这才不是江春陵想要听到的,一点罗曼蒂克的感觉都没有!然而,她自己的回答也好不到哪里去。 「呃……我大概是喝醉了……」所以酒后乱性吗? 怎么反倒是她在找借口掩饰眼前的尴尬?难道她就不能趁机大方对骆盈表白爱意? 天晓得,她醉言醉语的,早不知道说出多少令人困窘的话来了。 但也许啥话也没说也说不定,因为骆盈一直保持沉默,随后就送她回家了。 「天啊!我居然莫名其妙吻了一个男人……」但感觉很不错哩! 江春陵舔了下唇,似觉意犹未尽。脸红归脸红,懊恼归懊恼,但私底下幻想一下总行吧! 只是快乐过后,烦恼仍在。她该怎么面对骆盈呢? 总不能辞职不干吧? 但万一他们的情事传了出去,头一个亏她、不放过她的人一定是余小湄。于公于私,她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吗? 想到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 「又几天没洗头了?猛抓头发小心变秃头。」 不知何时,林美满又回到她身边,看似有话要说。 「老妈,有事吗?」要解决问题,就必须先面对问题、发现问题。 林美满堆出一脸和善的笑容,用商量、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问: 「阿春,既然妳今天放假,可以陪老妈去喝下午茶吗?」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不行。而且还要穿漂亮一些。」 「为什么?」好诡异的感觉。 「因为我想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我们母女俩今天就充当贵妇,到五星级饭店去喝下午茶,而且……老妈请客。」 话都说得这么有诚意了,她还能拒绝吗?也好,出去晃晃,转换转换环境,也许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江春陵不疑有它地点头答应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才踏入饭店门口,江春陵就后悔了,直觉老妈一定有预谋。打扮得一身贵妇模样不说,一张脸还时时带着笑容,露出标准职业媒婆的招牌笑脸,连饭店门口的门房也照笑不误。 「妈……」她想转身离开,脚步开始放慢。 「干嘛?妳该不会是想回去吧?既来之则安之……我对每一个来相亲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林美满紧张地拽着她的胳臂,好像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 「相亲?老妈,妳该不会是在出卖我吧?」 「我是那种会把女儿推入火坑的妈妈吗?」手臂拽得更紧了。 「难说……」江春陵简直就是被拖着走,一脸的认命。 「大不了就是要妳免费吃一顿相亲饭而已,帮妈一个忙……」 「厚!我就知道!」嘟着一张嘴,千百个不愿意。 林美满知道自己女儿的个性,只要说两句好听话,再动之以情,包准很快就能释怀。 「阿春,别这样,妳就当是做好事。还记得妈之前说过的那个同学吗?天下父母心,她一直央求妈帮忙介绍女孩子,我不忍心教她失望,只好暂时派妳上场,妳就假装自己是心理谘商师,陪她儿子聊聊天,好不好?」 江春陵撇了下唇,无奈地点点头。 「人都来了,我还能说不吗?」 「这样就对了,妈就知道妳是个善良的孩子,而且笑起来很美很漂亮!」 「老妈,别哄我了,我知道妳的用意,嘻……」 江春陵很快就换上笑脸,娇嗔地瞅着老妈,一副母女情深的勾着手走进大厅。 「在那边……」林美满遥指坐在远处角落的一对背对着她们的身影,一女一男,一老一少。 奇怪?那头樱桃红的发色好像在哪里见过? 江春陵放眼望去,心中不自觉出现一个小小的疑问。就一个已有三十多岁儿子的母亲而言,好像也太时髦年轻了点…… 「嗨!琴子,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美满快步走向那桌的母子,眼睛很专业地朝骆盈身上打量。嗯,感觉挺不错。 也许真能替女儿找到一门好亲事也说不定。 「妳来了……」邱琴子锐利的眼神搜寻着今天的女主角。 「来来来,这是我女儿阿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林美满转头用眼神催促着江春陵走快一点,还不时转过去对邱琴子母子俩亮出品质保证的笑容。 江春陵垂着眼看着地板,眼睛盯着鞋尖来到桌旁。 「你们好,我叫江春陵,请多多指教。」说完,抬起头来,立刻见鬼似地瞪大眼睛,红唇微张地合不起来。 显然邱琴子和骆盈的诧异并不输给她。前者先是一愣,但姜还是老的辣,她立刻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后者则是微笑点头,如同往常般的一派温文有礼。 「原来是妳。」邱琴子笑似满意的说。 「怎么?妳们认识?」林美满一副状况外的表情,看看老友,又看看女儿。 这时江春陵一反常态地低下头去,笑而不答,还噘起嘴地装害羞。 邱琴子起身拉着林美满,神秘兮兮地说: 「老同学,这件事情我等一下再跟妳解释,反正儿女都这么大了,让他们自己聊一聊,这里应该不再需要『监护人』了,对吧?」 「啊……现在是什么情形?」 还没来得及听到江春陵回答,林美满就被老友给拖走了。 留下的江春陵和骆盈四目相望,心情有点紧张又有点高兴,甚至还带点羞怯;躲了好几天的梦中人,居然就这么碰面了。 「妳不坐下吗?」骆盈笑着问。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向来是江春陵逗着骆盈说话的,但现在她心中欲语还羞,想起那一夜、那一吻,几乎都是她采取主动;不过在还不知道对方心意之前,她还是得ㄍ1ㄥ住比较保险。 过了一会儿,骆盈终于清清喉咙地对她说: 「没想到妳会来相亲。听我妈说伯母是职业媒婆?」 「嗯,我是被我妈逼来的。」她尽量装无辜,但这可是事实。 「我也是。」他也笑了,同样的无辜。 果然,话才出口,两人立刻就大笑了起来。 「想不到她们两个居然是同学,难得你妈这次没有再坚持留下来。」 「妳失望吗?我还以为妳不喜欢有我妈出现……」 「并不会,好吗?!而且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妈。好啦!我承认刚开始时是有点不习惯,感觉你妈很像红发巫婆……」她吐了吐舌头,不改快人快语的个性。 骆盈笑了笑,不予置评。好不容易才炒热的气氛,立刻又显得冷场。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一迭订好的列印纸,递给她。 「这是我的新稿,这两天才完成的,刚出炉。」 「哇!真是太强了!才一个星期就写十万字……而且你怎么会随身携带?」 「我原本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校对润稿一下,既然现在遇见妳,又是帮妳写的故事,而且妳又是编辑,当然就先给妳看了。」 「太棒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江春陵朝骆盈笑了下,不再说话,立刻埋进文字堆里。 我和她认识了很久,刚开始只是朋友,直到现在还是。 然而就在最近,我的感觉不一样了。 她彷佛春天里的精灵,手持仙女棒,轻轻一挥,瞬间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心。 「很童话喔。」 「往下看。」他不介意她的评语。 江春陵真恨自己不曾练过速读,好用一目十行的速度阅览,以满足强烈的好奇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默不语的骆盈其实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情,他希望她能看出些什么──关于这本小说。 春天的精灵,其实正隐含着她名字的谐音,春陵。 一个吻,重新燃起我对生命的热情。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在不知不觉的生活笑语中,她已然变成日晷,引导着我生命里的一举一动。我爱她,爱上她了! 今夜,我将骑上白马,在月光下,伴着轻快的蹄答脚步来到高塔底下,等侯公主将她的长辫子由高处抛下…… 「骆大,这真的是在写我的故事耶!你果然没有食言,还参考了我的梦境,真是太浪漫了,不过……」该不该提出意见? 「有什么问题?」他理性微笑,很高兴她有意见,如果她没发现,那才真糟糕呢。 「我觉得这个故事好像没结局?」这是问题之一。 「还有呢?」他静待第二个问题出现。 「你……是否在影射些什么?譬如说……『轻轻的一个吻』之类的。人家已经解释过了,那晚发生的事全是酒精作怪……」 「是吗?这是妳的故事,如果妳不满意结局,那我可以修改一下。」 还能怎么改呢? 爱情故事一定要有个完美大结局,心心相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只是…… 「我好希望有一个真正男主角出现,这样感觉会更棒!」她说出遗憾之处。 「那……」他眼神定定的看着她,笑问:「要不要我牺牲一下?」 「你……」 江春陵开始小鹿乱撞了,笑容自她嘴角漾了开来。她似乎听懂了,也了解了骆盈的用意,这是一本关于他们俩的故事。 「如果妳愿意,就在我的右脸颊亲一下。」骆盈闭上眼睛。 吓!他也会害羞啊? 但江春陵仍是听话的移动身躯;在爱情的路上,她并不介意当采取主动的那个,特别是郎有情妹有意时,谁先示爱又有什么关系。 「我靠过来了……」她以声音暗示自己的靠近,「我已经快要接近你了……」 这里可是公共场所耶,幸好是在角落地方。她原本打算像小鸟一样轻啄一下就落跑……没想到她才刚要亲下去,骆盈正好一个转头,正好变成嘴对嘴……骆盈随即张开眼睛,望入江春陵眸底,两人同时忘我的又闭上眼睛。 吻,持续进行着,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还要久很久。 遥远斜对角的另一桌,邱琴子和林美满纷纷掩口忍笑,喜见好事近了。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看情形,也许我们有可能变成亲家喔。」邱琴子露出一脸放心的笑容。 「老同学,我看妳儿子是愈看愈喜欢,如果我不收妳聘金,那妳可要保证他们结婚后不虐待我家阿春……」林美满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 「没问题!」 两个有意当准婆婆和丈母娘的女人互相击掌后,再次把眼光投向那对陷入热恋中的年轻人身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