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第一章 重生 第二章 刘亮 第三章 后母 第四章 赖慈 第五章 虎头 第六章 葛生 第七章 剑术书法 第八章 肿足 第九章 躬耕养客 第十章 刘伯嗣 第十一章 带经耕锄 第十二章 质书救邻 第十三章 张羡 第十四章 市井 第十五章 救命恩人 第十六章 决定 第十七章 杜袭 第十八章 刘蟠 第十九章 桓阶 第二十章 南阳来客 第二十一章 未婚妻 第二十二章 交谈 第二十三章 赴任 第二十四章 郡府 第二十五章 吏舍 第二十六章 市楼 第二十七章 皓月 第二十八章 畅谈 第二十九章 承诺 第三十章 陶观 第三十一章 蔡升 第三十二章 求字 第三十三章 示众 第三十四章 志向 第三十五章 马周 第三十六章 刘瑍 第三十七章 邀请 第三十八章 诸葛玄 第三十九章 自负 第四十章 悲歌 第四十一章 吟诗 第四十二章 点评 第四十三章 荆蛮 第四十四章 单程 第四十五章 弩 第四十六章 马周 第四十七章 冲突 (三千字) 第四十八章 取字 第四十九章 医圣 第五十章 宝珠 第五十一章 区雄 第五十二章 归家 第五十三章 道歉 第五十四章 邓攸 第五十五章 邓瑗 第五十六章 谢良 (三千字) 第五十七章 示好 第五十八章 折扇 (感谢盟主sofia若冰) 第五十九章 严肃 第六十章 跋扈 第六十一章 鞭笞 第六十二章 拔刃 第六十三章 突袭 第六十四章 擒获 第六十五章 后续 第六十六章 徙边 第六十七章 掌权 第六十八章 侠客行 第六十九章 胸襟(三千字) 第七十章 摊牌 第七十一章 洗手 第七十二章 偷长 第七十三章 送别 第七十四章 变化 第七十五章 百石 第七十六章 新左史 第七十七章 赤骥 第七十八章 晒书 第七十九章 命案 第八十章 蹲守(感谢堂主卿尘) 第八十一章 必须死 第八十二章 围攻 第八十三章 预言 第八十四章 鱼梁洲 第八十五章 囚徒 第八十六章 醉乡居 第八十七章 请医 第八十八章 腊月 第八十九章 桃板 第九十章 朝会 第九十一章 壁画 第九十二章 先贤 第九十三章 墓祭 第九十四章 族宴(感谢盟主七月流风帝) 第九十五章 别部司马 第九十六章 建安 第九十七章 目的 第九十八章 高利贷 第九十九章 王彊 第一百章 大船 第一百零一章 招抚 第一百零二章 刘修 第一百零三章 营垒 第一百零四章 军法 第一百零五章 八阵 第一百零六章 调离 第一百零七章 轰动 第一百零八章 名望 第一百零九章 难题 第一百一十章 主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归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担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启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襄阳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纳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清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刘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内忧 第一百二十章 茂才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粲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赠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赴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宴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野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六礼 第一百二十七章 襦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甘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戟 第一百三十章 亲迎 第一百三十一章 嫁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邓芝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流泪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归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婚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洞房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征辟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于征 第一四十章 二年 第一百四十一章 酃县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计划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县丞 第一百四十四章 褚方 第一百四十五章 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剧县 (感谢长老 儒者人之所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衡山 第一百四十八章 警鼓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要求 第一百五十章 开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全歼 第一百五十二章 龚氏 第一百五十三章 龚氏(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县舍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拜访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邀请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仁和 上架感言!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退让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抢权 第一百六十章 良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免役 第一百六十二章 解土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动手 第一百六十四章 猛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崩溃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收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募兵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奔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斩首 第一百七十章 结束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出兵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南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灭族 第一百七十四章 授田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亲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施恩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来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到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乡 第一百八十章 弃婴 第一百八十一章 慈幼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吏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七夕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许愿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八月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袍铠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噩耗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窟 第一百九十章 计议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开战 第一百九十二章 耒阳 第一百九十三章 羌笛 第一百九十四章 韩广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招揽 第一百九十六章 喜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招降 第一百九十八章 撤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兵临 第二百章 北上 (感谢盟主浮沉一年间) 第二百零一章 冲城(感谢盟主浮沉一念间) 第二百零二章 魄力 第二百零三章 曲辕 第二百零四章 失望 第二百零五章 逃亡 第三百零六章 合兵 第二百零七章 斩杀 第二百零八章 攻城 第二百零九章 第二百一十章 计划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写信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女诫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定计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南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取名 第二百一十六章 床弩 第二百一十七章 楼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开战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拍击 第二百二十章 矢石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习珍 第二百二十三章 溃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勇悍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死 第二百二十六章 火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斩首 第二百二十八章 鸣金 第二百二十九章 败走 第二百三十章 劝降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负伤 第二百三十二章 圊溷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耀功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军市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看清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监九县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求援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严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说和 第二百四十章 蒋琬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爵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学官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巡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名字 第二百四十六章 病逝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绞 第二百四十八章 闻讯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说服 第二百五十章 入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周岁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战死 第二百五十三章 突围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后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说客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争执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第二百五十八章 送礼 第二百五十九章 第二百六十章 第二百六十一章 水战(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水战(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 突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再胜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兵临 第二百六十六章 比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填堑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地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医所 第二百七十章 火攻 第二百七十一章 魏延 第二百七十二章 攻城(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攻城(下)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交趾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张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急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射中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连雨 第二百八十章 投靠 第二百八十一章 面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 建言 第二百八十三章 洪水 第二百八十四章 泽国 第二百八十五章 败逃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军令 第二百八十七章 自刎 第二百八十八章 义士 第二百八十九章 倒戈 第二百九十章 可惜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召见 第二百九十二章 救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奇策 第二百九十四章 轻松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召见 第二百九十六章 捷报 第二百九十七章 除孝 第二百九十八章 归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兵临 第三百章 召集 第三百零一章 城破 第三百零二章 富贵还乡 第三百零三章 复仇 第三百零四章 北上 第三百零三章 内附 第三百零六章 遣使 第三百零七章 谈判 第三百零八章 遗愿 第三百零九章 终抵 第三百一十章 亲近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吐血 第三百一十二章 心意 第三百一十三章 隆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 贤妻 第三百一十五章 甘宁 第三百一十六章 禁酒 第三百一十七章 祭祖 第三百一十八章 放归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还礼 第三百二十章 来投 第三百二十一章 浏阳 第三百二十二章 马鞍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为寿 第三百二十四章 膝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泉陵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相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西鄂 第三百二十八章 许都 第三百二十九章 康伯 (感谢盟主北极熊2018) 第三百三十章 封拜 第三百三十一章 倚仗 第三百三十二章 徐庶 第三百三十三章 第三百三十四章 洗兵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十哲 第三百三十六章 区景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同符 第三百三十八章 乌浒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出战 第三百四十章 部督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冲锋 第三百四十二章 陷阵 第三百四十三章 斩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中箭 第三百四十五章 骑兵 第三百四十六章 青绶 第三百四十七章 郁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南下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玺书 第三百五十章 归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班底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尊卑 第三百五十三章 第三百五十四章 屯田 第三百五十五章 立春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请婚 第三百五十七章 邓芝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战略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八月 第三百六十章 献计 第三百六十一章 巨楼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临冲 第三百六十三章 揽才 第三百六十四章 使者 第三百六十五章 刘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叹服 第三百六十七章 跛马 第三百六十八章 江东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出使 第三百七十章 同州 第三百七十一章 慰问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召见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盟约 第三百七十四章 围攻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返回 第三百七十六章 出征 第三百七十七章 再孕 第三百七十八章 策反 第三百七十九章 屈服 第三百八十章 津乡 第三百八十一章 江陵 第三百八十二章 西进 第三百八十三章 李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招揽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夷陵 第三百八十六章 面曹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夏口 第三百八十八章 突破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战死 第三百九十章 责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败 第三百九十二章 落幕 第三百九十三章 破城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夜袭 第三百九十五章 悲凉 第三百九十六章 怒吼 第三百九十七章 攻城(1) 第三百九十八章 攻城(2) 第三百九十九章 攻城(3) 第四百章 大雨 第四百零一章 城塌 第四百零二章 噩梦 第四百零三章 破城 第三百零四章 赴死 第四百零五章 防疫 第四百零六章 打击 第四百零七章 烽火 第四百零八章 试探 第四百零九章 诈降 第四百一十章 中箭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不义 第四百一十二章 刺史 第四百一十三章 潘濬 第四百一十四章 托孤 第四百一十五章 庞统 第四百一十六章 畅谈 第四百一十七章 柤中 第四百一十八章 预备 第四百一十九章 猛将 第四百二十章 评价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三英 第四百二十二章 出阵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战死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入阵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中箭 第四百二十六章 拔箭 第四百二十七章 身当 第四百二十八章 突围 第四百二十九章 逆转 第四百三十章 落幕 第四百三十一章 献计 第四百三十二章 献计 (2) 第四百三十三章 坚韧 第四百三十四章 伏击 第四百三十五章 裴司 第四百三十六章 托孤 第四百三十七章 薨 第四百三十八章 劝降 第四百三十九章 文聘 第四百四十章 匕见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大骂 第四百四十二章 破局 第四百四十三章 韩暨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东曹掾 第四百四十五章 荐才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入城 第四百四十七章 高义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下马威 第四百四十九章 隐户 第四百五十章 官学 第四百五十一章 水镜 第四百五十二章 自白 第四百五十三章 拦路 第四百五十四章 委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投降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房陵 第四百五十七章 飞矢 第四百五十八章 斩羽 第四百五十九章 焚桥 第四百六十章 赵戬 第四百六十一章 守节 第四百六十二章 郊迎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三郡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上书 第四百六十五章 出使 第四百六十六章 射策(上) 第四百六十七章 射策(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射策(下) 第四百六十九章 重法 第四百七十章 策论 第四百七十一章 官爵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失策 第四百七十三章 回归 第四百七十四章 柤中 第四百七十五章 妹夫 第四百七十六章 冬至 第四百七十七章 要求 第四百七十八章 黄钟 第四百七十九章 苍梧 第四百八十章 买马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团圆 第四百八十二章 预言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定议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丹阳 第四百八十五章 誓师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主力 第四百八十七章 盛匡 第四百八十八章 柴桑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太史慈 第四百九十章 尽出 第四百九十一章 徐宗 第四百九十二章 名士 第四百九十三章 猝遇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战临 第四百九十五章 铁楼 第四百九十六章 铁壁 第四百九十七章 来投 第四百九十八章 城破 第四百九十九章 缢杀 第五百章 败慈 第五百零一章 彭虎 第五百零二章 选将 第五百零三章 饿虎 第五百零四章 进兵 第五百零五章 周凤 第五百零六章 桃李 第五百零七章 占卜 第五百零八章 南昌 第五百零九章 设计 第五百一十章 计成 第五百一十一章 开战 第五百一十二章 伏兵 第五百一十三章 斩当 第五百一十四章 后事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不忠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夜取 第五百一十七章 古樟 第五百一十八章 海昏 第五百一十九章 抵达 第五百二十章 厚礼 第五百二十一章 倾出 第五百二十二章 变故 第五百二十三章 南下 第五百二十四章 马尾 第五百二十五章 刘晔 第五百二十六章 薄行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有君 第五百二十八章 恶气 第五百二十九章 诏书 第五百三十章 仁义 第五百三十一章 放归 第五百三十二章 用意 第五百三十三章 劝止 第五百三十四章 归心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人望 第五百三十六章 邀请 第五百三十七章 茂才 翌日,除夕,刘和带着母亲张氏和妹妹刘饶自宜城归来。 刘和如今官居宜城令,作为一县之长,本不宜轻离辖地,他这次返回襄阳,并不是仗着刘景弟弟的特殊身份,而是他接到襄阳来信,荆州刺史杜袭准备举他为茂才,其主簿已至襄阳,待其明日正旦及冠后,正式宣布。 望着孕肚明显的刘饶,刘景又好气又好笑,口中微责道:“阿离你有孕在身,不在夫家安心养胎,跑回来作甚?” 刘饶和马良成婚还不满一年,却已有六七个月的身孕,可谓进境神速,令刘和羡慕不已,他成婚比妹妹还早一些,可妻子桓湘的肚子直到现在都没动静。 “我想阿兄了……”刘饶抱住刘景的手臂撒娇,这自然是借口,实际上她是不愿待在夫家。 刘饶是遗腹子,从小没有父亲,在母亲和几位兄长的宠爱下长大,自由惯了,很是不喜马氏严谨的家风,在夫家养胎的日子里,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之前时常借着看望母、兄之名,留宿宜城官舍,迟迟不归,这次更是跟着刘和跑回襄阳。 刘景最是清楚妹妹的秉性,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目光转向刘和,问道:“文义,对于州中欲举你为茂才,你是何看法?” 刘和沉声回道:“杜(袭)使君虽与兄长相交莫逆,然杜使君乃清正之士,绝不会徇私废公,此番举我为州茂才,想来是为替曹司空拉拢兄长,或者,此事干脆就是曹司空本人的意思。” 刘景微微颔首,向妻子邓瑗递去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知道夫君和小叔有事要谈,当即领着继母张氏及刘饶、桓湘离开。 转眼间厅堂内仅剩刘景、刘和二人,兄弟俩同席而坐,刘景一边悠然斟茶,一边冷笑道:“阿弟猜得没错,曹孟德这是在借机试探我。按照旧典,孝廉、茂才皆要进京面圣。” “那兄长你的意思是……?”刘和略显紧张地问道。 尽管他知道刘景多半不会让他入朝为质,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事他完全没有自主权。 刘景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接受茂才,婉拒赴京了。” 刘和放下心来,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道:“去年兄长就已拒绝曹司空联姻之请,如今兄长又不遂其心意,会否彻底恶了曹司空,引其怒而兴师?兄长当前正在谋划江东,若曹司空横生掣肘,恐对兄长大业不利。”说到这里,刘和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若兄长需要,弟愿入京为质。” 刘景闻言倍感欣慰,用力捏了捏刘和的肩膀,慨然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至于入质云云,休要再提,大丈夫处世,当自作主见,岂能受制于人?!” “来,喝茶。”见刘和犹有忧色,刘景从容道,“文义不必担心,河北袁氏没有讨平前,曹孟德绝无大举南下的可能,最多遣偏师袭扰,不足为虑。不过接下来几年,将是汉室兴亡的关键,若我能在一两年内兼并江东,而曹孟德未定河北,我当举荆、交、扬三州之众,西和刘章,北联袁氏,勤王许昌,兴复汉室!反之,若曹孟德先于我……” 刘和心下大急,赶忙出言打断刘景道:“兄长乃命世之人,智略盖世,用兵如神,必能攘除无道,安定社稷!” 刘景不由哑然失笑,点头道:“希望如阿弟所言。”随后和刘和聊起东征孙贲之事。 刘和听得十分认真,不时提出军事方面的问题,他从小就对军事极为感兴趣,幻想着有一日能与刘景兄弟携手,纵横天下,可惜这个愿望始终未能实现。 刘景此次东征孙贲,两月间连下豫章、庐陵二郡,歼俘数万敌众,取得的战果远超预期。 只是相较于陆上取得的辉煌战果,水上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刘景叹道:“欲取江东,水军乃重中之重,文绣(刘祝)虽有才武,终究太过年轻,难以独任。明年再征江东,我打算让大兄刘(宗)伯嗣来统领水军。” 刘和心中一动,出言问道:“大兄若随兄长征战江东,荆州谁来镇守?” 刘景没有回应弟弟期待的眼神,他心中早有人选,“将从兄刘(修)元德调来襄阳即可。” 对于从兄刘修,刘景心里颇有几分歉意,长沙、荆南之于刘景,犹如关中之于高祖,河北之于世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刘景以从兄刘修方严持重,有大将之风,每次领军出征,便让刘修留守长沙。 数年间,麾下众将跟随刘景南征北战,覆军杀将,破国陷城,无不加官进爵,升为偏、裨将军者六,中郎将十余,而刘修由于长年坐镇长沙,缺少立功表现的机会,至今仍为中郎将。 随着刘景夺取荆南东边的豫章、庐陵二郡,荆南内部安定,四面无敌,不必再留大将镇守,刘景正好趁机将刘修调来襄阳,表其为裨将军,领章陵太守,以弥补其这些年来的默默付出。 刘和虽知自己希望不大,却也存了几分奢想,听到兄长属意从兄刘修,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刘景从小看着刘和长大,对后者的想法自然是一清二楚。 然而纵观历代开国者,兄弟齐心者有之,兄弟阋墙者亦不在少数,刘景身为后世之人,对三国名将可谓了若指掌,族内又有刘宗、刘亮、刘修、刘祝等人可为臂助,没必要让刘和掌军。 】 刘和今年还不满弱冠,却已位历浏阳、酃、宜城三县,刘景摆明是准备将刘和培养成文吏。 刘景抚着刘和的后背,说道:“茂才乃国家奖拔吏士之科,文义此番被州中举为茂才,不宜继续留任宜城,我打算近日上表天子,让你转任襄阳令。” 刘和精神不由为之一震,由宜城令转任襄阳令,看似平迁,实则不然,襄阳乃是刘景的治城,刘和身为刘景之弟,本就身份特殊,出任襄阳令,意味着他有了涉足荆州权力核心的资格,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弟必不令兄长失望!” 第五百三十八章 董和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正旦,刘景于州部正堂举行正旦朝会,朝会者除了安南将军府文武,及荆、交刺史部属吏外,荆州襄阳、南郡、章陵、南乡、江夏、长沙、零陵、武陵、桂阳,房陵、上庸、西城,交州苍梧、郁林,扬州豫章、庐陵,总计十六郡,皆遣上计吏诣襄阳朝贺。 另外交趾士燮、关中马腾亦派使者前来襄阳,入朝庆贺,士燮畏惧刘景征讨,急于示好,马腾自贸易中获益,实力大增,他俩派人前来襄阳,倒也正常。让刘景感到意外的是,益州刘章、汉中张鲁的使者竟然也来了。 这事还要从一年多前刘备亡奔益州说起。 是时,刘章遣大将庞羲、李思等数攻汉中,连年不克,最终竟然被张鲁反攻入巴郡。 巴郡賨夷首领杜濩、朴胡、袁约等群起响应,一时间巴土糜烂,局势及及可危,刘章不得不将巴郡一分为三,层层布防,又以大将杨怀、高沛率兵进驻白水关,从西面威胁张鲁侧翼,才堪堪将张鲁兵锋挡在巴西之地。 因此当刘章听说刘备亡入巴蜀,势穷来投,不由喜出望外,亲率麾下文武,出城十里相迎。 刘备自起兵以来,虽多败少成,数丧基业,颠沛四方,但也要看他的对手是谁。 袁术、吕布、曹操、刘景……皆当世雄杰,能够与他们一较长短,恰恰证明了刘备的能力,至少比他手下那群连汉中“米贼”都打不过的废物强多了。 刘备和关羽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关羽被刘景杀死,刘备心中恨刘景入骨,夜不能寐。 和刘章见面后,刘备极尽夸大刘景的威胁,称其狼子野心,来日必窥巴蜀,他愿为刘章镇守东境,以备刘景。 刘章却不为所动,他性格暗弱,却不傻,如今他的首要大敌是汉中张鲁,与刘景则素无恩怨,收留刘备,或许还勉强说得过去,若再驱使刘备针对荆州,岂不是故意寻衅,自取其祸吗? 见刘章无动于衷,刘备大失所望,内心连叹:“竖子不足与谋!”只得暂时压下对刘景的复仇之念,与刘章虚与委蛇。 益州之地,士民殷富,风气奢侈,刘章与刘备连宴十余日,期间遍邀成都名流,大醉方休。最后还是刘备受不了,主动提出,刘章才不甚情愿的中止宴饮。 恰好此时张鲁又有异动,刘章请刘备前往白水关,与守将杨怀、高沛等共拒张鲁,为“说服”刘备北上,刘章出手十分阔绰,赠其汉叟兵五千,军资以巨亿。 刘备眼下兵不过百人,将不过十余,军资什物,一无所余,堪称举事以来,最穷困潦倒之时,自然不会拒绝刘章的请托。 换源app】 刘备也确实没有辜负刘章的期望,及北上之日,张鲁听闻消息,当即偃旗息鼓,退守汉中。 刘备自此留在白水关,一边演武治兵,一边结交四方英俊,东州、蜀地不得志者,多往依附之,数月之间,众至万人。 去年秋,眼见刘备在白水关广树恩德,收买人心,声势日隆,巴蜀有识之士深以为忧,纷纷提醒刘章警惕其人。 刘章此时如梦方醒,立刻传令刘备,命其督杨怀、高沛诸将,即日发兵攻打汉中,以期刘备与张鲁虎狼相斗,两败俱伤。 历史上刘备入蜀,挟破曹大势,将精卒数万,背后又有荆州作为后盾,自可不听刘章命令,自行其是,乃至反戈一击。 而今刘备虽有部曲万人,然军资补给,皆仰赖于刘章,对于刘章的命令不敢不听,只能尽量拖延,直至入冬才姗姗出兵。 不同于一心坐保江、汉,无他远略的刘表,刘景深有大志,欲陵天下,未入襄阳,即派兵攻占东三郡,朔江而上,可直抵汉中,越岭南下,可深入三巴。 益州、汉中大战再起,刘景的态度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双方不约而同派出使者,游说刘景。 朝会结束后,刘景首先接见了刘章的使臣,江原长董和。 董和年约三十余岁,身量中等,容貌清癯,头着葛巾,身上穿着粗制的缊袍,其清约如此。 刘景自然知道董和,其乃蜀汉前期重臣,深得刘备、诸葛亮信重,其子董允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蜀汉即诸葛亮、蒋琬、费祎后,第四位良相。 刘景没有急于起身相迎,而是高坐上位,问道:“我听说益州富实,号称天府,货殖豪姓,侯服玉食,足下身为益州使者,出使邻国,何以俭朴至此?难道足下就不怕为外人所笑吗?” 董和从容回道:“昔晏子辅齐,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二贤可曾为人所笑?” 刘景道:“孔子有云:‘大俭极下。’遵循圣人中庸之道,奢不僭上,俭不逼下即可。” 董和摇头道:“蜀土素以奢侈为荣,以俭约为耻,婚姻葬送,不惜倾家竭产。欲正蜀地风气,惟有躬率以俭,恶衣蔬食,才能起到移风变善之效。” 刘景听罢叹道:“足下清约谨严,大有古贤之风。” 刘景随即起身来到董和面前,握住其手道:“之前邓(芝)伯苗曾避居蜀地,我问他同在蜀地的荆楚大才有谁,他便向我推荐了足下与王(连)文仪。” 刘景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去年王文仪接到邓伯苗书信,举家返回荆州,我以为足下不久也会应邀归来,谁知空等至今。我常常想,难道是因为我才智短浅,不堪辅左吗,以至于遗落在外的贤才不肯回归。” 董和没想到刘景一下子变得如此热情,稍稍有些不适应,口中回道:“在下和王文仪不同,祖上本是巴郡江州人,前些年举宗西迁,乃是回归故土。今宗人在蜀安家立业,在下亦受刘牧厚遇,因此才回绝将军之请。” 刘景不以为然,直言道:“足下仕蜀已经有不少年了吧?却位止小县,何来厚遇?使足下宰百里,真可谓大材小用,若我为刘益州,必引足下入州部,授予别驾之任,托以机衡之要。” 董和身为臣下,忍不住为刘章开脱,可说着说着,却见堂中荆州众臣皆面带不屑之色,董和尴尬不已,一时间再难启齿。 也不怪荆州众臣瞧不上刘章,刘章虽非无道之主,但说他是庸碌之君却不为过,和知人善任的刘景相比,直若天壤之别。 第五百三十九章 所求 见董和面露窘色,刘景适时出面解围,为他介绍堂中群臣。阑 刘景现今麾下,可谓英才辐辏,贤士如林,外有诸葛亮、潘濬、徐庶等受任方面,卫镇州郡,内有庞统、王粲、李严等入居腹心,谋谟帷幄;政事有刘巴、桓阶、邓芝、蒋琬等,以干理见称,清正有赖恭、邓羲、刘先、韩暨等,以器干显闻,风雅有司马徽、韩嵩、傅巽、习祯,以声名光国……海内英俊,汇聚一堂,荆州人才鼎盛至此,令董和心中吁叹不已。 自天下大乱以来,益州因有山川之险,安定富足,同样接收了大量的北方人才,总体数量上虽不及荆州,亦相差不远。 可惜刘章懦弱多疑,才非雄主,尽管为人宽厚,凡羁旅之士,前来投奔,皆待以宾客之礼,却不知任用,致使贤才有志难展,隐患丛生。 刘备入蜀短短载余间,实力就膨胀到引起益州君臣的警惕,于此不无关系。 刘景介绍完群臣,邀董和入座,也不绕圈子,直言问道:“刘益州此次派遣足下前来襄阳,不知所为何事?” “回禀将军,为共商讨伐国之大贼而来。”董和坐而复起,正容回道,“蜀有妖贼张鲁,挟恃鬼道,蛊惑人心,乃国之大害也。其窃取汉中,犹不知足,近年来屡兴刀兵,寇略巴、蜀,益州民、夷多遭妖贼屠戮。前时赵韪叛乱于内,使君分身乏术,无暇北顾。今益州安定,兵甲齐备,使君再难容忍张鲁为害巴、蜀,使君近期将举益州十万之众,攻讨汉中,以诛张鲁。” 刘景听得暗暗摇头,董和对张鲁的起家过程,却是只字不提,若非刘焉当初大力扶持,张鲁又岂能夺取汉中?而张鲁反叛益州,也是因为刘章擅杀其母及家室所致,可惜刘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张鲁,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今日益州乱局,怪不得别人,纯属刘章咎由自取。阑 见刘景不置一词,董和又继续说道:“张鲁盘踞汉中,以鬼道愚弄民、夷,至今已十余年矣,眼下汉中之地,百姓只知有妖师张鲁,而不知有国家天子。将军与使君俱为汉室宗亲,又素有济世救民之志,何忍汉家子民,为妖贼奴役、残害?” 这话刘景不好接,王粲才思敏捷,反应奇快,率先向董和发难道:“荒谬!将军入主荆州,思及同刘益州皆以枝叶之亲,而据万里之土,今汉室危难,国家蒙尘,楚、蜀当同心协力,共扶社稷。刘益州却无远度,拒绝荆州结盟之请,一心自守巴、蜀,又不顾我方劝告,执意收留刘备,刘益州所作所为,全无宗亲之念,有何颜面向将军求助?” 董和不由嘿然,且不说收留刘备,对益州来说利大于弊,单说拒盟一事,当初刘景和江东孙权结盟,以对抗刘表,结果刘表一亡,刘景立刻就将屠刀对准孙权这位昔日盟友。益州应该庆幸拒绝了刘景的结盟之请,不然今日遭殃的或许就是益州了。 刘景打破沉默,出言问道:“我听从蜀地回来的人说,刘益州用刘备守白水关,抵御张鲁。此次攻打汉中,可是刘备领兵?” 刘景与刘备仇怨极深,董和毫不意外刘景有此问,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回道:“非也,此番使君将亲自统军北上,征讨张鲁,刘(备)豫州仅为大军前部。” 刘景叹道:“刘益州明知我和刘备有仇,还妄想引我为援,难道就不觉得是强人所难么?” 董和道:“夫欲建大事,当不忌小怨……”阑 庞统当即打断其言:“足下这话应该言于刘益州,刘益州若能记功忘过,张鲁又岂会背叛?” 董和不理庞统挑衅,继续对刘景道:“将军与刘豫州皆为宗室雄杰,现在天下未定,两雄相争,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刘景笑道:“足下所言不无道理,昔高祖忍雍齿背叛之罪,世祖释朱鲔杀兄之仇,我固然不及高、世二祖,为天下社稷,亦愿暂弃私仇。问题是,我与刘益州并非盟好,如何出兵相助?” 董和在蜀地常闻刘景英杰盖世,每自比高、世,今日观之,果然如此。摇头道:“结盟这等大事,非在下所能决定。” “那就烦请足下尽快归蜀,回禀刘益州。”刘景随后又意有所指地道:“足下应该知道,张鲁的使者,目前也在襄阳。” 董和闻言面色微变,益州所求,刘景出兵相助最好,作壁上观亦可,惟独不能倒向张鲁。 刘景这般说,虽然可能只是逼迫刘章的手段,但也足以令益州上下,胆战心摇,人人怀恐。阑 】 董和定了定神,说道:“将军之言,在下牢记于心,回成都后必将如实禀告使君。” 董和思虑满腹,归心似箭,不久之后便向刘景提出告辞。 刘景挽留不行,亲自起身相送,后马不停蹄召见张鲁使者。 刘景的战略方向在东,在北,因此西面的刘章和南方的士燮一样,早早就被刘景视为拉拢争取的对象,不过刘景并不愿看到刘章夺取汉中,统一益州。 原因很简单,刘章作为君主实在算不上合格,益州前有张鲁、赵韪举兵叛乱,反攻巴蜀,后有李异、庞羲恃功骄豪,隐有外意,这些凡庸之辈刘章尚且驾驭不住,又如何驾驭得住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的刘备?使刘备立基汉中,刘景日后怕是再难专心对付孙权、曹操了。 维持现状,才最符合刘景利益,是以就算此次与刘章缔结盟好,刘景也不会出兵相助。 张鲁虽仅有一郡之地,但汉中接收关中、南阳流民,户出十万,胜兵数万,又有宗教加持,士众悍不畏死,战力颇强。阑 历史上曹操逐马超,走韩遂,复举十万马步精锐,南临汉中,亦花费近一年时间,才迫使张鲁投降,彻底平定汉中。 相信没有自己的支持,刘章、刘备短期内绝无攻占汉中的可能。 第五百四十章 国士 丹阳,泾县以西,群山之中。礠 麻屯乃丹阳山民为躲避官府、战乱,于深谷中择山而建,地势极为险峻,易守难攻,又与保屯成犄角之势,实不易取。 丹阳太守孙翊,连同平虏将军徐琨、武猛校尉潘璋等江东一干名将,挥军万众,前后围攻五六十日,依旧未能攻下麻屯。 不过长久的围攻,麻屯业已是强弩之末,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正月,退守至春谷重新布防的周瑜奉孙权命令,遣兵南下,相助孙翊平乱。 周瑜援军的到来,令麻屯守军失魂落魄,江东军士气大振,孙翊趁机择选精锐,以潘璋为攻战督,会同周瑜之军全力猛攻。 潘璋前失南昌,自感无颜回吴见孙权,所以留在丹阳,助孙翊讨麻、保贼,以图戴罪立功。 只是潘璋急于建功,每次攻战,必为吏士先,尤其最后一次,因突击过猛,陷入重围,一度危急,幸得左右拼命相救,方得以脱险,养伤月余才见好转。 本来这次孙翊没打算用潘璋为将,是潘璋不甘人后,自请带伤上阵,其言辞慷慨,意气激昂,孙翊亦为性情中人,对潘璋之举深为赞赏,当即力排众议,以潘璋为将,督军攻打麻屯。礠 潘璋亦不负孙翊所望,尽管伤势未愈,胆气益壮,抱鼓持练,亲冒矢石,率众缘城而进,自旦鏖战至日暮,一举攻克麻屯。 “麻屯破矣!麻屯破矣!”随着麻屯屯门大开,江东军攻城将士爆发出响彻山谷的欢呼声,随之蜂拥杀入屯内,大肆杀掠,麻屯一时间沦为人间炼狱。 江东军将士窝在深山两月有余,久战之下,人心积愤,如今功成,将士们自然要好好宣泄一番。 亲至山下督战的孙翊见大局已定,不由长出一口气,对左右叹道:“过去二位兄长都曾向我讲述麻、保二屯之险要难取,我当时心里不以为然,今亲征麻、保贼,才知二兄所言不虚。” 孙翊为人心高气傲,之前在吴郡时,常自负器勇不下长兄孙策,足以纵横沙场,只是为二兄孙权所忌,没有得到施展的机会。 而今出镇丹阳,对付一个小小的麻屯贼,便几乎令他精疲力竭,麻屯贼尚且如此难以对付,更何况刘景?孙翊自此内心傲气大减,不敢再像过去那般不知天高地厚,视天下群雄如无物。 “麻、保二贼盘踞丹阳,为害多年,讨逆(孙策)、讨虏(孙权)数征而不能定,反而贼焰日炽。府君弱冠典军,即讨平贼寇,捷报传回吴地,府君之名必震动江东。”妫览心里亦暗松一口气,违心吹捧孙翊道。礠 麻、保二屯举兵作乱,固然破坏了孙翊救援豫章的计划,但同样也阻碍了他和戴员西迎刘景的密谋。 孙翊听了大为受用,故作矜持地道:“诗云:‘行百里者半于九十。’麻屯虽下,保屯尚在,现在就言平定贼乱,为时过早。” “不然。”妫览道:“麻、保二贼,历来以麻屯贼为首,麻屯一下,保屯贼必破胆丧志,想必旬月之间,便可得胜还师。” 孙翊闻言喜形于色,忍不住大笑道:“希望如妫君所言。” 往后数日,一如妫览的判断,保屯贼得知麻屯失陷,斗志全无,不等孙翊兴军来攻,便主动弃屯而走,欲遁入群山躲避。 孙翊早有预料,第一时间派兵追击,大获全胜,斩首千计,俘亦相当,尽得其辎重、财物而还。 正月中,孙翊率军返回郡城宛陵,麻、保贼财物,自己不取分毫,悉数分发,以飨吏士。众将士大喜过望,咸称“万岁”,孙翊此举甚得军心,威望大涨。礠 欢庆过后,徐琨率部归吴,周瑜军北返春谷,与此同时,妫览、戴员也暗自派出使者,赶赴豫章,意图与刘景取得联系。 二月,妫览、戴员使者在秘密潜入豫章时,为荆州军斥候擒获,使者讲明来意,负责镇守郡界的高翔不敢轻忽,立刻派遣一队人马,护送其前往南昌。 诸葛亮收到高翔的禀报,十分重视,秘密接见来人,只有徐庶、杨仪、盛匡三人陪同。 “子业……”盛匡一见到来者,立时弹坐而起,脱口呼道。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妫览的胞弟妫整,其才德名望虽不及其兄,亦为吴郡之佳士,昔日盛宪很是看重妫氏兄弟,提携有加,盛匡亦与二人相友好。 “尊兄不是在合肥州部供职么,何以出现在此?”妫整卒然见到久违的好友,亦感到意外。 盛匡稍稍平复心情,回道:“我已于去年末辞去州职,转仕安南将军。”礠 “原来如此。”妫整恍然,其兄妫览作为盛宪的故吏,都在想方设法为举主报仇,更勿论身为人子的盛匡了,后者转投刘景,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盛匡迫不及待地问道:“子业此前曾言欲见主事者,有大事相商,不知是何大事?” 其实对于妫整来此的目的,盛匡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当即为妫整引见诸葛亮道:“这位是都督扬州,总览江东事务的诸葛军师,子业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伴随着孙贲之死,诸葛亮现今已是威震江东,可止小儿夜啼,妫整肃容正冠,冲诸葛亮一礼,不疾不徐地说道:“盛府君德重江东,深为孙氏兄弟所忌,无辜遭戮,吴、会士民,莫不愤慨!家兄妫览深受盛府君恩遇,常思报仇,今家兄为丹阳都督,郡丞戴(员)伯云素与家兄同心,闻安南将军兴举义师,吊民伐罪,诛灭孙贲,喜不自胜,是以特遣在下前来,以迎义师。” 盛匡虽已有所预料,仍难掩惊喜之意,盖因妫览,戴员在丹阳身居高位,二人若反,夺取丹阳,易如反掌。盛匡眼含热泪道:“大人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子奂(妫览)、伯云(戴员)心怀忠义,终不相负。” 诸葛亮听罢,亦出言盛赞道:“为报举主旧恩,不惜甘冒族灭之险,君等真国士也!” 礠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有望 “诸葛军师过誉。”妫整再度向诸葛亮长揖一礼,而后道:“古人云:‘人无礼义则乱,不知礼义则悖。’孙氏父子出身低微,不知礼义,悖逆无道,昔日孙坚逼死荆州刺史王(睿)通耀,孙策攻灭扬州牧刘(繇)正礼,孙权残害盛(宪)府君,父子一如是也。” 在视州、郡如邦国,视州、郡之长如君主的汉代,孙氏父子三人,皆有迫害刺、牧、郡守的事例,可谓十分罕见。 妫整继续说道:“孙坚尚有破逐董卓,收复雒都之义举,功足抵过,而孙策、孙权兄弟却于国家无寸尺之功。 孙策甘为袁术爪牙,助纣为虐,侵暴江表,故庐江太守陆(康)季宁,吴郡冠族长者,海内称誉,而孙策附逆相攻,破城害之;故合浦太守王晟,与孙坚有升堂见妻之分,而孙策不念旧情,咸诛其族。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孙策终因悖逆无道,杀戮过多,而死于义士之手。 谁知孙权接掌江东后,未曾吸取其兄的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不但杀害盛府君,吴、会名士豪杰,亦多遭屠戮。且连年兴兵,败多胜少,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江东百姓,苦孙氏久矣! 故吾等冒死西诣豫章,披肝胆,布腹心,恳肯安南将军再兴义兵,诛讨孙权,廓清江东!如此,则吾等虽万死而无怨!” 妫整一番说辞,直令坐者动容,诸葛亮不由叹道:“昔项羽灭秦摧汉,几有天下,然卒败垓下,自刎乌江,为笑后世,皆因不施仁义,陵上虐下之故。孙氏如此不仁,基业又岂能长久?” 接着诸葛亮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孙氏尽管罪行昭着,士民怨之,到底已历三世,根基稳固,羽翼已丰,恐难卒除,君等皆江东俊杰,胆智绝人,不知心中可有定计?” 妫整颔首回道:“丹阳太守孙翊,与其父、兄一样,皆勇而果躁,轻而无备,除之不难。孙翊一旦身死,家兄为大都督,自可统摄丹阳诸部,安插亲信,清洗不服,举郡以应义师。” “善!”盛匡忍不住拍案而起,目光热切的看向诸葛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军师,此计若成,则孙权无能为也,惟困守吴地,束手待毙耳!” 不怪盛匡如此激动,妫览、戴员等人如果真能杀死孙翊,不必举丹阳全郡(事实上他们也没这个能力,毕竟周瑜、程普数万大军,就在丹阳春谷),他们只需举郡城宛陵而反,就足以对孙权造成致命打击。 这绝非夸张之言,宛陵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堪比江陵之于荆州,向西,可从背后威胁春谷周瑜大营;向东,可直逼吴郡城下;向南,可攻略会稽之地,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击,皆为孙权所必救。 若成功占据宛陵,等于是直接捏住了孙权的“七寸”,孙权即便不甘就擒,困兽犹斗,亦无力回天,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诸葛亮心中亦喜,只是他年纪虽轻,却性沉毅有度,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很难窥探出其内心真实想法。诸葛亮笑着对盛匡点了点头,转谓妫整道:“有君等为助,何愁大事不成?” 之后诸葛亮详问丹阳之事,妫整从妫览、戴员二人为寻求复仇,接受孙翊礼聘出山讲起,再到几人密谋西迎刘景,意外为麻、保贼所阻,至孙翊平定麻、保二屯,大军云散为止。 期间诸葛亮不时提出问题,妫整一一答之,谈话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诸葛亮心中已有腹案,对妫整道:“将军命我都督扬州,授予便宜行事之权,然此事事关重大,已超出我之权责,还需派人禀明将军,请将军定夺。” 妫整亦知此理,所以面上并无失望之情,善意提醒诸葛亮道:“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吾等所图甚大,每拖延一日,就增加一分泄露的风险,吾等身死是小,使孙权有所防备,导致功亏一篑,则追悔莫及。” 诸葛亮颔首道:“足下所言甚是,我这便派人火速传报将军,同时厉兵柴桑,筹度粮谷,脩缮舟车,增作战具,以待将军之令。” 妫整闻言稍感安心,恭维道:“诸葛军师遇大事而有静气,安排军务井井有条,成竹在胸,真世之良将也,难怪能够建功江、赣,戮贲斩当(孙贲韩当),所向无敌,令孙权君臣,谈之色变。” 诸葛亮笑而不语,督扬州数月间,这等吹捧之言,时有耳闻,已经习以为常。随后诸葛亮让盛匡招待妫整入亭舍休息。 盛匡、妫整告退后,诸葛亮问徐庶、杨仪道:“元直,威公,此事你们怎么看?” 杨仪不同于盛匡,他对吴人始终报以警惕之心,疑道:“军师,这会不会是敌人的诡计,为诱使我军深入,故意诈降?” 诸葛亮不置可否,又看向徐庶。 徐庶略一沉吟,道:“我倒是认为妫览、戴员是真心投靠。二人乃盛宪所举孝廉,身份敏感,尽管被孙翊看重,却为孙权所忌,二人仕吴,除非有一日孙翊执掌江东,否则几无仕进可能。而转投我军,不但能为举主报仇,亦有机会占领大郡。之前妫整声言:“举郡以应。”视丹阳为禁脔,似不欲我军插足。” “这岂能由得他们。”杨仪薄唇一抿,忍不住冷哼出声,道,“难道他们还妄想割据丹阳不成?简直是痴人说梦!” 诸葛亮认为杨仪话虽有些难听,却深有道理,宛陵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绝不可假手旁人,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诸葛亮道:“我的看法与元直相同,妫览,戴员必是真心投靠,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断不可犹疑,我这便写信给将军,说服其出兵。”说到最后,诸葛亮已是心情激荡,几难自持,当即撇下徐庶、杨仪二人,返回后室奋笔疾书,内心所思所想,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信的最后,诸葛亮对刘景道:“宛陵一下,则东南再无变数,将军霸业,可成矣!社稷,亦有望矣!”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二章 出兵 诸葛亮的密信,仅仅只用了六七天时间就摆上了刘景的奏案。 刘景近来心情颇有些浮躁,盖因他接到北方密报,曹操于近期再度领军北上,讨伐袁尚。 自袁绍死后,不到两年间,曹操已是四征河北,而这也将是最后一次,今年之内,曹操就会彻底击败袁尚,攻取邺城,曹操统一北方之日,已是为期不远。 刘景看罢诸葛亮的亲笔手书,立时转忧为喜,作为后世之人,他很清楚历史上孙翊正是死于亲信之手,结合妫览、戴员等人的过往经历,十有八九便是他们所为,因此不虞有诈,刘景在象征性地征求了手下谋士的意见后,便即密令诸葛亮发兵丹阳。 古来谋事,速则乘机,迟则生变,刘景此刻远在荆州,欲聚众赴讨,非数十日不能至,耗时越久,密谋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且刘景割宰南土,竟有万里,天下瞩目,一旦兴师动众,必为敌人所察,徒增变数,倒不如让诸葛亮先行出兵,为其前驱,刘景将荆州之众,自为后援。 孙权乃是刘景争霸道路上,必须铲除的对手,去年夺取豫章、庐陵二郡后,刘景将大部分兵马都留在豫章,以为后图,诸葛亮有足够的兵力可供驱使。 是日,刘景招族兄刘宗密议,不久,刘宗仅带十余部曲亲信出襄阳,星夜兼程,赶赴柴桑。 最终刘宗和诸葛亮的水步大军,几乎前后脚到达柴桑,由此可知刘景之果决,刘宗之神速。 诸葛亮见刘宗风尘仆仆赶到柴桑,哪还不知刘景心意,对刘宗道:“江东地多水泽,吴人自幼善识水性,以船作马,是以吴人步战为下,而水战为上。 去年我军自陆路进攻豫章、庐陵,所过之处,无不克捷,惟水上未能奏凯,事后将军屡叹,若用君为将,必可破吴舟师。” 刘宗闻言心中大悦,自矜地点了点头,言道:“周公瑾,江淮之杰,素有声闻,将军亦对其赞赏有加,称其用兵之能,雄冠江表,比于(韩)信、(英)布,非徒有虚誉之辈,确实不是文绣(刘祝)能够应对得了。” 刘宗对周瑜评价极高,认为刘祝非其对手,不过他自己却表现得信心十足。 莫说周瑜只是比于韩信、英布,就算二者复生,刘宗亦无惧哉。 刘景曾有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刘宗对此深以为然。 诸葛亮莞尔笑道:“周公瑾固然是当世奇才,君亦万人之英,足相敌也。” 刘宗虽为人自负,但也确实有大将之才,由其统领水军,诸葛亮将如虎添翼。 刘宗倒也没有被诸葛亮夸得忘乎所以,而忽略主次之分,肃容道:“来时将军曾有告语,江东之事,悉决于军师,吾此番来,但骥尾军师,为偏裨耳。” 刘宗性护前,耻为人下,换做是以前,刘宗未必愿屈居诸葛亮之下,然而去年东征孙贲一役,诸葛亮表现得实在太过惊艳,其率偏师由陆路长驱而入,一战克豫章,再战定庐陵,覆军杀将,破城陷邑,无往不胜,威震江表,以刘宗为人之自负,亦深感佩服。 诸葛亮见刘宗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都散去。 诸葛亮素知刘宗秉性,生怕其自恃宗室大将,与自己负气争权,好在刘景来时已特别叮嘱,刘宗本人亦表达愿受其节度之意,这是诸葛亮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此番谋划若成,则丹阳一举可下,届时我等据丹阳,鼓行而东,以临吴、会,传檄郡县,招诱豪杰,江东之地,可席卷而定也!”诸葛亮最后对刘宗道:“我等有幸为将军仗钺前驱,断不容有失,愿与君共勉。” 刘宗郑重应是,接下来两人又密商许久,之后刘宗谢绝诸葛亮下榻暂歇的建议,不顾旅途疲惫,径直前往水军大营。 刘景水军虽非刘宗所建,但却是在他手中发展壮大,形成规模,并以弱胜强,战胜刘表水军,称霸江、汉。 刘宗在水军中威望之高,可想而知,而这也是刘景一度将刘宗调离水军的原因。 刘宗一入水军大营,吏士见之,无不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众将亦负甲迎拜,附骥为荣。 全营上下,只有刘祝失意怅然,他之前一直担任刘宗的副将,对后者并无意见,反而尊敬有加,他更多的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刘景给了他机会,他却没能把握住,辜负了刘景的信重。 刘宗深知刘景战前换帅之举,必然会对刘祝造成不小的打击,紧握其手,温言宽慰。 刘祝少失怙恃,混迹市井,以偷盗为业,饱受苦难,心志甚坚,并没有因此而自暴自弃,反生知耻后勇之心。 刘宗见状放下心来,随后勉励众将,巡视大营,忙碌竟日,直到入夜才入帐休息。 两日后,诸葛亮、刘宗尽起水步军三万余众,大小船舰千余艘,顺江东下,直指丹阳。 自豫章郡界至春谷,无虑六七百里,沿途人烟寥寥,只有零星聚落散布其间,一派荒凉景象。 周瑜退守春谷后,为防备刘景来袭,一边在春谷构筑防线,一边沿江大设烽火台,是以荆州军才抵达丹阳边界,便被吴军守烽士卒发觉,当即举烽报警,滚滚黑烟,顷刻间直充云霄,沿江数百里,数十座烽火台依次燃起,一夕之间,即已传至春谷。 “来了……” 周瑜一脸平静的站在春谷城头,眺望城外孤山,升起狼烟,鼓声大作,心中默默道。 敌人来袭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早不少,本以为有朝廷的调解,至少能够拖个一年半载,没想到这才不到三个月,刘景就按耐不住,再度出兵进攻江东。 好在经过连月赶工,春谷防线已大体成型,以春谷为中心,以大江为屏障,筑数坚垒,内实精兵,连栅数十里,使其相连。 凭此道防线,周瑜有信心挡住刘景军,乃至更进一步,打破刘景的不败神话,亦未尝不可。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三章 刺孙 宛陵位于丹阳郡内陆,距江岸约二百里,因此孙翊直到后夜才收到荆州军大举入侵的消息。 孙翊昨晚同心腹近臣欢饮至深夜,昧旦之际,正睡得深沉,突然被人唤醒,内心十分恼火,不过随着门外侍卫告之原因,孙翊心下一惊,睡意全无,急忙披衣冲出寝室,询问详情,其后火速召集文武亲信商议对策。 妫览也才睡下不久,可他的心情却和孙翊截然相反,尽管胞弟妫整尚未归来,亦知是其之功,否则天下何来这般巧合,其方西诣豫章,荆州军便挥师东下。 妫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乘车赶往军府,戴员已先一步抵达,两人不动声色间,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才可会意的眼神,随之分开就坐。 夜漏尽时,亲信皆至,孙翊目光扫视堂下,口中恨恨地道:“诸君,楚贼再度入寇!今豫章、庐陵军民之血未干,而楚贼竟罔顾王命,再兴兵衅,侵犯丹阳,视国家天子如无物,视我江东男儿如草芥,简直欺人太甚!” 堂下坐者十余,惟有三两人愤慨而应,余者面色各异,相顾默然,堂中气氛异常沉重。 去年豫章、庐陵之战,江东损兵超过三万,吴地不说家家披麻戴孝,也是闾里萧条,号泣不绝,当前江东,几至谈楚色变。 见此,孙翊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当即用力一拍身前奏案,冷言责道:“在坐诸君全都是翊之腹心,今楚贼来犯,正需诸君挺身而出,尽心竭力,共保丹阳,何以畏敌至此,不敢言声?” 孙翊话语犹如一把利剑,直戳人心,坐者纷纷面露愧色。 妫览身为军府大都督,为众将之首,率先起身对孙翊道:“将军息怒,我等岂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只是楚贼此番来袭太过突然,事前毫无征兆,令我等有些措手不及,实非畏敌也!” 戴员紧跟其后道:“正是,我等深受将军荣擢之恩,无以为报,大敌当前,我等只有奋身死斗之心,绝无退缩畏战之念!” 徐元、孙高、傅婴等孙翊亲信部曲将,更是争先拔刀请战,唯恐落于人后。 “是我误会诸君了……”孙翊脸色稍霁,当即缓下语气。“吾兄不以我年轻才疏,力排众议,托我以大郡,委以方面之重,我誓与丹阳共存亡,还望诸君能够与我同心,共拒楚贼!” “诺。”堂下众文武齐应道。 春谷防线由周瑜亲手打造,其麾下亦有两万精兵,暂时足以抵御敌军,无需孙翊出兵相助,孙翊只需供应大军粮谷即可。 不过这也亦非易事,丹阳虽是大郡,然而三月间,正是旧粮将近,新粮未出之时,加上之前支援豫章、庐陵二郡,征讨麻、保二屯,已是屡增输调,民力耗竭,此时再想征粮,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以丹阳民风之彪悍,稍有不慎,就会激起民变。 可此时敌人大军压境,形式严峻,孙翊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使戴员传书诸县长吏,命其等尽快征集大军所需粮资,筹措不利者,将以失职治罪。 孙翊素来果躁,不耐俗务,将郡中大小事全部交给戴员,他则领着妫览、徐元、孙高等将,准备出城巡视诸营,整军备战。 可惜事有不顺,孙翊上马之际,上马镫皮绳突然断裂,孙翊全无防备,一头撞在坚硬的鞍鞽上,额头顿时迸裂出血。 负责备鞍的亲近边鸿见状大惊失色,赶忙伏地请罪。 “你这死奴!”孙翊当即怒火万丈,一把推开为他止血裹伤的亲卫,举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在边鸿的脸上。 边鸿捂脸倒地,叫声凄厉,孙翊犹不解恨,接着第二鞭、第三鞭呼啸而落……一直抽打十余鞭,孙翊才稍稍泄去心中邪火,其后不顾众人劝阻,草草处理伤口,继续前往城外诸营巡视。 待孙翊一行人离去,军府仆从对边鸿遭遇虽生兔死狐悲之感,却也不敢冒然上前救助,任他躺在地上呜咽,场面甚为凄凉。 “足下伤势不轻,不宜拖延,还是尽快治疗为好。”最终打破僵局的不是别人,正是戴员。 他上前将边鸿扶起,温言说道:“仆家中正好有上好金疮药,仆这便叫人取来。” 孙翊心无城府,礼贤下士,颇有兄策风,但同时他性格冲动易怒,左右亲近之人,时常遭其打骂。戴员和妫览每每暗中施以援手,收买人心,因此两人在军府内风评极佳,备受尊敬。 对戴员这位屡屡在其深陷困境伸出援手的恩人,边鸿自是感激涕零,强忍伤痛道:“多谢戴君,小人伤势并无大碍,良药难得,没必要浪费在小人身上。” “金疮药乃救急之药,空置匣中,才是浪费。”戴员态度坚决,接着不由分说,遣吏归府取药,他则扶边鸿返回住所。 “戴君数救小人于水火之中,小人只恨自己碌碌无能,难以报答戴君之大恩大德。”回到住地,边鸿对戴员施大礼叩谢道。 “足下无需妄自菲薄,以仆观之,足下有将才,非凡俗之辈,未来必有出头之日。” 受到戴员另眼相看,边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次不比往常,每每回想起孙翊那充满暴虐杀意的眼神,就令他感到不寒而栗,几欲窒息,不由哀叹道:“小人今日恶了将军,性命都不知能否保全,又何谈未来?” 戴员故意沉默片刻,才提议道:“仆实不忍足下这等良才枉死,仆有一位好友,正于会稽典兵,足下可持仆书信往依之。” 戴员此举无疑冒了极大的风险,一旦被孙翊所觉,必为孙翊所怪,边鸿感动得无以复加,拒绝道:“小人宁愿死,也不愿连累戴君。”况且逃亡会稽并非良策,不但累及戴员,以孙翊气性之暴烈,定会派人追杀他,不死不休。 戴员长叹一声道:“江东何其广大,竟无足下的容身之地,难道非要远走他乡才行吗。” 边鸿听得一怔,若有所悟。 戴员继而又别有意味地道:“足下现今的遭遇,不禁让仆想起盛府君,昔日仆曾苦劝盛府君,暂避他乡,以保性命,可惜盛府君不听,终为孙讨虏所害。” 边鸿也是吴郡人,自然知道戴员口中的盛府君是指其举主,故吴郡太守盛宪。而且听戴员的言下之意,似对害死其举主的孙权,不乏怨怼,莫非……? 边鸿试探地问戴员道:“依戴君之见,小人当避往何处?” 见边鸿已有意动,戴员图穷匕见道:“今之乱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仆闻刘安南宽博容纳,乃命世英雄,用人不重出身,只重才干,是以短短数年间便席卷荆、交、扬三州,雄霸南土,以足下之才,如出奔往投,定能受其赏识,出人头地。” 边鸿闻言,更加坐实了心中猜测,深深一拜道:“多谢戴君为小人指出一条明路,小人日后但有所成,必不忘戴君之恩。” “有足下这句话足矣,未来或许真有仰赖足下的一天。”戴员抚须笑道,接着为边鸿出谋划策:“如今刘安南兼有三州,麾下可谓猛将如云,足下虽有才,却也难以卒得大用,尤其足下出身孙氏部曲,楚人岂能不心疑之?最好的办法,是足下在投奔前,先立一桩大功,一来取信于楚人,二来以为进身之阶。” “戴君所言有理。”边鸿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不过什么样的功劳才算大?戴员没有明言。 恰在此时,戴员先前所遣属吏来送金疮药,戴员不便再久留,借机与属吏一同离开。 边鸿送走戴员,越发感到浑身剧痛难忍,便准备解衣敷药,可刚取来铜镜,立时愣在当场。 边鸿容貌俊美,其平日亦极为自得,可现在两道血淋淋的鞭痕,交叉布于脸上,哪还有半点俊美可言,只剩下狰狞可怖…… 边鸿心中不禁掀起滔天恨意,脸容渐渐扭曲,孙翊的项上人头,算大功否?! 一连多日,边鸿终于等来机会,泾县大帅陈齐率众数千来投,现今大敌将至,孙翊正愁手中兵力不足,闻讯大喜,设宴相庆。 在戴员的暗助下,边鸿携弩混入宴会,后趁孙翊大醉如厕之际,尾随其后,以利弩先后射伤孙翊及其亲卫,再上前手刃之。 孙翊席间喝得酩酊大醉,手足酸软,又遭暗箭重创,即便为人再骁勇,也只能饮恨当场。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边鸿才割下孙翊首级,未等撤离,就被“闻讯”赶来的妫览等人撞个正着,结果毫无意外,边鸿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转瞬间即被惊怒交加的众人乱刀砍杀。 历史上妫览、戴员趁孙权领兵外出之际,暗杀孙翊,可当时江东尽管外有黄祖为扰,内有山越叛乱,却都不过是疥癣之疾,因此妫览、戴员既不敢明反,也不敢清洗孙翊亲信,如此畏首畏尾,最终阴沟里翻船,被孙翊遗孀徐氏联合孙高、傅婴等亲信旧将使计反杀,也就成了必然。 眼下则不同,妫览、戴员有荆州大军为援,心中再无顾忌,两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划,第一时间调来亲信部曲,接管军府及城防,并以“勾结边鸿,暗害主人”为由,将宴会上的徐元、孙高、傅婴等大将一网打尽。 宴会发生如此惊天之变,泾县大帅陈齐直骇得面如土色,其党羽如今皆在城外,不足为恃,为求活命,只得转而依附妫览。 妫览暂时无暇理会陈齐,稍加安抚一番,即留戴员坐镇城中,自己则连夜出城收编诸部。 妫览本就是军府大都督,诸部将领又多被其斩杀于城中,群龙无首下,妫览几乎兵不血刃便控制住全军。其后妫览展开大清洗,凡心属孙翊者,或杀或执,骚动持续一整夜,天明方止。 是日,妫览与戴员传檄丹阳诸县,历数孙氏罪恶,号召江东士民共迎荆州义师,以诛无道。 丹阳诸县令、长收到檄书,或遣使请降,或弃城而逃,或闭门自守,更有歙县毛甘、金奇,黟县陈仆、祖山等趁乱而起,攻劫城邑,杀害长吏,丹阳大乱。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四章 葛周 却说诸葛亮、刘宗将水步军三万余众,大舰数百艘,浩浩荡荡,覆江而下,长驱直入,不数日即横跨数百里,进抵春谷。 诸葛亮身处于旗舰顶庐,遥望南岸,见江东军夹岸连城,深栅重垒,几有金汤之固,不由对左右感叹周公瑾真良将也。 短短时日内,就修建起如此坚固防线,周瑜确实深有将略,难怪将军尝以韩信、英布喻之。 此时周瑜亦率江东众将,登楼观望敌情。 周瑜之前率军从豫章撤离时,为摆脱荆州军追杀,曾于江上列阵,主动邀战,那一战,江东将士血战竟日,付出了极大伤亡,才得以脱身,荆州军的勇猛善战,给周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眼前这支大军,军容之整肃、军威之盛隆,明显比他记忆中交手的荆州军更加强大。 对此周瑜倒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此前交手的,只是荆州的水军而已。在刘景崛起的过程中,水军固然十分重要,但真正帮助刘景称霸荆、交,乃至日后逐鹿中原的却是陆地之军。 这也更加印证了周瑜先前的判断,江东军经历江夏、豫章两次大败,将士死亡数万,几乎将孙策时期积攒的家底败去大半,再不复昔日强盛,荆州军则兵强马壮,正面交战,必非其对手,惟有依靠戍栅固守,方有胜算。 因此听闻麾下有人提议趁荆州军新至,立足未稳,主动出击,周瑜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周瑜一边命令众将紧守津、垒,一边写信给诸葛亮,斥其违逆国家诏命,无故兴兵犯界,称春谷有长江之险,津垒之固,兵精粮足,将士用命,若诸葛亮执意进犯,必叫其有来无回。 诸葛亮见信不觉失笑,他正准备写信劝降周瑜,没想到却被周瑜先来了一个下马威。 不过比起这封信,诸葛亮无疑更重视送信的人——鲁肃。 鲁肃两年前只身入长沙,一手促成刘、孙联盟,期间诸葛亮和鲁肃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两年来两人虽未再见,却书信不绝。 与良朋久别重逢,诸葛亮喜形于色,鲁肃却是一脸严肃,其智谋过人,深有大略,岂能不知当前形势,江东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退一步,就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为此鲁肃忧急于胸,寝食难安,又怎会有笑意。 鲁肃对诸葛亮道:“江东虽失豫章、庐陵,犹有三郡之地,劲卒五万,刘安南纵举十万之众来攻,亦难如愿。且事有不济,孙讨虏必北归曹公,届时吾军牵制于东,而曹公发难于北,刘安南两面受敌,必败无疑!” 诸葛亮收起笑容,摇头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今汉室倾颓,群雄并起,务相兼并。割据自守,或能苟全一时,终难长久,惟有志在天下者,方能脱颖而出,平定乱世。当今天下,英雄无出将军与曹氏,江东今日将军不取,来日曹氏也会取。” 诸葛亮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天下这盘大棋,只有刘景和曹操是棋手,余者皆为棋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无有例外。 鲁肃心中既绝望又不甘,还要再劝,诸葛亮抬手阻止道:“子敬若要与我叙旧,但讲无妨,若要劝我罢兵,便无须再言。” 鲁肃一脸苦涩地道:“生死存亡之际,肃岂敢私而忘公。” 对此诸葛亮亦不强求,随后亲自执笔,以墨为锋,以字为刃,写下一篇慷慨激烈,气贯长虹的回信,让鲁肃带回给周瑜。 鲁肃喟然一叹,失望而归。 周瑜见鲁肃匆匆归来,心情更加沉重,表面则依旧从容。 为防敌人离间,周瑜没有避开左右,而是当众打开信笺,只见其上书云:“亮顿首:‘足下雅量高致,才不世出,雄冠江表,余久闻足下高名,心慕久矣,恨不能与君共事王业。’” 诸葛亮先是恭维周瑜一番,接着话锋一转:“然足下云春谷江险垒固,足以自守,余实不敢苟同,古人曰:‘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余深以为然。昔刘表以江、汉为天堑,与将军争衡,结果一朝之内,即告灭亡;张津自负交州远阻,数出兵侵扰,最后军破身死,头悬道旁。 孙贲亦恃豫章阻山带江,四塞之地,驱贼入寇长沙,残害吏民,安南将军愤而兴师,诛讨孙贲。将军之德望,天下所共誉,军至柴桑,则彭泽长徐宗举县而降;舟抵彭蠡,则豪杰彭虎率众响应;余军出宜春,则县吏周凤献城归顺,进围南昌,则功曹刘壹、主簿徐苗举事就化;太史子义天下豪杰,信勇著世,亦心折而服,将军其得人心如此。旬月之间,孙贲授首,孙辅亡窜,豫、庐士民,拍手称庆……” 信至最后,诸葛亮意味深长地写道:“足下认为春谷坚险可守,却不知军中早已人心摇动,江东士民亦翘首以盼义师。孙氏无道,大厦之倾覆,就在眼前,非足下一柱所能支也。何不效仿太史子义,弃暗投明,共辅将军,匡扶汉室。朝为仇虏,夕为上将,建丘山之功,享不訾之禄,岂不美哉?此皆余肺腑之言,望足下深思。诸葛亮顿首。” 周瑜看罢冷笑,谓众将道:“我听闻诸葛孔明器量宏渺,文武兼济,王佐之才也。不想其人之言竟是如此诡谲,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实在让人不齿。刘景背盟逆命之徒,也敢言德?!” 言讫,周瑜命人取来书案纸笔,就在垒下,当场写信回击诸葛亮,同样全篇围绕“德”,痛批刘景狼子野心,背弃盟好,违逆圣训,外托仁义之名,而内施并兼之实,乃祸国之奸贼也! 这次周瑜彻底撕破脸开骂,因此没有再让鲁肃送信,而是择一死士,将信送入诸葛亮手中。 果然,周瑜之信一经公开,荆州文武无不怒目切齿,更有大将愤而拔刀,要杀送信者泄愤。 诸葛亮及时制止,再度回信:“昔齐桓诈邾袭莒,并国三十五,而孔子作《春秋》褒之,何也?盖因其尊奖周室,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攘夷狄而救中国,虽小节有损,而大义无亏!安南将军王室之胄,志救社稷,见天下多难,群桀肆虐,兼弱攻昧,取乱侮亡,以宁社稷,有何非议?言尽于此,足下好自为之……” 第五百四十五章 对策 俄而,诸葛亮闻报大军后部已在赭圻山附近建好营地,当即下令全军退往赭圻大营,离开前,诸葛亮最后望一眼春谷方向。 周瑜修筑的春谷防线以春谷城为基,于中洲、鹊屿、赭圻等险要处设戍筑垒,固守不战,强行攻打,不知要死多少健儿。好在诸葛亮不必为此烦忧,只需静静等待丹阳变天即可。到时丹阳举兵于内,则春谷不战自溃。 接下来几日,诸葛亮、刘宗虽屡遣大舰、轻舟,冲击江东军津垒、水寨进行挑衅,但却没有更进一步行动。 荆州军的异常,令周瑜不由心生警惕,要知道荆州军可是不宣而战,突然袭至,出乎所有人预料,包括周瑜自己,可荆州军到达春谷后,反倒不急于进攻。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周瑜首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麾下诸将,因为他突然想起诸葛亮之前信中曾谈到,江东军人心摇动,或许有人被楚军策反,心生贰意?尤其诸津垒守将,若里通外敌,放楚军入内,后果不堪设想。 事关全军生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在周瑜着手准备暗中排查时,一篇从宛陵发出的檄文,揭开了最终谜底。 孙翊被杀! 宛陵反叛! 大帐之中,不管是三世老臣,沉毅有谋的程普,抑或士大夫出身,有容观风度的吕范,听闻噩耗,皆大惊失色,难以自持。 其余众将就更不用提了,甚至有孙翊部曲出身,伏地嚎泣不止,闹得大帐内鸡飞狗跳。 “砰!”眼见帐中乱象丛生,周瑜不禁面露愠色,拍案而起,大帐内霎时间为之一静。 周瑜目光如电,直刺伏地大哭者,呵斥道:“今我等前有强敌,后有叛乱,形势危急,本督召诸君前来,乃是为共商对策,以挽危局,足下此时却效小女儿姿态,哭泣无节,乱我军心,当真以为本督不敢杀你么?!” 哭者大骇,急忙收泪叩头,向周瑜请罪道:“小人乍闻故主为贼人所害,一时情难自禁,望都督恕罪、望都督恕罪……” 众将这时全都回过神来,纷纷为其说情,此人尽管举止失态,对孙翊却是一片忠心,大敌当前,不宜妄杀忠臣义士。 周瑜性度恢廓,雅量高致,本就不以严猛治军,随之借坡下驴,免其死罪,将其逐出大帐。 大帐内恢复清宁,周瑜重新坐回帅位,问众将道:“诸君现在可定下心来?” 与周瑜并坐的程普闻言深感汗颜,面对如此险恶局势,周瑜依然能够镇定自若,不急不躁,相比之下,自己却是差远了。 被周瑜这小儿辈强压一头,曾令他耿耿于怀,程普自恃年长久将,数陵侮之,周瑜却折节容纳,不与计较,程普非亦心胸狭隘之辈,渐渐不再与之争气。 程普为人素有计略,又是右部督,当先建言道:“宛陵不止是丹阳郡城,更是江东之枢纽,其西及吾军之背,东抵吴、会之地,落入贼手,江东危矣!我等应立即出兵,夺回宛陵!” 吕范却持有不同意见:“妫览、戴员皆吴地英俊才士,非无能之辈,二人以报仇为名,引楚军为援,刺杀丹阳,夺占宛陵,计划之周详,行动之隐秘,绝非仓促起念,必是图谋已久。 现妫览、戴员尽得丹阳军资财货,招降纳叛,据守坚城,我等出兵少则不足以夺回宛陵,出兵多则恐为楚军所趁,届时顾此失彼,或有全军溃败之险。 不如留少量人马坚守春谷,阻击楚军,大军退至石城、当利一带重新布防,如此一来,既可避免两面受敌,亦可与讨虏(孙权)互为犄角,以抗楚军。” 两人一个主张夺回宛陵,一个主张暂避锋芒,各有各的道理,帐内众将亦分成两派,争论不下,最后不约而同看向周瑜。 “本督亦赞成程公之论,宛陵乃至重之地,不容有失,必须尽快夺回宛陵!”周瑜毫无意外的站在了程普这边,吕范的策略太保守了,非但不救宛陵,还要弃守春谷,周瑜根本不作考虑。 左右部督意见一致,吕范等人就是再不认同,也只能接受。 陈武高大威猛,出于众人,向周瑜请战道:“都督,末将愿率兵前往宛陵,讨平叛乱。” 陈武不仅英勇善战,且为人仁厚好施,善于抚众,又是庐江老乡,周瑜对其深为器重,只是陈武更适合担任前锋、偏将之属,由其主持方面,周瑜着实有些不放心。 黄盖紧随陈武之后出列:“都督,末将亦愿领兵往讨叛逆。” 黄盖深通兵法,智勇兼备,倒是足以担此大任,不过周瑜心中亦不无疑虑,黄盖虽为江东老臣,却是荆南零陵郡人,其安家江东,其族仍居零陵,从属于刘景,黄盖会否受到影响,心向刘景?遣其前往,一旦倒戈…… 也不怪周瑜心里疑神疑鬼,既然以信义立世的太史慈都能投降刘景,黄盖又有何不可? 程普见周瑜不应陈武、黄盖之请,反而看向自己,哪还不知其意,环顾帐中众将,确实没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选了,当即擐甲而起道:“还是老夫去吧。” 周瑜倍感欣慰,道:“有程公亲自出马,本督再无忧矣。”接着又问道:“程公需要多少人马?” “五千。”程普沉声回道,少于五千,不足以夺回宛陵,多于五千,则会对春谷防线造成影响,五千不多不少,刚刚好。 周瑜立即答应道:“好,五千就五千。另外我会传书全都尉,催促其尽快领兵南下,与程公会合。” 程普点点头,不甚在意,驻守石城的丹阳都尉全柔麾下只有千余人马,就算倾巢而出,也对他帮助有限,只能说聊胜于无。 兵贵神速,程普当即辞别周瑜,带着黄盖、宋谦等将行出大帐,召集部曲,奔赴宛陵。 与此同时,诸葛亮以甘宁为大将,魏延为前部,妫整为向导,亦领兵五千,间道驰往宛陵。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入质 不管是由春谷南下的程普军,抑或间道而行的甘宁军,通往宛陵的道路,都绕不开庐江,此庐江非长江北岸的庐江郡,而是丹阳境内一条横贯南北的大江。 因此,位于庐江东岸的宣城县,此时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程普抢先占据宣城,不但可将其作为进攻宛陵的后方基地,亦可阻断荆州军和宛陵叛军的联系,从而彻底孤立宛陵叛军。 甘宁抢先占据宣城,则可与宛陵互为掎角,届时进可攻,退可守,自身将立于不败之地。 程普军顺庐江南下,无疑比走山间小路的甘宁军更快到达宣城,好在妫览、戴员亦深知宣城的重要性,已提前派兵进驻。 程普前部黄盖率众日夜兼程,疾行近二百里,最先杀至宣城。 遥望对岸,见宣城城门紧闭,墙垣甲兵林立,黄盖心知宣城已经陷于贼手,不由重重一叹。 黄盖没有留在原地等待程普大军,其亲率士卒,冒险渡江,宣城一阵骚动,却未出城截击。 黄盖见状,又是一叹,其所部虽然精锐,人数却只有千余,野外浪战,他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叛军,攻打城池,则力有不逮。 无奈叛军死守不出,黄盖惟有直驱城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劝说城中叛军反正。 黄盖自随孙策平定江东,大部分时间都在丹阳郡,期间历任诸县,锄强扶弱,甚有威望。然而宣城守军多为妫览部曲,黄盖就算说破嘴,也难以劝降守军。 数个时辰后,程普率军赶到,在与黄盖会合后,丝毫不做停留,绕过宣城,往宛陵而去。 程普之所以走得如此之急,皆因黄盖麾下斥候在宣城西数十里外发现了荆州军的踪迹,此时不走,等荆州军到来,与宣城叛军联手,局面就彻底被动了。且程普的首要任务是夺回宛陵,顿足宣城城下,岂非舍本逐末? 程普离开不久,荆州军前锋部队便出现在庐江西岸,领兵者正是担任大军先锋的魏延,妫览胞弟妫整作为向导,亦在其中。 妫整作为妫览一派仅次于妫览、戴员的第三号人物,其甫一露面,宣城守将便再无疑虑,立即大开城门,出迎荆州军。 甘宁大军则于日落前抵达宣城,甘宁和魏延都是性格强势之人,二人商议后,一致认为宣城必须由己方完全掌控,遂将宣城近千守军编入军中,带往宛陵。甘宁留八百精兵镇守宣城,另在庐江西岸别立一营,以卫后路。 ………… 吴郡,吴县,讨虏将军府。 “这是天要亡我孙权啊!”在接到三弟孙翊遇刺身亡,丹阳反叛的噩耗,孙权绝望而叹道。 “叔弼,我早就告诫过你了、早就告诫过你了……妫览、戴员心存异志,似贤实奸,你应该处死二人,而非留在身边,你为何就是不听?!” 孙权说着说着,热泪夺眶而出,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 本来这场悲剧是可以避免的。当初孙权在处死盛宪后,由于有兄长孙策的前车之鉴,便有意尽诛其党羽、亲近,以绝后患。 如果不是孙翊一意求情,妫览、戴员二人绝对难逃一死。 孙权既后悔于自己当时不够果决,没有坚持己见,以致三弟身遭横祸,同时亦叹恨不该让轻佻果躁的三弟出任丹阳太守。 孙权心里其实很清楚,外兄徐琨才是丹阳太守的最佳人选,徐琨不但功勋卓著,亦曾担任丹阳太守。只是孙策都免不了对徐琨存有忌惮之心,孙权自也不例外,因此才弃徐琨而用孙翊。 如今看来,这无疑是一步错着,若是徐琨守郡,丹阳局势绝不会败坏到这个地步。孙权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任命徐琨接任丹阳太守,命其率部西讨宛陵叛逆。 徐琨全无抗拒,坦然领命,对于孙权直到丹阳大乱,才想启用他来收拾烂摊子,徐琨又非圣贤,心中岂会没有怨言?只是他和孙权为外亲,双方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江东有难,徐琨亦难置身事外,只能暂弃个人得失,尽其所能以保江东。 丹阳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徐琨连夜典兵西进,孙权送走徐琨后,又马不停蹄招张纮密议。 张纮闻孙权单独相招,立时明了其意,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果然,张纮一入后室,孙权立即屏退左右,关闭房门,如实说道:“东部,楚贼强悍,非江东一地所能敌也,孤有意引曹公为外援,东部可愿再度为使,入许职贡?届时季佐将与东部同行。” 孙权尽管年少,却素有宏志,不甘屈于人下,当初进攻江夏,大败而归,江东多叛,曹操趁机派使臣过江,令其入质,孙权不曾屈服;去年豫章大败,连失二郡,根基动摇,曹操再度遣使见逼,孙权依然不曾屈服。 但这次荆州军大举来袭,丹阳反叛,江东随时有倾覆之险,孙权终于挺不住了,决定入质以示臣服,换取曹操施以援手。 季佐是孙权四弟孙匡的表字,张纮闻言难掩惊愕,他料到孙权有入质许昌之意,但也只以为孙权会送出庶弟孙朗,万万没想到他送出的竟然是亲弟孙匡。 孙权一脸苦涩地道:“兄长、三弟相继遭厄离世,孤同胞兄弟惟剩四弟一人,若是有选择,孤又何尝愿意送走四弟,然阿朗既非嫡子,又无声闻,纵使送去许昌,亦不足以彰显诚意,只有四弟入许,方可打动曹公,还望东部能够理解孤的苦心。” “将军心意,纮尽知,愿护送乌程侯入许职贡。”张纮一揖倒地,久久不起,如同诀别,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返回江东了。 翌日,张纮、孙匡启程北上,随行者多达百余人,然而一行人抵达丹徒,却只能望江止步,倒不是因为风大浪急,不得行船,而是因为荆州军的舰队,赫然出现在了吴郡的江面上,这一幕,直令所有人脸色大变,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