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冰妻》 第一章 “小姐!不好了。”霜清惊慌失措地绕过别致的回廊,跑进玲珑谢里去。 “霜清,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难道你忘了这时候是小姐午睡的时间吗?”霜清的姐姐霜冷小声地拉住正要跑进卧室的妹妹。 “哎呀,没时间解释了,小姐呢?”霜情急躁得不得了。 “清儿,什么事呀?”闺房里传出软柔的嗓音。 霜清赶紧拍掉姐姐的手,匆匆走进卧房。霜冷随后也跟进去。 她一进屋绕过紫檀木大插屏,便看见坐在花梨木雕制的床上的主子——白烟沉。 霜清先是一愣。七年了!她和姐姐霜冷眼侍白烟沉整整七个年头了,但每回乍见到她,心中仍不免惊叹世上怎有如此绝尘的女子。 白烟沉其实不是白家嫡生的女儿,而是庶出的。她的娘亲名唤雪芝,和她爹在城外碧云寺中一见钟情。 家境甚好的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和家里断绝关系,秉着对烟沉的爹白长生无悔的爱,嫁进白家为妾。 雪芝的勇敢为她带来了幸福,却也带给她不幸。因为她始终没考虑到一点,那就是白家的正牌女主人。 白家在丹凤城中极有名望,而富有的人娶三妻四妾在当时也被视为理所当然,但他们都忘记了女人善妒的天性。 白夫人,也就是刑月彤,她算是把这天性发挥到了极致。 她相当不喜欢雪芝,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她和白长生是奉父母之命成婚的,婚后白长生对她总是相敬如宾,但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打从他掀开喜帕时,她一见到他俊逸的模样早已许了芳心,她发誓,一定要他爱上她! 这个心愿却因为雪芝的出现而破灭了。 白长生的心满是对雪芝的爱,眼中只有对雪芝的深情款款,开口闭口都是他的雪艺。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刑月彤的,教她怎能不恨雪芝?她简直恨她入骨。 但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什么大风浪没瞧过,她一方面对白长生百依百顺,假意欢喜迎雪兰人门.另一方面却对雪芝百般刁难。由于雪芝对刑月彤始终有些歉疚,所以从本告诉白长生自己受了委屈,反而处处忍着她,天真地认为刑月彤总有一天会接受她的。 隔年的秋天,雪芝为白长生生下白家第一个女儿,名唤烟沉,次年又和刑月彤同时产下烟萝、罄玉。 白烟沉的出生简直让白长生欣喜若狂,就算后来又有烟萝和罄玉,他也没因此少疼了烟沉。 十岁那年,霜清和大她一岁的姐姐霜冷,因为丧父,母亲无力抚育她们,就把她们卖给白家当婢女,两个稚嫩的少女初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害怕得不得了。 白长生见这两姐妹长得讨喜,就拨到白烟沉房里当贴身侍女,那年白烟沉同样是十岁。 霜清和霜冷被带到玲珑树去见主子,她们愿以为会看到一个骄横任性的千金小姐,没料想家大业大的白家,竟能养出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 仙女!乍见白烟沉的模样,她和霜冷在心里只有这句形容词。 那白烟沉仅着白色袍衫,浅绿色的金绣褙子,头发梳成桃子髻,没妆点任何宝簪珠翠,这样素雅的装扮却硬是让她显得出尘。 白烟沉端坐在床上,那沉静的气质一点也不似只有十岁。 霜冷心想,糟了!如果是个娇蛮的小女生,顶多哄哄就可过关,偏偏这白大小姐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甭说一向卤莽的霜清,就连自认为沉着冷静的自己都不见得能摆平,看来日子难过了。她烦恼不已。 “嬷嬷您辛苦了,忙去吧!”软软的声音从白烟沉的小嘴逸出。 领她们前来的嬷嬷点点头便转身离去,留下无措的霜冷、霖清。 白烟沉先是细细地看了看她们,随即露出浅浅的笑,使她看起来更加甜美。 “别怕我好吗?我想我们应该合得来的。” 闻言,霜冷和霜清都讶异地张大嘴。这白小姐还真有些不一样呢!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说话这么客气? 就在这样不安和好奇的心态下,霜冷、霜清正式成为白烟沉的婢女。 霜冷是个早熟的女孩,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小小年纪的她更早看清世间冷暖,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所有的主子都像白烟沉那样客气。 日子一久,她们姐妹也渐渐习惯白家的作习,也更明白一些外人不知的事。 白家二夫人,也就是白烟沉的亲娘,早在她们进府前的一年就死了,听说是不小心跌到湖里给淹死的。 而白夫人对白烟沉、白烟萝两姐妹则是不闻不问的,在她眼中只有亲生女儿才是珍宝。 幸好白老爷尚在。白烟沉虽不是正室所生,但毕竟是长女又受自长生宠爱,谁敢怠慢了她!就连烟萝都因为她的关系而没被看轻。 对于小姐,霜冷是心疼的。 心疼她小小年纪就丧母,必须自己去面对别人的异样眼光;心疼她独自挑起长女如母的责任,费心教养烟萝小姐;心疼她始终没对谁抱怨过自己的委屈。 霜冷不能相信那小小纤细的身躯里,竟有着那样坚强的毅力和勇气。 七年悄悄地过了,白老爷在三年前也走了。听后院的柱子哥说,老爷一生中只爱二夫人一个,他一定是太思念二夫人了,才会思念成疾,什么话都没交代就撒手归天。 七年了,她和霜清也都长大了、老练了。时间并没改变白家多少,依旧是这座大宅子,依旧是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白烟沉呢?她那清新脱俗的气质未变,倒是她那殊色容颜更加吸引人了。 “冷儿、清儿,怎么净在那发呆?我问你们话呢!”白烟沉柔细的嗓音将她们由思绪里拉回。 霜冷拿件米色短袄服侍白烟沉穿上。“还不是霜清,一古脑地冲进来,吵到你了?” 白烟沉淡然一笑,“也该起来了,清儿什么事?”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让霜冷拢顺她的长发。 “是天大的事呀小姐!夫人替你选了个亲事,听说对方后天就要来下聘了。”霜清一古脑全说了。 “砰”的一声,霜冷手一滑,梳蓖就这样落了地。 “小姐!”她忧心地望着镜子里那张冷颜。 “知道是哪家提的亲吗?”冷静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惊慌,仿佛她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是断霞在大厅外偷听的,她说得不清不楚,只说好像是白阳城的言府。”霜清把她知道的全说了。 断霞是烟萝的女婢,她听到的八成是错不了的,白阳城的言家?那不是—— “小姐,这门亲结不得呀!”霜冷大喊。 白烟沉脸上难得浮起问号,“为什么?” 大娘是个爱脸面的人,平日对她和烟萝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却也不曾虐待过她们,应该不会定下太难堪的亲事才对。 “小姐啊,如果冷儿没猜错,这言府肯定是江南四府之一的言家。”霜冷气急败坏地说。 “那又怎样?”霜清一脸不明白。 “江南有四府,言、任、连、岳,曾为朝廷平乱有功,被先帝封为四大府,以言家为首。”白烟沉缓缓地说。 霜清瞪大眼睛,“这么显贵的亲为何不能结?” “当然不能结2如果是其他三家来说亲就好了,那言府……唉!”霜冷欲言又止。 “照你所说,那言家也算预有名气,为何要小姐别应了他,难不成……言家很穷吗?”霜清仍是一头露水。 霜冷白了她一眼,“清儿,真不知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言家一点也不穷,甚至他们还是白阳城的首富,可是……” “可是言家大少爷却早有意中人了。”白烟沉无所谓地说。  “小姐!”霜冷跪坐在绣墩旁,苦口婆心地劝道:“整个江南大家都知晓的,言家大公子言韶奕对红绢楼的一名职妓一见钟情,还为她在府中建了座栖霞小筑,对她说要多爱怜就有多爱怜。这老夫人几次逼他成亲,他都不愿意,可见他有多爱那个女子。听说这次老夫人是以死相逼,才让他点头,这门亲事定是老夫人看中的,你千万别允亲呀!” 哪个女子愿意在尚未成亲前,就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婿?更何况人家早已郎有情、妹有意,嫁过去岂不是自甘苦吃? 白烟沉忍住眼中冒出的水气,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那布满莲荷的池水。  “这次不允,下次呢?难道会有更好的抉择吗?冷儿你不会不懂我的身不由己吧广 “难道你就要这样地委屈自己,去屈就一个心底早有别人的男人?” 霜冷怎会不知她心里的苦,别人不明白,只道她十分坚强,却不知她是咬牙撑过来的。 “不!不会委屈的。”白烟沉似乎心里已经有谱了。 此时,门外走进一名丫环,行了个礼。“烟沉小姐,夫人有请!” ☆      ☆      ☆ 熏梅堂上,白夫人刑月彤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一旁则坐着一名姿色颇佳、气质却显得太娇气的少女,这女子就是刑月彤的亲生女儿罄玉。  白烟沉由霜冷陪着,绕过回廊进人熏梅堂。 “大娘,您找沉儿有事?”她向刑月彤行个礼。 原本已有些不耐烦的刑月彤,一见到白烟沉来了,马上换了副脸孔。 “也没什么,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她故作轻松地喝口茶。 “大娘有事就直说了吧!”白烟沉没有表情地说。 刑月彤心惊地看着白烟沉。就是这表情!每四只要见到白烟沉这副冷静的表情,她就会不自觉地矮了一截。 一旁的罂玉看母亲支吾地说不出口,干脆替她说了:“姐姐,娘亲是要告诉你,她帮你找了个好婆家呢,人家后天就要来下聘了。”  刑月彤接着说:“我说烟沉呀,你该不会不答应吧?对方可是堂堂白阳城的言家呢!”言下之意是不容白烟沉拒绝的。 “我答应!”白烟沉爽快地回答。 “小姐!”霜冷心痛地喊道。 刑月彤和馨玉差点没乐得飞上天,她们没想到白烟沉会这么干脆就允了亲,毕竟言家那事可是满城风雨。 就在她们俩快乐得不得了时,白烟沉又突然开了口:“我有条件!” “条件?”刑月彤和罄玉同时问道。 就知道白烟沉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平白便宜她们。 “什么条件?”刑月彤有些僵硬地问。  白烟沉仍是一副傲然之姿,她淡淡地望向她们母女一眼,缓慢地说出她的条件:“我要烟萝跟我过去。” 白烟沉真是丢了个炸弹给刑月彤母女。 虽然她们迟早也会甩掉白烟萝这个包袱,但让她跟着白烟沉嫁去言家,也算是替她们省了力气。 但是,这么做也会让她们少赚一笔聘礼,这真是令刑月彤左右为难。 白烟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似乎瞧透她心里的矛盾。 “烟萝同我过去,日后妆奁我自会处理,不会动用到白家一分一毫,如果大娘坚持不肯,那就恕烟沉不能从命。” 刑月彤是个明白人,白烟沉话下之意即是,白烟萝若是随她嫁过去,虽然失去一份聘礼,却也省下一笔嫁妆,若是不允,那她什么都得不到。  “好吧,就算我肯让烟萝随你去,人家言府也不见得肯啊!”刑月彤故意装得为难。 “大娘只管派人去问,他们会允的!” 白烟沉冷着脸撂下话,便头也不回地像阵风飘然而去。 隔日,言家派人来话说,家仆已为烟萝小姐布置好闺房了,也就是说这门亲是定了。 ☆       ☆       ☆ 言府里,有别于外厅不绝的道贺声,玉润堂里却是骇人的安静。 只见黄花梨木案桌后坐着一个脸色阴鸷、目光深邃,浑身散发出森锐狂气的男子。  他正是吉府大公子言部奔,此刻他俊美不羁的脸上净是怒气。 而坐在一旁的正是与言府世交的第二代,也是江南四府中的任家任无欢、杭州连家的连风落、苏州岳府的岳莲楼。 “你也别气了,言伯母虽然瞒着你走下这门亲,但终归是为你好啊!”任无欢一点也不同情言韶弈。 “是啊、是啊,听说那白家大小姐是个天仙大美人哪!多少人想攀这亲事都没门呢!言伯母居然替你给说成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呢!”岳莲楼这话惹得言部奔给她个白眼。 连风落只是淡笑,不表示任何意见,仿佛他们谈的不是好友的终身大事,而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似的。  说起这四个人的个性,连风落与言部弈气韵是最相似的,一样的冷热性格,对感情亦是同样淡薄。 最令人无法捉摸的该属任无欢,他总是一张笑脸,儒雅的外貌更是致命的吸引人,但言部弈等人皆明白,那只是他的皮相罢了,任无欢身上其实背负着血海深仇。 至于岳莲楼,他们三人一致公认,她没有任何优点,倒是有一张吵死人的大嘴巴,常令人恨不得拿块布塞住。 其实她还有个天大的秘密,只有四府中少数人知晓,那就是人称“鬼见愁”的岳莲楼,虽一身男装,事实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呢!  四府的感情一向很好,又是世交,所以各府皆留有院落让其他三府的人来住,到了这一代,他们最常住的地方,就属言家了。 言府的环境宁静清幽,每一个院落都有不同的特色,整体却又不失完整性。 玉润堂是议事厅,所有大小事都在此处决定,没有华丽的摆设,只有平实的气氛。 言韶奔居住的是沐风居,周围环绕着月池,池中种满白莲、菱和菖蒲。 经过曲廊便是连风落的掩苍斋,再经过长廊便是任无欢的盘心院。 岳莲楼则被遣到最深处的飞光轩,与言韶奕的妹妹言韶华比邻而居。 而在北边的一个精巧的小院落,名为栖霞小筑,主人是名唤曲倩的女子,她就是外传的言部奕的情人,也正是红销楼的花魁。  东边则是言老夫人住的宜芸馆,她老人家喜欢翠绿的竹,所以居所周边都种满竹子。 此刻言韶奔一脸铁青地坐在玉澜堂里,讨论着他的终身大事。 他眼中透着无奈,“你们竟然和我娘瞎搅和,把我骗去杭州,好让我娘去说亲。”真是误交匪类! “喂、喂!去杭州是真的去办事,我们可没唬弄你,是伯母聪明嘛,知道调虎离山啊!”任无欢伙同岳莲楼无辜地猛点头。 打死他们也不敢说是老夫人威胁的,说是要他们把言韶奕骗离白阳城一段时间。  “唉,真不懂。我娘一向开明,并不是个观念迂腐的人,怎么她老人家就是不喜欢曲情i”漆黑的瞳中净是不解。 岳莲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梳成发束的头都快摇断了。 和言伯母一样,她也不喜欢曲倩。倒不是因为曲倩的出身,而是曲倩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质。 曲倩是个道地的江南美人,这是整个白阳城的人都知道的。 并不是说言韶奕同那些目光如豆的寻常男子一样,只会以貌取人或性好渔色;光就曲倩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足以令人为她心疼了。 但是岳莲楼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直觉曲倩不似人们眼中的软弱!她总觉得曲倩隐藏了些什么。 “冷君子!你真的爱曲倩吗?”岳莲楼直接喊着言韶奕的别号。 真的爱曲倩吗?一个问号猛烈地撞进言韶奕的心房。 他确实怜借着曲倩,但谈得上爱吗? 爱对他而言是个累赘,要不是娘以死相逼,说什么他都不会踏进婚姻的坟墓里。 成亲就成亲吧!反正只是床上多个人,而那个人又从曲倩变成白烟沉罢了。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不同。 ☆       ☆       ☆ 鸣筝金粟柱,素手王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曲倩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心头纷纷乱乱的。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美的。被好赌的爹卖到红绍楼后,婚嫁就是看她是个美人胚,才花下大笔银子,请人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依恃着这般娇颜,她也才能一直卖艺不卖身,当个清棺。 红尘中打滚那么久,曲倩相当明白,手中握有筹码的人说话才能大声,所以她一直在等。终于,她等到了言韶奔…… 早在她十四岁那年,嬷嬷就逼她开堂献唱,她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只能在红销楼度过,直到年华老去,随便找个人嫁作二房。 但是她却在十七岁时碰见言把奕! 她不再、也不愿认命了,怎么样她都不愿让人踩在脚下一辈子,她要的是一个不凡的丈夫,一个不可磨灭的地位,让任何人都不能再看不起她。  所以,她开始布局。 嬷嬷原本就当她是个宝,对外一直不愿让人知道她的底细,怕被看轻了赏银也就跟着少了。 这样的神秘感倒帮了她一个忙。她要嬷嬷放出风声,说她其实是名门之后,只因家道中落、父亲病故,没钱葬父才卖人青楼的。 又借故常出现在言韶奔常出人的地方,想用自己的绝色之姿去媚惑他,只可惜几次下来都没成功。 幸好她早布下眼线,得知言部奔的妹妹言韶华,每月初一都会上庙里拜拜,因此她便从言韶华身上下手。  言韶华是个被养在深闺里,不知人间险恶的娇娇女,单纯的她当然敌不过世故成熟的曲倩,三两下就被曲倩摆平了,甚至还为她的“身世堪怜”而哭得稀里哗啦,整颗心都向着她。 身为言家的掌上明珠,纵然受尽母亲、哥哥的宠爱,但她心里总会孤单,虽说有冻香、冻雪陪着,但毕竟是主子和婢女的关系,有些心事是说不出口的。 曲倩就不同了,她是言韶华的第一个朋友,天真的她什么心呀肺的全掏出来给曲傅,为了她,言韶华苦苦哀求言韶弃好久,才求得他为曲倩赎身,还让她住进府里陪她。 这也就是后来被传成言韶奕为博美人欢心,建了栖霞小筑金屋藏娇,还使上万金管佳人赎身的谣言了。  当然了,这些所谓的谣传,正是曲情自己传出的。她巴不得让所有觊觎言韶奔的名门日秀全死心,向她们宣布,她曲倩已经掳获言韶奔的心,言夫人这个位置谁也别想与她抢。 谁知一进府,曲倩才明白,真正得下功夫的不是言韶华,而是言韶奕的母亲言老夫人。 也不知是哪个门道做错了,这老夫人就是不喜欢她,搬出那可怜的身世也无法博取她的同情。 事情就卡在那精明如鬼的老太婆手中,她居然在言家这么一住就是一个年头,身份还是个客人,言夫人这位置她连边都没摸着。  沉浸在回忆中的曲倩,没留神有人走到她身边,来人哇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倩儿姐姐,你在想啥?居然没见到我进来呢!”一双纤秀玉手攀上曲倩白细的颈项。 露出的是张俏颜,杏眼菱嘴,正巧笑情兮地望着曲倩,淡黄袍衫月牙白祆包住那晶莹雪白的身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过世的爹娘,有些伤情罢了。”曲倩掩饰地说。 “你那点心思哪瞒得了我,肯定是为了我哥哥要娶妻的事难过吧!”韶华皱着眉头。 她可是千万个不愿意让大哥娶那个白烟沉。她心目中理想的大嫂就只有倩儿姐,那个来路不明、长得不知是圆是扁的白小姐哪能跟她比呢?  “韶华,别瞎说了。我哪有难过?又有什么资格谈难过?”曲倩低垂粉颈,更显得无依。 “谁说你没资格的!”言韶华忿忿地说道:“论身份地位,那白家不过是一方富绅,哪比得过我们言家,我们言家是被圣上御封的四府之一!” 顿口气,她又接着说:“你虽然曾人青楼,可仍是清白之身呀!更何况你又是名族望门之后,为了葬父才卖的身。那白烟沉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跟你比?她差远了!” “可这是伯母亲自挑的亲,连你大哥也没反对,想必那白小姐定是个才德兼备的好姑娘!” “别灭自己威风,别忘了你还有我呀!我会帮你的。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她是我大嫂的。”言韶华信誓旦旦地说。  曲倩含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冷眼望着正在想着如何帮她除去心头大患的言韶华。 向来她都知道如何扮演弱者令人同情,这一招屡试不爽,言韶华毕竟被她家人保护得太好了,是个没吃过苦、不懂人心的小丫头,哪能斗得过她? “倩儿你别再胡思乱想了,那个白烟沉嫁过来,我是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可我听说那白小姐很厉害的,她虽然是二娘生的,在白家却十分有地位,连正房夫人都怕她三分呢!”曲倩微蹙着眉头。  “什么?竟然还是个二娘生的。”言韶华的火气更旺了,“那我更看不起她了!” 在她心中,所谓的姨太太都是抢人丈夫的狐狸精,娘也不知是哪条筋不对,竟然挑了这样的女人当媳妇。 “情儿你别害怕!有我在,我是不会允许那女人在言家嚣张的。” 言韶华气呼呼地走出栖霞小筑,曲倩紧张地在背后喊道:“韶华你可别乱来啊,韶华……” 直到言韶华的身影消失,曲倩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原本带着愁意的美颜,竟变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笨得亲自去料理白烟沉呢? 就算韶华动不了白烟沉,她仍旧是那个楚楚可怜的曲倩!  曲倩冷哼一声,“香阁!” 门外走进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婢。“小姐。”她怯生生地喊道。 “替我沏杯碧罗春。” “是!”名唤香阁的婢女赶紧应了声往厨房跑。 香阁是她从红绡楼带出来的,原本是看她长相讨喜才挑她当贴身侍女的,没想到性子却孤怪得很,一点用都没有。 曲倩放在香阁身上的心思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下子她就又沉浸在如何使白烟沉在言家待不下去的计谋里了。 第二章 “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钦慵不整。重帘静,层楼回,惆怅落花风不定。柳堤芳草径,梦断辘轳金井。昨夜更阑酒醒,春愁过却病。” 一双素手纤纤轻拨琴弦,一袭白色绛纱复裙,腰间以墨绿帛带扎着,如子夜般漆黑乌亮的发则自然地垂在肩上。 霜冷一进玲珑榭后院的秋霜亭,就见到白烟沉黛眉轻蹙地拨弄着琴弦。 她叹口气,将手中端着的香茗放在桌上,走到白烟沉身边,将手上的披风替她披上。 “小姐既然不愿意,又何必要勉强?” “挡下这次,下次呢?只怕会更难堪。”白烟沉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悲伤,有的只是淡淡的落寞。 “那……那难不成就任人宰割?”霜冷不禁紧张起来。 她和霜清是自然要跟小姐一道嫁过去,对于小姐,她们姐妹是可以用性命去保护的,但那言府毕竟是个不可知的地方,任谁都会感到害怕。 “别说得那么严重,言家或许是我们的转机呢!”白烟沉翦翦双瞳晶亮地望着霜冷。 “转机?”霜冷一愣,有些不懂。 “没错!嫁人言家,我不用再被逼婚,这样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我,最重要的是,烟萝可以跟着一起过门,我可以不用担心她在这儿受委屈。” “哪你呢?有没有想过你自己?”霜冷着实心疼,说来说去,小姐是为了烟萝小姐。 白烟沉淡淡一笑,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你忘了这门亲是言府老夫人差人来定的吗?她若不中意我又岂会主动替她儿子定这门亲事。” “可是那言少爷——” “冷儿,你该知道我不打没把握的仗。”白烟沉截断霜冷的话,明白表示她不想再谈。 虽然她心中有着好多问号,但她更知道只要小姐不愿说,她是什么也问不出的。 “姐姐!”一抹紫色身影“咻”的一声跑到白烟沉身边。 一个玉雕似的女娃依偎着白烟沉,有着说不出的亲眼。 这是怎么样的一幅图画!怎是个美字可以形容的。 白长生在世时常说,他这辈子只有三个宝,一个是她们的娘雪芝,另外两个便是她们姐妹了。 他总是抱着她们坐在这秋霜亭,自夸地说,也只有他才能生出这样无双的女儿。 那时年纪小的白烟况并没听懂爹的言下之意,直到有回她不小心撞见大娘和管家尤叔幽会,她才真正明白,为何她爹会说只有她们三个宝。 白烟沉若说如水晶般晶莹剔透,那烟萝就是白玉无瑕了。 “怎么没披件衣服就跑出来?”白烟沉宠溺地说。 只有在烟萝面前,她才会露出不设防的笑容。 “断霞、断紫呢?怎么没帮你添衣?”她没瞧见烟萝的侍女。 “我让她们去找清儿了。” 说话的同时,细心的霜冷早为白烟萝张罗来一件缎质绣花披风,还顺手奉上热茶。 ‘先喝杯茶缓缓气,有话再说。” ”白烟沉早猜到她妹妹想说什么、要说什么。 白烟萝接过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呼出一口大气。 “姐,听说你想带着我嫁去言家,是不是真的?”她睁大一双杏眼问道。 “是啊!”白烟沉柔柔地回答。 “我不同意!我不要你嫁去言家。”白烟萝嘟着嘴嚷道。 “哦?为什么?”她并不是十分讶异,只是斜睨烟萝一眼。 白烟萝一古脑地溜到白烟沉身边,攀着她的膝蹲下。“我听断紫说,那言大少爷身边早有个人了,这样风流的公子哥,我的好姐姐怎能许给这种人嘛!” 望进烟萝忧心的眼底,白烟沉却一丝悲意都没有。她只是轻轻抚顺妹妹的发,就像当年爹死的时候一样。 “傻萝儿,那不过是外传的谣言罢了!” “可是…··”如果只是谣言,又怎么会连对方叫曲倩,又是个花魁的事都传得如此明白。 她虽年纪小,但并不笨! 姐姐肯嫁,一定是为了言府的势力能护得了她这个妹子。 白烟萝哪里会不明白她的苦心,自从爹娘死后,姐姐就像母鸡般守护着她。天可怜见!姐姐也不过长她一岁,却得承受比她更沉重的压力。 “别可是了,也别胡思乱想,对姐姐有些信心好吗?” 白烟萝用力地点点头。 她当然对自家姐妹有信心,她的烟沉姐可是举世无双、聪明绝顶、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呢!更何况还有她在,她是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 秋霜亭里,姐妹俩各怀各的心思,想的竟都是对方的幸福。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似乎是老天爷惟一能给的祝福吧! ☆      ☆      ☆ 白阳城的街道冷冷清清的,所有的人都跑到元明街去了。 什么事会这样万人空巷呢? 原来今天是言韶奕的大喜之日!大家都出来看热闹。 “听说这白烟沉可是个绝色大美人呢!”一个细眼的中年人在人群中说道。 “是啊!我有个远亲是个花匠,曾替白家修过园子,见过这白小姐一次呢广另一个小个子的人说着。 “哦,快快说呀!” “是啊、是啊广旁人一阵起哄。 那小个子问笑两声,像是要卖关子,一会儿后才说:“他说只有三个字可形容。” “哪三个字?”众人皆不解,该不会是丑八怪吧。 小个子骄傲得像是在说自己似的,“那三字就是——美、美、美!” “嗟!”旁人一阵嘘声。这不是废话吗? 热热闹闹一整天,言府中人人皆有倦容。 言家并不涉及政治,但毕竟是圣上所封的府第,因而许多达官贵人仍来祝贺一番。 加上中午竟由京城里的公公送来一对由当今圣上钦赐的玉如意,更是令在场的显贵们羡慕不已。可见这育家是如何的受宠。 言老夫人开心得眼睛都笑眯了,整个碧洁堂里都挤满贺喜的人,就连任无欢等人也都得帮忙招呼,直到晚上的筵席散了为止。 原本充斥着冷硬气息的沐风居里,如今被布且得喜气洋洋,放在窗户旁的书桌则被换成镜台。 身着一身红衣、凤冠霞帔的白烟沉正襟危坐着。 她其实是怕的。 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小没了娘,没人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要做什么事。虽然自己涉猎的书籍不少,但没有一本是写闺房里的事。 她的夫君,该是长得如何? 是否如同外传的那般俊美、那样器e凡? 唉!她在心里叹口气。就算言韶奕不像外面的人所说的,她也没得选择,毕竟她早作了最坏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白烟沉覆着喜帕根本瞧不见,只听到门又被合上,然后是倒茶的声音,进来的人似乎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老实说,言韶奔的确对坐在喜帐里的那女人没兴趣。向来他对女人就可有可无,那三个匪类之友才会送他个“冷君子”的外号,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妻子,他真是兴趣缺缺。  坐了一会,言韶奕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近床沿,粗鲁地掀开喜帕。 这是怎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 两道清眉下是对翦翦双瞳,那似乎掐得出水的细致皮肤,更别说那两片引人遐思的樱唇了。 这就是他的妻? 人称水晶美人的白烟沉? 言韶奕打量着白烟沉的同时,她也同样打量着他。 难怪他会被称为冷君于,那一身冷峻的气质,加上雕刻般俊逸的五官、漆黑深邃的双眼…… “满意你所见到的吗?”早一刻比白烟沉恢复神志的言韶弈促狭地道。  白烟沉闻言不禁芙颊微红。第一次,她觉得平静的心竟起了波动。 言韶奕从未见过脸红得这样好看的女人,像是颗透红的苹果。 禁不住内心悸动,他伸手探向她。 白烟沉蓦地睁大双眼,这个刚见面的“夫君”竞放肆地要解她的衣襟。 她被言韶弈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领口,“你要做什么?” 言韶奔闻言挑起眉,动作却没有停下,一只大掌悄悄地钻进她的衣襟内,惹得她一阵惊呼。 “喂,你……”惊觉他对于自己的影响,白烟沉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  “别害怕我。”他接紧她,“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吗?是你最亲密的人,你永远毋需害怕!” 他温暧的唇埋入她馨香的发间,轻扯开她的衣襟。下一刻那圆润晶莹的身子便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房里充满憎欲的气息和白烟沉无法抗拒的嘤咛声。 天上月光依旧明亮,更已深、露微寒。 ☆     ☆     ☆ 白烟沉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霜冷、霜清为她梳头。 一早她醒来,言韶奕早已离去,想到昨夜……白烟沉白皙的脸不禁一片配红,让霜冷和霜清也看痴了。 白烟沉虽然是她们的主子,但由于性情冷然少话,在别人看来像是个不好侍候的人,但她们姐妹心里明明白白的。  白烟沉从不曾刁难过她们,甚至还私下掏月俸给她们,要她们拿银子回家给老母亲,直到去年她老人家归了天。 这样的主子比起那些表面宽厚的主人,私下却虐待奴婢的可强太多了。 “小姐。”拿着小巧铜铸梳妆镜的霜冷,将手中的巧镜递给白烟沉。 接过小镜,白烟沉只是习惯性地瞄一眼,随即又还给霜冷。 对于自己脱俗的美,她早已习以为常,也从来不为此骄傲。 “小姐,穿这件好吗?”霜清拿了件月牙白袍衫给白烟沉看。 白烟沉点点头。她一向不爱太亮丽的颜色,月牙白和青、绿色是她最常穿的颜色。  “小姐,该去给老夫人奉茶了。”霜冷提醒着。 “嗯!” 着装完,三人便走出沐风居,往碧洁堂的方向走去。 ☆       ☆      ☆ 一大早的,碧洁堂里可热闹了。 任无欢、连风落全都陪坐一旁,就连最爱赖床的岳莲楼也特意早起,为的只是要一睹水晶美人的风采。 在场还有一人,她也想见见白烟沉,那就是曲倩。 她随着言韶华坐在老夫人身侧,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正与任元欢等人交谈的言韶奕。 对于自己的外貌相当有自信的她,今天为了比下白烟沉,特意穿了件绣金红绸绢袍,脸上的妆更是精雕细琢。  这样的一身打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新娘呢! 岳莲楼一直都强忍着不打呵欠,忍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可从来没这么早起过。 吉府总管霍天福从堂外徐徐走进,停在老夫人面前作了个揖,“禀老夫人,少夫人来给您奉茶问安了。” 所有人闻言,皆将目光投向门口。 映人众人眼帘的,是一抹清冷脱俗的纤影。 岳莲楼简直无法置信地睁大杏眼。所谓的水灵蕴秀、素骨凝冰,恐怕不过如此吧! “喂,莲君,擦擦你的口水吧!”任无欢戏谑地说。  “去你的!”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莲君是岳莲楼的称号。他们四人各有一个别号。 她的名中有莲,所以以莲为号;言韶弃性格淡漠,所以他们唤他冷君子。 任无欢则笑称自己为逍遥君子;而连风落是他们之中最为孤傲的,岳建楼常笑说,以他这般傲性孤僻,恐怕连阎主看了都讨厌,因而他的别称是掩苍君。 一旁面无表情的言韶弈,内心其实有些悸动。 她比昨夜看起来更美了。 霜冷和霜清小心仔细地扶着小姐跪在软垫上,霜清上前接过一旁婢女递过的茶杯,再小心地递给白烟沉。 白烟沉十指青葱接过杯子,恭敬地递上。 “娘,媳妇来给您奉茶了。”柔柔软软的声音真是醉人。 言老夫人欢喜地接过茶,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对于这个她亲挑的儿媳,她可是满意极了。 “快!快起来吧!” 霜冷、霜清赶紧扶起主子。 “好媳妇,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言老夫人慈爱的脸上净是失望。 众人又是番惊讶,何时长居白阳城的老夫人,竟会与住在丹凤城的白烟沉有过见面的机会。 白烟沉微微一愣。对于老夫人,她的确觉得有些眼熟,经她老人家一提,还真觉得在哪儿见过…… “哦,是您!”白烟沉终于想起来,了然地一笑。  “您是碧云寺的那个老婆婆?”霜冷也想起来了。 “是啊、是啊,你们可终于想起了。”言老夫人笑着说。 “娘?”言韶奕不明白地问。 “上个月我一时兴起,只带国色、天香去碧云寺上香,怎晓得回来时在寺门口跌了一跤,疼得我呀!”一想到那天扭到脚的痛,那真是可怕!“偏偏我又没乘轿子去,身上的银两也全捐给寺庙,根本没钱雇轿子……” 顿了口气,言老夫人继续说:“幸好这丫头心地好,不但帮我找了个大夫,还出银于替我雇顶轿子送我回来呢!” “原来真是您老人家!”小姐的确在碧云寺帮过一位老婆婆,只是当时她们并未将小姐的姓名告诉她呀。  “老夫人,您怎么知道那是我家小姐?”霜冷不禁好奇地问。 言老夫人开心地一笑。 “不过是随便抓个人问,这水晶美人的名号可响了呢!” 白烟沉闻言红了芙颜。她一直想不透,为什么言府一定要定这门亲,原来是老夫人与她的一面之缘。 “娘,原来您早就见过她了。”言韶弈坐在旁边,两臂抱胸,若有所思地盯住白烟沉。 “姐姐呀,你好美啊广岳莲楼再也忍不住地凑上前去。 霜清一惊,上前挡在白烟沉面前,“这位公子逾矩了。”  岳莲楼原想去拉白烟沉的手,被霜冷一挡,手顿时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言老夫人正想开口说明岳莲楼的身份,却被白烟沉捷足先登。 “冷儿别紧张,她是个小姑娘而已。” 一句小姑娘,让在场的人全愣住,当中也包括岳莲楼自己。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从小她就女扮男装,全世界也只有四府中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份。 任无欢原本戏谑的眼神霎时变冷,看来这个新嫂子不如想象中简单。 白烟沉只是浅浅地一笑,看来她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江南的男子虽然也有长相秀气的,但是无论如何,过了十六该有的特征也都该有了。”珠圆玉润的声音缓缓地流泻出来。  “可是她装了那么多年,从来也没被看破呀!”言老夫人说。 岳莲楼也跟着点点头。 “喉结,她没有喉结。一个美少年没有喉结,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根本是女人!” 任无欢欣赏地说:“老夫人,您可挖到宝了。” “那当然!”言老夫人骄傲地说。 一旁的言韶奔只是冷漠地看着一切,即使他的心有丝撼动,但他竭力地漠视它。 岳莲楼更是一面倒地倾向白烟沉,她已经决定喜欢这个新嫂子了。 连风落则一如往常地安静,对一切不予置评。  在场所有人里,大概只有言韶华和曲情是铁青着脸的。 尤其是曲倩,她的刻意装扮简直是多余的,白烟沉的美不像她是雕琢出的人工美,而是从内而外的脱俗绝尘。 危机意识如潮水般涌进曲情的脑海,这个白烟沉一点也不是她和韶华想象的那样。 第一次,曲倩对自己这样没把握,心中陡生不宁的感觉。 不!一切还没成定局,她曲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言家少夫人的头衔,她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现下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何况还有个言韶华呢!既犹未全盘皆输,大家走着瞧吧! ☆       ☆      ☆ 一眨眼,白烟沉嫁进言家已时过一个月。 大致上来说,整个言家的人、事、物,她都摸熟了,除却她的丈夫。 如果奉茶那天也算是见一面的话,那么她加起来只见过言韶奕两面。 别的新娘子可能早就大吵大闹了,哪有人能容忍刚新婚的夫婿,未留下只字片语,便伙同朋友游山玩水去而不生气的。 可惜,她不是别人,她是白烟沉。 丈夫对她而言,只是个阻挡大娘逼婚的人,与其埋天怨地的,还不如实在地过日子。 “冷儿,记得告诉天香,老夫人常喝的茶叶没了,我交代天福叔去采买,请她拨空去拿。”白烟沉一边看着账本,一边交代着霜冷。  “好,我待会就去宣芸馆,叫天香去银心院拿。”霜冷站在一旁回答。 “顺道绕去水月居,瞧瞧烟萝。”白烟沉突然想起,又加了一句。 水月居就在宜芸馆旁边,是应白烟沉的要求,拨给她妹妹烟萝住的,原本是叫宜香居,但既然给了她,就干脆直接改名,依烟萝在白家时的院落名称叫水月居。 “好的,小姐。” 一抹调皮的身影问了进来,白烟沉尚未看清是谁,手中的账册就被劫了。 “好个蓬君子,怎么专做这种勾当!”看清来人是谁,白烟沉佯怒地斥道。 “好姐姐,别忙了,我都快闷死了,陪我到落月亭逛逛吧广  岳莲楼甩甩手上的本子,蹙着眉哀求道。 自从吉韶奔和任无欢、连风落三个没义气的男人,在没知会她的情况下落跑后,她便整天粘着白烟沉。 霜冷曾问过她,这么无聊怎么不找同年的韶华,或是曲倩玩去呢? 岳莲楼的回答是翻一阵白眼。 “知道我给她们俩的评语吗?一个是尖酸刻薄、一个是恶心做作!叫我找她们玩?我倒宁愿去睡大头觉!” 一席话,惹得她们啼笑皆非。 “好不好嘛,今天天气好,不出去晃晃多浪费啊!”身穿青色袍衫,做男子打扮的她,却如女子般的对她撒娇,说有多不协调,就有多不协调。 “好吧,就知道拗不过你。”白烟沉投降了。 ☆       ☆      ☆ 落月亭就在沐风居前,所以从亭子里就可看见种满白莲的池水。 傍晚的阳光透着些许橙色,映在白烟沉无瑕的脸上,教岳莲楼看痴了。 “我原本以为曲倩够美了,没想到你竟更胜于她!”岳莲楼撑起下巴一脸赞叹。 “你也是很美啊!”白烟沉莞尔一笑,更添几许妩媚。 她管自己和莲楼斟了杯香茗。 “唉,别安慰我了,拿我跟你这极品比!”她唉声叹气。 “表相只是短暂的,时光一晃眼,再绝美的容颜也会变得苍老而不堪,心灵上的漂亮才是永远的。” “说得好!干杯!”岳莲楼开心地拍拍手,顺手拿起茶杯。突然想起这是茶不是酒,尴尬地一笑。 “瞧我忘形的!”她放下杯子,吐了吐粉舌,“都是和男人在一起久了,做什么都粗鲁了些。” “我倒不觉得你粗鲁,反而觉得你落落大方、天真率直。”白烟沉简单地说出对她的看法。 “真的?你真的这样子认为?”岳莲楼紧张地问。 白烟沉的点头,仿佛给岳莲楼定心丸吃。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长得算是不错,是中上之姿。但先是曲倩出现,后又有白烟沉,再看看自己,她实在没把握了…… “你心里有人?” 白烟沉简单地吐出一句话,却让岳莲楼的心跳硬生生地漏了一拍。 “你怎么知道的?”她杏眼圆睁,无法置信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竟被人一语道破。 “猜的。”白烟沉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状。 “猜的?” 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那么多年的心事,没给家人猜到,更别说是言府的人。以为自己藏得够好,没想到却被这相处不到两个月的新嫂子看透。 “放心,女儿家的心事我明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白烟沉向她保证。 岳莲楼不解地盯着她。 以为自己就快看透她了,未料又陷进扑朔迷离里。 “我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耶!”她轻声地嘟哝着。 白烟沉只是浅笑,没说什么。 她们就这样畅谈到深夜。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风吹树叶及虫鸣的声音,还有岳莲楼清脆的笑声。 第三章 言韶奕一走就是两个月,以往虽说也是差不多这些时日,可至少会传些信或口讯。 可是这两个月却没半点音信。 原先老夫人是气得牙痒痒的,见到白烟沉是又心疼又道歉的,直说对不起、她亏待了她。 没料到却反被白烟沉安慰,她表示男人本是成家后就该立业的。 一句话就平复了言老太太的难堪,也更是让她老人家疼惜这识大体的媳妇。 沐风居内。 白烟沉放下手中的账册,轻擦着有丝酸疼的眉心。  “小姐,别忙了,小心身子要紧。” 一进门就又瞧见她疲累模样的霜冷担心地说。 将手中热腾腾的汤放置在桌上,霜冷将账册收拾好搁在一旁。 “喏,这是老夫人要我替你熬的补汤,说是你身子虚欠补呢!”她打趣地说。 还以为吉老夫人会是个固执古板的人,没料想却是个可爱慈祥的老好人,对小姐好得不得了。 “实在不该让你跟过来的。”白烟沉露出烦恼的样子。 “怎么说?”霜冷挑起一边秀眉。 白烟沉笑吟吟地说:“你本是我的陪嫁丫环,如今却向着老夫人,整天盯我喝这吃那的,帮着她老人家虐待我!” “小姐真是冤枉了冷儿和老夫人,有人是这般虐待法的吗?”霜冷笑开了。 “老夫人说你身子骨薄,没给你补得白胖起来,她见到会心疼的。瞧!你的脸色最近更红润了。” “就是说!” 一阵莲花清香飘进沐风居,一抹淡紫色身影随后冲进来。 “女人就是要补!”岳莲楼又冲进沐风居。 怎么说是又呢? 自从那日在落月亭一叙,岳莲楼可说是赖上了白烟沉。只要一到午后,她铁定会跑到沐风居来缠着白烟沉。 说实在的,白烟沉一点也不讨厌她的痴缠,甚至可说是喜欢。 一向冷情的她,喜爱莲楼就像烟萝一样。 也奇怪!烟萝虽然比自己活泼些,可是对陌生人向来戒心很重,没想到她不但和言老夫人合得来,还跟莲楼成了手帕交,两人好得很。 白烟沉其实是担心烟萝的,她怕母亲莫名的死,会带给烟萝阴影。 但是有了莲楼这好友之后,她似乎可以放心了。对她而言,活着的惟一目的,就是见到妹妹快乐幸福。 “你又无聊啦?”白烟沉一点也不讶异她的出现。 “别说得我好像只有无聊时才找你嘛!”岳莲搂撒娇道。 “又和烟萝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才没呢!是烟萝说想赏花,我才提议去落月亭嘛,顺道来邀你去的。” 瞧见莲楼心虚的模样,白烟沉才不相信是她所说的那样。 “我看你又想翘赵先生的课了,是不?” 赵先生是岳府替莲楼请的夫子,莲楼长年住在吉府不愿回家,就是讨厌上课,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岳家竟请夫子住进言府教课。 岳老夫人还下一道令,说是如果莲楼敢用任何计谋赶走夫子,或是来个不理会,那么她就亲自来绑她这不孝女回家。 吓得岳莲楼不敢不从,对那个一板一眼的赵夫子是既恨又怕。 “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莲君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文诌诌的东西。每次一听他说课,不到一刻我就会上眼皮贴下眼皮。”她苦苦求道。 “我若顺了你的意,那我岂不成了帮凶。” “求求你啦!我答应你回头一定好好背两首诗嘛!” “成交。”白烟沉爽快地答应。 岳莲楼则有种被设计的感觉,怎么会那么快就答应她…… 不管了,得乐且乐吧! ☆       ☆      ☆ 位于水塘中的落月亭,是白烟沉、白烟萝和岳莲楼最常游玩的地方。 因为位于沐风居前,府内的人有事商量较好找人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它的清幽宁静。 岳莲楼和白烟萝一时兴起,央求白烟沉弹首曲子。拗不过她们的死缠烂打,她也只好依了。 她凝神舞琴,下一刻整个亭子里流泻出美妙的琴音,和她圆润的歌声。 那恍若天上才有的音律,让岳莲楼忍不住拉着白烟萝翩翩起舞。 整个落月事充满了欢乐。 言韶奔等人一回府,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一时之间他们还以为见到了偷下凡的仙子,在落月亭中嬉戏呢! 一曲唱罢,三个人都尽兴得红了芙颊,煞是好看。 一阵鼓掌叫好声惊扰了她们,这才发现亭外的廊子里竟站满了人。 出声的是站在言韶奔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气度不凡、长相十分斯文尔雅。 “好琴艺、好歌喉、好舞蹈!”明白地显示出他的欣赏。 “云截哥哥!” 岳莲楼一见到那男子,开心得不得了,马上放开白烟萝的手冲上前去抱他。 那名叫云截的男子咧嘴一笑,宠溺地拍拍岳莲楼的背,厚实的笑声仍不减其凛凛威严。 “好个莲君!幸好你没忘了我。” “我哪敢!”岳莲楼古灵精怪地吐吐粉舌。 白烟沉静静地看,她清楚地看见那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不凡和那股威严。 这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不过他似乎和四府的人相当熟识,一点也不生疏。 白烟沉并不急着认识他,虽然她对这人有着相当程度的好奇。 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等着有人主动介绍。 “这位想必就是人称水晶美人的言府少夫人。”云截注视着白烟沉。 言罚奔心底掠过一丝不快。 虽然他明知道云截眼中只是纯纯的欣赏而已,可是他就是不喜欢! “没错,是我内人。”他语气中充满怒意。 为何生气他也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想马上用棉被包住白烟沉,好教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云截卓尔一笑,捉弄之意竟起:“冷君真是好福气,竟得此朱颜娇妻啊!” 大家都明显地看出,言韶奕的睑变成了铁灰色。 白烟沉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赞美而昏了头。 “这位是?” “姐姐忘了为你介绍,他是——” 岳莲楼忘形地想向白烟沉说明,却被任无欢打断。 “嫂子,这位是云截,云少爷,和四府也同是世交。” 被打断话的岳莲楼嘟着小嘴,明显的不高兴。 白烟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当然不会相信任无欢的说辞,但也不想去点破它,事出必有因嘛! ☆      ☆       ☆ 由于言韶奕突然回府,落月亭的聚会也就散了。 每个人都找借口离开,似乎是要让他们这对久别的夫妇单独相处。 望着一回到沐风居就捧着账本看的白烟沉,言韶奕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火气。 两个多月没见,难道她没有话要对他说? 一个刚新婚的女子,被丈夫一丢就是两个月,不是应该气呼呼地同他发脾气,或是忙着向他哭诉吗? 为什么她这么冷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没话要问我吗?”他忍不住先开了口。 白烟沉闻言终于抬起头,但眸中却有一丝讶异,好似他问了个可笑的问题。 “我该问你什么吗?”她反问。 言韶奔无言。 望着他有些愠意的脸,白烟沉是有些茫然,但随后立即明白他的话。 “你有事要办,而且明显的不希望让人知道,所以你连莲楼都没通知。我想,你们既然连她都不说,肯定是重要的事;烟沉一介女流,也不能帮上忙,问了也是白问。” 言韶奔讶异于她的聪颖和冷静,虽然表面上仍十分冷漠,但他感到心中的悸动又更深了。 ☆      ☆       ☆ 言韶奔回家,最高兴的除了言老太太外,另一个就属曲倩了。 今天晚上,为了替言韶奔洗尘,顺道款待远道而来的云截,在品香堂开了一席。 到底她是见过世面的人,老夫人不喜欢她,她也心知肚明,所以她明白自己一定要捉住言韶奔的心。 那个云截其实也曾令她心动,但是一碰触他那骇人的眼神时,总不禁使她却步。 也不知四府交的这朋友是什么底子,只知是名门贵胃,却不知是多尊贵的身份。 曲倩也没去细想,她只知道要好好妆点自己,好比下那白烟沉。 ☆      ☆       ☆ 白烟沉静静地坐在紫檀绣墩上,从镜子里看着霜冷为她梳头。 霜冷手巧,不一会儿就替她梳了个典雅的桃心髻。 “清儿,怎么拿件衣裳这么慢呢?”霜冷喊道。 只见霜清两手各拿一套衣裳,一脸苦瓜地走出来。 “人家是在烦心该给小姐芽哪件嘛!” 她刚才在外头闲晃,凑巧看见曲倩的婢女香阁,手上正拿着一件刚制好的衣裳。 听说是特地从白阳城非常有名的锦织坊买来的,那绣功真是没话说,衣料更是上等的桃红绫罗缎子。 怎么说她主子亦是丹凤城的名门千金,怎么可以输给一个红纳楼的花魁! 偏偏性喜淡恬的小姐,就不爱色彩耀眼的华服,而偏爱淡雅的素袍。 霜冷看出自己妹子心思,轻扯嘴角一笑,推一下她的头。 “小姐生得是何等模样,还需那些俗物衬托吗?” 霜清这下子全想通了。“说得也是广 “瞧你得意的。” 她仔细看看,拿起霜清右手的那件。 “就穿这件了。” ☆      ☆       ☆ 品香堂里酒香、菜香四溢。 “你们最不够意思了,去打架也不找我!”岳莲楼气嘟嘟地嚷道。 “莲君,这可不是打架,是去查叛党的。”言韶奕解释道。 “是啊,让你去若坏了事,谁担待?”任无欢坏坏地说。 “你!”岳莲楼怒瞪他一眼。 “还有,莲楼,我暂时不想曝露身份,除了你们和老夫人外,谁都别说!”云截凝重地说。 “连烟沉姐都不能说吗?”她不苟同地说。 她现在是和白烟沉同一阵线的。 “没错!” “为什么?” 言韶奔一副不容且喙的样子,“韶华和曲倩都瞒着,没理由让她知道。” 岳莲楼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这时老夫人走进来,由国色、天香扶着。 “老身来迟了,让公子久等。”吉老夫人笑吟吟地说。 “老夫人言重了!”云截从容地说。 言韶华和曲倩跟在后头进来,看在她们眼中,只觉得云截一定是个身份尊贵的人,不然言老夫人怎会如此谦敬。 “娘,我们还不是最晚到的呢!您瞧,大嫂还没来呢!”她瞄一眼曲情,眼中净是得意。 “烟沉姐姐!”岳莲楼兴奋地朝门口喊。 一抹淡雅的身影飘然而至,霜冷、霜清随后也进门。 所谓素骨凝冰、腰若素约、清灵蕴秀,就是这般吧! 白烟沉依旧是一身月牙白袍衫,搭上淡黄对襟褙子,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得脱俗。  曲倩一脸铁青。 她的精心打扮简直是多余的,白烟沉的清恬淡雅拿捏得恰到好处,托现出她无与伦比的绝尘。 她恨恨地抓紧手巾,眼中满是妒意。 “烟沉姐姐坐啊!” 岳莲楼拉她坐在言韶奕身旁后,才开心地回座。 “小子们,这回不会又不告而别了吧广言老夫人板着脸问。 她可不希望明天一早醒来,又有人不见了。 “放心吧老夫人,这回我可要叨扰一段时日呢!”云截尔雅一笑。 “这可是求之不得呀!” “大哥,云公子世居何处?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言韶华娇羞地问。  她早就对云截有意了,只是他从来是见首不见尾的,碍于礼教又不敢大胆询问,今日有这机会,当然得把握住。 “云截住在京城。”言部奕答道。 言韶华当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她放胆直接问云截:“云大哥住在京城里,那是做生意吗?” 她故意由公子转口为大哥,好拉近彼此距离。 “只要是有利润的买卖我都做。”他露齿一笑,迷得言韶华七荤八素的。 曲倩见白烟沉静默地用餐,心想趁此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烟沉姐姐,你那衣裳好别致呀,是哪家绣坊织的?”她细声地问。  “是啊大嫂,我和倩儿姐姐的衣衫都是由锦织坊绣的,怎么就没见过你身上穿的花色呢?”言韶华也佯装好奇地问。 谁都知道,白阳城的锦织坊绣功了得,名门闺秀都争相请他们裁衣。 也就是说,这家绣坊出的作品,代表的是穿着之人的高尚地位。 在场的人都显得尴尬,她们分明是暗讽白烟沉的衣服粗俗。 言韶奕没有站出来替自己的妻子说话,他只是冷漠地望着白烟沉,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看白烟沉难堪,私心希望她转而向他求救。 白烟沉并未答腔,倒是霜冷说话了:“我家小姐的衣裳全是她自己亲绣的!”  “什么?自己绣的?”言韶华失声讥道:“堂堂白家大小姐的衣裳,竟然要自己绣?” 曲倩在一旁掩嘴轻笑。 霜冷面无表情,对于她们的讪笑没多作表示。 “韶华厂老夫人斥责道。 霜清终于忍不住地说:“我家小姐是‘神绣’夏经秋的闭门弟子,寻常的绣品根本不能比!” “夏经秋?神绣夏经秋?”岳莲楼惊喜地问。 江湖中有个功夫了得、刺绣更是绝伦的绝色女子,人称神绣。传言她一生未嫁,自视颇高,所以并没有收徒。 “骗人!从没听过夏经秋有收弟子。”言韶华不服气地说。  “我是在一次机缘巧遇下,成了师父的闭门弟子。”白烟沉解释。 “老夫人,小姐成亲时送您的见面礼,正是她亲绣的松柏长青图。”霜冷在一旁补充道。 “原来是神绣的媳传弟子,难怪我一见那绣图就爱不释手呢!” 和老夫人的惊喜相反的是言韶华和曲倩的败阵。 原本是想让她下不了台,没想到却让她露了一手,真令她俩气短。 ☆       ☆       ☆ 明月如霜般皎洁,轻风如同水般清凉。 白烟沉独自一人坐在梳妆镜前,缓慢地梳着乌发,心思却飘远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情该是淡泊的。就算是初见言韶弈时,她也这样认为。 可是一切都不对了!她平静无波的心开始为他荡漾。 承认吧!她是爱他的。 即使他对自己总是冷漠,即使他心中早有伊人。但她就是管不住那脱轨的心。 “你总是这样冷淡吗?” 不知何时,言韶奕已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凝视着她。 白烟沉的心一瞬间有些慌乱。 她放下梳子,转身面对他。 ‘你不也一样!”她回答。 这实在不像夫妻间的对话,但却有股融洽的气息溢出。 是啊!冷君是合该配个冰妻的。 他们是同一类的人,没有轰轰烈烈的纠缠情爱,却是另一种细水长流。 “难道你不想弄清楚我和曲倩的事?” 这真是踩到她的痛处。 过去她一直对自己相当有自信,不论什么事她都有把握,但是这一次…… “不想!”她强颜欢笑道。 “哦?”他挑起俊眉,嘴角有丝邪佞。 “我不讳言曾听过许多传闻,但那是在我进门之前,事实如何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无法接受和另一个女人共享婚姻。”白烟沉很坦白地告诉他。 在男尊女卑的时代里,这样的思想实属怪异。 但是她参白长生却告诉她,女人同样可有自主能力,同样可以追求幸福的权利,就如同她们的娘亲一样。  他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她诗词歌赋,让她的才能不输任何男子,同时也让她学习女子该学的女红刺绣;二经秋就是凭着白长生和她是旧识,又曾救过她一命,才破例收她为徒的。 父亲如此苦心栽培她,就是希望她成为才德兼备的女子,努力勇敢地追求幸福。 虽然后来她为了烟萝而选择放弃自己的幸福,但是这观念却根深蒂固地烙在她脑海中,她可以为了妹妹嫁进言家,但不能忍受和别人共侍一夫。 这大概是另一种情节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对你忠实?”言韶奕有兴趣地问。  他承认他娘替他娶的新娘很有意思,不似他先前想的那般无趣。 “没错!如同我对你一样。”她眼中透着坚定。 “我和曲倩没什么。”言韶奔突然说道。 白烟沉讶异于他突如其来的坦白,心中竟有微微的喜悦。 “我更不能忍受被欺骗。”她附加地说。 “我同意!”言韶奕带着笑意走向她。 对于他的靠近,白烟沉有些紧张,心跳骤然加快。 “你好像很紧张?”他的笑意更深了,眼中有着和新婚之夜相同的狂肆。 “没有……我只是不习惯。”被逼到床边的白烟沉小小声地说。 “不习惯?”  他颀硕的身体已经亲呢地压住她,两个人的身躯是那样的密合。 白烟沉清楚地感受到他强烈的欲望,毕竟她已经不是未经人事。 “看来我得早些让你习惯才是!”他轻易地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光看她红着脸颊的模样,就令他血脉贲张了,更何况是她褪去衣衫的模样。 白烟沉被他这一揽和,早已意乱情迷,再也没机会谈条件了。 夜正长,而情正浓…… ☆       ☆       ☆ “没想到老夫人歪打正着挑了个好媳妇。”云截走进掩苍斋。 “也是韶奕自己的福气!”鲜少开口的连风落说话了。 “也是!” “京城里可有传来消息?” 云截一句话,惹得众人双眉凝敛。 “没!”连风落答道。 “这实在不对劲,他该行动了啊!” “正是!所以部奔才要您先住进府里,就是伯对方来个出其不意。”任无欢难得收起盂浪戏迫,正经地说。 “他早有准备了,否则不会跟踪我到苏州才动手行刺。”云截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 任无欢含笑地替他和连风落斟上一杯酒。 “看来冷酷的皇帝又要被历史记上一笔弑杀亲叔的罪名了。” “我一点也不在乎。”云截吊儿郎当地说。 没错!云截正是当今皇上。 言韶弈消失的这两个月,就是陪他去查八王爷的罪证。 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人如此敬重他、岳莲楼一见到他就兴奋大叫的原因。 “莲儿,还不出来!”云截对着门口喊道。 门一开,果然是岳莲楼站在门口。 她大咧咧地走进去,一点也没被捉到的窘态。 “就知道你们有事瞒我,果然没错!去捉老贼也不找我,真不够意思。” 她替自己倒杯茶,咕噜地一口气喝光。 “我们只是去探查情况,带着你不方便。”任无欢解释。 岳莲楼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不方便?哪不方便呀!上次你们连妓院都带我去呢!” “随你怎么想!”任无欢仍是一派悠闲。 上回云截出巡,的确是带着她,但那是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她涉险…… 这样的对白,早已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云截和连风落早就习惯了。 岳莲楼对他扮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拉住云截的袖子,对任无欢怪异的样子视而不见。 “云截哥哥,让人家去嘛,这两个月都快闷死我了。”她撒娇地嘟起红唇。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玩疯了,天天缠着烟沉嫂子?”任无欢落井下石地说。 “不关你的事,你闭嘴!”岳莲楼恨恨地吼道,转而又对着云截哀求:“人家烟沉姐姐不同,她纤弱沉静,韶奕大哥当然不舍得她去,但我不同,我有武功的呀!” “哼!真是大言不惭,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任无欢讽刺地说。 “任无欢!”岳莲楼有些伤心地红了眼。 总是这样!他就是喜欢伤害她。 这突来的眼泪倒是让任无欢慌了手脚。 “莲楼!” 她跳起来,泪珠滚滚落下。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广 她快步跑到门边,“我为我那三脚猫功夫替你们惹的祸道歉,以后再也不会像跟屁虫似的跟着你广 最后那句话是针对任无欢说的。 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掩苍斋门口。 “你们的结还没解开?”云截问道。 任无欢昔笑地摇摇头,眼底净是落寞。 “恐怕是怎么解也解不开。” “或许我能帮上忙。”云截关心地说。 他和四府几人可说是一同长大的,无欢和莲楼的心结怕是他也有责任。 “不!”任无欢坚持地说:“一切都怪我自己,所以我不想再通她了,不论这结如何千头万绪,我也会努力去解开它的。” 连风落望着任无欢,思绪也跟着飘远。 ☆      ☆      ☆ 栖霞小筑中,言韶华正安慰着曲倩。 “倩儿,你就别难过了,我哪知道白烟沉竟是神绣的弟子嘛。” 原先是想让她难堪,却没想到反而让她露了一手。 更懊恼的是,她见到云公子眼中对大嫂的欣赏。 自从八岁那年在岳家,见到当时十二岁的云截时,她小小的一颗心就暗许了他。 虽然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是看见母亲和大哥对他的礼遇,她肯定云截的地位一定很高。 自视很高的她,别的凡夫俗子根本看不上眼,只有他能配上自己。 “可是就连那位云少爷都赞美她,看来她真的比我好。” 曲倩委屈的声音拉回言韶华的思绪。 “别灭自己威风嘛,不过是会刺绣罢了,我们也会啊!”  “可是那位云公子……”曲倩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别可是了,我一定会整倒她的。” 说完,言韶华在心烦意乱下,也没多坐就走了。 曲情遣下香阁,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原本柔弱的神情顿时变得狰狞,唇边含着得逞的笑容。 她是故意提起云截的,韶华那点小小心思,哪能赢过她的眼睛。 第四章 许多人都感觉得到言韶奕的改变。 虽然他依旧不多话,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柔情,尤其是在有白烟沉在场的时候。 言府人不多,但是管起来仍很费神。 以往吉老夫人不爱管事,所有大小事都由霍天福总管负责。 如今有了白烟沉,担子当然由她挑了。 而她也没被难倒,毕竟在白家所有的事也是由她处理的,所以她做起来驾轻就熟。 “少夫人,这是这月的开销,请您过目。”走进沐风居,霍天福恭敬地将账目放在桌上。 “天福叔请坐。”白烟沉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是!” “天福叔请喝茶。”霜清递上一杯茶。 “谢谢!” 霍天福啜口茶,看见白烟沉黛眉轻锁,“夫人可有什么疑问?” 她斟酌了会儿,“上个月我便觉得奇怪,怎么玉呜楼和栖霞小筑的开销那么大,每月都大过老夫人的宜芸馆和其他各院?” 霍天福为难地说:“这事我好几次想提,以往是怕老夫人生气,所以就按下了,后来又怕少夫人您为难,就没提起。” “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大小姐和曲姑娘,她们每月都做新衣服,而且每回都是订自锦织坊。那锦织坊是白阳城里首屈一指的,绣工是特别贵,王鸣楼和栖霞小筑的开销,大多是因为做衣服。” “我明白了!” “少夫人,您要怎么做?” “一切我自有主张。” ☆       ☆       ☆ 老夫人一则开心儿子回来,二则高兴有贵客临门,一时玩心大起,要大伙到落月亭赏花。 就连平常不爱热闹的连风落,也被她三催四请地抓来,只除了曲倩和言韶华没到。 并非她老人家偏爱韶奔,而少疼了韶华。 就因为太过疼惜,导致她的任性胡闹,性格上总是娇悍了些。 加上言老夫人本来就不太喜欢曲情,而韶华又偏偏爱跟她混在一起。 于是这次老夫人是谁都邀了,就独独没找曲倩! 言韶华一赌气,也就跟着不来。 想到这,她就喝不下手上的那杯茶,重重地叹口气。 “太君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叹起气来了?”云截问道。 老夫人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天香,“不就是韶华。” “娘,韶华又惹事?”育部奔悒郁地问。 “这倒是没有,只是担心她那别扭的性子,再加上曲倩那阴沉的个性……”一向乐天的她,开始为女儿的未来烦恼。 一旁静默的白烟沉却开了口:“娘太多虑了,韶华只是年纪较轻,说话直率罢了,依我看她本质倒是天真烂漫。至于那曲倩姑娘,也只是比较沉静。” “你别替她们说话,你以为我当真不晓得,私底下华儿常找你麻烦。”她真替自己的女儿感到丢脸呢。 “有这等事?”言韶奕冷眉轻挑,看得出他的怒气。 白烟沉盈盈目光望着他,心里思索着该不该说出那问题。 韶华的确是来闹过几回,但却都没捡到便宜就回去,因为她总是说不过自己。 几次下来倒也显得无趣,也就没再生事了。 “是有些意见不合罢了!”白烟沉还是决定不说。 “哼!岂止是意见不合而已,那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岳莲楼不服地补充道。 好几次韶华上沐风居吵,碰巧她都在,每次都差点闹翻。 要不是白烟沉挡下,她想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挨揍韶华的屁股。 ‘太君若真如此担心,那不如等正事告一段落,让韶奕送她上我家,让令媛跟在我娘亲身边,我想不出数月肯定有所改进。”云截提议说。 谁都知道,宫中那个太后可比言老夫人厉害多了,年少时还曾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呢! “真是这样,我先在这儿谢过你了。”老夫人总算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 话锋一转,他们聊到苏州的风光,也暂时缓了气氛,只可惜好景不常。 “娘!”言韶华气冲冲地跑到落月亭。 她拉着曲倩冲进亭子里,才发现云截也在,急忙又缓下步履,但脸色仍是不快。 “女孩子家这样莽撞,成何体统!”老夫人斥道。 “娘,人家是太生气了嘛!”她向母亲先撤撒娇,再转回头瞪一眼白烟沉。 “什么事?”老夫人问道。 “都是大嫂啦!”言韶华跑到白烟沉身边。 她用力拍一下桌子,愤恨地说:“你为什么叫吕总管去锦织坊说什么以后我和曲府的衣服,每个月只能订三套?” 看着韶华的理直气壮、曲倩的一脸无辜,和随后赶来的霍天福,白烟沉明白她们铁定才刚和天福叔吵过。 任无欢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好似他已期待很久。 连风落则仍维持他的冷漠本色,只是难掩一丝嫌恶。 岳莲楼则瞪大双眼,因为她可是头一次见到韶华不顾淑女身份地发标。 言韶弈未出声,他想看看他那聪慧的小娘子,要如何摆平娇蛮的小恶霸! “先别动气,冷儿,为韶华小姐斟杯茶。”白烟沉柔声淡笑地说。 “是广霜冷正想倒茶,就被言韶华推开。 “不喝!我要知道为什么。” 想她堂堂吉府千金,做件衣服还要被限制,传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烟沉,这是怎么回事?”言老夫人一脸迷糊。 “娘,是这样的。从我嫁进言家,承娘抬爱,将府内的事交给烟沉管。可是这几个月下来,我发现玉呜楼和栖霞小筑每月出账都超出,问过天福叔,才知道是因为韶华和曲姑娘,每月都向锦织坊订好几套衣服。” 言韶华被说得有些心虚,但又咽不下一口气,仍强撑着。 白烟沉继续说:“我也问过冻香,韶华许多衣服订了是从来不穿,想想后,才交代天福叔去锦织坊,将她们每月的六七套衣裳改为三套的。” “真是太胡闹了你厂言老夫人气极了。 虽然是被御封了府,但言府一向持俭治家。 “不过是多订几件袍子,这样也能大惊小怪吗?又没花多少银子。”她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是几件衫袍没错,但你们选的全是上好锦绮布料,一件花费就要五十两银。在白阳城,五十两银能济助多少贫民,能让多少人有饭吃呢!”白烟沉仔细地解释,希望能让韶华明白,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几两银子,对一些穷人而言却是救命钱。 可惜言韶华并不领情,她只感到被羞辱了一顿。 柯况还是在她心上人面前! “娘!”她再度转看向老夫人,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支持。 “你嫂子处理得好极了,这事要是先让我知道,我就连一件也不给你做。我们言家祖训说的就是勤俭行善,每年布施说有多少就有多少,而你竟然一件衣裳就花五十两,真是荒唐!” “娘!”言韶华红着眼,想作最后的挣扎。 言韶弈明白该他出面了。 “韶华。”他双眉凝敛。 “大哥!”言韶华怯怯地说。 她其实挺怕言韶奔的,每回瞧见他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像做错事般。 “你说这事该怎么善后?” 听起来像是在询问,但明白人都知道,这是言韶奔生气的语气。 言韶华的气焰顿时去了一半,她知道大哥一开口,是不会留下半点余地的。 ‘大哥……”早知道她就不选在有他在的时候开口。 ‘你回房闭门思过吧!”他冷严地说。 ‘’娘!”言韶华霎时惨白了脸。 要她闭门思过会憋死她的。 “就依你大哥的话吧!”言老夫人轻叹口气。 看来她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云截的提议。 一看大势已去,言韶华恨恨地瞪白烟沉一眼,莲足一蹬,转身就跑出去。 曲倩眼见韶华跑了,她也没借口停留,流连地望一眼言韶奕,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      ☆     ☆ 深夜时分,隐约只听见虫呜。 一座华宅里,一位身穿盘领右衽常服,颇具威严的老人,正饱含怒意地瞪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王爷恕罪!属下原先已快得手,怎知半途竟杀出三个程咬金……”其中一人抖着身子说。 “可知任务失败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坐在扶手椅上的一名年轻人阴柔地开口。 一地的黑衣人全吓得趴在地上,头磕个不停。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一阵掌风击出,求饶的声音全不见了。 “云旗,我可没说要他们死!”八王爷不悦地回头望向朱云旗。 “不过是替您解决善后的麻烦。” 轻松的语气,仿佛他不是杀了人,而是踩死只蚂蚁。 那是一个浑身充斥邪佞气息、狂肆的男子,五官中隐约有云截的影子。 他正是当今八王爷的儿子,云截的堂弟。 “我送你去学各门派的奇学,就是要你有朝一日能替我杀了朱云截,怎么你老是让这些小卒去对付他,更何况还有四府的人在。” 想当年,所有的皇子里就属他的战功最为彪炳辉煌,其他的皇子根本比不过他。 他也一直认为,以他的功劳,帝位最终定用于他。 没想到,先王驾崩,遗诏中册立的新帝居然是所有皇子中最文弱的四哥! 不服!他当然不眼! 那样软弱的人,凭什么取得他打下的江山。 无奈他当时被迫交出兵权,手无寸了又能如何? 于是,他开始暗中策划,将年仅七岁的朱云旗送到各门各派学习武功。 又暗地里收买人马,表面上仍装作谦顺,使皇帝轻心。 两年前,他的四哥也崩逝了。 他欣喜地认为机不可失,毕竟世局就属此时最为不稳。 何况朱云截只有十八岁,他以为毛头小伙子能有何作为?没料到,他兵马尚未调齐,京中就传来消息,说是新帝强力整治守军,似乎早有防范。 他老了,当年万夫莫敌的勇气早已锐减,但想当皇帝的梦却从未停止过。 所以,他将希望放在儿子身上,希冀有朝一日能穿上龙袍、坐上龙椅。 但他却从没想到,聚少离多的亲情,难免会因时间而变得淡薄。 如今的朱云旗,是无法让他一手掌握的。 “父亲大人不用着急,你毕生的愿望,做儿子的定会替你达成!” 当八王爷还沉浸在回忆中时,朱云旗阴邪的声音突地飘进他耳里。 摹然回首,早就不见朱云旗的踪影。 ☆      ☆       ☆ 因为锦织坊的事,言韶华一直和白烟沉赌气。 就连吃饭都不愿意和她同桌,整天就窝在曲倩的栖霞小筑中,言老夫人骂过她几回,她也不听。 在她心里,就觉得白烟沉这么做是给她下马威。 “倩儿,你倒是想个法子呀!我一定要整倒白烟沉。”她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更何况还在云截面前。 “韶华,她可是你大嫂呢!言大哥又那样宠她,谁能动得了她?”曲倩一副怕事的模样。 她的确是忌讳着的。 谁会料到言韶奕那副冰寒的外表下,含着的是一颗火热的心,她原先还以为,他连心都是冰的。 不只是他,就连最没表情的连风落,在见到白烟沉后也会露出笑容。 有一回,她还偷看到白烟沉和连风落在下棋呢! “就连云大哥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她总是冷冰冰的呀!”言韶华皱起秀眉。 她其实不是真的那么厌恶白烟沉的,毕竟仔细一想,从头到尾只有她骂白烟沉,而白烟沉从未回过嘴。 她总是噙着笑,柔柔地向她解释。 曲倩见她的心正动摇,忽然心生一计。 “韶华,我曾听说那个云公子好像是个高官,这次南巡好似有什么密务。如果我们能拿到机密文件,然后嫁祸给白烟沉,说是她泄的密,就算言大哥再怎么宠她,也护不了她!” 曲倩愈想愈觉得这法子好。 “可是……”要是被大哥知道了,她十条命都不够死。 言老夫人虽然宠她,但却不会溺爱她,要是被她老人家知晓……恐怕会活活气死。 “别想那么多了,难道你不想整倒白烟沉吗?自从她嫁人言家,你哪天好过啦!还是你想继续让云公子更欣赏她?”曲倩乘机加油添醋。 一想到云截,言韶华便铁了心。 “好吧!就这么办。” ☆     ☆     ☆ 星斗稀落,柳叶随风斜飘。 白烟沉坐在绣台旁,心思全放在上头,没发现身边早站了个人。 “这可是绣给韶华的?”低沉的声音乍响,吓了她一跳。 言韶奕轻松一拉,白烟沉便被拥人温暖的怀中。 对于丈夫这样的亲见行为,她还是有些羞赧。 “嗯,算是赔礼吧!” 虽然错不在她,但毕竟家和万事兴嘛,身段低一点也无伤大雅。 言韶奕并非驽钝之人,白烟沉的温顺、善解人意,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别太劳累了。” “知道了。”她巧笑情兮。 这一笑,惹得言韶奕的心一紧。 所谓的一笑倾城就是这般吧! 言韶奕眼中露出的炙热,让白烟沉有些不知所措。 她太清楚他眼底燃烧的是什么。 她扬起俏脸,深深望住他。 斜月帘栊,夜有些微寒,而沐风居里憎却才正浓…… ☆     ☆     ☆ “看来,八王爷的行动是暂时停止了。”任无欢喝口茶。 “不见得!”连风落说。 “我也认为不可能。”云截同意他的说法。 八王叔的野心不是一朝一夕的。 对于皇位,他从来没有死心过,尤其是这几年,更是明显。 “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另有安排?”任无欢疑心地说。 云截和连风落同时点点头。 “喔……你们商量完了没,我都快睡着了!”一旁久候的岳莲楼伸个懒腰,不耐烦地打个阿欠。 “早叫你别管这事,是你自个儿要留下来听的。”任无欢悻悻地说。 他本来就不希望莲楼卷进这事,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以往那些三两下就可打发的混混,而是一场硬仗。 “哼!”响应他的,是一声不领情的冷哼。 “别斗嘴了。”云截厚实的声音阻止一场唇舌大战,“莲楼,我交代你的东西可别搞丢了。” “放心!”她拍拍胸脯保证道。 “我啊,把它缝在内衫呢!一刻也不会离身的。” “那就好。” 所有的对话,全落人窗外的那人耳里。 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还和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      ☆     ☆ 日子表面上平静无波地度过,虽然言韶华仍没给白烟沉好脸色看,但至少不再针锋相对。 只是白烟沉最近总觉得恶心,没多想的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并不在意。 “小姐,怎么又没加件衣裳就这么跑出来!”霜冷走进落月亭,瞧见白烟沉又是一袭轻薄的白衫裙,不禁心疼地斥道。 “真不知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怎么我总让你唠叨。”白烟沉佯怒地敛起眉。 “有你这样不晓得保重的主子,可怜的我也只好扮起碎嘴的奴婢啰!”霜冷难得地开起玩笑。 “烟萝最近好不好?” “断霞、断紫很贴心的,这儿的水月居和白家布置的几乎相同,烟萝小姐怎会不好!” 也是!加上调皮的莲楼,总是拉着烟梦到处跑,从小身体不好的她,最近倒是开朗许多。 “瞧!二小姐和莲姑娘来了。”霜冷指着曲廊里的两道身影。 “姐姐!” “烟沉姐姐!” 白烟萝和岳莲楼相继喊道。 “又到哪闹去了?”白烟沉宠溺地说。 岳莲楼嘟起红唇,不依地说:“说得好像我们很坏似的,才没去哪儿胡闹呢,不过是去逛逛市集而已。” 看一眼作男子装扮的莲楼,白烟沉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自从她看破莲楼的身份后,莲楼便索性换回女装,除非出门才换男装。 ‘’冷儿姐姐,上回你说要借我的绣花草图怎么没见着?”白烟萝突然想起,赶紧乘机问道。 “哎呀!对不起,我忘了。”霜冷拍拍额头。 “人家可是左等右等,你竟给忘了!”白烟萝娇嗔道。 “好小姐,别生气了,我这就领你去挑,好不好?”霜冷讨好地说。 “当然好!”她转向岳莲楼,“可别走了,说好下午要去你的飞光轩玩的。” “好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总行了吧?” 望着烟萝和霜冷走远,岳莲楼这才发现烟沉的脸色不对。 “嫂子,怎么你脸色如此苍白,病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白烟沉含笑说道。 岳莲楼越看越不对劲,“生了病可不是开玩笑的,逍遥君的医术还算差强人意,走!我扶你去让他瞧瞧。” 任无欢是“医怪”黄竹的传人,黄竹将毕生所学全传授予他,就潇洒地云游四海去了。 “别大惊小怪的啦,真的没什么!” 白烟沉站起身,想证明自己的说辞,好让莲楼相信。 一阵晕眩使得她向后倾倒,幸好岳莲搂手快扶住了她。 白烟沉下意识地抓住岳莲楼的衣襟,不小心扯开她的衣襟,露出了内衫。 “还说没事?”岳莲楼没注意自己衣襟半敞,她现在只注意到烟沉脸色的惨白。 “对不起!”她感激地看一眼莲楼,在她的搀扶下坐着。 “也不用向我道歉啦!”倒是让她不好意思了。 白烟沉指指她的领口。 岳莲楼这才发现她说的是自己的领口开了,她甩甩手不在意地整理好衣服。  白烟沉调匀呼吸,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刚才不小心的拉扯,令她注意到维在莲楼内衫的东西…… “莲楼,或许我不该问,可是……” “哎哟,什么时候你变得和我生疏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在她心里,早把烟沉当成亲姐妹了。 “我刚才不小心瞧见你的衬衣里缝了东西……”白烟沉看到莲楼脸色乍白,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她赶紧改口:“人总有难言之隐,就当我没问吧!” “不!”岳莲楼咬咬嘴唇,“你又不是外人!” 她扯下内村中的小布包,拿给白烟沉,“给你瞧瞧。”  白烟沉犹豫二会,还是拿起来看了。 越看,她的心就越慌! 这可是当今八王爷叛变的密函…… “这是……”她向莲楼求证道。 岳莲楼对她点点头。 “那么,那位云少爷……”话没说完,她就被莲楼给截住。 ‘你心里清楚就好。”她故作神秘地说。 早知道那云截非寻常人,怎知竟是如此尊贵之人! 白烟沉给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但心中仍漾着不祥的感觉。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快快收好吧!” “知道了。” 岳莲楼将密函包裹好,仔细地放回衣袖里,正巧霜冷领着白烟萝回来。  殊不知刚才那一幕,全被隐藏在暗处的两双眼睛看穿了。 第五章 “公子,事情全办妥了。” 一名身穿红色紧身衣的女子,脸上蒙着红色布巾,声音似乎是刻意压低嗓子的。 “东西呢?”站立在湖边的男子倒是一派优雅,一袭白袍,手上拿着白色褚扇。 “在这儿!”红衣女子恭敬地递上手中的信件。 白衣男子从她手中拿过信函,瞧都没瞧一眼,“嘶”的一声,一叠纸便冒出白烟。 他轻轻一抛,那张纸片顿时化为灰烬,飘到湖面上去了。 “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明白了。”红衣女打了个揖。 “去吧!” 待人走远后,男子才露出浅浅的冷笑,那笑中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骇意。 ☆     ☆    ☆ 言韶华一反常态地将自己关在玉呜楼中,已经三天了。 说是生了病,可是又不让冻香请医生,只说休息几天就好。 任性的她,谁都不愿见,只除了曲倩。 “你再不出去,大家一定会起疑心的。”曲倩蹙着眉头劝道。 “可是……我会害怕……” 风一吹,露出绣帷里人儿的眼。 那哪是称病的面容,只除了因为害怕而有些惨白外,根本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别怕,又没人看到你拿嘛!怕啥?”曲倩拍拍她的手。 “你把那东西丢了吗?”言韶华不放心地询问。 ‘当然!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的,我们只要装作不知情就好了。” “你确定那只是大哥生意往来的账册吗?我们把它丢了,会不会使大哥损失惨重啊?” 她从来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更何况那天她瞧了一眼,那包着账册的布似乎是宫里的东西…… “不会的!”曲倩轻笑一声,“言大哥的生意做得那么大,不会有太大的损失的,更何况我们只是要让白烟沉受点教训而已。” “可是……”会不会太过火呀。 “别可是了,记住,明天你一定要出现,否则会穿帮的!”曲倩三令五申地提醒。 言韶华轻轻地应了声,但心底始终不踏实。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     ☆    ☆ 晚上,言韶华终于出现在饭厅,只是静默了些。 白烟沉看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想是她刚病愈没什么食欲吧! “韶华,你刚生过病,油腻的东西怕会吃不惯,我特别让厨房做了几道清淡的青菜,你尝尝!”她夹了一些青菜到韶华碗中。 望着碗中的热菜,言韶华更加心虚了。 “韶华,你大嫂在跟你说话呢!”言老夫人见她一言不发,以为她又闹脾气了。 “谢谢大娘……”她小小声地道谢。 “别客气广白烟沉浅浅地报以一笑。 “不好了、不好了!”岳莲楼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铁青。 “莲搂,出了什么事?瞧你说的!”云截问道。 她一见大伙都在,支吾着不知该不该说。 “到底是什么事?”任无欢有些急躁地追问。 岳莲楼心一横,也顾不了那么多。 “缝在我内衫的密函不见了!” 这下众人全被震惊了,饭局草草结束。 除了曲倩以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到玉澜堂去。 “怎么会弄丢呢?不是千交代万交代了吗?”任无欢气急败坏地吼道。 “别凶我嘛!”岳莲楼红着眼眶,也吼回去。 “除了洗澡,它从来也没离我的身,我怎么知道会弄丢!”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籁籁地流下来。 “现下不是追究的时候,而是该怎么把东西找出来。”言韶奕冷静地说。 “莲儿,快想想,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密函在你身上。”任无欢紧张地抓住莲楼逼问。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了呀!我始终很小心的。”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呀! ‘’莲楼,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想个仔细。”言韶奕看出她似乎想到什么。 “是还有一个人知道,但不会是她拿的!” “是谁?”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是……烟沉姐姐!”她还是说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白烟沉身上。 她的睑色瞬间变得惨白,“我是知道密函的事,但绝不是我偷的!” 她的目光移到言韶奕身上,希望能得到依靠和支#。 但却只得到他不信任地移开目光。 “哼!偷东西的人当然不会承认的。”言韶华冷哼道。 “不能凭这样就定大嫂的罪!”连风落缓缓地开口。 “我也不相信烟沉会做出这种事。”言老夫人也极力保证。 “我也是!”岳莲楼自始至终都不曾怀疑过白烟沉。 言韶华眼见大家的心全向着白烟沉,原本心里的化意全没了。 “不是她还会有谁?我和曲倩可是被蒙在鼓里,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她彻底地为自己和曲倩撇消关系。 “是谁偷了八王爷造反的密函,现在都已无所谓,幸好那封是假的。”云截庆幸着。 造反的密函?曲倩明明告诉她,只是普通的账册呀,怎么会是密函? 言韶华怪异的脸色,全都落到言韶奕眼中,他的心里已经有谱了。 其实他是刻意装出不信任白烟沉的样子,因为他们要引大蛇出洞。 虽然知道被偷的是假密函,让白烟沉松口气,但她仍需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我没有拿!”她重申道。 在她心里,婆婆可以不相信她,莲楼也可以不谅解她,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她并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除了韶奕! 几个月的夫妻生活,心灵上的交融,难道还不够让他了解她吗? 但言韶奕的无语,彻底打碎她的心。 忽地,她冷冷一笑,神色清冷,让言韶奕有些心惊,但云截的眼神,却让他硬逼自己冷漠。 突然之间,白烟沉为她如此相信自己丈夫而倍感讽刺! 她二话不说,转身便要离开,身形有些摇晃不定。 “你要上哪去?”言韶奕强迫自己不露情感。 “回房。”她细细柔柔的声音依旧,却少了一份生气。 “事情未查清楚前,不许你离开沐风居!”他咬着牙说出口 “明白了。”恍若无魂的声音传来,使言罚弈也痛砌心肺。 望着爱妻远去的背影,他心里呐喊着:沉儿,这是为了保护你呀! “我姐姐不会偷什么密函的!” 一声极似白烟沉的柔腻声音气愤地冒出,云城不禁望向声音传来之处。 这才发现,竟有一位白玉般的佳人在那儿,这也是他到这儿来后,除了烟沉外仔细看的第二个女人。 从她和白烟沉相似的五官看来,大概就是她的妹妹白烟萝了。 好个白玉无瑕的美少女!云截心中不免费道。 乍见白烟沉时,他以为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美、更脱俗的了,没想到白烟萝竟也同她不相上下。 正在气怒中的白烟萝,仍难掩天真的气质,与白烟沉的温婉贞际相异,但却无损其娇媚。 看来,白烟沉姐代母职,将妹妹保护得很好,没让世间的秽气沾染她半分。 “萝儿,韶奕大哥可能有什么打算也说不定,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何况我们都相信她呀!”岳莲楼移步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劝道。 白烟萝摇摇头,眼里漾着水光。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打算!我只知道姐夫彻底碎了姐姐的心。你们不明白的,她外表看似坚强,但终究是个女人呀!爹常说,姐姐是水晶做的,心是透明的干净的。姐夫,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补?” 说完,白烟萝再也忍不住,她越过岳莲楼快步冲出玉润堂。 一席话,让在场的人全愣住,包括知情的连风落和任无欢,还有主事的云截。 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补? 言韶奕的脑海中,涌现的全是烟萝的这句话。 ☆      ☆      ☆ “姐姐!”白烟萝推开门,才发现白烟沉正坐在床沿掉泪。 白烟沉擦去泪痕,露出一贯的笑脸。 她曾在娘的坟前发誓,再也不轻易落泪,而爹爹走的那次她首次破例地哭了。 这次她又违誓地哭了,为的却是负心的人。 “什么事?”强颜欢笑的脸有些扭曲。 “你哭了?”白烟萝心疼地问。 她哪会不知道,姐姐为了保护自己,强迫自己变得坚强,甚至向娘亲起誓,绝不轻言哭泣。 从那时起,她再也没看过姐姐落泪伤心,除了爹亲去世的那日。 白烟沉并没否认,她站起身,拉着白烟萝坐下。 “你信不信我?”她相当认真地问。 白烟萝用力地点点头,“当然!” “那么,答应我,无论将会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一姐?” 白烟沉莫名的话,让她有些害怕。 “答应我!”白烟沉再次重申。 坚定的语气,使白烟萝不得不点头响应。 白烟沉明显地呼出一口气,露出浅浅一笑。 叩叩! 岳莲楼故意敲敲门才进来。 “你来得正好!萝儿,我有话对莲楼说,你先回房休息去。” “好吧!”白烟萝不放心地再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岳莲楼见白烟萝走远才坐下,“你要对我说什么?为何要支开她?” “我只是不想再让她担心,而且有些事要拜托你。”她正色地望着莲楼。 “到底是什么事?你弄得我好紧张哦!”岳莲楼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白烟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但眼中仍难掩愁绪。 “只是想谢谢你那么相信我,还有,要麻烦你照顾烟萝。” 她说得平静,听在岳莲楼耳里却令她心中陡生不宁,“对你,我本来就放一百个心,不然也不会主动让你看密函,但你为何要托我照顾烟萝?莫非你……”她脸色大变。 烟沉的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在交代什么似的。 “别胡思乱想,你忘了我被禁足吗?拜托你照应萝儿,是怕她有事没人商量罢了。” 一番话并不能让岳莲楼完全信服,但从烟沉的脸上,又看不出所以然。 “真的只是这样?” “我何时骗过你?” 岳莲楼想想也是,从来也只有她唬弄烟沉,虽然烟沉每回都是故意被她骗的。 ‘你放心!有我在,烟萝不会有人乘机欺负她的。”她拍胸脯保证。 烟沉随后又交代一些府里的事,她也只当是烟沉放不下心。 直到白烟沉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才让她走。 望着莲楼消失在月池的曲径时,白烟沉才轻轻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诓你,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走到桌前,望着霜冷铺好的纸。 似乎该写些什么,又不知还有什么可写的。 她拿起笔,又放下。 凄然一笑,心想也该是时候了。 她缓地往外走,经过曲廊,打开通往府外的小门,悄悄地走到郊外的闲梦湖边。 ☆     ☆     ☆ 言韶奔在沐风居外站了好一会儿,望着里头还闪着烛光,他犹豫着该不该离去。 其实他很想冲进去,大声地告诉烟沉: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终于,他还是推门而人,却失望地没瞧见任何人。 “烟沉?”走进小阁也没瞧见人。 会到哪儿去了? 突然,书桌上的纸引起他的注意。 纸是铺好的,还特地用纸镇压着,笔也刚润过,明显是想写,却又没写。 言韶羹心中突然一慌。 烟沉是怎样的心情提起笔.又是怎样的心情放下笔? 这不祥的感觉迫使他冲出沐风居,焦急地在月地周围找寻她。 终于他看见小门没关,赶紧追了出去。 好不容易,在闲梦湖畔看见站立在那儿的烟沉。 望着她那被月光映得更美的身影,言韶奔才放了心。 但就在他呼出一口气,正要呼喊她时,却只见那一抹雪白身影纵身一跳,跃入湖中…… “沉儿厂声嘶力竭地一呼,他心神俱裂地红了眼,跟着也跳入湖中…… ☆      ☆      ☆ 望着昏迷中的言韶奔,任无欢叹口气。 “逍遥,到底怎样了?”云截问道。 昨晚,连风落就这么扛着言韶奔回来,两个人全湿透了,而言韶弈则是惨白着一张脸。 “没事,只是太累了。” 言老夫人一听,总算松口气,“风落,到底你和韶奕遇到什么?奔儿怎么会跳人闲梦湖?” 连风落一脸倡郁,“我一时心血来潮,想与韶奔聊聊,来到沐风居外,见到小门未关,才跟着出去看看。追到闲梦湖边,就只来得及看到……” “你倒是快说呀!”岳莲楼有些着急,她总觉得有不祥之兆。 “只看到大嫂跳下闲梦湖!” 众人皆倒抽一口气,岳莲楼更是震骇得说不出话。 “然后冷君也跟着跳下去,我见他发了狂地搜寻,怕他会出事,才动手打昏他。”连风落将事情交代清8。 “不!” 白烟萝泪流满面地冲进来。 她原是听说言韶奔生了病,心想既然仍喊他姐夫,按理也该探望探望他,没想到才进门,就听到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用力揪住连风落的衣领。边摇头边哭喊:“你是骗我的吧!你一定是骗我的。不会的,她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我了!” 岳莲楼只能安慰她:“你不要这样,烟萝……”最后她也跟着泣不成声。 “烟沉…” 言韶弈慢慢地恢复意识,眼睛一睁开,就想到烟沉跳下闸梦湖的那一幕。  “烟沉!”他粗嘎地大喊道,马上挣扎着起身。 “你现在还不能动。”任无欢压住他。 白烟萝却冲过去,恨恨地瞪着他,“都是你,都是你害她的!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不原谅你!” 那酷似烟沉的娇颜.如今满怀仇恨地瞪着他,就好像是烟沉也正含泪控诉他似的。 云截眼见不可收拾,上前点了白烟萝的睡穴。 软香的娇躯,就这样向后倒在他怀里。 一旁的连风落原想上前接过白烟萝的身子,却被云截的眼神拒绝。 不知为了什么,他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碰触怀抱中的佳人。  任无欢也乘机点了言韶奔的昏穴,好让他休息。 “老霍!”言老夫人唤了一声。 “老夫人。”霍天福站了出来。 “马上派齐人马往闲梦湖去,无论如何得找到少夫人的下落。明白吗?” 不愧是言府的太夫人,她马上整理出思绪,下达命令。 “是!夫人,我马上就去。”霍总管随即出去叫人。 暗夜里,整个闲梦湖畔却灯火通明。 所有言府的人,全出动去寻找落水的白烟沉,直到天亮。 天一亮,更加人其他三府的人马帮忙,但直到隔天夜晚,仍是一无所获。 ☆      ☆     ☆ 时过三月,所有寻找的人全都筋疲力尽,却仍不愿放弃任何可能的希望。 他们动用所有的人脉,沿着闲梦湖探访,希冀白烟沉可能被人救起来。 只是,他们几乎踏平闲梦湖周围,却仍一点消息也没有。 日复一日,言韶奕由原本的激动到心死。 自责,让他再度变得冷漠、更令人无法捉摸。 ☆      ☆     ☆ 在闲梦湖南方,有一座庄院,没有人知道主人是谁,只知它名唤“飞絮山庄”。 山庄的主人从不见客,所有附近的居民也都不了解庄内的憎形,只是最近常听见有人吹箭弹琴……  任无欢和岳莲楼两人,存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飞絮山庄门口。 两人无言地对望一眼,任无欢便上前敲门。 红漆大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位青衣老人,他驼着背,但眼神却相当犀利。 “两位公子可有事?”沙哑精嘎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在下任无欢!” “岳莲楼!” 两人同时报上名号,希望能给眼前老者好印象。 ‘有什么事?”老人不但没领情,一听到他们的名字,脸就更臭了。 岳莲楼不服气地想上前骂骂他,却被任无欢拉住。 他温文地一笑,一点也不在意老人的无礼,“是想请您老人家通报一声,就说是江南四府求见好吗?”  驼背老人仍板着一张脸,只是态度较好了些。 “你稍候!”说完又关上门。 “哎呀!他这是什么态度?” 岳莲楼气呼呼的,在白阳城里谁见了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的,可从没受过这种气。 “有事求人,就灭灭你那气焰吧!”他劝道。 其实他也觉得这驼背门房有些怪异,像是有股邪气,但又说不上那感觉。 ☆      ☆     ☆ “世子!” “何事?”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您等的人来了!”驼背老人在门外恭敬地说。  房里一阵静默—— “请他们到春秋堂坐。”仍是不见其人。 “是!”老人退下。 透着晨光,房里却仍留着一丝阴森。 ‘’终于来了。” 如鬼魅般的声音又轻轻飘出。 ☆      ☆     ☆ “哇!这儿还真大。”岳莲楼说。 她以为白阳城就属岳府的院落最大,没想到座落于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有着比她家更大的宅院。 她瞄瞄春秋堂,一瞧没人,马上凑到任无欢面前。 “这飞絮山庄的主人到底是何人,怎么从没听人提过?”她狐疑地问。  “这么大的庄院,主人不可能默默无名,看来是个大人物,可得小心了。” 并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在白阳城他们算是世居了,与居民的关系一向十分良好。而且,就算再怎么不善近人,也不可能有人搬进这偌大宅院,却没有人知道。 听久住这附近的人说,飞絮山庄其实早就存在,只是原先只有住一个门房,也就是那驼背老人。 可是最近三个月,却常见陌生人出人,而且半夜还传来琴声。 什么人搬进这大宅,岳莲楼原是不会去理睬的,但她一听说有人夜半抚琴,马上就想到烟沉! 二话不说,她马上换了男装,拉着任无欢就往飞絮山庄跑。  ‘“两位久等了!” 轻柔的声音传来,着实让他们两人吓一跳。 他们全是练功之人,普通人的气息是瞒不过他们耳朵的,就算是个高手,也不可能完全隐去气息,怎么这人…… “可是庄主?”先恢复冷静的任无欢和气问道。 那俊美男子淡然一笑,‘小小一座庄院,怎能称什么庄主!小姓朱。” 朱? “你与皇室?” “只是有些沾亲带故罢了!你们今日来访,可有什么事?”他轻描淡写地说,明显不想继续谈论他的姓氏。 “请问朱公子,你有没有在闲梦湖畔救起一位姑娘?”岳莲楼忍不住地问。  朱云旗连想都没想,很快地回答:“没有。” “可是有人听到你的院子里传出琴声呀!”烟沉最爱在夜里弹琴了。 “那又如何?”朱云旗不以为意地说。  任无欢拉一把激动的莲楼,他也感到这位朱公子不对劲,“可否请问府上夜半弹琴的是哪位?” “是敝人的未婚妻子。” “那么可以请她出来一见吗?” “抱歉,她身于弱不宜见客。” 他的对答如流,让任无欢找不到借口见人。 拉着还想说话的岳莲楼,他客套地道歉走人。 出了飞絮山庄的门,岳莲楼生气地甩开任无欢的手,涨红着脸骂道:“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人都还没看到,怎么你就拉着我跑出来?”  相较于气愤的岳莲楼,任无欢却陷人沉思。 他总觉得这个飞絮山庄的主人,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也许,他该好好调查调查。 第六章 “莫把丝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憎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纤纤玉手轻拨着弦,霎时流泻出清脆的琴声,伴随的却是一声轻叹。  “冰魂,怎么又叹气了?”朱云旗走进纤月阁。 一张宛如芙蓉般的美颜闻声回过头,看见他走进来,紧锁的黛眉稍稍松了些。 “朱少爷!”名唤冰魂的白衣女子微微颔首示意。 “说好我为你取个名,你喊我云旗的,怎么你又忘了?”朱云旗绕过她,径自在石椅坐下。 “云旗大哥!”她也不坚持,随他的意思喊。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挑起一边剑眉问。 冰魂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桌上的琴。 “嗯?”他再次出声询问。 看来他今天晚上一定是要追根究底了。 “不过是不知哪来的多愁善感,哪还能有什么胡思乱想的,一个没过去的人,如何胡思乱想呢?”她自嘲地道。 “还说没有!你这不是胡思乱想,是什么?”朱云旗定定地看进她眼里。 教她怎么不去想? 三个月了,她被救起已经三个月了。 她的孩子,也已死三个月…… 回想被救起的那一个月,她简直是生不如死。 有哪个女子能忘了自己的名、自己的家,甚至忘了孩子的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嫁人! 连名字都是救她的朱云旗取的—— 冰魂。 是啊!也许她的魂真给冰封了。 “云旗大哥,都三个月了,有没有人到庄里寻人?” 她犹抱着一丝希望,盼望她的家人或许能来找她。 “没有!” 又一次希望落空,每隔一两天,她就会存着一点希望问,可每次都令她失望。 有时她会想,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否则怎么会在有身孕的情形下跳河? 虽然云旗总是安慰她,说也许她自己不是自愿,而是被迫的。 但已事隔三个月,如果她是被迫的,那又为何没有人前来寻找?闲梦湖离这儿很近不是吗? 唉!她又喟叹一声。 “你这么想知道你的过去?”朱云旗挑起盾问道。 “你们都知道自己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事,有些什么亲人;而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记不住。” 一股闷气涌入她的心脉,她只觉一阵晕眩,双脚一软便往后倒。 幸好朱云旗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她。 “冰魂!” 扯住他的衣袖稳住自己,她的脸色略显疲惫而苍白。 “我没事,我只是……”话没说完,人就虚软地瘫在朱云旗怀中。 朱云旗抱着昏迷的冰魂,轻柔地将她放到软床上。 冰冷的眼神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他轻轻拭去冰魂眼角的泪。 ☆      ☆     ☆ 冰魂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自从她被朱云旗从闲梦湖救起后,就常常无故昏倒。 大夫说除了是因为湖水大冰,又加上流产的缘故,还有就是她心里的那股郁气未消,才导致她气血不顺、药石罔效。 附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走进来一个梳着双臂的丫头。 “小姐,你醒啦?”银心捧着洗脸水走进来。 在银心的侍候下,她梳洗一番,换上雪色素袍和淡绿色的对襟褙子,乌亮的秀发只简单挽个台,插上一只紫金玉簪。 “小姐,少爷在等您用早膳呢!”银心见主子又在发呆,她尽本分地提醒。 冰魂一点食欲也没有,她蹙起秀眉,“银心,去告诉云旗大哥,就说我不饿,不想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低沉温柔的声音,让她和银心同时回过头看向门口。 就见朱云旗手上捧着早膳,脸上带着宠溺的神情。 他将食物放到桌上,“你昨晚又昏倒了,今天还不想吃早餐?” “我——”冰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住进飞絮山庄三个月,她总觉得自己实在亏欠云旗太多。 除了管吃、管住,还得管她的病,甚至还得替她排解心结。 银心曾告诉她,在她还没来飞絮山庄前,云旗几乎没回过山庄,每次回来也只是小住,而且他待人相当冷淡呢! 但自从有了她,一切都变了。 少爷鲜少出门,他总是陪着她,待她更可说无微不至,只差没表明心迹而已。 冰魂哪会不晓得银心话中的话! 只是,她不配呀! 更何况,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似乎早有更深刻的情感和归属。 这样的她,又怎么去接受云旗?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听话地捧起碗,安静地吃着早膳。 朱云旗满意地看着她把早餐吃完,细心地递上小手巾让她擦嘴。 “听说镇上有庙会,你想不想去?” “想!”冰魂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随后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这是第一次朱云旗肯让她出门,从她被救起、住进山庄后,他就一直以她身子虚为由,没让她出过门,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走走,她岂能放过。 看她如此迫不及待,朱云旗心中掠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又隐去,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那么我在春秋堂等你。” 交代银心好生侍候后,朱云旗便离开纤月阁。 ☆      ☆     ☆ 在疯狂寻人的情况下,言韶奔整整瘦了一大圈,连胡子都没有刮过,身上的衣服也总是皱巴巴的。 他并没有因失意而酩酊烂醉,只是发狂地找遍闲梦湖四周。 他告诉自己,烟沉不会死的,她只是生气了,不想见他而已,所以他绝不能放弃。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的心也渐渐地枯冷,闲梦湖早被他翻烂,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少爷,求求你休息一会儿吧!”霍天福苦苦求道。 他从小就看着言韶奔长大,从没见过如此失意反常的主人,更逞论是这样的狼狈。 “别管我,无欢和风落呢?他们可有消息?”言韶奕推开霍天福的手。 “你这德行,就算是有也不告诉你!”刚进门就听见他在大吵的任无欢生气地说,后头还跟着连风落和岳莲楼。  言韶奔冲到任无欢面前,揪住他的领口就问:“你有烟沉的下落?” 一旁的岳莲楼心疼不已,这哪是她那曾意气风发的韶奕大哥?真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任无欢拍掉他的手,踱步到桌前倒杯茶,径自地喝着,理也不理他。 “你倒是说话呀!”言韶奕气急败坏地说。 “算有,也算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韶奕大哥,我们去了飞絮山庄,可是没有见到那个半夜弹琴的女孩,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烟沉姐姐。”岳莲楼老老实实地说。  “那么我亲自去见她。”言韶弈冲到门口。 “飞絮山庄的主人是朱云旗。”任无欢喊道。 和莲楼回府的途中,他顺便去查了飞絮山庄的主人底细。 “朱云旗?”言韶奔停下脚步,“八王爷的独子朱云旗?” “没错!”任无欢满意地看到他停住脚步。 “他是故意捉住烟沉来对付我?”言部奔眼神一冷。 “我们还不知道住在山庄里的女子是不是大嫂。”连风落终于开了金口。 “一定是的!”岳莲楼急急地说:“他连见都不给我们见一面,如果不是有问题,他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窗外掠过一道身影。  “是影子!”任风落说道。 “堡主!”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跪在连风落面前。 “有什么消息?” “稍早有辆马车出了飞絮山庄的门,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八王爷之子来云旗,女的面容端丽,属下从未见过。”影子相当尽责地说。 “知道了。” “咻”的一声,影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谜题就要解开了。”言韶弈露出久违的笑带丝嗜血残酷。 ☆      ☆     ☆ 白阳城里难得热闹拥挤.因为一座_度的庙会来临,许多小贩都来凑热闹。 至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也都按捺不住,纷纷携个小婢.穿着鲜丽地出现在大街小巷。  一辆马车停驻在一旁,一名蓝衣公子率先下马车,引起路人的注意。 不知这是哪家哪户的俊公子,那雍容的贵气令人折服,却没料到,更振奋人心的,竟是那贵少细心搀扶下马车的少女。 比起那些装扮妍丽的千金小姐们,这不衣少女就显得内敛许多,但那绝代容颜却不是庸脂俗粉可雕琢出的。 朱云旗一点也不讶界带冰魂出门会有那么大的骚动,乍见她时,他心中的惊骇未必比他们少。 他小心地守护着她,不希望市集的秽气站污了她,也因此忽略远处有四双眼睛正紧随着他们。  冰魂拾起头望着眼前的寺庙,回上题着“江心寺”三字。 “云旗大哥,我想进去上个香。”她突然向朱云旗说道。 “我陪你进去。” “不!”她脱口而出,又觉得有些失礼,“有些事,我想单独对菩萨说。” “那么就让银心陪你进去吧!” “好!” 望着佳人背影,顿时一番苦涩涌上心头,朱云旗始终明白,即使她失去所有记忆,但心中仍潜意识地为“他”保留一个角落。 ☆      ☆     ☆ 上完香,冰魂要银心到门口等着,自己则到后院清静一会儿。  其实她相当明了云旗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只是她实在无法勉强自己去接受他。 要说他对她有什么不够好的,那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她就是没办法爱上他,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困扰的原因。 来到清心寺后院,冰魂顿时开朗了些。 她知道云旗大哥在寺外等候她,但现在她只想自私地放纵一下。 是她! 果真是她! 那绝美的面容,那清雅的气韵,就连眉间淡淡的愁绪,也是白烟沉独有。 言韶奕使个眼色,其余三个劲装打扮的人便迅速离去。 他无声地走近她。 沉浸在思绪里的冰魂感觉到背后有人,原以为是银心来催她,于是她收拾起愁思,漾起微笑回过头。  原以为会见到银心,没想到映人眼帘的,竟然是个陌生男子。 对于他眼中露出的热切眼光,冰魂十分不解,她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除非他认得她! 认得失忆前的她!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好怕他? “烟沉!”言韶奔失控地拥住她。 哦,天啊,他多想念她身上的兰花香味。 冰魂简直被吓坏了。 哪个女人被陌生人抱住会不害怕? 她拼命地挣扎,“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只可惜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他。  “烟沉!”他讶异于烟沉的死命挣扎,难道她仍恨他吗? 冰魂根本没注意这男子喊她什么,只知道他吓着了自己。 出于无奈,言韶弈出拳击昏她。 香软的娇躯无力地依靠在他怀里,言韶奔心疼地抱起她,双足一周,消失在清心寺的后院。 ☆      ☆     ☆ 五双眼睛瞪着言韶奕,眼中净是不谅解。 “她不肯听我的解释。”他怜惜地望着床上的小人儿。 “所以你就将她打昏?”吉老夫人脸色不大好地说。 岳莲楼更是生气地吼道:“瞧你!力气使得那么大,烟沉嫂子的脖子都泛红了。”她心疼地看着仍昏睡中的白烟沉。  言韶弈不再辩解,因为床上的人儿已缓缓苏醒。 她眨眨眼,渐渐习惯光线。 一睁开双眼,就看见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吓得她往床里头缩。 “烟沉!”看见她排斥的样子,言部奔难掩心中的疼痛。 “你们是谁?”冰魂问。 “烟沉姐姐?”岳莲楼讶异地唤道。 “烟沉?”盲老夫人也无法理解地问。 这些人喊她什么? 烟沉?为什么她会对这名字感觉好熟悉?可又为什么一听到这名字,她会有种心痛的感觉? 还有眼前这个盯着她瞧的男子,为何他会流露出深沉的悲伤表情?  “你们、你们认得我吗?”她现下只想搞清楚这一点。 “天啊!”岳莲楼简直抓狂了,“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完全忘了我们,忘了白家,也忘了言家所有的人与事吧?” 冰魂看着他们期待的脸,却只能抱歉地点点头。 一股怒气直冲言韶弈的脑门。 他无法接受这件事! “你怎么能忘?怎么能?”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她。 冰魂被他的愤怒给吓到,她不明白,为何地的失忆会令他如此生气? “韶奕,你吓着她了!”连风落拉开他。 望着佳人苍白的脸,言韶弈除了心碎,还是心碎。  她恨他!恨到必须用失去记忆,才能平复她心中的恨意。 ☆      ☆     ☆ 走在飞光轩的小院里,冰魂若有所思地游荡着。 经过岳莲楼和吉老夫人两人七嘴八舌的解说后,她对于事情也已有相当的了解。 原来那个对着她嘶吼的男子,那个神情带着悲意的男子,竟然就是她的丈夫,她那未出世孩子的爹? 对于腹中流掉的孩子,冰魂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因为她对这一切仍有疑虑,所以她决定暂时不说出来。 白烟沉!这才是她真正的姓和名? 她轻按了按额际,这名字令她相当头疼和不舒服。  似乎在内心深处,她并不希望忆起所有的一切。 “烟沉?” 冰魂闻言,身体一僵。 在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前,老实说她并不想单独面对他。但是她仍选择面对一切,毕竟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缓缓地回过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魂京梦牵的爱妻就近在眼前,却不能拥抱她,对于言韶奔而言,这是多令他心痛的事。他怕自己的冲动会吓着她,更怕她仍然不肯原谅自己。 “你……还是想不起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冰魂轻轻地摇摇头。 “就连你最宠爱的烟萝和霜清、霜冷也全都忘了?”他实在忍不住想通她。  烟萝?霜清、霜冷? 这些名字在她脑海中旋绕,就像个漩涡一般,好似有什么就快蹦出来了。 “我……”她的额际泛出汗珠。 言韶奕抓住她的纤腕,满腔的情意倾泻而出。 “你忘了她们,就连这个你也一并忘了吗?”说完便将炙热的双唇贴上她的。 冰魂只觉天旋地转。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可以这样轻薄自己?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挣脱他,但是柔弱的她怎可能敌过他的力量。 更何况,这个吻似乎很熟悉,令她有些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直到两个人都快无法呼吸时,言部奔才不甘愿地离开她的唇,但仍拥紧着她。  两个人都还处于悸动中,有一会儿才稍稍平复。 “你……你实在不该这么做,太过分了!”冰魂怨嗔地道,表情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亲吻你?”言韶奕又恢复到以往的自负。 “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呀!”对现在的她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会令你想起来的!”言韶弈信誓旦旦地说。 所有的一切都令冰魂相当迷惘。 她告诉自己,也许眼前的男子,和先前那些拥着她哭泣的女眷,很可能都是假的。  但内心深处却又浮现出一丝丝希望。 如果是真的呢? 若这伟岸的男子真是她的夫,那么她就不再是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连那可怜未出世的孩子—— 是啊,她那死去的孩子! 一切似乎不如她想象中美好,乍见之下,这些人好像相当心疼她,那么她又为何要投河?或者是有人推她下河? 冰魂收拾起纷乱的心绪,她下定决心要知道真相,不甘心腹中的孩子白白冤死。 “那么我问你,为什么我会被人在闲梦湖救起?”白家离闲梦湖其实也有些距离。 言韶弃的身体明显地僵一下,他没想到烟沉会马上询问她落湖的原因。  “也许你是失足落水的。”他只能用搪塞的。 “在半夜跑到湖边?”她可不是呆子。 “我……”他实在不晓得该如何让她明白。 “让我来告诉你吧!” 岳莲楼缓缓地从花亭的柱子后走出来。 ☆      ☆     ☆ 在飞光轩的内院里,岳莲楼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从白烟沉的身世,和言部奔的相恋,到最后的误解,她全都仔细地告诉她。 轻轻地拭去烟沉眼角的泪,岳莲搂其实也不敢保证全都说出来的后果会是什么。 “那时,大伙压根不晓得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事前大哥他们又没先通知,就连我都瞒着。不但没逼出内奸,甚至还差点路掉你的性命,真是得不偿失呀!”岳莲楼叹口气。  她说的全是真的? 冰魂,不!该说白烟沉,她完全相信了莲楼的话。 午夜梦回时,她常在梦中出现的片段,其实就如同莲楼所说的一样。 会失去记忆,许是自己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让自己忘却痛苦。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 孩子呀,娘对不起你! 娘一时冲动,竟永远地失去了你! 望着白烟沉苍白的脸,岳莲楼才发觉有些不对,“大嫂,你怎么了?”她拿起手绢,擦擦白烟沉的额际。  躲在门外的言韶奔闻言忍不住冲进来,他紧张地握住白烟沉的手,眼中净是关怀之色。 “怎么了?不舒服吗?” 看着深情的丈夫,白烟沉明白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情意。 她无法在这时候告诉他,自己曾经怀过他的小孩。 “没事的,只是一时无法完全消化莲楼的话。”她回避着言韶弈的眼光。 “你喊我莲楼?那么你相信我告诉你的一切了吗?”岳莲楼兴奋得不得了。 白烟沉轻轻地点点头。 “太好了!”岳莲楼抱住言韶奕,又吼又叫的。 言韶奕只是静静地望着白烟沉,一切尽在不言中。 ☆      ☆     ☆ 夜风徐徐吹来,霎时一阵清凉。 白烟沉既然已经相信岳莲楼所说的一切,那就没理由再住在飞光轩,而是明正言顺地搬回沐风居。 只是,她依然没想起一切,所以对于屋里的摆设仍是非常陌生。 沐浴后的她,全身散发出淡雅的香味,穿着乳白素衫,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椅上,双眉依旧微愁地蹙拢着。 这就是她的房间吗? 很明显的,这原本该是阳刚味十足的房间,只是在屋里添了一具梳妆台,才让人明白,这该是一对夫妇的卧房。 这倒蛮符合她的个性,她一向不受虚华的装饰,就连她在飞絮山庄所住的纤月阁也一样朴素典雅。  对了,朱大哥! 自己这样突然离开,他一定会很担心的。 但是,就算通知他又如何? 白烟沉心里明白,云旗对她是有情的,但是她却什么也不能给他呀!更何况,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就这样失去联络,或许对两人都好。 “你的烦恼是因我而起吗?”言韶弈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白烟沉回过头一看,明显的,他也刚净过身换过衣。 “不、不是!”她坦白地回答。 言韶奕脸色未变,其实内心却松了口气。  毕竟他并不希望给予她太大的压力,对于烟沉,他有着深深的抱歉,和重重的不安全感。 抱歉的原因,是因为上次密函的事,至于不安,则是他太不了解烟沉。 这对他太陌生了! 以往,他总是能轻易地掌控别人,也因此造就他略显自负的性格,但是对于烟沉,他没有一点把握。 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样的聪慧优雅,实在令人无法捉摸。 “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什么事令你心烦?”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 白烟沉仔细地收拾起思绪,“没什么,只是一时千头万绪,有些纷乱而已。” 她那不安的表情,让言韶奔误以为是她仍未接受两人是夫妻的事实,才会害怕与他同处一间屋子。  “那么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去睡书房。” 说完,言韶弈就要往门口走去。 “呃,你……”白烟沉想喊住他,却又不知道该喊他什么。 “你都是喊我的名字,韶弈!”他直接解决她的难题 “韶奔……谢谢你!”粉颊浮上些许红嫣,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呼唤他的名。 言韶奕当然明白她为何要道谢,只能苦笑地摇摇头,转身关上门离开沐风居。 “对不起,韶奔,等我作好心理准备,一定会向你坦白我所有的一切,在此之前,就请你暂时原谅我的懦弱。”白烟沉黑白分明的眸中,泛着一丝泪光。 第七章 连日来,清心寺附近出现大批不明人士,马不停蹄地四处搜索,听说是在找一名姑娘。 清心寺每日香客不曾断过,来来往往做生意的小贩也多得数不清,人不见是常有的亭,失踪个姑娘对这里的人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只是这般大张旗鼓地找人,倒是没有过的。 一队素衣人马速度奇快地进人飞絮山庄,为掩人眼耳,还特地以巾覆脸。 “世子!”一群人全跪在大厅。 “人呢?”清冷的噪音令人莫名感到害怕。 为首者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额际也沁出汗珠。 “禀……禀世子,属下连日搜查,并没有发现冰魂小姐的踪迹。” 一室的安静,令在场所有人冷汗直流。 “停止所有动作,你们先下去吧!”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缓缓从朱云旗口中逸出。 跪地的一伙人简直无法相信,竟然如此轻易就过了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立即溜走。 朱云旗站直身,浓眉蹙起。 清心寺就这么丁点大,何况那天是由他亲自护送冰魂人寺,自始至终他都没离开过寺门。 冰魂的性子他十分清楚,所以当银心匆忙奔出来对他说冰魂不见时,他随即令人封住寺庙的各个出口,所以说,人是不可能平空消失,除非…… 他握紧双拳,紧抿的嘴角隐约露出他的怒意。 自负的心态令他大意! 清心寺后方是一片悬崖峭壁,当时他心急如焚,自认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带着一个女人由那里离开。 却忘了一个人,言韶弃! “世子。”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说!” “有密函到。” “拿进来!’” 咿呀一声,依旧是那名守门的驼背老人。 他恭敬地将所谓的密函放在桌上,又恭敬地缓缓退出去。 朱云旗打开密函—— 禀世子,言韶奕之妻白烟沉未死,现已回到言家,不过却丧失所有记忆。 果然!她是被言韶奕带回言家了。 他揉碎手中的字条,眼中进出强烈的杀意。 ☆      ☆      ☆ 时间经过半个多月,白烟沉已经逐渐熟悉言府的一切,虽然她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 不过,有时候经过某些地方,她就会突然想起一些片段,只可惜其中并不包括和言韶弈相处的事。 好几回,言韶奔忍不住商请连风落瞧瞧烟沉,怕是她的病尚未痊愈,可连风落却只是浅浅一笑说——嫂夫人其实没病,想不起来是因为不愿去想。 今日风和日丽,爱玩的岳莲楼硬是拖着白烟沉来到落月亭。 “你刚嫁到言府的那阵子,我常拉着你、拖着烟萝上这游玩,可真是热闹呢!”岳莲楼一身藕紫衫袍映着娇颜,兴奋地绕着白烟沉跑。 “是吗?前天不是听你说,太子要带烟萝来看我,怎地到现在仍没踪影?”坐在石椅上的白烟沉问。 说到烟萝,岳莲楼不免有些泄气。 自从烟沉落湖后,烟萝茶饭不思,到最后竟还失了神志,整个人呆了,就像木头似的。 云截自责于烟沉的死,竟主动要求照顾连风落都无法治好的烟萝。 当时言家乱成一团,根本也无力看顾烟萝,才会在商量之下,同意让云截带烟萝回宫。 前些日子宫里得知烟沉没死,而且回家了,只是失去记忆,云截也允诺要送烟萝回来,好让她们姐妹见见面的。 怎知一等就是十天半月没有消息,究竟是有事耽搁,或是怎么了,一句话都没说。 “也许是皇上太忙了,抽不出空嘛!”岳莲楼只能干笑两声带过。 “喔!”说不失望是假的。 和烟萝的回忆虽然存在,但没见到本人,她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 澳地,有颗细小的石子击向岳莲楼的昏穴,下一秒她便晕了过去。 “莲楼!”白烟沉吓得急忙奔到她身边,不懂武功的她,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喊人来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才几日未见,就忘了我吗?” 怎会忘了?怎能忘得?这是救命恩人的声音呀! “云旗大哥!”白烟沉收起惊讶的表情,她早知道云旗迟早会找上门来。 “想来,你该知道我的身份了,怎么不喊人来?”他冷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心痛。 “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只是轻轻地说。 “就只是救命的恩人?”难道她真不各自己的心? 望见朱云旗含悲的眼神,白烟沉有一瞬间的不忍,但随即又隐去。 对他,白烟沉只能说抱歉,一个人的心,一辈子只能给一个人,而她,已经给了言韶弈。 “烟批十分感激救命之思,不管当时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救我,我都谢谢你,如今我既然已回到言家,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再也不会离开了。”她希望这样能使他好过点。 “我今日来,不是来听你说声谢的。”凄厉的眼神说明一切。 “云旗大哥,你这是何苦?何不就当冰魂已死?” 剪水双瞳溢满泪水。 “如果什么事都能假装,我就不会是我了!” “那我也只能说对不起,这辈子我是属于言家的,属于韶奕的。” 拜他之赐,一直理不清自己对韶奔情感的白烟沉,终于了解自己的心。 她是爱着韶奕的,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他,此生此世她白烟沉命定就属于言韶弈的。 “如果我坚持要带你走呢?”朱云旗狂肆地抓住她的皓腕,心痛如绞地嘶吼。 “你……”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朱云旗如此失控。 在飞絮山庄,他纵是有不快,也总是隐匿在他斯文尔雅的背后,从来也没看过他如此暴怒的时候。 正当白烟沉想挣脱朱云旗的手时,一道蓝色的身影倏地插入,轻松地将白烟沉的娇躯纳人自己怀中。 “你想要带走她,也得听听我的意思!”醇如酒般低沉的嗓音传来。 “韶奕!”白烟沉惊讶于他的出现。 言韶奔低头望着娇妻红颜,眼中露出不满和怒气。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白烟沉心虚地低下头,没说出自己是被朱云旗所救,的确是她的不对。 “小王爷要来小小言府做客,言某自是欢迎,只是您若要带走言某的结发妻子,那就是与江南四府为敌@?” 平日他是不会抬出江南四府的,但今日他不得不顾忌于朱云旗的身份。 心中虽有千百个不愿,但他若明目张胆地在吉府生事,对自己只有弊没有益,朱云旗只能将飙涨的情绪压下。 “吉少爷言重了,不过是本王曾在闲梦湖救过一名失忆女子,前日同本王去清心寺,却莫名失去踪迹,心急之下听说言家失踪已久的大夫人竟回来了,并还失去记忆,本王一时乱了方寸,才会不请自来。” “哦。”言韶弈斜挑俊眉,“既然是娘子的救命恩人,言某改日定前往王府谢思,怎敢劳您堂堂世子费心前来,既然来了,又怎能不让言家好好款待。” 好个言韶奕!不愧是他的对手。 朱云旗表面上未起波澜,依旧俊雅一笑,“既然知道她是言夫人,本工也就放心了,谢字甭提,反正小王我想要的谢礼,你是给不起的,告辞!” 语毕,朱云旗纵身一跳,有如轻风般消逝无踪。 此时被点了穴的岳莲楼才缓缓醒来。 “咦,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她揉揉迷蒙的双眼。 “是你贪睡,才没发现我来了。”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言韶奔神色自若地说笑。 “哦” 没发觉异样的岳莲楼,当然不知道眼前平静的两个人,内心其实正波涛汹涌。 ☆      ☆      ☆ 天上月,遥似一团银。 沐风居里一阵骇人的静默。 沉默的两人,各自占据房里的一角。 “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言韶奕先开了口。 白烟沉早就在等着他问。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她敛眉说道。 “我始终在等,等着你愿意告诉我,因为我怕你仍未准备好。”他神情委顿地说。 事实上,他就快捺不住性子了,好几次都想抓着她逼问,那段他没参与的日子里,她人在哪里?做了什么?又为何会和朱云旗在一起? 可是,他每回都忍住了。 他无法容许自己像个怨夫般的追问她,即使这会令自己痛苦,他也不愿去伤烟沉的心。 “即使那会令你痛不欲生、令你心生忌妒?”她这呆瓜夫君! “烟沉,你……”唉,就算她失去从前的回忆,待他仍似知己。 “准备好听我的故事吗?”她的心情倒是相当平静。 有一刻犹豫,但言韶奕随即点头,毕竟他是真的想知道。 白烟沉为自己、也为他斟上一杯香茗,顺了口气,用她柔软清脆的嗓音,缓缓道出一切…… ☆     ☆      ☆ “我无法原谅自己,只因为一时气愤,竟然失去我所珍爱的宝贝……”白烟沉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包括他们那无缘的孩子。 天啊!他们有过一个孩子…… 言韶弈无法不震惊,他望着含泪的白烟沉,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广她如珍珠般的泪不停落下,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转身就要离开。 言韶奕这才回神,赶忙抱住她的身子。 “你又想逃离我吗?”他低叹地吼道。 白烟沉回过身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眼。 没有一分一毫的怒意,没有半缕责难的神情,只有淡淡的可惜。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很生气的,我没保住孩子。”她有些错愕地说。 言韶奕认真且严肃地说:“对于你,我有的只是心疼和怜惜,心疼你的傻,怜借你曾为我受过那么多痛苦。失去你的这些日子,我一再自责,不该为了逼出内奸而伤害了你,日日夜夜我只想寻到你,让你明白我的后悔。失去孩子,我相信你比我更加痛苦,我怎么会去怪你呢?” 第一次,言韶奕把心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他毕竟已错过一次,怎能再错一次? 面对夫婿的掏心,白烟沉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一直以来,她苦苦藏在内心的结,总算解了开来,犹如初春的雪渐渐融化。 没有恢复记忆也罢!她愿意以全新的白烟沉,去接受言韶奔的爱。 她相信以前的自己一定非常爱韶奕,所以她向自己发誓,一定要比从前更加爱他。 ☆      ☆      ☆ 打开心结的白烟沉变得更加动人,记忆竟也如雨后春笋般,—一地冒了出来。 或许真如连风落所说的,白烟沉之所以会失去记忆,正是因为她太伤心,所以内心深处选择刻意遗忘。 自从她回到言家,所有的人都欣喜得不得了,只除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曲倩,以前她对白烟沉一向冷嘲热讽,简直是祝她为眼中钉。所以现在白烟沉没死还回来,她当然不可能会有好脸色。 另一个则是言韶华,这曲倩对白烟沉有敌意是有原因的,可言韶华对白烟沉的避之惟恐不及,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以前她最喜欢挑白烟沉的毛病,现下却总是躲着她,眼波也总是闪闪烁烁的。 就拿今日来说,大伙高高兴兴地说要在落月亭赏花,她和曲倩竟不约而同地说不来,用的借口还一样——不舒服。 落月亭里一片热闹,整个言府的人几乎全挤到这里来凑热闹。 和别的府宅不同,言府虽是江南四府之一,财富与地位自是不在话下,但他们的待人处事,却与常人不同。 他们不似别的权贵富贾,只会以权势地位压人,用钱财欺负人。 所有白阳城的居民都知道,能进言家做事的人,算是上天厚待了他们这些苦命的人;他们不用害怕会被虐待,也不用担心被卖来卖去。 言家的家规言明,所有进府的仆人,在进府前皆会定下约定,除非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否则是不会无故解聘的,年限一到便可自行离去,或选择留下。 一有节庆,家眷们庆祝时,他们还可以在一旁一同享用美食,不用等到最后吃冷食剩饭。 所以,所有进言府做事的人,没有人会选择离开,也因此建立起和言家人有如亲人般的感情。 “烟沉啊,你可得多吃些,我问过凤落,你的身子骨还没调养好,这样很容易生病的。都回来那么久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言老夫人担忧地说。 岳莲楼闻言抿住嘴讪笑,她哪会不明白言太夫人的心里在盘算什么。 “是啊,烟沉姐姐,你要赶快养好身子,这样子言伯母才能尽快抱孙子。”她娇笑地搂住言老夫人。 一席话惹得白烟沉绛红了脸,低着头不语。 言韶养则是含情地紧盯着她瞧。 “你这丫头!”言老夫人佯怒笑骂道。 一群人就这样笑笑闹闹的,一旁的奴仆们也被感染地眉开眼笑。 “小姐!” 一声熟悉的呼唤,令白烟沉狂喜地回过头,回廊处有她想念多时的两道身影出现,惹得她泪水盈眶。 “霜冷、霜清!”哦,她多么惦念着她们。 “小姐!” 霜清紧抱住她思念多时的主子,霜冷倒还是冷静地站在一旁,只是那泛红的眼阵泄露了她的情绪。 言韶弈舍不得白烟沉掉眼泪,马上温柔地替她抹去泪痕,“早知道接她们回来,会引得你掉这么多泪,我就不让她们回来了。” “是你派人去接她们俩?” 想起一切后,除了想念亲妹妹之外,就属霜家两姐妹最令她牵挂。 “是啊小姐。”霜情兴奋地说:“自从你失去消息,我和姐姐不知流了几缸的泪水,找遍整个曲阳城,都快疯了!后来,因为烟萝小姐被云截用下接去宫中,怕她人生地不熟会更思念你,才连我和姐姐一起接进宫的。”一连串说了一堆话,一点也不见她口喝。 提起烟萝,白烟沉又蹙起眉来,“萝儿在宫中可好?” 一阵静默—— 整个落月亭全安静下来,就连聒噪的用情都噤了口。 霜冷开了口:“二小姐以为您死了……刚开始是茶饭不思,身体状况很差,后来搬到皇宫后,经过太医细心调养就好多了,听到您没事,她人就更精神了。 原本她是要同咱们一起回来的,可是不知道和殿下闹什么别扭,惹得殿下不肯让她回来。殿下还要奴婢告诉小姐,他会和烟萝小姐一同回来看你的。” 白烟沉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从第一次看到云截见到烟萝时的眼神,她就知道那是一种情人的眼神。 云截殿下虽然看似不羁、玩世不恭,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一定会好好待烟萝的。 一整夜,白烟沉冷落自己的夫婿,让他独守空闺,自己跑去和霜家姐妹挤,因为她太急于知道,她不在的日子里,妹妹和她们在宫里的情形。 霜冷好笑地看着霜清拉着白烟沉说东道西的,说到好玩的地方还径自大笑。 她捧着刚沏好的茶,放在白烟沉面前。 ‘’小姐,先喝杯热茶吧!” 白烟沉握住霜冷的手,“冷儿,幸好有你们,否则萝儿铁定熬不过!” 霜清告诉白烟沉,她们既没身份又没啥地位,在宫中是处处遭排挤,有一回烟萝还差点被人害死。 白烟沉听得提心吊胆,幸好最后她们三个人都平安无事。 “小姐,打从十岁那年,我和清儿的生命就只有为你而活,失去了你,简直令我们痛不欲生,差点也跟着去跳闲梦湖。若不是因为还有烟萝小姐的存在,恐怕我们姐妹俩早就熬不下去了。”霜冷红着眼诉说。 白烟沉无法不感动,多年来,她和冷儿、清儿其实一直凭着默契和感觉生活。 她们没有过多的语言,亦没有什么亲密动作,靠的就是一颗真心。 很少有机会能让彼此坦白说出心里的感受,尤其是个性和她相似的霜冷。 “看来,萝儿在短时间里是无法回来和我相会了。”她有些沮丧。 “是啊,殿下看她呀,可盯着紧咧!”霜清压根没受到她姐姐的影响,还沉浸在皇宫中快乐的回忆里。 “多告诉我些萝儿的事,虽然没法子见到人,但能多点了解她过得如何也好。”白烟沉说道。 夜里已深,但三个人却都不觉疲累,反而因重逢而欣悦地无法人睡。 霜冷眯着眼望向主子,久久沉重的心才又轻松起来。 感谢老天爷!让小姐毫发未伤地回来。 ☆      ☆     ☆ “上回要不是你骗我,说什么那只是不重要的账册,不见了也没有关系,要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去偷的。瞧!现在我一见到她,就觉得对不起她,真是怪别扭的。” “你怎么怪起我来了,我又怎么会晓得是那么重要的文件嘛!” 曲倩噘起红艳的唇,和言韶华互推责任。 言韶华原本还想争,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张的问:“哪些文件呢?你怎么处理的?” 一边小声地问,她一边还小心地引颈看向窗外。 曲倩就没她那么紧张,不过是一堆纸罢了。 ‘放心啦,你一拿给我,我就叫香阁处理掉了。”说完,她还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里。 “你可别太大意,要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杀头大罪呢!” 曲情闻言,这才知道事态严重,她是想整倒白烟沉,可万一最后害到自己,那可划不来。 “香阁、香阁!” 听到呼唤,香阁缓缓走进来。 她稍一踏脚,行了个礼,恭敬地说:‘小姐!” “我问你,上回我拿给你一卷手稿,你怎么帮我处理的?”声音因为太紧张,而显得有些尖锐。 香阁仍是一派冷静,似乎早料到曲倩会问。 “那些手稿吗?香阁把它们烧了。” “有没有被人瞧见?” “没有!” 曲倩这才松口气,她得意地睨韶华一眼,“我就说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物证都没了,谁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言韶华稍稍放了心,但心中老是无法踏实。 曲倩太不了解他哥哥,四府之首哪是当假的?说不定他早就看出一切。 “但愿如你所说,一切都没有问题。” “放一百个心吧!对了,韶华,我们想办法再整整白烟沉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我不想再做那种事,以后你也别去招惹她,这样对你比较好。”言韶华兴趣缺缺地丢下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栖函小筑。 “喂……真是的!” 没关系,这臭丫头不帮,她就自己去解决她! ☆     ☆     ☆ 傍晚时分。 白烟沉趁着理完家务的空档,一个人静静地在落月亭休息。 通常府里的人是不会在这时候打扰她的,因为大伙都知道,言韶奕多半挑这时候单独与心爱的妻子独处。 可今天偏有人不识相,硬生生要破坏人家小两口谈心,那人就是言韶华。 她老早就看见白烟沉一个人待在落月亭,个性别扭的她,其实是想趁没有人时,向白烟沉坦白所有她犯的错,可是又怕被撞见,所以缩头缩尾了好一阵子,眼见没时间了,才鼓起勇气走向前。 “韶华?”白烟沉回过身,原以为是言韶奔,怎知竟是躲自己将近一个月的韶华。 “大嫂……”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白烟沉依旧用她软软的声音,亲切地问道。 “我……其实我,我是想告诉你……”明明练了许久的话,怎么一上场就全吞进肚子里。 白烟沉见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早就有谱了。 她给韶华一个鼓励的微笑,“你要说的话我全知道,也全了解,事实上,我一直在等你开口。” 言韶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全知道? “难道你不恨我?我害了你和你的孩子。”哪有这么宽大的人。 “曾经!”白烟沉的脸上未露出任何憎怨之色,“曾经我恨过、也怨过,但事过境迁,我不希望仇恨成为我下半生推一活着的目标。我还得用下半生去爱你的大哥,去疼惜我们的下一个孩子,所以我决定忘了它。” 言韶华望着她那充满希望光芒的脸,霎时觉得自惭形秽。 “我……大嫂……对不起!”她流下感激和感动的眼泪。 白烟沉一笑,轻轻拍了拍韶华的手。 “我一进言家,第一眼见到你,天真、坦率是对你的第一印象,虽然当时的我,并不了解你为何会有敌意,但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言韶华只是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她了解大哥为何会弃曲倩而就烟沉大嫂,严格来说,大哥从来就没喜欢过曲倩。 曲情外表虽然美艳,但她的心却是空洞的。 烟沉大嫂就不只是相貌绝尘灵美,她的心更是纯净无瑕,如果她是男人,大概也会爱上她吧! 第八章 说出一切的言韶华,头一次真诚地与白烟沉深谈,才发现自己以前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要不是接近晚膳时间,她还真舍不得回房去。 白烟沉笑着目送韶华的身影离去,才转身面对柱子,“还不出来!” “没想到我这善解人意的小娘子,竟然是个武功高强的女侠客,居然知道我躲在这儿偷听。” 语气中不闻半点惊奇,日落西沉时刻,一向都是他们俩的甜蜜时光,烟沉会知道他躲起来,一点也不稀奇。 窝在丈夫温暖怀中的白烟沉,流露出娇媚的风情,“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 “那……听见了,有什么感想?” 言韶奕搂紧怀中的娇躯,“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你不让我处罚韶华,事实证明,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事实上,他们夫妻俩早知道是谁偷了密函。 原本言部奕相当生气,当下要找韶华质问,却被烟沉拦下来,直说她有办法。 “这就是你的办法?守株待兔?”他邪佞地问。 白烟沉有些好笑地直视他,“妹妹是你的,怎么你比我还不了解她?” “小时候,父亲长年征战沙场,娘一个人又要整理家务、又要一肩担起教养我的重责,所以对韶华,才会补偿性地宠了些。” “我明白!”她点点头,“娘是因为怕韶华误会,认为她只疼你而不疼她,才会尽量什么事都依她。” “只是连累了你。”言罚弈拢了挑白烟沉的乌丝。 白烟沉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正如同你听到我对韶华说的,我并不是在安慰她,我说的是心里的话,我不希望下半生只剩下仇怨!我还要用以后的日子去爱你,去疼惜我们的孩子。” 听见妻子赤裸裸的表白,言韶奕狂喜地拥住她,情不自禁地印上她的红唇。 他热切地需索着,两个人的气息也相混,直到她再也喘不过气为止。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看天边彩霞,浓用蜜意中却疏忽躲在花丛里的一双情恨的眼睛,怨怒地瞪着他们。 “世子,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要让我回到您身边,但是已经过了那么久,都未见您有行动,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柔腻的嗓音里,夹带着些许怨怼。 原以为世子会对她展露出心疼的表情,怎料他只是淡漠一笑。 “世子?”声音的主人有些讶异,亦有些瑟缩。 “我所说的事成,指的是让白烟沉离开言家,由她来顶偷密函的罪,你,做到了吗?”朱云旗讥讽地一笑。 女子倒抽一口气,“奴婢不知道密函竟是假的,更不知道白烟沉是怎么又回到言家的。”她开始有些紧张,“要不,我马上回去杀了她。” “不准你动她!”朱云旗嘶声大吼。 那女子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了下来。 “我要你再回到言府去,把四府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减地回报,记住,不许伤白烟沉一丝一毫!”语毕,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正在发抖的女人,径自离去。 着素色行装的女子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无踪。 都是那贱人害的,我不会饶了你的!白烟沉! ☆       ☆       ☆ 玉澜堂里,四府的接班人皆聚集在此。 “韶弃哥哥,照你这么说,偷假密函的是韶华和曲倩啰!”岳莲楼说。 她早猜到是她们。 “是的,傍晚时韶华亲口向烟沉认错的。” “那么这件事和八王爷是没有关系了?”任无欢正色地问。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那韶奕哥哥你准备怎么处罚那两个人?”她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莲楼,你可真是够毒辣的,韶华好歹也跟你从小玩到大,怎么你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连风落芜尔一笑。 岳莲楼不服气地嘟起嘴,“谁让她们那么过分!害得我未来的小侄子、也许是小侄女不见了——” “莲楼!”任无欢捂住她的嘴,向她使了使眼色。 一哦——哦,对不起嘛厂吐吐小莲舌,岳莲楼偷偷瞧了言韶奕一眼。 “大嫂的身子最近好多了。”连风落兀自倒了杯茶。 茶水溢出的热气弥漫一室,言部奔缓缓吁了口气。 “身子是好了,只是心上那口子可能还要时间疗伤,所以,莲楼你跟烟沉说话得更加小心,别再提那早逝孩子的事了,知道吗?” 岳莲楼重重地点点头,“嗯,我明白!只要是会伤烟沉姐姐的,我绝对不会去做的。” 四个人又继续讨论着关于八王爷的事。 ☆       ☆       ☆ 当言韶奔谈完事回到沐风居时已是深夜。 原以为烟沉早睡了,一进屋才发现,她竟然蜷着身子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看来,她是等他等到睡着了。 言韶弃的眉眼间净是温柔,他利落地抱起她走向床。 一落人言韶奔温暖的怀抱,白烟沉下意识地更靠紧他,依赖的行为惹得言韶奔轻笑。 “晤,你回来啦!”一碰到冰冷的棉被,白烟沉立刻就醒了。 “以后我到玉澜堂时,你就别等我了,早早上床睡,别像这样蜷着身子睡在躺椅上,很容易着凉的。” “人家没有你一个人睡不着嘛广她撒娇道。 看她一副孩子气的模样,言韶奔真无法想象她差点就是一个孩子的娘。 “你哦2”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  “你们讨论的结果如何?”她强打起精神问。 “你想知道的是什么?韶华的事、还是小王爷的事?”提到小王爷,言韶奕虽然面无表情,但白烟沉仍在他眼中看到忌妒。 不可否认的,她是有些窃喜。 “当然是韶华的事。至于小王爷嘛——”她故意停顿一下,瞧言韶奕脸色变了,才接着说:“不可改变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见言韶奔的脸色更臭了,白烟沉赶紧补充道:“但我个人的恩情不比全国人民的福祉,如果他真做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我是不会干涉的!” 言韶奕深邃的眼凝视着她,轻叹口气,“真不明白,朱云旗怎么没爱上你?”  “事实上,他表白过好多次了。”她老实地说。 “什么!”那该死的朱云旗,居然敢向他的女人表白! “可我从来没有动过心呀!” “那是因为你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小王爷。” “那又怎样?”白烟沉柔声地问。 “也许你当时是碍于身份不明,才不敢接受他的。” 这些话其实已埋在他心里多时,只是他不敢问。也不能问,因为他怕结论会令他心碎。 白烟沉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大怒,她反倒舒了眉头。 “我还在想,你要到何时才会问呢!” “烟沉?”真是奇怪的反应。 白烟沉依旧窝在他怀中,“曾经我多次考虑过接受他。”感受到他身子的僵直,她坐起身来,两眼直视着他的,“但是,每当我想答应他时,一道颀硕、霸气的身影,自然而然就会跃进我的脑海,使我明白,世子并不是我依恋的人,我不该为了报恩就拿自己的终生相抵。他永远是我的思人,却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夫君,不管他是不是世子广  言韶奕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就这么简单地被她收服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想拿韶华怎么办?”她懒懒地打个呵欠。 “还能怎么办?你都原谅她,而她也知道错了,就算了吧!” “哦!”白烟沉的声音变小了。  “烟沉?” “嗯?”声音又更小了。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软玉温香在抱,惹得他心猿意马。 咦?怎么没回句话? 言韶奔低头一看——这小妮子居然呼呼大睡了。 “烟沉!”他低吼,盼望她会被吵醒。 “嗯?”她反倒翻过身去,继续做她的甜梦。 这下好了!她得到满意的答案,安安稳稳地人眠了。 而他呢?可能需要去冲冲冷水。 ☆       ☆       ☆ 自从言韶华坦白认罪之后,白烟沉也就更忙了。 因为言韶华几乎天天缠着她,就像发现宝藏的小孩。  最不满的,大概就是言韶奕了。因为他和白烟沉的独处时间更少了。 “大嫂,我新绣了一幅松梅图,想请你帮我瞧瞧好吗?”言韶华亲眼地拉着白烟沉的手。 “那有什么问题。”白烟沉马上就答应。 “太好了,我马上去拿。”她马上转身就要回房。 “韶华,等等!”白烟沉突然喊住她。 “怎么了?大嫂。” 白烟沉芙颊一红,支吾说道:“等会儿,你大哥会来…… 言韶华这才会意过来,“哦,那我明天再拿给你看好了。”谁都可以等,她那个大哥可不能等。 “不!这样好了,等会就去玉呜楼的雪湖相见吧,你直接回房去拿绣图,我待会就到。”  “真的没关系吗?”言韶华促狭问。 “讨厌!”白烟沉俏脸更加鲜红,拿起手绢作势要打她。 言韶华嘻嘻哈哈地跑了开,留下白烟沉气呼呼的拿她没辙。 ☆       ☆       ☆ 为了要安抚言韶奔的心理不平衡,白烟沉可是费了大半天的工夫,甚至于还要主动献吻,才能暂时让言韶奕同意放人。 解决丈夫的问题,白烟沉马上直奔玉呜楼。 玉鸣楼是言韶华的居所,而雪湖则在玉鸣楼旁。 雪湖并非真正的湖,它只是个人工池,月光照在池面时,池面上反射出的光,就如同雪一般,所以命名为雪湖。  当白烟沉赶到时,发现韶华还没到,便独b一人在湖边散步,利用短暂的空闲,好好欣赏美景。 言韶华远远地就瞧见白烟沉,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绣巾,满心欢喜。 她心想着,大嫂一定会喜欢这幅松梅图的,而她就要把这绣巾送给大嫂。 正想抬头唤白烟沉,一幕可怕的景象骇住了她。 一道黑影竟悄悄地接近白烟沉的背后,伸出双手想推白烟沉下水。 “大嫂!”言韶华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 白烟沉听见韶华的呼唤,笑着转过头,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狰狞地露出冷笑,推了她一把。 “不要!大嫂!” 言韶华拼命地跑,她只知道自己要救大嫂,手上的绣巾早在情急下丢了。 等到她赶至湖畔时,早已不见白烟沉的身影,却让她看到呆坐在一旁的曲倩。 “你,是你!曲倩,你会付出代价的!”言韶华对着她怒斥。 “不!不是我!”曲倩只是盯着湖水愣愣地说。 “救命呀!救救大嫂呀!”言韶华着急地喊道。 言韶奕听到韶华的呼喊,马上赶到雪湖旁,看到的正是这般景象。 “韶华,你大嫂呢?”他着急地揪着韶华的臂膀问。 言韶华唇瓣张合,就是说不出一句话,用颤抖的手指着雪湖。 言韶弈二话不说地马上跳入湖中。 天啊!烟沉,你绝对不能有事! 等到岳莲楼他们赶到时,言韶弈也救起了奄奄一息的白烟沉。 ☆        ☆       ☆ 这是哪里呢? 白烟沉抱着冰冷的身子,好奇地朝四周张望。环绕着她的全都是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怎么会在这儿?这里好冷哦! “烟沉——” 咦,好熟悉的声音喔。 “烟沉——” 是韶弈!韶奔,我在这儿,救救我!她扯着喉咙大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烟沉,求你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呀!”竟粗嘎难听。 “先别开口,风落说你挣扎时喝太多不干净的水,又呛到鼻子,加上你三天没喝水了,当然喉咙会干涩。” 他马上倒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看着她慢慢地把水喝下去。 直到她把水喝完,顺了顺气,言部奔才忘情地抱紧她。 “好久不见,言少夫人。”他哽咽地轻唤。 “你也是,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又恢复成原先的圆润。 “烟沉姐姐?” 岳莲楼手捧着药盅,原本愁容满面的睑,在看到白烟沉醒来时,先是不信,再是欣喜。 “大嫂!”跟在岳莲楼背后的言韶华,与岳理楼有着同样的表情。 她们俩一同冲到白烟沉榻前。 “大嫂你没事吧?” “烟沉姐姐,你还好吧?”两个人又七嘴八舌地抢着问。 “我很好,”让你们担心了。”白烟沉扬起微笑。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侯2”任无欢和连风落、吉老夫人也一起到了。 “好媳妇啊,你可醒了广言老夫人眼角含着泪光。 白烟沉觉得鼻头一酸,拼了命地找出口。 赫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一道光,她缓缓地往那儿移动…… ☆      ☆      ☆ “烟沉。”一张憔悴却又不失俊秀的脸庞,轻轻地磨蹭着白烟沉苍白的脸。  三天了。自他救起烟沉已经三天了,虽然经过急救,保住性命,但她却一直没有醒来。 连风落告诉他,烟沉经过上次跳湖自杀事件后,对水自然产生害怕与排斥,加上流产后的调养又没做好,所以身子太过虚弱,用的药根本吸收不了,才会造成昏迷。 “烟沉,你说过的,要用你的下半生来爱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食言?你这样子,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他绝望地说。 “如果你就这样撒手而去,我会恨你的!不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找到你,让你不得安宁。”言韶奔低嘎地威胁着。  突然,他看见白烟沉的手指动了动。 “烟沉。”他开心地握住她的手。 如扇子般的长睫也动了动,她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 “韶奕……”她艰涩地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 媳妇昏迷,对她来说已是打击,连儿子也跟着不吃不喝,更是让她担心。 白烟沉连忙在言韶奕的帮忙下起身。 “都是媳妇的错,让娘如此担忧。”她饱含歉意地握住言老夫人的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她而言,白烟沉就如同她另一个女儿。 “大嫂,你没事太好了,那曲倩是罪有应得。”岳莲楼高兴地说。 “曲倩?”白烟沉不解地问。  见岳莲楼和言韶华同时点头,她就更不懂了,“关曲姑娘什么事?” 她的话引起言韶奕的注意,“你被推落雪湖,韶华赶到时,只见到曲倩在场,难道推你下水的不是她?” “不!不是她呀!”她连忙摇头,“推我下水的,是曲姑娘的侍女——香阁。” ☆      ☆      ☆ 玉澜堂里又是一阵热烈的讨论。 “那么,凶手确定是香阁了?”任无欢说道。 “烟沉亲眼看到的,不会有错。” “喂!会不会是曲倩指使她做的?”岳莲楼猜想着。 因为她怎么想也想不通,香阁只是名侍女,哪会和烟沉有什么深仇大恨?  更何况,烟沉姐姐待任何人都好,对下人们更是和气,香阁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想来想去,就曲倩最有可能! “不管是曲倩或是她自己,反正现在两个人都不见了。”言韶奕表憎严肃地说。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怕被牵连,曲倩趁着众人忙成一团时早跑了。 至于香阁,老早就不见人影。 “你有何打算?”连风落神情淡漠地问。 言韶奕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对于伤害他心所爱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向来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何况她们今天伤害的是他爱如自己生命的人。  他已经向白阳城里不论是商号、餐馆,甚至是妓院发出通碟,一律不许收留曲倩和香阁,否则就是和言府作对。 数十年来,白阳城里的居民和言家可说是和平相处,就连当地的官府也敬言府三分。 这次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无疑是要把曲倩赶出白阳城。 事实上,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要不是烟沉苦苦哀求,他可能还会采取更激烈的报复手段。 “看来她们惨了。”岳莲楼露出甜甜的笑。 “你哟,真是最毒妇人心!”任无欢宠溺地捏下她的鼻子。 “哼!”岳莲楼对他吐了吐粉舌。  四个人相视而笑。 “对了,殿下那儿怎么样?”言韶奕向连风落问道。 连风落依旧是面无表情,嘴角露出不可捉摸的一笑。 “这一两天就会到了。” “暂时别让烟沉知道,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没问题!”三个人同时回答。 ☆      ☆       ☆ 轻风徐徐,吹过丛丛翠竹,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烟沉百般无聊地待在沐风居里,芙蓉般的娇容上满是无奈。 因为她快被满桌的补品给淹没了。 一会儿是吉老夫人送来的,一会儿又是霜清和霜冷端来的,说是什么温中去寒的药方。  照这样下去,她铁定会被补成大肥婆。 ‘小姐,你怎么又没喝?”霜冷一进门,瞧见一桌的汤药都没喝,生气地叉起腰。 “饶了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会肥死的。”她求饶道。 “不行!老夫人说你身子太差,一定得多补补元气,这样才容易受孕。” “唉,我觉得我就像母猪一样。”她认命地喝了一口参汤。 “姐姐!” 一声呼唤震得她连忙转身。那是她日夜思念的声音啊! “萝儿?” “姐姐!”白烟萝跑到她面前,紧紧地拥住她。 白烟沉含泪地望着她,“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她感激地看了随后走进的言韶奔一眼。 “我想给你个惊喜,才没告诉你。”他笑着说。 “姐姐,我好想你、”白烟萝哽咽地说。 “我也一样!”她轻抚着妹妹的发,“你怎么瘦了?”她仔细地看看烟萝,发现她变瘦了,也变漂亮了。 “她虽然人在宫中,心却日夜地思念你,不论我怎么补也补不胖。”云截在一旁说道。 “别说了。”白烟萝害羞地说。 看着妹妹的小女人姿态,白烟沉了然于心。 她正色地对云截说:“我只有一个妹妹。” 云截闻言,也一改以往的轻浮态度说:“我用我的性命发誓,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将我最最宝贝的妹妹托付予你。”白烟沉真诚地说。 “姐,你在胡说什么?人家还没答应呢!”白烟萝嘴硬地说。 言韶奔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对云截戏谑地说:“看来,你这个准妹夫要多加点油啰。” “姐夫!”她娇瞪言韶奕一眼,惹得满堂哄堂大笑。 ☆       ☆      ☆ 这个晚上,大厅里热闹非凡,每个人的心里都被幸福给填满了。 餐后,所有的女眷全挤到沐风居去,而他们几个男人只好在玉澜堂小叙。  “这样看来,八王爷仍然不死心啰?” “没错!据我京里的密报看来,他仍旧在暗中招兵买马。”云截苦恼地喝了杯酒。 自古以来,宫廷的阋墙就不曾断过,只是他没想到,这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言韶奕为他再斟上一杯。 “八王爷的种种作为,已经危害到人民社稷了,你该不会心软吧?” 任无欢说的是实话,往往发生政变,受苦难的是人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原本不想动于戈,但如今是不可能了。” 在一旁久久未语的连风落,倏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坐在桌沿的三个人对望一眼,他们明白风落又想起了家仇。 江南四府中,除了岳家和他们言家之外,其余的连府和任家,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也因此,任无欢才会与岳莲楼只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感情,而连风落更是对情感拒而远之。 连家的仇恨,是凡人无法想象的,就算是当今天子,也没办法替他报仇,那可不是两个人的仇,更不是两户人家的恨,而是国与国的争战。 四个人只能各怀着心事,思考各自的问题。 ☆      ☆       ☆ “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老夫急召你好几次,你都当成耳边风吗?”  八王爷愤恨地斥责。对于这个儿子,他有太多太多的没把握。 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朱云旗,悠闲地喝着茶,不凡的俊颜上看不出任何心思。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看见他这副不在意的样子,八王爷更是心里一把火,气得他拍桌子怒骂。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朱云旗恍若未闻,冷漠地看着手上田杯里冉冉上升的热气。 “我不是要你替我杀了言韶奕,还有朱云截的吗?怎么你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要解决了言韶奔,那么回府也等于群龙无首,现任皇帝更是顿失左右手,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有达成。  朱云旗双眉凝敛,嘴角抿起,“不用你说,言韶奕的命,我一定会取!” “那云截呢?我的密探说他又来到江南了。”这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朱云旗拿起瓷杯,嗅着芳香甘醇的茶香,慵懒的态度和他眼里的肃杀之气成了反比。 第九章 为了不给叛党有联合的机会,云截和言部奔等人商量考虑下,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死伤。 于是他们兵分多路,先由云截回京城,卸去八王爷身边大将的兵权,再命令他们告老还乡,以减低人王爷的战力。 另一方面,由言韶奕、连风落、任无欢三人各自带齐人马,分别歼灭八王爷的练兵场,在运筹帷幄的战略下,叛军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八王爷眼见大势已去,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 云截看在先皇分上,只是撤去他的王爷身份,将他贬为庶民,今生今世永不得再进宫。 八王爷走进昔日曾是百官阿谀奉承、门庭若市,今日却是门可罗雀的院落里。 如今他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八王爷,当然也就不值得众人逢迎了。 大厅的桌上仍然摆放他平常最再欢的龙玉杯。 那龙玉杯是先皇赐予他的,曾经他以为这是父王决定要将帝位传给他的信物,只可惜是他妄想了。 “不——”他用手拍掉龙玉杯,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龙玉杯应声而破。 他实在不甘心呀! “这不是我该得到的后果,坐在龙椅上的应该是我,接受百官朝拜的该是我,不是他!” 他声嘶力竭地叫喊,想把心中的不平一次发泄出来。 朱云旗这时才缓缓地从龙凤插屏后走出来,一身白纱罗绢袍衫,泰然的神情,找不到一丝被贬的难过神情。 一见到朱云旗,八王爷马上冲过去扯住他的衣袖,“什么都没有了!”他神情涣散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 朱云旗冷漠地看他一眼,手轻轻一挥,瞬间两人拉开约有五步之遥。 八王爷因为这突然的动作,一个踉跄不稳,差点跌在地上。 朱云旗嘲讽地嗤笑一声,“对你而言,失去王位就是失去一切?” 八王爷一愣! 儿子的话令他不解,霎时,他觉得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突然他想到,“对了!我还有你,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对?”他突然有些惊慌。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所有,才会想到去珍惜身边的一切。 朱云旗盯住这个他所谓的亲生父亲,俊逸的脸勾出一道笑痕,慢条斯理地道:“不。我不会丢下你,我早就替你准备了飞絮山庄养老。” “好,我马上去整理整理,这就和你去飞絮山庄。”除去高贵的身份,他也不过是个老人。 朱云旗只是森冷地道:“不用了,山庄里什么都有。” “好吧,那我们走吧广 “不是我们,是你去!” 八王爷愕然,“难道你不和我住一起?”养儿防老,不是吗? “一会儿驼老会来接你,你仍然可以在我为你打造的皇宫里,当你最喜欢的皇帝。” “不!你是我的儿子不是吗?你怎么可以丢下自己的父亲?”八王爷不信地瞪着他。 朱云旗却好像听到好笑的话般,讽刺地轻笑,“你既然可以将一个七岁的孩子丢给别人不闻不问,我又为何不能丢下你?” “我……我那是……我也是为了你好。”八王爷支支吾吾地说。 “是为了你自己好吧!你不甘心失去帝位,所以要我为你夺得,不惜牺牲骨肉亲情,好去达成你可笑的梦。”朱云旗依旧面无表情。 一个原本天真无忧的孩子,被残忍地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受别人对他的辱骂。殴打。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靠着乞食的方式,偷偷地跑回王府,可迎接他的,不是爹亲温暖的怀抱,而是又一阵毒打。 那一次,让他彻底地改变,他恨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亲。 他不再是纯真的小男孩,他学习了各名师的武学,更聪明地将其融会贯通;日复一日,他的武功造诣已是无人可比。 “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狠心,我今天可能只是个纨绔子弟,所以,你放心,你的下半生将是衣食不缺的。” 朱云旗说完,又如鬼魅般的飘然远去。 八王爷整个人虚脱地跌坐在地。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      ☆      ☆ 扫荡叛党的事情,足足使四府忙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有个空档,大伙便决定小聚一番。 以往,大家聚会之所总是选在落月亭,但今日却在玉呜楼。 其实不用大讶异,言韶华自从和白烟沉误会冰释后,常与白烟沉相处,骄纵的个性可收敛多了,也变得温柔许多,当然也就更讨人喜欢。这次在王鸣楼的聚会,还是她主动提的。 除了言家的人,还有任无欢、岳莲楼及连风落,此外还有一个贵客,就是当今天子云截。 经过许多波折,云截相当珍视与烟萝间的感情,从很多小动作都看得出他相当疼惜烟萝。 看见云截与烟萝连袂在雪湖边散步,言韶华轻叹口气。 “为何叹气?”白烟沉在她身后轻问。 言韶华急忙转身,看见她旁边没人,才松口气。 “没什么!”她低下头。 ‘有时候把心事说出来,会比憋在心头要好喔!”白烟沉诚恳地说。 “大嫂,想瞒你些事还真难,怪不得莲楼常说你有透视眼,专看人的心。”言韶华有些埋怨地说。 白烟沉轻笑,并不逼她,只同她一起看着雪湖。 “他们很登对,是不?”沉默了一阵,言韶华开口。 白烟沉无语。因为此刻她说出来的话,一定会伤了韶华。 “你没说,我也明白。一开始我就是个输家,当他只是云公子时我是,到后来,他明示身份后,我就更没资格了。我既没有你的温柔,更没有萝儿的善良天真;没有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吧!”言韶华自嘲道。 “说这是什么话,”白烟沉不表赞同.“没有人天生是赢家,喜欢上一个人,更是没有理由的。萝儿和云截走在一起,你会觉得登对,那是因为他们心中互有所属。韶华,对爱情而言,感觉是很重要的一环,有一天,当你遇上命定中的那个人,你就会明白我的话。” “会吗?我也有那么一天吗?”言韶华眼中出现一丝盼望。 “相信我,一定会有的!”她信誓旦旦地说。 ☆     ☆      ☆ “你今天和韶华谈了很多?”言韶奕轻拥爱妻人怀。 “嗯” “那你也该放下心中那块大石了吧?” “你偷听我们讲话?”她停下替他宽衣的手,不谅解地瞅着他。 “知你如我,还需要偷听吗?” “说得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如果烟萝嫁人直去,你会不会很寂寞?”除去外衫,两个人一同躺在床上,言韶奕习惯性地挽着她的腰。 白烟沉想了一会儿,“说不寂寞。不想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真心希望她幸福!” “你有没有想过,云截是个天子,他不可能独宠她一人的,必要时,他还得接受别的国家献给他的女人。”言韶奔语气严肃地说。 一个国家的主人,除了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尊荣外,同样也有不为人知的无奈和牺牲。 “如果有一天,你为了你的事业必须再迎娶另一名女子,否则你将会一文不名,而我又不能接受与别人共同拥有你时,你会怎么做?”白烟沉反问他。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文不名又如何!” “那么,如果皇上真心爱烟萝,他也可以和你一样,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她目光潋滟,满是爱意。 “可是,他是一一” “一国之君” 言韶奔点点头,白烟沉只是微微一笑,“一国之君难道就一定要有三妻四妾?我相信在云截的治理下,我们的国家不会需要和别人联姻以换取和平才对!” 言部奕投降地一笑,“你说得这么有理,我还能说什么。” 闻言,白烟沉娇媚地一笑,惹得言韶弈心头一紧。 他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她,她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烟沉!”他低声地呼唤她,鹰眼盛满欲望。 “嗯?”她又开始有点昏昏沉沉了。 言部奕可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让她偷伯睡着,而让自己去冲一个时辰的冷水澡。 他魁伟的身体轻压住白烟沉的娇躯,赤裸裸的情欲盈满眼底。 她悄颜一红,瞌睡虫全跑光了,只见她双回含水,两颊绯似桃红,多引人遐思。 言部奕的眼神转为暗流,亲昵地抓住她的柔荑,转而将她的手轻放在自己肩上。 “不准你再去想别人,现在你只能想我一个。”他用低沉略哑的嗓音,宣誓着他霸气的爱意。 “韶奕……”她只能柔吟出声。 “嘘……” 暖帐内,只有热情与激情交集,已毋需言语。 ☆       ☆       ☆ 八王爷的隐忧去除后,江南一带也终于平静,真可谓是天下太平。 所有的人更是对四府佩服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家中仍有未婚闺女的人家,都希望把自家女儿推销给仍然未娶的三人。 “哎哟,我再也受不了了。”岳莲楼粗鲁地坐在椅子上。 “莲儿,你现在虽然是穿男装,但你毕竟是女人,动作可不能太粗鲁。”白烟沉柔声劝道。 “就是,就是!”坐在一旁的言韶华,正半斤八两地啃着瓜子。 改掉娇蛮的千金个性,她现在是变得可人多了,但是整天跟岳莲楼泡在一起,却硬是被传染了大而化之的性情。 “你们两个都一样。”白烟沉佯怒地说着,“萝儿以后有云截管着,我倒放心,至于你们,我就担心了!” 岳莲楼和言韶华同时杏眼一睁,“我们怎么啦?”倒是合成一气。 “你们要是再这么‘活泼’下去,我可要烦恼你们会没人要了。” “才不会呢广又是同时回答。 言韶华毕竟长时间接受闺训,听到有关自己的终身大事,难免羞红了脸。 而岳莲楼则是老神在在地不在乎,“我才不在乎呢!” “是啊!反正你有任大哥嘛!”言韶华向她眨眨眼,满脸无辜。 “你!”被猜到心事,岳莲楼一改刚才的不在乎模样,红透了脸,作势要追言打韶华。 两个人就这样,笑笑闹闹的,在白烟沉眼里,她认为这就是幸福的声音。 看她们越玩越起劲,白烟沉无奈地摇摇头。 “冰魂。” 一声久违的叫唤,令她吃惊地转回头。 “云旗大哥?”她下意识地望了望韶华、莲楼那边,发现她们早不知玩到哪儿去了,不免松了口气。 “你只身来此,实为不智之举,要是被人撞见……” “你会关心?”他打断她。 白烟沉这才发觉,他眼中的狂肆已不复见,此刻存现的竟是一本正经。 “你何苦这样!”她逸出轻叹:“你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i” 朱云旗似乎早猜到她会这么说,“如果我坚持要带你走呢?” 她紧张地倒退一步,“我是韶奔的妻——”  “可他却害你去跳湖!” “他向我解释过了,事实上他并没有不相信我。” “哼!事后的推托之辞,你竟也相信?”他咄咄逼人。 “我相信广白烟沉深吸一口气,“我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朱云旗闻言,竟有一瞬间无法言语,下一刻他则仰天一笑。 他可不甘心就此被打倒,“你的命是我救的,就该是我的!”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白烟沉的肩。 她心一惊,拼命地想挣脱。 “救命!救命呀!” 朱云旗毕竟深爱着她,所以舍不得用蛮力,更舍不得伤她。 不远处的言韶华和岳莲楼,一听见白烟沉的呼救,马上飞奔而至。 “朱云旗,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放开我烟沉姐姐!”岳莲楼怒骂道。 上回打仗她被放了鸽子,这会儿被她碰上,可得换她大显身手。 朱云旗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挑衅地说:“凭你那雕虫小技,怎是我的对手!” 他空出一手点了白烟沉的昏穴,情深款款地将她轻放在一边,毫不紧张地面对岳莲楼。 岳莲楼的致命伤就是容易被激怒,这可是练武之人的大忌。 一经朱云旗激怒,又加上急于救人,她所学的全还给师父了。 朱云旗冷冷一笑,不但轻松地和她对打,甚至还在言语上讥讽她——“四府之一的岳家剑法不过尔尔,真是浪得虚名!”  “你!”岳莲楼气得头顶冒烟,乱无章法地一剑刺过去。 朱云旗敷衍地接招,并没有想取她的命。 以他的武功,能与他相抗衡的,恐怕只有言部奕和连风落。 渐渐地,他开始失去耐心,玩心亦失,因为他知道,言韶华一定会去讨救兵。 为求脱身,他开始反守为攻,一招比一招凌厉,岳莲楼一时疏忽,竟被他击中一掌。 “啊!”她吃力地抚住胸口,心急气闷地吐了一口血。 “我无心恋战,亦不希望夺你性命,我要的只有她。”朱云旗抱起昏睡中的白烟沉。 “放……放下她2”岳莲楼强撑起一口气,眼神已有些涣散。 他看她一眼,不再说任何话,抱紧怀中玉人,施展上乘轻功而去。 “烟沉姐——姐!”胸口再次问痛,令岳莲楼落人一阵黑甜的迷雾中…… ☆      ☆     ☆ “莲儿?” 嗯?谁啊,别吵! “莲儿!” 到底是谁啊?大吼大叫的扰人清梦。 ‘岳莲楼!你要是再不醒来,小心我揍扁你的屁股。” 哎呀,这可恶的臭男人,居然想欺负本姑娘的小香臀? “你……想都别想!”她勉强睁开双眼,嘶吼道。  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由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发出的。 “呃……”她再度出声。 “先别说话,喝口茶润润嗓再说。”任无欢体贴地扶起她,递上一杯温水。 望着冤家反常温柔的举动,岳莲楼呆了一下,她听话地喝口水,下一刻才想到—— “烟沉姐姐!”她抓住一旁的言韶华问:“我昏迷多久了?言大哥有没有去救烟沉姐姐?”她急忙地问。 韶华轻轻地拍拍她的手,“你昏了两天了,我们赶到时你就倒在那儿,吓死我了。” 任无欢将她按回软床,“风落已瞧过你,幸好只是轻伤,所以只留下药方,便同部奔去追朱云旗了。”  “哦!”她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些什么,突地瞪大双眼,“大哥和风落去救人,那你待在这干吗?” “你!”任无欢一向传牙俐齿,却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望着被气得满脸通红的任无欢,言韶华突然觉得该帮这可怜的家伙一把。 “莲儿,人家无欢哥哥可是一千个不放心你,才特地留下来陪你的耶!”虽说是帮,也不忘糗他一下。 岳莲楼倒吸一口气,俏脸泛红,芳心亦微微悸动。 ☆      ☆     ☆ 月儿盈满,露水凝重,微风吹动树梢,惊动暗夜中的鸟鹊展翅而去。  银心手捧铜盆,轻手轻脚地走进一间雅致小房。 望了一眼绣床上的人,她轻叹口气,小心拿起手巾,在盆中轻轻捷洗,再覆上躺在床上人儿的额。 只见那玉雕般的人儿,颊上竟浮现不寻常的赤红。 “小姐。”银心试着叫醒她,但结果仍如以往一般。 十天前,她在飞絮山庄接到少爷的指令,要她赶到这别苑,当她见到冰魂小姐时,开心得不得了,虽然她隐隐感到小姐似乎有些变了。 在飞絮山庄的小姐,笑颜虽然很少,但却不似现在愁绪锁眉。她虽目不识丁,但却看得出,主子是回来了,但却比从前更不快乐。  “银心。” “少爷!”她向走进门的朱云旗行个礼。 “小姐的烧还没退?”语气中的怜爱与紧张显而易见。 “嗯。”她担心地摸了摸白烟沉的额头。 三天前小姐就开始高烧不退,少爷是请了大夫来诊治,但是都没有用,每位大夫都说,小姐是心病,要的是心药医。 “药吃了吗?” 银心摇摇头,担心地掉下泪,“喂进去了,她又吐出来。” 朱云旗木然地盯着白烟沉,眸中净是伤痛。 她是用这种方式向他抗议吗?抗议他不择手段地带走她? “你先下去吧。” “是!”银心拿起铜盆,走到门口,忽然似想到什么,赶紧回过头,“少爷,床头有碗药,等凉了要喂小姐喝的。”  “我知道了。”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白烟沉。 银心离开了,房间又恢复静寂。 朱云旗端起瓷碗,“我绝不允许你用死来逃避我!” 他喝了一口药,扶起昏迷中的白烟沉,就这样以口就口地强灌她喝。 朱云旗以为这样就能让她不再吐出药,谁知她人虽然失去意识,但身体却已经习惯性地排斥任何药物,不到一会儿,刚灌人胃中的汤药,呕的一声,又被她吐出来。 “冰魂!”冷静如他,无法再忍受她的一再求死。 白烟沉疲累地睁开双眼,高烧使她的双眼显得迷蒙,深锁的愁眉亦未见舒缓。  “你终于醒了。”刚毅的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 “韶弈,你来了,你来带我走了——”她目光迷离,手开始胡乱漫抓。 “我不是言韶奔,你给我看清楚!”他狂乱地揪住她的手,心头又被狠狠划上一刀。 即使命在旦夕、即使发着高烧,她仍念念不忘他。 白烟沉被他抓得有些疼,意识这才有些清醒。 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挣脱开他的手,整个人又躺回床上,一句话也没说。 自从她被朱云旗点了昏穴,带到这别苑后,就再也没对他说任何话。 朱云旗被她的淡漠惹火了,“我说过,这别苑在荒山野岭,鲜少有人知道,不像飞絮山庄那么好找,你别奢望言韶奔会来救你,更别想用死来逃避我,否则我会不顾一切血洗江南四府!”  他冷言的恐吓非但没让白烟沉害怕,反而换得她轻视的一哼。 “你朱云旗的功夫造诣是高,但四府亦非泛泛之辈,凭你一人之力想灭四府?” 自己夫婿的能力,她相当有把握,更何况她也知道朱云旗不算是太坏,还不至于会使出小人计谋。她之所以拖着一条命,就是相信韶弃一定会来救她。 朱云旗一脸挫败,只能痴望了会儿她绝艳的妹容,然后退出房去。 “韶奔,我在等你呀,怎么你还没来,你再不来,我就再也熬不住了。”  一颗晶莹泪珠悄悄地滑落枕边,床上的人儿心酸地呼唤着心爱的人。 ☆      ☆     ☆ “风落,你确定烟沉是被朱云旗带到这儿吗?”言韶奕伙同连风落赶了三天两夜的路程,才追踪到这里。 “影子的消息绝对无误,嫂子一定在这别苑之中。”他百分之百确定。 “那还等什么?”赶路的疲惫全没了。 连风落明白此时此刻谁都拦不住他,只能尽责地提醒他:“当心点!朱云旗身边还留有死士,要是被发现,你只管带人走,他们就留给我。”  言韶奕感激地点点头,两个人利用黑夜的掩护潜人别苑中。 别苑虽然没有飞絮山庄大,但小房间却特别多,言韶奕费了会工夫—一清查,却一直找不到白烟沉,这令他有些心浮气躁。 正当他想爆发之际,回廊远处的灯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恍然大悟。 朱云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知道言韶奕可能会追到这里,所以将白烟沉藏在别苑里最容易被疏忽的地方。要不是那微弱灯光引起他注意,恐怕他会被那简陋的外观给欺骗,以为那只是普遍的下人房。 他向身旁的连风落示意,两人便很有默契地施展轻功溜进小屋。 第十章 “烟沉?” 言韶奕心痛地抚着白烟沉的脸;他无法相信,才分离短短十天,才十天而已,他心爱的烟沉居然憔悴成这样。 乌黑沉亮的秀发,因为久未梳理而显得黯然,紧闭的双眼下方有着明显的黑影,整个人就像瘦了一大圈,虽然无损她的绝尘清灵,但也足够令他心碎。 此刻,他才真正对自己坦白,他是多么害怕会失去她。 “烟沉!”他再次呼唤。 白烟沉听到熟悉的声音,却误以为又是幻觉,所以仍不愿睁开双眼,因为她害怕一睁眼,响应她的又是空无一人,所以她宁可选择紧闭双眼。 一旁的连风落倒是发现她的异处,上前伸手一探白烟沉的额头。 “韶弈,她正发着高烧。” “该死!”朱云旗那个混蛋,居然让她病得这么重。 额上明显的触感,加上那充满焦急的声音,让白烟沉使尽全身力气,勉强张开双眼。 “韶弈,真的是你!”炙热的水气湿润她干涩的眼。 “是我,我来救你了。”天啊,他多气自己,竟延迟这么久才来,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韶奕,依她目前的情形,恐怕不能带走她,否则病情会加重的。” “可是……” “不!”白烟沉挣扎着起身,虚弱的身子频频颤抖,“我的身子不要紧,带我走,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再离开你。”她抓住言韶奔的手苦苦求道。 “放心吧,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他抱起白烟沉纤瘦的身子,那过轻的重量根本不会造成他的负担。 在连风落的帮助下,他们成功地离开别苑,在黑夜的掩护下,往他们事先停在外边的马车移动。 倏然,连风落和言韶弈停下脚步,白烟沉明显感到拥抱她的臂膀一僵,她好奇地抬头一看。 马车前站着一名身穿藏青长袍的男子,俊雅的脸嵌着一双极不搭调的狂邪眼眸。 “放下她。” “云旗大哥,我仍愿意喊你一声大哥,只求你让我走。”白烟沉动之以情,希冀能感动他。 “放下她!”朱云旗不为所动,眼睛直视言韶弈。 连风落见他不可能放手,当机立断地说:“看样子他并不打算放过我们,别再拖延了,快带人走,这里有我。” “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言韶弈坚决不肯先走。 他看向白烟沉,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白烟沉轻拥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的话就像原定心丸,让他不再犹豫,他忍不住亲吻一下她的发鬓以示感谢。 言韶弈轻轻地将她安置在离他最近的树下,还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体贴地披在她的肩上。 白烟沉对于言韶弈关怀的举动,报以甜蜜一笑,这看在朱云旗眼中,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他单手一弹指,背后竟跳出三名黑衣人,那正是传闻中的死士。 他们是朱云旗特意挑选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我再说一遍,只要留下冰魂,我便不杀你们。”只要能留下她,他不惜用任何手段。 “废话少说!”他是不会妥协的。 朱云旗闻言,杀气倏起,运气击出一掌,却被早有准备的言韶奔轻易避开,而他身旁的三人也开始对着连风落,展开相当凌厉的攻势。 逐渐习惯黑夜视线的白烟沉惊觉,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武。 他们正身处于三面皆是断崖之地,惟一的退路已被朱云旗和那三名死士所阻断,加上对地形不熟悉,即使是功夫上乘的言韶弈,亦好几次都差点被朱云旗所伤,而连风落又被缠住,根本帮不了他。  两人不分轩轻正缠斗时,一个暗器竟从朱云旗衣袖中射出,抹上毒物的飞针硬生生刺人言韶奔肩头。 “韶奕!”她忘却自身的病痛,直扑向言韶奕。 毒针很快进人血脉中,所以他必须尽快运功,将毒针逼出体外。 而朱云旗的目的正是为此,只要让言韶奔无法动弹,他便能轻易夺回白烟沉。 他的眼神不再是温文儒雅,而是令人害怕的毛骨悚然,熠熠的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些奇异的兴奋,“冰魂,过来。”他向白烟沉伸手。  “不!”她含泪地摇头,生与死,她都要在他身边。 “朱云旗,你这卑鄙小人,居然暗箭伤人。”言部奔额际冒出冷汗,因为排毒的关系,他根本不能移动。 “哼,我说过,为了留下冰魂,我会不择手段。”他向前再跨一步,伸向白烟沉的手依旧。 白烟沉用手背抹去泪水,她知道此时此刻,只有她能保护言韶奔,“好2只要你放过他们两个,我就跟你走。” “不!”言部弈紧握住她泛冷的柔荑,“你不能跟他走,除非你是爱他的,否则我绝不许你跟他走。” 言韶弈的坚定,让白烟沉犹豫不前,却也因而惹怒朱云旗。他得不到的,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他决定要在白烟沉面前亲手杀了言韶奕,他举起衣袖再度发出另一支毒针,这一次不再对准肩膀,而是言韶奕的咽喉。 白烟沉一见朱云旗动手,没有迟疑地用身子挡在言韶奔面前,而言韶奕在情急之下,又反身扑向白烟沉。 银针是躲过了,可言韶奕却因全身内力逆转,一时目眩竟跌落身后的悬崖。 “韶奕——”眼见他落崖,心神俱裂的她竟也二话不说,跟着跳下万丈深渊。 朱云旗虽然反应极快地想上前拉住她,却依旧晚了一步,望着暗黑的山谷,及手中那块从白烟沉手臂上扯下的衣料,他的眼神顿时变得茫然…… ☆      ☆       ☆ 明亮的月色,照亮蒙蒙水湮弥漫的湖面,仔细一瞧,竟有一貌似天人的女子独自在湖边掬水。 即使她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即使那原该是雪白的缎面衣裳,早已经破旧不堪,却依旧无损她的清灵雅秀,反倒增添一丝楚楚可怜。 她轻轻拧干手上的方巾,小心翼翼地往隐密的草丛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 走着走着,她走进一处石洞,里头竟是又宽又广,而且没有一般山洞的潮湿。 一旁只用干草铺成的简陋床上,躺着的竟是那日跌下山谷的言部奔。 原来,那美人就是白烟沉,三天前她随着言韶奔跳下断崖,却意外跌人这崖下的湖水,醒来后,她已经和言韶奔躺在湖边了。 她虽然仍感不适,但高烧却莫名地退了,可言韶奔就没那么幸运。 他因为被毒液侵人体内,没有及时退出,整个人陷人昏迷,连着三天都发着高烧。白烟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移到这个石洞内,还不眠不休地看护他,才不至于让他的伤势更加恶化。 烧是好不容易退了,但人却未见清醒,这让白烟沉忍不住又担心起来。 “韶奕,你快回来,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一颗晶莹泪珠沿过她的玉颊,滴落在言韶奔的额上,竟让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韶弈!”白烟沉欢天喜地的轻轻摇晃他。 三天下来,他除了没意识的吃语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反应。 “烟……烟沉。”睁开酸涩的眼,映人眼中的,正是白烟沉担忧的模样。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要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连日来的不安,终于因他的苏醒而消失。 握住她暖香的手,言韶弈第一次感到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掉下一滴眼泪。”他用另一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白烟沉破涕为笑,小心地扶起他靠着石墙而坐。 “好使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跟着我跳。”在听完白烟沉诉说自己如何随他跳崖,如何找到这山洞,又是怎样地照顾他之后,除了感动之外,他还有一点生气。 白烟沉的粉唇逸出浅笑,“跟着你跳,我一点也没有后悔过。” ‘你难道不怕死?”夫妻就如同林鸟不是吗? 她仍是坚定地说:“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询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安心井中水。” “烟沉……”他从来不知道她这么爱自己,甚至可以为他殉情,毕竟他们没有所谓的海警山盟过。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更不要什么山盟海誓,我只要你,只要一份像醇酒般越沉越香的爱,就如同我的爹娘一样,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拆散他们。” 言韶奔无语。他只知道,心头有股暖意直冒出来,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原来,爱——是可以超越生与死的。 ☆      ☆      ☆ 自从言韶奕醒后,在白烟沉细心照顾下,身体也逐渐康复,银针的毒也让他运气排掉了。 他们一恢复体力,便开始寻找出路,只可惜,怎么走都走不出山谷。 “韶奕,这里有条小径,或许是通到外面的。”白烟沉兴奋地向一旁的言韶奕挥手。 言部奕走近一瞧,遗憾地摇摇头,“这条路我们前天走过了,是条死路。” 这些天他们到处都试过了,就是没法子离开这里。 “韶弈,不如你别管我了,以你的轻功,应该有可能爬上去的。”她绝望地看着平静的湖水,内心其实很是挣扎。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自己离开这里!”他眯着眼怒斥。 “可是……我们能试的都试过了,就是没有出路,这里四面都是崖壁,你带着我根本无法翻越;要不,你先上去,再想办法找人来救我。”白烟沉突发奇想,她相信连风落他们应该会在崖上等的。 “别再说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是不会与你分开的,要走就两个人走,否则,我宁愿陪你在这山谷过一辈子。 白烟沉其实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虽然表面上很坚强,事实上,她是有些害怕的,她怕韶奕真的会一个人先走,独留下她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小山谷中。 “你真的不后悔?”她不确定地再次询问。 “有什么好后悔的,这山谷是越看越美丽,能在这生活多惬意,更何况还有你在我身边,夫复何求?我既不用担心国家大事,亦不用烦恼会不会又有另一个朱云旗来抢你,与你双双老死在这,我一点也不会后侮。” 白烟沉闻育,忘形地拥抱着他。 虽然她说过不要什么海警山盟,但她毕竟是女人,好听的话是不嫌少的.言韶奔的话.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已足够令她感动不已。 一双雁鸟飞过湖面,清风淡淡拂来,吹在这对有情人脸上,就像在替他们相互传达爱意。 ☆       ☆       ☆ 岳莲楼一行人,在接到言韶奕和白烟沉落崖的消息,全都赶到崖边。 “怎样?有没有消息?”她焦急地询问走进小屋的任无欢和连风落。 当初租下这小屋,是怕言韶奕或白烟沉要是受了伤,可以有个疗伤之处,未料他们光找人就花费许多时日,这里倒成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了,又不说!”岳莲楼差点为之气绝,其实一见他们进门时的脸色,她大概也猜到了,一定又是无功而返。 连风落径自倒杯水喝,不将岳莲楼的怒气放在眼里。 “这附近的人家都称那崖为绝命谷,终日云雾围绕,根本见不到底,有多深没人知晓,好几次我和风落试着攀爬都不行。” “朱云旗那混蛋!说有多爱烟沉姐姐,一出事跑得比谁都快。”岳莲楼一想到他就生气。 “或许他是看开了。”一直闷不吭声的连风落终于开口。 “看开?有什么好让他看开的?要真是他看开了,就应该帮忙想法子救人。” “风落说得没错。”任无欢赞同他的说法。 谁能和韶弈争烟沉心里的地位?为了部奔,她甚至愿意跳崖,同他共赴黄泉,朱云旗再笨,也不会看不出来。 那天晚上,他和莲楼赶到时,韶奕和烟沉已经掉下悬崖,只见他留着手上的一片白绸失神,随后便带着那三名死士不发一语地离开。 接连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据风落的影子所调查的,从那天晚上起,别苑或是飞絮山庄,都没有再出现他的行踪,他认为,朱云棋可能是离开了。 岳莲楼才不想知道朱云旗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想知道怎样才能救出韶弈和烟沉姐姐。 “如果明天还没消息,我才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想办法下自去找人。”她再也不要一个人呆呆地在小屋等消息了。 ☆       ☆       ☆ 婉转悦耳的瑶琴声在峡谷间回荡,春花被微风吹起,杨柳则轻抚着湖面。 一曲奏毕。弹琴人身畔响起掌声,引得伊人羞怯一笑。 “真没想到这荒地野谷的,居然会有此上等瑶琴”他难免觉得奇异。 前日他们在石洞内打扫,竟然在角落发现一个布包,打开一瞧,居然是具瑶琴。 白烟沉惊喜之余,轻拨了下琴弦,未料清韵绕梁,使她如获至宝。 “幸好有这琴音陪伴我们,否则闲日无聊,你我如何打发时间。” 他闻言,邪光乍现眼底,他肆无忌惮地扫视她曼妙的身躯,“谁说的,我们打发时间的方式可多了。” 白烟沉乍听见他赤裸的暗示,脸皮薄的她,霎时羞涩地红了脸,就连那雪白的脖子也都染红,让言韶奔看了忍不住呻吟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上次的毒设清干净?”她紧张地抚摸言韶奔全身,殊不知这单纯的举动,竟惹得他更是欲火焚身。 “烟……烟沉!”他抓住她上卞移动的手,受不住地飘出汗来。他这小妻子总是能轻易地引起他的欲望,却又不自知,既然点火,那就要负责灭火。 他一把抱起白烟沉,快速地往石洞里走去…… 白烟沉哪会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能亲呢地窝在他怀中,任由他抱进山洞,突然—— “韶弈,你看!”她张大眼,推了推言韶奕的胸膛,示意他看向石洞旁的一角。 言部奔撇撇嘴。他知道,到手的天鹅肉就这样飞了。 他深吸口气,压下那熊熊欲火,看向白烟沉所指之处。 “我们进出这石洞多日,怎么从未见过有这条小径?”仔细一看,小径人口原先是被一块大石所遮。 白烟沉伸手摸了摸大石,眼睛一亮,“是师父!韶弈,这是个机关,设置此关的是我师父。”她指了指石上的刻痕。 “你师父?” “嗯,你还记得吗?我说过的,我爹曾央求‘神绣’夏经秋教我刺绣吗?”白烟沉点点头,兴奋不已。 言韶奕也抚触着刻痕,才发现这不是用刀或用剑雕凿而成,而是用针刻的。 “你又如何证明这是你师父所设?” “凭这标记。”她再度摸了摸记号,眼中满是思念,“师父她所绣的每件作品,都会在一角刺上这凤尾印记。” 言韶奔恍然大悟,“原来石洞的瑶琴是钥匙,移动它便可打开此石。”所以他们从未发现这条密道。 “一定是这样的2师父不但绣艺超绝,其实她也精通五术,可能是她算出我有此劫,所以事先做好安排。”  言韶奕不禁佩服起这位世外高人,竟能未卜先知,无怪乎她会自视非凡,不收一名徒弟;要不是烟沉的爹有思于她,恐怕连蕙质兰心的烟沉,她都不看在眼里。 带着瑶琴,言韶奕牵着白烟沉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人密道内,离开这人称有去无回的“死亡之谷”。 ☆       ☆       ☆ 岳莲楼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跟着要爬下断崖找人,却也因而吃足苦头。 “喂、喂——死无欢!你想摔死我吗?”悬在半山腰的岳莲楼对着下方的任无欢吼道。 “早跟你说过,这个悬崖深不见底j非常危险,是你自己硬要跟的,怪谁?”自己轻功烂,连累了他和风落要陪她用爬的,还敢对他大声。 “呀——”岳莲楼气得忘记抓紧崖壁,脚一滑直往下坠,好在任无欢手脚快,一把抓住她。 “这样太危险了,先上去再说!” 连风落说完,同任无欢一人一手,抓着岳莲楼的手往上一蹬,不一会儿,人已经平安地站在崖上。 “呼!真是吓死我了。”岳莲楼拍拍胸脯,虽然有些脚软,但更多的是兴奋。 “总有一天,你的小命会被你自己玩掉。”任无欢是气得牙痒痒的。 连风落则静默地看向断崖,如果依这样的速度,恐怕永远到不了崖下。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石块崩落的敲击声,引起他们三人的注意。 “咳咳……” “怎么样?有没有事?”浑厚的嗓音中净是关怀。 “我没事的,韶弈。” 韶弈?岳莲楼努力地听,如果她没听错,这个喊着韶弈的声音,好像是烟沉姐姐哦。 烟尘散去,原先的石壁变成一个窟窿,里面是一对璧人。 “大哥!烟沉姐姐!”岳莲搂先是吃惊,后是又吼又叫赶紧过去抱住他们。 “莲儿别抱了,会弄脏你衣服的。”白烟沉拉开兴奋的岳莲楼,生怕自己身上的灰尘会沾染到她。 “真的是你们?我没在做梦吧?”岳莲楼使劲地揉着双眼。 “别揉了,真的是我们。”言韶奕笑吟吟地说。 ‘你们怎么从这里出来?不是说掉下断崖吗?我——”岳莲楼一大堆的问题被任无欢打断。 “别着急,他们肯定是说来话长,先让他们回小屋换件衣裳,休息、休息再说。” 岳莲楼这才有些不太甘愿地点头放手,然后几人爬上崖顶。一到崖顶,岳链搂立即一手拉着白烟沉,一手揽着言韶奕,一路上仍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       ☆       ☆ 稍作调息后,强壮的言韶奕马上就恢复体力,至于白烟沉的体质原就较弱,加上前些日子为了照顾他,因而更显虚弱。虽然出了谷让她心情大大地放松,精神也好多了,但心疼娇妻的言韶奕仍强迫她得好好休息。 “大嫂如何?” “人一放松,绷紧的情绪顿时消失,一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一提到烟沉,他那严肃的线条马上软化。 “可真难为她了,一个纤弱女子待在那种陌生的地方,要照顾自己都难了,还得照顾受伤的你。”任无欢不得不佩服白烟沉的韧性。 连风落亦有同感地点头,“我把过她的脉,只是虚弱了些,没什么大碍,回家后,只需稍作温补即可。”有带大夫就是方便。 “既然你们都安然无事,那我们也该赶回白阳城,老夫人和大家肯定急死了。”任元欢提醒道。 隔天一早,他们便收拾行装,不敢耽搁,直奔回白阳言府。 果然如任无欢所料,言韶奕和白烟沉的平安归来,让言老夫人和言韶华哭得稀里哗啦的,而随后赶来的白烟萝,更是挺个肚子,在云截小心翼翼地搀扶下,一进门就抱住白烟沉,同样哭成泪人儿。 全部的女眷全哭成一团,可就累惨了身旁的几个大男人,他们忙碌地安慰她们,只有连风落像个无事人,径自泡着茶喝。 ☆       ☆       ☆ 是夜。 白烟沉坐在精致的绣墩上,梳理着乌亮的秀发,刚洗完澡的身子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人神。”言韶弈也刚沐浴完,身上仅着单衣,他熟悉地接过发梳,整理起她的秀发。 这习惯是在死亡谷的那段时间养成的,他做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还挺顺手的。 “没什么,只是想起你在石洞里说的话,一想到你为了我竟可以抛弃一切,当时我简直乐昏了头。现在才觉得自己太不该了,娘就只有你这么个儿子,她待我就像亲女儿一样,而我居然自私地想将你霸在身边,甚至让你陪我双双老死在死亡谷……”她实在难以想象,如果他们没回来,娘会有多难过。 “傻烟沉。”他扳过白烟沉纤细的身子,眼中满是爱怜,“娘她还有风落、无欢、莲楼,还有皇上呀,他们都会替我照顾、孝顺她老人家的。” “可他们毕竟都不是娘的亲儿子嘛。’”她嘟起嘴。她就是不能原谅自己,怎么会有那么邪恶的念头。 “所以啰,上天是公平的,它选择了让我们一起回来,因为它知道娘不能没有我,而我不能没有你,也顺便惩罚你,要你一辈子赎罪。”他坏坏地挑起一眉,不正经地说。 “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的耶,你还油腔滑调的。”她激了一下言韶奕的胸膛,至于刚才的多愁善感,早就被言韶奕赶跑了。 “我也是正经的。”言韶奔调笑的脸变得严肃,他执起白烟沉的小手,轻轻一吻,“烟沉,曾经我以为这辈子我不会有爱情,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它。现在才惊觉,原来那是我不懂得爱情。在这方面我就像个果子,白痴得不知珍惜,也像个小娃娃还在学走路,所以我才会常跌倒。幸好一切都没太迟,我要告诉你,我爱你!从今后,我将要学着更爱你!” 言韶弈的深情款款大表白,着实令白烟沉一时有些呆愕。 “你爱我?”她重复他的话。 “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他紧拥她在怀中。 他爱她!她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虽然她是那么爱他—— “哦,我爱你!我也爱你。”原来自己也未曾说过爱他不是吗?“我们俩都是呆子,是白痴!从今天起,我也要学习如何更爱你!”虽然眼中泛着泪,但嘴角却噙着笑。 “早知道说爱你,能得到你的拥抱的话,我一定说上千百万次。”他拭去她的泪。 “讨厌!”她破涕为笑,满脸布满红霞。 “你知道吗?每一次你一说讨厌,我就想对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白烟沉满脸问号,不解地问。 “就是……” 接下来的事,用说是不会清楚的,所以他直接用做的。 ☆       ☆       ☆ 沐风居里。白烟沉小心翼翼地缝着一件小巧的婴儿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不是要你别做了吗?”言部奔一进门,就见到大腹便便的爱妻又忍不住做起活来,他一脸不高兴地说。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在言韶弃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来,“闲着无聊嘛,外面的手工我又不喜欢,反正我有空才做,不会累着的。” “拗不过你,做完这件小衫就不许你做了。”他就是无法狠下心来对她说不。 “那可不行!”白烟沉无辜地睁大双眼。 “为什么?”他可已让步了。 “我已经答应萝儿,要替她的小云绣件褙子、要替韶华绣条手绢、还有替——”她扳着手指数道。 “够了、够了!”言韶奕眯起漂亮的眸子,微怒地说:“宫中有的是御用绣工,要什么褙子叫她们绣就好了,干吗要你绣?” “没法子呀,萝儿就是喜欢我绣的嘛。” “那韶华呢?她不是只用锦织坊的吗?”他一脸寒霜地质问。 白烟萝自从嫁进宫中,受到云截的万般宠爱,她还替皇室生下皇子云轩,褙子就是绣给他的。 至于韶华,自从她上回生日,白烟沉做了一件紫纱白衫送给她后,她就再也没上过锦织坊。 “别那么小气嘛。”她又好笑又窝心地抚平他的领口。  自从她怀有身孕后,韶奔对她更温柔了,但也变得有些大惊小怪,就连看账的小事也不给做,真是累惨了天福叔。 “姐姐!”一抹嫩绿色身影冲进沐风居。 “怎么都当娘了,还老是这么蹦蹦跳跳的。”白烟沉嘴上挑剔,但眼神和动作却是轻柔、关爱的。 “人家好想你嘛。”她可是千辛万苦才让云截不甘不愿地放她回来。 “我看啊,你是回来看你姐姐有役有帮你绣褙子吧!”言韶奕冷笑地戳破她的目的。 白烟萝心虚地低下头,目光闪烁地说:“才没呢!”好吧!这也是她回来的另一个目的啦。 白烟沉好脾气地一笑,看着人称“冷君子”的夫婿,孩子气地和妹妹斗嘴,她浮起一抹幸福的浅笑。 随即一阵痛楚却使她微微弯下腰,“韶弈!”她雪白的额际泛出冷汗。 听见妻子的呼唤,言韶奕马上发现异状,赶紧冲过去搂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怎么啦?是不是哪不舒服?”他的脸色看起来,可没比白烟沉好到哪里去。 白烟萝也瞧出不对劲,但这她可有经验多了。 “姐夫,看来小宝宝快等不及啰!”她笑吟吟地说。 接下来,整个言府可说是混乱到了极点。 白烟沉整整痛到隔天早晨,才为言家生下一个漂亮标致的小女娃,言韶奕一边高兴不已,一边直嚷着:“再也不让她受这种苦了。” “才不呢!我还要替你生好几个呢!”她仍身体虚弱,但对这件事她可坚持了。 生产的痛早被母性所掩去,女人其实远比男人想象中坚强。 看着躺在烟沉身畔的玉娃儿,言韶奔有说不出的感动。 “烟沉,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他的心中涨满对她的感激与爱意。 “我也爱你!”对他,白烟沉报以同等甚至更深的爱。 “哇——”小娃娃不甘被冷落地哭了,令挤在房里的所有人纷纷相视而笑。 听!这可是幸福的声音,您听到了吗?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