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情欲》 第一章 杜圣文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会是以前资研院的人吗?应该不会。 在一年前,她已经将自己的资料全部毁去,而且还制造了意外事件,让「杜桑妮」这个名字死於非命,现在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是「杜圣文」这个平凡、普通的高中女学生,所以资研院的人没理由找上她。 既是如此,那--跟踪她的人是谁? 杜圣文特地拐了个弯,绕着远路,想探探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脚步声,有没有尾随而来。 而那细碎的脚步一直跟着,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但,为什麽呢?那人为什麽跟踪她?! 听说最近校园附近有变态出现,校方还再三宣导女同学外出时,最好偕伴同行,不要落单,更下要深夜还在外边逗留,莫非那个脚步声是…… 杜圣文背脊一凛,有了戒心。她加快脚步,逃入暗巷里,再一个闪身,躲进阴暗的角落。 她的眼眸半眯,聚合了所有的目光焦点,藉着月色,她看到一抹人影出现在巷子外。 那人的影子让月色拉拔得好长,模糊了他原有的体形,但,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跟踪她的这个人绝不是她以前资研院的同事。 影子在巷子外停住,左右张望之後,他竟然转身看往巷子内。 月亮的光辉打在那人的脸上,将他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那五宫是立体的、棱角分明的,犹如雕刻家雕画出来的精致雕像,他甚至还有一双长得极好的眉眼,有神且和煦,不会让人觉得有压迫感,当然更不像是个校园变态。 但--既不是变态,那他为什麽跟踪她呢? 杜圣文习惯性的挑起眉,满怀狐疑。 而就在她偷看他、审视他的同时,那人的目光一抬,竟对上她偷看的视线! 杜圣文一惊,将身子更往内缩,她祈祷刚刚的四目交接只是她的错觉,祈祷那个人没看见她躲在这里。 但,事与愿违的是,她听见他再次移动脚步的声音,而且愈来愈清晰。 该怎麽办? 如果他真是冲着她来的,而且还不怀好意,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铁定拚不过他的人高马大,届时,她该怎麽办? 正当杜圣文恐惧得乱了分寸之际,那脚步声却停了。 停了!莫非……他走了!杜圣文松懈了下来,吐了一口气,将方才那一幕的心惊胆颤,归咎於自己的杞人忧天。 她微微一哂,为自己的神经质下了个无聊的注解之後,便从阴暗的角落内走出。 她才刚走出来,便让外头守候的身影给吓退了好几步。 「我没恶意,你别害怕。」跟踪者急急的解释道,企图安抚杜圣文受到惊吓的灵魂。 他不想吓到她。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如同他的长相那般,不具任何的杀伤力,杜圣文这才稍微安心。 她不再惶惧得像个惊弓之鸟,有了勇气去面对他。 「既然没有恶意,为什麽要跟踪我?」她昂脸正视他。这般近看,才发现他的脸比刚刚在远处时更为清朗、有型。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是个匪类之徒才对。「你跟踪我究竟是为了什麽?」 「我需要你的帮忙。」骆冠禹说出他的来意,双眼胶着在圣文的身上。 她的长相跟十年後没有什麽两样,还是那副清清秀秀的模样。 杜圣文觉得他看她的目光有点怪,像是久别重逢的热络。这人怎麽那麽怪啊!她皱着眉,冷冷的看着这个陌生人。 看她如此冷漠的样子,骆冠禹先开口自我介绍:「我来自未来,是西元二00九年的人类。」 「荒谬。」她是不是遇到一个精神病患啊?杜圣文刚卸下的戒心又筑起。「我没空听你的外星论。」她从来不相信有幽浮的存在。 杜圣文转身就想走,骆冠禹急急的拉住她。 杜圣文惊恐的甩开他的碰触,「别碰我。」 她甩开他手的时候,骆冠禹有一瞬间的错觉,像是当年圣文离开他时,他想抱她,她却推开他的怀抱-- 不,不该想的。毕竟这个圣文不是他那个世界的圣文,不是那个他已离异的妻子,况且他这次穿越时空回到一九九九年,不是为了他个人的儿女私情,而是为了国家大事。 骆冠禹强收起心中的那股失落,跟圣文直说抱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急的想告诉你,我不是个神经病,也不是外星人。」 「但你刚刚说,你来自西元二00九年。」 「所以我来自未来……」而来自未来并不等於是来自外星球。他想解释的是这个,但杜圣文却没兴趣听,直接打断了他的辩解。 「不管你是来自哪里,这都跟我无关。」她不想了解,也没必要去知道他的身世背景,「让我走。」她不想听他在这胡言乱语。 「不行。」他拦住她,不让她离开。「我要说的事很重要,是有关於地球的存亡。」 「是很重要,但我没兴趣知道。」她只想当个普通且平凡的高中生,像每个十八岁女生那样,只为升学而烦忧,不想提早过成人的生活,所以成人的烦恼一律不准进入她的耳。 然而这个自称来自未来的神经病,却想打乱她的平静。 「你到底想怎样?」杜圣文有点不胜其扰地瞪着他看。 「我说过,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学生,没有能力帮你拯救地球。」老天!她竟然在说拯救地球这种「外星语言」!仔细想想,真的很像科幻影片里才会有的对白。 「你不是个普通高中生,我知道你的身分。」 杜圣文的神情骤然转为警戒。「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原本不叫杜圣文,而是杜桑妮,十二岁那年,通过爪哇电脑语言程式设计师的认证,是全球通过这项认证中,最年轻的人。」且直到西元二00九年他那个年代为止,全球才三千多人通过这项认证,而台湾地区则不到一百个人。 「在同一年,你越级考上台大,以两年的时间得到学士证书之後,再由国家出资补助,出国深造。十六岁,你学成归国,加入了资讯研究院;十七岁,你想过平常人的生活,所以你逃出资研院且制造假意外,让『杜桑妮』消失在这个世界。」他侃侃说出他所知道关於她的资料。 为什麽?为什麽他知道她的身分?!莫非-- 「你是资研院的人?」 「不,我不是。我说过了,我来自未来。」 「这个你说过很多次了。」杜圣文急躁的打断他的话。「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麽知道我的身分!」就连资研院都查不到的事,他为什麽能够那麽清楚? 「我看过你的资科。」更正确的说,他认识她十年,对她,他有十成九的了解。 「你不可能看过我的资料。」杜圣文拒绝相信,「因为在我要逃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已经将我的资料全部销毁。」 「但一年後,你的资料会重新建档,而这不是我来的重点,我来是因为西元二00九年,地球的运转轨道会慢慢脱离太阳系,我们推算出当运转轨道偏离二十二度时,那年恰巧会有彗星殒落,届时,它们会相撞。」 「那又怎样?我既不是天文学者,也不是科学家,根本没办法让地球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她会的就只有程式设计,其余的她一项也不懂,所以有关避免彗星会撞上地球这种伟大的事,不该找上她。 「我没办法帮你。」这是真的,不是她在推卸责任。 「这是一项阴谋。」听到圣文的推拒,他还是锲而不舍的游说:「有人利用人造卫星影响地心引力,让地球的运转偏离它正常的轨道。」 「这只是你们的猜测。」圣文不相信这麽荒诞的事。「轨道偏离也极有可能是整个银河系转变的原因,而并不是像你所想像的阴谋论。」 杜圣文摇头,她才不信这人的无稽之谈。 她的不信是那麽明显的写在脸上,他懂得她的不肯相信,因为他乍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也曾极力反驳、排斥,但事实已摆在眼前。 「时间推回西元一九九九年五月七日,北约误投炸弹,炸毁了中共外使馆,中美关系开始紧张後的每一年,世界各地都有重大事件发生,小到交通号志失灵、股市崩盘,大到飞机失事、炸弹误投,这些我们都曾经将之视为意外事件,但,事实并非如此,它是有心人一步一步想毁灭地球人种,所精心策画的一切,只要是由电脑控制的机械,它都能渗透。」 杜圣文懂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撰写程式使这个地球失序?」 「对。」 「你有什麽证据?」 「二00九年地球偏离轨道,有人企图图利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三个月後,北约误投事件将是阴谋的开端。」 「那麽我们就等到那一刻吧。」到那时候,她才决定要不要相信他的话。 「真要到那时候就太晚了。」 「为什麽?」 「因为那个程式一启动,就无法解除。而北约误投事件是第一个层次,我来就是为了找你帮忙找到那个程式,将它删除。」 「我不行。」杜圣文想都不想的就回绝了。她当初就是想当个平凡人,所以才脱离资研院,现在没道理为了他空口无凭的想像,再次回到那种生活。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帮你。」她道了歉,与他擦身而过。 她走过他身边,骆冠禹竟然没办法阻止她离去。 她拒绝的态度是那麽坚定,想必她在资研院所承受的压力真的很大。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他的确没理由去剥夺她的青春年华,但是-- 「你是我们能找到的最佳人选,这件事就算是十年後的你也没办法解决。」因为程式必须在一九九九年五月七日前解除。 为了他的话,杜圣文停了脚步。 「或许你对我的话还有些怀疑。」他拿出他的名片,上面有他的头衔、他的名。「这或许能让你更了解我。」 「骆冠禹!」这个名字竟有点耳熟。杜圣文在接过名片时,皱了眉心。 「在一九九九年,我跟你是相同年纪,也读圣心学苑。如果你真不信我的话,那麽--如果我没记错,今年我应该是个高三生。」他记得当年他与圣文相识,就在他十八岁那年。 「你会去找现在的自己?!」杜圣文有点讶异。 「我不行去找他。」骆冠禹摇头,否决了她的臆测。 「因为你们的磁场相同,会相互排斥。」杜圣文说出他之所以不能去见自己的原因。 「你知道这个原理!」他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圣文对自然、科学的事,并不感兴趣,原来圣文求去时,责问他了解她多少是有原因的。 「我看过相关的资料。」她曾经是个很爱读书的小孩,什麽知识都吸收,只是-- 她本来还想问他,如果他真的来自未来,那麽他的落脚处如何处理?但,话才到喉咙,她便打消王意,因为问了又如何?她不是下定决心不管这事的吗? ******* 她不是下定决心不管那件事的吗?那她的眼珠子为什麽是盯着他给的名片看?为什麽老是在想彗星如果真的撞上地球,那该怎麽办? 还有所谓的阴谋论,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难道真的有人想统治整个世界,所以策画了一切? 「圣文,圣文。」沈宿芬一张圆脸突然出现在圣文面前,一张嘴笑咧开来地问:「你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就连打了下课钟了,你都还没去拿便当?」而她鸡婆的替圣文拿了,且递给她,顺便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 「嗯。」圣文点了头。 宿芬开开心心的拿报纸铺在桌面上,一边铺还一边笑。「你是我见过最有洁癖的人了,没见过有人吃饭还得铺报纸的。」 「我只是受不了油滴到桌面。」圣文为自己的洁癖小小反驳了一句。 「但我们每次用完餐都会擦桌子啊。」 「那还是会有菜的味道。」午休时,她趴着睡都还闻得到。 「所以说你有严重的洁癖嘛。」宿芬打开便当,又马上伸头去看圣文的。「你的是什麽?」 「牛肉烩饭。」 「我的是排骨,所以我的排骨一半给你。」宿芬将排骨分了一半给圣文。 圣文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连忙将自己的牛肉倒一半给宿芬。 宿芬很得意的笑了,「这样我们就能花相同的钱,吃到不同口味的菜了。」因此,她才最喜欢跟别的同学并桌吃饭。 宿芬的脸庞上有满足的笑容,圣文发现她很容易满足,一点点的需求、一点点的快乐,她的脸上就能有笑。 宿芬很少有烦恼,有的话也只是强说愁之类的,比如说脸上又长了一颗青春痘,或者暗恋哪个男生却不敢开口表白之类的。 这才是正常的十八岁对不对?所以她不该将骆冠禹的名片,摆在心底的对不对? 圣文想把名片捏皱,但手才一握,她又反悔了。很冲动的,她开口问了宿芬:「我们学校有个男生叫骆冠禹吗?」 骆冠禹! 宿芬听到这个名字时,突然被饭粒给呛到,她难过的咳了几声,圣文连忙把水递给她。 喝了水,顺了口气,宿芬以不得了的口吻问她:「你不知道谁是骆冠禹?!」是骆冠禹耶,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张三、李四,是骆冠禹耶。「你知不知道骆冠禹保送进圣心的那一年,我们学校的女生暴增了三倍,你知道为什麽吗?」 「为了骆冠禹。」吗?圣文将那个疑问字含在嘴里。 「就是为了骆冠禹。」 宿芬一副她还有得救的庆幸神釆,让圣文禁不住要怀疑,「骆冠禹很有名吗?」 「当然。」说到骆冠禹,宿芬不自觉的骄傲了起来。「他父亲是前中研院院长,打从五岁开始,骆冠禹就在他们家的实验室里玩酒精灯。」 「那不是很危险?」难道他父亲都不怕小孩子玩酒精灯,会引起爆炸吗? 「那是别人家的小孩才会,人家骆冠禹是天才儿童耶,从小就自己拼装玩具,听说他小时候还参加过小小科学家夏令营,做了一辆只要加四公升的汽油,就可以全省跑透透的小车子。」看吧,骆冠禹是不是很厉害?宿芬又骄傲了。 「这样啊。」圣文心里有了底,因为骆冠禹如果像宿芬所讲的那麽厉害,那她昨晚遇到的那个人,所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圣文,你为什麽会问起骆冠禹?」宿芬突然想到圣文对人一向冷冷的,对班上的男同学虽和气,但也从没跟谁好过,这会儿问起骆冠禹,莫非是-- 宿芬突然笑得贼贼的。 「你别乱想,我之所以问起骆冠禹,是因为刚好有人提起他。」圣文扒了一口饭在口中细嚼。 「谁?」宿芬像个小八卦,对於骆冠禹的事,她全有兴趣。「是不是女生?她是不是在暗恋骆冠禹?长得漂不漂亮?还有还有,她是几年几班的?」 「干嘛?你想找人去拚命啊,问得这麽仔细!」圣文让宿芬的表情给逗笑开来。 宿芬皱了五官,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又不是骆冠禹的谁,我凭什麽找人拚命去?我问得仔细是因为我好奇,像骆冠禹那种样样都好的男生,会找什麽样的女生当他女朋友。」 「样样都好?」圣文也学宿芬皱了五宫。「那个骆冠禹真有那麽神吗?」 「何止神,他简直是我的偶像。」宿芬以双手支着两颊,脸上展露着甜甜的笑,「你是转学生,再加上你对人一向冷淡,所以你可能没留意过谁是骆冠禹。但,圣文,你总没忘了上学期,我们跟约瑟芬学苑的篮球友谊赛吧?」 「我知道。」那一场篮球赛已被圣心学苑,编列为最得意的校史之一。「我记得它之所以轰动,是因为圣心以後来居上之姿,反败为胜。」 「还记不记得,我们学校是怎麽反败为胜的?」 「听说有人在下半场的时候,独得二十四分。」当时她人虽没在场,但消息还是传到了她耳里。 「猜猜看,那个独得二十四分的英雄是谁?」宿芬笑得极为得意。 「应该就是你心目中那个神、那个偶像--骆冠禹。」这还用猜吗?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答对了。」宿芬站起来欢呼。「而且更神的还在後头,因为骆冠禹虽为篮球社抢攻二十四分,但他却是田径队的队员。」哇,骆冠禹什麽都会,好厉害哟。「所以说,圣文,你说骆冠禹是不是个德智体群美五育健全的偶像?」 宿芬的脸突然降下,就落在圣文的面前,像是强要圣文附和她的说辞,而圣文能不点头说「是」吗? 看圣文点头,宿芬就满意了,接着,她又神秘兮兮的告诉圣文:「让你猜猜看,骆冠禹长得帅不帅?」 「帅。」圣文想都不想的便回答了。 如果昨晚那个他,真是十年後的骆冠禹,那以他那样的眉、那样的眼,那样彷如雕刻的脸庞,她觉得「帅」这个字拿来形容他,已是太浅的层次了,因为他的五官真的好精致,远远的偷看他,便足以动人心魄,更何况昨晚他还与她近在咫尺,气息相通-- 「圣文,我们待会去看骆冠禹好不好?」宿芬突然有此提议。 「为什麽?」 「因为你没见过骆冠禹啊,而叫我用讲的,我又形容不出骆冠禹的帅与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去见他一面。」 这样啊…… 「也好。」她也想看看昨晚的「骆冠禹」有没有说谎骗她,想弄清楚「他」是真的「骆冠禹」,还是只是个有妄想症的男人罢了。 「但是只能偷偷的看。」她只是想厘清心里的疑惑,不想介入骆冠禹的世界。 「好,就偷偷看。」宿芬爽快的答应了。 毕竟她心里也清楚,像骆冠禹那样的男生是高高在上,不是她这只小麻雀可以高攀的,她要是能静静的待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的看他一眼,这已是好、好幸福的事了。 「我们吃饱饭就去。」 「嗯。」圣文轻轻的点头答应。 第二章 「喂,快点出牌好不好?哪有人玩扑克牌还想这麽久的!」骆冠禹有点不耐烦,伸过头便要看同伴的牌。 「你干什麽?」那个女孩子将牌搁在心窝口,不让骆冠禹看。「哪有人像你这麽玩牌的!」 「也没人玩牌像你这麽慢的,大小姐,你也行行好,你连排七都可以想半天,你知不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游戏了。」 「是啦,是啦,你最行、你最厉害啦!」女孩嘟着嘴巴,讨厌冠禹的没耐心。 但她那句「你最行、你最厉害」,却引起另外两个男生杨邵刚和薛倪亮的不满。 「嘿,萧音,你没试过,怎麽知道冠禹最行、最厉害?」 「对嘛,而且你纵使是试过也没比较过啊,对不对?」 两个男生一搭一唱,存心想让萧音这个班花脸红。 「你们很讨厌耶。」萧音真的脸红了,而且还大发娇嗔,「我不玩了啦!」想她堂堂一个班花,干嘛受这种气。 「哼,臭男生、讨厌鬼,我才不要理你们呢。」萧音转头就走。 「哼,臭男生、讨厌鬼,我才不要理你们呢。」一个理着三分头的男同学,学着萧音说话的模样,边学还边站起来扭屁股。 表演完毕,杨邵刚踅回位子上,他们三个人的桌上摆了三个便当,刚刚的扑克牌早让人收起来了。 他拿掉橡皮圈,单手捧着便当扒饭。 「邵刚,你这麽欺负她,真的太过分了。」骆冠禹有点看不惯好友这麽欺负一个女孩子。 「什麽过分!」这会儿,杨邵刚饭也不吃,抬起头要跟冠禹把话说清楚。 「拜托,看到她死巴着你不放,我们才想吐哩。你知道吗?长期跟她相处是一种精神虐待,你知道什麽是精神虐待吗?就是看久了,我会精神衰弱,会以为全天下的女孩子,都是这麽倒贴男生的。」 「讲话别那麽缺德。」骆冠禹塞了一口菜到邵刚嘴里,要他少说话,多吃饭。 「我缺德?」杨邵刚几乎要跳脚、拍桌子了,他将脸凑到冠禹面前,一脸的惊异,「不会吧!」 「什麽不会吧?」冠禹不太懂邵刚脸上的那抹惊奇,所为何来? 「你不会真的喜欢萧音吧?」杨邵刚一脸的苦相。「我先跟你说清楚哟,要叫那种女生『大嫂』,我死都不愿意。」 「我也是。」薛倪亮马上举手附议。「那个萧音漂亮归漂亮,但美得很没有气质,总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所有人就该喜欢她,一张脸老是抬得半天高,好像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看了就让人想吐。」 「而且玩牌还很不阿莎力。」邵刚补述。 「拜托,她是根本不会玩。」倪亮更正。 「那她稍早说要玩牌,你们还异口同声的说好。」骆冠禹狠狠瞪了两个好友一眼。 「这是有原因的。」杨邵刚一根手指点来点去。 「而且原因有两个。」薛倪亮比了个二。 「其中一个是,我们不答应她,那个女人就会像只老母鸡似的,在我们身边跺脚兼撒娇,不停的说:『好啦,好啦,拜托啦,求求你们。』为了让我们的耳根清净,所以我们决定牺牲玩牌乐趣,让她插一脚。」 邵刚说完了其一,换倪亮说其二。「第二个原因是,我们都知道萧大班花喜欢你,恰巧我们又爱看戏,所以我们决定牺牲你这个小我,来完成我们两个大我。」 「我怎麽这麽倒楣,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骆冠禹大呼受不了。 「拜托!」邵刚说:「我们一个是良师……」 「一个是你的益友。」倪亮接口。 「我们是友直、友谅、友多闻耶。」他们又唱起了双簧。 「哦?」冠禹扬眉,「那可不可以请你们告诉我,你们两个是怎样的友直、友谅、友多闻?」 哦,这还不简单,比如说-- 「你说你人帅、头脑好的时候,我们会很诚实的跟你说,我们比你还帅,头脑也比你好,这就是友直。」邵刚骄傲的开口。 「还有、还有……」倪亮也有话要说。「就是你做错事,作业不肯让我们两个抄时,我们会很大方的原谅你的小气,这就是友谅。」 骆冠禹懂了。「那友多闻呢?」 「这还不简单,我们不是常常跑去你家,还偷偷的带a片给你看,顺便告诉你哪支片子比较有剧情,哪支片子的女生比较火辣。」这是邵刚常做的事。 「还有,还有……」倪亮有话要补充,「我们也常常告诉你,这一期的女性杂志写了什麽,比如说这一期里有一篇报告说,有高比例的中年女性会迷恋上青春期的大男孩。」 「赫!」杨邵刚爆出一声惊呼。「难怪我老是觉得,我们数学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老盯着我看。」 「对啦,我们补习班的班主任也对我很好,每次下课的时候都会问我累不累?要不要趴着小睡一会?说什麽要上课时,她会叫醒我之类的。你们说,她这麽关心我,是不是有点暧昧?」薛倪亮很担心补习班那个班主任,真的对他有意思。 「你们班主任对你是否很暧昧,我是不知道啦,但你看女性杂志这件事,才让我觉得你很怪。」冠禹很难想像一个男生捧着女性杂志的画面。 「拜托,我们家有三个想男人想疯了的姊姊,杂志是我的救星耶。」没有那些杂志,他的口子会过得很黑白,冠禹他懂不懂啊? 「喂,三点钟方向,有两个女生一直在看我们耶。」邵刚打断冠禹、倪亮的对话,小声的打来暗号。 「真的吗?」倪亮马上转头去看。「真的耶!」 「你们说,她们是不是在暗恋我们?」邵刚一向有自恋倾向。 「有可能。」毕竟喜欢他们三剑客的女孩子,可以从忠孝楼一路排到礼堂,又从礼堂延伸到校门口。 「那我们要不要跟她们挥手打声招呼,以回报她们的盛情?」邵刚提议道。 倪亮没空回答,因为他的手已经举起,杨邵刚马上跟进。 「神经。」骆冠禹才懒得理好友们在发神经,埋头又扒饭吃,一边用餐,还一边看报纸。今天报纸的头条新闻刊载国会议员江仲帘,利用网路张贴色情照片,从事色情交易。 江仲帘!怎麽可能?!记得江仲帘在还没当立法委员之前,曾经当过一阵子的法务部长,是扫黄扫得最凶的官员,他给外界的印象一向是正直、清廉,怎麽可能利用色情照片图利? 骆冠禹将筷子含进嘴巴里,专注的想从报纸的资讯中,找出不对劲之处。 ****** 放学的时候,圣文背着书包一个人走。 边走,她边回想今天去看骆冠禹时,那两个大男孩跟她挥手打招呼的事。 宿芬说理三分头的那个叫杨邵刚,另一个叫薛倪亮,他们跟骆冠禹三个合称「圣心三剑客」。 宿芬还说,别看三剑客平时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样,其实他们三个都大有来头,一个是企业钜子之子,一个是政要名人之後,另一个则是从小背负天才之名。 其实她对杨邵刚、薛倪亮是怎麽的疯疯癫癫,倒不是那麽的在意,她意外的是,骆冠禹在高中的时候很嬉皮笑脸,跟她昨晚所遇到的他,一点都不像。 昨晚的他,成熟、稳重多了。 她真的很难将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搭在一块,但他们却是货真价实的同一人,因为十年的时间,并没有让骆冠禹产生太多的变化,正值年少的骆冠禹,除去了年轻时的那份青涩与不羁,便与十年後的骆冠禹一模一样了。 习惯性的,圣文走进一家网路咖啡屋。 不期然的,她遇见了十年後的骆冠禹。 正当圣文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之际,骆冠禹像是心有灵犀的抬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圣文点了个头,走了过去,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麽,只好谈起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我今天见过骆冠禹,他跟来自未来的你长得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见过『他』。因为像你这样拥有强烈求知慾的女孩,-遇到令你疑惑不解的事物,纵使那件事是你极不愿插手管的,你也会想尽办法厘清你的疑问。」 「你很清楚我?」 「别忘了,在我要来这里之前,我曾对你做过详细的调查,我知道你所有的喜恶、嗜好。」骆冠禹刻意隐藏十年後,他们是熟识的这项事实。 「包括我每天下课回家前,都会来这一家网路咖啡屋喝咖啡?」 骆冠禹点头,很坦白的说了:「是。」 「既然你调查得这麽仔细,那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不想再惹事上身的决心。」为了摆脱资研院对她的纠缠,这一年来她跟父母分居两处,-个人独自在台湾生活,不敢跟在美国的爸妈联络。 骆冠禹知道她的决心,但--「我说过,我尊重你的决定。」 「既然尊重我的决定,那你就不该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只想让你看看这项消息。」骆冠禹将桌上的电脑萤幕转向杜圣文,萤幕上有今天报纸上的头条新闻。 「江仲帘被控利用网际网路,传播色情照片图利的案件!」这件新闻她知道,因为在午休时间,她去过图书馆,看过今天的重大新闻。 「你不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杜圣文摇头,「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桩政客非法图利被查获的事件。」事情应该很单纯的,不是吗? 「不对,江仲帘不是这样的人,他给民众的形象非常正面。」 「有很多政治人物都是人前一个模样,人後又是另一副嘴脸。」 「江仲帘曾是我父亲的学生,他来过我家几次,我听过他对自己的期许、对国家的理想与抱负,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骆冠禹很笃定。 他的目光坚定而有力量,圣文发现,她无法拒绝骆冠禹这样的眼神。「你要我怎麽做?」 「查明事情的真相。」 杜圣文将书包放下,拉了把椅子坐在骆冠禹的旁边,骆冠禹将自己的位子移向左边,把电脑让给圣文操作。 杜圣文开始利用网际网路,追踪报上刊载的色情照片来源,时间大约过了十分钟,她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了。 骆冠禹看出她神情有异,知道事情有了端倪。 「发现到什麽了吗?」 「我利用网路追踪电脑的色情图片来源,结果找到一个中继卫星网站,而这个中继卫星网站,它才是图片的原始来源处。」 「既是如此,那他们又怎麽能让媒体、大众以为,这些图片是出自江仲帘的住处?」 该怎麽解释呢?杜圣文噘了噘嘴,想了会,才道:「这麽说吧,当你进入你喜欢的网站时,你是不是必须连接到一个开启的线路,利用这个途径,对方便可以在你睡觉的时候,把最新的资料传给你,而网路一旦开放,任何东西便都能传进来。我想他们就是用这种手法,诬陷江仲帘的。」 骆冠禹点头,他大约懂了。「可是我们虽找到照片的原始来源,但这样还是没有办法洗刷江仲帘的罪名。」 「有。」回到电脑前,杜圣文总是相当的自信。「我们可以用相同的手法,把这些色情图片传给一些名人,不管那些名人是懂电脑的、不懂电脑的;玩网路、不玩网路的,都一一陷害。」 骆冠禹明白她想做的事了,「你是想让媒体还有大众认清,这是一项诬陷行为。」届时,大家也就明白江仲帘只是个受害者,而不是始作俩者。 圣文点头,嘴角纳着笑,看了骆冠禹一眼。 四目相视,彼此间多了份崇拜与了解,他们之间已不像先前那般陌生了。 ****** 「你很厉害。」 在离开了网路咖啡屋之後,骆冠禹送杜圣文回家。回家途中,他深深的佩服起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 杜圣文摇着头笑笑。「听过『着要在人前显贵,必得在人後流泪』这句话吗?我的厉害是牺牲了我的童年与欢乐换来的。」她踢走脚边的石子,觉得她的一切没有什麽好羡慕的,反倒是他。「我才真要羡慕你。」 「我?」骆冠禹侧头看着她小小的脸庞。「我有什麽好值得你羡慕的?」 「有。」尤其是在今天中午去看了他的高中生活之後,那种感觉就变得好深刻。「我听人家说,你小时候就被冠上『小科学家』之名。」 「我只是对实验器材有兴趣。」 「有兴趣也得有天分才行。」像她就对那些试管、酒精灯最没辄。「所以我想当初背负盛名的你,也应该有让你爸妈带你去测过智商。」 「是有过。」他点头。「你问这个问题,是想知道我的智商多少?」 「不。」她没那麽无聊。「我只是想弄清楚,当初你是不是也能越级就读?」他的情况是不是也跟她一样? 「可以。」他点头。 「但你却拒绝了!」 「我是懒,不想太早过有压力的生活。」基於这个原因,所以当年他才推掉越级升学的提议。 「所以你比我幸福,因为十年前,你享受了你的童年、你的青春、你的十七、十八岁,而我的生活却始终只有电脑与学位。」 「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很多人努力了好几年,却无法得到的。」 「所以我才说,人生在世,不能一切尽如人意,有一得便有一失。」上帝对人是很公平的,不是吗? 「其实你很幸运,有先天的好头脑,又有後天的好环境,来让你尽情发挥你的天赋,很少人能像你这麽幸福,所以你不该自怜。」 「我没有自怜,只是觉得有些遗憾,错过了一些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比如说,友谊,还有宿芬脸上那抹忘忧的笑。 「你後悔当初越级升学的决定?」 「不,当然不是。电脑依旧是我的最爱,我只是……只是觉得错过了一些快乐,真的很可惜。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今天看到高中时候的你,会那麽震撼的原因,因为以前的我,脸上从来没有那麽开朗的笑容,也没有可以谈心的好朋友。」她唯一的知己,是她的电脑。 「另外,我从来没玩过扑克牌,我连你们口中所说的『排七』、『捡红点』都不会玩。上个礼拜六,宿芬带我去冰宫,那是我第一次穿溜冰鞋;穿溜冰鞋的我虽一站起来就跌倒,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虽然拥有了很多人所羡慕的高学历,但相对的,他们也有很多东西是我所不会的。」 「比如溜冰吗?」 「这只是其一。很多年轻人该做的、该玩的,我全错过了,像是夜市,我没逛过,男生,我没暗恋过。」从小到大,她就被父母保护得好好的,虽然读书是她的最爱,但长大了她才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比学历更重要的东西要知道。 骆冠禹看着杜圣文说出她心里的感觉。为什麽?为什麽她内心里明明有很多的不乎,该是说得很激动的,但她表现出来的却很平静,像是在单纯的叙述一件事罢了? 难道她真的忘了该怎麽生活、该怎麽享用青春了? 「走吧。」骆冠禹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溜冰,教你玩扑克牌,带你去逛夜市。」 他们一项一项的做,把她失去的全部补回来。这是他唯一能对圣文做的。 杜圣文就这样让骆冠禹拉着跑。 凉风打在她的脸上,她的手紧紧的让个不算熟的男人握着,但……她却觉得很有安全感。 杜圣文放纵自己的拘谨,奋力的迈开步伐,追着骆冠禹。在他身边,她的心很想飞。 第三章 圣文让心自由的第一站,是儿童乐园。 其实在她还好小、好小的时候,她就来过这个能带给人欢笑的地方,只是随着年龄渐长,她让繁杂的事情缠身,忙得没时间再来。 坐在太阳轮上,圣文趴在窗口前看夜景。城市的点点灯火闪烁在大片夜幕里,像是一闪一闪发光的星星,而川流不息的车辆顺着山势攀爬,蜿蜒成龙的模样,像是龙在飞天。 刹那间,圣文的心情回到了小时候,她可以无忧无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她回眸看向骆冠禹,问他:「你怎麽会想带我来这个地方?」 「因为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好喜欢游乐场的气氛。每一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拉着我到游乐场去坐云霄飞车,趁着那种被抛高、甩下的刺激,发出惊声尖叫,继而宣泄她的下满。」他看了圣文-眼。 「如果她心情好,也会拉着我来,这时候她会玩点不一样的,比如说,坐坐太阳轮,看看窗外的夜景,而她的脸上,就会浮出好满足的神情。」 骆冠禹在说那个女孩子的事时,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让明眼人一看,就懂得他深深恋着他挂在口中的女孩。 「她是谁?你时时刻刻惦记在心的那个女孩子是谁?」是哪样的女孩能让他流露如此深情的表情?是怎麽样的女孩能让他牵念,放不开手?圣文好奇的眼流转在冠禹清朗的面容上,追问着答案。 冠禹有股冲动想全盘托出,说出那个让他时时记挂在心的人是她,是十年後的她。但面对圣文如此清澄的目光,他如何开口说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他能跟她说:十年後,她是他已离异的妻子吗? 他能跟她说:十年後,她的父母将死於那项政治阴谋吗? 他能跟她说:十年後,她对她父母的死深深自责与内疚吗? 或者,他能跟她说:他这次回到一九九九年,并不全然是为了阻止电脑病毒程式的开启,他有大半的原因是为了挽回她父母亲的生命,救赎她的自责吗? 怎麽说呢? 稍早,她才跟他提起她失去多少的青春岁月,说她多麽渴望像个普通高中生那样,只为了强说愁的事而烦心,现在他怎麽开得了口去对她说,因为她拒绝援助资研院,而导致她的父母亲死於那项阴谋里? 他怎麽忍心将十年後的遗憾与悔恨,强加在十八岁的她身上,让她去背负那样的内疚与自责? 冠禹回过神,看见圣文清秀的脸庞上,神釆飞扬得夺人眼目。这样的青春脸庞,这样的笑,是圣文所冀望的,他有什麽权利去剥夺? 所以说,他能做的,只有尽力让十八岁的圣文快乐,也尽量的劝圣文帮他完成他这次的任务,让十年後的圣文不用那麽的伤心、那麽的遗憾…… 现在,他能为圣文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是吗?至於他跟圣文的未来、他们俩能不能复合?他根本就不敢多想。 收回心神,冠禹露了个苦笑,摇摇头,淡淡的回答:「那个女孩已成为过去,她只是个回忆。」他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圣文以为他的不愿多谈,有他的难言之隐在,所以她也就不再追问,只是沉溺在这一片宁静、美丽的夜空中。 ******* 「我帮你。」当骆冠禹带着杜圣文在溜冰场画圈圈时,杜圣文突然开口说道。 骆冠禹很认真的带着她左脚、右脚往前滑行,所以没细想她口中的「我帮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愿意帮你找出那个程式,替你解决问题。」圣文以为他不相信她,所以信誓旦旦的又说了一次。 骆冠禹突然将滑行的身子打停,圣文因煞车不及,身子撞进了骆冠禹的胸膛,让他抱在怀里。 圣文的脸就贴在他的心脏位置上,她听见了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她的心也跟着那律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圣文的脸红了,而在这个时候,骆冠禹却将她的身子推开,告诉她:「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要你帮我忙。」 她点头,「我知道。」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知道他不会趁虚而入。 「既然知道,为什麽选在这个时候答应我的要求?你不是想过你的平凡生活?你不是不想再惹是非?为什麽你要在这个时候提出?」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做,会让他觉得他的真心遭人质疑。 「我没那个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他赤着双眼逼问她。 要知道今天他待她好,任何人都可以质疑他的企图,唯独圣文不行,因为他对她的真心是天地可监,他不愿意自己的一片赤诚,受到一丁点的怀疑。 「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开心。」他只是想让十年後的她,多些快乐的记忆,「我并没有别的企圈。」冠禹还是为自己的行为作了解释。 圣文再度点头,「我知道。」她真的明白。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提!」这不是摆明了要他难过吗? 他的气愤来得那麽突然,圣文对这样的状况很陌生,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回应,因此,她只能摇头。 「不要欺负我嘴巴笨,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扁着嘴,很委屈的为自己辩驳。 「我知道你今天带我去游乐场、夜市,还有带我来溜冰,只是单纯的同情我,想为我失去的欢乐讨回一点公道,但是,你这样单纯的行为却让我好感激,让我很想回馈你一些什麽。 可是我很笨的,除了电脑之外,什麽都不懂,所以我虽不愿意再惹是非,虽不想让资研院的人有迹可寻,但我还是愿意冒险帮你。我只是单纯的想回馈,为什麽你厌恶别人扭曲你的好意,却又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质疑我的好心?」她清澄的大眼望着他,眸中有被曲解的痛楚。 骆冠禹这才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对不起。我只想到自己的好意让人伤害了,却没想到我的质疑同样让你受到伤害。」对於这个小他十岁的圣文,骆冠禹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我们……可以扯平吗?」 「你还愿意帮我找回我所失去的东西吗?」他还愿意带她溜冰、逛夜市,甚至教她玩扑克牌吗? 骆冠禹展颜一笑,「那是当然。」且非常乐意。「那你呢?你刚刚的承诺是不是依然有效?」 杜圣文点头,「当然。」她想,就那麽一次,资研院的人应该不会那麽神通广大,找到她还活在这个世上的蛛丝马迹吧?! ******* 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杜圣文才找到那个机密程式。 然而,程式虽然找到,她的脸上却依旧没有笑容。 「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问题?」一直待在圣文身边的骆冠禹,很敏感的察觉到圣文神情有异。 「有点麻烦。」圣文一边回答,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怎麽说?」 「设计这程式的人加了两道保护程式,我只要进入里面,想解第一道保护程式时,第二道防线就会干扰。」 「不能解吗?」 「恐怕得花点时间,至於能不能成功,我真的没有把握。」 「没关系,距离五月七日,我们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骆冠禹显然对事情的发展很有信心,但圣文却没他那麽乐观。 「我想,我们没有那麽多的时间,因为这道程式似乎早就被启动了,你看。」圣文将画面切换,「萤幕上显示这程式即将进入第二阶段。」所以五月七日北约误投事件,不可能是开端。 「这怎麽可能!我查过近几年来所谓的『意外事件』,证明了北约误投是件阴谋。」 「有没有过滤过交通意外之类的事件?」 「交通意外太细琐了,很难查起。」 「我们若只锁定比较奇怪的,应该就不难查。」 「比如说?」 「比如说区域性的交通号志失灵。」她想,既然是阴谋,范围应该很大,一个小擦撞只能算是小意外罢了,所以把诸如此类的小意外都删除的话……圣文双手快速的操作键盘,她发现了-- 「上个月,台大医院因为中央控制系统失控,造成空调系统及生命维持系统当掉不能使用,当日加护病房内,四个危急病人丧生,两个变成植物人。」圣文往上寻找,除了台大医院的事故外,她就找不到因电脑病毒所发生的意外事件了。 「那我回到上个月去查看看。」骆冠禹拿起搁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事情紧迫到他不得不着急的地步。 「我陪你去。」圣文将电源关了,抱着笔记型电脑跟在骆冠禹的後面。 「不,你留在这。」时空之旅随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圣文还是留在这比较安全。 「你已经没多少时间跟我争论了,难道你打算回到一个月前後,再用同样的老方法,认识一个月前的我?你已接触过我,知道我是个不容易被说服的人,难道相同的钉子你打算碰第二次?」圣文不想跟他争论,她只想点明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他需要她的帮忙。 骆冠禹吁了口长叹,「你真的没有必要这麽做。」他帮她重拾笑颜,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不需要冒险回报。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跟你去。」不管有多危险,她只是想帮他的忙。 圣文的口吻虽柔和,却坚决,这样的拗脾气,他见过,而且是在十年後,二00九年她执意离开他时,也是这般不妥协。 罢了。「我们走吧。」他像以往那样,牵着她的手便往外跑。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圣文发现,她渐渐迷恋上他的大手握着她时的感觉。 ****** 乘坐时空回溯飞行器,他们回到了一九九九年元月十五日,距离病毒蔓延日,还有两天。 但他们的飞行器却在降落时,因为受到气流波动的影响,而不小心擦撞到地面。 「怎麽样?要下要紧?」骆冠禹负责检查飞行器的受损程度,圣文担心的跟在身後追问。 「只是小擦撞,没什麽要紧,但里面的仪器却产生不稳定的现象。」 「很严重吗?」 「仪器不稳定,我们回去时,可能会在时间设定上产生误差,而被送到别的时空去。」更严重的是,他们可能在时空中穿梭,却永远回不到属於他们的那个时间。 「有没有办法补救?」圣文一脸平静,没有着急的迹象,因为她相信这机器既是骆冠禹发明的,他便有办法修好。 「办法是有,但是有点困难。」 「怎麽说?」 「我家後院那间屋子是间实验室,那里面有飞行器的原始草图,可是我却无法进到实验室内。」 「我们不能偷偷去拿吗?」虽然当小偷很不应该,但为了大局着想,这却是不得不用的方法。 「不能。因为我家的中控锁,除了扫瞄面貌之外,还检查声波。不说十年间我的面貌已有些微的变化,就连我的声纹也有了变动。」所以他根本进不去。 「那麽,现在唯一能进入你家实验室的,就只有你父母及存在这个时间的『你』?」 「我爸妈不在台湾,自从一九九二年从中研院卸职之後,我父亲就带着我母亲转往美国做研究,他们每年才回来一趟。」所以说,能进入那间实验室的,就只有还在念高中的「他」。 「那我去找骆冠禹帮忙。」她知道他不能出面跟高中时代的自己见面。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不是吗?」现在他只能答应,不能拒绝。 骆冠禹也明白,「但,你得小心一点,因为在这个时候,你也极有可能碰到另外一个你。」 「我知道。」她会尽量错开跟另一个自己照面的机会,再去找骆冠禹谈。 「还有,这件事的始末若非必要,就不要跟任何人谈起。」 「我怕不说清楚,高中时代的你不会轻易带我进去实验室。」 「我知道。」他知道自己小心谨慎的态度,但是这件事真的是愈少人知道愈好。「这样吧,如果情非得已,真的必须跟高中时代的我透露实情,也请你务必要他守口如瓶,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邵刚跟倪亮。」 他们两个是他高中时代无话不谈的好友,他怕的就是,这整件事若让高中时代的自己知道了,连带的邵刚与倪亮也跟着清楚事情的来由。 「我可以很冒昧的问你,为什麽要这麽做吗?」杨邵刚跟薛倪亮不都是他的好朋友吗?那骆冠禹为什麽要这麽防他们两个? 「你知道邵刚跟倪亮的身世吗?」 「知道。」她听宿芬说过。「他们一个是政要名人之子,一个是商场钜子之後。而我这次之所以来到这个时空,正因为在政治、经济界中,有人策动政治阴谋,想毁掉整个地球,当个创世者。」 「你是怀疑那个阴谋家,会是杨邵刚、薛倪亮他们父亲中的其中一个!」 「我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为了大局着想,他必须步步为营。 「而且这事若跟邵刚、倪亮他们的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也不该知道这件事,因为我了解他们的个性,他们两个同样都是事情不分轻重,只要觉得有趣,就会把消息当成新闻来谈的人,我是怕事情走漏,让有心人听见,那麽我的任务就愈难完成。」 圣文懂了他的顾虑。「我会小心的。」她这就去找高中时代的骆冠禹,尽快将事情解决,省得事情愈弄愈复杂。 ****** 「骆冠禹,外找。」 令人懒洋洋的午休过後,大家都还在睡梦中,骆冠禹没让钟声敲醒,却让同学的叫唤给惊醒过来。 听到「骆冠禹,外找」最先清醒的,其实是杨邵刚,随後是薛倪亮。 他们都比骆冠禹还好奇,这麽「一大早」,午觉都还没睡够,是谁这麽无聊来扰人清梦啊? 杨邵刚跟薛倪亮不约而同的,将眼睛同时往门外、窗边寻去。 迎眼对上的是-- 哇!妹妹耶!怎麽会有妹妹这麽勤奋,才刚打钟就急急忙忙的来找冠禹! 会不会是想趁着冠禹刚睡醒,头脑还不大清楚的时候,来个示爱大表白,让冠禹糊里糊涂的点头答应跟她交往? 呵!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女孩就太有心机了一点。 不行,冠禹是他们俩的朋友,朋友有难,他们怎麽可以贪睡,弃朋友於危难而不顾呢? 杨邵刚与薛倪亮两人极有默契的往门的方向奔去,就挡在冠禹跟圣文之间。 「我要找骆冠禹。」圣文冲着两尊「门神」又说了一次,一双眼直往他们身後的骆冠禹看去,眼里有十万火急的意味。 「我希望能单独跟你谈谈。」她对上骆冠禹的视线时,如此说道。 骆冠禹还来不及反应,邵刚就开口了,「谈?在这也能谈啊,为什麽得单独跟冠禹谈?」 「嘿咩,嘿咩,谈来谈去还不是『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做朋友』这一套,在这谈也是一样的啦。」薛倪亮像是很有经验,以前辈之姿开导圣文,「有没有带情书来?有的话赶快拿来给我们看一看,要知道,我们三剑客是从不接受那种字太难看的情书哟。」因为收到那种情书,会令他们觉得很丢脸。 薛倪亮将手伸得笔直,但圣文却摇摇头,「我没有情书,我来只是单纯有事找骆冠禹。」她对杨邵刚跟薛倪亮几乎没辄,只好转过脸去求骆冠禹。「我的事真的很急、很要紧。」 「唉哟,再怎麽要紧也没我们兄弟的感情要紧啦。我跟你讲,我们三剑客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所以你纵使单独跟冠禹说了重要的事,冠禹回来也会跟我们说的。所以,倒不如把事情弄得简单点,你现在就把事情给说了,省得冠禹回来又要浪费口舌再说一次。」邵刚开始对圣文晓以大义。 圣文几乎要求饶了,这两个男生怎麽这麽难缠,她只是纯粹想要骆冠禹的一张图啊。 圣文求救的眼眸对上骆冠禹审视的目光。 她的模样看来似乎很急,但对邵刚与倪亮的刁难又万般无奈,莫非她真的有难言之隐? 「我们去礼堂那边谈,那边人少好说话。」骆冠禹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高大的身子越过好友们的目瞪口呆。 「你真的要她,不要兄弟!」邵刚喳呼着冠禹太见色忘友了啦!纵使妹妹长得再怎麽赏心悦目,他也不可以把兄弟的颜面放在地上踩,这样乱没面子的耶。 冠禹转身,侧着脸对他们说:「你们刚刚不也说了,我不会瞒你们任何事,那给她一个方便,让她跟我单独谈谈,对你们又有什麽损失?」 「那不一样啊。」倪亮抗议。 「哪里不一样?」他骆冠禹愿闻其详。 「转述又不是现场直播,这样就少了趣味性啊,对不对,邵刚?」倪亮转而找救兵帮腔助阵。 邵刚猛点头附和,问题是冠禹连理都不理,转头正视了圣文的焦急。 「我们走吧。」他走在前头,信步往礼堂的方向走去,圣文在後头跟着。 邵刚与倪亮在他们俩身後扮鬼脸。冠禹转移阵地,那他们不会跟进哟?当他们两个是笨蛋吗?哼! 看到骆冠禹的脚步突然停下来,邵刚跟倪亮的鬼脸倏地僵掉。这家伙想干嘛? 骆冠禹转身,对两个好友扬唇一笑。 邵刚跟倪亮马上报以万分灿烂的笑容,当作回应。 然而,就在他们笑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冠禹开口了:「不许你们两个跟来偷听。」 我咧圈圈叉叉,冠禹真的比他们还贼,就连他们想干什麽,他不用问就很清楚。「这个人是不是比我们两个都来得奸诈?」 「嗯,不只如此,他还很阴险。」 「有点小人。」 「而且卑鄙。」 「不够朋友。」 「还称什麽兄弟,哼!」 「哼!」 邵刚与倪亮一人一句,把冠禹说得很不堪,因为唯有如此,他们那两颗受创的心,才能稍稍得到抚慰。 ***** 「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什麽事?」来到人少的礼堂,骆冠禹的身体就靠在长廊外的墙壁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圣文,想她这麽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为了什麽大事? 「我想进去你家的实验室。」她开门见山的说。 「做什麽?」 「只是想看一张图,看完了,就走人。」嗯,不对,「或许还需要你实验室里的一些器材。」她想骆冠禹修飞行器时很可能需要,毕竟他穿越时空而来,应该没料到飞行器会坏,所以少了零件什麽的话,光有飞行器的草图,依旧修不好受损的时空回溯机。 「什麽样的图?」 「一张飞行器的草图。」圣文说了。 倏地,骆冠禹的态度立刻从刚刚的漫不经心转为警戒。「你为什麽知道我家的实验室里,有飞行器的草图?」 时空回溯机是他末完成的实验,这件事就连邵刚跟倪亮都不知道,她为什麽这麽了解?骆冠禹凌厉的瞪着圣文。 圣文摇头,「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却奢望我把我的发明拱手让给你!」骆冠禹觉得她未免太可笑了。 「我对你的发明没兴趣。」圣文试着跟他解释。 「你没兴趣,但你却开口要了,这是什麽意思?我不懂。」骆冠禹对她的态度转为轻视,他讨厌说话不坦白的人,她明明有那个企图,却装得很无辜。 唉,圣文悄悄叹了口气。 高中时候的骆冠禹显然年轻气盛了些,凡事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难以再扭转。似乎,她说得再多,他都已把她认定为觊觎他发明的小人了,所以只怕现在不将事情跟他坦诚,他很难相信她,更不可能让她进实验室。她决定了-- 「我跟你说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你得答应我,不把这件事说给第三者知道,包括你那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杨邵刚跟薛倪亮。」 「你先说,我再考虑答不答应。」如果事情真的很严重,那麽他自有他的分寸,当然不会随便讲给别人听。 「不行,你得先答应我,你答应了,我才能讲。」这是圣文的原则。 「你不相信我?」骆冠禹挑眉看着圣文。「既然对我这麽不信任,那麽这件事就一拍两散,我就当你没来过。」他转身就要走。 圣文急急的拉住他的手臂。 冠禹低下头,他的视线看着他的手臂及她的手。 圣文这才知道她做了什麽,於是慌忙的放开他结实的手臂,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重不重要视人而定,或许在你眼中十万火急的事,在我看来,只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我就是怕你抱有这种态度,所以才要你保证绝不外传。」圣文很坚持。 她的目光是那麽的清澄明亮,坦然得让人几乎想回避她的直视。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远远传来邵刚的声音:「冠禹,那个女孩到底跟你说了什麽重大秘密?」邵刚与倪亮从教室外跑到礼堂前,他们十分意外看到圣文! 「哇靠,为什麽你会在这里?」倪亮瞪大了眼,像是看到鬼。 圣文听出他话中的不对劲,连忙问道:「什麽意思?为什麽我不该在这里?」 「你别装傻了,我们刚刚明明看到你经过我们教室的走廊,去上厕所。」邵刚很急,所以讲话也就不修饰了。 这女孩当他们眼睛脱窗啊,一下子出现在东边,才晃眼间又跑来西边,就在他们被吓到的时候,还有那个脸来问他们两个:他们所说的是什麽意思?!拜托,做人干嘛这麽假,当他们两个是笨蛋啊,真以为他们会让她那无辜又不解的表情给骗去。 圣文懂了,脸上继而浮出惊慌。 铁定是另一个自己出现了,那她得赶快走,不然产生相斥不打紧,最重要的是,相同面貌的两个人,必会造成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另一个自己心慌,届时,事情只会愈闹愈大。 看来,她得另外再找个时间跟骆冠禹谈,现在她必须赶快离开。 圣文转身就要逃,骆冠禹眼明手快的擒住她的手腕。「把话说清楚之後,再走人。」 「不行。」现在不适合再谈,「我改天再来找你。」圣文用力的挣开他的禁锢,拔腿就跑。 骆冠禹本来是要追上去的,但邵刚却拉着他问东问西。「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那个女孩子可以在眨眼间,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骆冠禹没好气的瞪着邵刚,「我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因为我正要问个清楚时,你已经拉着我,让她逃走了,我还能去追问她事情的真相吗?」 「能啊,能啊。」与他们两个反方向的倪亮猛点头。「你还有个机会,因为她正冲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倪亮比比他的前方。 冠禹跟邵刚同时转过身去。 我的妈啊,又是她!邵刚的脸都吓白了。这个女生,她怎麽从东边逃走,又从西边出现,她纵使脚程再快,也不该如此神勇啊! 冠禹无心去计较她脚程快不快,出现在这合不合理,他心里急欲厘清的是,她为什麽会知道他的发明? 骆冠禹昂首阔步,朝圣文的方向走去。 他的气势如此凌厉,还没接近圣文,圣文就已有了警戒。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停下脚步,身边的宿芬侧着头,疑惑的问:「怎麽了?为什麽不走了?」 圣文还来下及回答,答案就已经站定在她们面前,而且是怒火高涨的冲着她来。 骆冠禹直截了当的说:「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麽?」她不明白。 「你别装傻。」 「我装什麽傻?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圣文好言好语的跟骆冠禹解释,她想他该是认错人了。 「她说她不知道冠禹是谁耶!」 对於圣文的说辞,冠禹还来不及抗议,邵刚跟倪亮就先站出来抱下平了。 「今天中午午休钟声刚响,你就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指名要找冠禹,而且还说要单独跟冠禹谈谈,刻意支开我跟倪亮。现在你说你不晓得谁是骆冠禹,这就有点牵强了。」 「才不牵强。」宿芬站出来为圣文作证。「圣文从午休之後,就一直跟我在一起,所以圣文不可能去过你们班上、找过骆冠禹。」 「听你在放屁。」薛倪亮口出脏话。「你当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是瞎子啊,我们明明就看到她来找冠禹,而且我们还跟她对谈过。你这样胡乱作证,小心死後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让阎罗王割你舌头。」 「你!」宿芬为之气结。 倪亮手叉腰,迎向她的气愤。「怎麽样?」 他们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冠禹见情势有点僵凝,伸手攫获圣文的手。「跟我走,我们两个单独把话说清楚。」 他迈开步伐,也不管圣文愿不愿意,就拖着她走。 「圣文!」宿芬要追过去。 「干嘛,干嘛?」倪亮、邵刚双双挡在宿芬前面。 「冠禹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人家他是说,他要单独跟你同学谈谈,单独你懂吗?单独就是只有冠禹跟你同学两个人,单独就是你这个跟屁虫不准跟着去。」薛倪亮很嚣张的卖弄他难得的文学素养。 他真厉害,一个单独,他就能解释这麽多。哇哈哈,以後国文小老师就由他来当了。 第四章 骆冠禹把圣文带到人少的地方,才放开她的手。 「现在邵刚跟倪亮都不在这里,你可以不用再忌讳有第三人知道我们的谈话,所以请你把你刚刚没说完的,一次说清楚。」他不要留着疑惑放她走,这不符合他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 圣文看着他,觉得他是个疯子,满口的胡言乱语。「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要我把什麽事说个清楚,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认不认识我不是重点。」如果她要这麽矫情,一口咬定她先前没见过他,没跟他说过话,这都不要紧,因为他在乎的是-- 「你为什麽知道我的发明?」 「什麽发明?」她还是不懂。 「我的飞行器。」 「飞行器?」圣文皱紧了眉头,很明显的表示出她的困惑。「什麽飞行器?」 「就是时空回溯机。」 「它是在干什麽的?」 「它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甚至是超越现在,登上未来。」 圣文懂了,她点点头,她果真是碰到神经病,成天幻想自己是个发明家。 「同学,我真的没见过你的飞行器,而且『时空回溯机』这个名词,还是我头一次听到,我不知道你为什麽一口咬定,我清楚你的发明……」她吁了口气,觉得好无奈。 「但我可以跟你讲的是,我对科学的东西一窍不通,而且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你是担心我觊觎你的发明,才对我紧追不舍,那麽我只能告诉你,你找错对象了。」圣文说完,微微向他颔首,转身就走。 这一次骆冠禹没拦她,因为她口风这麽紧,他想,他若再继续为难她,也是没用的,倒不如另外想办法,查出她的企图,这才是当务之急。 决定了,找邵刚跟倪亮去。 骆冠禹跑向好友,正巧看见宿芬刚从邵刚与倪亮的纠缠中离开。 「怎麽,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什麽可以一下子出现在东边,一下子出现在西边的原因?」一见冠禹回来,邵刚就急着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冠禹摇摇头,「她很坚决的说,她不认识我,先前更是没跟我说过话。」 「这样啊!那就很奇怪了。因为我和邵刚方才在这逼问她的同学,问那个行踪诡异的女生是不是有双胞胎姊妹时,她同学说那个杜圣文是个独生女,家里没有兄弟姊妹。」 既然没有孪生姊妹,为什麽会有那麽相似的两张脸孔? 「你们说,那个叫杜圣文的女生会不会是在恶作剧,故意耍着我们三剑客玩?」薛倪亮想到最恶劣的那一层去,因为他生平最讨厌别人把他当笨蛋耍了。 「我们来查个清楚,看她到底在玩什麽把戏?」冠禹说出他的决定。 「怎麽查?」倪亮磨拳擦掌,对这样的提议极有兴趣。 「你可以利用你父亲的关系,拿到搜索票吗?」倪亮的父亲是政界人物,要警方那边卖个人情,拿张搜索票应该不难。 「当然可以。」想他父亲是何等人物,要小小的一张搜索票又有何难的?薛倪亮想到他家权大势大,禁不住的骄傲起来。 「那我呢?我要做什麽?」对於这样的事,杨邵刚当然也想插一脚。 「你帮我跟踪她,看她住在哪里,这个工作,你能胜任吧?」冠禹有点不太放心的又问了句。 邵刚点头如捣蒜的应道:「拜托,这种跟踪的事在我家常常上演,我那个老爸平时就爱疑神疑鬼的,总以为他那几个老婆爬出墙,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所以三天两头就有侦探到我家报到,有时候我无聊,还会跟他们一起去出任务,监看我大妈、小妈有没有养小白脸。」 「你不用说得这麽仔细。」冠禹打断邵刚的喋喋下休。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什麽叫作「家丑不可外扬」吗?瞧他还说得这麽口沬横飞的! 「我只是想证明,我足以担当这个任务。」 「我们都知道你很行了,好不好?」冠禹拍拍邵刚的肩,真服了至交的爱耍宝,但他们现在不宜哈啦,而是要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 冠禹将他的计画大略说了一下,约定下课後各自行动,然後再以手机相互联络,报告自己手边的进度。 ******* 邵刚跟踪圣文到了重庆南路的公寓里。 老实说,他有一度跟丢了,因为那个杜圣文好无聊,一下课不直接回家,竟然跑去什麽网路咖啡屋喝咖啡兼上网,而且一待还好几个小时。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对着电脑萤幕发呆,顺便喝喝卡布其诺,但这种无聊的休闲方式叫他过个十五分钟,他还可以忍受,第十六分钟开始,他就无趣的想抓头去撞墙。 於是乎,他很聪明的跟店内漂亮的妹妹打听到,杜圣文每次都花上两个钟头的时间上网,因此他大大方方的跑出去溜达溜达,等过了一个半钟头之後,再回来监视杜圣文。 谁知道一个半钟头後,他回到那间网路咖啡屋,已天地变色、人事全非,因为杜圣文不在她的位置上了! 他急忙跑去问原先那个店员,只见店员很无辜的耸耸肩,说杜圣文今天只待了一个小时便走人了。 一个小时!我咧圈圈叉叉,她哪时候不早退,偏偏在他跟踪她时放他鸽子,到时,若只有他任务失败,倪亮那个恶劣朋友铁定又有话要损他了。 他很紧张的在附近几条街上,疯狂的找寻杜圣文,终於,老天长眼,就在重庆南路的一家便利商店前给他找到了。 他跟着她回到公寓,见她进去了之後,才call冠禹跟倪亮,要他们来这会合。 倪亮临时拿不到搜索票,但还是很争气地带来一个警官,那个警官出示了证件,跟杜圣文公寓对面的一户人家借了民宅之後,便开始他们的计画。 首先,冠禹搬下他的仪器,开始拼装他的投影箱,继而又牵管线,架起了他们的监听系统。 现在,他们利用投射原理,还有收发天线,就能掌握住在对面公寓杜圣文的一举一动。 而第一幕出现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哇塞!有没有搞错?那个杜圣文小小年纪就跟个男人住!她不是很内向、很害羞吗?」毕竟她连跟冠禹表白心意,都得把冠禹带到人少嘴不杂的地方去,而现在,眼前这一幕又代表什麽? 「嘘。」冠禹叫他安静。「你静静的看好不好?」他也想知道杜圣文到底在玩什麽把戏。 ***** 圣文找到那个程式了。它是稳定的,这代表它还没被启动,病毒还没扩散出去。 但她进去程式里面好几次了,依旧无法破除它的防护。它的两道防护程式就像是一张安全网,只要她攻击第一关,第二道防线就会出现,如此类推下去,她根本没有办法顺利将程式消除。 「是不是很难解?」骆冠禹站在她身後,「休息一会吧,你已经忙了一整个晚上了。」 圣文不听劝,一双眼珠子仍盯着电脑萤幕。「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不是吗?这个程式明天会被启动,启动後,我们只会更麻烦。」所以无论如何,她今天都得想出个办法来杜绝病毒发作,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法子。 根本办法?她想到了! 圣文转头去看站在她身後的骆冠禹。「你说,如果我不跟着它的密码一步步抽丝剥茧,而是利用釜底抽薪的办法,直接解开它最终的防护,那可不可行?」她眼底闪烁着亮光。 「可不可行,你全写在眼里了,实在没必要来问我。」骆冠禹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他相信她的能力。 圣文得意的转身,敲着键盘进到service的画面,按着shift、alt、f9键,现在删除第一百八十到四百五十行之後,再输入-- 「bate-bate-/-0-1-0-h-p-p……」圣文快速敲打着键盘,再按下enter键。 圣文和冠禹盯着萤幕,看它闪烁,直到画面呈一直线後,警告标语不见,继而出现「殖民计画」四个字。 成功了! 「我们进去了!」圣文乘胜追击,按了滑鼠,进到程式计画内,将整个病毒除去。「大功告成了。」她回头跟骆冠禹宣布。「这下子,你可以放心回到你的世界去了。」 骆冠禹看着静止的画面,终於松了口气。 「吃饭吧,我刚刚利用你在忙的时候,炒了几样你爱吃的菜,算是谢谢你这次帮了我这麽大的忙。」他招呼圣文过来坐。 而脑力激荡好一阵子的圣文,也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的直抗议,便听话的走过去,只是-- 「为什麽突然间讲话这麽客气?还有,说什麽炒了几样我爱吃的菜。」她皱着脸不相信。「你怎麽知道我爱吃什麽?」 骆冠禹没回答,只是用眼睛瞄瞄餐桌。圣文落座,眼睛随着他的视线寻去---- 有荆芥炖鳗鱼、炒笋丝、葱姜炒龙虾球,外加一道蟹黄排翅汤,真的全是她爱吃的菜耶! 「你怎麽知道我--」她还没问完,心里就有了底,「我真是没记性,都忘了你说过你来之前,就把我的喜恶全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当然知道她爱吃什麽,又不爱吃什麽了。 圣文盛了饭递给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吃饭挟菜之际,她才想到骆冠禹清楚她的一切,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谈谈你好不好?」她喝了口汤,眨巴着大眼,兴致勃勃的问。 「我?谈我什麽?」 「都可以啊,像是你家里有几个人、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最喜欢的休闲活动,或是……你结婚了没有?」圣文挑了个重点着手。 骆冠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去,圣文马上看出了不对劲之处。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当然,如果你有任何难言之隐,不方便告诉我,我可以接受,你不需要回答。」圣文怕自己的问题太私人,所以才惹骆冠禹变脸、不悦。 骆冠禹看她这麽急着解释,摇头说:「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没料到你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行问吗?」 「不是不能问,而是--」他想讲得更深入,却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孩纵使是圣文,却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事,不该由十年前的她来承受,所以--罢了。 「我结过婚。」他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圣文却听出了端倪,因为他说「结过」。 「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虽结过婚,却已经是过去式了。」换言之,也就是他离了婚,现在是单身。 「你还爱她是吗?」圣文好奇着骆冠禹的感情,因为在他的话语中,她还能听得出他口吻里的莫可奈何。 骆冠禹点头,「是,我还爱她。」他说「爱她」之际,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看着圣文。「虽然她已经离开我将近一年了,但我还是希望终有一天,她能再回到我身边。」他说出他的想望。 圣文却没发现他眼神间的纠缠,只是好奇的问:「既然还爱她,为什麽要离婚?莫非……是她变心,不再爱你?」 她记得在她认识他之初,他曾告诉过她,在他生命中,曾有个难忘的女孩驻留在他心中,那个女孩难道就是他现在口中的妻子? 「不是,她没变心,我们之所以会离婚,是因为一桩意外。」 「什麽意外?」 「她父母亲在一次空难中过世,我的妻子十分自责。」 「为什麽她要白责?飞机何时会失事,不是人能预料巳控制的。」圣文发出不平之鸣,「而且她自责之余,为什麽要伤害你?」 她虽不了解骆冠禹和他妻子间的爱情,但她可以从骆冠禹的眉宇间,看出他对他妻子的情深义重。 「她不是伤害我。」真的不是。「她是……」几乎,骆冠禹几乎就要跟圣文全盘托出,但-- 为什麽要解释?现在的圣文根本就不能明白,十年後的她,因为守着自己想过平凡生活的心愿,而拒绝资研院的求援导致那次空难发生,让她父母因而双双与世长辞时,她内心的谴责。 叹了口气,「我跟我妻子的事,你不懂。」他扬唇一笑,伸手揉揉她的发。「你只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麽事,都不要过度苛责自己,毕竟一个人坚守自己心中的梦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人之常情。」 「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 「没有,只是我就要离开了,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圣文的快乐,将是他这一趟时空之旅最大的收获。 他的话像是在道别,惹得圣文好难过。 她知道他早晚会走,会回到那个属於他的年代,但--为什麽听他说再见,是这麽的让人难过? 突然,她想到了。「你为什麽不利用飞行器,去阻止你岳父母上那架失事的飞机?」这样不就能让他的妻子不自责,且能挽回他的婚姻以及他的幸福了吗? 「我做了。」他这麽回答。 圣文眨着眼,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那-次空难发生,是属於『殖民计画』里的第二阶段,电脑病毒侵入航管局里的电脑,控制了机场飞行系统。」 「所以你毁了『殖民计画』,也就等於救了你岳父母一命!」圣文也忽然领悟。原来他出这趟任务,或多或少也有他的私心在! 「圣文,记住,毁了『殖民计画』的人是你。」救了她父母一命的,也是她自己。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岳父母若没发生意外,那你和你妻子也就不会离婚了,对不对?」她是衷心的希望,他能跟他的妻子言归於好。 骆冠禹眼露淡愁,「我也希望我们能重修旧好。」但他明白圣文的个性,知道复合是件不可能的事。 「好了,别净是担心我的事,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快吃饭吧。」他挟了菜进圣文的碗里。其实他的生活重心是要尽力让圣文过得好,他幸不幸福,其实并不是那麽的重要。 「谢谢。」圣文用碗接过他挟的菜,努力扒饭之余,也想着骆冠禹与他的妻子。到底是什麽样的女人能令他痴心对待? 她昂脸想问他,却不期然撞上他注视她的眼眸。 「为什麽这样看我?」圣文伸手抹抹脸,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饭粒。「我有什麽不对吗?」 「没什麽不对,只是想到要跟你分开,有点舍不得。」 圣文展颜一笑,「你可以常常回来看我。」反正他有飞行器很方便的,不是吗?「再者,你在那边不是也能见到我?」另一个她。「对了,你知不知道我长大後,过得好不好?」 骆冠禹沉默以对,不知该如何告诉圣文,她长大後就是他的妻子。 见他沉默不语,圣文以为他不知道,想想也是,世界那麽大,她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要不是为了那件政治阴谋,她跟他恐怕这辈子都不认识。 「算了,你不知道也好,有时候知道太多事,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况且,她刚刚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她想问的是他妻子的事。 「你跟你妻子是什麽时候认识的?」她很好奇。 「十八岁。」那一年,他们正值高三。 「十八岁!」圣文皱了眉头。 那不是……今年吗?! 第五章 「呵!你们有没有发现,跟杜圣文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很面熟?」邵刚跑去萤幕前,指着那张既带刚毅却又显得精致的男性面孔,「你们说,他是不是跟冠禹长得很像?」 「嗯。」倪亮也点头附和。「萤幕上那个男的除了较年长、成熟些之外,我也觉得他跟冠禹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所以说,冠禹,你爸爸是不是对不起你妈,也在外面包养女人,顺便在外头生了个哥哥,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邵刚很直觉的把他父亲的那一套风流史,套在冠禹的父亲上头。 「或者是,萤幕上那个男的,是你的小叔。」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以冠禹父亲的个性,是不大可能在外头包养女人。 「只是--若他是你的小叔,那他跟杜圣文住在一起,而杜圣文又去找你,这……情况是不是有点复杂,有点难懂了呢?」倪亮抓抓头,满脸的疑云很难解。 「而且,他们两个的对话有点奇怪,对不对?为什麽杜圣文会问你的小叔,他知不知道她长大後,过得好不好呢?」长大後的事谁会知道?杜圣文为什麽会问那个问题?这就很怪异了。 「还有,他们一直在说什麽飞行器、什麽殖民计画、什麽阴谋的,怎麽说得我一头雾水,一点也听不懂?冠禹,你到底看不看得懂杜圣文在搞什麽把戏?」邵刚跟倪亮一起挨到冠禹的身侧坐下,想从冠禹那边得到答案。 骆冠禹看着萤幕上的两个人,又想起今天中午杜圣文跟他讲过的话。她提起了飞行器,提起了这是件不可告人的秘密,莫非--- 骆冠禹脑中闪过一线灵光,他的眼倏然对上萤幕上,那个与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男子。他的心快速鼓动着,会是他想的这样吗? 这个男的,是他的未来! 他这就去对面找他们当面问清楚。 骆冠禹霍然站起,步伐才跨出一步,又想到不可如此冲动行事。 杜圣文今天在学校一再提醒他,说这件事是秘密,绝不能对外人提起,就连邵刚跟倪亮也不例外。现在他贸然前去,後头又跟着两个局外人,杜圣文更不可能说实话了,所以他现在不能去,去了反而坏事。 骆冠禹又坐回沙发椅上。 他一会儿站、一会儿坐,让邵刚、倪亮十分不解他的行为。 「冠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邵刚很机伶的想到,冠禹之所以不对劲的可能性。 骆冠禹凝住心神,摇摇头。「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我想我明天再去找杜圣文问个清楚。」 「你别傻了啦,看她今天这副要说不说的别扭样子,明天你铁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倪亮觉得杜圣文这个女孩子就是这样不可爱,说个事情扭扭捏捏的,吊人胃口,真是麻烦。 「不管明天问不问得出结果来,都是明天的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不希望再监视下去,怕的是他们真守在这,而杜圣文又提起了不可向外人道的秘密,那麽--事关重大,他们还是先撤走的好。 「要走了?我们什麽头绪都还没理出来,就要走了!那我们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与精力,岂不是白费了?!」倪亮首先跳脚、抗议。 「你们觉得在这里,还能看出什麽端倪来吗?」冠禹没好气的瞪着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友。 「至少看看他们两个,有没有做出什麽苟且的事来。」哇!苟且耶,他的用辞好文雅,就说同学们没推举他当国文小老师,实在是大大的失策。倪亮又不禁骄傲了起来。 咦?不对!「如果他们真做了苟且的事,那杜圣文不就是介入你小叔家庭婚姻中的第三者了吗?」这是犯罪行为耶。 「冠禹,冠禹,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如果你明天去问杜圣文,她还是那副要说不说的欠扁样,你就用『破坏家庭』这个罪名恐吓她,逼她乖乖就范。」 「神经。」邵刚啐了声,不敢苟同倪亮的说法。 「你说什麽?」倪亮转头去瞪邵刚一脸的不屑。「你为什麽骂我神经?」 「因为你真的很阿呆,刚刚冠禹的小叔不也说了吗?他结过婚,但也离婚了,你说,-个离了婚的男人,有没有婚姻的束缚?」 倪亮摇头,离了婚之後,的确是没有婚姻的约束,没有婚姻约束,又哪来婚姻介入与破坏的罪名? 「唉,我本来以为可以要胁杜圣文的说。」现在希望没了,他好失望。倪亮将身体抛向沙发,一脸的悻悻然。 骆冠禹实在没空理他们,他开始动手拆他的投影箱与窃听系统。 「你们如果还想赖在这边,我可不奉陪,我要回去睡觉了,再见。」他扛着他的大大小小器材,很潇洒的离开。 邵刚跟倪亮望着空荡荡的墙壁半晌,突然觉得他们这麽坚持有点无聊,因为白花花的墙壁,除了几个黑色的班点外,什麽都没有。 那他们还坐在这干什麽?邵刚、倪亮相互对望了一眼,霍地,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 「冠禹,等等我。」他们同时飞奔出去。他们也觉得回家去看第四台的彩虹频道,远胜过在这苦等杜圣文有没有行苟且之事,要来得有看头多了。 ******* 圣文已经觉得自己的手脚够快了,但她没料到骆冠禹比她更快。 今天她起了个大早,想赶在早自习前跟骆冠禹把事情谈清楚,毕竟飞行器一天不修好,不仅骆冠禹没办法回到二00九年,就连她也会被困在这个时空里。 当然短时间内不会发生什麽严重的状况,但一个月後,时间进行到她本属於的二月十日那天,她就再也回不去了。但-- 怎麽她还没来得及找上骆冠禹,骆冠禹就找上「她」了呢? 现在该怎麽办? 骆冠禹看起来很生气,直揪着另一个「她」在兴师问罪。 她听见骆冠禹质问着另一个她,「我清楚你所顾虑的,因为我昨晚跟踪你,我全都看到了,我只想问你,那个男的是不是我的未来?」 赫!躲在暗处的圣文大吃一惊。骆冠禹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那……现在怎麽办呢? 他老是询问不明所以的对象,她的分身根本解决不了他的疑惑。圣文抱着包包,将头埋了进去,对於事情的发展,不忍再看。 但,当鸵鸟解决不了问题,因为他们争执的声音,还是不停的传进她耳朵里。她听见另一个她在反驳:「对不起,同学,我根本不住在重庆南路那里,所以你昨晚根本就跟错人了。」 没有,没有,他没跟错人。圣文埋在包包里的头不停地摇,因为昨晚骆冠禹跟踪的人是她,她昨天的确是跟另一个骆冠禹住在重庆南路,那是骆冠禹回到二十世纪末的临时落脚处。 唉呀,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该如何善後?圣文很悲哀的吁了口气,埋进包包里的头让里面的东西剌了一下。 圣文拉开包包把东西放好,突然,落入眼帘的有纸、有笔。 纸跟笔!看来也只有这麽做了。 圣文拿出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揉成一团後,对准了骆冠禹的後脑丢了过去。 咚的一声,正中红心,骆冠禹转身,看了身後一眼,就又继续缠着另一个她。 圣文不气馁,又撕了一张纸,写了一行字,揉成一团,对准骆冠禹,又丢过去。 咚的一声,又中红心。 骆冠禹气呼呼的转过身,看到地上两团罪魁祸首,很无辜的躺在冰凉凉的地板上,「谁?是谁在恶作剧?」有些事是不能纵容,不能吞忍的。 可恶,不会是邵刚跟倪亮那两个无聊朋友吧?骆冠禹双眼怒张,想找出那个连丢他两次纸团的混蛋。 然而,他的身後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在转角的墙壁伸出一只细白的手,对他挥了挥。 骆冠禹不悦的眉高高挑起,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到底在搞什麽? 「我想她是有话要跟你说。」杜圣文捡起地上的纸条,秀给他看,纸条上头写着--你来一下,我有话告诉你, 杜圣文怕他不看,还念给他听,只是--为什麽纸条上的字跟她的笔迹好像! 就在杜圣文蹙眉思索之际,骆冠禹将纸抢过来看了一遍,尔後又捡起地上的另一团纸展开来,里面的内容与头一张相同,都是要他来一下,她有话对他说。 拜托,这个人有话要说就直说啊,干嘛做事这麽鬼祟! 骆冠禹迈开步伐,大步大步的走向那只细白的手。就在他走近,打算揪出她,告诉她做人做事必须坦荡的时候,他低垂的眼对上她的清澄明亮。 她眨巴着眼眸,笑得极为尴尬、腼腆,而且她那清秀小巧的五官与另一边的杜圣文一般无异。 「你……」冠禹看着她,既惊讶又难懂,「那她……」他又转头去看走廊的另一个杜圣文。她的表情平静,只是站在原处等他回去询问。「这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会有两个你?!」 「就跟你的情形一样,你昨天不也看到有两个你吗?」圣文举他的例子当回答,她希望他能快一点进入这麽复杂的状况里,至於事情的来龙去脉……「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把事情大概跟你说个清楚。」 骆冠禹点头,「但是,让我先去打发另一个你之後,再来跟你谈。」他总不能丢下另一个她,让她痴痴的等吧? 「好是好,但是你不能跟她说在这等你的,是另一个杜圣文。」 「我懂。」骆冠禹知道看到另一个自己时的那种震惊与难以置信,在事晴还没弄清楚之前,他不会跟第三人透露整件事。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他转身离去,圣文则是蹲在墙角继续等待。 ****** 为了让高中时代的骆冠禹相信她的话,圣文直接把他带到飞行器停放的地方,且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讲给他听,包括十年後的骆冠禹是为了什麽原因,来到二十世纪末,以及他们必须惊扰他的缘由。 未了,她记起十年後骆冠禹殷殷叮咛的事。「这事你必须保密,谁都不许透露,毕竟它关系着一件大阴谋,只要消息走漏,知道这件秘密的人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骆冠禹很敷衍地点头了事,他根本没心情去计较杜圣文说了什麽,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时空回溯机真的存在!它不只是一张草图,而是有具体的形体,而且它还真的能穿越时空。 这是真的!骆冠禹的手触摸着银白色的机身,它流线型的机翼。 「我能进去吗?」他转头去问杜圣文。 「我没钥匙。」她也很随便的回答他,因为这个骆冠禹怎麽都看不清楚事情的轻重! 她之所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不为了证明他有多厉害,真发明飞行器,而是为了让他了解实情後,能大开实验室之门,让十年後的他修好时空回溯机。 「骆冠禹,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你可不可以把实验室及草图给我们,好让十年後的你修好这架飞行器?」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他修飞行器的时候,我也要在现场。」 「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麽?」 「因为你们虽不属同一个年代,但说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你们的生命磁场相同,不能见面。」 这个说法,他听说过,但--他真的想知道这飞行器跟他的草图,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为什麽每一次他用他的草图做出来的模型,都无法顺利进行时空飞行。 「这样好了。」骆冠禹有另外一个构想。「我把草图交给你们,你叫另一个我把草图内错误的地方修正。」 「为什麽要这麽做?」 「因为我想知道,我的飞行器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麽不能穿越时空?」 「这件事你十年後就会知道了。」这人为什麽这麽心急?这个发明始终是他的,又没人跟他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颠覆历史?」 「十年後的我穿越时空来到一九九九年,就已经将历史做了更动。」既是如此,他小小作乱一次,又有什麽关系? 「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笑话,同样是篡改历史,哪里下一样了?」骆冠禹双手环胸,硬是想要颠倒是非。 他真是不可理喻!「十年後的你更动历史是为了拯救地球,这是属於情非得已,而你改写历史是为了满足你不可一世的虚荣心,这怎麽会一样?!」圣文不怕他,反驳了回去。 真讨厌,为什麽同样的一个人,十年前和十年後,差别会这麽大?高中时代的骆冠禹虽不嬉皮,但言语之间有时候有股傲气,让人看了就觉得讨厌。 她那义正辞严、处处袒护另一个他的举动,让骆冠禹觉得有趣。 他摇头,啧啧称奇。「奇怪、奇怪,真可怪!你为什麽要这麽袒护十年後的我,极力帮他辩解一切,这之中到底暗藏着什麽秘密?」他眯着眼,冲着圣文露出一抹坏坏的笑。 圣文瞪着他不语,怕他再说出惊人之语,或是随便安个罪名来编派她的不是。 「噢!」他懂了,「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十年後的我了?!」他挨近她身边,小小声的问:「我真的不明白,不管是十年後的他还是现在的我,我们都是同一个人,都叫骆冠禹,为什麽你会舍近求远,要去喜欢一个永远不会跟你有交集的男人?」 更奇怪的是,她虽喜欢十年後的骆冠禹,却很明显的讨厌这个站在她面前,活在当下的他!这是什麽道理? 圣文被他的猜测给激得脸色乍青还白。「你不要胡说八道。」她怎麽可能会去喜欢骆冠禹? 「我之所以帮十年後的你说话,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像你,他做事坦荡,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心,或是想讨得掌声,就做出错误的决定。」 「噢!你这麽了解他?」他的问话有丝轻佻。 圣文重重的点头,「这是当然。」 「可是你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口中那个坦荡荡的大好人,十年前就是我这个坏模样。」他-笑,「你看了有没有吓一跳?」他挨着她问,口中的热气直接喷在她颈间。 他不仅口气暧昧,就连肢体语言都太过狎昵。 圣文满脸通红,弯身闪开他的逼近。「在我眼中,他跟你不一样。」 她躲他是躲得如此明显,让骆冠禹对她的差别待遇颇不是滋味。 算了,他才懒得理她要对谁好、对谁不好,他在乎的是他的草图。 「这场交易在於两厢情愿,答不答应我所提出的条件随你自由,我没有强逼你,你不用把我看得那麽坏。」甚至还像躲瘟疫似的躲着他。拜托?他有那麽可怕吗? 「你想清楚之後,再来找我。」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她叫住了他。 骆冠禹转身,脸上有着「早知道你会叫住我」的得意笑容。 「你虽然说这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交易,但你也明知道为了回到属於我们的时空,我们不得不低头妥协。」 她开口、闭口说的都是「我们」两个字,这让骆冠禹听了很不舒服。 「别我们、我们地说得那麽亲密,要知道,你是你,我是我,十年後的骆冠禹依旧叫骆冠禹,不管你认不认同,我与他就是同一个人。你不能喜欢一个,却又厌恶另一个,懂不懂?」他像是存心捉弄她,挨她挨得近近的,就是想看她的窘困模样。 杜圣文伸手推开他,「你不要把问题给弄得更复杂,我只想要你的草图。」 「那修正部分?」 「我会劝另一个你答应,至於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 「那就等你能保证的时候,我们再来谈合作的可能,掰掰!」他挥挥手,很潇洒的离开。 圣文让他的态度给弄糊涂了,为什麽他能这样子?!十年後成熟、稳重,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十八岁的他,却流里流气地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心。 骆冠禹…… 想他干什麽呢? 记得昨晚他还跟她说过,在他十八岁那年,他会遇到他的妻子,然後爱她一辈子,就算是她离弃了他,他也一样爱她。 ***** 「他要我修正他的草图?」骆冠禹并不意外听见这样的条件。他年轻的时候,就是那麽狂妄,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对正事吊儿郎当,什麽都不在乎,但事实上是,只有他知道,当他决心想做一件事时,他就会做得比别人好。 十六岁那年,他就把飞行器的草图完成,这其间,他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做实验,当然也尝过多次的失败,但他却连一次放弃的念头都没有过。 他知道高中时代的他想提前知道,飞行器错在哪里的心态,不是为了掌声,不是为了外在的那份肯定,而是他真心的热爱他的发明。 为什麽这麽重要的事,他不对圣文说呢?为什麽要让圣文误以为他是贪恋虚名的人呢? 从十八岁到二十七岁,他们相恋的时光甚至不到十年,不该花太长的时间,去探索彼此的心思。 骆冠禹看着圣文的侧脸,心里有了主意。「这样吧,你叫他把草图拿来,我帮他修改,修改好了之後,他去修飞行器。」 「他去修!」圣文听了,倏然回头。「这样可以吗?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放心他吗?」毕竟另一个骆冠禹才十八岁,他真的有那个能力吗? 骆冠禹很有自信的点头。「我相信他,因为他就是我。」 十八岁的骆冠禹必须帮他制造他与圣文的共同回忆,让他在失去圣文的时候,能有多一点的回忆可以供日後回味。 「放心吧,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另外我写了-封信给他,麻烦你帮我转交,可以吗?」骆冠禹从他的上衣口袋,拿出一封蓝色邸笺递给圣文。 圣文将它收在自己的包包里,「我会记得拿给他。」 ****** 圣文将骆冠禹的意思告诉了十八岁的他,当然,可以想像的是,十八岁的骆冠禹是兴高釆烈的答应了这样的提议。 於是,圣文很理所当然的成了他们之间的媒介,将草图拿给成年的骆冠禹之後,再拿回去交给十八岁的另一个他,当然,连同那封蓝色的信。 而当十八岁的骆冠禹看完信之後,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怪怪的,连带看圣文的眼光也变得很诡异,让圣文禁不住好奇的问:「他信里写了什麽?」她伸长脖子,想看个蛛丝马迹。 谁知道骆冠禹超级小气的,当她把头凑过去的时候,他便把信捧在胸口,拒绝让她偷窥,而且还说:「这是我跟我之间的秘密,你干嘛这麽好奇?」 哼!不看就不看,干嘛这麽小气?谁希罕去看他的秘密。圣文别过头去,懒得理他,迳自从包包里掏出修改後的草图。「拿去,他要你修飞行器。」 骆冠禹将草图接了过去,开始动手修复。 圣文看他在机身中穿梭,拿了一把起子,像个技工似的在那敲敲,在这打打。她不知道骆冠禹是行还是不行,但他这麽认真的神情,她还是头一回看见。 圣文发现,其实她对这个骆冠禹了解得很少,只知道他说话的方式,总是简洁有力近乎冷淡,当然,他也有话多的时候,但总在想激怒她时才出现。 骆冠禹有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很习惯性的直视着人,像是在他眼里,什麽事都无法遁形。 她原以为十八岁的他就只会跟杨邵刚、薛倪亮哈啦,说着言不及义的笑话,却没想到在他吊儿郎当的表相下,有这麽认真的一面。 「需不需要我帮忙?」她弯下腰身去问他。 她的话迫使他的动作停顿,在机身下的他侧过头,往她的方向看过去。 她背对着阳光,造成脸部的阴影模糊了她的面貌,但洒泄在她身上的点点光芒,却晕出一幅圣洁。 霍地,他想到了那张纸条,十年後的他要他好好照顾杜圣文。 这样的殷殷叮咛代表着什麽?他也爱她吗? 骆冠禹让脑中浮出的答案,给震惊了。 他转头回去,继续旋开零件,漫不经心的问道:「说说你回去後的第一件事要干嘛?」他的声音从机身下传出。 圣文没料到他会问她这种问题,先是愣了会,才说道:「话别。」 她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二十一世纪的他说再见。 她的回答里有她的真心、她的愁绪,这份感觉不需要太敏感的人便能读得出来。 这样的结局是不是有点可笑? 十年後的他与一九九九年的她相互倾心,却碍於不同的时空,所以他必须介入其中,成全他们。 骆冠禹将受损的零件拆下,躺在板车上的身子一用力,他退了出来。圣文急急的退後,让出一条路给他过。 骆冠禹在他的工具箱里翻找他要的东西,找到後又躲进机身下。从那之後,他没再开口跟圣文说过一句话。 直觉的,圣文认为自己说错了什麽,才惹得他不快。 但,她到底说错了什麽? 第六章 在飞行器修好之後,骆冠禹将圣文送回了一九九九年二月十日那天,而他自己则搭乘时空回溯机回到二十一世纪,那个原本属於他的二00九年。 其实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短暂到圣文还来不及感受自己对骆冠禹,究竟是什麽情感多一些时,他便已离开。 当然,在校园里,她也曾见过十八岁的骆冠禹几次,但两个人总是像陌生人似的擦肩而过,连声招呼都没打。 对於他这样的态度,说怅然,真的有一点,但不会太多,因为他终究不是带给她欢乐的那个骆冠禹。 回到学校生活,她的日子过得有点平静。老师在课堂上讲解微积分,大半的同学都在做自己的事。 而她虽是聚集了所有的目光在黑板上,心思却飘到好远好远的二十一世纪。她情不自禁地要去想、要去猜,骆冠禹现在在做什麽? 他过得好吗?他的妻子是否回到他身边了呢? 就在她出神冥想之际,从她的身後传来一本簿子。 圣文接了过来,这才想到,她是这一排的最後一个,那她的後面不该有人啊! 倏然,她转头看过去,对上的是骆冠禹盈盈的笑脸。 「你来这里做什麽?」圣文小小声的询间,深恐声音太大,惹来同学侧目。 「睡觉。」他学她话讲得小小声的。 「为什麽不在你们班上睡?」 「因为我们班现在是自习课,好吵的,我在那里根本就睡不着。」他皱着脸摇头,表情既可怜又滑稽。 圣文明知道他的表情夸大了他的烦恼,但她还是让他给牵动了情绪。 最後,她还吐出她的关心,问他:「才第三节课,你就想睡,昨晚你做什麽去了?」 「打麻将打通宵,一晚没睡,本来我是想趁着自习课补眠,谁晓得我们班上的自习课,比菜市场还热闹,所以只好跑来你们班借个地方补眠。」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次说清楚,让她了解。 「那这个又是怎麽回事?」杜圣文扬起手中的簿子。「这是做什麽用的?」她翻了翻,里面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机械平面图,还有一些数学程式。 「不是这里啦。」骆冠禹把本子给抢了回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她看。「这是我们的电脑作业,下一堂课要交,我想破了头也写不出它的程式,你帮帮我。」他把本子推到她面前去。 圣文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眸里有自信的神釆,像是吃定了她一定会帮他。 「你为什麽这麽有自信,我一定会帮你写程式?」 他皮皮的一笑,像是所有的答案都在其中。 圣文把头转了回去,不再看他扯着脸皮冲着她笑的模样,她想拉回全部的注意力,只专注在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数字,但这样的坚持只不过维持了短短的三分钟,她便弃械投降,拿出笔开始帮他写程式。 ******* 圣文开始觉得有些人是宠不得的,因为那些人会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了甜头吃之後,便黏上你,而骆冠禹就是属於这种人。 自从上一次她帮他写了程式之後,骆冠禹就三天两头的来找她,有时候是借课本,有时候是借钱买早餐,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借笔。 她不是真的要怀疑骆冠禹的居心,实在是他连一枝笔,都要跑大老远的路来找她借,那他在班上的人缘可想而知。 这一天,同学又在门口大喊:「杜圣文,外找。」 伴随那句「外找」而来的,是同学们窃窃的笑,圣文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来找她的人是谁。 推开椅子,她走了出去。站立在门口,一脸笑意的人,果然是骆冠禹。 「做什麽?」她没好气地开口。 面对她冷寒的脸,他就是有那副好能耐,脸上仍旧挂着笑对她说:「我又忘记带笔了,你的笔借我。」 「你们班上没人了吗?」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若非你们班上没人,那你又何必千里迢迢,跑来我们班跟我借笔?」 骆冠禹摇摇头,扮上一脸的可怜,「老实告诉你,其实我在我们班上的人缘不大好,他们都不愿意借我东西。」 圣文翻了个大白眼,她才不信他的鬼话。单凭三剑客之名,就能招来众异性倾慕的眼光,小小的一枝笔,只怕他一开口,便有成十成百的人生动给他送去,所以他说的话极不诚恳,根本像是在唬弄她。 圣文瞪着他,想逼出他的真话,但他却依然赖皮,扯着嘴角笑,就以为一切都能顺他的心意搞定。 「我想我们有必要单独谈谈。」她越过他的身子往前走。「你跟我来。」 他迈着大步尾随在後。 同样的礼堂,同样的两个人,他们少了先前那份不熟悉,却多了对峙的火药味。 「你到底想干什麽?」圣文单枪直入地切入主题,不跟他拐着弯说话。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借枝笔。」 「你的动机绝不可能这麽单纯。」 「那你以为我这麽做,是为了什麽?」骆冠禹反问她。 圣文一时哑口无言。在她心里,她曾偷偷的想过,他这麽做到底是为了什麽? 是因为他们有了意外的交集,所以他对她产生了好感?还是她可以藉着他,找到另一个骆冠禹的影子? 虽说连日来,都是骆冠禹来缠着她,但若不是她的纵容,骆冠禹又哪来可趁之机?因此……是不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过那麽一点点的希望,希望他来缠着她,是为了想进一步接近她! 惊觉自己内心的想望,圣文霍地背过身子,不再看他灼亮逼人的目光。 「你总是在逃。」他开口,却是一个结论。「在他离开後,你连正视我的勇气都没有,为什麽?你心知,我肚明,你喜欢上二十一世纪的骆冠禹。」 「不要将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到我身上,几次擦肩而过,你不也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所以他没有立场来数落她的逃避。 「是,我是曾经逃避过你,但我们的理由不一样,我避着你,装作不认识你,是因为我不想被利用。」 利用?她不懂。 「谁利用你?」她转回身去问他。 骆冠禹青涩的脸庞上有着超龄的睿智。 「你和另一个我。」他给了令她心悸的答案。「你知不知道他离开时,给我的那封信上写了什麽?他告诉我你的身分、你的一切,要我好好的照顾你,教你玩扑克牌,教你如何挥霍青春。他说,我得让你快乐。」他直盯着她的脸庞。 「听清楚了没有?他临走前,时时刻刻记挂在心的是你,是你杜圣文。问题是,我为什麽要这麽做?他凭什麽左右我的人生,我要对谁好、要对谁不好,为什麽得由他来决定?他若真的喜欢你,担心你的生活,那麽他可以留在这个时空,让自己去爱你、去照顾你,而不是由我来代替!」 他愈说愈激动,最後还张着两只怒眼瞪着圣文。 「我讨厌当他的替身,你听懂了没有?我骆冠禹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就是我,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替用品,所以,如果你真想跟二00九年的骆冠禹共度一生,那麽你得爱上的人是我,是这个站在你面前的骆冠禹。」他一口气吼完他的想法。 没错,他是在吃醋,跟十年後的自己吃醋。 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他很无聊,毕竟无论是哪个骆冠禹,终究都是他这个人,但这是不一样的。 十年间,他会成长,会老练,会变得世故,他与十年後的他虽是同一个人,但两人之间会有不同的思想、不同的人生态度,在他眼里,他与他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原以为,他可以不用在乎这些的,但杜圣文闯进了他们的生命里,让不同年龄的骆冠禹同时喜欢上她,於是他开始变得在乎,变得承受不了另一个骆冠禹的存在,而很明显的,杜圣文显然比较喜欢另一个他,所以他傲气的想退让,不想去喜欢一个不喜欢他的人。 然而,几次在校园擦肩而过,他才明白,有些感觉不是去漠视它,就可以当作不曾存在。 他喜欢杜圣文的事实,渐渐蚀进他的骨血里,最後,他只能改变策略,坦承自己的感情之後,再让杜圣文喜欢上他。 「我承认我这几天缠着你,是为了让你注意我。」 杜圣文闻言,十分讶异他的表白及改变。 「如果你对我也有一些些的感觉,那麽你该试着接受我。」骆冠禹直截了当的说出他的企图,他要她当他的女朋友。 「你知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你曾结过婚?」圣文不答反问他问题。 「知道。」 「也知道二十一世纪的骆冠禹多麽爱他的妻子?」 他点头。 「那麽你知道你跟你未来的妻子,相识在什麽时候吗?」 「今年。」他曾经窃听过他们的对话,所以对於二十一世纪的自己,他并不是全然的陌生。 「既然你都知道在今年,你会遇到你终身的伴侣,为什麽还要我去试着接受你?」谈一场早知道会结束的恋情,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麽你始终不曾怀疑过,你就是他口中的那个挚爱?」 「不可能。」圣文想都不想的断绝这个可能性。「如果不是为了『殖民计画』,你跟我根本不会认识。」 「我们的校园不大,你又怎麽知道在我们毕业前,不会有『偶然』发生在我们身上?」 「你是说我掉了课本,刚好被你捡到的那种『偶然』吗?」圣文反唇相讥,对於他口中的「偶然」之论,非常的不以为然。 「不,我是说你跌倒,刚好倒在我怀里的那种『偶然』。」他不在意圣文言语中的夹枪带棒。 「或者在冰宫,你我相撞的那种『偶然』,更甚者,我们也能在一个午休刚醒的午后,我像是作梦似的连遇上两个你,进而相识。」 他举了一大堆他们会相识的可能性,圣文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打动了她,可是-- 「如果事实恰好相反,我不是那个在你十八岁,介入你感情生活的那个女生时,我们又该怎麽办?」她心细的想到了久远的未来。 她不想当别人的绊脚石,所以她知道当骆冠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出现时,她会退让。问题是,当感情深陷时,她能说退让就退让吗? 她的迟疑明显地写在她清澄明亮的大眼里,让人一眼就看透。 骆冠禹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知道我现在想要的人是你。」 「你承诺现在,可是却无法给我未来。」 「下一秒钟的事,我们都无法预料,那麽纵使是我给了未来的保证,承诺我会爱你一生一世,那你会相信吗?」 「会。」她点头,「女人的心愿很渺小,我们认为拥有了承诺,等於是拥有了永恒。」 「纵使你们明白那样的承诺,只是换来一时的心安,你们也愿意去相信?」 「嗯。」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不同吧。 男人讲求实际,女人却只愿相信一生一世的浪漫,其实女人又何尝不明白一生一世很长,其中又增添了许多无常的变数,甚至「承诺」这两个字也只是男人想到了,才偶尔去兑现的谎言,但男人的甜言蜜语,女人却始终愿意去相信。 「你们女生很傻。」骆冠禹下了定论。 圣文不予置评,毕竟傻不傻的问题,只有女人心里最清楚。爱一个人是甘心去承受,不是傻不傻、值不值得的问题,有些太过柔性的事,男人不会懂。 「可是,我从来不承诺我做不到的事。」骆冠禹给了答案。 圣文懂他没明讲的弦外之音,她悄悄的要将手收回,骆冠禹却紧握着不放。圣文昂头看他,他的眼中有一抹笑。 「但是我给了承诺,就是一生一世。」他应她的要求,给了一辈子的保证。 圣文的笑意直达眼底。「如果承诺是一种让人心安的谎言,那麽你刚刚撒了个全天下最大的谎。」 「那你愿不愿意相信?」 圣文点了头,「愿意。」 ***** 「赫!你们有没有觉得很肉麻?」邵刚用力搓着自己的两只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嘿咩,嘿咩,你们两个不要一谈恋爱,就眼睛里只有对方,都没有别人了好不好?要知道我们今天是来你们这玩牌,不是来看你们在那你侬我侬的。」倪亮小鼻子小眼睛的瞪着圣文跟冠禹两个人。 但见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无视他们的叫嚣,依然故我,一个玩牌,另一个坐在身後指点迷津,直说:「哦,不对,这个时候你要保留这一张,出这一张。」 再不然,就是那个电脑天才、玩牌白痴一边玩,还一边偷看冠禹的牌,看到冠禹少的那张牌恰巧在她手中,她就连忙把自己的牌抽出来给冠禹,且就在他们看了眼睛直冒火,而冠禹也直摇头说不可以之际,杜天才又有话说了。 她说:「没关系,反正这张牌我不需要。」 噢!让他们死了吧。 「没人这麽玩牌的啦。」倪亮抗议。 「我们班的萧白痴也比杜天才还会玩。」邵刚嘴坏的附和。 「还有--」邵刚转头去质询另一个人。「你骆冠禹把马子、泡妹妹,干我们这一群人什麽事?为什麽每个礼拜六,我们都得牺牲假期来你家,陪你女朋友玩牌?」邵刚恨恨的问。 倪亮一直点头,赞同邵刚的说法,「而且你有愈来愈过分的趋向,因为今天不是礼拜六,你都要我们来陪你女朋友玩这麽无聊的游戏。」再这麽下去,可以想见的是,他薛倪亮的日子只会愈来愈黑白。 「今天是圣文的生日。」冠禹凉凉的撇下一句话,就当它是解释。 「我的妈呀!」邵刚一声惨呼。「你女朋友生日,安排这样的节目!」真是无聊加三级,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然这样好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杀到ktv去唱歌?」倪亮首先提供点子供大家参考。 宿芬冷冷地撇了嘴,说了句:「无聊。」 听到有人不赞成之余,还很恶劣地批评他的提议,眨眼间,倪亮皮笑肉不笑的露了个假笑跟宿芬说:「对,你最好、你最棒,你在家里算数学就不无聊。」他话中的冷言讽刺好明显,让人想刻意忽略不去在乎都做不到。 宿芬被激怒了,跳起来拍桌子、瞪眼睛。「薛倪亮!」 「干嘛?单挑哦!」倪亮用眼角瞥了宿芬一眼,倏而皱起眉来。「拜托,你单挑就喊单挑,别抬头又挺胸,要知道你上上下下加起来没几两肉,是前不凸、後不翘,这样的身材,你还敢抬头挺胸,你不自卑,我们看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薛倪亮,你太过分了!」宿芬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我身材是好是坏,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爱管哟,我是怕你不自制,受到伤害的会是我的眼睛。」 他们唇枪舌剑一来一往,吵得好不热闹,最後还是圣文拉着宿芬,冠禹拉着倪亮,他们两个才没打起来。 「算了,算了,你们都回去吧。」看到两个好友又跟宿芬杠上,冠禹有点受下了,「如果你们是来闹场的,还不如趁早回去算了。」 「走就走,你以为我们爱在这里,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哟。」邵刚拉着倪亮,「我们识趣点,别待在这惹人嫌。」 邵刚拖着倪亮要离开,倪亮却去拉宿芬。 「你干嘛拉我?」宿芬甩开倪亮的手,两个脸颊气鼓鼓的。 「拜托,你没听到冠禹在赶人,也该知道你一个大电灯泡杵在这会惹人嫌,我是为你好,所以才拉你走的耶。」他点点她的额头,要她感恩。 宿芬很讨厌的拍掉倪亮的手指头,惊声尖叫:「不要碰我!」 「好啦,好啦,反正你全身上下加起来没几两肉,碰起来也不过瘾,不碰你就不碰你,不过你得跟我走,别在这惹人嫌。」倪亮不管宿芬愿不愿意,强拖着她离开。 宿芬一路尖叫着跟他们出去。 圣文看到这样的画面禁不住的摇头,「你的好朋友怎麽全都一个模样,一点都不体贴女孩子。」对女生的态度犹如武松打虎,一点都不温柔。「真亏你们三个还号称三剑客。」 更难想像的是,这样对女生不温柔的男孩,在圣心内还颇吃香的,三个人的拥护者占去校内总人数的大半,真是奇蹟。 「所以我说你命好。」冠禹将圣文搂进怀里,环抱着她,亲亲她的发。 「怎麽说我命好?」 「碰到三剑客里面最体贴、最温柔的一个,就算命好了啊。」 「是哦,是哦,我过生日,你买了个蛋糕,又叫朋友来陪我玩牌,这就是你口中的体贴与温柔了吗?」若是,那他体贴、温柔的定义,也未免太狭隘了一点。 「我没说你的生日礼物只有蛋糕。」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猛然抬头看着他,问:「还有别的吗?」 「那当然。」他昂着下巴,骄傲极了。 「是什麽?」圣文喜孜孜的期待他的惊喜。「快告诉我。」 「给我一个吻当奖励,我就带你去。」他把脸凑到她面前要她亲。 「不要。」圣文单手把他的脸推开。「哪有我过生日,你讨赏的道理?」她嘟着嘴,才不答应他。 看她噘着嘴的可爱模样,冠禹飞快的在她嘟起的红唇上,偷了个吻。 圣文还来不及打他、抗议,他便牵着她的手,「跟我来,我拿给你看,保证你看了会喜欢,而且从今以後会更爱我。」对於他的神秘礼物,骆冠禹是十分有自信。 他牵着圣文的手绕过後院,来到实验室後面的车库。 按了遥控器,车库的门往上拉,冠禹等不及门全开,便拉着圣文弯腰进到里面,按了个开关,灯光乍现,满室通明。 首先落入圣文眼中的,是盖着帆布、结着彩带的大礼物。 「那是什麽?」她问着冠禹。 「拉开来看不就知道了吗?」他怂恿她。 圣文上前一步,张手将帆布往下拉。 帆布後的礼物竟然是-- 「时空回溯机!」她又惊又喜,「是模型还是实物?」她一边摸着机身,一边赞叹。 「送给你的当然是实物。」 「能飞行吗?」赞叹的眼眸依旧眨巴着,里面盛满不能置信的眸采。 「跟二00九年那架一模一样,那你说它能不能飞行?」 「你一定花了很长的时间,制造这架飞行器吧?」时空回溯机不易打造,况且冠禹又是一个人,并没有其他的助手。 「为什麽要送我这麽贵重的东西?」圣文侧着头问。 「一来是为了让你开心,二来是为了让你心安。」 「让我开心,我懂,但为什麽会是让我心安?」这个她就不明白了。 「交往的这些日子以来,你嘴里虽不说,但我却看得出来,你在担心你不是我十八岁该遇到的那个女孩,为了解除你的疑惑,所以我依照修改後的草图,造了另一架时空回溯机。」冠禹走近圣文身边,牵起她的手。 「我们去二00九年,看看十年後的骆冠禹与杜圣文。」这是他给她的生日礼物。 圣文愣愣的看着冠禹。男孩子多半粗心,但冠禹却如此心细,看出他们两个在交往时她的不安,为此,他还神秘的利用她不在他身边的时间,偷偷造了飞行器,就只为了让她惊喜! 她该怎麽说?她昂脸望着高大英挺的他。「你怎麽看出我的不安的?」她以为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够好,却没料到仍旧让他一眼看穿。 骆冠禹轻笑,「每次我们上街,我要是多看了某个女孩子一眼,你那天就会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我哪有。」圣文噘嘴反驳。她的醋劲怎麽可能那麽大! 「是是是,你没有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你只有在煮菜的时候,错把砂糖当成盐,或是错把卧房当洗手间。」冠禹举出她的异常行为,来说明她的醋劲。 「我哪有那样!」圣文觉得好糗,-时恼羞成怒,於是抡起拳头搥向冠禹厚实的胸膛,骂他:「你随门胡诌,乱编派我的罪名。」 「好好好,是我随口胡诌,是我乱编派你的罪名。」冠禹的大掌包住她的拳头,搁放在他的心窝处。 「你没吃醋也没有任何的不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杞人忧天,你没错,因为错的全是我。好了,现在我忏悔也忏悔过了,你说,我们现在还要不要去未来,看看我们长大後还是不是一对?」 「要,当然要。」她兴奋的点点头,迫不及待的神情明显写在脸上。 这让冠禹想到他原本打算送的那件礼物--送上他自己。 他若送上那样的礼物,不知道圣文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点头说她要? 思及此,冠禹一脸的春意盎然,才想转头问圣文,圣文早就爬进飞行器内,笑意盈盈的招手,要他过去。 这样的场景让冠禹感慨的了解,有些春梦只能在脑中出现,现实生活中要圣文招手,要他过去,这简直是比日出西方还更不可能发生。 冠禹坐进飞行器内,将时间调到二00九年五月二十七日晚上十点,地点就选在他家大门口。 输入完毕,冠禹让圣文按下按钮,启动飞行器-- 瞬间,银白色的飞行器犹如一道光束射了出去,眼看他们就要撞上对面的墙,圣文紧张地抓住冠禹的臂膀,就在她大叫之际,飞行器像是穿透那堵墙进入了一片白光中--他们进入了时间的洪流里。 第七章 穿越时空,冠禹跟圣文来到二00九年,而他们的落点,就在十年後骆家大宅的中庭。 然而-- 「屋子里一片漆黑的,是不是没人在啊?」圣文趴在窗口,往屋子里面探去,但她的脸才刚碰到窗子的边缘,就传来警报声。 「完了,怎麽办?我碰到警报系统了!」待会儿招来一大批的保安人员,那她该怎麽说她不是闯空门的小偷? 「我们快走。」冠禹拉着圣文快跑。他刚刚在屋子外逛了一圈,屋子外的花木虽修剪整齐,却没有人的气味,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但是飞行器怎麽办?它放在外面,会不会被人偷走?」圣文边跑边回头看那银白色的发光体。 「放心吧,纵使有人想偷,没有我的声纹当钥匙,他是怎麽也偷不走的。」冠禹小声的解释,不敢太大声,因为他听到保全公司的警车,一辆接着一辆急驶而来的声音。他们再不逃,就真的来不及了。 冠禹单手搂过圣文的腰,抱着脚力不佳的圣文,快速往他家後院的树林里躲去。 他们逃了好久,才出了树林。 其实二00九年的世界与一九九九年并无多大的差别,只是城镇规画的似乎比十年前还来得整齐,大城市中既没有流动摊贩,骑楼下也没摆放阻碍交通的摩托车,不变的是,夜色中的霓虹灯依旧闪耀。 「现在我们该怎麽办?」圣文不想来到未来一趟,却空手而归。 「我们先找找看附近有没有电话亭,看能不能找到你或是我的电话号码。」冠禹牵着圣文的手越过大马路,往商圈走去。 不一会,一座插卡式的电话亭出现,里面摆了一本台北县市的电话本。 冠禹把电话本拿到灯光较亮的地方,仔细找寻杜、骆两姓。 找到了姓杜的之後,再找圣文的名字。 「找到了!」冠禹把有杜圣文三个字的那一页撕下来,再如法炮制寻找二十一世纪的骆冠禹。 「还好你跟我的姓氏不常见,不然的话,我们可能找到天亮还找不到。」撕下有他的那一页,冠禹把电话本放回原来的地方。 「这样又有什麽用?电话簿里又没有住址,我们怎麽找得到另一个自己?难道你要一个个打去问?」这样人家会不会当他们是疯子啊?「而且,现在很晚了,只怕大部分的人早睡了。」圣文边推敲边摇头,总觉得冠禹的计画有点不妥。 「我没打算一个个打电话去问,我们找家网路咖啡屋,你利用网路侵入中华电信,输入所有杜圣文、骆冠禹的电话号码,以及我们的身分证字号,到时候就能精准的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这样他们根本不需要去扰人清梦。 「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冠禹有点得意洋洋。 「是啦,是啦,你最好、你最棒了。」她给他拍拍手,再推着他离开。「快走啦,不然待会过了十二点,那我们今天来这一趟就没意义了。」她想赶在今天结束之前,给另一个自己意外的生日礼物。 ******* 从电信局中,圣文窃取到她想要的资料。二十一世纪的她住在天母西路,而骆冠禹在电信局中的资料,仍是他老家的地址。 「看来,我们暂时是联络不到二十一世纪的你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去找另一个你,搞不好我之所以不在家,就是因为在你那。」冠禹有着乐观的想法。 但,圣文却没办法把事情想得这麽简单。 「你记不记得另一个你说过,他结过婚但已经离婚了,所以说如果我是你十八岁那年,所遇到的那个女孩子,那麽--」她虽在这十年间嫁给了冠禹,但到了最後,他们仍走上离婚一途,成为陌路人。 「你别胡思乱想。」他搂搂她,试图给圣文安全感。 「我没有胡思乱想,这件事是二十八岁的你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与他的妻子相识於十年前,却因一桩飞航事故,两个才离异。」他说过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而正因为她记得如此清楚,所以她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总认为自己跟冠禹没有好结果。 「但你别忘了,你已经阻止了那件飞航意外的发生,你让整件阴谋停摆,所以说你扭转了原有的事实,我们两个就会天长地久到白头的。」冠禹铿锵有力的保证着。 但圣文却始终没办法放开心胸,去接受这样的乐观,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麽单纯,「我怕我虽遏止了阴谋的发生,但--我真的能扭转已发生的意外事故吗?」她很怀疑而且开始不安。 「你真是伤脑筋,老是担心这些有的没有的,总有一天你会脑神经衰弱。」他夸张说辞,企图逗圣文放开心胸,但--还是没用,圣文的眉头仍旧紧皱,她烦恼的事没有得到解答,她就难以心安。 「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你的住处,看看你的生活,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的烦恼,只是在庸人自扰。」 ******** 到了天母西路,他们找到二十一世纪杜圣文的家。 那是一栋两层楼高的白色小木屋,木屋的中庭草木扶疏、枝叶修整得漂亮整齐,且中庭的右方还有一座小小的喷水池。中庭外是矮矮的栅栏,将整个屋子围住,自成一格。 「你看,你住的地方这麽好,就你一个人住铁定很浪费,所以你一定是被人包养,有同居人,而那个同居人可想而知,一定是我。」冠禹自鸣得意的宣布了这项「事实」。 他的态度有点嚣张、有点臭屁,但却让圣文稍微心安,毕竟冠禹说得对,倘若她是一个人住,以她的个性,她会租个简单好整理的公寓,不会住这麽幽雅的别墅。 「我们现在要怎麽辨?去敲他们的门吗?」言语里,圣文已经认定了十年後的他们,是住在一起了。 「如果我们敲了门,他们同时来应门,那我们会不会因为磁场相同的原因,而被弹开来?」冠禹想到上一次圣文跟他说过同性相斥的理论。 继而,他又想到一个解决的好办法。 「不怕,待会我们按了门铃之後,就立刻跑开,站在远远的地方跟他们挥手打招呼,告诉他们两个要好好的相处,别让我们努力了十年,走到了二十八岁後,才发现他们经营的婚姻竟然已变质。」冠禹现在是有心情跟圣文开玩笑,谁教圣文老是担心他们以後会劳燕分飞,不能幸福。 「你这是在取笑我吗?」圣文觉得冠禹就是那张嘴坏,得理便不饶人,一伸手,就往他的腰际捏去。 冠禹笑笑地闪过圣文的攻击,且用手包住她的手。「都快十二点了,你还有心情玩!正经点。」他摆了张严肃的脸给圣文看。 圣文一只手掌啪的一声,他的脸上马上印上五指印。「你别耍宝,我就可以很正经。」每一次都是他惹她笑的,冠禹还有脸叫她「正经点」,真是做贼的喊捉贼,不想理他了。 圣文别开脸,按下门铃,又自顾自的跑开,冠禹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笑着奔向栅栏时,一辆toyota的车子突然踩了煞车,停在栅栏前。下意识的,冠禹拉着圣文的手就往短树丛的後面躲去。 「我们为什麽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圣文不大能理解。 冠禹耸耸肩,一脸的不好意思。「这是下意识反应,因为我每一次做坏事,都是这麽躲法。」 「可是我们又没有做坏事!」那为什麽要躲? 「所以我说这是下意识反应啊。」他又一脸尴尬的笑了。 「可见你真的常常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圣文皱着脸糗他。「我要出去,才不跟你一样鬼祟。」她站了起来。 「不行啦。」他拉她蹲下来。「我们就躲在这里偷看他们,等到他们做出什麽不可告人的事之後,我们再跑出去吓他们,这样不是很好玩吗?」 「不好玩。」圣文摇摇头,「很无聊倒是真的。」哪有人这麽爱玩的,跟另一个自己他还能这麽闹法!她用眼角斜视冠禹。 「喂喂喂,我是你男朋友耶,你干嘛用看白痴的目光看我?」他小小地敲了她的额际一下。「我以你男朋友的身分命令你,乖乖的看戏,以後才会疼你、爱你,给你糖吃。」 「你当你在哄小孩啊!」还给她糖吃哩! 「不然你要什麽赏?」他嬉皮笑脸地问她,继而又自问自答:「一个吻好了。」才刚提出,他的吻就要印上圣文的唇。 圣文不领情地别开脸,让他的吻落在她偏开的右脸颊上,然而,她移开的视线却意外的看到另一个景象--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正在亲吻一名长发女子的额心…… 圣文笑意盈盈的表情突然垮了下来,冠禹发现她的神情有异,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对上的是一男一女在话别,他们的举止虽谈不上亲密,却也超乎了普通朋友的关系。 而更糟的是,那女的是圣文,但她身边的男人却不是他骆冠禹。 「为什麽会这样?」圣文将头埋进冠禹的胸膛,双手紧紧的把他抱住,不想让他离开。 冠禹搂着她没开口,只是看着十年後的杜圣文挥手与那人道别,继而进屋,留下圣文与他两人单独去面对一连串的为什麽。 ******* 「乖,别哭了,好不好?把眼泪擦擦,我们回家去,别管二十一世纪的他们要如何弄乱他们的感情生活,我们只管我们自己就好了。」冠禹抱着伤心欲绝的圣文又哄又骗,一边还得提供他的衣服当面纸,随时随地擦掉圣文的泪与涕。 圣文昂脸,逸出了两句呜咽,哽声问道:「你真的能看得这麽开吗?他们两个很明显的不在一起,是情各有所锺?还是他们两个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交集?还是有了交集却又分开?甚至将时光推到十年前,我们那个年代,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该谈恋爱,或许你十八岁该遇到的那个女孩不是我,或许--」 她叨念未完,冠禹就用唇吻住了她的「或许」,不让她继续担心。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我只知道我爱你,所以我们之间没有那麽多的或许。我跟你之间,答案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我说过了,我是个不轻易许下诺言的人,所以我一旦承诺了,便是一辈子的事。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她的控诉。「你知不知道你一哭,我就心慌意乱,什麽主意全没了。」 她边摇头边抹泪。「我不是爱哭,我只是担心。」担心他们俩没有未来可言。 「有什麽好担心的呢?傻瓜。」他轻轻骂她。「你刚才也看见那个男人的长相了,你说,他有我帅、有我潇洒、有我高、有我俊、有我聪明、有我伶俐吗?」他自问又自答-- 「没有是不是?既然没有,那你还有什麽好担心的?你要知道,今天你若拿我去跟刚刚那个男的相比,任何一个没见识、没眼光、没大脑的人,也会选我当丈夫,不会选他。而你杜圣文的眼睛既没脱窗,脑袋也顶灵光的,怎会认为你会舍弃我,而去屈就刚刚那个男的?!」他夸大言辞想逗圣文笑。 圣文真的让他给逗得笑开了容颜。 「又哭又笑,小狗洒尿。」看圣文笑了,冠禹又取笑她。「你们女生的眼泪就像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你很懂女生是吗?」圣文将头枕在冠禹的心窝处,小小的吃醋一下下。 「天地良心。」冠禹大声抗议:「女生的心思是千回百转,光你一个眼神游移不定,我就得猜老半天你又在胡思乱想什麽了,你想,我还胆敢去招惹别的女孩子吗?」 「或许别的女孩子没我这麽难懂。」圣文扁着嘴,想着自己老爱闹别扭来让冠禹哄,他一定哄得很心烦。 「或许别的女孩子可以迁就你,不需要你猜,也不需要你去为她们伤脑筋,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十年後,我们才会分开。」她的脑袋自动推演剧情,转眼间,圣文的眼睛又红了。 「你怎麽又来了!」才刚哄她笑,现在她又惹自己哭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了?!」对冠禹,她是既敏感又小心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她推开他的胸膛。 或许他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圣文心里这麽想,却不敢开口说出来,怕说了,就会成为事实。 他们就这麽僵持着,一个低头不敢去看对方的脸,一个是莫可奈何的直叹气。 「你要我拿你怎麽办呢?」他好话说尽,却依旧下能让圣文安心。「你说话呀,既然你都知道你很难懂,那就别让我猜呀。」 他一个大男生不懂她们女孩子的想法,只知道当好话哄尽时,他再怎麽心急,也只能束手无策。 他的话是直接、是着急,但在圣文的耳中听来,却成了不耐烦。 她摇头,只知道自己又让冠禹不开心了。怎麽办? 圣文不知道,唯一的办法便是逃避,不去面对。圣文想躲开冠禹,於是转身跑着离开。 冠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圣文会来这一招。她以为躲开了,他们的问题就解决了吗? 唉,好好的一个生日,怎麽会搞成这样?叹了口气,冠禹追了上去。 追到圣文,他抱着她、搂紧她,现在他只能用这种最直接的肢体语言,去传达他想表达的,因为不管现在他说什麽,圣文铁定会想歪,所以还是不开口比较妥当。 至於二十一世纪的难题--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抽丝剥茧去了解整个状况好不好?」他低头去询问她的意见。 圣文不开口,只轻轻的点点头。 唉,女孩子真的不如想像中那麽容易摆平,她们是很难搞定的。冠禹在心里小小声的叹了口无奈。 第八章 冠禹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来,还好他们有带身分证,注明了他们是一九八二年出生的,「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不然单凭他们两张青稚的脸,还真难订到房间。 料理好住的问题,他让圣文先去清洗。他想她哭了那麽久,一定想洗把脸,洗掉那些不愉快。 他原以为等圣文洗乾净,全身清爽舒服之後,她就不会闹别扭,不会跟他呕气,之後,他们又会是恩恩爱爱的一对。 天晓得这样的蓝图竟是奢望,因为一等到他进浴室去冲洗时,圣文就一古脑地钻进被窝里,拉上被子盖着头,背过身子将他们之间给划了一道界线--楚河汉界,不许他踰越。 她拒绝他的态度是那麽的明显,不须言明,他就懂得她刻意制造的距离,代表了什麽涵义。 洗好澡的冠禹露了个苦笑,安分守己的占据床的另一角落,尽量去顺从圣文不想被打扰的决定。 但是--当男人为什麽得这麽累?除了小心翼翼、处处讨好之外,还得去猜女人在想什麽?冠禹侧过头去看背对着他的圣文,无力感顿生。 不知道当邵刚、倪亮知道他跟圣文同床共枕,却一夜无事发生时,他们两个要怎麽取笑他了?算了,不想了,有些事不是烦恼就有结果的。冠禹阖上双眼,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他感觉到床铺在颤抖,间断的,他还听到啜泣声。冠禹以为是自己敏感,但那样的情形有愈来愈扩大的趋势。倏然,他睁开眼,那种感觉、那个声音还在,小小的,极细微的,但他还是感受得到。 冠禹侧头去找唯一可能的「现行犯」,果不其然,圣文的两肩不停的抽动--她在哭! 怎麽会这样? 「怎麽了?」他伸手想扳正圣文的身子,让她看着他说话,但圣文却死命的拒绝,惹得冠禹又急又恼,最後只好自己爬过床的另一面,双手环在圣文的腰际,不准她转过身子回避他。 「我又做错了什麽是不是?一定有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无缘无故觉得委屈,不会无缘无故地想哭。」 他边说,圣文边摇头一一否绝,她以呜咽的嗓音低诉:「你没做错什麽,我只是觉得我们虽近在咫尺,距离却好远好远。」她对未来充满恐慌,没有安全感,冠禹的态度又让她觉得冷淡,不知不觉的,她就觉得自己很可怜。 好远好远的距离--圣文说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那条无形界线吗? 「我以为……那条楚河汉界是你设下的距离,我以为……你想冷静一下,不想被打扰。」 圣文猛摇头,眼泪纷落,扁着嘴,又啜泣了两声。「我没有想要安静、没有不想被你打扰,相反的,我害怕死了,怕你真的讨厌我,真觉得我烦,而不再喜欢我了。」 所以她刻意制造距离,是不想再让他为难!这下子,冠禹是真的懂了。 老天!女孩子的心思真的千回百转,他还得绕着圈子才能猜出她们的想法,莫名其妙还会让她们觉得委屈。两人有了口角,那麽不管这事是谁对谁错,真爱她,就要哄哄她,这是恋爱最高守则,他真的懂了。 摊开双臂,他问她:「要我抱抱你吗?」 圣文点点头,冠禹将她纳进自己的怀里,让她的头枕靠在他的心窝。这样就有安全感了吗?他怀疑。 但,奇蹟却出现了,因为圣文不再流泪,也不再偷偷的哭泣,一个抱抱真的这麽好用! 他低了头,用下颔揉揉她的发心,叫她一声:「圣文。」 「嗯?」她小小声的回应。 「这样你就不怕了吗?」他小心翼翼的捡了个无害的开场白,打破僵局。 圣文点点头,又抱紧了冠禹一些些。 「嗯。」冠禹清清喉咙,再以为难的口吻对圣文要求:「那你可不可以睡过去一点点?」 圣文不懂,抬起水蒙蒙的眼瞅着冠禹看。 冠禹以为她又要哭了,急急的摇头解释:「我不是说不抱你,我只是……快要掉到床铺下面去了,所以才要你移过去一点。或者--你不愿意也可以,嗯……其实,我小心一点,就不会掉到床底下了。」反正圣文想要怎麽做都可以,只要她不掉眼泪,那他就千谢万谢了。 圣文听了,连忙退开身子,让出一半的床位给冠禹。 冠禹又夺得半片江山,在睡得舒坦之余仍不忘他的承诺,给圣文抱抱。 「其实,我本来没有这麽爱哭的,我只是让今晚的意外给吓得志忑不安。」圣文解释着她今晚的异常。 冠禹很配合圣文的说辞,直点头说他懂。反正只要能顺圣文的心意,不惹她哭,做什麽他都无所谓,更何况是撒个小小的谎。「我以前也不是这麽依赖别人的。」圣文看冠禹这麽明理,说什麽他都懂,也就开始解释她所有的怪异行为。「以前我就听说人一旦谈了恋爱,女孩子就会变得任性、依赖,男孩子就会变得唠叨。」 所以她只是顺应潮流,不是无理取闹!冠禹听懂圣文的弦外之音。突然问,他眉宇间藏了笑。 如果圣文的任性与依赖是爱的表现,那他会喜欢她这样的小缺点,一点都不会介意,更不会嫌烦。 他亲亲她的额心,「我允许你对我任性、对我依赖,我的怀抱也随时敞开,供你依靠,但是--」他在慷慨下留了但书。 圣文心头一紧,昂起脸,脸上有再严肃不过的表情。「但是什麽?」她问。 冠禹听见她的紧张,很坏的笑开了眼眸,他在她的耳畔小声的耳语:「但是,我是十八岁的年轻男孩,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你说,我如果天天这麽抱着你,却没有要你的慾望,那是不是很奇怪?」 圣文从他迂回的言语中,听出冠禹要表达的事情。 「你是在担心你有了慾望怎麽办?」 「对啊。」冠禹笑了一脸的灿烂,很开心圣文这麽懂事。 他笑,圣文也陪着他笑,只不过她的笑容假假的。 圣文招招手,要冠禹附耳过来。 冠禹很乐意地将耳朵凑过去,他以为圣文这麽鬼鬼祟祟,一定是要应允他的慾望能盗叠成功。 没想到圣文却在他凑近的耳旁,偷偷的告诉他:「浴室有冷水。」慾望是可以用冷水烧熄的。 「你真狠心。」冠禹小小的埋怨了下。 「你才狠心哩,只想到自己的慾望,都没想到我。」圣文扁着嘴,小声的反驳。 「有啊,我有想到你。」 「想到我什麽?」她昂着笑脸问他答案。 「想到你如果也有要我的慾望,那我会尽力配合你的需要,马上脱光衣服,跳到你的床上。」怎麽样,他够为她着想了吧?! 「耍宝!」圣文捏了冠禹的腰际一把。 冠禹的身子突然僵直,神情变得很诡异。 圣文看得心惊,着急的问他:「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间,表情变得这么奇怪? 「我真的得去冲冷水澡了。」 「为什麽?」 「因为你刚刚碰到我的敏感地带。」 「你的敏感地带在腰上?」圣文一脸的不信。「怎麽可能!你每次气我的时候,我都捏你的腰,也没见你有慾望。」 「那不一样。」冠禹满脸通红。 「怎麽不一样?」 「以前你捏我的时候,我又没有抱着你。」抱着她已是对他人格最大的挑战,现在圣文又临门一脚,掐在他的敏感带。「这是天要亡你。」谁叫圣文老是要捏他,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冠禹像饿狼扑羊似的,张手就要脱去圣文的衣服,圣文一急,一个踹脚,就把冠禹给踢到床铺下。 冠禹屁股着地,痛呼一声。「你真踢我!」 「谁叫你不规矩。」 「是你要我抱你的。」 「可是我又没有叫你脱我衣服。」 「抱完之後,就脱你衣服,这是正常程序。」 「我不要这样的正常程序,我要你去冲冷水澡。」 「今天天气有点凉耶,我去冲冷水澡,要是感冒了怎麽办?」 「我带你去看医生。」 「这麽麻烦。」冠禹嘴里碎碎念,最後还是顺从她意,去冲冷水澡来平息他的慾望。 冲好澡一出来,楚河汉界又划上了。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麽?」冠禹爬上床,看着他们中间的那杯水,觉得有点可笑。「你不是说要我抱着你,你才安心吗?怎麽这会又摆了杯水在我们中间?」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圣文只给了八个字的答案,这是保护她清白的最好方法。「如果你是个君子,就该明白那杯水代表的意义,不单单只是一杯水。」 圣文说得好玄,冠禹却觉得好无聊,他伸手把水杯拿开。 「你在干什麽?」圣文急急的想要追回她的「护身符」。 冠禹不让她拿,手一伸,就把圣文纳进他的怀里,抱着圣文睡。 「你放心的睡,我确定我是个正人君子,而且是个抱着你也不会动任何歪念头的君子。」冠禹说得颇为正气凛然。 「为什麽你前前後後态度差别这麽大?」刚刚像慾求不满的大色狼,现在则像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刚刚做了什麽?」 「解决慾望,出清存货!」 「唉唷。」圣文皱紧了小脸。 冠禹点点她的额头,数落她:「你干嘛这个表情?要知道这是男生的正常现象,我现在不出清,明天早上你也会被我吓醒。我可不希望你以为我长这大了,还会尿床。」 「拜托,我学过健康教育,我知道那是什麽,你别当我这麽没知识。」 「既然有知识,刚刚就不该摆出那副表情,好像我很脏似的。你要知道,我那麽做是为了尊重你的决定,不然的话,你的清白难逃我的魔掌,懂不懂?」他又伸出食指去点她的额头。 「懂!」她回应得好大声,欣喜冠禹这麽尊重她。 「既然懂得我的用心,就要去体谅我憋久了对身体有害,所以如果我改天有要的慾望,你就要--」 圣文不听他耍宝、开玩笑,直接插话:「我就要赶快去帮你放冷水,让你冲澡,对不对?」她皮皮的问冠禹。 冠禹能摇头说不吗? 「对对对,你怎麽说怎麽对,我好累了,我们可以睡觉了吗?」他抱着圣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圣文乖乖的让冠禹抱。 过了半晌,圣文又去吵冠禹,拉拉他的衣角,「冠禹。」 「干嘛?」睡意仍浓的他吐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回应。 「我问你哟,刚刚你出清存货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圣文蹙拢眉心,很关心这个问题。 冠禹装作没听见,想要唬弄过去。「你别吵我,我好想睡哦。」他伸了个懒腰,又夸张的打了声呵欠。 「冠禹。」圣文才不放过池,继续追问:「你告诉我答案,我就让你睡。」 言下之意--如果他不回答,今晚就别想睡了。这种话中话,他骆冠禹何等聪明,怎麽会听不出来。只是-- 他想了想,最後还是摇摇头。「我还是别讲的好。」 「为什麽?」莫非冠禹真对不起她,偷偷想着别的女生! 「因为如果我说是你,你一定会觉得,我怎麽可以拿你当性幻想的对象,觉得我不尊重你。但,如果我说我幻想的是别的女生,那『对你不忠』这个大帽子,铁定会马上扣在我头上,我又不是头壳坏掉,陷阱这麽明显,还笨笨的往下跳。所以这个答案是无解,你吵到天亮,还是这个答案,你就别想了,乖乖睡觉,我们明天还有一大堆疑问得去查清楚。」 冠禹拍拍圣文的头,要她乖乖的别吵他,完全不再理会她嘟着嘴的俏模样,有多麽惹人怜。 男人有时候还是得狠心一点,才会过得比较安宁。 ****** 一大早,冠禹和圣文兵分两路,进行调查工作。 「我去监视二十一世纪的你,你去我家等另一个我。还有,你找到另一个我的时候,记得问他实验室的密码,我有用处。」冠禹一边分配任务,一边把昨晚在超商买的地图递给圣文。 圣文接过地图,看着冠禹细心的在他家住址上,用红笔画了红圈圈注明,心里还是觉得不对。 「我们昨晚回去你家看过了,另一个你并不在老家呀,我去了,很可能只是枯等,这根本无济於事。」 「你别担心这个问题。」这个层面,其实他早就考虑过了。 「我昨晚利用你洗澡的时候,打了电话回去,在答录机上留言,说明了我们两个待在二十一世纪的事。而我外出时,一向有按时打电话回家里听留言的习惯,我想另一个我应该也会这麽做,所以除非有事,不然的话,他会在家里等你的。还有……」 他从裤子的口袋中掏出皮夹,将对半的钱交给圣文。「你坐计程车去比较不会迷路,而这些钱你拿着用。这样子,你行不行?」冠禹的手包握住圣文的拳头,问道:「还是,我陪你去一趟?」 圣文摇头。「不必了,你又不能跟另一个你碰面,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照你原先计画的那样,去找另一个我。我们分头进行,将事情早点查清楚,好回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她露了个笑,要冠禹放心。 「我都这麽大的人了,又是在自己熟悉的台北,不会走丢的。更何况,我真走丢了,还有你给的地图当护身符啊。」圣文扬扬手中的台北市地图,这个是冠禹的用心,她自然会小心的收好。 圣文的脸上有幸福的笑,冠禹看了不禁皱起眉。 「别笑得这麽开心。」冠禹用手点点圣文的额头,不悦的神色很明显的写在脸上。 「为什麽?」她嘟着嘴问。讨厌冠禹这麽霸道,老是莫名其妙的不许她做一些事。 「因为你在这个时候笑得这麽灿烂,我会以为你是那麽迫不及待的想去见你的老情人。」 「老情人?」圣文不懂,皱着脸。「谁是我的老情人?」她的初恋就是冠禹,所以她的情人根本没有所谓新旧之分。 冠禹见圣文不懂,双眼一翻,一脸的没好气。 「我所指的老情人就是另一个我。想当初,我跟他同时摆在一起的时候,你竟然会看上那个老男人,把年轻、帅气的我晾在一边,我就觉得很呕。搞清楚点,我十八岁,他二十八岁,不说我比他英俊、潇洒,单说我比他年轻力壮这一点,就胜过他好几倍,有好的你不要,偏偏要去选那个比较烂的。」 冠禹话说了一堆,又兜了一圈,圣文终於明白了。「总而言之,你就是在吃醋对不对?噢,拜托!世界上怎麽会有你这样的人啊!跟自己也能有这麽大的醋劲。」冠禹他真是疯了。 「嘿!搞清楚,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冠禹很坚持要跟另一个自己撇清关系。 自负的他真的很难去接受世界上有一个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心结与骄傲,圣文懂,也因为她懂,所以纵使十八岁的冠禹没有她原先所欣赏的沉稳与内敛,她还是喜欢他。 不过她喜欢他,胜过二十八岁的他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现在的他知道,因为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铁定又要骄傲了。 「你又笑得贼兮兮的了!」冠禹伸手去掐圣文粉嫩的脸颊,很用力、很用力。 「唉呀,好痛哦。」圣文拍掉冠禹的手,揉揉自己的脸颊,眼珠子狠狠的瞪上冠禹青春飞扬的脸庞。 冠禹根本就不甩圣文的瞪视,一根手指头还在她头上戳来戳去,佯装凶狠的威胁她:「知道痛哦!知道痛,你就别给我乱爬墙。」 「我哪有乱爬墙!」 「嘴里虽没说,行动也不曾表现过,但这不代表心里不曾偷偷的想过。」 「你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你发誓,说你看到二十八岁的那个我时,绝对不会想入非非、旧情难忘。」 「拜托,叫我发这种誓,你有没有搞错啊?十年後,你也会变成二十八岁,到那时候,你是要我别爱你?还是要我自打嘴巴,当今天所发的誓没说过啊?」圣文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地质问。 冠禹让圣文的话给逼得无话可反驳,最後,只好下了一道命令:「至少你现在只能喜欢我。」 「那以後就能喜欢别人了,是不是?」圣文皮皮的挑着冠禹话中的语病,憋着笑问他。 「你很故意唷。」明知道他在乎的是什麽,还要这麽跟他作对。「女孩子拿乔要适度。」 「那你吃醋也得吃得有理由些,别乱发箭乱射,害我无缘无故去承受爬墙的罪名,这样的我也很无辜耶。」圣文赖在冠禹身上,小小的发了个牢骚。 冠禹搂着撒娇的圣文,突然,他有种感觉,「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肉麻?」 「嗯。」圣文点着头,闷闷的笑。「而且正事不办,才更罪恶。」 「但是,我还是想多抱你一会。」走这一趟时空之旅,冠禹觉得自己稍梢有了改变。 以前他认为会跟圣文天长地久,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看了昨晚那一幕,知道十年後的圣文未必是他的--当时若说他不心慌,那是自欺欺人的话。因为他真的很在乎圣文,希望这一生能牵着她的手走过下半辈子。 是他忽略「天有不测风云」的变数,因为在这世上有情无分的例子很多,他不应该太有把握自己这一生真能如他所愿,牵着圣文的手走一辈子,所以-- 「圣文,我想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每天我们都要抱一下。」 「我们真那样做会很肉麻耶,而且……」圣文昂起脸,亮着眼眸看冠禹-脸的认真,问他:「你现在是在跟我撒娇吗?」发现这层秘密,圣文觉得好好笑哦。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冠禹或许吊儿郎当些,但从一些小细节上不难发现,冠禹他其实还是个满大男人主义的男孩子,所以他会提出「每天抱彼此一下」的提议,真的让她很吃惊。 「我这样做是代表我很在乎你。」所以,圣文不可以得寸进尺的笑话他。「如果你觉得不好,可以当作我没提起过。」他的男性自尊又抬头了。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你想抱就让你抱。」圣文回搂着冠禹的腰身,踮起脚尖,轻啄了他脸颊一下。「你高兴抱多久就让你抱多久,只是我们现在真的有要事得办,是不是?」 有时候圣文觉得男人都像小孩子,也是要人哄的。 「你别忘了你得去监视二十一世纪的我,去晚了,你不怕我出门,你盯不到哨?」她佯装严肃的叮咛冠禹:「我们要以大事为重,不能老是这样儿女情长、离情依依。」 冠禹让圣文的表情给逗笑了。「啪」的一声,他的手掌印在她好笑的脸上,学她那一句:「你别耍宝。」竟然连什麽儿女情长、离情依依等字眼都搬上台面! 他松了手,放开搂在怀里的人儿。「我知道你是心急着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想快点遣我走。去吧,去吧,去见另一个我,反正我也会去钓另一个你,我们两个这样算扯平。」 冠禹故意把事情给扯远,想淡化他们两个之间太过浓稠的情感。 圣文懂他的心意,便不在意他弄拧事情的真相,手里拿着地图,挥手离去。 「我们各自努力、加油,掰掰!」 第九章 圣文搭着计程车到冠禹的住处,二十一世纪的他果然在家等着。他一见到圣文,就迎了上去。 「我一回来就看到院子里摆了飞行器,才确定你们是真的穿越时空来到二十-世纪,不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到底你们在二十世纪末,发生了什麽事?」冠禹直觉的认为圣文与另一个自己,铁定是发生了麻烦,所以才会穿越时空来找他。 「你别心急,我们没事,只是刚好我生日,冠禹认为一趟时空之旅,会是个很特别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们就飞来了。」圣文简单的说明他们之所以来的原因。 知道他们没事,骆冠禹这才梢稍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又板着脸孔,认为他们两个为了好玩就穿越时空,实在是太胡来了。 「你们知不知道,穿越时空其实是件满危险的事,稍有不慎,或掉了个零件,你们极有可能就一直在时空中跳跃,回不去原来的世界。更危险的是,还有可能会困在时间的洪流里出不来,你们实在太胡闹了。」冠禹狠狠的数落圣文一顿。 圣文猛弯腰、点头、道歉,「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操心的,本来我们也只是想来看看,二十一世纪的自己过得好不好?看过之後,我们就会走的,没想到会让另一件意外给绊住。」 「什麽意外?」骆冠禹很直接的追问。 圣文昂脸看着他,告诉冠禹:「在二十世纪,我和十八岁的你相恋。」 「那很好。」这本来就是他跟圣文该走的阶段。 「可是你跟我说过,你跟你的妻子相识於你十八岁那年,那麽你的妻子是--」 冠禹考虑後,决定说出真相。「如果你想问我的妻子是不是你,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答案……是的,那个在我十八岁让我喜欢的女孩,最後还成为我妻子的人就是你。」 听到肯定的回答,圣文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反而感到些许失落,因为他也说过他和他的妻子离婚了,也就是说冠禹和她并不能白头偕老!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我很喜欢很喜欢冠禹的,为什麽二十八岁的你们最後会走上分手之路?」这是圣文难以接受的结局。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跟我妻子之所以会离婚,是因为她的父母死於空难事件。」 圣文一听,心头一紧。她昂脸看着冠禹,他的表情肃穆而庄严,莫非……她的父母最後还是死了! 圣文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无言的询问真相。 冠禹点头了。 「我原以为穿越时空,阻止『殖民计画』的电脑病毒发作,就能挽回你父母亲的生命,但回到二十一世纪,你爸妈依旧死於空难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论点有错,时空之旅可以挽救没发生过的事件,但遏止不了已发生的悲剧。」 也就是说,他们虽阻止病毒的蔓延,但已发生的意外伤亡,最後会因不同的事件重演,无一幸免, 圣文听了,整个人恍惚而呆滞。 冠禹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不能抹去圣文的悲伤,但是-- 「圣文,你才十八岁,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补救,所以你还是幸福的,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你,连想补救都没有办法,最後只能自责自己在父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没能多陪陪他们。」冠禹在言谈之中,透露出二十八岁的圣文所存有的心结。 「圣文,十八岁的你很重要,因为你掌握了未来的你幸福与否。以前,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没办法强要你为另一个圣文,背负太多的责任,但是,现在你知道了一切,你可不可以看在你们本是同一个人的份上,努力的为她做一些事。」 圣文还未能从父母亲已死的意外中走出,只是抬起木然的眼睛看着冠禹,努力的想凝聚精神去了解冠禹的意思。 她哀恸的表情,就如同圣文当初赶去失事地点认屍时一样,教冠禹看了心疼。 「圣文,你别这样,我说过,你还有时间,去尽你该尽的孝道,享你该享的天伦之乐。但另一个圣文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那时候的圣文为了过平凡的日子,让自己死於意外,跟父母几乎没有来往。 她原以为等到有一天,当她愿意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时,她又能当杜家的独生女,谁也没想到她的身分还来下及恢复,便已经子欲养而亲不待了,你能明白那种自责与内疚吗?」冠禹捉住圣文的双臂,摇醒泪眼蒙胧的她。 圣文点头。她懂、她懂,因为她光想到自己跟父母能相处的时间仅剩八年,就已经难过得快要死掉,更何况是那个已经二十八岁、已经失去爸妈的杜圣文。 她伸手抹去自己的眼泪,坚强的点头,「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她会用仅剩的八年时光,多陪在父母身边,尽为人子女该尽的孝道,这样等到事故发生时,成年的她会少一些自责而多一此幸福。 「现在说说你吧,为什麽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你会弃她而去?」 「是她提出的要求,可是却是我的错。」冠禹回想着那一段最晦暗的日子。 「那时候她因为丧亲之痛,非常的自责,而我误以为她够坚强,能挺得过那悲痛。是我忽略了她内心的感受,让她以为自己是孤单无肋的,所以你父母百日一过,她就提出离婚的要求,说她要跟她的外婆住,陪在她唯一的亲人身边。」 当圣文那麽要求时,她根本就已经把他骆冠禹剔除於她生命之外,不拿他当亲人看待了。 「而你答应了!」圣文瞠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怎麽能答应!她那时候最需要人安慰,你怎麽能在那个时候又推开她!」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以为……离开我,是她最想要的。」那时候圣文是那麽的伤心,伤心到他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表情是那麽的自责,让圣文不忍再去苛责,当初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的背离。 「那现在怎麽办?二十八岁的你们已经分手,但十八岁的我们才决定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啊。」圣文想到了昨晚冠禹的誓言,想到了今早他说过每天要拥抱的承诺,那样的幸福犹言在耳,现在却已是遥不可及的妄想了吗? 「我不管,你要说我任性也好,胡来也罢,为了我跟冠禹,你必须跟她言归於好。」圣文开口要求。 「相信我,这一年多来,我真的很努力,企图挽回我的婚姻,但你自己的个性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是个会走回头路的人。」 圣文点头,的确,她不是个会走回头路的人。 「但,我也知道我喜欢冠禹有多深,不管冠禹做了什麽,我都会原谅他,而且我也知道,冠禹不会因为一点点小挫折,就放弃我。」圣文以责问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懂,年轻的我们,可以爱得义无反顾,长大的你们,却让面子与自尊而爱得绑手绑脚!为什麽你们就不能说出真心话?不能坦白的面对自己的情感?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是那麽的在乎她,那麽你就应该让她明白你对她的在乎,就算是碰了壁,也要试过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被你感动而回心转意才对,为什麽你不那麽做,却反而退缩地背离了她!」圣文控诉他的离弃之名。 冠禹让圣文的一番话,给逼得认输了。 是的,他的爱的确让自尊与面子问题,给绊住了脚步,让他爱得有所顾虑。 「或许……十八岁的你们,真的比我们两个勇敢。」有了这层体认,冠禹决定了。「我要去找她。」 「你哪时候去?」她和冠禹得亲眼看到他们两个和好,才能安心的回到二十世纪末。 「我得先回国防部请假,并在今天跟二十八岁的你把话谈清楚。」 「那你可不可以把实验室的密码给我,冠禹说他会去实验室拿东西。」 「拿什麽?」他不信十八岁的自己那麽长进,穿越时空仍不忘做研究。 圣文耸耸肩,「不知道,冠禹他没说,但你放心,他很宝贝他的研究器材,他跟你借了东西,绝对会完整无缺的归还。」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十八岁的他调皮捣蛋,不知道又会做出什麽出人意表的事来。 「你会帮我看紧他对不对?」说来说去,他还是宁愿相信十八岁的圣文,也不愿信任还是毛头小子的自己。 圣文点了头,「我答应你,我绝对会看紧他,不让他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事。」 ******** 圣文发现她大话说得太早了,因为就在冠禹把实验室的器材,一一搬上他租借回来的小吉普车时,她根本连说「不可以」的权利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的跟在冠禹後头,在他喘口气之余,偷个空,急急的追问他:「你拿这些东西干什麽?」 「偷窥。」 偷窥! 好耸动的两个字! 好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好个完全不明所以的答案! 圣文又像个小母鸡似的,跟在冠禹的後面追问:「偷窥什麽?会不会犯法?唉呀!不行的啦,我跟另一个你保证过,说我会看好你,绝对不会让你做出任何你不该做的事。」 圣文喋喋不休的想阻止冠禹的行动,毕竟「偷窥」两个字听起来,就不是个什麽好字眼。 偷了个空,冠禹回头吻上圣文叨念的小嘴,堵住她的话还有她的正气凛然。等她愣住了,且心醉於他的吻之际,他抱着圣文进吉普车,驾车离开。 「你不能老是用这一招。」圣文回神之後,皱着眉峰,摇摇头,不能苛同冠禹的行为。 「哪一招?」他才真的听不仅圣文的话咧。 「就是我们意见相左的时候,你就用吻来让我住嘴。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很卑劣的行为。」圣文大大数落冠禹的不是。 「错。」冠禹给了否绝的答案。「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彼此激动的心情平复,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不然的话,每次意见相左,以我们的脾气,势必会大吵一架,而你愿意看我们两个为了点小事,就争得面红耳赤吗?」 圣文摇头。「当然不愿意,只是我们老是用吻来解决事情,妥协的只是表面,而原有的症结还是在,这样无助於事情的明朗化。」她觉得有事还是一五一十、开诚布公的说个明白,这样才叫「沟通」。 「好吧,好吧。」冠禹算是服了圣文的义正辞严。 「算我投降了。老实告诉你,我是要去偷窥二十八岁的我们,先说好哟,这是为了正确掌握他们的动态,我是为了我们的幸福着想,绝对不是有偷窥慾。」所以圣文不能藉此怀疑他的人格。 「真的只有这麽单纯?」她颇为怀疑。 冠禹偷空,用手指去戳点圣文的额头,告诉她:「就是这麽单纯,所以别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你男朋友。要知道你男朋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切苟且之事,除非万不得已,有所苦衷,否则我都下屑去做。」冠禹唱作俱佳,大大的捧自己飞上天。 「啪」的一声,圣文的手指印又印在冠禹俊朗的脸上,她没好气的啐了声:「别耍宝,正经一点开车,还有,到底我们要去哪里?」 「去天母。」 去天母!「莫非……我们要去另一个我那里!」 「不不不,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在隔壁。」圣文家对门的那一间屋子。「经过我今天的明察暗访,二十八岁的你没有跟别的男人暗渡陈仓,所以昨晚我们看到的那个男的,可能只是你人生中的小小插曲,不足为惧。再来,我还发现你长到二十八岁,为人还是很孤僻,害我躲在暗处老半天,只见过你出来浇花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待在家里没出门。奇怪,二十八岁的你怎麽不用工作?」冠禹小小的怀疑了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到了目的地。 圣文看着对门的那间两层楼房,怀疑的问:「我们怎麽进去?」 「左脚、右脚一步步的给他走进去。」冠禹一边说还一边下车,扛着器材做给圣文看。 圣文看了差点没口吐白沫。 拜托,当她是白痴啊!她当然知道左脚、右脚一步步走,就能走进去,问题是-- 「那是别人的家耶。」圣文拉住冠禹的衣摆,不让他前进。 冠禹转头,开口解释:「它是一间空屋,你没看到房子外面贴了『出售』两个字吗?」写了「出售」就代表现在屋子没人住,唉,枉费圣文两个眼珠子长得那麽大,原来是重看不重用。 「可是--」圣文又有话要说了。「屋子虽没人住,但还是别人的家啊,我们这样算是闯空门耶。」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闯空门了?」冠禹反问。 圣文小小反省了一下。 也对,只要她不说、冠禹不说,没人知道他们两个来过这间空屋。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没有钥匙,怎麽进去?」 「唉,你问这个问题,就显得你的层次真的太浅了。」冠禹摇头晃脑兼叹息,随後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小铁丝。「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 冠禹边说还边示范,小小的铁丝穿进钥匙孔内,转了几下,「唰」的一声,门应声而开,看得圣文是目瞪口呆。 「你……你怎麽会这个?!」 「拜托,你男朋友是何许人也,这种玩意算是小把戏。想当初,我跟邵刚、倪亮三个人小时候,常常跟着倪亮的父亲……倪亮的父亲是谁你知道吧?」冠禹开了门,扛着器材进屋。 圣文拿着一大綑的线路在後头跟着,还回答了冠禹的问题-- 「倪亮的父亲就是前任大法官,现在是法务部部长。」 「对啦,对啦。你还不错喔,不像别的女孩子都不看政治新闻,问到政治人物只知道一个马英九。」冠禹将投影箱架上,又接上管线。 「他跟你会用铁丝开门,又有什麽关系?」圣文昂着脸看高高在上的冠禹,突然,她发现站在高处且背对阳光的冠禹,有种让她崇拜的感觉。 圣文就那麽昂脸看着,细细思索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为什麽会这麽佩服冠禹呢?她眨巴着眼直直的盯着他。 冠禹边架窃听系统,边解释他跟开锁之间的渊源。 「我会开锁跟马英九是没什麽关系,但跟法务部却有极深的牵扯。在我跟邵刚、倪亮还小的时候,倪亮的父亲还只是个检察官,你知道当检察官要起诉一个人犯之前,都得先搜集罪证不是吗?小时候,我们三个很无聊时,常常跑去看倪亮的父亲审问犯人,而台湾行窃案件又特别的多,我们看惯了现场实况演出,久而久之,就无师自通了。」 说完,冠禹还自得意满的露了个嚣张的笑容给圣文瞧。 刹那间,圣文懂了她之所以会崇拜冠禹的原因了。 她崇拜他、佩服他,是因为冠禹的生命活得好精采。他不仅在科学方面学有专精,还像别的普通男孩-样会玩。他懂麻将、懂扑克啤,会跷课、会说谎,严格来说,冠禹不是个好学生,因为他的生命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 但,她却好羡慕冠禹这样过生活,没有压力、没有勉强,只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让自己的生命尽量过得多采多姿。 「干嘛一直看着我傻笑?」冠禹从高处跳下来,拿着从布行买回来的素绢跑来跑去,「过来帮我把它挂上去。」 圣文帮忙扛着布的-端,跟冠禹两个同心协力的把白布挂上去,而投影箱的投影就直接照在白布上。 萤幕上有两个人,一老一少-:年轻的是二十八岁的杜圣文,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则是?! 「她是谁啊?」冠禹边吃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冰淇淋边问。 「我外婆。」 「你跟你外婆住啊!」冠禹趁空舀了一大匙的冰,喂进圣文的嘴里,还问:「好不好吃?」 圣文点了头回答:「好吃。」 「好吃,那你坐过来我这里。」冠禹拍拍自己的大腿,哄骗圣文:「你坐过来,我喂你。」 圣文非常听话的依过去让冠禹抱,让他边喂她吃冰淇淋边宠她。 就在他们窝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时候,门铃声乍响,他们很有默契的看向萤幕,萤幕上的杜圣文站起来开门,进门的是--骆冠禹! 「他来了!」 第十章 他来了! 乍见到冠禹的那一瞬间,圣文有那麽一刻忘了心跳与呼吸。 他……怎麽会来呢?圣文瞠大的眼里,有着难以置信的眸釆。 自从她父母亲因意外死亡之後,她就陷入自责里,在内疚中走不出来。那时候,她好依赖冠禹,时时刻刻得跟在冠禹身边,必须看得到冠禹的人,她才会觉得安心。 然而,冠禹那时候好忙,忙得没时间去留意她的心思,不明白在失去双亲之後,她情绪里的患得患失…… 当然事後,她才知道当初冠禹之所以那麽忙,是因为他懂她的内疚,所以投注所有的心思在发明时空回溯机。 冠禹是想回到过去,於公是为了阻止电脑病毒的开启,於私是想让她父母避开那场空难事件,最後,电脑病毒遏止了,她父母却依旧死於空难-- 这是天意,她懂,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没怪过冠禹,因为她也明白,冠禹为她所做的,已经够多了。 其实这麽久了,她的心里依旧念着冠禹,只是有些事走不回原点,她明白不管她再怎麽舍不得冠禹,他们两个始终没有缘分。 因为有这层认知,所以跟冠禹分手的这段日子,她不断的调适自己的意念,努力去接受别人的追求。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她跟冠禹之间的遗憾-- 但,今日两相照面、四目相对便足以证明,冠禹对她的影响力依旧存在,见到冠禹的人,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乱了分寸。 深吸了口气,圣文勉强稳住自己的心跳。 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让他换上,请他进来坐,倒了杯水、递了冰毛巾。她一如以往的对待他,抬头看着高大英挺的他,脸上挤出一抹笑,问道:「怎麽有空过来?」 「想到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所以过来看看。」他接过水,转头去问候外婆。「婆婆,我是冠禹。」 「冠禹!」外婆昂着老脸,笑意盈盈的审视坐在自己身侧的年轻人。 她一边拉着冠禹的手拍着,一边开口:「怎麽这麽久没来看圣文了?昨天圣文还煮了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 「婆婆!」圣文企图打断外婆的胡言乱语。 然而她老人家却不理会圣文的抗议,迳自拉着冠禹的手,对他说:「圣文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她的先生,要多让她一点。你知道的,我们圣文从小就孤僻,不大会说话,有什麽事就全往肚子里去,也不会跟人明说,你要多体谅她。」 「我会的。」冠禹点头承诺。 但,他的承诺对圣文而言,无异是一种尴尬。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冠禹怎麽来善待她、体谅她? 「奶奶,我跟冠禹已经离婚,不是夫妻了。」圣文蹲在外婆身边,试着跟外婆解释她跟冠禹的关系。 谁知道她老人家一听到「离婚」两个字,脸色即沉了下来,训斥圣文。「夫妻闹闹意见是谁都会有的事,有事就想办法解决,不要动不动就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边。」 「可是我和冠禹之间……」 「圣文。」冠禹开口打断圣文的辩驳,他摇头:「别说了。」他真的不在乎外婆将他跟圣文,依旧看成一对。 他转向老奶奶说道:「婆婆,我跟圣文到院子里去摘你最喜欢的玉兰花。」 「好好。」老奶奶点头赞同,「两个人一起去,面对面的把事情说清楚,别让疙瘩一直存在你们中间,我一个人待在这没问题,你们放心的好好谈。」 老人家挥手赶他们出去,想留个安静的天地,让这对离异的夫妻独处。 ***** 走在修剪得宜的草坪上,圣文显得心事重重。 跟在後头的冠禹突然开口,「婆婆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自从爸妈走了之後就这样,所以,算算日子也有两年了。」圣文声若蚊蚋地吐出答案。 而冠禹也在自己的心里推敲时间。 两年!那就是在他们离婚之前。可是他这个当人家孙女婿的,却一点也不知道外婆的病--骆冠禹的心一沉,他问圣文:「你这是在处罚我吗?」 圣文不懂。她转回身子,瞅着冠禹,不解的问:「为什麽是处罚?」 「因为你气我在你父母过世後,忽略了你的悲伤,所以当外婆生病时,你连提都不提,一肩扛起所有的责任。你是想跟我撇清关系,想让我难过,让我不好受,让我明白你杜圣文不想跟我骆冠禹,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不是这样的。」圣文摇头否决他的猜测。「真的不是这样。当初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外婆那时候的病症很轻,而她又非常坚持一个人住,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那时候,我以为外婆之所以记忆力衰退,是因为爸妈的死让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只要日子一久,等丧女之痛渐渐淡忘,外婆的病便会慢慢的好起来。再加上那阵子你忙,所以我便把事情压下来,不想让你烦心。」 「然後呢?」 「然後……我们之间渐渐疏远,而外婆的记忆也愈来愈糟,所以--」 「所以你跟我离婚,搬过来跟外婆住,一个人负起照顾外婆的责任!」冠禹说出圣文所想的。「你扛下所有的责任,把我谢绝在外,你这样做不是处罚我是什麽?」冠禹瞅着圣文,那眸光中揉合了怜惜与薄怨。 怜的是,圣文独自一个人承受了那麽多的责任;怨的是,圣文连个机会都不给他,便将他拒於心门之外。 「你真当我是个外人,是不是?」他问她。 圣文一颗头颅低垂,猛摇着说:「不是。」 「既然不是,那当初为什麽要提出分手?莫非我真的做人那麽失败,让你觉得待在我身边是一种委屈?」他一句疑问,道尽他这一年来的心事。 「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开心,我顺遂你的心意,纵使心里再怎麽不愿意,我还是委屈自己答应跟你离婚。但是,如果离婚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想将自己囚禁起来,让自己过着不快乐的日子,那麽--圣文,你便辜负了我当初成全你的一片心意。」冠禹将自己的心声,全部坦白的说出。 圣文还是紧抿着嘴巴,不肯回应他的告白。 冠禹深深叹了口气,「你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根本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麽?」他停顿了话语,等圣文的答案。 过了半晌,低头闷着的圣文才开口说了一句:「那时候爸妈去世,我难过得快要死掉,而你却每天在研究室里忙着。」 「我是在研发飞行器,我以为,若是我能穿越时空,就能阻止你父母双亡的悲剧。」 「可是你不说,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对我漠不关心,是因为我是你的负担,所以当我知道外婆的病情之後,我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成为一个麻烦。」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我的麻烦,你就决定离开我?!」 圣文悄悄的点了两下头。「其实,刚开始只是一时气话,我以为我说了『离婚』,你会留我。」 「而我却以为『离婚』是你想要的,以为待在我身边会令你难受,所以我成全了你。」 老天! 「这麽说来,我们的离婚竟是为了对方着想!」冠禹的心豁然开朗。原来圣文不是不爱他,只是太在乎他的感受,所以才决定要与他分手! 虽然这样的心思有点迂回、有点怪,但-- 「我还是很爱你。」冠禹伸手将圣文搂进怀里,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不管你有多怪、有多麻烦,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因为你是我最甜蜜的负担。嫁给我,让我再爱你一次。」他提出要求。 圣文让他突如其来的求爱,给惊愣住了。她推开冠禹的怀抱,下意识的又想逃。 这一次冠禹不再放手,他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对於我的求爱,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年少轻狂时的那股霸气又回复。「所以你只能点头说声:『我愿意』。」 圣文有点惊讶他的专横,於是抬起头来看他,而目光对上的,却是冠禹温柔深情的视线,刹那间,圣文才知道,有时候霸道也是一种多情的表现。 她如冠禹所愿地点了头,说了声:「我愿意。」 ******* 呜呜呜,好感动哦! 圣文窝在冠禹的怀里哭得淅沥哗啦的,害得冠禹手足无措,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麽,才惹圣文哭得这麽伤心? 拎起自己胸前的布料,冠禹抹去圣文的泪,小心翼翼的关心着圣文,「怎麽了?为什麽好好的,又哭了呢?」 圣文用力的擤了擤鼻涕,指着萤幕上那对相拥的恋人,告诉冠禹:「他们和好了。」 「他们和好了,所以你哭了?」说真的,冠禹有点不懂说。 圣文拉着冠禹的衣襟,擦去自己的泪,又擤了两声鼻水,怒搥冠禹的胸膛两下,这才舍得开口:「别笑我,我本来就不能看这种温馨的画面。」所以她一向不爱看连续剧,就是这个原因。 「好好好,不笑你。」他将她没擦乾的泪痕吻掉。「只是你别说哭就哭啊,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又做错了什麽,所以才惹你哭的。」 「那你是承认你常常惹我生气罗,是不是?」圣文开始清算前帐。 「喂喂喂,你说话要凭良心哟,哪一次不是你无理取闹?哪一次不是我大人有大量,陪着笑脸跟你说对不起?」冠禹的食指戳上圣文的额头。「做人不可以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呀,你呀……」他修长的手指又在圣文的额前指指点点的。 「十年前、十年後一点长进都没有,有事不明说,全往肚里吞去,我又下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教我怎麽猜得透你的心思?所以啊,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得打个契约,你有心事、有委屈都得说出来,不准你动不动就提什麽分手、离婚的,你听到没有?」 冠禹凶凶的警告圣文,一根手指还在圣文面前晃来晃去。 圣文顺势一张嘴,把冠禹的手指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嘿!会痛耶!」冠禹抽回自己的手指头细细查看,明显的齿痕印了一圈。「你干嘛咬我!」 「谁教你的手指头那麽讨人厌,一直在我面前指指点点。」圣文嘟着嘴,笑得有点得意。 她知道,不管她做了什麽,冠禹一定不会讨厌她,这种宠溺让她觉得幸福,所以她以後才不会动不动,就把分手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呢,笨蛋冠禹! 「我要吃冰淇淋啦。」她嘴巴张得大大的,像等待喂食的雏鸟。 瞧她这模样,冠禹就没辄了。他舀了一口冰淇淋送进圣文的嘴巴里,边喂她还边唠叨:「吃吃吃,就晓得吃,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小胖子,到那时候,如果我不要你,看你怎麽办?」 他叨念不休,圣文根本就不理他,迳自张开口要冠禹继续喂她吃冰淇淋,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我们哪时候回一九九九年?」她爬出冠禹的怀抱,面对面的问冠禹,连带的,也把口中的冰淇淋,喷得冠禹一脸。 冠禹火大了。「你在干嘛?!」说话就说话,干嘛喷了他满脸的冰淇淋。 「哦,对不起、对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你别生气。」圣文跪在冠禹面前,提起衣袖帮冠禹擦脸。 她的脸就近在咫尺,弄得冠禹心猿意马极了。 「你知不知道我好恨?」他突然开口。 「你恨什麽?」圣文停下所有的动作,关心起冠禹的情绪。 冠禹答了,「恨二十八岁的骆冠禹,可以对你做一些我不能对你做的事。」一想到另一个他可以抱得美人归,而他只能在这里喂圣文吃冰淇淋,他就很呕。 「色!」圣文听懂了冠禹的恨意之後,手指印又烙在冠禹俊朗的脸上。「你怎麽想来想去都是那档子事?」 「就连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了,我一个平凡的高中生哪能太超凡。」冠禹皮皮的回了圣文一句没正经,但老实说-- 「圣文,你满十八岁了没有?」 「昨天刚满。怎麽,你想干嘛?」圣文狐疑的眼神来回地梭巡着冠禹。他该不会以为她十八岁,就会把第一次给他吧! 「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冠禹被人拒绝得莫名其妙。「我想都别想什麽?」 「性啊!你问我满十八了没,不是想那个吗?」 拜托!「我是在想,你若满十八岁,那我们--」冠禹突然住口,神情变得诡异。 「怎麽样?」圣文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去。 「我们结婚好不好?」 圣文让这样的提议,给弄得心口一紧。 而她的表情让冠禹紧张了,「我是说真的,反正我们两个情投意合,早就认定了彼此,而且十年後的我们依旧会在一起,不就证明了我们早晚会结婚?既然早晚都会做的事,为什麽不能十八岁就守在一起?」 「你是认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圣文傻傻的问。 冠禹坚定的点头。 「我是认真的,绝没有在开玩笑。」为了表示他的诚意,冠禹连童军指都竖上了。 霍然,圣文笑开了脸,摊开双手抱住冠禹,连连说了三句:「我愿意。」 「我还要去拍婚纱照,二十四组就好,可不可以?」圣文巴着冠禹问,她的心愿只有这麽小小的一点点。 「可以,当然可以,而且最好在二00九年就拍。」 「为什麽?」 「因为我们拍婚纱照的钱,可以直接算到二十八岁的我身上。」 圣文瞪大眼,不明白冠禹的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冠禹从他的皮夹里拿出他的提款卡。「你相信吗?我的提款卡密码竟然十年如一日,连一个号码都没改。」 因此,现在的他就能动用到他未来的钱去招摇,给十八岁的圣文一个漂漂亮亮的婚礼。 「走,我们现在就去找摄影公司拍照去。」 他们就要结婚了! 尾声 当二十一世纪的冠禹带着圣文,去见来自十八岁的另一对自己时,停放在中庭的飞行器竟然不翼而飞。 莫非……他们两个已经回去一九九九年了? 冠禹牵着圣文的手四处寻找,就在实验室门外,他们驻足停留,因为实验室的门大开,一帧巨幅的婚纱照从天花板垂到地板上,占去了整面墙,十八岁的骆冠禹跟杜圣文的脸上,有着幸福且飞扬的笑。 圣文看着照片上的一对,手牵着手,笃定一生牵着彼此过的模样,她的眼眶因此而濡湿。 「他们比我们有勇气。」面对所爱,十八岁的他们竟能不顾一切的投注所有,去赌上一辈子。 冠禹搂着圣文,站在那帧照片前,告诉圣文:「所以我们要学他们一样,坦诚地面对彼此的情绪,这样我们就会比他们更幸福。」 圣文听见这样的承诺,绽放了幸福的笑容,身子往後一依,偎进了冠禹的怀里。 是的,他们要比十八岁的自己更幸福,因为二十八岁的他们,不仅肩负了彼此的爱意,连带的,还得背负十八岁时的梦想,所以他们要过得更幸福,才能对得起十八岁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