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不幸事件簿》 楔子 疯狂的激情,使她那躺在坟墓中的母亲尸骨,都会因此恐惧得颤抖起来。 虽然他热烈狂恋时跟情敌一样凶猛,但主宰这灾难乐园的,却是具有疯狂天性与诗一般情欲的她。 那漾才刚合上马奎斯的《百年孤寂》,她就来了。 甫一坐下,她使用柔媚的娇嗓开口说道: 「我是情人。」 「噗!」 那漾猛地将刚喝入口中的咖啡喷了出来。「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说的话好象是某本书的开头,而那本书刚好就叫『情人』。」 「哦,是吗?」 「你还敢『哦,是吗』?」那漾模仿她玛丽莲梦露式的口音,抹抹嘴,朝她伸出一手讨书。「那本书是我借你的,快还来。」 她打了那漾一记手心。「不还,人家还没看完呢!」 「了不起,一本书可以看了快一年还没看完。」那漾讪道。 「你也知道我看书看得很慢嘛,我……连你也要笑我笨,反正我是个做作、丑陋、没知识又没常识的丑女人,我也不想这样呀!」她愈说愈激动,只差没一头撞墙死死算了。 妈唷,要死了,她那非比常人的钻牛角尖毛病又发作了,不难想象那漾脸上挂了多少黑面线。 这个家伙什么专长没有,就是擅长把芝麻绿豆大的事搞得十分戏剧化,那漾怀疑假如她去演电影,要连拿十座「拗死卡最佳女猪角」绝对没问题。 「我真的也很努力想当个有内涵、有气质的女人,可是谁叫我这么笨,怎么样都学不会,天哪!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她还在那边哎哎叫,陶醉在自导自演的悲怆中。 那漾呆滞觑着她,脸颊微微抽搐。 话都是这个女人自己讲的,只是说她看书看得慢,又没笑她笨,真是…… 眼前这个自诋为丑女的女人身高一七二公分,体重四十九公斤,火辣有料的身材婀娜多姿,眼大鼻高朱唇艳,一头自然红亮的长发披肩,十足十是个极具现代感的美人胚子。 连隔壁桌的秃头死欧吉桑,都不断用色眯眯的贼眼瞟过来,落在她伟大的胸围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恶心死了! 她这样叫丑? 那漾忍下想抓狂的冲动,尽量发挥爱护小动物的精神,平心静气地安抚道: 「你如果叫丑,那我岂不是更丑得没脸出来见人?」 她忽地面色大变,娇嚷起来: 「乱说,你哪里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挖苦我,呜……我真恨自己是个手脚又直又长得像蜘蛛,还有像『阿豆』一样蓬松的红头发的大丑女!不像你,是个四肢瘦小、头发又黑又塌的小美女。」 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那漾的面部神经开始失调,咬了咬牙。 「喂喂,连大小姐,到底是谁在挖苦谁呀,我怎么听,都觉得应该是你在挖苦我才对吧!」 她的美目蓄起两泡汪汪泪水,握起那漾的手,很诚恳地续道: 「我是说真的,我一直很羡慕你有小小的眼睛、短短的双腿、扁扁的屁股、平平的胸部,这些都是我没有的。」 「谢、谢、夸、奖!」咬牙切齿,额头上的青筋不住跳起恰恰。 「还有,我真的好羡慕你圆圆的肉饼脸,好可爱、好好捏唷!你知道吗?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会很自卑。」 说就说,她的纤纤葱指竟在那漾「白拋拋、幼咪咪」的脸颊上猛捏,她以为在揉面团啊! 哇哩咧──还自卑她的大头鬼啦! 真想当场吐血给她看! 受不了!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日本漫画「阿香不幸事件簿」里,那个超会钻牛角尖、虽诚实说话但旁人听来却像在讽刺、超爱编织不幸幻想的阿香真实生活版。 两人的性格一样够霹雳要命! 漫画看起来很爆笑有趣,可一旦搬到现实生活来演……那漾相信,认识这种人绝对就是一种大不幸…… 「既然我会让你感到自卑,那么我们再见了,下辈子见。」那漾翻翻白眼,揪开她摧残「肉饼脸」的玉手,起身作势欲走。 「阿漾,不要走啦!」她拉住那漾。 「要我不走就给我闭嘴!」真想抄起桌上的瓷壶往她皓齿如贝、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嘴巴里塞。「你要是敢再多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保证你以后上床的对象只剩下上帝。」 「上帝?什么意思?」 「蒙主宠召。」 见那漾爬满黑线条的脸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她终于识相地乖乖坐好,不敢再乱发神经。 「你说你是情人,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那漾把话转回主题上。 「你记得我和布耀廉分手的那一天吗?」她反问。 「嗯,那天你打电话我,哭得好象刚死了老公的寡妇。」 「就是那一天,我下定决心,既然男人都不想和我结婚,只想和我玩玩,那我干脆当情人好了,反正这是最近最热门的女性行业之一。」 那漾挑了挑眉。「你可真赶流行。」 「我已经厌倦追求爱情和婚姻了。」她无奈地耸耸肩,美丽的容颜掩不住一丝愁绪。 她受过的伤害确实够多了,那漾只能再道: 「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 「我想,我目前应该是快乐的。」她满足地叹息一声,整个人散发出沉浸在幸福里的光辉。 「少装出一副幸福美满的样子,小心让人嫉妒死。」 「嫉妒会让爱情加温。」 「嘿,没想到你也会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有进步哦!」 「这是一定要的啦!」她装可爱地说着广告流行语。「对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情人的吗?」 这女人永远藏不住心事呵。 「如果不怕变成我的小说题材就说唱,我洗耳恭听。」 「放心,要是你真的写了,我一定会向你要版权费。」她死要钱地笑说,继而娓娓道来:「那一天,布耀廉约我到一家网吧……」 第一章 镜中,映照出一张精致秀丽的脸蛋。 站在镜子前的女人,拿起乳霜、修容乳、粉底液、粉饼……一层又一层的涂抹在脸上。 接下来是眼影、眼线、眉笔、唇膏,每一笔都仔仔细细,精描细绘,将原本清丽的五官勾勒得艳光四射、五彩缤纷。 最后,扑上蜜粉,完成! 「嗯,不错。」连舒舒对着镜子左瞧右照,详细检查着花了两个小时才完成的彩妆。 眼角瞥见挂在墙上的时钟,她娇呼一声。「真糟糕,快迟到了。」 她匆匆拿起皮包,跑到门口穿上高跟鞋。一开门,眼前忽闪过一道乌漆抹黑的黑影。 冷不妨,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扑向她。 「啊──」她惊吓大叫,往后弹跳一步。再差一咪咪,她辛辛苦苦化的妆就完了,肯定被这只狗舔得干干净净。 饲主连忙拉住它,喝道:「大黑,坐下!」 拉布拉多犬虽乖乖听令,但还是一脸兴奋,嘿嘿地对连舒舒吐出长长的狗舌头,很想再扑上去,舔她香香甜甜的脸。 「连小姐,打扮这么漂亮,要出去约会啊?」饲主礼貌性的问候。 「对,再见。」连舒舒侧身绕过活泼过度的拉布拉多犬,赶紧快步闪人,过厚的粉妆掩去她脸上的青筋和黑线条。 鸣……太不吉利了,一出门就差点被一只黑狗「非礼」去,这是个大不幸的预兆啊! 她一直深信,黑狗和黑猫或其它黑色动物一样,都是大魔王派来世上散播不幸的恐怖使者…… 网络咖啡厅是目前最流行的休闲文化之一,网吧内,人人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计算机银幕,就算隔壁死了人也没人理。 然而,当连舒舒一踏进去时,全部的人莫不将眼光从计算机屏幕移转到她身上,尤其是性别为公的、雄的动物,包括趴在柜台前的一只罗威那公狗。 色彩缤纷的艳丽是引人注目的原因之一,然而更引人侧目的,是流于俗艳的彩妆和打扮。 乍见,她脸上的妆会令人误以为是歌仔戏演员,忘了卸妆直接从舞台上走下来。吹整得又蓬又高的发型活像只愤怒的伞蜥蜴,穿在身上的亮片闪闪发光,不注意看还会以为是棵会走动的圣诞树。 不过,紧身超短迷你裙与低挖衣领,才是他们目光胶着的最大原因与地点── 一双润白玉腿柔腻生香,雪绵绵的酥胸波涛汹涌,在场男人的口水都快泛滥成灾了。 她眨了眨浓长得可以放上两根牙签的羽睫,视线在店内转了一圈,最后放在表情又冷又臭的布耀廉身上。 「亲爱的──」 0204的性感娇嗓比某个闹得满城风雨的政治名人小美的嗲功,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店内三分之一的男人忙捂住鼻子,抬高下颚,以免鼻血像火山爆发。 她笑靥如花的走向布耀廉,娇滴滴地紧捱着他撒娇道: 「对不起,我迟到了,你不要生气哦,人家真是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嘿,大部分的男人都爱女人来这一套了。 布耀廉不发一语,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见他不睬她,她委屈地咬咬下唇,拉拉他的袖子,楚楚可怜地再道: 「耀廉,你怎么了嘛?你临时约我出来说有话要跟我说,为什么却不理我呢?廉……」 她的那声「廉」,当真酥到人的骨子里了。 可布耀廉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令他难堪,而这一切他都归咎于连舒舒;无论在何处,她都过于引人侧目。 起初,他是看上她的身材和美貌,想把她放在身边炫耀,因此费尽心机追求她、和她交往。但没过多久,他便开始对她感到厌烦,无法忍受她这招蜂引蝶的风骚样,还有那会把人逼疯的诡异品味和古怪性格。 他漠然开口: 「我们分手吧!」 此话一出,连舒舒整个人僵住。 好熟悉的五个字,这是她第几次听到这句话?第四次?第五次?还是第七次? 不,都不是,正确来说是…… 第十二次! 出门遇到黑狗果然是恶运的前兆! 她激动得抓住他的手臂,急道: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不是才说过要娶我,为什么又突然说要分手?是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真的,我一定会为你改掉!还是你爱上别人所以不要我了?廉,你说话呀!」 他用力扯开她的手,冷冷回道: 「我的确爱上别人了。我最近在网络上认识一个女网友,她没你漂亮,身材更没你好,可是我已经决定要和她结婚。」 「你骗我!我不相信!廉,你在骗我对不对?」她不愿面对晴天霹雳的事实,心中仍抱着一线愚昧的希望。 「我没骗你。老实说,就算我没遇到她,我也不会娶你。我本来也只想和你玩玩而已,没想到你却吵着想结婚。没有一个智力正常的男人会娶你这种胸大无脑的花瓶当老婆,你只适合当情人。」 她结结实实的呆住了,他的话在她脑子里轰隆雷响。 原来在他的眼中,她是个…… 胸大无脑的花瓶子! 残酷无情的话一字字如针钻心刺肉,即使妆彩厚重,但仍可见血色由她的脸上渐褪。 你只适合当情人! 第三任、第四任、第六任、第七任、第八任、第九任、第十一任,甚至是现在眼前这个第十二任男友,十二个男人当中,竟然就有超过半数说她只适合当情人? 这些男人是眼睛糊到蛤肉还是脑袋装浆糊?竟然说她不适合当太太,只适合当情人? 更过分的是,还说她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 屁啦!想她连舒舒美丽大方又贤淑……呃,她承认她脸上的粉是厚了点、身材辣了点,可是她的本性真的是天真善良又温柔啊! 呜……她才不想当情人,她想当太太啦! 他们到底怎么了? 不,应该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惶惑失措,眼睁睁望着布耀廉背对她走开,无情地远寓她的生活,就像她以前交往过的男人一样。 难道,她这辈子注定要被男人拋弃吗?! 一颗晶莹泪珠滑过粉颊,滴落在她紧紧交握的手上,泪水由温热迅速冰冷,如同她千疮百孔的心。 他怎么能……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更大量的泪水如断线珍珠淌下,她趴在键盘上嚎啕大哭,哭声宛若莺啼,惹人怜惜。 「呜……为什么我会那么不幸,一直被男人拋弃……呜鸣鸣……我一定是被大魔王诅咒了……我是全世界最不幸、最悲惨的女人了,干脆去跳楼死一死算了!呜哇哇哇──」她哭得语无伦次。 安静无声的网吧内,回荡着悲苦凄凉的哀泣,她那泪雨梨花的模样,直教男人们都心折了,迟疑着要不要上前安慰她。 当一个男人鼓起勇气近身,抬手想搭在她起伏的肩膀时,猛地,她抬头挺胸的站起,「碰!」一声,把他撞倒在地。 她没理会他,不顾裙下春光是否会泄漏,蹬着五寸细高跟鞋一脚踩上椅子,对门口比出纤长白晰的中指,化悲愤为力量的破口大骂── 「你这咧膨肚短命嘛寿猴!布耀廉你不要脸,老娘服侍你像服侍皇帝老子一样,你却不把老娘当人看,凭我连舒舒还怕没人要吗?我x你爸x你爷爷x你祖公的ooo!x爆你祖宗十八代和左邻右舍!」 哇靠,请出祖宗神主牌也就算了,竟然连住在隔壁的都不能幸免? 当场所有的人全都傻了眼,下巴掉到膝盖上。 「去他x的ooxx,当情人就当情人,老娘怕你啊!我哩恁北卡好咧!……」纵使她连咒骂的声音都可称得上娇软好听,但内容连最粗鲁的男人听了都会脸红。 再有三分之一的男人,因承受不了她这前后天壤之别的差距,震惊得只差没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她 哩啪啦的大骂着,眼泪又狂飙出来,犯大水似的淹没她的脸宠。 「呜……为什么我的命运这么坎坷?难道我注定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老死,就像(bj单身日记)里说的,死在自己家里没人发现,然后连尸体都被野猫吃掉了,呜呜……好恐怖、好恶心!我不要!我不要啦!谁来干脆一刀砍死我算了!」 泪涌成灾,她脸上的彩妆冲刷得一片模糊,溶化的睫毛膏在脸上制造出两道黑水痕,令众人不忍卒睹。 坐在她身边的男学生看不下去,冒着生命危险说道: 「这位阿姨,是野狗,不是野猫。」 她一顿,奋睁充满血丝的双目瞪向他,嘶声道: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妈呀!贞子出现啦! 男学生吓得跳颤一下,险些跌下椅子,吶吶重复: 「bj说的是被野狗吃掉,不是野猫。」 「管他野狗或野猫,呜……我才不要被野生动物吃掉,我宁愿被男人吃掉……呜呜呜……」 她的话,再度引得所有男人血液循环加快。 哭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逼向男学生。「你刚叫我什么?」 妈呀!贞子又复活啦! 「我……你……阿……阿……」男学生吓得结巴,直冒冷汗。 「阿什么阿?啊?啊?」她再逼向无辜的他,将他逼得连人带椅摔个西脚朝天,继续俯身逼近他── 老天,她她她……她的海咪咪快掉出来啦! 喔,感谢老天! 眼见两颗饱满多汁的「葡萄柚」垂垂欲坠,呼之欲出,男学生不禁吞了吞口水,而全网吧的男人的眼睛莫不也跟着快「呼之欲出」。 「说啊!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次!」连舒舒浑然不觉自己快走光了,兀自咄咄逼问。 「阿……阿……」男学生「大颗汗、小颗汗」的拼命流。 「你还阿?是不是想叫我阿匹婆?呜……真是太伤人了,我今年才二十四岁耶!竟然被你说成又老又丑、放屁又臭的欧巴桑,我不想活了啦!」她悲痛欲绝的呼天抢地。 网吧内登时一片讨伐声: 「喂!你眼睛有毛病啊?人家明明是个大美女,你怎么可以说她是阿匹婆,太过分了,欺负一个弱质女人!」 男学生哑口难言。 呜……他才想哭哩,他只是叫她一声阿姨,其它全是她自己说的,真是有够冤枉的! 她陡地哭得更惊天动地: 「呜哇──我虽然笨,但也没笨到弱智啊!原来在别人眼中我是个弱智女人,我到底要不幸到什么地步?哇呜呜呜…… 连弱质都可以听成弱智,大家不由得错愕,当即闭嘴,没人敢再多吭一个字。 男学生再也受不了了,急中生智的胡说八道: 「阿姐,我是叫你阿姐啦!别再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变吧!反正男人再找就有了,死了就算了。」 死? 对她而言,死的不是布耀廉,而是她! 而且,她已经死十二次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悲从中来,又欲放声大哭。 男学生见状一慌,连忙再说: 「你别哭了,我教你上网找青蛙好不好?」 「青蛙?」她把眼泪吸回眼眶中。「我又没要养宠物,找青蛙做什么?」 「青蛙是男人在网络上的俗称。」 一种吻了公主后,公主会变成青蛙的e世代基因改造生物。 「男人……」抽了抽鼻子,又要哭。 「不要青蛙,要找恐龙也可以!」 「恐龙?」眼泪又吸了回去。 「女人在网络上的俗称。」 一般指自称美少女,但可能和现实差别颇大的e世代新品种。 「女人……」还是想哭,她就是被网络上的。恐龙?给害惨的! 「人妖也有啦!」男学生实在太佩服自己的机智了。 「呜……我才不要人妖,人妖又不能晚上陪我一起睡……呜呜……」 话落,在场年纪大的心脏病发,年纪轻的狂喷鼻血,原来剩下三分之一的男人能好好站着的没几个,一时间尸横满地、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反正你可以在网络上找到任何你想找的人,你到底要不要学?」男学生头猛往后仰,强忍快喷出来的鼻血。 她偏头想了想,能多学一样东西也无妨,更何况是目前最流行的网络,一口答应:「好啊!」 男学生松口气,捏着鼻子开始教她上网步骤及操作接口。幸亏她打了一手快字,所以留言版和聊天室很快就上手了,而色情网站和bbs当然是入门。 她索性以「情人」当昵称,进入一间标题为「一夜情怀」的聊天室。 纯情小荡妇、援交弟、钢管猛男、高潮制造机、sm小甜甜、种马…… 哇哩咧,这些都是什么鬼呀? 高潮制造机:「想要高潮不断吗?找我就对了!」 甫进入,就传来低俗露骨的色情邀约,连舒舒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一行行超禁忌的桃色对话着实教她脸红心跳。 援交弟:「我年轻力壮,百战不泄,保证能让你满意,一次便宜算你三千就好,援交我吧!」 嗟!她自己都缺钱花了,还援交他个屁! 「阿姐,网络一夜情很危险,小心不要被骗了。」男学生好心的告诫她。 才说完,店内又响起抗议声浪: 「小孩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 原采,大家全挤进她去的聊天室,把「金庸群侠传」和「龙族」全丢到「石器时代」和「战栗时空」中,让他们自个儿去打个够,胜者创立「仙境传说」,败者一命呜呼上「天堂」。(网络联机游戏的名称) 打字聊天、随处浏览着,她很快沉浸入天马行空的网络世界,暂时忘却男人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 有了网络,还要男人做什么? 连舒舒重新燃起对生命的信心与希望。既然没有男人想娶她当老婆,那么,当个「网络情人」又何妨? 正当专注上网时,她突然觉得小腿好象被某种毛茸茸的东西抱住,湿湿热热的不明物体不断顶她。 她向下一看,赫见那只罗威那公狗正前肢抱着她的小腿,努力摆动腰部嘿咻嘿咻,长长的舌头还滴着口水…… 霍地,女人的惊声怒叫掺和「该该叫」的凄厉狗嚎,惊天地而泣鬼神,连路过网吧外的行人都被吓得滑了一跤。 店员赶紧急急跑过来,不停叠声向连舒舒道歉,把死都巴着她的脚不放的狗强行拖走。 「波奇不是已经阉掉了吗?」一名熟客问店员。 店员耸耸肩。「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 没想到她的「魅力」无远弗届,连变成「公公」的阉狗都会对她发情哩! 尹若奇在网吧里的另一个小房间内,从监视屏幕看着仍糊着一张脸的连舒舒,她的视线正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 不知原由地,他被这个妆扮俗丽,却散发着强力性吸引力的女人深深吸引住。当她用娇娇软软的柔嗓破口大驾时,那种突兀至极的景况,让他不住捧腹大笑。 她实在太有趣了,刚开始温顺娇媚地奉承那个甩掉她的男人,没想到一转身就成了骂街泼妇,一连串粗话骂得顺畅无比,连卡车司机听了都可能会自叹弗如。 他完全被她激起了强烈的兴趣,心忖,隐藏在那惹火身躯里的脾气,亦是呛人得火辣呵。 上一次他真正对一个女人有兴趣是多久前的事?好象很久、很久了,抑或根本没有过? 他滑动计算机鼠标,追踪出连舒舒目前的所在网址位置,看见随意摆在一旁的书(百年孤寂),他顺手以「百年孤寂」进入。 进去后,见聊天室中大部分的人都像精虫冲脑的急色鬼,苍蝇般绕着「情人」嗡嗡飞,私下密传淹没整间聊天室。 而这些密传,绝多都是同样一些猪头问题,例如你几岁?住哪里?三围多少?可以和你聊性吗?想不想ons(一夜情)?电爱好吗?援交一次多少?等等之类的,一点创意都没有。 初次上网的连舒舒十指忙得不可开交,傻傻的一一诚实回答。二十四岁,台北,三十四e、二十四、三十五,看情形,现在还不想,什么是电爱?我想当情人,不想当援交辣妹。 哇──三十四e! 所有的男人心里都大叫一声,口水快淹没整间网吧了。 尹若奇忍俊不住又大笑: 「这个女人太有意思了!」 坐在旁边的sam好奇来到他身后,看了看后嗤道: 「是太笨,胸大无脑的花痴。」 「是女人胸大,让男人无脑。」他轻笑反驳。 「没错,这些男人没有一个长脑袋。」 「包括我吗?」他淡淡反问。 「你是我遇过的人之中,算是最有脑子的一个。」sam一顿,扬了扬眉峰。「怎么?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我的智力可能不太正常。」他自嘲,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键盘上敲着:「想当情人,先把脸洗干净再说。」 相隔一道门之外的连舒舒楞了一下,狐疑地抬头四处张望。这个「百年孤寂」是谁?这个戴着哈利波特武眼镜的小男生?那个满脸豆花的邋遢少年?还是小腹突出的上班族?或者…… 她的头一转,不经意地望向墙角的监视器,瞬间,她的目光仿佛在监视屏幕中与他的交错了。 那是一双漾灿水亮的秋眸,充满迷惑。 尹若奇定定的回视她,体内霍地窜过一道电流,下腹如涟漪般苗开微微的火热骚动。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通常人们称之为「欲望」。 这是未曾有过的情形,她的酥胸玉腿固然可观,但引发他欲望的,不全是她的胸部或大腿,而是她的眼睛。 他猜想,当她激情欢爱时,这双漂亮的瞳眸会是何种模样? 她搧了搧虽掉了睫毛膏,却依然浓密卷翘的睫毛,眸光一扫而过,继续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脸上带着不安的表情。 很多人忙将脸贴上键盘或屏幕,心虚地假装没在看她。 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脸上的灾情有多惨,真是糗毙了!她推开椅子站起,大步跨向洗手间。 一见到镜中的自己── 这种脸能见人吗?我真是个不孝的大笨蛋!连家祖宗十八代的面子都被我丢光啦! 爸爸妈妈,女儿对不起你们!爷爷奶奶,孙女对不起你们!曾爷爷曾奶奶,曾孙女对不起你们!曾曾爷爷曾曾奶奶,曾曾孙女对不起你们!曾曾曾……她心里不停责骂自己。 待连舒舒离开后,大家互相询问:「那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每个人都摇头否认,他们眼里大多只有她的胸部和大腿。 过了一会儿,她再度出现,所有人皆目瞪口呆,下巴再次掉了下来。 她脸上妆彩已洗得一乾二净,玉颊白里透红,柳眉疏密有致,樱唇粉红玲珑,少了那份人工艳丽的她,清秀可人宛如邻家女孩。大家不禁生起共同的疑问── 其实她长得还算满漂亮的嘛,干嘛把自己的脸当画布,画得像毕加索的抽象画? 第二章 「那漾,我跟你说,我又被甩了!鸣呜……」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哭声,那漾翻了翻白眼。这句话已经听了数不清有几遍了。「这次是谁?」 「布耀廉,你看过他,那个在贸易公司当业务经理的。」 「喔,那个。」那个到底是谁啊?她有太多个自称在贸易公司当业务经理的男朋友,那漾有点痴呆的脑袋记得住才有鬼。 「呜……你知道他为什么把我甩了吗?」 「为什么?」 「他在网络上交了一个女网友,说什么决定要和她结婚!」她的声音显得很气忿激动。「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竟然说只想和我玩玩,绝不会娶我!还说我只适合当情人!你说他过不过分?」 「好过分,真是太可恶了!」那漾附和她的话,让她倾吐情绪。其实那漾也觉得她满适合当情人的,但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她说。 「鸣……为什么我会那么不幸,一直被男人拋弃……呜呜呜……我一定是被大魔王诅咒了……」 「嗯,真的好可怜喔!下次换你把男人甩掉好了,乖,不哭不哭唷!」 「我就不信那个女的比我好,她一定是一只超级大恐龙!」她很不甘心的又哭又骂。 「恐龙!呵,没想到你也知道网络恐龙是什么,你不是不会上网吗!」此时那漾正一边用脖子夹着电话筒说话,一边上网哩! 「今天有人教我上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网络这么好玩,原来在网络上的男人叫青蛙,女人叫恐龙……」 她叽叽喳喳地说起上网的事,那漾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手指则和计算机中的网友「寻找轻舞飞龙的青蛙」打屁。 寻找轻舞飞龙的青蛙:「恐龙配青蛙,绝配唷!可以生下『将将好』的后代,蛙龙是也!」 那漾:「哦,蛙龙和龙蛙有何不同?」 寻找轻舞飞龙的青蛙:「当然大大的不同。龙蛙者,冠妇姓;蛙龙者,冠夫姓。懂了吗?」 那漾:「原来如此,承蒙赐教了。」 寻找轻舞飞龙的青蛙:「孺子可教也,好好跟着我,以后包你吃香喝辣。」 那漾:「嘿,真的吗?如果你家财万贯,我马上和你歃血为盟。」 「那漾……那漾!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电话的另一端提高了音量。 那漾分了一些注意力到电话上。「有。」才怪! 「好了啦,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赶快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唉,真命苦,世上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一个男人来养我呢?真的有这么难找吗?唉唉唉──」 她唉声叹气的挂上电话,而那漾则继续和「寻找轻舞飞龙的青蛙」瞎扯淡。 寻找轻舞飞龙有青蛙:「美女一点刺激感都没有,恐龙才好,极品唷!每五秒钟就要摸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还活着,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会被当点心吃掉。」 那漾:「果然好刺激丫,比贞子还刺激哩!青蛙,你的昵称应该改咸『被虐狂的世纪大冒险』。」 一旦迷上网络这种东西,就像吸鸦片上了瘾,想戒都戒不掉。 自那天起,正确来说,是自连舒舒第十二次失恋后,她开始迷上网络。 每天下班后,她准时到网吧报到,但顾及夜归的危险性,不能玩太晚,所以她决定在家中安装计算机及网络,以便下班就能直接回家上网,排遣她的空虚寂寞。 一日,她连上某个动辄数千人的著名bbs站,闲逛片刻,赫然发现「百年孤寂」在使用者列表上。虽然这个昵称可能有不少人会用,但她仍忍不住将指针移到昵称上头,查询他的名片档。 渴望你 所以化身游行黑暗的兽 日夜蛰伏你驻足的网络 企图在你不经意的剎那 吞噬你 你也许看不见我 但 我看见你了 简短的一段文字,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不是那个她第一次上网时所遇到的「百年孤寂」。 正踟蹰着是否要丢水球──传简讯给他,他倒是先动作了。 「把脸洗干净了吗?」 真的是他!她没好气的丢回去: 「我连屁股都洗干净了!」 「哦,等着让男人享用吗?」 哼,也是一个大色狼! 「享用一坨屎啦!」在网络上,她尽可以大肆宣泄情绪,不用压抑,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呵,可以想象你骂这句话时的声音,也好听得能让男人想入非非。」 「甜言蜜语我听多了,恶心!」 「那个膨肚短命嘛寿猴常对你说?」 当时他真的在场? 连舒舒又羞又恼。「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不,我只是好奇。」 她冷哼一声。「对我好奇的人太多了。」 「现在有几个人可以达成你成为情人的愿望?」 「不关你的事。」 他停了会。「我想我可能令你不愉快,抱歉,不打扰了,祝你早日达成心愿。」 「谢谢。」 然后,他果然没再传送任何讯息给她。 连舒舒烦闷的东晃西逛,言不由衷地回着满天乱砸的水球,忍不住又回到使用者列表,看见。百年弧寂」仍好端端的挂在那儿。 想一想,她好象对他太凶了。以往习于追求爱情、向往婚姻的她,对人一向都是很温柔似水的,尤其对男人。 她习惯了对男人撒娇,任他们予取予求,有时她会知道这样不好,但她就是改不了这种「花痴」习性…… 唉,她又在自暴自弃了。她摇了摇头,甩去胡思乱想,向他道歉: 「喂,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良久,他没响应。 「生气啦?」 还是没响应。 「对不起,别生气嘛!」 「我没有在生气;也没有权利生气,我才必须为我的不当言词向你致歉,请原谅我,井请相信我绝无幸灾乐祸的意思。」他终于响应了。 她吁口气,纤指继续在键盘上滴滴答答的跳跃。「老实说那天我糗死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甩,心情真的很差。」 「完全可以理解。」 「那天你也在场对不对?」 「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你坐在哪里?」 「坐在你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你的地方。」 「这样很恐怖耶,好象被变态在暗处偷窥一样。」 「变态与阴谋,总是在暗处进行勾当。」 「好深奥的话。」 「开始佩服我了?」 「是丫,太佩服了。」 「不要太佩服我,不然我会骄傲的,有道是骄兵必败,千古名言。」 「呵呵呵!」她对着计算机呵呵笑,亦可以想象他也坐在计算机前,挑着眉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闲聊间,她对他产生十分的好感,他不像其它男网友老追着她说些猥亵的话,并在她提出抗议时,便翻脸骂得很难听,一点风度都没有,超潜水艇──没水准的。 相较之下,他显得中肯严谨,而且相当温和风趣。 心思单纯的她当即卸下所有防备,天南地北的对他倾诉,仿佛认识很久的老朋友,毫无隔阂。 她想,她也许能和他成为朋友。 而且,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贪婪眼色映照在冰冷萤慕上 情欲透过手指飞舞在键盘上 勾引 一张又一张 挑逗 一页又一页 欲望横流 潮湿成汹狂汪洋 午夜十二点零一分 就在仙度瑞拉遗失玻璃鞋的剎那 我 高潮了 煽情的文字让连舒舒看得脸蛋红红的、身体热热的、心头痒痒的、双腿之间湿湿的…… 说她好色? 孔夫子有言:「食色性也。」 同样都是人,男人可以好色,女人为什么不能好色? 在网络中看了许多「网爱」、「电爱」、「网络一夜情」等等的,她禁不住好奇的也想尝试看看。 她敲着键盘问「百年孤寂」: 「百年孤寂,你有没有玩过网爱、电爱或网络?」 「没有,怎么?你想玩吗?」 「嗯……老实说……有一点点耶!」她坦承,实在很好奇。 「只有一点点?」 「好啦!我承认我是很好奇,很想尝试一次看看啦!」 「网爱或电爱无所谓,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劝你最好不要轻易尝试一夜情,尤其是网络一夜情,潜在的危机太多了。」 「我当然知道。」 「知道就好,别胡思乱想,色情小说看看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我正在看网络上的色情小说?」讨厌,真不好意思! 「呵,你就当是我们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 「贫嘴!」她顿了顿,再打道:「那……网爱呢?你想不想试试看?」 他沉默片刻。「如果对像是你,我会很想试试看。」 连舒舒的心跳忽地乱了一下。「真的吗?」 「骗你我是猪头!你想怎么玩?」 「嗯……让我想一想,我常看的言情小说里,老是有邪恶狂佞的男主角很坏很坏的狎玩女主角的身体。」 「你要玩sm?(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是啦!」 「那么是?」 「老实说,我常会幻想自己就是女主角,被又帅又坏的男主角侵犯……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被虐狂?(脸红)。」 事实上,坐在计算机前的连舒舒确是脸红了,她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充满色欲的私密幻想,如果说出来,恐怕不是被笑死,就是被唾弃死。 但不知为何地,她却勇于向他坦承所有的心事和想法,包括最羞于启齿的隐私部分。 她想,反正在网络上谁也不认得谁,大可让自己虚化成各种渴望成为的身份,这就是网络匿名行事的好处。 「不会,女人有被征服欲是正常的,就像男人有攻击欲一样,这是一种性别天性,你不用不好意思或觉得自己不正常。」他的字句显得很诚恳,完全不含轻视或鄙笑的意味。 「真的吗?」 「骗你你是猪头。」 「去你的,你才是猪头咧!」呼,幸好他没有觉得她是变态。「喂,你到底要不要陪我玩?」 「舍命陪淑女。」这次他回答得不犹豫。 「那就快开始呗!」 「呵,瞧你猴急得跟什么一样,小色女!」 「我就是色女,怎样?咬我啊!」 「我就咬!略显粗暴的扯住你的头发拉向我,咬住你红滟滟的香唇,封住你火辣辣的言语。」 心脏飞快跳动,她伸手触碰唇办,仿佛他的唇似乎真的贴在她的唇上,热烈地吻着她。 「张开你的嘴,我要彻底的吻你。」 「我服从你的命令,微微张开双唇。」 「我的舌头钻入你的唇间,搅动你的软舌,吸吮你的甜蜜。」 她的手指微微抖起来,但仍迅速舞跃着: 「我想响应你的吻,但记起没有你的命令,我不能动,感觉到你的手在我身上游移……」 「我用眼神肆虐你暴露空气中的美丽胴体。从现在起,你的每一寸肌肤,都将任我蹂躏。」 「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你,除了颤抖,还是只能颤抖,等待你即将加诸予我的甜美煎熬。」 「我要用我的欲望,来折磨你的欲望。」 「是的,就算是折磨,我也甘愿承受,声嘶力竭间,我甘愿在你面前……俯首称臣……」 「我的嘴角浮起冷笑,女人的甜言蜜语,比男人的更恐怖。」 「因为女人的甜言蜜语比男人的更真实,所以才显得恐怖。」 「女人,你的话太多了。我再次吻住你的唇,用迹近残暴的热情燃烧你、凿刻你……」 一场火热的空中虚疑性爱于焉展开。 随着文字的跳跃,心脏也随之跳跃,电流般的悸动激切荡漾着,直至冲破顶点的那一剎那。 连舒舒的手指停止敲打键盘的动作,几乎摊软在椅子上。天,真的不敢相信,她…… 竟然高潮了! 她弯腰抱住膝盖,额头抵在大腿上,等待狂乱的悸动冉冉过去。 良久,她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抚着宛若几百只小鹿乱撞的胸口,坐好重新面对计算机屏幕。 他一直没有响应。 该不会跟她一样也高潮了吧? 恢复神智的她,禁不住害羞。「喂,你干嘛都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屏幕上才浮现短短一行字: 「我们见面吧!」 「该死!」尹若奇猛地一拳就敲在桌上,放在桌上的咖啡杯应声翻倒,暗褐色的水渍迅速扩散。 他不理会张狂地侵蚀核桃木桌面的咖啡,死瞪着计算机,好象它长出了三头六臂。 该死,他竟然在被他嗤为「性无能者的妄想」的虚拟性爱中…… 高潮了! 粗重呼息着,他的身体纵然感到极度紧绷后的松懈,但精神却处在奋进的状态下。 原本他只想逗着她玩玩,没想到一玩,竟玩得欲罢不能,无法控制。 文字感官的激爱仿佛身历其境,他的身体萦绕着强烈的余韵,几乎让他发起抖来。 然而他发现,这并不能满足他。他要真真实实、存在他面前、摸得到、闻得到、听得到的她…… 「大少爷,怎么了?」老管家福伯闻声冲进门来。 他敛容正襟危坐,不动声色。「没事,我不小心把咖啡打翻了。」 「那要赶快擦干净。」福伯忙走过来要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他抓出一大把面纸擦拭。「福伯,麻烦请你帮我准备换洗的衣服好吗?我想洗个澡。」 「可是大少爷,你不是刚刚才洗过吗?」 「我被咖啡泼到了。」他回道。 他怎么能说他的裤子湿了! 可想而知,湿了他裤子的,绝对不是咖啡,而是他数以千万计的「后代子孙」…… 第三章 整个夜里,连舒舒翻来覆去难以人眠,即使好不容易睡着,却又梦见她跟着不见脸孔的「百年孤寂」缱绻缠绵,然后就又被反复惊醒。隔日,她去上班时,双眼布满失眠的血丝。 「舒舒,你昨天当了一夜的夜猫哦,怎么眼睛红得跟小白兔一样?」常诗春关心问道。 「昨晚没睡好。」连舒舒没力的趴在桌上,提不起劲。「诗春姐,你多久没和你老公爱爱了?」 常诗春横她一眼,得意洋洋的回答: 「你问这什么蠢问题,当然是……夜夜夜销魂喽!」 看同事一脸春风得意,她不由得哀怨咕哝: 「真好,羡慕死了。」 「干嘛?欲求不满啊?」 连舒舒改趴到常诗春身上。「岂止欲求不满,简直快欲火焚身啦!呜……我要男人啦!」 「去去,要男人找男人去,我身上可没有男人才有的东西。」她把连舒舒推开。「你去找课长好了,他是男人。」 两人望向坐在办公室最里面,年过半百、头微秃的课长,见他正逗着横躺在他办公桌上的一只白色长毛大肥猫,叽叽咕咕的逗它玩。连舒舒小声问道:「你确定他的东西还能用?」 常诗春小声回答:「就算还能用,可能也不太好用了。」 「你们两个够喽!」韦晓宝用档案夹敲一下她们的头。「课长的东西能不能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停了停,也小声的再说:「还有没有人想用。」 「噗!」三人同时噗哧地笑了出来。 课长听到她们的笑声,疑惑地抬头望向她们,她们对他露出一记灿烂的笑容,然后转头径自继续聊八卦,课长只好也继续和猫玩,让她们继续不把他当一回事。 见连舒舒长吁短叹的。常诗春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道: 「舒舒,说真的,我们都觉得你看男人的眼光每况愈下,所以你暂时不要谈恋爱比较好。」 登时,天地变色,连舒舒趴在桌上哭道: 「呜……我就知道,反正我就是胸大无脑,腿又细又长的像鸟仔脚,根本没有男人会喜欢我这种丑女人……呜呜……」 真是欠揍的女人!常诗春额冒青筋,真想拿锄头敲她的脑袋,看看能不能把她敲得正常一点。 「大家早!」童子基宏亮富有朝气的声音连同人一起出现,一阵旋风似的卷进办公室,飞快在三名女同事外加课长及大肥猫的脸上偷了个香。「亲爱的宝贝们,你们昨夜有没有想我呢?」 「想!想你个头!」韦晓宝啐道。 「哦,是想我上面的头,还是下面的头?」他色色的眨眨眼。 常诗春随手抓了本摆在桌上的言情小说丢向他,讪骂道: 「童子基,你一早就皮痒欠揍是不是?小心我把你的『小香菇』摘下来煮成『香菇鸡』。」 「嘿,用我的香菇煮的香菇鸡保证好吃,让你吃了还想再吃。」他笑嘻嘻的接住小说,没正经的应嘴,赖到没力气抬杠的连舒舒身边。「宝贝,昨天是不是因为想我所以才睡不着?」 连舒舒瞟他一眼。懒得搭理,兀自像摊烂泥的趴回桌子上。「舒舒,你不是想要男人吗?现在你身边不就有一个?呒鱼虾也好,至少可以确定他的东西一定还没生锈到不能用,你就将就捡去当配莱好了。」常诗春揶揄道。 「还是诗春姐有眼光。」童子基拉拉领子,摆出各种俗到爆的「破司」。 连舒舒再瞟他一眼,懒懒的出声道: 「我不想得爱滋病。」 常诗春和韦晓宝大笑,童子基则表情夸张的捂住胸口,倒在地上装死。 「喔,我实在太伤心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正当大家笑成一团时,白慕愉冲了进来。急急忙忙的她不小心被倒在地上的童子基绊了一跤,幸好童子基接她个正着,才没让她跌成狗吃屎。 韦晓宝讪笑道: 「慕愉,你还真是人如其名,童子基那么大颗在那里,你都能当做没看见,真的满白目的耶!」 大伙儿嬉笑怒骂成一团,也不见课长斥责阻喝,兀自逗着猫玩。 这个部门叫「行政支持课」,专门支持其它部门的工作,哪里缺人手就要去哪里做支持,员工之外再加一只课长的爱猫,共七名。此外,本部门又被称为「群贤会」。 顾名思义,就是一群闲着什么都要会的人。 换言之,其实就是打杂的。 严格说起来,此部门是殷氏集团企业体系下的冗员,多了用得上,少了也不会有人力吃紧的感觉。 虽说是举足无轻重,但想当初连舒舒是挤破头才挤进公司里的,当她收到录取通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于是一话不说从老家连夜直奔,来到这个她向往已久的国际都市。 当然,也有她向往的都会爱情。 她遇到许多男人,被许多男人追求,继而和许多男人交往。 他们刚开始对她甜言蜜语,殷勤伺候,但是过没多久,他们对她失去耐心,表现出残忍的厌烦态度,最后以分手收场。 怀抱着相信爱情的天真的她,即使在失恋过后,总是能因为相信爱情,而再度跌人另一个男人的爱情陷阱中。 然而,在都市遇到的男人,却一次次地令她失望,一次次地伤得她遍体鳞伤…… 「舒舒,快起来,已经中午了。「吃完午餐再回来睡吧!」常诗春摇摇连舒舒。 她睡着了? 抬手揉揉惺忪的眼,豁然发觉两颊湿湿的,都是泪。 她梦见那些拋弃她的男人们,梦见他们无情的背她而去,任她如何哭喊也不回头。 以前执着相信爱情的她,真的好傻、好傻啊! 但是现在,她再也不要那么傻了! 她毅然决然的抹掉泪水,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为男人落泪。心不在焉的和同事们吃完中饭后,连舒舒趁着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段休息时间,到公司旁边的一家网吧上网。 可以说她已经中了网络毒了,而「百年孤寂」是令她最着迷的毒之一。 她每次打开计算机,都会期待遇见他,即使没遇到,只要能收到他e-mail来的只字词组,她也觉得开心。 想起昨晚两人在网上更进一步的「接触」后,她的胸口就怦怦乱跳。 打开登人msn网络实时传讯系统后,列表显示。百年孤寂」并没有在线上,她不觉怅然若失,盯着屏幕发呆,心想,这个时间他也应该在工作吧! 半晌,传讯显示他上来了,仿佛知晓她正期待他的到来,她的心跳霎时快了一拍。 「午安。」她打着键盘的手禁不住微微发抖。 「午安。」 沉默一会儿,她再打:「你……对网络一夜情有什么看法?」 「你想和我一夜情吗?」 「去你的!谁要和你一夜情,我只是想问你们男人的看法。」她强自镇定,口是心非。 「真是的,害我不小心高兴了一下。」 「说真的,你会想要网络一夜情吗?」 「如果有,不要白不要。」 「哼,男人,一个个都精虫冲脑,想一夜情想疯了。」 「谁叫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比女人多出了那么一根,那根可是要用去很多脑浆才填得满。」 「是啊,男人的脑浆都被精虫拿去当温泉浴了,难怪老遇到网络温泉菜花集团,原来是因为精虫都去洗温泉了。」 「哈哈!我还遇到过找我一起吃早餐,哇咧!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啊!」 「嘿,说不定他就是要找男的。你怎么回答?」 「我说:你他妈的真是个大白目!我也是个男的耶!一起被鸟吃吗?」 「哈哈哈……」她又犹豫了一下。「昨天你说……」 「你何时有空?」 她飞快响应:「什么时候都有空。」怪怪的,这样说好象她随传随到似的,于是赶忙再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下班后会比较有空。」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她想也没想。「好。」讯息一传出去,她就不禁有点后悔,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 该死!她表现得像个等男人来钓她的花痴! 「晚上七点。」他约在一个五星级饭店。 「嗯,我们需要用什么东西当相认信物吗?我头上需要插一朵玫瑰吗?」她打趣。 「不需要,我认得出你。」 她的心跳又快了一拍,瞄一下手表,已到上班时间了,匆匆道:「我要回去上班了,晚上七点见。」 「我等你。」 离开网吧后,连舒舒几乎是魂不守舍的回到公司。 她就要和他见面了! 这个想法不停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又期待、又紧张,臆测着现实生活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要求他是个英俊的白马王子,只希望…… 希望什么? 老实说,她不该怀抱什么希望的,她听过很多网友见面后就「谢谢再联络」,从此在网络上当做不认识,更甚者互相批评,反目成仇。 也许,她只能希望她和他之间,不会演变到那般不堪的境地就够了。 「那漾,我跟你说哦!我……今天晚上要和一个网友见面了。」连舒舒照例打电话向那漾报告。 「男的女的?」那漾随口一问。 她顿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回答: 「男的。」 那漾略微提高嗓子: 「男的?那个百年孤寂?」 「嗯,就是他。」 「你确定你和他只是单纯的见面而已?」真令人怀疑!男人在见到她之后,莫不想扑上去。 「我不敢保证,我对他的感觉……嗯……该怎么说?很特殊。」她回道。 特殊她个鸟头啦!「小姐,你不会是想来个网络一夜情吧?」 她默然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漾不放心的叮咛着: 「唉,好吧,你要这么做我无权反对,但是要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没看到新闻一堆网络交友的刑事案件,我可不想我的好朋友在见了网友之后就下落不明,或者遭受侵害之类的。要是见情形不对就赶快走人,不要傻傻的被欺负,知道吗?如果被缠住了,打电话给我,我会飞去帮你打跑他的。还有,不要随便乱喝不明饮料,当心被下药。」 「我知道,谢谢你,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知道就好。老实说,你是我见过最『单蠢』的女人,不是单纯哦,是『单蠢』,不厌其烦的一直被男人耍着玩,好象永远都学不会教训。」那漾直率的开玩笑,禁不住为她担忧。 虽说她的恋爱经验丰富,但她的心思却仍极为天真,加上过于渴望爱情,因此很容易受骗上当,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被男人拋弃的「丰功伟业」了。 「干嘛这么说人家啦,讨厌!」她娇嗔。「啊,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出门了,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会跟你说,掰!」 「谢啦,掰!」 这算是一种幸运吗? 能有这种会向你报告她跟所有男人的事的朋友真好!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把她的故事写出来,保证精彩! 那漾默默下着「卖友求荣」的决定,放下话筒转身继续和网友穷哈拉。 那漾:「你对网络一夜情有什么看法?」 情欲飞舞:「你想和我一夜情吗?」 那漾:「去你的西红柿芭乐,鬼才要和你一夜情,真是小玉西瓜,满脑予黄色思想,下流!」 情欲飞舞:「真是的,害我不小心高兴了一下。」 那漾:「说真的,你会想要网络一夜情吗?」 情欲飞舞:「如果有,不要白不要。」 那漾:「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过这样说还真是污辱动物了。」 情欲飞舞:「哈,我也遇过男人来邀我一夜情哩!」 那漾:「哈哈!谁叫你要取这种令人想入非非的昵称。」 情欲飞舞:「哦,那我改成性格飞舞好了。」 那漾:「换成拳头乱舞也不错。」 情欲飞舞:「我还皮鞭乱舞哩!」 那漾:「这样sm迷会说:来吧!鞭打我吧!」 情欲飞舞:「我会很乐意的,看我爱的皮鞭乱舞,咻咻咻!」 这次连舒舒十分小心,出门前,先开门探头出去,左瞧瞧、右看看,楼梯间空无一人,更没有任何一只黑狗或黑猫。 她吁口气,飞快出门跑下楼梯,奔向没有大魔王诅咒的幸福…… 「大黑,快回来!」 回头,惊见大黑三步井作两步的冲下楼梯,朝她飞奔而来,耳朵和舌头因奔跑而甩动着。 在她眼中,它的动作就像电影放慢格,每个动作都分析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看到口水在空中飞洒溅落。 哇咧……真是见鬼了! 她咚咚咚的蹬着高跟鞋跑给黑狗追,顾不得形象的放声大喊:「大黑,快回去,不要追我啦!」 「汪汪汪──」 「哇哇哇──」 兴奋的狗吠夹杂惊慌娇呼,一阵混乱。 死狗,给我记住。要是这次约会搞砸了,我会恨你一辈子,呜呜…… 连舒舒的出现,着实令尹若奇跟前为之一亮。 她实在是个醒目的女人,浓妆艳抹、惹火身材、花枝招展、争奇斗艳…… 他不得不怀疑,他的品味何时变差了?又或者工作过度老眼昏花、饥不择食,竟然会对这种看起来俗气肤浅的女人有兴趣,而且是极浓厚的兴趣。 他的目光流连于她晶亮的瞳眸、艳红的菱唇、雪白的玉颈、胸前隆起的线条、纤细的腰肢、性感的美臀…… 下腹陡然升起一股燥热,他暗暗猜想当她一丝不挂时,是何等地令一个男人血脉偾张。 他不由自主的想象着,剥光她的衣服,压在她身上进入她的体内,会是如何的销魂…… 该死!他是哪根筋不对?竟像个荒淫无度的大色鬼,满脑子想着与这个女人在床上打滚。 他在心底咒骂自己,企图阻止飞驰的想象力,但满眼的她却教他的身体一再激烈地反应着。 下腹的燥热持续扩大,火舌在胯间跃跃蠢动,亟欲寻找突破的出口, 不知等待的对象正用眼光「意淫」她的连舒舒,环视气派的大厅,臆测谁才是「百年孤寂」。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在尹若奇身上。 他身着笔挺的深色西装,身材颀长高大,气质优雅稳健,光看就让人觉得教养十分良好。他棱角分明的脸也许不是最完美,但却十分富有魅力,一种属于成熟男人的自信魅力。 好帅呀,刚好是她最喜欢的类型呢! 两人四目交集,她不好意思的赶忙转开视线。 如果他是「百年孤寂」就好了,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唉,网络无帅哥,至少不可能会这么帅。 饭店大厅内的视线大多数集中到她身上,女人莫不嫉妒、男人莫不垂涎地私语嘲弄。 一名服务生走向她,眼神透着不屑。 「小姐,本饭店禁止色情交易。」 她楞了下才明白他的话意,丽容倏地涨红。「我不是……」 「这位小姐和我有约。」尹若奇趋前说道,黑眸掠过一丝恼怒。狗眼看人低的浑帐! 这回换服务员楞了一下。 「对不起,尹先生。」他赶紧退开。 连舒舒呆呆的瞅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竟然真的是他? 他的神态温文稳重,但在无形间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及一种无以言喻的从容优雅。 以前交往过的男人,大多要花点时间气力才能夺得她的注意,但眼前的男人却第一眼就让她着迷得转不开眼,完完全全地被他吸引住。 不仅因为他又高又帅,还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茫然而迷惑。 「情人?」 他低沉的磁柔嗓音几乎令出神的她跳起来。「啥?」 「叫你情人实在很奇怪,我应该如何称呼你比较好?」他问,眼里闪着兴味的光芒。 「我姓连,名字叫舒舒,舒服的舒,叫我舒舒就可以了。」她傻呼呼的自我介绍,忘记应该隐瞒真名。「你是百年孤寂?」 「正是在下。」他微微一笑。「我姓尹,尹若奇。」 连舒舒,镇定!你一定要镇定,不要像个花痴一样不停对他傻笑。 「你长得好帅哦!」天哪!她怎么还是像个花痴一样?她在心里哀号。 过去男人都爱她撒娇,要她把他们捧上天,导致成为她的「习性」之一。 呜……「习性」这种东西真的会害死人哪! 尹若奇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因为她的表情和眼神藏不住秘密,揭露了她所有的心思。 「我已经订好位了,进去吧。」他说。 他说话的方式与语气透露着命令的意味,明显是习于发号施令的人。 但他对她说话,却似乎掺杂某种魅力与诱惑,轻柔、坚定,仿佛男人爱抚着一个女人…… 咦?她想到哪里去了? 连舒舒摇摇头,甩去这个颇富色彩的想法,脸蛋红晕不觉加深。 她想,倘若他提出一夜情的要求,她可能真的会像花痴一样,迫不及待地跳上他的床,或他指定的任何一张床。 尹若奇偕她进入装潢富丽的餐厅内,一点都不在乎他人投来的异样眼光,窃窃私语着说她配不上他。 她首次对周围的异样眼光感到局促不安,深觉自己真的好象配不上他,他就像个王子,而她…… 他蓦然握住她的手说: 「在这个世上又有谁真正配得上谁?即使贵为皇帝,也可能配不上一个乞丐之女。」 「呃?」她一时听不懂他的话意。 他温柔微笑,笑而不语。 没错,她的外表是俗丽肤浅,但他晓得,她的内在其实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女人,她只是缺少一个真正了解她的mr.right。 而他,很乐意填补这个空缺。 第四章 「这么说来,你并不是真的想当情人,而是被男人激得想当情人,是吗?」尹若奇说,端起酒杯轻啜深红色的美酒。 「也许吧。」连舒舒漫应,视线不经意地望着他持杯的修长手指,见他轻抚剔透的水晶杯身,简单的动作,却显得性感极了。 被他抚摸,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股臊热感涌起,她不住红了粉脸。 笨蛋,她在想什么,好色哦! 她的脸红一滴不漏的落入尹若奇的眼中,他淡淡一哂。看来,有感觉的人不只有他而已呵。 丰盛的晚餐进行得十分愉快,红酒无花果鹅肝酱、双色鱼子熏鲑鱼冷盘、牛尾松露汤、香橙烩羊排、焗蜗牛蘑菇、迷迭香柠檬雪饺……每一道均是极精致的法式料理,弥漫在味蕾舌尖的美味令人想连舌头都吞了。 然而美食并不能全然满足一个人,情欲的火花不断在佳肴间迸射,眼前佳丽比食物更引人垂涎,不论他怎么吃,依旧觉得饥肠辘辘。 因为,他真正想「吃」的,是她! 透过杯缘,他看着食物送入她腴艳绛唇里,粉红色的舌头诱惑般的,轻轻舔去唇上的残留酱汁。 一吞一吐间,刺激得他下腹的骚动益加灼炽,鲜活的色情想象画面不停飞驰,将他的欲火撩拨得更旺盛。 连舒舒也被他散发的魅力强烈吸引住,他的外表虽斯文有礼,可他的眼神是炽烈的,充满令人战栗的欲望。 性感的吸引力像强力磁铁牵引二人,随着时间的行进愈来愈强烈,要不是有其它人在旁,他们可能早就在餐桌上「撩落去」了。 于是,上床成为最顺理成章的事。 连舒舒几乎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跟他来到饭店楼上的房间,甫一打开房门,尹若奇便把她压在门板上热烈亲吻。 她无法思考,只能任由他的唇舌吞噬她的理智。 答应赴约的同时,她即已预料到发生一夜情的可能性,然此时她仍感到一丝惊慌失措。 这个男人太具攻击性了! 「等……等等……」她在他的唇间嘤咛。 「我没有办法等了。」他声音沙哑地说,强力的电流在体内横冲直撞。 「求你先停一下……还不行……」她断断续续的说,虚弱地推他。 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努力将嘴拔离她甜美的唇,气息粗喘的道: 「对不起,我太急躁了。妈的,我甚至没问你愿不愿意就把你拖上来,我真他妈的浑帐!」 他放开她转身走开,懊恼得耙乱头发,心里不断咒骂自己。 该死、真该死!他的某根筋一定错乱了,又不是精虫冲脑的青少年,未曾有过一个女人让他像个急色鬼一般猴急。 一会儿,连舒舒才轻声道: 「我愿意。」 「什么?」 「我说……我愿意和你……上床。」她的丽容布满红霞。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的对男人说这话,以往男人要她时,才不会顾虑她的意愿为何,更别提她会对男人这么说。 扑通、扑通、扑通……她的心跳好快好快,快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一张脸像火在烧。 他一顿,慢慢的回头面对她。 「不过……」她欲言又止。 「不过?」要他负责吗? 「我希望你能戴保险套。」她低声要求。 「这是当然。」 她松一口气,但很快的,松出去的这口气便再度吞入他的口里。 他搂住她,带着她双双倒卧宽敞的床铺,干柴碰上烈火,狂骚欲潮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发誓不再为男人流泪的她,哭了。 不过,这次是因为前所未有的感受和高潮。 尹若奇碰触到她最深沉的欲望,挖掘出她自个儿都没发觉的热情,她从来不晓得男女之间的情事,竟可以如此激狂却又温柔。 在他怀里,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处女之身,那般的纯洁与羞涩……从没有一个男人给她这种感受,即使是夺走她第一次的男人…… 不要想那个人!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甩开出现在脑海中的面孔,她这辈子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个人。 尹若奇温柔的拥抱她,轻轻抚摸她柔滑的肌肤。「为什么哭?我刚才弄痛你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想哭……」抑不住地,泪珠儿又成串地滚了出来。 他俯头吻去她的泪水,眨眨眼笑道: 「如果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那么我会对自己的表现很骄傲的。」 她也笑了。「你的确可以很骄傲。」 此时她的彩妆因汗水模糊,有些惨不忍睹,但这欢爱后的凌乱却反而显出一种颓废之美,让她看起来妖娆诱人。 老天,他又想要她了。 他差点呻吟出声,放开她坐起身。 他必须让自己的欲火减灭一点,不然他今晚很可能会精尽人亡。 连舒舒望着他疏离的背影,错以为他厌烦她了,如同其它男人一样,总在亲热过后就丢下她不管,径自呼呼大睡或离去。 黯沉蒙上她的眸子,她忍不住又想哭了。这回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伤心悲哀的泪水。 呜……我真是个不幸的女人,根本没有男人是真正的对我好,他们都只想玩玩而已…… 她侧过身背对他,拉起被单,把头埋入被单里,不教他看见她自怜自艾的难看表情。 不期然,他拉下被单,伸臂横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她小吓一跳。「你做什么?」 「洗澡。」他把她放入浴缸内,自己也跨进去,打开莲逢头。 温暖舒适的热水当头淋下,洗去身上的粘腻,亦慢慢冲掉她脸上厚重的粉妆,露出清爽的丽容。 长长的鬈发不再夸张篷松,湿漉漉地贴在脸庞两侧,将她秀气的五官衬得既年轻又纯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他轻抚她的脸颊,由衷道: 「其实你不用化那么浓的妆就很漂亮了。」 她微微一愕。「真的吗?」 从无男人这样对她说过,他们刚开始总是称赞她艳丽,带着她到处炫耀,可是一段时间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把她甩了。 他忍不住好奇的问: 「你的打扮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些女性杂志。以前我一直梦想能成为时髦的都会女子,所以到都市工作后,我就很努力的打扮我自己。」因为那个人曾说过,喜欢新潮前卫的女性……. 可恶,她为何会一直想起那个人?! 尹若奇闻言,不由得莞尔一笑。 看来,她是太努力打扮她自己了。 「说呀,我让你快乐吗?」他追问。 她娇羞无比的垂下小脸,细若蚊蚋的应声:「嗯。」 「嗯?是有或没有?」他的另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 「有啦!」她羞得要命。 他满意的掀起嘴角。 「你也让我很快乐。」 此时此刻,心灵比身体更赤裸、更坦然。 尹若奇的话带给她不曾有过的悸动,从没有男人如此在乎她的感受,以及告诉她他的感受。 深目对视,毋需言语的挑逗加温,热情一触即发。 两人再度迷醉在纯粹的感官世界里,尹若奇未曾像现在一样地想取悦任何一个女人,除了她。 不只有现在,他渴望无时无刻都能令她快乐。 他想品尝她的每一分、每一毫,想听她因狂喜而呼喊,想与她一同投入一次又一次的激情风暴,难以自拔…… 夜,好黑、好深了。 大片落地玻璃窗外,映烁着人们创造的耀眼光海,都市光害令现代人看不见苍穹繁星,万点华灯已然取代人们记忆中的银河。 尹若奇由后搂着连舒舒的纤腰,胸膛紧贴她的美背,两人静静侧身而卧,凝望窗外灿烂的夜景。 肢体交缠,发丝纠结,身躯是疲惫的,但心灵却是清醒的,澎湃的思维异常清晰,两人皆被爆炸性的激情所震撼。 虽早预测到这次约会将以这种情形收场,只是没料到两人之间,竟是这么的天雷勾动地火,只怕没把床单给烧了。 接下来呢? 连舒舒不敢期望太多、太大,她太了解期望落空的痛楚,她已尝过太多次由天堂坠人地狱的苦头。 午夜十二点之后,她,连舒舒依旧是连舒舒,没有变成仙度瑞拉。 她不曾穿过玻璃鞋,亦无玻璃鞋可以遗落给王子。 因此,她不是灰姑娘,只是一只装扮成孔雀的小乌鸦,丑陋卑微的本质是难以改变的…… 「在想什么?」尹若奇轻道,打破岑寂。 「没什么。」她淡应,心绪矛盾复杂。 想要,又不敢要。 渴望,却又不敢渴望。 爱情路上跌过太多回的她,畏缩了。 也许,拥有现下短暂的美好时刻的她,已是种可遇不可求的幸福。她苦涩心忖,反身回拥尹若奇,更紧密地偎入他温热的胸怀。 她能求的,只有现在,关于未来,她再没有追寻的勇气。 尹若奇紧紧抱住她,脸埋人她丰盈的秀发,鼻间盛满她怡人的芬芳,一如被不知名的感觉塞得满满的心臆。 在网络上和她往来时,他就对她十分感兴趣,如今在现实生活中,他以最亲密的方式碰触到她,对她的兴趣有增无减,甚至更加狂热。 无庸置疑地,他喜欢这个女人。 而他,向来不会轻易错过自己喜欢的事物,包括女人,包括爱情。 「铃铃铃──」行动电话的闹铃声扰人清梦。 被吵醒的尹若奇勉强睁开眼睛,下床在散落一地的衣堆翻找他的手机。 「嗯……」床上人儿呓语,翻了个身。 他返身回到床畔,凝睇连舒舒宁谧的甜美睡颜,渴望再上床加入她的美梦,可是他该去公司了。今早他和殷氏财团的总裁殷震有重要的商务会议,身为尹氏生物科技的管理者,断不能因贪恋女色延误正事。 俯身给她一个吻,他匆匆穿戴衣物,特地写了一张字条,简洁写上随身手机的号码。 想了想,再补充写道── 醒来后call我 依依不舍地再吻了吻她,他才悄声开门离去,不忍吵醒她。 房门关上后,连舒舒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其实早在他的手机闹铃响起时,她就醒了。 但她没勇气清醒着面对他,只好假装还在沉睡。 她慢慢坐起,独自面对火花熄灭后,余存一室的落寞残烬。 原来,一夜情的短促刺激,并不能让一个人获得真正的快乐。激情过后,只会使寂寞的人变得更寂寞,空虚的心灵变得更空虚。 蓦然间,她的心头被一层阴霾重重压住,顿觉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以前和男人交往时,不管再怎么样也会先交往一阵子,才有可能和对方发生亲密行为,可是看看现在的她,竟放浪形骸得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上床。 「噢,我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堕落到这种程度?」她突然好想哭,心情极为低落。 眼角瞥见放在床边桌几上的字条,她拿起,铁画银钩的飞扬字迹跃入眼底,这字就像他的人一样,霸气却不失温柔。 要不要call他呢?她犹豫着。 他是怎么想她的?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随便、很浪荡的女人?或者只把她看成一夜情的对象,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连舒舒,你这个大笨蛋,笨死了,都吃那么多次苦头了还学不乖,没有男人你是会死是不是?笨蛋、笨蛋、笨蛋……」她骂着自己,愈想心情愈糟,钻牛角尖得无法自拔。 也许这次这个男人是不同的。 她心里浮现另一个微弱的声音。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不黑也灰! 再有另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 以前那些男人刚开始不也都对你极尽讨好,表现得风度翩翩,结果到最后还不都露出可憎的真面目! 醒来后call我…… 她何苦再自找苦吃,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字迹在水蒙蒙的视线中糊去,她把字条揉成一团大力丢开。 「我不要再受伤害了,不要……」她把头埋入双臂间哽咽。 「滴答、滴答、滴答滴──」这次换她的手机音乐扬起。 「喂。」她意兴阑珊的接听。 「舒舒,现在都快九点半了,你怎么还没来上班?」常诗春的声音传来。 「喔,等一下马上去。」 「你的声音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上班,我帮你请假。」 「不用了,我没事。」她要去上班,要让自己忙碌,最好忙到忘了昨晚和尹若奇发生的事。 否则,她会自我厌恶到想跳楼自杀。 不久之后,连舒舒拖着要死不活的脚步和心情进入公司。 「舒舒,你还好吧,怎么一副快死快死的样子?」常诗春上前关心。 「嗯,昨晚没睡好。」连舒舒有气无力的回答。 「你的声音怎么有点沙哑,嘿,是不是昨晚在床上喊得太热情了?」韦晓宝戏谑道。 「哦,那要记得喝点枇杷膏润润喉,今晚才能继续吊嗓子。」童子基也凑热闹的开起玩笑来。 换成平常时候,连舒舒一定会踉着打哈哈,可是今天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她只想哭。 大家轻易看出她的反常,停止开玩笑。 「舒舒,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常诗春再关问。 旁人亦是嘘寒问暖,连课长都抱着大白猫走过来。 电话铃声响起,白慕愉说: 「诗春姐,你女儿打电话来找你。」 常诗春接听,很温柔地说着: 「乖女儿,什么事找妈咪呀?好,妈咪下班回家时会顺便买回去,你要乖乖听保母的话哦,好乖,妈咪也好爱你。」 听着常诗春和女儿「情话绵绵」,连舒舒的心更痛,她按住仿佛仍在隐隐作疼的下腹。 第一颗晶莹泪珠由眼眶中落下,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一颗接着一颗,抑不住地淌下粉腮。 为何幸运之神这么小器,总是吝于施舍一点点幸福的残渣给她? 所有人见她哭都慌了,忙不迭地环住她的肩膀安慰。 「诗春姐,我……」钻牛角尖到最高点,她的情绪崩溃,哭倒在常诗春怀里。「我好不幸哪──」 在连舒舒呼天抢地着不幸时,尹若奇的心境和表情恰好与她相反,愉快得差点没吹起口哨。 商务会议结束后,殷震问: 「若奇,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你的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有吗?」尹若奇抹抹脸,却抹不去笑容。 「啧,看你春风满面的,活像坠入情网的年轻小伙子,嘴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真的吗?」他的笑容更大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坠人情网,但只要一想起连舒舒,他就会禁不住笑容满面。 她醒了吗?怎么还没打电话给他? 「啧啧,我看你这次病的不轻,整个人都笑傻了。」殷震调侃道。「对方是哪家的千金,快从实招来!」 尹若奇顿了顿,坦承道: 「老实说,我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我是在网络上认识她的。」 殷震的剑眉挑得老高。「不是吧,你竟然搞网络援交?」 「去你的!」尹若奇捶他一拳。「你才包养女秘书哩!」 「哈,被我包养的那个女秘书,现在已经变成我至高无上的老婆了。」 「对了,嫂子什么时候生?」尹若奇顺口一问。 「预产期是下个月的二十四号。」 「你很清楚嘛,难怪那些八卦杂志说你疼老婆疼得要命,只差没把她当祖宗牌位一样供起来拜。」他调侃回去。 「女人本来就是娶来疼的。」殷震说得理所当然,很以宠爱妻子为荣。 聊着,一名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走进来。 「昭娣,你怎么来了?」殷震立刻迎上前,扶她坐到他的总裁大位上。「会不会口渴?我倒水给你喝。今天宝宝有没有踢你?要是他敢再作怪,他一出生我就先打他一顿小屁屁!」他殷勤地伺候老婆,把好友晾在一边。 尹若奇在一旁莞尔不已,万分欣羡眼前幸福的美景。 霎时,他似乎错觉自己变成殷震,而那名孕妇则变成连舒舒……他摇摇头,甩去在脑海中成形的幻象。 这个想象太荒谬了。 但,不可否认的,却又是那么的甜蜜呀。 「不打扰了,再见。」尹若奇向殷震夫妻告别。 「再见,不送了。」殷震随意朝他挥挥手,注意力全集中在爱妻身上。 他耸肩笑了笑,走出总裁办公室,坐电梯下到一楼。 不多时,电梯门一打开,眼前蓦地晃过一道熟悉侧影。 舒舒?! 他大吃一惊,视线追寻过去,但宽阔的大厅中再无俪人倩踪。 一定是他看错了。他摇摇头,心里不由得嘲笑自己,当真如殷震所言,这次他病得不轻呵。 当尹若奇偕同随身特助步出殷氏财团大楼时,一名女子由大厅柜台下站起来,拍拍沾在手掌上的灰尘。 「弄好了。记住别把电线全缠在一起,很危险的。」她叮嘱着柜台的接待小姐。 「谢谢你,连小姐。」 尹若奇没看走眼,那道侧影的确是连舒舒没错。 第五章 舒舒,无论如何,请回信给我。 尹若奇 连舒舒发呆似的,瞅着计算机银幕上的字久久。 这是尹若奇发给她的第七封e-mail。自从那天约会及擦枪走火的「一夜情」之后,到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她该回信吗?该跟他继续交往吗? 他是她遇过最优雅风趣、魅力迷人的男性,从他的谈吐及举止可看出他出身非凡。 像他这样条件超优的男人,太容易让一个女人爱上他了,他又怎么会看上她这种平凡的女人呢? 思及此,她不由得更怯缩,更裹足不前,害怕在他那迷人的外表下,是否会是一颗残酷的心? 而她,已经遍体鳞伤,再也禁不起另一次伤害…… 「铃──」电话声响起。连舒舒想得出神,没听到电话声。 「铃铃铃──」 电话声催命似的响不停,她才蓦然惊觉,赶忙接起。 「喂,舒舒,我是阿漾啦。」 「啊啊……」她发出悲惨的叫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那漾焦急的问。 「我好象在电话响了第十三声的时候才接,呜……真是太不吉利了,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咚!隐约可听到那漾在另一端昏倒的声音。 「小姐,你嘛帮帮,你是『阿香不幸事件簿』看太多了是不是,想害我心脏病发作也不是这样!」 「好嘛,对不起啦。」连舒舒不好意思的道歉。「有什么事吗?」 「问问看你最近好不好喽。怎样,有没有继续和百年孤寂交往?」那漾问,关心一下她最新的八卦。 她沉默了会儿,正经的说:「我正在考虑。」 「嗯,这种事真的要认真的考虑清楚,毕竟网络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在网络上,人们可以尽情扮演各种渴望成为的型态和身份,因此容易造成自我想象的投射。如果有人在网络上说他是青蛙王子,事实上他可能也真的是,然而就算你吻了他,恐怕他还是只青蛙,因为他是青蛙中的王子,不会因为吻了他而变成人类的王子。」 连舒舒呵呵一笑。「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 「总而言之,你真的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哦!」 「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 于是,她一直考虑着该不该回信给尹若奇。 这一犹豫,就犹豫了一个月。 没回信,她还是没回信! 尹若奇用力瞪着计算机银幕,像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它瞪破。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 被甩了?!可就算他瞪破计算机、想破脑袋,还是不明白连舒舒为什么会「甩」了他? 想他堂堂尹氏生物科技的总经理,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被评为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之一,是许多女性同胞心仪的对象,可是,为什么她却不把他放在心上? 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仔细回想,他当时表现得风度翩翩,绅士该有的礼仪他一样也没少,只除了猴急的拉她开房间…… 难道是因为这一点? 可是她当时也很热情、很享受,并没有把他踹下床,或表现出一丁点的抗拒或厌恶。想不透,他真的想不透! 他懊恼地耙着头发,心烦意乱。 x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何必为只有一夜露水姻缘的女人如此烦恼?凭他尹若奇,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吗? 可是,不幸的是,他现在满脑子只想要那个叫「连舒舒」的女人。 艺文厅的展览会场上,常诗春指挥着布置: 「慕愉,把那盆花移过去一点,对,就是那里。晓宝,把来宾签名簿放好,等一下开幕酒会就要开始了。童子基,你去门口帮忙检查邀请卡,还有舒舒,你去外烩厨房帮忙准备茶点。」 「是。」大家应令忙碌着。 殷氏财团总部大楼的文艺厅每年都会举办盛大艺术特展,这类活动的会场布置及招待便由「行政支持课」负责。 这次特展主题是后现代艺术家阎非的作品,除了画作之外,亦有不少的雕塑作品,散布各处的雕塑摆置看似随意,其实皆由专业的艺术陈列设计师所精心布置。 约莫半个小时后,受邀参加开幕酒会的人们陆续前来,非富即贵的来宾们盛装打扮,金光强强滚。 「呼,忙死了,舒舒,快出去会场帮忙。」常诗春疾步走进外烩厨房喊道,许多外聘服务生端着一盘盘的点心和鸡尾酒忙进忙出。 「哦,来了!」连舒舒脱下围裙,端起一盘精致的小糕点走出去,穿梭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之间。 由于宾客众多,原本宽敞的空间变得有些拥挤,冷不妨,连舒舒的翘臀被一个肥滋滋的秃老头偷捏一把。 「啊!」她惊呼一声,手上银盘不小心打翻,糕点落在离她最近的一名女士头上。 「天啊,我的头发!我的衣服!」珠光宝气的女士杀猪般的尖嚷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连舒舒又慌又急的叠声道歉,赶忙用袖子帮她擦拭。 「看你做的好事,走开!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衣服!」她愤怒的用力推开连舒舒。 「啊!」又一声惊呼,连舒舒的背脊向后撞上一座裸男雕像,然后摔倒在地上。痛……好痛噢! 许多人闻声围过来旁观,交头接耳。 在众人看好戏似的目光下,连舒舒着实难堪极了,急着想赶快逃开,但背部的疼痛令她一时站不起来,也无人伸出援手,她窘迫得无以复加。 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忍着疼痛,下意识举臂抓住某个横在头上的东西,欲借助它站起。 使力抓着,她奋力站起来,忽地「劈!」一声,旁观者登时「哗!」一声,个个瞠目结舌。 站是站起来了,可是她手上抓了啥东东?摊掌仔细一看……哎哟我的妈,这这这…… 这不是男人的那话儿吗? 「小姐,你这么痛恨男人吗?」一名容貌像中西混血儿的男子轻笑,这人正是这件雕塑作品的作者,阎非。 他双手抱胸站在那儿,英俊的脸上并无忿怒之色,反而很有趣似的微笑看着,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天哪!天哪!谁来一刀劈死她算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连舒舒只能一边不停道歉,一边不知所措地想把手上握着的那话儿「接」回原来的地方,但无论她再如何努力,总是徒劳无功。 断则断矣,那可怜的雕像裸男注定变成「史上最健美的太监」。 听见围在身周的人们低低窃笑,连舒舒更觉无地自容,真想干脆一头撞在雕像上,跟它一起同归于尽。 殷震排开人群走来问道: 「这里发生什么事?」 死了,大老板来了,这下子她铁定饭碗不保!连舒舒面临绝境,急得眼泪在目眶中打转,只要眼皮一眨就会掉下来。 呜……为什么不幸之神总是不肯放过她?好象什么倒霉事都会有她一份。 「舒舒?」谁在叫她?她噙着泪水抬头望去。 呃,尹若奇?!不知为何地,她的双腿瞬间又软了,再次瘫坐在地上,用两泡泪汪汪的水眸直望着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尹若奇不假思索的走向她,弯腰打横抱起她,对殷震说:「我带她去医务室。」 在众人的目送下,他抱着她离开文艺厅,走在办公大楼的回廊里时,擦身而过的财团职员纷纷投来好奇眼光。 由于连舒舒时常到各个部门做支持,所以各个部门的人多少认识一点,因此她感到很难为情。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你确定?」他冷冷瞥她一眼,没依言放下她,继续走。 虽然他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可她看得出来,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连吭都不敢再吭一声了,任由他抱着走。 嗳,他的怀抱好宽阔、好结实、好温暖,跟她记忆中的感觉完全没变。 她微微抬头偷瞄他,这张脸、这个怀抱,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 轻嗅着他清淡好闻的古龙水味,不知不觉地,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头不自觉靠入他的肩窝,背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 她无理头的联想到,这个男人就像某款网络联机里的祭司角色,只要碰碰她、念念咒语,她的生命值指数就会回升。 也许,他可以治愈她身上的疼,然而,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痛呢? 尹若奇抱着连舒舒走进医务室,将她放到诊疗椅上。 「怎么了?」医务室的专属医生询问。 「我的背刚刚不小心撞到。」连舒舒回答。 「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连舒舒犹豫一下,望向站在身边的尹若奇,央求道: 「可不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 尹若奇的眼神悍然写着「不」。 好吧,退而求其次,她转而问医生: 「一定要掀衣服吗?」 医生好笑的回道: 「如果不掀衣服,我怎么诊断你的伤?我又没有透视眼。」 「可是有别人在。」她嗫嚅,在尹若奇的迫视下愈缩愈小。他虽是一派的温文尔雅,可眼神像要把她拆吃入腹! 他在气她整整一个月没跟他联络吗?自那天起,她甚至干脆连网络都断了,不再流连于由计算机程序制造出采的虚拟幻境,可说与他撇得干干净净。 她说他是「别人」? 尹若奇的眸子一黯。「反正你的身体我早就全都看光了,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倏地一把火烧上连舒舒的脸,烧得她面红耳赤,不住忿然瞪他一眼。过分!他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害她一张脸不知该往哪里摆。! 尹若奇仍旧面无表情,直直注视着她。 四目相接,火花霹雳交错,怒火中夹杂着不可错辨的欲火。 纵使只见过一次面,纵使一个月不闻不见,但两人之间的吸引力仍顽固存在,甚且更强。 医生自以为有趣的开玩笑: 「既然如此,就算你脱光也没关系嘛!」 「你闭嘴!」尹若奇和连舒舒同时转向他怒吼。 医生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一脸的无辜。 「怎么,难道你怕被我看了身体后,就会忍不住欲火焚身吗?」尹若奇平声淡调的激将道。 可恶,竟然又说这种教她丢脸的话! 「我看怕会欲火焚身的人是你吧!哼,脱就脱,老娘怕你啊!」她挑衅回去,伸手解开衣扣。 她的个性平常温温顺顺的,但就是禁不起激,一旦被激到,原本就不怎么理智的个性便会飞去撞美国的双子星大厦,炸得片甲不留。 「不用真的全脱啦!」医生急摇手。 「你闭嘴!」两人再度吼他。 医生又被吼得满脸黑线条,心忖他今天真倒霉,遇到这对怪情侣── 在他眼中,尹若奇和连舒舒无异是一对恋人,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小俩口正呕气哩! 连舒舒脱下上衣,露出内衣包覆住的惹火浑圆,丰艳的曲线让医生的眼珠子突出来,险些没滚到地上去。 尹若奇眸光一沉,迅即拿起她的衣服反套回她身上,只露出她的背部,密密遮住让人口水直流的好身材。 「你可以看了。」他口气森寒的对医生下令。 一脸痴呆的医生赶紧擦擦口水,诊察连舒舒背上的伤。「这里会痛吗?还有这里?」不过在尹若奇凛冽的逼视下,他只敢用手指轻碰,否则他怀疑这男人可能会把他的骨头打散。 「痛……」医生的轻压仍让她痛得低喊。 尹若奇一见她背上明显的红痕,浓眉紧紧皱起,一道疼掠上心头。 「幸好没伤到脊椎。不过撞到的地方会变成瘀青,先用冰袋冰敷一下,瘀青才不会扩散。」医生说明着,从冰箱拿出一只冰袋交给尹若奇。「可以去那边的床上趴着敷。」 「谢谢。」尹若奇接过冰袋,扶起连舒舒走向医务室一边的床。 「我下班回家再敷就好了。」她拒绝,想赶快从他身旁逃走。 「少啰嗦!」他冷声揪她回来,不容置喙地把她面向下按倒床上,然后拉上床边的布帘,隔绝外头的世界。 「啊,好冰哦!」背上陡地荡开一阵冰冷,她不禁轻呼。 他坐在床沿,一眨不眨地凝视她,一只手按在冰袋上,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腰上,以的炙如火的手心煨着她的肌肤。 冰与热同时期上她的身躯,引发她一阵阵战栗。 此时与他单独相处,她不禁有点害怕,今天的他看起来太危险了,和上回的文质彬彬迥然不同。 当然,这是有原因的。这个可恶的女人就像空气般消失了,不call他也就算了,竟然也不回他的e-mail,整整一个月音讯全无,躲得连个鬼影都不见。 他有时不得不怀疑,那晚是不是只是场狂野的春梦。 不可能是梦! 他只要闭上眼,仿佛就可以听见她的娇呻欢啼,可以触摸到她的雪腻柔肤,他记得她尝起来的香甜味道、深埋在她体内时的悸动,以及驰骋在她紧嫩间的激绝快感,他的脑子全塞满了她。 于是,他由最初的失望转变为愤怒。 难道那晚对她而言完全不具任何意义?难道他只是她寻找刺激的一夜情对象?难道他只是一厢情愿? 一堆难道让他愈想愈生气,气她更气自己。 真他妈的见鬼了!他觉得自己变得婆婆妈妈的,竟然对一个只见过一次、只上床过一次的女人念念不忘,搞得心神不宁,这是从不曾有过的事。 「你为何没打电话给我?」他终于发难质问,嗓音和眼神一样饱含冷愠。 她怯怯的回道: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你的手机号码弄不见了。」才怪,她是把它揉成一团扔了! 他会相信才有鬼!「为何没有回我e-mail?」 「我没上网。」 「是吗?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躲我?」他的眼神与声音更冷。 「当然不是!」她矢口大声否认。 「如果不是,那是为什么?」他想不到任何理由,那日她并未表现出任何厌恶样子,甚至可以说十分享受。 连舒舒支吾难言。她怎么能向他坦白,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要躲他,她害怕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他呀! 她苦恼着,也被他困扰着。 原以为像他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大概只会把她当做一夜情的女人,才不会把她看在眼里,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她所想。 他为何如此在乎她?她有点不明白,但又忍不住心生一丝丝的期待。 他……喜欢她吗? 而这喜欢,有多少真心的成分? 尹若奇见她攒眉沉思,丽容写满苦恼,怒火又攻上心头。 这女人到底在苦恼什么?他才是那个该苦恼的人吧! 大部分的女人都巴不得能粘上他,可她却避之惟恐不及,为什么?她晓不晓得她糟蹋了他的真诚? 哼哼,他非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摆在她腰上的大手开始不规矩的游移,在她的背肌上滑动,摸入她的窄裙里,由粉腻的长腿一路往上爬。 「你做什么?」她不由自主的一颤,扭头望向他。 他俯下身,在她耳畔呢喃:「处罚你。」他露出温柔的微笑,但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分不太出来,他是想狠狠的揍她一顿,还是想狠狠的和她做爱,做到她十天下不了床。 事实上,这两项他都想付诸实行。 「不要这样!」她慌张地伸手想撇开他的手,却被他另一只手抓住,压在她头顶上,令趴着的她动弹不得。 温暖的气息呼在她鬓边,耳垂落入他湿热的嘴里,舌头像一把火在她的耳垂点燃,猛烈延烧到她全身。 他的手没闲下来,继续朝她最隐私的源头扰去…… 狂肆的快感骤然凝聚成狂风暴雨,从他的指尖扩散到她的四肢百骸,席卷她所有的感官。 她差点呻吟出声,连忙咬住下唇。 天……他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用他「邪佞的手指」来「处罚」她吗? 「不要……啊……讨厌,走开啦……」 布幕内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低的,但还是细细嘤嘤的传出。 医生吞了吞口水,听得脸红心跳。 他很想出声阻止他们,但想起尹若奇可以让人结冰的眼神,他只好继续让香艳刺激的低语「折磨」他的耳朵。 「医生,我肚子不舒服。」一名职员忽走进医务室。 「好,我看看。」 有人进来了……快住手……连舒舒用迷蒙的星眸瞪尹若奇。 他嘴角邪扬,没就此罢手。 她惊喘一声,把脸埋入枕头里,死命咬紧牙关。 若教人看见她在医务室里被「性骚扰」,虽然她是受害者,但她以后还是没脸来公司上班了。 「求我,我就放过你。」尹若奇在她耳旁低语。 「可恶……嗯……求你……不要……停……快停……」她很没骨气的颤声讨饶。 「什么?不要停?」一抹邪靥绽上他的俊脸。「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我怎么忍心不遵从呢?」 「嗯……你……过分……啊……」 过分?他还想对她做更过分的事呢! 他残忍地将她逼向溃决的临界点。 高潮的电流从脚趾往脑门窜上,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痉挛抽搐。 「啊!」她受不了了! 「医生,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你可能因为肚子痛,听错了。」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布帘里正春光无限。 早知道就别叫他们在这里做冰敷,这下可好,冰袋冰敷变活体热敷,医务室变免费宾馆,嗟! 「可是我真的有听到。」 「啊,别拉!」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布帘被抵不住好奇的职员拉开,活色生香的一幕立时暴露在外人眼前。 职员当场楞住,嘴张大大得像下巴脱臼。 医生火速重新扯上布帘,脸红尴尬的干咳两声,睁眼说瞎话地为他们的行为解释道: 「你别误会,他们是在做某种复健运动。」 放屁,这算哪门子的「复健运动」! 从极乐世界堕入十八层地狱的连舒舒,瞬间冻结成一块化石。 呜呜……这下她真的完蛋啦! 第六章 「没想到你的网络情人竟然是我的员工,实在太巧了,哈哈!」殷震仰头大笑。 尹若奇耸耸肩。「我也没想到。」 殷震向他求证: 「听说你刚刚和她在医务室里亲热,是不是真的?」 他反讽: 「贵财团传递八卦的速度不比某周刊慢嘛!」 「你也太猴急了,连去旅馆开房间的时间都等不了。」 「我记得你的猴急程度不下于我,不然你老婆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搞大肚子。」尹若奇反唇相稽。 「你也想赶快搞大我的员工的肚子吗?」 「那也要看看她肯不肯让我搞大。我不像你,喜欢对自己看上的女人霸王硬上弓,我尊重女性的自主意愿。」 「得了吧你,你敢说你在医务室不是霸王硬上弓?」殷震嗤之以鼻。尹若奇登时无言以对。 严格请起来,他的确是霸王硬上弓,可惜这弓只上了一半。回想起方才的事,他不由得讶异自己竟然丧失理智。 普天之下,也唯有连舒舒能令他失控。 失控的人不只有尹若奇,在同一栋办公大楼的另一个小角落,另一个人也失控了。 「你们谁敢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发疯给你们看,」连舒舒掩耳对挤在她身边的人大叫,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见人 「好了,好了,大家快回自己的部门吧。」常诗春拍拍手掌说道,替连舒舒解围。「如果有任何最新、最劲爆的消息,我会代她传达给各位的。」 人们这才鱼贯离开狭小的办公室。 反应总是慢人三拍的白慕愉不怕死地凑上前,笨笨的问: 「舒舒姐,你发生了什么事?」 连舒舒顿了顿,下一秒,她像疯婆子一样抓狂了! 「啊──啊──啊!」她抓着头发尖叫,把一堆文件扫到地上用力踩跳。 白慕愉吓得躲到韦晓宝背后「皮皮锉」,还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踩中了连舒舒的地雷。 常诗春翻翻白跟,回自己的桌位忙去。这个时候她才不敢再对连舒舒说半句话,她可不想刺激连舒舒更加抓狂。 被抓去出公差的童子基此时恰好回来,撞上这一幕,一头雾水地问出和白慕愉相同的话。 受不了这对白目二人组。这回连韦晓宝都翻白眼了,悻悻拉着白慕愉靠边闪,免得扫到台风尾。 连舒舒又一顿,慢慢的转过头望向童子基。 妈呀,贞子重出江湖啦! 童子基被她恐怖的脸吓得倒弹三尺,接着一眨眼的工夫,他猛地被撞倒在地,身上坐了个贞子……喔,不,是连舒舒。 「连大小姐饶命啊!我不是故意偷吃你的蛋糕,因为它看起来太好吃了嘛!」他哎哎叫着,自曝罪行。「连姑奶奶、连女侠,小的下次不敢了,女王饶命啊!啊啊──救命啊──」 一时间哀鸿不绝于耳,令人闻之不忍。 可是没人好胆敢伸出援手,还悲悯的道:「童子基,你就当做是日行一善,做一下她的出气沙包呗!」 妈呀,这个日行一善未免太惨烈了! 泄愤的粉拳直落,咚咚乱捶一通,幸亏童子基身强体壮,不然一定会被连舒舒打成重伤送医急救。 不过,他也不是全然受害,眼见她胸前的波涛汹涌近在咫尺,因激愤的动作都快蹦出衣领外了,这等美色风光,就算捱得鼻青脸肿也值得呵。 「这个部门真热闹。」 常诗春闻声抬头,赫见殷震站在办公室门口,赶紧恭敬的起身招呼:「总裁好!」 「这也是在做某种复健运动吗?」殷震打趣,饶富兴味的笑望地上的连舒舒和童子基。 死了,八卦传到大老板那里了,她恐怕要回家吃自己了!连舒舒僵在原地,欲哭无泪。 一直躲在角落避难的课长连忙出来,上前哈腰迎接。 「这位是尹氏生物科技的总经理。」殷震站开一点,介绍站在身后的尹若奇。「最近殷氏和我们财团有一项合作计划,需要一名额外人手,不知道谁能担任?」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全指向呆坐在童子基身上的连舒舒。 尹若奇面色黯沉的大步跨来,一把揪她起身,解救童子基于水深火热之中。 「殷总裁,这名员工借一下,我想好好和她谈谈和贵财团的合作计划。」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谁都感受得到他的熊熊火焰。 「请便,你们爱谈多久、就谈多久。连小姐,你直接下班吧。」殷震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哈,从没见过向来冷静沉稳的尹若奇吃醋!没想到原来他的醋劲这么大,实在太有趣了,哈哈! 尹若奇不顾人们的眼光,在众目睽睽下拉着连舒舒走出办公室,乘坐电梯至地下停车场。 在电梯中,其它人的暧昧眼光流转在他们身上,掩嘴窃笑。 连舒舒糗得想即刻入土为安,她的脸垂得低低的,都快埋到胸前的山峰间了。 「你的真实性格比在男人面前装花痴的样子可爱多了。」稍后,尹若奇转动着方向盘说道,将奔驰车开入川流不息的车阵里。 唉,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她抓狂,那一次在网吧时,就已经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恢复理智后,她沮丧不已。 「你是尹氏生物科技的总经理?」她问。 「很讶异吗?」 「嗯。」她闷闷应声,毫不为此沾沾自喜。他的身份只会拉宽两人的距离,教她更觉自己配不上他。 尹氏生物科技公司前身是一家中医院,尹家世代传承都是中国名医,传闻其祖先曾是皇帝御医,是以在社会上拥有特殊地位。 直到尹枢问,也就是尹若奇的父亲改革传统,将中国医学融合西方医学,创立了尹氏生物科技,投入医药及生物科学的研发。 但尹枢问毕竟是学医之人,不谙商场争战,于是便培养具商业才能的儿子来管理发展,迅速造就了在医药及生物科技领域的偌大版图。 公司的董事长虽是尹枢问,但他很多年前就移居美国,因此真正当家的是位居总经理的尹若奇。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尹若奇说。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连舒舒闷声响应。 他是含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弟,高贵如兰芷,而她则是株不起眼的路边野花,如何能与他平起平坐?她在心底默默告诫自己,她还是别抱麻雀变凤凰的美梦,以免末后成为天大的笑话。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直接把你载回我住的地方,我相信这样我们一定能谈得更『深入』。」他一语双关,刻意强调「深入」二字。 连舒舒心一怵,急忙说出住家地址。 「背还会痛吗?」他再问。 「还好。」一提及她的背,就会联想到在医务室发生的事,她倏地脸红心跳,惶然无措。 尹若奇不再说话,专注开着车。 她索性也默然不语,与他分享宁静的空间。 同一个时间,两人各自沉浸在不同的思绪中。 嗳,当有钱人真好,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奔驰车,真皮沙发的坐位又宽又软,真是舒服极了啊! 一起吃过晚饭后,尹若奇才送连舒舒回家。 连舒舒停伫门口,转身对尹若奇说: 「谢谢你送我回来。」 尹若奇站定,没有要走的打算。「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吗?」 「我没有咖啡。」 「茶也可以,白开水也无所谓,你不要跟我说你连茶或开水都没有。」 「对不起,不太方便。」她细声婉拒,不敢直视他,俏脸从下午的医务室事件后一直红到现在,整个人都还热烘烘的。 「不方便?为什么?你在家里窝藏从网络下载的野男人?」他的表情语调仍是温温的,但话意充满挑衅。 她柳眉一竖,娇斥: 「干嘛把话讲得这么难听,什么窝藏野男人,你才窝藏野女人咧!」 在他面前,她完全忘了维持以往的娇媚形象,他只要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激发她的真实性格,不再矫揉造作。 他目光炯炯的睇视她,轻道: 「没错,我是很想窝藏某个野女人。」 暧昧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她的脸烧得更红了。 不待她应允,他直接推开大门,不请自入。 见他毫不客气的登堂入室,连舒舒心想是赶不走他了,只得认命拿出一张拼布坐垫说: 「我这里很小,只能坐地上。」 尹若奇盘腿坐下,环视周围。 连舒舒住的是租来的小套房,大门右手边是一间小浴室,左手边是衣柜,房间中摆着双人床、单人沙发,日武矮桌、电视柜、书架,几件家俱便占去大部分的空间:角落设有一组简单的厨具流理台。 此时连舒舒正在流理台前忙着泡茶,他的视线胶着在她的背影上,久久转移不了。 直到目前为止,他仍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何深受她吸引,她并不是他欣赏喜欢的类型。 他一向欣赏成熟聪慧、独立自主的女性,但眼前这个女人,外表固然成熟,但性格称不上聪慧,甚至可说是有点愚蠢;她的生活也许独立,但她的精神显然不够自主。 可是她就是吸引着他、心疼着她,不需要任何能以逻辑判断的原因。 或许,当没有原因的爱上一个人时,唯一的原因便是所谓的「缘份」吧! 呃,爱? 不禁错愕自己心底的想法。 他爱上她了吗? 俄而,她将一杯热茶端到他面前,然后也坐下。 他的健硕使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狭窄,致使她的眼睛不论往哪里飘,都会瞧见他的存在。 尹若奇径自悠然饮茶,连舒舒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象比着耐性似的,两人沉默相对,寂静的空气暗潮汹涌。 最后,连舒舒受不了先投降,开口打破闷死人的静默。 「尹总经理……」 「若奇。」他也开口了,截断她的话。 「什么?」 「叫我的名字,若奇。」他又悠悠地啜一口热茶。 「喔。」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别扭地绞着葱白玉指。 真奇怪,这里明明是她的地方,怎么反而紧张的人是她,而不是身为客人的他? 只见他大老爷似的老神在在,好象他才是主人一样。 饮着茶,他眼角瞥见几本散置在一旁的书,封面是粉柔美丽的少女图绘,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他放下茶杯,随手拿起。「你喜欢看言情小说?」 「嗯,我平常没事最喜欢看言情小说了,有一些真的很好看哦。」说起兴趣,她陡地双眼发光。 他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可以介绍几本给我吗?」 「当然可以。」她当即跳起来,从书架搬下一堆书放到他面前。 他一看,这些书的书名不是xx情人、oo女奴,不然就是什么「残酷夫君」、「邪佞情郎」、「霸爱暴君」之类的,一听就觉得很受虐。 「这本,还有这本,以及这本。女主角好可怜,我看着忍不住都哭了呢。」她兴匆匆的热心引荐。 他翻开书内页……她确定她看的是言情小说,而不是色情小说?随手一翻,便翻到火辣辣的性爱描写。 尹若奇看得口干舌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连舒舒兴高采烈的说: 「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看,不用急着还我。」 这下,换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诚心诚意的道: 「谢谢。」 他合上书,暗暗做着深呼吸,强力压制在体内作祟的欲望,他万万没想到会被女性读物撩起欲念。 然而最能煽动他欲念的,当属眼前的性感尤物。 他想要她!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他不仅贪恋她销人魂魄的胴体,他要的更多、更多。 他想要更多什么? 他在心底问着自己,左思右想,豁然明白真正的渴望,他不仅想要她的人,更想要她的心。 是啊,爱就爱吧! 爱神的强大力量,岂是他这个凡夫俗子所能抗拒的? 「虽然很多人批评言情小说充斥黄色废料,但那些只是少部分,其实有很多都很有内容的。」连舒舒没察觉到他的眼神散发出强烈波动,兀自兴致昂扬的谈论。「还有啊……唔……」 他陡然吻住叽叽喳喳的红唇,夺去娇滴滴的莺嗓。 这个吻是温柔的、缠绵的,也是深入的、热情的,燃烧了她身体、溶化了她的心灵。 她没挣扎,幽幽的叹息一声,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响应他的唇舌,与他缠绵缭绕。 她喜欢他的吻,他的吻令她觉得自己备受珍宠。 当他的唇离开她时,她的脑袋已糊烂得七荤八素,星眸半合,娇躯虚软轻颤,不由自主地期待后续激情。 「我差不多该走了,谢谢你借我这些书,我会好好拜读。」 什么?她眨眨眼,拢聚迷离的焦距,望进他的神色自若,仿佛不把这个吻当做一回事。 她霍地回神,起身送他,眼底闪过一道失望。「不客气,请慢走。」她以为他会留下来,结果是她自作多情了。 来到门边,他停了一下,似严肃、又似开玩笑的问她: 「你不留我下来过夜吗?」 她硬道: 「我从来不让男人在我这里过夜。」 「很好,继续保持这个好习惯。」他拍拍她的脸,很开心的笑了,吹着口哨离去。 听着他的口哨声渐渐远去,连舒舒才完全关上大门,心思复杂的瘫坐门边,手指抚住被饱尝过的唇,心跳节奏混乱无序。 他一下子表现得很重视她,一下子又好象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家伙反反复复的到底在于嘛? 可恶,耍她啊! 尹若奇走出连舒舒住的公寓后,口哨声随即停止,从容的神色转变成痛苦的压抑。 坐入车里,额头靠上方向盘喘息,他全身每一条紧绷的肌肉都满胀欲望,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其实,他大可强硬留下,连舒舒绝对无法抗拒他。 当他看见她眼里浮现失望时,他险些冲动地抱起她,把她拋在床上,在她身上纵欲逞欢。 可他以最大的自制力强忍下了,因为他明白,建立在爱欲贪欢之上的关系,并不能让他获得他真正想要的。 他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正挣扎困惑着,倘若让她错觉他也像其它男人一样,只觊觎她的肉体,她很可能会再次逃离他。 所以,他要很有耐心的撒网,仔仔细细地网住这条外表看似豪放、实则封闭内心的美人鱼。 第七章 「连小姐,麻烦你把这份文件送到尹氏生物的总经理办公室。」 李秘书把一份文件交给连舒舒。 连舒舒愕然。 「我送去?」 「是呀,尹总亲自交代的,他要你现在马上送去给他。」李秘书满脸笑意的吩咐。「不过你不必急着回来,这是总裁交代的。」 李秘书走后,韦晓宝挪揄道: 「哇,竟然让总裁大秘书亲自送文件来给你,舒舒,你快出运了哦,到时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 「晓宝,你别再取笑我了。」 连舒舒忍不住哭丧了脸。看来,全公司的人都晓得她和尹若奇「关系匪浅」了。 「好啦,诗春姐知道你委屈,乖,快把档案送去。」常诗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但眼里亦充斥笑意。 当连舒舒拿着文件临出办公室前,童子基很不识相的放马后炮: 「舒舒,记得不用太急着回来哦!」 「找死啊你!」连舒舒随手抄起常诗春桌上的一本小说k过去。 童子基哟一声,中弹倒地。 「童子基,我看你的白目程度快超过慕愉了,活该。」韦晓宝凉凉讪笑,毫不同情他。 童子基倒在地上没爬起来,脸上盖着翻开的小说。 「好狗不挡路,还不快起来,少在这里装死了。」常诗春用脚尖踢踢他。 「嗯……喔……她发出嗯哼娇吟,身体随着他手指的舞弄而起伏,嫣红加深,绽放成一朵艳绝眩人的红花。」童子基蓦然抑扬顿挫的朗诵起来,还嗯嗯哼哼地学着女人的呻吟声。「诗春姐,你这本书好耶,借我看!」 「少发春啦你,你这个中国最后一个处男。」常诗春用力k他一记爆栗,把小说抢回来。 「诗春姐,你太过份啦!干嘛给人家取这种外号?」童子基不服气的抗议。 常诗春撇撇嘴,狠狠再往他的痛处踩上一脚: 「干嘛,还不承认啊,你本来就是中国最后一个处男,不然就不会叫『童子鸡』了。」 童子基捂胸做重伤不治状,哇哇大叫: 「啊啊,诗春姐,我的心这次真的被你戳死啦!」 唉唉,想他童子基生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可偏偏人如其名,是个未经人世的纯洁处男呀! 「我甜蜜的冰淇淋会咬人呵。」他轻笑,毫不在乎肩膀的疼痛,直冲着她的最敏感点勇猛施力,逼得她无处可选。 天……她快崩溃了…… 尹若奇目不转睛看着连舒舒借他的小说,看得也快崩溃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睡着,没想到竟欲罢不能,一本接一本,他觉得自己好象快变成欲求不满的好色欧吉桑了。 看过她强力推荐的几本小说后,他终于了解她说女主角很可怜的原因── 她们三不五时就会被冷酷残暴的男主角用「邪佞的手指」和「从黑色丛林中窜出的肉色巨蟒」欺负得昏昏死死去,连他一个大男人的,都会忍不住想为她们掬一把同情的心酸泪。 此外,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和场景都有。 女主角不小心滑一跤,或从山崖上跌下来,两脚开开还可以理解,但竟还会好死不死跌上男主角的「擎天一柱」,这只能教他大呼不可思议,紧接着当然就「长驱直入」、「登峰造极」了…… 基本上,他觉得折断的可能性比较大,更劲爆的还有一边骑马一边做,最恐怖的是高空弹跳。 虽说这类描述有违人体工学,甚或超越平常人所能理解的逻辑范围,但坦白讲,他很佩服能写出这些书的作者,她们必需想破脑袋变换人体各器官的形容词,辞汇之丰富着实使他叹为观止。 他突然有种无聊的领悟── 原来当男人在看a片时,女人则在看言情小说。 当然,这些火辣辣的言情小说比a片有内容太多了,不论男女主角滚得有多凶,但至少都还有剧情可言。 只是他不得不怀疑,连舒舒在网络上所透露的「不良憧憬」,是否便源自于此? 「叩叩──」秘书叩门进入。 「总经理,万事通征信社的李先生找您。」秘书看到尹若奇手上的小说,不禁微微一怔。 他面不改色的把书收起来。「请他进来。」 「是。」李秘书走出时,因努力忍笑而脸部扭曲。等一下她要偷偷告诉大家,总经理在看言情小说耶! 「谢谢。」一名中年男子进入,将一只牛皮纸袋交给尹若奇。「尹先生,这是你要的调查报告。」 尹若奇接下,开了一张支票给他。 李先生眉开眼笑的收下支票,慎重的折起,收入口袋里说: 「为了感谢你雇用本公司,我再给你一个建议,这种女人不适合当老婆,只适合当情人。」 尹若奇凝起俊脸,不快道: 「我不需要你的建议。」 李先生耸耸肩。「以后如果还有任何这方面的需要,请记得找本公司,谢谢。」 他道谢后走出办公室。 来到门外看见连舒舒,他的眼睛闪过一丝诧然。 当尹若奇犹豫着是否要打开档时,秘书又进来报告:「总经理,殷氏财团的连小姐送文件来了。」 他的墨瞳发亮,收起未开封的文件。 「快叫她拿进来。」 须臾,连舒舒走进办公室,拉长手臂将文件放到他桌上。 「尹总经理,这些档请您过目,如果有任何问题,请直接联络本财团的联合企划课或李秘书。」她一口气说完,转身就想落跑。 「等等!」温和而威严的声音顿住她的脚步。 「请问还有什么事?」她战战兢兢的回身。 「等我看完之后你再拿回去,先在那边坐一下。」他指指办公室里的沙发。 连舒舒正襟危坐,一颗心惴惴不安,再笨也晓得尹若奇不可能单单只是叫她送档,不然就不会指定她。 他无言翻阅着文件,看似专注,实际上注意力全被她吸过去了,眼尾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她。 她坐得直挺挺的,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摆在大腿上的双手扭成十个小结,掩不住紧张惶恐。 她是在怕他吗?为什么? 他「啪!」一声地合上文件。 「看完了,你可以拿回去了。」 其实这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档,叫快递送也可以,他的真正目的早就不言而明,昭然若揭了。 「是。」 她戒慎恐惧的走过去拿。 当连舒舒伸出手时,尹若奇倏地抓住她的手一扯,拉她跌进他怀中。 「啊,你……」 他的手指抚过她绯红的唇办,软声道: 「别怕,我不会吃了你的。」 才怪,他的眼神看起来像要吃了她! 「快放开我,这里是你的办公室,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连舒舒挣扎,但力量微弱。 「你忘了,我们在医务室里早就被人看到了。」 瞧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火气一提,杏目圆睁的埋怨起来: 「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公司里有多惨,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对于医务室的「性骚扰」事件,她简直百口莫辩,只能一个人又怒又羞的急跳脚。 「众所注目,有何不好。」 他还是该死的不当回事似的,真气死了她。「注目你个头啦,被人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会好才有鬼!」 他浓眉一挑。 「好凶哪。」 她一顿,嫣红了脸蛋,羞忿交加地推他。 「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等我看完你的背后再回去。」他揽住她的腰抱起她,走向设置在办公室后方的休息室。 「我的背好了!」 「才怪。」 不理会她的抗拒,他将她放在床上,转过她的身子令她趴着,掀起她的衣摆。 「果然都瘀青了。」轻抚雪白肌肤上的青紫瘀痕,着实心疼极了。 他的触碰教她一颤。 「只是瘀青而已,很快就会……啊,你干什么?」 「脱你的衣服。」 他回答她愚蠢的问题,在她来不及反抗前快速脱掉她的上衣,解开内衣的背扣。 「你你你……」她急得结巴,像离水的鱼挣扎扭动。 「别乱动。」 他轻却有力的按住她。 她的背上突然漾开一阵清凉感,一股中药味飘散开来。 「我家五代都是开医馆的,所以我懂一些病理推拿。」他淡道,厚实的大掌揉上她的背。 她眨了眨美眸,噗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 「你的话跟港片『干柴烈火』里女主角常讲的话一样。」她笑,整个人在他的按摩下放松了。 呵,他和她不就是「干柴烈火」吗? 他也笑了。「放轻松,好好的享受。」 「我已经放得很轻松了。」 她闭上双眼,满足如一只被搔抚的猫。好舒服啊,专业按摩师可能都没按得比他好呢! 他的手掌游移在她雪嫩的背肌上,速度不疾不徐,力道恰到好处,中药的清凉感转为温热,暖暖烘慰着她,舒服得连骨头都要酥了。 她懒洋洋的呢哝: 「我告诉你一个有关推拿的笑话哦。有一天,国术馆的一对师徒正在讨论有关徒弟的推拿技术问题,师父问:『徒弟啊,师父教你的推拿术,现在帮病人推拿的效果怎么样啊?』,徒弟回答:『师父,我照您教的推拿术,可是才没推几下,病人就跑掉了。』师父再说:『没关系,我再教你几手擒拿术,病人就跑不掉了。』哈哈,你觉得好不好笑?」 她转头询问他,.视线直直撞入他火光炽耀的眼底。 「我跟这个推拿师父一样,不但懂推拿术,也懂擒拿术。」他深深凝睇着她说道。 「是吗?真的好巧。」 「所以如果你这个病人敢跑掉,我就用擒拿术把你抓回来。」 「然后呢?」她咽了咽唾沫,忽然觉得喉咙好干。 他缓缓俯身上前,在她耳畔柔吟: 「然后,你就永远也跑不掉了。」 他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她不仅骨头酥了,连心神都酥了…… 「舒服吗?」尹若奇问,低沉的嗓音如醇酒醉人。 「舒服。」连舒舒有气无力的回答。「我的肩膀最近有点酸痛,顺便帮我捏一捏吧。」 竟指使起他来了? 他挑起浓眉,黑眸饱含宠溺的笑意,手掌往上移动,来到她的肩膀,有力的揉捏起来。 「啊……嗯……」她轻哼。「就是这里,再用力一点。」 力量依言加大。 「喔……就是这样……好舒服,不要停……啊……好棒……」 媚到不行的哼吟盈满耳际,这下不但连舒舒的骨头舒服得酥了,连尹若奇的也都快酥了,除了胯间的那一处之外。 抑制不住地,被文明外衣困住的欲望迅速膨胀,剑拔弩张地想要冲破层层布料,挣出生天。 「舒舒,你想要更舒服吗?」他的嗓音更低沉了。 「嗯。」她软绵绵的趴着,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我让你更舒服好不好?」 「好。」这时若叫她去死,她可能也会说好。 他将她的裙子推到腰间,手掌罩住她挺翘浑圆的臀办。 她吓一跳的动了动,睁开朦胧美眸瞪他。 「你要做什么?」 「放轻松,相信我,这很舒服的。」他轻柔却不失力道的揉捏。 果然如他所言,没想到屁股揉起来真的满舒服的,没两下她就又全身酥软,任他又揉又掐。 然而,这舒服却掺杂了一种隐约的热辣感。 尹若奇的专业虽不在医,但从小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他了解人体的性感带在哪里,亦晓得如何以按摩催动情欲。 不过这是他首次使用这种推拿技法,光看连舒舒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技巧在她身上发挥了极致效果。 「嗯……唔……」她嘤咛出声,在体内扩散的热辣感逐渐明显,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 当他的手滑到她的大腿内侧,以一种舒缓却灵活的方武按揉她的肌肉时,她开始轻喘,强烈渴望他的手临幸底裤里的芳沼湿地。 几乎是不自觉的,她微微抬起臀部,轻轻扭动,仿佛邀请他享用。 天……她快受不了了…… 性感的景象箭般的刺穿过尹若奇的身体,豆大汗水由他的额头上滴落,破碎在无瑕的冰肌上。 他看着他的汗水在她身上缓缓滚动,掠过腋下,淌出一条水痕,消失于埋在床褥里的雪白丰满。 是床褥吸收了他的汗水,抑或是她? 想象着他的汗水浸湿她花苞似的乳峰,炎炎欲火益加嚣狂。 他想进入她,如辛勤的农夫耕耘潮湿的沃土,他要细细耙开每一寸春泥,畅意播种,植出一朵最灿艳的玫瑰。 本来不想贸贸然的再与她有肌肤之亲,但极度的紧绷令他也受不了,再忍耐下去肯定会自爆身亡! 很快的,他尽褪两人身上的衣衫。 「舒舒,你想要我吗?」他沙哑呢哝。 肉都放在砧板上了还问这种废话! 她扭头瞪他一眼,欲火焚身的她甚至已经说不出话了。 「说啊,你想要我吗?」他强抑着欲望再问,迟迟不肯满足她。 「你……」她挤出声音。 「嗯?」 「我……嗯……我想……要……」 「surprise!」 一剎间,动作僵顿,地球的转动似乎冻结了。 「糟糕,sorry,我不知道你们正打得火热。」一名年轻女孩笑嘻嘻的站在门口,亮丽的俏脸上堆满粲粲笑靥,却不为自己中断了别人的好事而有罪恶感或羞涩感。「哥,你都还没进去就出来了,有点丢脸哦!」 「尹、若、美!」狮吼震天,几乎快震碎了大楼的玻璃帷幕。 「尹总经理,我回去了。」连舒舒拿起文件对尹若奇说,整张脸烧得火辣火辣,连耳根和脖子都红通通的。 尹若奇拉住她,在她耳边轻喃: 「我保证下次一定满足你。」 红潮泛到耳根子去,她抱着文件飞也似的匆匆逃离。 她今年一定命犯灾星,而这个灾星正是尹若奇。她想,不然不会连两次和他「那个」时被撞见,真是丢脸丢到吐鲁蕃洼地去。 连舒舒走后,尹若奇凝起俊脸问妹妹:「你怎么跑回台湾了?我记得美国这几天并没有连续假期。」 尹若美鼓起腮帮子发难: 「哥,你都不关心若艳喔!」 「若艳发生什么事?」 「呃,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走了,再见。」她心虚的挥了挥手,旋身赶快要落跑。 「你给我站住!」尹若奇喝道。「说,若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就她……她打电话给我说……说她……」她支支唔唔。 「说什么?」 「算了,这种事不告诉你也不行。」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吸口气说;「若艳她怀孕了!」 尹若奇一听,脸色更难看了,沉冷的再问: 「对方是谁?」 尹若美软声求情: 「她没告诉我,唉,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应该死都要把她拖去美国和我一起住。哥,你千万不要为难她,她已经很痛苦了。」 「你忘了吗?她也是我的妹妹。」 尹若美闻言才松一口气,转移话题: 「对了,哥,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殷震的一名员工。」尹若奇避重就轻的回答。 「厚!你竟然搞女人搞到殷大哥的员工身上。」 「你这丫头说话真难听。」他没好气地掐掐她的粉颊,笑意重回眼中,他就是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没辙。 尹若美不放心的再问: 「哥,说真的,若艳的事你要怎么处理?」 「我待会儿就去找她谈谈。」 「你不能太为难她喔!」她揪住他的衣服,很认真的再次提醒他。 「你放心。」他宠爱地揉揉她的头发。「她虽然和我们同父异母,但是她和你一样,都是我最宝贝的妹妹。」 第八章 怎么搞的,她竟然看不下平常最爱的言情小说? 连舒舒长长叹一口气,合上怎么看都只看了一页的书,然后打开电视一直猛转台,没有一个频道能固定五分钟以上。 「好闷啊!」她曲腿窝在床边的沙发里,万般聊赖的喃喃自语。 她的眼睛虽看着不断转变的电视画面,但却视而不见,整个心思都缭绕在尹若奇身上。 这个男人明显和她交往过的其它男人不同,即使她再笨,也感受得到他的体贴绝不是作假。 他也不掩饰对她的强烈欲望,可他亦细心顾及她的感受,不会只考虑他自己的宣泄需求。 跟他在一起时,她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情感。 不可否认,她完全被他吸引住了,甚至喜欢他、爱上他,不然她就不会感到矛盾惶恐。 自觉一身污秽的她,如何配得上这样一个迹近完美的男人? 他应该去找那种纯洁、聪慧、家世良好的女孩。若说她们是白鸽,那么她便是乌鸦。 她突然想到了则伊索寓言── 有一天,天神宙斯召唤所有的鸟儿,想从鸟儿里挑选出一只最美丽的鸟做为鸟中之王。 乌鸦知道自己的外貌绝对不可能中选,但又抑不住虚荣作祟,便捡起其它鸟儿掉落的鲜艳羽毛,努力装饰在自己身上,遮蔽住原来的漆黑。 当宙斯从鸟儿间看见色彩缤纷的乌鸦时,即立他为王。 众鸟一见自己的羽毛在他身上,纷纷愤怒地从他身上拔走原本属于自己的羽毛。 美丽的羽毛没了,他又变回原来丑陋的乌鸦了。 想当然尔,乌鸦没有成为鸟中之王,他汲汲营营想争得荣耀的光环,但到头来只是白白浪费精力。 她觉得她就是这只愚笨的乌鸦,努力装扮只为掩饰丑陋的自卑,赢取男人虚伪自私的爱情冠冕。 假如她是乌鸦,那么尹若奇便是宙斯,当他发现她是乌鸦时,他还会疼她、爱她吗? 以常理推断,答案很明显的是…… 「叮咚──」 电铃声响起,打断她纷扰的思绪,她放下电视遥控器走去开门。 门一开,不由得大惊失色: 「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和人打了一架而已,你可以帮我擦药吗?我觉得我快失血过多而死了。」尹若奇说,俊脸虽然挂了彩,但表情一如往昔从容优雅。 「快进来。」连舒舒赶忙开门让他进入,拿出医药箱为他料理伤口。「又不是小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干嘛还打架。你看看你,伤成这样,要是被人晓得你尹大总经理和人打架,不知道会被那些八卦杂志写成什么样子?」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小心翼翼的上药,心疼得不得了。 他的微笑加深,她特有的娇媚嗓音此时听来如天籁。 此时她长发松松披散,脸上脂粉未施,这份毫不造作、真实纯净的美丽深深撼动着他。 他情不自禁的扬手,轻抚她的脸庞。 「你好美。」 她一愕,微微垂下小脸,因他的赞美而暗自心喜。「我现在没化妆,一点都不美。」 「不,真实的你最美。他勾起她的脸,很认真的凝视她。「舒舒,我想和你在一起,和真实的你在一起。」 她不住又一愕,怔怔回望着他。 「当一个男人跟你求爱时,在礼貌上,你是不是该响应些什么?」他求取她的答案,拇指轻抚没擦唇膏亦鲜丽可口的唇办。 「你……」她停顿。 「如何?」 「你是不是头壳被打坏了?」她的神色也很认真,掩不住千丝惊惶,心忖要不要叫救护车送他去急救? 换他一愕。倏地哈哈大笑,给她一个孔武有力的熊武拥抱。 她急嚷: 「小心你的伤口!」 「连舒舒,你总是让我惊奇不断。」他兀自抱住她不放,亲吻她芳香柔软的发丝。 「我哪里让你惊奇?」她任由他搂抱,眷恋他暖如阳光的体温,一点都不想推开,好想紧紧捉牢,永远都不放手。 他很温柔的回道: 「第一次看见你,我惊奇;网络上的你,我惊奇;那次约会和亲热时,我惊奇。连你一声不响的断绝联络时,我都惊奇。再次遇见你时,我还是惊奇。每见你一次,我就惊奇一次,我想,你会让我惊奇一辈子。」 他说话时看着她的眼神,教人都要融化成水了。 她的眸因他的话熠熠生辉。 「你说得好象我是魔术师一样。」 他疼宠地轻点一下她的鼻头,轻笑: 「对我而言,你是我生命中的魔术师,是上天赐给我的甜美恋人,让我的生命因你而更丰富、更美好。」 「是吗?」她傻呼呼的笑了。 虽然她早听遍了男人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然而,这是她听过最真挚动人的情话。 她的人融化在他的言语里,心却飞腾欢跃,仿佛又活了起来。 宙斯啊,我固然是只其貌不扬的乌鸦,但是乌鸦又如何呢?乌鸦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呀! 她无法预测未来的结果会如何,可她抗拒不了眼前甜美的召唤,即便这甜美无法天长地久。但她相信,当了一分钟的鸟中之王的乌鸦,一定拥有了一分钟的幸福。 她毅然决定,就算这次她会摔得粉身碎骨,彻底的万劫不复,她也要把握住这一分钟的幸福。 这一夜,尹若奇留下来了。 然后,他用一整夜的时间满足了她,也满足了自己。 黄昏市场热闹非凡,摊贩的叫卖声与家庭主妇的杀价声此起彼落,蔬果鱼肉的味道混成一团,虽然不太好闻,但大家都习惯了,杀价比较重要。 连舒舒下班后会顺路来此,在摊贩间穿梭,忙着挑选新鲜的食材。 简单采买完毕后,她回家,哼着歌准备做晚饭。她喜欢也习惯自己下厨,享受家庭的感觉,尽管只有她一个人。 今天的晚餐是一盘炒高丽莱,新鲜的高丽菜用大火炒得鲜翠青绿,口感又脆又甜;一锅蛤蜊汤,加些嫩姜丝,美味又营养。 还有昨天没吃完的花生卤猪脚,肥嫩香软的猪脚皮入口即化,真是好吃极了。 虽然菜色简单,但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开动了。」她举筷轻喊。 「叮咚──」 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她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门一开,一束红色玫瑰占据了她的视线,她不由得吃了一惊。 玫瑰后,是尹若奇优雅微笑的俊脸。 一瞬间的惊喜盈满她的心臆,她接过花束,退开身让他进屋内。 「在吃晚餐?」尹若奇看到日武矮桌上的菜肴。 「嗯。你吃过了吗?」她顺口问道,找出花瓶把花插上,摆在梳妆台上。 「还没。」他本想带她出去用餐,但桌上克难的菜色吸引了他的眼光。「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都是很粗糙的菜,我怕你会吃不惯。」 「不会,我喜欢简单的饮食。」他坐到矮桌前,拿起她的筷子夹了一口猪脚,双目登时一亮。「这猪脚真好吃,你自己卤的吗?」 「对,我喜欢下厨。」她再添一碗饭,坐到他身边。「可惜我这里的厨房太小,只能勉强煮些方便的莱。」 「我那里的厨房很大,你可以到我那里煮。」他大口扒着饭说。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温馨与柔情将她的心塞得满满的,她已经好久没有和家人在家吃晚餐了。 是呵,他此时给她的感觉就像家人一样,自然地融入她周遭的空气中,宛如他本来就是这里的一份子。 「看你好象几天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吃慢点,又没人会跟你抢。」她伸手拨去沾在他颊边的米粒。 他握住她的手,如同讨到糖吃的孩子咧嘴一笑。「实在太好吃了!舒舒,嫁给我吧,每天煮饭给我吃。」 她娇睨他一眼,心花怒放。「原来你是想娶一个煮饭婆啊?」 嫁给他……他是说真的吗? 不管他是不是说真的,但她因为这个理由搬进了尹若奇的住处,每天晚上和老管家福伯一起烹饪美味的晚餐。 从此,公主和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吗? 「尹若奇,你在干什么?」连舒舒娇声骇叫。 尹若奇奇怪的抬头望向她。「我在剪指甲啊。」 她冲过来,一把抢走指甲剪,双手叉腰的训诫: 「你不知道在晚上剪指甲会让父母折寿吗?」 「呃,是吗?」他一楞,突然想起好象有此一说。 「对啊,少爷,你怎么可以在晚上剪指甲?要是折了老爷和太太的寿怎么办?」福伯左旁边义正词严的帮腔。 尹若奇只觉得好笑,自连舒舒搬来同住后,福伯很快就倒戈到她那一边去,跟她变成同一个阵营了。 连舒舒人长得美,性格又温驯、又爱撒娇,更拥有一手好厨艺,他想,她以前的男朋友们一定都瞎了眼才看不出她的好。 虽然,她有点小迷信……呃,其实是满迷信的啦,可是这点并不能掩盖她的可爱。他爱恋地看着正和福伯讨论禁忌的连舒舒。 这样可爱的女人,他怎能不爱呀! 「床头不能挂风铃,容易招来好兄弟,真恐怖。」 「对对对,我有一个亲戚小孩就是床头挂风铃,所以人都傻傻癫癫的,带去庙里给人看,都说是鬼上身。」福伯点头如捣蒜,只要她说的他一律点头称是。 尹若奇不住莞尔,不自觉的开心吹口哨。 「啊,若奇,不要在晚上吹口哨!」连舒舒又花容失色。「晚上吹口哨或笛子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啦!」 他连忙噤声,干笑两声。「哈哈,是是!」 他不知道王子和公主是否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但他,尹若奇,一个平凡的男人,正与心爱的女人一起过着甜蜜美满的生活呵。 送货员捧着一大束的蓝色玫瑰花喊道: 「连舒舒小姐,请签收这束花。」 「谢谢。」连舒舒轻快的签名接收,将美得惊人的蓝玫瑰抱个满怀,低头闻嗅郁郁花香。 海蓝的芳菲渗入肺里,在身体里化开,与她的心灵融为一体。 「哇,好漂亮的玫瑰哦,宝蓝色的耶,真少见,一定很贵吧!」白慕愉惊艳的走过来。 「这种玫瑰叫惊蓝,是很稀有的玫瑰品种,台湾的气候种不出来,所以应该是进口的,单支最高可叫价到一千元。」韦晓宝总是能指出正确信息。 常诗春猛按电子计算器。「一千乘以五十六,这束花总共要花五万六千元……哇咧,快跟我两个月加起来的薪水差不多了!」 一段时间以来,尹若奇三天两头就会送花给她,每一次都是玫瑰,高贵的法国小姐、热情的加州阳光、神秘的火奴、优雅的午夜淑女……今天则是如海般的惊蓝,每一种都是顶极品种,每一次必是五十六朵。 五十六朵的花语代表「吾爱」。 吾爱呵,他的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中。 「舒舒姐好好哦,有个这么疼自己的男朋友。」白慕愉羡慕得要死。 「是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很好。」韦晓宝接道。 「唉,人家买一束花,我要劳碌两个月,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唉唉!」常诗春不断摇头叹息。 连舒舒什么都没说,只是开心的笑。 纵使不再浓妆艳抹,但爱情的颜色将她的脸颊涂染得更加粉嫩香润,美得散发光辉,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包扎在这一束惊蓝中。 而她,正拥抱着它,正如拥抱着全世界的幸福呵。 跟尹若奇谈恋爱的感觉太美好了,美好得不像真实,好似漫步在云端。 她每天都过得轻飘飘的,连走路都会想转起圈圈,翩然起舞,大声唱歌赞美生命的快乐。 他曾说过,她是他的魔术师,他又何尝不是? 他带给她的惊奇,是她曾渴求不到的梦想与浪漫,她感觉幸福到就算要她立刻去死,她也会含笑入九泉。 「哇,好漂亮的玫瑰哦!」童子基一阵龙卷风似的飙进来,把整张脸埋进花堆里蹭来蹭去。 「童子基,快把你的臭脸拿开,等一下这些五万六的花烂掉!」常诗春大叫着拉开他。 「喔,我被爱情的香味迷昏了。」童子基一手捧胸,一手抚额,又使出最常使出的那招,倒在地上装死。 「呵呵呵──」连舒舒就这么一直痴痴笑着,一直等到下班前一刻。 尹若奇来了。 准时。 连舒舒也已收好皮包,笑盈盈的走向他。 他不避讳他人目光地亲了亲她的唇,伸手环住她的纤腰。「我已经跟福伯说过,今天我们不回家吃饭,我带你出去吃。」 「可是福伯说今天要为我炖一盅补身鸡汤。」 「回去再喝,当做补充体力的宵夜。」他意有所指的眨眨眼。 「讨厌啦!」连舒舒脸红的轻打他一下。 其它众人目送两人卿卿我我的背影远去,都大叹只羡鸳鸯不羡仙。 白慕愉提出心头的疑问: 「好奇怪哦,舒舒姐的男朋友每天都准时来接她下班,又一直说回家,他们有住在一起吗?」 哇咧,摆在眼前的明显事实她竟然看不出来,这家伙当真不是白目假的! 每张陶醉的脸当即爬满黑线条,大家都受不了的翻翻白眼,懒得回答她的白痴问题。 「下班了、下班了。」 「纣会去、约会去。」 「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耶!」 「回家喽、回家喽、啦啦啦……」 顷刻间,办公室里走得空无一人,只剩白慕愉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脑筋还是转不过来,对着冷冷清清的办公室自言自语。 「舒舒姐到底有没有跟她男朋友住在一起?」 当连舒舒挽着尹若奇的手臂走进餐厅时,立即吸引众多视线。 「啊,我的脚。」一名男士痛叫,原来是他的女伴用高跟鞋重踹他一脚,惩罚他对连舒舒行如痴如醉的注目礼。 尹若奇莞尔一笑,亲自替连舒舒拉开椅子。 连舒舒虽已习惯他对自己万般的好,但他每次体贴的绅士表现,仍能令她满心感动,他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公主,被他捧在手心里宝贝。 席中,一个年幼的娃娃突然咚咚跑来,大声的赞美连舒舒: 「阿姨你好漂亮!」 连舒舒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疼爱地摸摸娃娃的脸。「你也好漂亮。」 餐厅中的人都笑了,娃娃的母亲走过来,笑着道歉抱走娃娃。 连舒舒的眼光眷恋地停留在娃娃身上,神情充满母性光辉,美得教人转不开眼。 这段时间以来,尹若奇发现她十分喜欢小孩。他凑到她耳边,柔声道:「我们也生个娃娃来玩玩吧。」 「少没正经。」她娇啐,粉颊嫣红。 两人愉快的享用灯光美、气氛佳的晚餐。 「什么?没办法让我们用餐?明明里面还有很多位子,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不期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得传遍餐厅,破坏了美好的气氛。 「先生,对不起,本餐厅规定用餐前必须先订位子。」门口侍者平静的说。 男人趾高气扬,鼻子抬得半天高。 「订什么位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来这里吃饭是你们的荣幸,我不要跟你这种小服务员说话,去叫餐厅经理来。」 所有的人蹙眉望去,见那男人西装革履,身旁站着一个满身名牌的女人,表情同样傲慢。 连舒舒一看,丽容倏地微变。 是……是他?! 「舒舒,怎么了?」尹若奇敏锐察觉她的变化。 「没什么。」她摇摇头,回过脸来,不再看门口嚣张的男人。 「我不管,反正今天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吃饭,快去安排位子给我们!」男人大声喧嚷,没看见大家投以嫌恶眼光。 这耳熟的声音……不,不会是他,不会……连舒舒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放入口中的佳肴顿时味如嚼蜡。 「身体不舒服吗?」尹若奇握住她的柔荑,满面关心。 「没有,我只是突然有点吃不下。」她勉强扯起嘴角微笑,不想使他担心。 「咦,那不是舒舒吗?」 上帝,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连舒舒身体一僵,闭了闭眼睛。 曾仁查大步走过来,来到他们的桌位前。「舒舒,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好久不见。」连舒舒随意点一下头,美目径自盯着盘子,不想看他,想钻到桌子底下,或者干脆就此消失。 侍者赶紧过来,有礼的再道:「对不起,先生,请不要打扰客人用餐。」 「我哪有打扰她,这个客人是我认识的。」 「仁查,这位小姐是谁?」一身名牌行头的女人也走过来,一脸的不悦。 「姗芭,这位是我大学时代的学妹,以前我们的感情不错。」曾仁查假装熟稔的介绍道。 「喔,原来是你那个学妹,百闻不如一见哪。」胡姗芭的口气不掩轻蔑,眼神更充满鄙视。 连舒舒的脸几乎快埋人盘子里了。 「二位,很抱歉,请不要打扰我们用餐。」尹若奇冷声开口。 曾仁查转向他。「你是舒舒现任的男朋友?看起来不错嘛,舒舒,你这次好象钓到大鱼喽!」. 连舒舒微乎其微的颤抖,尹若奇看见了。 他的眉心缩得更紧,不悦的吩咐侍者: 「请他们出去。」 「是,尹先生。」侍者恭敬的道,拉下脸再对曾仁查道:「这位先生,麻烦请你们离开。」 曾仁查指着连舒舒又大声喳呼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叫我们离开?一个乡下女人都能坐在这里,为什么我一个胡蓝科技的经理不能坐?」. 连舒舒感到一阵晕眩,她不晓得自己是否能撑得住。 一个客人终于忍不住发难: 「哼,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个科技公司的小经理,还敢这么嚣张。」声音虽不大,但足以让全部的人听见。 曾仁查脸色大变的转向他,指着胡姗芭。「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胡蓝科技总经理的女儿胡姗芭。」 胡姗芭的下巴抬得更高了,狂得二五八万。 「三八?」忽有人噗哧一声笑出来。「好好笑,我还以为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害我紧张了一下。」 「胡蓝科技?你有听过吗?」 「唬烂科技?没有耶,应该不在台湾百大企业里面。」 「连千大都没有吧!」 客人们议论纷纷,矛头均指向曾仁查和胡姗芭,两人的脸面胀成猪肝色。 「先生,请你们马上出去。」侍者的脸色也不再好看了。 「我……我就是不出去怎样!」曾仁查恼羞成怒,迁怒地再次指着连舒舒,对尹若奇说:「我告诉你这个女人有多贱,你只要随便几句哄她开心,她就会心甘情愿跳上你的床……」 「碰!」猛然一拳,曾仁查被击倒在地。 尹若奇寒冽的睨视他。 「啊,你怎么可以打人,我要控告你重伤害!」胡姗芭锐声尖叫。 「我刚好是个律师。」一名客人起身说道。「尹总经理,请问你想控告他当众诽谤吗?」 这是家半会员式的高级餐厅,常聚集社会名流或明星来此用餐,因此在座的人不少是熟面孔,即使不认识也看过。 「我可以做证人。」他的女伴说。 「我也可以。」有人附议。 餐厅里的客人同声讨伐这对引起公愤的男女。 「你们……你们……」胡姗芭气得浑身打颤,说不出话。 「我说的是事实,她本来就是人尽可失的妓女!」曾仁查捂住鼻子,继续像疯狗一样乱吠。 尹若奇缓缓站起,俊脸冷厉得吓人。 倒在地上的曾仁查狼狈的往后爬,但仍被尹若奇拽住领子一把提起,眼神透露着可能会失手杀了曾仁查。 「若奇,不要这样,不要……」连舒舒虚软哽咽。 尹若奇放开他,扶起连舒舒。「我们回去吧!」 连舒舒把脸埋入他的胸膛,精神临近崩溃。 宙斯说,一分钟的幸福过去了,把荣耀的冠冕还给我。 失去鲜丽羽毛的乌鸦,哭泣了…… 第九章 车窗外,流光闪烁,如一条绵延不绝的光蛇,纠缠住行进的车辆,亦纠缠住不堪回首的回忆。 一路上,尹若奇并没有追问她有关曾仁查的事,连舒舒则侧脸望着窗外久久不语,陷入紊乱的深思。 他感受得到她的心乱如麻,伸手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 「别想太多。」 「你不问我吗?」她问,柔嗓异常缥缈,如同她此时的疏离。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如果你想说,我会很认真的听。」 他对她总是这么体贴呵。她苦涩一笑,心更苦了。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她和曾仁查曾有暧昧纠葛。 她沉思片刻,决定道: 「我想回我原来住的地方,我们暂时先分开一阵子比较好。」 他俊容微沉,平声接道: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的现在和未来。」 「可是我在乎。」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连最轻微的噪音都可以掩盖过去。 可听在他耳里却仿若雷鸣,他的墨瞳一凝,倏地把车子停到路旁,转头望向她。「看着我。」 她仍无法面对他,害怕在他脸上看见憎厌,她会彻底崩溃。 他横手过去,强把她的脸板过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吗?」 她无言,眼帘始终低垂,逃避他的注视。 「看着我。」他再度软声命令。 她缓缓抬眼,迷蒙的水眸写满凄楚。「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对不起……」 她的道歉让他火气上提,失声咒道: 「该死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有必要用未来陪葬!」 「我没有办法……」她喑痖摇头。「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问: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过去?」 「我不知道。」她闭上眼,丑恶的往事扑击而来,带走更多的血色。 她记得那深入骨髓、连心都一起刨空的痛,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每当想起这痛,她的腹部就会开始翻搅,五脏六腑似都绞成一团,痛得她……好想吐…… 尹若奇叹息,万分疼惜地轻抚她苍白的面颊。 「我不会在这时候让你一个人独处。」 她睁开眼。「你怕我会做傻事吗?」 「是的,我怕。」他坦承。「现在的你就像稀薄的空气,我抓不住,我怕你会离我远去,我怕再也看不见你。」 「我保证,在你提出分手前,我不会主动离开你。」 「你怕我会拋弃你?就像以前那些男人一样?」他愀然色变,脸和声音一样紧绷。 连舒舒没回答,心一揪一揪的抽疼。 他无法见她如此作贱自己,愤怒低吼: 「那些男人拋弃的是你的人,可是你却把你自己的心拋弃了,真正践踏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她的心揪得更紧了,拧出的血几快淹没了她。「没错,我就是自甘堕落,我就是贱……」 他陡地用力吻住她的唇,霸道夺去她的声音,直把她的唇吻痛了,几乎喘不过气来才放开。 「永远不准这样诋毁你自己。」 她痛苦的撇开脸。「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过去。」 「我说过,我不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过去?你的过去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可是……」 「你爱我吗?舒舒,你爱我吗?」他用脸厮磨她的发鬓。 「我当然爱你。」她颤抖,无法自己。 「那就不要离开我,永远。」 回到家后,连舒舒立刻把尹若奇推倒在床上,胡乱大力撕扯他的衣服,解开他的裤头。 尹若奇惊讶,平常的她虽然热情,但不会像此刻像发狂似的。 她扯开自己底裤,跨坐上他的身体。 他伸手探向她的娇嫩,发现她还不够湿润。 「舒舒,等一下。」他双掌握住她的腰阻止。「你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爱我,若奇,爱我。」她俯身吻他,拉开他的手,对准他的阳刚坐下。 痛……她咬牙,柳腰起伏,几近暴力的,让他灼热地一次又一次刺穿她干涸的河床。 尹若奇再次伸手来到她的柔软,想借它带给她相同的快感,不使欢意变成一种折磨。 但她的手又抓住他的,十指与他交握。 她需要疼痛,锥心刻骨的疼痛,才能暂时掩盖腹部不断荡开的另一道疼痛,她所无法忍受的那道疼痛。 她流汗,所以身体潮湿,脸颊亦是湿的,因为她的眼睛也流汗了。 剔透水珠滚下脸庞,炸碎在尹若奇的皮肤上时,她也随之颓倾,倒上他的胸膛泪雨滂沱。 尹若奇搂着她,不停亲吻她的脸颊和耳朵,在她耳畔轻喃爱语,安抚她狂乱的心绪。 他还深栖在她体内,以最亲密的方武横亘在她生命中。 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哭泣,静静聆听他平稳的心跳声。 从来没有男人令她觉得如此赤裸,不只身体,连心都对他完全敞开,纵他蚕食鲸吞。 可是为何等到她把心完全交给他之后,让她错觉幸福终于降临时,不幸之神又再度出现,可恨地砍杀她的幸福? 她恨……真的好恨! 尹若奇感应到她内心的变化,霍地热情的吻她;用舌头勾画她的唇,吸吮她的粉舌,撩拨柔软的口腔。 他的双手在她娇躯各处游动,他比她了解她所有的敏感处,细腻抚弄她的软玉与腰际。 热火重燃,勾引出绵绵春雨,心脏震动出惊蛰的春雷。 连舒舒的呼吸急促,皮肤浮现战栗的疙瘩,脸庞染上瑰丽的霞色。 「是的,就是这样,除了感觉我,什么都不要想。」他低语,拨开她的头发,捧住她的脸再次亲吻她。 当连舒舒以为已达高潮时,他又将她推向更高亢的境界,在尖锐的快感颠峰盘旋不去。 「若奇……若奇?」迫近昏眩的忘我剎那,她双手恐慌的乱抓,害怕他会突然离她远去。 「我在这里,吾爱,我在这里。」他握住她的纤手,缠握葱白的玉指。 沸腾的浪潮一波一波地灌溉着她,盈满她的空虚。 她的痛,终于不再痛了…… 接连数次的激情之后,尹若奇才倦然入眠。 同样疲乏的连舒舒的意识却异常清醒。她睡不着,怕一闭上眼,往事的恶梦便会阴魂不散的袭击她。 她悄声下床,光裸着身子在屋里徘徊,如一缕即将魂飞魄散的幽灵。 夜晚寂静无声,可她的耳畔却有不同的噪音喧嚣,其中一个是极稚嫩的呼喊,重复泣唤着: 「妈妈……妈妈……妈妈……」 「不要怪我……」她低低呢喃。「不要怪我……」 无意识的,她来到尹若奇的书房,她很少跨足于此。 可此时不知缘由的,她坐到他平常坐的位置上,趴在桃木桌面上,闻嗅淡淡的桃木香。 他会坐在这张桌子前,处理从公司带回来的事务。 当她伫立在房门口,依恋凝望他的身影时,他会抬起头,对她微笑招手,叫她进来。 她会摇头婉拒,因为不想干扰太多他的私人空间。 对尹若奇,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太粘他。 她知道,他喜欢与她亲昵,但谁都不敢保证,如果哪一天他对她的新鲜感过了,他还会爱她多久? 过去的经验告诫她,男人都喜新厌旧,太粘腻的感情只会让他们感到窒息,加速爱情的灭亡。 可其实,她一直好想进来这里,渴望独占他的全部。 意识到自己对他已投入太多真心、太爱他,她不由得害怕会失去他。 虽与众多男人交往过,但从未有任何一个男人使她如此患得患失,光想到他若不再爱她,她就觉得想死。 路灯昏黄的光从窗外洒人,微明掩映中,她瞥见一只压在一叠档案夹下的牛皮纸袋,袋子露出的部份印着「万事通征信社」。 征信社? 好奇驱使她抽出纸袋,打开封条拿出里头的文件。 幽暗让她看不清楚其上的字,她顺手打开台灯,登时一僵,一颗心笔直坠落,跌入一片漆黑之中。 跌到哪里? 也许是龙潭虎穴、也许是万丈深渊,她摔得疼、摔得支离破碎、摔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颤抖着手,翻阅放在纸袋内的文件。 那痛,再度凶猛袭来。 她用力抓紧腹部,疼得几要晕厥。 不……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残忍的对她? 「舒舒。」尹若奇的声音由门口传来,当他猝然惊醒,发现连舒舒不在身旁时,他着实慌了,飞快下床寻找她。 她抬头,容颜惨白的望向他。 他举步进入,阴影罩在他脸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跳起来,心如刀割的大叫: 「你调查我,你竟然叫人调查我!」 他一顿,低沉说道: 「因为我爱你。」 她不相信,严厉的指控道: 「爱我?哈!这是我听过男人最多、最大的一句谎话!你跟其它男人一样,都在用这句话谋杀我!只是他们明着把刀子刺在我身上,我的鲜血淋漓提供了他们娱乐,而你,尹大总经理,则一点一滴的对我下毒!告诉我,我娱乐你了吗?」 「舒舒,你冷静一点。」他走近她一步。 「不要靠近我!」她后退,激动的翻开档其中一页,大声念出上面的字。「异性交往复杂,私生活混乱!哈,混乱,怎么不干脆说淫乱!」 「舒舒,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我已经听过太多男人对我说『你听我说』这句话了!」她把调查文件用力掷向他,打在他身上,摔落地上。「看啊!你自己看看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烂女人!」 尹若奇不疾不徐的曲身捡起,「嘶!」一声,把调查报告撕成两半。 「我没有看过这份报告,也不需要看。我说过,我在乎的是你的现在和未来,不是过去。」 她不知道什么叫未来,她的过去早已把她的来来杀死了!她别过头,僵冷的说道: 「我们还是分手吧。」 星期六,连舒舒睡得日上三竿才起床。睁开跟的霎时,她还错觉自己躺在尹若奇的床上、偎在他的怀里。 她闭上眼,不想起床,想干脆就这样睡死算了。 可是电话铃声不放过她,铃铃大作。 一、二、三、四……她数着电话声,直到第十三声,她接道:「喂。」 「呃,舒舒?」电话那头错愕。 「是我,请问哪位?」 「我是阿漾。你竟然接了第十三声的电话,是不是生病发烧脑子烧坏了?我现在就去你那里!」说完,就挂断电话。 连舒舒苦笑,挂上电话。 她是生病了没错,生了一种名为爱情的病,而且脑袋烧得意志不清,才会一次次让自己染上这种恼人的不治之症。 没多久,那漾就急匆匆的跑来了,见连舒舒还穿著睡衣,神情颓丧,整个人笼罩在愁云惨雾中。 更可怕的是屋内乱七八槽,显然一段时间没整理了。自从和尹若奇分手后,她的生活过得一团糟。 她向来喜好整洁,以前就算被男人拋弃,顶多哭一哭、骂一骂,绝不会让自己邋遢成这副德行。 由此可知,这次她受的打击有多大。 「舒舒,你还好吧?」那漾的表情写满担忧。 「还好。」连舒舒佝偻地坐在床沿,有气没力地点点头。 会好才怪!她一副想烧炭自杀的样子。 那漾坐到她身边,环住她的肩膀。「别太难过,反正世上多的是男人,不少他一个,再找就有了嘛。」 她默然不语。 那漾叹一口气,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无法抚平她的伤痛,只好很鸡婆的开始替她动手整理环境,整洁的环境至少可以让人的心情好一点。 整理着,连舒舒突然开口:「阿漾,我是不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 那漾眉一拧,生起气来骂道: 「你大妄白菲薄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怎么教别人来爱你?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要自卑到什么时候,你不是一直想追求幸福吗?你的不幸根本是你自己造成的,整天怨天尤人并不能让幸福自动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你身上,只会更倒霉的猛踩狗屎。」 她的肩膀垂得更低了。「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却做不到。」 「你做的到,只要你停止自怜自艾。」那漾丢下扫把,从衣柜里抓出几件衣服,丢在她身旁。「快去刷牙洗脸换衣服,我们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把你身上的霉味晒掉。」 「喔。」她慢吞吞的动作。 「快一点,乌龟都爬得比你快!」急性子的那漾催道。 「好啦。」 好不容易,拖着没精打采的连舒舒出门,来到附近的公园散步,晒着温暖宜人的阳光。 「笨大黑,叫你捡飞盘,你要跑去哪里?」大黑饲主气急败坏的咆哮扬起。 「汪汪汪──」 大黑亢奋的扑到连舒舒身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它好久没看到她了,好高兴、好高兴哦! 这次连舒舒没躲开,也没推开,心里郁闷的想,反正她已经够不幸了,不差再被「大魔王使者」诅咒一次。 「呵,这只狗好可爱哦,它好象很喜欢你呢。」那漾揉揉它的头笑道。 连舒舒苦扬嘴角。「唉,原来只有狗才会喜欢我……哎哟,好痛,你干嘛敲我的头啦!」 「你这女人,不要再说这种要死不活的话,不然我会一直敲你头,敲到你清醒为止。」那漾威吓地挥舞拳头。 「我已经够不幸了,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打我,呜……你知道吗?我后来仔细算过了,尹若奇算起来是我第十三个男朋友,十三耶,这么不吉利的数字,难怪我和他注定会分手……呜呜……」她唠唠叨叨着,不禁悲从中来,嘤嘤啜泣。「一定是我的名字取坏了,什么连输输,这种名字一听就倒霉透顶……呜、呜……我到底要不幸到什么地步?呜呜呜……」 如果眼泪能洗净过去的一切,那么,她愿意流尽一辈子的泪水,换得纯白无垢的自我。 那漾看她这么自暴自弃,眼鼻一酸,也好想跟着哭。 「汪!」大黑叫一声,伸出舌头舔洗她的脸,将她的泪水舔去。 「你看,连狗都在安慰你,叫你不要哭了。」那漾笑道,嗓子略微哽咽。 「大黑,你喜欢我吗?」连舒舒捧着它黑色的长脸泣问。 「汪汪汪!」好喜欢、好喜欢哦! 连舒舒一听,愁眉不展的苦瓜脸总算露出一点点笑容,纵然这笑容仍是苦的。 是呵,连狗都叫她别哭了,所以她该重新振作了! 第十章 迟了! 连舒舒的生理期延迟快一个月了还没来。她以前一向很准时,她不由自主的担心,难道她…… 怀孕了?! 不……不不不! 她刷白丽容,巨大的恐慌将她淹没。 虽然搬去和尹若奇住的那段时间,每次燕好时,他都会戴保险套,他不要她吃避孕药,不希望她伤身。 他的任何要求她都会欣然答应。而离开他的那一夜,他们都忘了事先该做的保险措施。 她该怎么办才好?她轻按平坦的小腹,整日惶惶不安。 「舒舒,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常诗春拍拍她的肩膀问道。 她摇摇头。「没有。」 「老实说,是不是在想尹若奇?」 她咬唇,不应声。 常诗春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 「我相信你还爱着他,而他也还爱着你,不然你看看,我们这里就不会被花塞得快没地方走了。」 放眼一望,整个办公室内仿佛变成一片花海,浓郁的花香甚至吸引了不知从哪飞来的蝴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 「对啊,吓死人了,一天九百九十九朵,几天下来就几千朵了,要不是大家分着拿一些回家,恐怕我们全会被花淹死。」韦晓宝接腔。 「舒舒姐,你真的和男朋友分手了吗?」白慕愉又很白目的问。 连舒舒闻言,脸色益显黯淡无光。 常诗春没好气的瞪白慕愉一眼,无声警告她:「你给我闭嘴!」 白慕愉无辜地缩回自己的座位上,不敢再吭半声。 九百九十九……无尽的爱? 她在心底苦笑,忖度当他知晓她败德的过去后,他当真还会爱她吗?她不敢相信,亦不敢抱持任何微弱的希望。 她对爱情、对自己已经绝望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怎么办?拿掉孩子吗? 不……她不要! 她不要再尝一次那种锥心蚀骨的痛! 倘若真的有了他的孩子,这次,她拼了命也要把孩子留下来,谁都不能再从她身上夺走她所孕育的新生命! 她相信自己可以成为好妈妈,即使要她独自一人扶养,她发誓,她一定会尽全力成为最棒的母亲。 下班回家时,她顺道到药局买验孕棒,自行先做初步验孕。 回到家门口时,愕见曾仁查竟然在门口等她。 「舒舒,我等你很久了。」他热络的上前。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冷漠以对。 「唉,我知道你恨我。」 「没错,所以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声冷心更冷,拿钥匙的手冷得发颤,胃部纠结。 「舒舒,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他说。 「那么麻烦你赶快忘了我。」她开门进入屋里,准备大力把门关上。 他倏地伸出一脚,阻止她关门,低声下气的求道:「舒舒,让我进去把话说完好吗?」 她心一凛,厉声道: 「把脚拿开,我们之间早在五年前就无话可说了。」 「不,我今天如果不把话说出来,我死都不走。」他用力拉着门,企图从门缝边钻进去。 两人僵持不下,几名邻居上楼经过,投以异样侧目。 连舒舒的脸色更难看,松手道:「进来吧。」 曾仁查恢复痞痞的笑容,跨进屋内,环视屋内环境。「这里小是小了点,不过看起来不错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就赶快滚!」连舒舒警戒地双手抱胸瞪着他。 「唉,有必要对老情人这么凶吗?」他伸手要揽她。 她后退一步避开他,不让他碰到她一丝半毫。「不准碰我!」 他的手冻结在半空中,又状似沮丧的垂下。「舒舒,其实我还爱着你。」 她冷笑: 「你爱我?哈,真好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舒舒,我是真心爱你啊!」他忽冲过去抱住她。「那天我看到你和其它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嫉妒得快发疯了!」 「放开我!」她挣扎大叫。 「舒舒,让我们重新回到过去吧!这次我会对你很好。」他一边说、一边强推她倒在床上,压住她,狰狞地乱吻她的脸。「我会帮你付房租,买礼物送你,甚至给你零用钱,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情人!」 「鬼才要当你的情人,你放开我!」连舒舒对他又踢又打,左右撇着脸,不让他吻到她的唇。 她好想吐! 「我知道你也还一直爱着我,一直忘不了我。」曾仁查的手企图侵入她的双腿间。 「放屁!滚开!滚开!」她放声尖叫。 曾仁查自那日起便日夜垂涎连舒舒的惊人美色,此刻更是色欲熏心,粗暴的撕扯她的衣服,急欲玷污她。 「呕!」陡地一阵酸腐恶臭飘散开来。 连舒舒吐了,吐得曾仁查满身满脸。 他怔了怔,霎时勃然大怒,扬手掌掴她。「你这个贱女人,竟敢吐在我身上,老子要你是你的荣幸,你以为会有别的男人肯要你这个拿过小孩的破麻袋吗?你别做梦了!」 她捂住被打偏的脸,全身剧烈颤抖。 曾仁查随手抓起放在一边的衣服,抹了抹脸,在他又欲扑上连舒舒之际,猛地「碰!」一声,大门被用力踢开。 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曾仁查,已被扯住衣领撞向墙壁。 「我要杀了你!」尹若奇沉沉的说,眯起充满杀机的黑眸走向他。 曾仁查不怕死的大叫: 「你不敢杀我!你堂堂尹氏生物科技的总经理,不可能为了一个贱女人毁了自己的前途!你知不知道这个贱女人曾为我怀过小孩,不过我很怀疑那真的是我的种吗?」 「住口!」尹若奇的眼神更冷、更残酷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的死变成永远都破不了的悬案。」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曾仁查吓得屁滚尿流。 「若奇……他不值得的……不值得……」断断续续的破碎低泣传来。 尹若奇一顿,回头望向蜷曲在房间角落的连舒舒,揪心一痛。 曾仁查趁机想赶快逃走,四肢着地的爬向门口。 尹若奇厉眼一闪,一个重踢,踹向他的胯下。 曾仁查弯腰抱住鼠蹊部,可憎的脸孔扭曲发青,连痛都哼不出来。 「快滚!你这个人渣,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我敢向你保证绝不只是这样而已。」尹若奇凛声威胁。 曾仁查咬牙忍痛猛点头,极狼狈的匍匐到门口才勉强扶门站起,跌跌撞撞的逃之夭夭。 尹若奇走向连舒舒。「舒舒,你没事吧?」 「不要过来!」她痛泣。「不要靠近我,我……很脏……」 他来到她身前蹲下,与她平视: 「在我心目中,你是最纯洁的天使。」 「不,我不是……我不是……」她把脸埋入膝盖间,全身激动的颤抖着,嗓音破碎。「我不是天使……我不是……」 尹若奇盘腿坐下,静静陪伴着她,等待她平静下来。 良久,她的颤抖终于稍稍止息。「等你听完我的话,你就会觉得我……很脏。」她决定将她的过去告诉他。 「等我听完你的话之后,再由我来决定你脏不脏。」他说。 她哽咽半晌,喑痖说道: 「我十八岁来城市里读书时,我遇见了他。他是第一个追求我的男生,对我甜言蜜语,百般殷勤,所以我傻傻的把自己给了他。 他说他喜欢打扮艳丽的女生,所以我努力化妆打扮;他说喜欢会撒娇的女生,所以我学会撒娇。不管他要求我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他甚至要我搬去跟他住,我都瞒着父母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可是交往一个学期后,他开始对我表现出厌烦,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我傻,依然对他死心塌地。有一天,他明目张胆的追求另一个女生,因为那个女生的家世背景很好,可以让他少奋斗二十年。 他没有就这样拋弃我,因为我可以随时提供他做泄欲之用。不久,我发现我怀孕了,我又怕又惊喜的告诉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挽回他的心。 但是我又错了,他非但没有惊喜,反而大发脾气,随便拿几千块给我叫我去堕胎,他甚至不肯陪我去。我当时又害怕、又伤心,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说,只好偷偷去同学说过的密医诊所。 我到现在仍清楚记得我躺在手术台上,两腿张得大大的,当医生用一根管子伸到我的身体里时,我害怕得不停发抖哭泣。护士虽然说我已经做麻醉了,可是我可以感到剧烈的疼痛,感觉到那根棒子在我的子宫里搅动,吸出浓稠的血块……我的孩子……」 她停顿,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他没催她,只是静静等候着。 她吸了吸气,再续道: 「我大量出血,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了。我忍着撕扯全身的疼痛,以及被刨空的心,回到他的住处。 我还笨得想得到他的抚慰,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把住处大门的钥匙全都换掉了,而我的东西,全部被他用垃圾袋装起来,丢弃在门外。在那一瞬间,我才终于清醒了。」 「浑帐东西!人渣!」尹若奇愤慨咒骂。 「从此以后,我为了报复他,故意在他面前和别的男生交往,想让他在朋友的面前没面子。」连舒舒再说着。「于是,我迷失了,开始过着自甘堕落的荒唐生活,和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交往,企图利用他们麻痹自己,寻找慰藉,甚至笨得以为可以获得婚姻。」 连舒舒泪眼苦笑。 「很好笑吧,我竟然还想结婚,想得到一个女人最有力的保障。事实证明,我一错再错,错得一塌糊涂,我根本不是在报复他,而是在报复我自己……我恨他,但更恨愚蠢到不行的自己……」 她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沙哑的问: 「你不嫌恶这样的女人吗?」 他很严肃的注视着她,回答: 「我嫌恶的是像曾仁查那样的人渣。」 「不觉得这样的我令你作恶吗?」 「令我作呕也是曾仁查,而你……」他打住,倾身过去吻干她的泪水。「只会让我感到无限疼惜。不要哭了,吾爱,你一点都不骯脏,你是我见过最纯洁美丽的女性。」 「真的吗?」她问,不敢相信他的话,但内心深处仍然希望可以相信他,不存丝毫怀疑。 他柔道: 「你说你恨自己,我也已经开始恨我自己了,恨我不能早点遇到你,让你爱上的人是我。我要为你赶走纠缠你的不幸大魔王,然后把我的幸运之神给你,我还要把全世界的幸福都抢来给你,以补偿你第一次遇到的男人不是我。」 「若奇……」她哽咽不成声。 他不断温柔的亲吻她,软声轻哄: 「嘘,不要哭了,你已经为那个人渣流太多眼泪了,现在应该为我这个新好男人笑一个,不,我会让你一辈子都笑容满面,只要一看到我就开心的哈哈大笑。」 「呵……」她终于破涕为笑,感动得久久不能自已。 无论他是否能兑现他的承诺,她愿意再义无反顾的投入烈焰一次,直到把自己燃烧殆尽为止。 说她傻呵,她是真傻呀! 因为,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愿意再相信爱情一次,也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宙斯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乌鸦。 乌鸦说,谢谢你给我一分钟的虚幻幸福,从今以后,我要以原本的样子去争取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宙斯微笑目送乌鸦拍动翅膀,飞向一望无垠的蓝天…… 帮忙连舒舒清理好房间,并顺便替她洗澡后,他拥着她哄她入眠。 「你怎么突然出现?」连舒舒用梦幻的语调和眼神问,偎在他怀里的感觉好温暖、好安心,他宽阔的臂膀仿佛可以为她挡下一切不幸和灾难。 他略显腼腆的坦白道: 「说出来恐怕会被你笑,我每天都会在公寓楼下徘徊,犹豫着要不要上来找你。」这种事他从来没做过,感觉有些小丢脸。 她笑。「呵,这样好象小说中的男主角哦,尤其是当女主角遇到危难时,男主角一定会突然冒出来解救女主角。」 他也笑了。「我愿意成为你的男主角。」 「甜言蜜语。」她轻嗤,笑容却甜滋滋的。 「说到小说,我觉得你看的那些小说……」 「好看吗?很好看对不对?」她的眼睛又闪闪发光了。 她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忍泼冷水,于是他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想找一个适当的形容词回答她。 「怎么样嘛?你觉得好不好看?」她催促,希望他也能像她一样喜欢。 「写得很奇特。」他很委婉的回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耶。」她笑得好开心,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似已将曾仁查拋诸脑后。 但尹若奇看得出来,她的灵魂仍是伤痕累累的,而他已决定,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爱她,帮助她走出过往的阴霾。 良久,等她耐不住瞌睡虫的侵袭而熟睡后,他眼角不经意地瞥见放在矮桌上的购物袋,袋上印着某某药局的店名。 她又开始吃避孕药了吗?他微微蹙眉,下床拿起袋子查看,乍见未拆封的验孕棒。 他的心灵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剎那间,即做下此生最重要的决定。 翌晨,连舒舒在食物的香味中醒来。睁开眼,只见尹若奇正穿著围裙,用小瓦斯炉替她做早餐。 她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无法移开视线,亦不敢稍眨一下眼,怕一眨眼他就会烟消云散。 「你醒来啦,快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餐。」他回首,朝她绽开暖如朝阳的笑容,手里还拿着锅铲呢。 「好。」她下床,眼睛仍紧紧瞅在他身上,连刷牙时都特地在浴室门口一边刷、一边盯着他看。 他把两个有点烧焦的荷包蛋盛入盘里,愉快吹着口哨。 他吹的是「虎豹小霸王」的「raindropskeepfallingonmyhead」,节奏轻松,如同他的心情。 「今天不用急着去上班,我帮你请假了。」他说。 「嗯。」她应声,默默吃着他准备的爱心早餐。 「等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她温顺顺从。 早上起床就有男人伺候她吃早餐,这种感觉好奇怪,但又异常的好,好得让她觉得好象在做梦。 「痛!」 她用力捏自己的脸,痛觉告知她,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存在她的生活中。 霎时,她好象听到不幸大魔王被尹若奇的幸运之神打倒在地、不断哀哀求饶的声音。 第十三个男朋友又如何? 在印地安的文化中,十三是幸运数字耶! 「呵呵呵──」一面吃早餐、一面抑不住地嘻嘻低笑。 「在笑什么?」尹若奇好奇的问。 她没回答,只是凝视着他,眼儿弯弯地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尹若奇要带她去的地方,正是妇产科。 当连舒舒看到某家知名妇产医院的招牌时,眼与心又黯了,知道他必然发现她买的验孕棒,所以带她来确定。 然后呢? 再叫她把孩子拿掉吗?假如他甚至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她必定会当场心碎而死。 连舒舒思绪奔腾,与尹若奇并肩坐在候诊室里,等待护士喊她的名字。 坐在连舒舒身旁的是另一名孕妇,她轻抚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神情十分温柔。 怀孕的女人虽然身材变形了、皮肤变粗糙了,但却比任何浓妆艳抹的女人更美丽、更动人心弦。 连舒舒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绞得更痛。 难道她注定永远无法孕育孩子,享受身为人母的天伦之乐吗? 她紧紧咬住下唇,几乎快咬出血来。 「别咬。」他用手指摩挲她的唇。「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所以你也别再伤害你自己了。」 她讶然。「你不是要我拿掉孩子?」 「不要把我想成和那个人渣一样,我不会谋杀亲生骨肉,更不会伤害最心爱的女人。」他轻捏一记她的粉腮,气她这么不信任他。 「我真的是你最心爱的女人?」她再度热泪盈眶。 「你早知道答案的。」 「我不知道。」 她摇头,执拗地想要他亲口说出答案。 他轻抚她的脸庞,深情款款的道: 「女人,世上再没有比我更爱你的男人了。」 她笑了,泪中带笑,柔情依依的应道: 「男人,世上也再没有比我更爱你的女人了。」 「咳,连舒舒小姐,请进来。」护士微红着脸轻咳一声,中断了浓情蜜意的两人世界。 尹若奇牵起连舒舒柔软的小手,相依偎地一起走向诊疗室,一起迈入人生另一个崭新阶段。 尾声 他们窃取她丈夫不留意的时刻偷情媾合,不出声地狂热做爱,却常因为他意外返家而中断。 但当他们发现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时,他们就会爱得死去活采,以弥补失去的光阴。 这次,那漾仍然阅读着马奎斯的《百年孤寂》,在咖啡厅里等待连舒舒。 不久之后,她来了,穿著宽松的孕妇装,依旧亮丽如昔,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反观憔悴的那漾,因劳碌工作脸色黯沉,面黄肌瘦,两个黑眼圈活像被揍了两拳的猫熊……呜,同样是女人,怎么会给她差这么多呢? 「哪,给你。」那漾从卡拉猫的袋子里掏出一本书给她。 「情人不幸事件簿,这是书名?」她接过,随手翻阅。 「对啊。」那漾耸耸肩。「写完之后,我发现你满不幸的,而且写这本书的我也很不幸的累得半死,所以没有比这个书名更贴切了。」 「什么嘛!」她娇嗔,却笑得开心。 「自己变成小说女主角有什么感觉?」那漾问。 她伸出一手。「给版权费。」 那漾打她一记手心。「去你的,我为了写你这个故事,差点没累掉老命,我都还没向你要医药费哩!」 两人相视一眼,噗哧大笑。 那漾再问: 「说真格的,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她点点头,洋溢着一脸的幸福光辉。「虽然有时会有点争吵,但整体而言,我想我是幸福的。」 「你一定要永远像现在一样的幸福,这是你的责任,因为你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有义务要让读者拥有一个完美理想的美梦。」 「我努力。」 「光靠你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那漾说。 「那么,再加上我的努力够不够?」高大健朗、英俊多金的男主角大步走过来微笑道。 他坐到连舒舒身旁,大刺刺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表现出情人之间的亲昵。 俊男配美女,构成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许多人纷纷把又羡慕、又嫉妒的视线投射过来。 「还有,她不是什么情人,她终于答应要嫁给我,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不幸。」他严正的补充更正。 「是,是,您老大说的是,可惜书已经出版了,没办法改名,您就将就一点呗。」那漾唯唯诺诺的应道。 「我可以叫人把书全部回收。」 「千万不要!」那漾大叫,跳起来威胁道:「你要是敢叫人把书回收,我就把你老婆和以前男友的故事全写出来,而且还写成色情小说!」舒舒啊,就当你识人不明、交友不慎,交上我这个超级大损友! 他一挑浓眉。「你敢?」 那漾也学他挑眉,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现在是民主自由的社会,只要不偷不抢,我有啥不敢?」 「很好。」他冷笑。 「没错,非常好。」那漾也冷笑。 「嗳,你们两个别吵了,不过只是一本言情小说而已,有什么好吵的。」夹在两人之间的连舒舒开口打圆场。 那漾和男主角同时转向她吼道: 「什么叫不过只是一本言情小说?」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一缩,丽容立即变得楚楚可怜,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没有,你没说错话,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声。」男主角赶忙软声安慰,把她搂入怀里哄着。「这本来就只是一本言情小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乖,不要难过,不然肚子里的宝宝也要跟着你哭了。」 耶,真肉麻! 耶漾在心里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不过瞧他们旁若无人粘得如胶似漆,她之个刺眼的电灯泡再不退场,就太不识相了。 那漾临出咖啡厅前,回头看见他俩人恩爱甜蜜的情景,心想:我的笑容在开始赶下一部小说前,大概都停不下来了吧!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呵呵呵……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