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轿》 楔子 司徒府,东院的书房里,在所有人都回房休息以后,司徒长春将方长武单独唤来书房。 “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这只是一点小事,不算什么。”他摇摇头不敢居功。习武者帮助弱小本来就是应该的。 “艳儿是我最小的女儿,我也最忽略她;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尽量满足她的愿望。”司徒长春顿了下。“她告诉我,她想请你留下来和她作伴,我答应了,谢谢你愿意留下来陪伴小女。” “她是个很可爱、很惹人疼的小姑娘。”他真心说道。他是个四海为家的孤儿,其实留在哪里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如果留在这里能够照顾那个小女孩,他是很乐意的。 “你会一些武功,我希望你也能保护艳儿,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司徒长春接着道。 “我,定会保护她,”他保证。 “还有,我要你保证,你对艳儿会守之以礼,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艳儿是司徒家的小姐,你只是司徒家的下人。”司徒长春锐利的看着他。“艳儿十岁了,很快就会长大,在艳儿满十八岁那年,我会替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在那之后,你仍然可以留在司徒家,但如果你决定离开,我也不勉强;你能保证吗?” 他一呆。 司徒长春见他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又说道:“或许,你会觉得我太过功利,单凭你的出身就认定你配不起司徒家;但请原谅我身为人父的一点私心,我希望我的女儿得到最好的,可以一生幸福无忧,所以我不得不先将丑话说在前头。当然,如果你现在反悔不愿意留下来,我也可以谅解,绝不勉强。” “我明白。”他终于点了下头。父亲爱自己的子女,天经地义。 司徒长春一笑。 “我知道我的要求并不合理,也谢谢你愿意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私心。最后,我希望你能对我发誓,如果你违背了承诺,就立刻离开司徒家,绝无怨言。” 他想了下,点点头。 “一切都依老爷的意思,若长武违背了,就任凭老爷处置。” “很好。”司徒长春很满意。“方长武,艳儿喜欢你陪,你也是真心待艳儿好,我就让你留下来;但是今天你答应我的事,必须守密,绝不能告诉艳儿,你能保证吗?” “能。”他说道。 他留下,只是因为他舍不得放下那个没人关爱的小女孩,原本就不带其他目的,所以他答应老爷的条件,甘愿受约束,绝不后悔。 第一章 黄昏时分,苏州城外郊道上来往的人速度渐渐加快。 是该找个地方休息了,但是他身上仅存几破碎银,想住进客栈根本是妄想。 客栈,是有钱人住的,而他是个穷光蛋。 老实说,拿钱去住客栈这件事在他的想法里,也的确挺奢侈的,只是过个夜,何必多花钱?他的钱,有更好的用途。 反正他只是一个人嘛,席地而坐、露天而眠,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至于住客栈那种奢侈的事,就留着等天寒地冻的时候再考虑,在那之前,他还得多抓些盗匪、攒下钱过冬才行。 身为四处高家的流浪人,就应该对自己的荷包多一些计较和打算,免得饿死。 他悠哉悠哉的走,还是进了城,本来是打算在街上草草找个地方,谁知道走着走着,意外看见一座破旧的土地庙。 有庙耶!尽管是间早就没有香火的庙。 有屋檐、有神像作伴,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享受了。 方长武对着那个头上结满蜘蛛网的神像,煞有其事的拜了拜。 “土地公啊,我只是个过路人,今晚想在这里暂住一晚,您应该不会介意吧?如果您有灵,就请保佑我平安,以后都能找到免费的吃住地方就好了。” 他说完,拜了几下,然后就走到神像后看了看,正好有张空桌子。 太好了,看样子,今晚他可以睡个好觉了。 方长武跳上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三两下就梦周公去了。 ★  ★  ★ 夜幕完全笼罩大地。 城门关闭后,除了城墙上的几盏孤灯,城内城外,几乎完全浸淫在一片黑暗之 在一片安静、大街上空无一人的时候,小巷里却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的相偕着,偷偷摸摸进入破庙里。 “颖哥哥,你猜她会不会来?”即使声音刻意压低,但还是可以很明显听出来,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她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男孩肯定的回答,男孩的声音不高不低,并不像个六人。 “颖哥哥,你在做什么?”小女孩好奇地问道。 “准备道具哕。”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把这个外袍跟面具戴上,我们要在你那个妹妹来之前准备好。” “我才不承认她是我妹妹!”小女孩嗔道。她才不承认那个丑不拉机的小不点是她妹妹。 “但她也是你爹的女儿呀。”男孩笑笑地。 “我才没有妹妹。”哼,从小她们两个有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她才不要。 她们是同样年纪没错,但她像她娘一样,既漂亮又聪明;那个小忖啥的女儿,拿什么跟她比? 她司徒绢,是独一无二的,至于那个没有娘的小可怜,最好早点滚开,免得她看一次就气一次。 “绢儿,这样不太好吧?”男孩依旧笑笑的。 “有什么不好的?”她眨了眨看来仍旧天真无邪的眼眸反问:“颖哥哥,你不是也很生气她对你的态度吗?这是个好机会耶,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的教训她,让她知道以后对我们两个要恭敬一点。” 丘济颖又笑了下。 其实,他不讨厌她妹妹——司徒艳,毕竟在无聊的寄住日子里,多个小不点来逗逗玩玩,也可以解解闷;只不过她那种对人不理不睬的态度,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他是万顺镖局的大少爷,也是日后镖局的继承人,哪个人见了他不是恭恭顺顾的?但是那个小环点儿却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高傲,那个小不点比他更高傲。 她与众不同的态度让他觉得有趣又新鲜,她只是一个小妾生的女儿,有什么好自傲的?偏偏她真的是那样,一点都不认输。 对司徒艳这种勇气,他是很欣赏啦,不过她在他面前也这样,就不是他所能忍受的了。 就算她不喜欢他,对他也该客气一些;在他眼里,对于那些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他肯理,就已经是一种天大的恩惠了。 关于这点,绢儿就可爱多了,因为她很祟拜他。 “好丑。”看清楚外袍和面具的可怕模样后,司徒绢嫌恶的皱了皱眉。 “忍耐一下吧,你不是很想看看小不点哭着求饶的模样?”男孩弄着另一套类似的外袍与面具。 司徒绢嘟着嘴好一会儿。 “好吧。”她勉强将那件黑色的丑陋外袍套在身上然后戴上面具调好,让两颗眼睛恰恰好露出来! 丘济颖先穿好了,他看了看司徒绢的状况。 “哇,你看起来好可怕。”司徒绢叫道。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是她的颖哥哥,她一定会被吓到。 “你也差不多。”他绑紧她身上的系绳,让外袍不会掉下来。 司徒绢就站着让他弄,很习惯有人为她穿衣服。 就在他们准备了差不多的时候,不远处有一盏摇晃的灯笼慢慢接近破庙;丘济颖发现到了。 “她来了,我们赶快躲起来。” ★  ★  ★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司徒艳不是不相信,只是她不相信那个号称是她姐姐、实际上从小到大都在欺负她的人说的话;包括那个明明是暂住她家一个月,架子却端的比她还高的大少爷所讲的话。 她提着灯笼,一面走向那个土地庙上面想着他们今天下午的对话…… “娘死了,变成天上的仙女。”司徒艳叫道。 “仙女?!”司徒绢看了,一旁的丘济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如果你娘死;了可以到天上变成仙女,那我就可以变成王母娘娘子。” “才怪,你会变成鬼。”而且是不容易转世的鬼。 像她这种坏心肠的人,才没有资格到天上去;娘说过,只有好人,才可以转世。而转世的意思就是:再变成小孩。 “你才是鬼!”听到她骂她,司徒绢甩手就挥过去,但是司徒艳机伶的及时后退一步躲掉了。 “哈哈,打不到。”司徒艳不客气的笑她。 “你——”司徒绢才想追过去;站在她身边的丘济颖及时拉住了她。 “颖哥哥!” 丘济颖没有看她,反倒看司徒艳。 “你认为,你自己很聪明?”他问。 “我并不很聪明。”司徒艳耸耸肩,只是凑巧比他们聪明一点点而已。, “如果我帮绢儿,你认为你可以逃得掉?” “这里是司徒家,不是丘家,”司徒艳朝他扮个鬼脸。“不要以为你在这里可以随便乱来。” 他是丘家的大少爷,她也是司徒家的小姐,怎么算起来,她都不必在他面前卑恭屈膝。 丘济颖眯眼看着她。她很聪叨! 尽管她们两姐妹年纪一样大,但是在反应上,司徒艳就是比司徒绢来得更机敏、也更勇敢一点;明明她的个子、年纪都比人家小,但是她脸上却总闪着倔强和不认输的表情,可以想见以后她长大了,绝对不是个会讨男人欢心的女人。 “敢不敢跟我打赌?”他突然问。 “我干嘛跟你打赌。”她—脸防备。 “那就是不敢哕!”他故意笑她。 “谁说我不敢?!”她叫道。比起他们两个,她敢的事绝对比较多。 “那好,我所说城的西边有一间土地庙,晚上有时候会出现鬼魂;如果你敢在那座土地庙过一夜又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和绢儿以后绝对不会再为难你。”他说道。 “幼稚!”司徒艳老气横秋的批评。“世界上报本没有鬼,只有你才会相信那种笨话。” “那你就是不敢去哕?”司徒绢在一旁帮腔。 “我干嘛为了你们两个一句话,就放弃我可爱的被窝,跑到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过夜?”她白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开。 她又不笨,晚上偷偷跑出去要是被大娘知道,大娘肯定会教训她一顿;她才不要自讨皮痛。 “原来,你胆子也很小嘛。”丘济颖笑道。 “对呀,以后你看到我们,就乖乖过来叫声‘小姐’、‘少爷’,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不然,我肯定要你好看。”她才不需要这种身份低下的妹妹! 司徒艳唬地回身,一双大眼因为生气而显得更加晶亮,她注视着他们。 “如果我敢去,以后你们看到我,就恭恭敬敬地叫声:‘小姐’,然后乖乖闪到一边去?” 丘济颖还没回答,司徒绢立刻先叫出井 “你什么身份,竟敢要我叫你‘小姐’?!” 司徒艳耸耸肩。“要打赌是你们说的,怎么,现在换你们不敢赌了吗?” “你休想——”丘济颖及时抓住司徒绢,免得她真的冲向前跟司徒艳扭打成一团。 “等你能从土地庙平安回来再说。”他对她说道。 “先讲好条件,否则等我回来的时候,又被大娘骂、你们又不认帐,那我不是亏大了。”想拐她,门儿都没有。 丘济颖与司徒绢互看了一眼。 “好。”司徒绢应道。先答应了再说,反正她是不可能输给这个小村姑的女儿,更不可能叫她“小姐”; 司徒艳怀疑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你们两个人说的话能信吗?” 丘济颖眉头皱了起来。 “我是堂堂万顺镖局未来的总镖头,难道会骗你不成?” “那很难说。”司徒艳耸耸肩。“不过,我可以暂时相信你们;你们最好不要赖帐。” “好,那今天晚上你就去,我和颖哥哥会在家里等你回来。”司徒绢说道。“不过,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过土地庙?” 司徒艳睨了她一眼,又看向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 “你不是去过那间土地庙吗?” “那又怎么样?” “那不就得了。”司徒艳看着他们两个。“我没去过那里,如果我能形容出来那座庙的模样,就代表我有去过,对吧?” 丘济颖想了想。“可以。” “就这么说定,明天见。”司徒艳转身就走,才懒得跟这对臭味相投的人多相处。 所以,问过土地庙确实的位置后,她趁黑摸出司徒家,然后一个人提着灯笼慢慢往破庙走去。 从小到大,她从来不怕什么鬼,她只怕娘受到家里其他的人欺负;如果今天晚上来土地庙,可以让她不必再看别人的脸色,那她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大娘知道后要骂要打,那也得等大娘知道了再说。 提着小灯笼,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小巷,绕过街角,往位在后城门石方的荒凉地方走去。 一路上,除了打更声,什么人声都没有;司徒艳小小的身子一直往那座废弃的庙走去。 走到庙门口时,司徒艳停了一下;土地庙里暗暗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拿着灯笼往里头照。 还……真是座废弃的庙呀!连门都不见了,里头除了神像底下的那张神桌之外,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香炉缺了一角、点灯台倒在一边,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破败的躺在墙边。 庙里四处可见灰尘、蜘蛛网;司徒艳仔细的将庙里四周打量完毕,才抬脚踩进去。 这座庙空间不大,她站在中央,抬头好奇的看着四周。 根本没有鬼嘛!她有点失望的想。 如果有鬼,那么她今天晚上就不会无聊了;如果她可以跟鬼交谈,说不定她还可以请他们把她娘带来,那她就可以见到娘了。可惜! 就在她觉得无聊、也看够了之后,她转身,决定回家去时,她一转身,就被一团黑影和一个长相很恐怖的东西挡住路,她手上的灯笼被挥开,四周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气氛顿时变得诡谲。 她的心猛然沉了一下,双眼瞪大、尖叫声全梗在喉咙。 只看了那张恐怖的脸一眼,她脸色已经变白,不自觉的往后退。 黑影……有两个……一前一后,缓慢的接近她;司徒艳凭着本能不断后退,直到小小的肩膀抵靠到神桌,她再也无路可退。 她的眼睛依然瞪的大大的,看着那两团黑影,一眨也不眨。黑暗中,除了那是两团黑影、而且有着丑陋的面孔之外,她什么都不能辨识。 “嘿嘿嘿……”黑影发出怪异刺耳的笑声,司徒艳几乎是吓呆了的看着黑影。 黑影见她没再移动、也没尖叫,于是再往前靠近。 “嘿嘿……” 地上多出的“沙沙”声音引起司徒艳的注意,她头一低,却因为太暗而看不到什么。 黑影继续接近她,惊吓到不能再惊吓的地步,司徒艳反而没有反应了;只是奇怪的看着黑影刻意缓慢的接近她。 “司……徒……艳……” 声音有够难听。司徒艳嫌恶地想。 “司——徒——艳一”音调突然高八度。 更难听。 “你来这里……是不是……要进地府当孤魂野鬼?”小黑影几乎到她面前了,两条手臂被黑布盖着,还举起来像疆尸一样的瞄准她的脖子。 不起 “哦,好怕哦、好怕哦,不要来找我……”司徒艳低垂的表情根本一点都不怕,还故意假装发抖。 鬼有脚吗? 司徒艳撇撇唇,确定了前面这团黑影不是真的鬼;她悄悄伸出脚,准备拐倒前面追团黑影,让他跌个狗吃屎。 就在她准备出脚的时候,神桌上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孤魂野鬼,还不快快散去!” 只听见咻地一声,原本掉在地上、早已熄灭的灯笼突然又被点燃,整座庙顿时光亮了起来,让两团黑影再也藏不住。 司徒艳用力的将腿横踢,最接近她那个矮鬼立刻扑倒在地。 “哎哟!”矮鬼低呼一声,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原来是你呀!”看她跌地的一脸呆样,司徒艳忍住笑,然后又转向那个大鬼;“那你应该是丘济颖了吧。” 既然扮鬼失败,大鬼索性拿掉面具、甩开披肩,回复原来模样,顺便还把跌在地上的司徒绢给拉起来。 “颖哥哥……”跌疼了手脚,司徒组眼眶红红的靠在丘济颖身上,眼看快要哭出来。 “扮鬼好玩吗?”捡起地上的鬼面具,司徒艳故意拿在手一摇了摇。 “你知道她是你姐姐,还害她跌倒?!”丘挤颖沉了脸。 “你恶人先告状啊!”司徒艳凶回去。”我怎么知道是你们扮鬼?如果面具没掉下来,我还不知道谁这么无聊竟然装鬼来吓人哩!” “你!” “我怎样!”司徒艳凶巴巴的嚷回去,“原来打赌的事,只是你们想吓我,无聊!” “但是你也被吓到了,不是吗?”丘济颖突然笑了起来。 “我吓到,只是因为我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那么丑的人。”周徒艳笑得甜甜的回嘴。“现在,这次打赌是我赢了吧?” “谁说你赢了?” “难道堂堂万顺镖局未来的总镖头也会说话不算话吗?” “我说话算话!”丘济颖严正说明。 “愿赌服输。”司徒艳好心的提醒:“以后你们两个人见到我,态度最好改一改。” “休想!”听到这句话,原本埋在丘济颖怀里哭的司徒绢,立刻抬起头。“我绝对不承认你是我妹妹。” “我也没承认你是我姐姐。”司徒艳冷冷回道。 “你害我跌倒,害我全身弄脏了,我要你也一样!”话还没说完,司徒绢已经扑向前,司徒艳来不及闪开,被她压倒在地上。 “你这个村姑的女儿,根本不配进司徒家!”司徒绢一扬手就打了司徒艳一巴掌,然后压在她身上,双手开始乱捶乱打。 司徒艳个子小、力气也小,加上被压在下面,根本无法反抗,她的脸上很快多了几道手指印,身上也挨了好几拳。 “住手!” 一声愤怒的低吼伴随着一只强健的手臂,将司徒绢拉了起来,丢向丘济颖;丘济颖及时抱住司徒绢,否则她肯定会跌在地上。 司徒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司徒绢被拉走了,而她一身狼狈,脸颊、身上都痛的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愤怒的低吼声在看向司徒艳时,立刻变成一阵关怀的低语。 司徒艳被人抱着站起来,她看到有名陌生男人蹲在她面前,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摸她。 “痛不痛?”他忧虑的望着她脸上明显的红肿。 经过刚刚的用力挣扎,司徒艳轻喘着,本能的摇了下头。 “没关系的。”她扶着他的手臂了身体有一半是靠着他。 陌生男人点点头,然后回头站起身。 “你是谁,敢管我们的事?”丘济颖轻蔑的看着他一身粗布简衣,还有补丁,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人是个乞丐。 “不平的事,我就要管。”他气壮地回道。 “要管,也要看你是不是管得起;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有谁敢跟司徒家和万顺镊局作对,除非是不要命了。” 司徒家?万顺镖局? 很有名吗?那又怎么样? “她也是司徒家的人吧,你们又为什么要欺负她?”刚刚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不关你的事。” “你们两个想以多欺少、以大欺小,我就不答应。”那男人护着司徒艳。 “你别管了吧。”司徒艳扯了扯他衣摆;“没必要金了我得罪这种小人。” “你说谁是小人?”丘济颧怒问。 “你们啊!”司徒艳不客气地回道:“说话不算话,这不是小人是什么?” “司徒艳!”丘挤颖怒吼。 “干嘛啦,我又没耳聋,不必叫那么大声。”司徒艳回给他一个大白跟。 “颖哥哥,你不是有武功吗?快点教训他们!”司徒绢叫道。 丘济颖看着那个比他至少高一个头的男人。 “凭你一个乞丐也敢管本少爷的事?!立刻滚开,否则别怪本少爷对你不客气。” “如果你们不为难这个小妹妹,我自然不会管;就算你们出身富贵家庭,也无权欺负任何人。”男人说道。一点都不因为被称为乞丐而生气。 “你敢教训我?!看来本少爷不教训你,你是不会学乖的。”将司徒绢推开,丘济颖一出手就是万顺镖局扬名的拳法。 那个男人把司徒艳抱到神桌上坐好,然后再回身,手臂一抬,正好挡住丘济颖挥来的第一拳;丘济颖连续出拳,招招不客气,男人却只是轻轻松松应付,只防守,不攻击。 “颖哥哥,加油!打他、打他!”看到两人打起来,司徒绢立刻出声加油呐喊,她等着看这个敢甩开她的乞丐被她的颖哥哥教训。 就在他们对打的时候,庙外突然多了几盏灯、几个人。 丘济颖继续打,一点都没发现庙外已经有人来了。那个男人却注意到了。 “这是在做什么?!” 第二章 天色未亮,司徒家的大厅灯火通明;情况有点像官老爷开堂会审。 大厅的中央,坐着几名长辈,有男有;女,而三个半夜溜出府的小孩就站在厅中央,另外再加上一个来路不明、跟司徒家没半点关系的乞丐男人。 引起大骚动的三个小孩安安静静的站着,没有多说话;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也站在厅里的陌生男人,也没说话。 司徒长春目光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 他今天刚从外地回来,用晚膳时才看见这三个小孩,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这三个小孩却全跑得不见人,他派出所有家丁去找,找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发现这三个小孩原来在旧土地庙。 他们三个半夜不睡觉跑去那里做什么? 更离谱的是,当他赶到的时候,他两个女儿一身,脏兮兮,而他家的那个小客人正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打架。 “你们三个人为什么偷溜出去?”司徒长春威严的问。 司徒绢紧挨着丘济颖站着,头低低的;丘济颖虽然没有低头,但眼神很明显的不敢看他;只有司徒艳,从头到尾都站得直直的,小小的个子却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模样,双眼坚定的回视他。 三个都没有开口回话。 司徒长春又问道:“你们偷溜出去,应该有个好理由吧?”他看向丘济颖,“济颖,你说。” “司徒伯父,我们!我们只是出去玩而已。”丘济颖眼神低低的。 “玩?”司徒长春扫了他们三个一眼,表情明显不信。“绢儿,是这样吗?” “我……”司徒绢害怕又无助的望向丘济颖。 “颖哥哥……” “艳儿?”司徒长春又看向他的小女儿。 “没什么好说的,这只是我们的约定而已。”司徒艳回道。 “什么约定?” ” 司徒艳闭上了嘴,不肯说。 小孩子的事,没有大人会认真听的。这只是他们之间的赌约,没必要让大人扯进来;反正爹娘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还不就是骂一顿。既然说与不说都会被骂,那她何必说? “绢儿!”司徒长春又看向另一个女儿。 被吼一声,司徒绢害怕的往丘济颖身后躲。 “司徒伯父,真的没什么,我们只是相约去那里玩而已。”丘济颖回答。 “那鬼面具和黑斗篷,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肯说实话,司徒长春更生气了。 “老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三夫人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就出声安慰:“既然只是小孩子们在玩,现在他们也回来了,老爷就别再担心了。”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司徒长春立刻严厉的看着她。 “你身为绢儿的母亲,连女儿去哪里了都不知道,你算什么母亲?!” “我……”王夫人一呆,设想到自己会被骂,委屈的闭上嘴。 一旁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低头偷笑,聪明,的没插嘴。老爷在处瑾事情的时候,最讨厌她们插嘴,她们早就学乖了。 “面具和黑斗篷,还有,你和这个人在打架,又是怎么回事?”司徒长春继续问。 “我们在玩,这个乞丐莫名其妙介入,所以我才会跟他打起来。”丘济颖说道。 “真的是这样?” “是。” 尽管丘济颖回答的没半点迟疑,但司徒长春就是觉得不对劲;如果只是玩,为什么艳儿脸上会有被打的痕迹? “这位壮士怎么称呼?”司徒长,春问着那个衣衫粗鄙的男人。 “方长武。” “你一个大人,怎么会跟比自己小的小孩打架?” “我只是不想他们打这位小女孩而已。”方长武照实说道。 丘济颖和司徒绢同时低抽口气;两人对望一眼,又同时低下头。 司徒长春横了他们一眼,又转回来,“可以把你看到的说给我听吗?” “可以。” 方长武不疾不徐,把丘济颖和司徒绢来到土地庙,打算扮鬼吓司徒艳的事说一遍。 方长武还没完全说完,司徒长春的脸已经黑得很难看,而三夫人是直接跳起来大叫。 “你胡说,娟儿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来人啊,立刻把这个乞丐赶出去!”三夫人愤怒的下令。 “坐下。”司徒长春低喝。 “老爷……” “我说坐下。”司徒长春斥道:“谁准你在这里大吼大叫,一点身为司徒家夫人该有的风范礼仪都没有,你立刻回后屋去。” “我不要,绢儿她……” “进去。”司徒长春不耐烦地道,挥手叫女婢把三夫人给带进去;大厅总算又恢复安静。 “这就是我所听到的事。”方长武说道。 “你说的全是真的?” “是。” “济颖,你怎么说?”司徒长春回过头,看着丘济颖。“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我和绢儿,只是和艳儿闹着玩而已。” 司徒长春看了看他们,心里盘算了几回。 “很晚了,你们全都下去休息。小翠、阿东,你们带绢小姐和颖少爷下去梳洗,然后看着他们睡觉。小屏,你去拿外伤药,等艳儿清洗干净,就帮她擦药。” “是。”三个下人立刻将三个小主子带开。 “方公子,今天晚上就请你在寒舍暂住一宿;其他的事就等明天一早再说,可以吗?” “多谢司徒老爷。”方长武点点头。 “阿寿,你带方公子蓟客房去;好好招待。” “是,老爷。”司徒寿恭敬的回应,然后便将方长武带向后头的客房。 ★  ★  ★ 隔天一早,从小屏那里得知艳儿的伤势并无大碍后,司徒长春若有所思的走向书房。 他有四位妻妾,一个结发妻子、三个妾室,大儿子司徒璇昱结发妻子所生,二儿子司徒项和三女儿司徒湘则为二夫人所生,四女儿司徒绢是三夫人所生,而最小的司徒艳则是最晚入门的慧娘所生。 艳儿的母亲慧娘身子骨一向娇弱,二年前就已因病去世;原本家中事他向来少理,任由妻子去作主,但瞧礁现在,绢儿和艳儿同年,却处不来,绢儿还联合外人来欺负自己的妹妹,昨晚如果不是有方长武,他不知道等他带着家丁赶到时,艳儿会变成怎么样。 慧娘个性温柔善良,不善与人计较,但艳儿的个性却是固执不服输,跟他比较像。自从慧娘去世后,他也鲜少去注意这个女儿,直到昨天。 他经商常不在家,放艳儿在家若没有受到好好的照顾,他也放心不下,毕竟艳儿也是他的女儿…… “爹。”司徒艳小小的身子站在敞开的书房门口。 “进来。”司徒长春说道。艳儿长得像她娘,但浓浓的眉和大大的眼却像他。看到她,就让他想起她娘 “爹,你还在生气吗?”司徒艳停在书桌前。 “过来爹身边。”司徒长春说道。 司徒艳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让司徒长春可似抱起这个小女儿。 “还痛吗?”他摸摸她已经退了红,可是还留有些余印的脸颊。 “不痛了。”她摇摇头。 “你被姐姐欺负,昨天晚上为什么都不说?”他问。 “说了,也没有用。”就算有人教训了司徒绢,等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她还不是依然故我,倒霉的依旧是自己。 司徒艳简短的六个字,却让司徒长春心漏跳了一下。难道,她在这个家从来没有平安过吗? “绢儿……一直这么排斥你吗?” “我也很排斥她。”司徒艳皱了皱表情。“她不觉得我是她的妹妹,我也不会觉得她是我姐姐。” “艳儿,这样不可以。”司徒长春正色说道:“你们都是爹的女儿,应该相亲相爱,不应该常呕气。” 司徒艳别开眼;闭着嘴不倒话,眼里却有着倔强的神情。 司徒长春忍不住叹了口气。 “艳儿,是爹太忽略你了。”司徒长春十分自责。 慧娘走韵早,艳儿没有母:亲照料、父亲又不在身边,她会变得有些叛逆,也是正常的。 “艳儿知道爹忙,常常不在家,那是没办法的事。”其实她不觉得爹在家会有什么不同。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娘。”司徒艳回答。 提到慧娘,司徒长春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仲;虽然慧娘是他最晚娶进门的小妾,但他对慧娘的疼爱却最多。 “爹,”司徒艳迟疑地唤道:“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想请你留下昨天晚上救我的那个人。”她很庄重地道。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让别人欺负我;我想要他跟我作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除了娘,跟任何人都不亲;爹跟寿伯虽然有时会护着她,但他们毕竟都是大人;而且很忙,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爹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不论是谁,都不能欺负他司徒长春的女儿。 “但是,你总会有不在的时候。”司徒艳落寞地道:“我想要好好的读书、好好的长大 不想每天都跟别人吵架。” 这个“别人”,不用说司徒长春也知道是谁。 绢儿的个性就跟她母亲一样;好强又跋扈,就算他能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过,真的要给小女儿雇一个保镖吗? “爹,可以吗?”她祈求的看着父亲。 “女儿眼里的落寞令他心软。他从来没能为女儿做过什么,这次就当是他给女儿的一个礼物。“爹找方公子来谈,如果他愿意留下,爹就请他陪你读书;但是你也要答应爹,不可以因为有了方公子,就做一些爹会生气的事。” “我知道了。”艳儿总算笑了。她才不会跟司徒绢一样无聊,没事只想找人吵架。“爹,那我去找方长武。”说着,她滑下父亲的膝盖。 她去? “艳儿?” “我自己去跟他说。”是她要的人,当然要自己去说服他呀。“对了,爹,如果他留下来,你要给他多少工资?” “工资?”司徒长春想了想。“一个月五两。” “十五两。”司徒艳喊价。 司徒长春眉一皱。“六两。” “十四两。” “八两。” “十二两。” “十两,”司徒长春一咬牙。“不能再多了。” “成交。”司徒艳立刻叫道。 司徒长春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来,“艳儿,这是谁教你的?”她才十岁大,就这么会喊价,真不愧是他司徒长春的女儿呀! “寿伯有空的时候会说一些故事给我听,然后顺便教我一点点。”司徒艳笑得甜甜的。 “哦。”司徒长春想了一下。“那如果有这样的工资,方长武还是不肯留下来呢?” “不会的。”司徒艳一点都不担心。“我先谢谢他救了我,动之以情;然后再以一个月十两的工资,诱之以利;他一定会答应的。最后,他再不肯留下来,我就哭给他看,这样他就一定会答应。” 不愧是江南第一布商司徒长春的女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司徒长春听的哈哈大笑,慈爱的搂住女儿。 “艳儿、艳儿!”才十岁,就如此精明,假以时日等她长大了,恐怕他们这些老人家就都得靠边站了。 搂着女儿,司徒长春有些感叹。 艳儿的聪明,甚至比她两个兄长都更早启发;可惜艳儿是个女娃儿,如果是儿子,那么也司徒家何愁后继无人? 罢了,也该满足了,至少他两个儿子都优秀听话,不曾有骄傲或任性的举止,比起已经十四岁了,还跟着胡闹的济颖,司徒长春真的觉得他至少比好友丘总镖头幸运一点。 “爹,那我去找方长武了。”让父亲抱着一会儿,艳儿要求道。她怕她去晚了,方长武就跑掉了。 “好,你去吧!一会儿记得要来告诉爹他答应了没。”司徒长春交代道。 “嗯。”司徒艳用力点头,然后跑了出去。 慧娘,我们的女儿很聪明,你在九泉之下,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  ★  ★ 司徒艳一路跑向只供客人居住的北厢房,她才一踏入北厢房的楼阁,就看见方长武正在有着山水造景的北院里练武。 他挥舞的拳法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脚下的步法也跟着移动,身体一静一动间,毫不拖泥带水;司徒艳忍不住停下来静静的看。 如果她请他教她武功,有没有可能某一天她也会变得很厉害? “谁?”方长武练完一套拳,立刻出声。 其实刚刚练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察觉有人来了,只是来人没再接近,他也没去理会,等他练完了再说。 “是我。”司徒艳小小的身子来了出来,先是那张犹有指印的小脸,然后是她整个人。 方长武一看到她,就柔了眼神和表情。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她伸出双手,他意会的将她抱坐上栏杆,让她可以平视、不必为了看他而辛苦的仰着头。 “你还好吗?”他问她昨天晚上受的伤。 “还好。”她点点头,他和爹都问一样的问题。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了,就算再痛,她也拒绝在别人面前示弱,尤其是那些欺负她的人。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没有人的地方,很危险。”他欢道。 “你会担心我吗?”她问。 “当然会呀。”方长武一笑。“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总是不好的。” 像现在,一张瓜子般、小巧可爱的陶瓷脸上多了几道痕迹,说有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我才不漂亮。”她反驳。 “在我眼里,你是最漂亮的。” “比司徒绢还漂亮?”她问。 “对。” “你真是个好人。”她天真的笑着,眼里却有一抹哀愁。“大家都说司徒绢和三姐才是司徒家最漂亮的女儿,我是那个没人要的。” “谁说你没人要?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妹妹,我一定会很疼、很疼你,绝对不会让你难过、受到任何欺负。” 她才多大,怎么会有那样的神情?他看的心一抽。 “真的?!” “真的。” “那你留下来,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她趁机要求道。 “这……”他为难的蹙起眉。 他一向流浪惯了,艺成下山后,从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长久停留过,他已经习惯了餐风露宿的自由生活…… “你不愿意,对不对?”她垮了脸,眼里开始闪烁着泪光。“我就知道,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小孩,你刚刚说的,都是在骗我……” “我不是……我没有……”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算了。”她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落寞的低下头。“反正,我一个人也是这样过,以后再被欺负,忍一下就过去了……” “艳儿……” “没关系的,”她又对自己摇摇头,低喃:“没关系的……”她准备跳下高高的栏杆。 “艳儿!”方长武一看见她的动作,立刻就抱住她。“好,我留下来。”他冲口而出。 “真的?!”司徒艳立刻抬起脸,小脸上闪着希望的光芒。“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不过,要你爹同意才行。”方长武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威严的中年男人。 “放心,爹已经同意了。”司徒艳抹去眼角残余的泪光,连忙说道:“我已经问过爹,而且帮你争取到一个月十两的工资哦。” “十两?”他瞪大眼。 “对呀。”她点点头,然后迟疑的看着他,“你觉得太少了吗?” 方长武猛摇头。“怎么会?”还太多了咧! “那你现在跟我一起去见爹,把你的决定告诉他,好不好?”她的双手扶着他的肩。 “好。”他抱起她,依照她的指示走向书房。 ★  ★  ★ 书房里,司徒长春正在教训司徒绢,三夫人则在一旁求情、哭闹;弄得司徒长春烦死了。 当方长武抱着司徒艳走到书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司徒艳对着方长武说道:“放我下来。” 方长武点点头,然后放她下去。 司徒艳走到门边,敲了几下门板。 “爹?” 司徒长春抬头看见他们,就叫他们进去。 “方公子,请坐。” “老爷,你不公平,你为什么对一个欺负你女儿的人这么客气,反而将自己的女儿骂得一无是处?”三夫人不平地叫着。 “你闭上嘴,不准再开口,否则就出去。”司徒长春斥喝。“绢儿今天会这么无法无天的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你这个母亲也要负责任。” “我——”三夫人才要反驳,见丈夫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来,满腹委屈只好自己存。她别开脸,瞪了司徒艳一眼。 “方公子,家中丑事,让你见笑了。”司徒长春客气地道。 方长武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不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女的无理要求,你答应了吗?”司徒长春问。 “我答应了。”方长武回答。 “什么要求?”三夫人又插嘴,不过司徒长春不理会。 “那就好。”司徒长春点点头。“敢问方公子府上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惟一的亲人已经过世。” “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司徒长春再问。 “我师父,不过我师父说,不准我向别人提起他的名字。” “嗯。”司徒长春想了想。 “那么以后你就住在府中,住的地方我会请总管再重新安排;你主要的工作就是保护这座屋子里的人和陪伴艳儿,至于其他事,只要艳儿没意见,你就听总管的安排。” “好。”方长武再点点头。 “待会儿,我会召集所旮人正式宣布一次,你就放心在这里住下。”他这么一说,三夫人和司徒绢全惊愕的张大嘴。 “多谢老爷。”方长武回道。 “老爷,我不答应!”三夫人激烈反对。 司徒长春利眸一扫。“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把绢儿带回去好好管教,如果昨天晚上的事再发生一次,我就惟你是问!” 三夫人原本还想哭闹,但是司徒长春认真严肃的表情让她忍住,但她脸上却气愤不平。 司徒长春不再理她,径自和方长武聊起天;三夫人只能瞪着艳儿。 可恶,都是那个小村姑的女儿害的! 第三章 南方水乡,自隋唐以来便商业发达,运河开通之后,更加强了南北货往来的便利;看准这点,司徒家上一代决定由农转商,两代辛勤努力下来,如今司徒家在皖江一带,已成首届一指的布庄商家。 中国人有句老话常说:富不过三代。司徒长春体悟到这个道理,所以从小便训练两个儿子以勤、以俭为生活准则;至于女儿,他反倒没那么要求。 女儿,长大了终归要嫁人,他为人父的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帮她们找到一个好夫家,而在家,他只要求她们识字、女红娴熟便好, 司徒长春常年在外奔走,大儿子从十五岁起,他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而近几年来他的成绩,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相当满意;所以当二儿子沉溺于书本中,有意往仕途发展的时候,他也就不勉强的任他朝功名之路走, 只要司徒家的事业后继有人,司徒长春也就没有多余的要求。 现在,司徒璇已娶妻,司徒顼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大女儿司徒湘已出嫁;司徒家就剩下绢儿与艳儿这对同龄的姐妹了。 江南气候温和,夏末秋初的午后,炎热的天气带着一丝秋风的凉爽,最适合找个舒服的地方躲起来睡觉…… “五小姐、五小姐!”西院通往慧心楼的走廊上,司徒艳的婢女小屏沿着回廊走,寻找她那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主子。 闺房里,没人;一路来的走廊上,也没看到人。小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小屏把西院里属于司徒艳居住的范围,里里外外全找过,就是没看到司徒艳,她只好又往外走,还沿路叫。 “五小姐、五小——”在回廊中转弯处,她差点撞上来人。“方护卫。”她及时改口。 方长武草草点了下头。 “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五小姐,可是五小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待会儿大夫人要在东厢聚集家里的女音赏曲、品茶,如果五小姐晚到了,大夫人肯定会生气的。”小屏解释道。 “你先去忙你的吧!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五小姐。”方长武说道。 “那就拜托方护卫了。”小屏福了福身子,然后离开。 小屏—离开,方长武便跳下回旋的走廊,踩过铺造的草地,直接往种满花树的园中走去。 穿过一条小石子路,方长武停在一棵粗壮的榕树前,—绺丝质纺纱的衣角隐约在他头上随风拂动着。 “五小姐,还不下来吗?”他低沉地说着。 “五小姐?!我可不爱这个称呼。”在被茂密树叶遮盖的树干上先传下来一句不以森然的咕哝声,接着,一双黑白分明、写满机灵的大眼,伴随着一张五官分明、白皙绝美的脸蛋从树叶中露了出来。 “你又跑到树上去了!”他皱眉。 “这里凉快呀!”她像没看见他脸上不认同的表情。“你怎么有空来?” “还不下来?”他眉头皱的更深。 “不要。”她直接拒绝。 “为什么!” “如果要去参加大娘她们的什么品茶会,泡那种喝了会苦死人的茶,还硬说是好茶,听那种听到会睡觉的什么女德呀之类的无聊话题,我宁愿留在这里睡觉。”地把头缩回去、 方长武忍住笑。 ”好吧!随你。” “对了,你不可以叫我‘五小姐’,你一向都叫我‘艳儿’的。”都是可恶的年龄,从她满十五岁后,武哥对她的称呼就从“艳儿”变成了“小姐”;并且死硬的不肯松口。 她已经纠正了他三年,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改回去的迹象,真叫人生气。 果然,他下一句话:“你是小姐。”而他是司徒家请的护卫。 身份足以说明一切,就这么简单。 “我是艳儿,从来没有变。”她强调。 方长武不跟她争论这种话题, “你待在上面,自己要小心一点,我出去了。” 等到他要出门,司徒艳连忙又露出头。 “你要去——啊!”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因为失去平衡而大叫。 才转身走了两步的方长武立刻回头,伸出手臂及时抱住她掉下来的身子。 “啊——呃。”一阵眼花撩乱后,司徒艳发现自己再度跌入方长武的臂弯里;她嘴里的叫声戛然而止。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动不动就跑到树上去。”方长武忍住笑斥责,小心的将她放下来,扶她站好。 “有你在呀,我才不担心。”回过神,司徒艳冲着他一笑。 “那如果我不在了呢?” “那——就让我跌死好了。”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回道。 “胡闹!”他难得板起脸。“以后不许你再爬树。” “那你要看着我才行呀,如果你不在,我要做什么就没人管啰。”她皮皮地道。 “艳儿!” “你只有在警告我、命令我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她抱怨的话听起来像叹气。 对他的恼怒,她一点都不介意,反正她已经听到她想听的名字了。 方长武没辙的看着她。 “下午我要去布庄一趟,你在家里乖乖待着,不准再做危险的事。”他叮咛道。 “我要跟你一起去。”听到他要出去,她立刻挽住他的手臂。 他望着她的举动,眉头微微一蹙,然后拉开她的手。 “小姐,你已经十八岁了,不该和一个男人这么接近。” “你是武哥,又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男人。”她这次直接抱住他的手臂。 要是别的男人,她才连看都懒的看一眼呢! “就算是我也不可以,男女有别。”他正色道,却拉不开她的手。 “我可以答应你,有外人在的时候,绝对不这么做;可是你要出去,我要跟。”她提出交换条件兼威胁,“如果你不让我跟,那我就一直拉着你,让你哪里:部去不成。” “你哦……”十岁跟十八岁,一样皮。 “怎么样?” “好吧。”他无奈的答应。“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出门之后一定要跟着我;还有不可以惹麻烦。” “我保证听话。”她的语气再认真不过。不过她的保证嘛……是不是真的有效就难说了。 方长武在心底叹口气。 “那我们走吧。”经验告诉他,她就算乖乖的不去找麻烦,麻烦也很有可能主动黏上她。 他微苦着表情,而司徒艳则是一脸笑咪咪的限着他出门。 ★  ★  ★ 司徒家的布庄在南方一带很有名,多有名,司徒艳不知道,不过从爹与寿伯每年都很满意布庄的盈余这点来看,她猜她家的布庄应该经营的不错。 偷得浮生半日闲、跷掉家里的女眷聚会出来逛大街,司徒艳心情好的不得了,沿路东看看、西看看不过倒是很乖的一直跟着方长武就是。 长长的商街走到一半,司徒艳就扯了扯方长武的衣袖。 “武哥。” “嗯?”他询问的回过头。 “我想吃那个。”她指了指小贩举着的红色李子糖串。 方长武微微蹙了下眉,还是掏出几文钱买下一串拿给她。 “除了这个,你不能再吃甜食了。”他叮咛道。 “好。”她很乖、很配合的点头。 八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但却不见得能够让她的体重跟身高成正比。 也许是小时候过的不好,她瘦不隆咚的;即使后来有他盯着,她吃的正常了,那也只能让她长高,身上却还是没多长几两肉。 她只要吃多甜食,就吃不下正餐;为了回去后她能正常吃晚餐,所以他严格限制她不能吃太多零食。 因为她一手拿着李子糖串吃,他只好拉着她的手走,免得她走丢;他已经懒的去纠正她不可以边走边吃东西之类、不合乎礼教的举动,因为艳儿一向就觉得“礼教”这两个字别名叫“无趣”,而她拒绝做无趣的事。 相处多年的结论,已经让方长武的标准降到:只要她别出什么状况,小小的叛逆举止他是可以忍受的。 走到司徒家布庄的门口,寿伯正好就在里头。 “阿武,”他看到方长武先点点头,然后眼睛瞪大 看着后面那个正在吃李子糖串的人。“五小姐?!” “寿伯。”司徒艳笑着,很礼貌的打招呼, “来来,快进来。”看到艳儿,让司徒寿原本精明略带严厉的表情,马上变得和蔼无比。“太阳那么大.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他让司徒艳进屋里坐,叫人马上端冰凉的梅子汤来,给她去暑,然后两个男人就到一旁去讲话。 “傅家那笔贷款收回来吗?”方长武问。 “还没有。”司徒寿摇摇头。“之前傅陈义—直避不见面,我派家丁去找,也找不到人.看来他们是存心想赖掉咱们这笔帐。” ”有办法找到他吗?” “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他了,可是傅陈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批江湖人,把我派去的家丁全打伤,现在那几个家丁还在家里养伤呢!”司徒寿叹了口气。“我们做生意,求的不过是赚几个钱、混口饭吃罢了,可是人心难测,如果有人恶意要捣乱,我们也避免不了。” “老爷知道这件事吗,有没有什么指示?” “知道。”司徒寿点点头。“不过老爷和大少爷都在外地谈生意,老爷交代我,帐能收就收,不能收就以不让家丁受到伤害为首要原则,其他的,等老爷回来再亲自处理。” 在司徒寿说话的时候,方长武的眼睛却看向店外的街道。 “就怕我们不去找人家,人家已经先上门了。”说完,方长武就转向屋内;司徒寿则走向外面。 几个看来凶恶的面孔停在门口,将在外面看布料的客人全都赶出去,然后傅陈义才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傅老板,你是来还帐款的吗?”司徒寿很礼貌的问,冷静的要下人先去将店门关起来,挂上歇业的告牌。 “还帐款?”傅陈义大笑,“寿老,你不必装糊涂,我今天来,是想知道,你们布庄还有没有像上回一样的上好丝绸布?” “傅老板想再做生意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布庄的规矩,是要请傅老板将积欠的货款先还清楚,才可以再拿货。”司徒寿笑笑地说道。 “那么,寿老这间店,是不是也不想要了呢?”他走到放布匹的货台前,双手拨弄着几匹布,然后瞬间将布匹挥扫落地! 布庄里的家丁连忙要向前抢救布匹,但司徒寿挥手阻止他们,因为跟在博陈义身后的几个人带着凶狠的眼神,准备看谁敢踏向前他们就揍谁。 司徒寿继续沉着的应对,他在前面忙,方长武在后面护着司徒艳,顺便也阻止她因为好奇心而跑出去。 被挡着不能出去,司徒艳的头还是—探一探的,很好奇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可是方长武高大的身躯硬是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武哥,外面发生什么事?”看不到,她只好问了。 “没什么,只是有人来捣乱。”方长武淡然回答,一边注意外面的情况。 “捣乱?为什么?” “有人订了我们贷、却故意不付帐款,还叫人把我们派去收帐的家丁打伤,现在又带了人来这里闹。” “这么过分?!”司徒艳瞪大眼。“那他为什么要找我们布庄的麻烦!” “不只是我们,在我们之前有钱庄被骗,之后还有杂粮行、百货行等等,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商家都拿他没办法,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打手,专门替他赶走那些来讨帐的人。”方长武边解释,前面的状况也愈来愈紧张。 司徒艳抬起眼。“武哥也没办法吗?” 方长武想了下。“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她阻止他将她推往后门的举动。“你想送我回去之后,自己再回来打坏人对不对?我要留下来。” “不行。”他二话不说立刻拒绝。 “我不要一个人回去。”她答的也很干脆。 “不行,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向老爷交代? “那你留下来,也很危险。” “我可以保护自己。” “我不管,如果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艳儿!”他低叫。 “两个选择:—是我们一起回去,二是我们一起留下,你选一个。”她非常大方的让他作决定。 方长武看着她,她也张大眼回望着他,反正,她就是不要在这时候被丢回家啦! 一会儿后,方长武只能认输的暗自叹气。 “你保证,会乖乖待在这里,绝对不跑出去,不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出去?” 她想了一下。“好。”不过如果武哥有危险,那她就一定会出去。她在心里偷偷补充这一句。 方长武还想派人看着她,可是前头的场面已经混乱起来,他只好先出去。 “傅老板,你今天是特地来寻我们布庄的秽气吗?”司徒寿的脸沉下来。 “当然不是,”傅陈义笑笑地;“只要能拿到我想要的丝绸布,我立刻带着我的人离开。” “你要买货,就得先付清帐款。” “如果我就是不付呢?” “那很抱歉,我们布庄不欢迎你这种客人,请你立刻离开。”司徒寿一手伸展向外,摆明送客。 “这可由不得你。”傅陈义一个眼神示意,他的手下人止刻开始砸东西。 一时之间,布庄里充满叮叮咚咚的丢物声。 “住手!”司徒寿怒吼。“傅陈义,我们司徒家做生意一向以和为贵,你不要得寸进尺!” “交出丝绸布,我就立刻离开。”傅陈义说道,挥手让手下暂停。 当初他订贷时,司徒家言明分两批交货,现在前一批货他已经送给买主,买主满意的不得了,只要再交出后半批,那么他就可以赚到好几千两白银;说什么他都不会让这几千两给飞了。 “你付清帐款,我自然就交货。”司徒寿态度强硬。 “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听话的了。”傅陈义嗜狠的一笑,手势再度一挥,四个凶神恶煞再度动手。 见物就摔、见人就打,一时之间,店里充满一片哀叫与摔物声,向前想阻止的家丁全被打倒,连司徒寿自己都被打了两拳,就在来人挥动第三拳,准备让这个死硬的老头吐血时,方长武及时赶到。 他一手挡住来人,再一个反擒拿将人给摔退,摔的方向正好撞上傅陈义另一个手下。 情势一下子改变。 原本站在旁边看好戏的傅陈义脸色一变,看着四个手下一个个被打回,而司徒家的人全退到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身后。 “你是谁?”他没听说司徒家有这么厉害的人。 就是因为司徒家历代经商,跟江湖没半点关系,所以他才会挑司徒家下手。这个程咬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这里。”方长武面无表情地说道。 “要我走可以,除非你们把欠我的那批货交出来。”傅陈义叫嚣道。 “那么,你积欠司徒家的货款呢?” “我有欠你们贷款吗?”傅陈义冷笑。“上回你们派来收帐的人回来没告诉你们吗?我傅陈义从不欠别人钱。” 方长武扫了那四名打手一眼。 “不要以为你靠着这些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不是来付清帐款,就立刻离开。” “不交出我要的绸布,那么你们司徒家的布庄也别想做生意了!”傅陈义下令要人继续毁坏布庄里的一切。 方长武快一步拦下他们的动作,在他们继续破坏之前,把他们给丢到一边去;傅陈义趁他双手正忙的时候,立刻朝方长武的门面出拳。 “小人!偷袭!” 一声气愤的叫嚷替方长武挡去这一拳,不过挡了这劲道强悍的一拳,她自己却倒退了好几步;方长武连忙扶住她。 “谁叫你出来?!”方长武脸包忽变的低吼。 “我……我……”他一生气,她就结巴、呆愣的无法反应。 傅陈义一看清楚挡路的人,居然是个绝美的小姑娘,一双眼立刻从气愤变成充满兴趣。 方长武警觉的朝他别去一眼,然后将臂弯里的人塞往自己身后。 司徒艳闭紧嘴不说话、乖乖的任方长武把她藏起来。武哥气得不轻,除非她是笨蛋,才会选在这种时候捣蛋。 惨了惨了,她不听话,偷跑出来,武哥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 她还在自艾自怜中,方长武与傅陈义已经又打了起来,司徒寿及时拉她后退 免得她干扰到方长武与人动手。 傅陈义虽然花钱找几个打手帮忙,不过那四个人似乎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就连傅陈义本身的武功也不怎么济事,很快就被方长武给制伏。 “啊、啊,轻点、轻点儿!”一手被反制在身后,傅陈义很没出息的出声求饶,一点骨气都没有。 见到方长武的身手,先前被打的先后跌在一起的四人站在一旁,连动都不敢动。 “现在你肯还清帐款了吗?”方长武冷冷的问。 “肯……肯。”胳臂在人家手上,他哪敢说不。 “寿伯。”方长武朝司徒寿点点头。 “前半批的货款是一千六百两。” “银……银票在我……在我怀里。” 傅陈义一说,司徒寿立刻将手伸入他衣里,捞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是二千两的银票。”司徒寿说道。 “钱庄的信用如何?” “没问题。”是慕容家的钱庄,信誉绝对没问题。 “那么,他砸坏市庄里多少东西?”方长武又问。 司徒寿看了看布庄里的情形。 “大约二百两。” “寿伯,请你开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给他;以后我们布庄与他再不往来,前项合约也就此作废。”方长武说道。 “就依你的方法。”司徒寿立刻开出一张银票,然后塞回傅陈义衣襟里。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如果下回你敢再来布庄闹事,后果绝对不只如此。”方长武冷冷的说完,一掌拍开他。 傅陈义差点跌倒,幸亏他带来的那些人及时扶住他。 “你……你是谁?”傅陈义恨恨地问。可恶! “你还不走,是想上衙门吗?”方长武才作势跨向前,傅陈义带着他的人立刻转身就跑。 “武哥好棒!”司徒艳赞叹着扑向前,拉住方长武的衣袖,方长武却…脸忍怒的表情。 “武……哥。”喔哦,气氛不太对。 方长武一把抓着她,以忍怒的表情道:“寿伯,这里麻烦你处理,我先送五小姐回家。” “好、好。”司徒寿忙不迭点头。 方长武拉着她快步往后门走,因为后门出去比较没人。 在那么危险的时候,她居然敢跑出来,他真是……非常、非常地生气! 第四章 回司徒府的路上,方长武都不说话;司徒艳知道他在气头上,一路上也就不敢吵的乖乖跟着” 方长武人高步伐大,受限于自己穿的绣鞋和绸裙,司徒艳有好几次都差点跟不上、差点跌倒,但是她也不敢出声。 可是他真的走的太快,司徒艳半路着,一时没意到地上的突起,脚被绊到,她受痛的低叫。 “啊!”一时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往地上跌” “艳儿!” 听到她的叫声,方长武一回头,反应极快的接住她,没让她真的跌倒。 司徒艳眼睛睁得大大的,预期中的疼痛没有产生,她看着把她整个人扶抱起来的方长武。 “武哥……”她怯怯的低唤。 方长武看着她,好半天,只是喟叹出声。 “武哥,对不起嘛!”她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头低低的,咬着下唇。 方长武看着她。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也知道他会生气,可是她还是那么做了,为什么? 他的眼神复杂,双唇紧抿,脸上的表情紧绷。 司徒艳将眼光悄悄往上移,只看到他一点点,就又赶紧垂下。不用看到全部,她也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 “我……我担心你嘛!”她细细轻轻的低吐。 “担心什么?”他还是绷着脸。 早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偏偏她真的不听话,这么轻忽自己的安危,让他无法不生气。 “他……他要伤害你……我、我怕你受伤……” 所以她就冲出来?方长武瞪着她。 “如果我真的有危险,你这样跑出来就救得了我吗?!” “我知道我不像你那么有本事,本来就救不了你。”她抬起头。“可是.我宁愿跟你一起受伤,也不要眼睁睁看着你受伤却什么都不做。” 她的眼神太直接、太无伪,瞅着他的神情含着深深的感情,方长武一震,连忙别开眼。 “你应该以你自己的安危为第一考量,你别忘记,找留在司徒家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 他又躲开她的视线了。不过没关系,她绝对会再接再厉。 “我没忘,而且我也确定,你一定可以保护我。”司徒艳依然看着他,不被他的逃避打倒。 方长武皱了下眉。 “下次,如果你再这么做,以后我绝不再带你出门。”他威胁。 “武哥……”她不依的低叫。 “不行,没得商量。”他狠心地道。 司徒艳嘟起唇,一副委屈欲哭的模样惹人心疼不已。 方长武强迫自己别开眼不要看她,不然他一定会心软。 “你不理我了……”她呼息一抽、一抽的。声音合着浓浓的哽咽,方长武不得不回过头。 “艳儿,这是为你好。”为什么她就不能体谅—下他担心她的心情呢? “我不要!” “艳儿,你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如果安全的意思就是代表离你愈来愈远,那我不要安全;我只要武哥在身边,永远不分开。”她孩子气的抱住他。 “艳儿!”他避着她亲近的举动。“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道理。” “如果长大了就必须和你保持距离,那我不要长大。”她任性地道。 “人不可能永远都不是大,你会成长,我会老。” “你才不老!”她抗议。 是吗?他长她八岁,她今年十八,而他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小老头儿了。 “我不管你的年龄多大,我的年纪多大,我不要你离我远远的。武哥,你为什么要避开我?你以前不会这样的。”难道长大,就代表得和他分开吗? 她没有变,她相信他也没有变;那么,是什么变了,让武哥开始若有似无的疏远她? 方长武深深的看着她,到口的话又吞回去,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是司徒家的千金小姐,就算我是陪着你长大的人,依然不是你的亲人,女孩子家,该重视自己的名誉。我们不适合太过亲近。” “那些礼教世俗观念,大部分都是用来方便男人、限制女人的,我才不要理。”又是礼教,嗟! “就算你不理,也不要刻意违反。”方长武正色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武哥,”她拉住他。“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你是小姐。”他只是她的护卫,没有资格生她的气。 “你不原谅我,我们就不回去。”她站在原地不动。“武哥,不要以身份来疏远我,如果你讨厌我,可以直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外人、当成护卫看待。”他……他是她最重视的人,他不明白吗? 方长武顿了下,终于回过头。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嗯。”她忙不迭点头,知道这是武哥软化的迹象。 “答应我的事,要做到;不要欺骗我、也不要敷衍我。” 她迟疑了下,才慎重的点点头。“我保证,以后答应你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违背,可是,你也不能要我保证我做不到的事。” “可以。” “以后都叫我‘艳儿’,不要再称我为‘五小姐’,我不爱那种称呼。”听他那么叫她,就好像他们相隔很远很远,她不要。 见他迟疑,她又道:“我答应了你一件事,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这样才公平,对吧?” “好吧。”方长武只好点点头。 司徒艳勾住他的手臂,对他一笑。 “现在,我们回去吧。” 对她的举动,方长武又皱了下眉,但终究没说什么的任由她去。 她依赖他,是……习惯吧! ★  ★  ★ 等他们回到司徒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他们才走到门口,小屏立刻跑出来。 “五小姐、方护卫,你们总算回来了。”小屏着急的看着司徒艳,“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下午你没出现,三夫人很生气呀。” “小屏,别紧张,三夫人常常生我的气,那没什么。”顶多她待会儿被骂一顿就是。 “不、不,这次不一样!”小屏说道,“三夫人说小姐你愈来愈没有规矩,她……她建议大夫人,说要用家法处置你。” “然后呢?” “大夫人要小姐一回来,就立刻去见她。” “我知道了。”司徒艳点点头,然后看向方长武,“武哥,我去见大娘。” 她才放开他的手臂,他却抓住她。 “我陪你去。” “不——”她才要拒绝,他却直接扶着她的肩往前走。 “走吧。”他说道。 他们一同走向西院,然后在下人指引下,走向西院的花园。 司徒家的一干女眷还聚在花园里聊天,等着下人奉上晚膳。男人们在外头努力赚钱,那么女人家们除了把家里大小事处理好,当然就是好好的享受男人带给她们的丰足享受啰! 花园里,除了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之外,再有就是四小姐司徒绢。 “大娘、二姐、三娘。”司徒艳一走进来,就先行礼。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方长武跟着行礼。 “艳儿,你还知道该回来?”大夫人沉声问道。 司徒艳低垂着脸没应话。 “大姐,我看这丫头没娘管,根本就野过了头,哪有一点司徒家小姐应该有的样子?我们不能再放纵她了。”三夫人道。 司徒艳蓦然抬起头。 “娘已经过世很久了,三娘何必什么事都扯上娘;我自己做的事,可以自己承担。” “反了、反了!”三夫人斥责:“怎么?现在我说你一句,你都要顶撞好几句,你眼里还有我们几个长辈吗?” 司徒艳深吸口气。“艳儿没有不尊重三娘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三夫人走下位置,到她面前。“大娘要所有女眷都到花园来聚聚,结果你人去哪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老爷不在,家里一切就由大娘作主,你不把大娘的话放在心上,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三夫人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后,就是用力的一拧。 司徒艳咬着唇,忍下了。方长武却在一旁看的皱眉。 “三夫人,五小姐下午到布庄去了,她并没有乱跑。”他解释。 三夫人斜睨着他。 “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你立刻下去,否则小心我赶你出府。” 她的手还是没放开司徒艳,方长武看不下去,走过去,将她的手“轻轻”拿开。 “三夫人有话可以问,长武若做错事愿意领受处罚,但请不要处罚五小姐。”他昂然说道。 “我堂堂一个夫人,要怎么教还需要你教我吗?你、你给我滚出去!”三夫人怒叫。 看到他,就想到那年老爷硬是留这个乞丐下来,对他打了绢儿的事却一概不计较,她愈想就愈生气。 “三娘,坐下吧。”大夫人开口。“艳儿,我让小屏去找你,你不知道吗?还是小屏这丫头没尽责?” “我知道大娘要我来,可是我对喝茶、听曲没兴趣,正好武哥要去帮寿伯的忙,我就跟去了。”司徒艳回答。 “就算你没兴趣,也该来告诉我一声吧?老爷从小让你读书识字、知书识礼,你连这点礼仪都没学到吗?” “艳儿知错。”她低头回道。 “老爷让长武跟在你身边,是让他保护你,不是让他带着你胡作非为,连一点闺阁千金的模样都没有,如果你这么不知轻重,我会请老爷让长武去做其他事,免得在你出嫁之前,他坏了你的名誉。” “武哥才不会。”她忍不住反驳。 “你现在回话这么长幼不分,哪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模样?”大夫人沉了脸。“你瞧瞧绢儿,你们同样年纪,她的气质、千金风范,你哪一点及得上?” 做作!她才不要活的那么虚伪。 艳儿忍住到口的反驳,免得又被人说成没大没小。 “你年纪不小了,大娘也不想太处罚你,凡事你自己应该明白轻重。”大夫人缓了缓口气。“老爷派人传消息回来,要我们明天出发往城西山上的观音庙参拜祈福,老爷会在那里等我们;所以今天晚上大家各自准备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城,在那里寄住一晚再回来。艳儿,你也好好准备,出门之后不许任意独自行动,知道吗?” “知道。”她点头低应。 “好,你回房吧。” “是,艳儿告退。”司徒艳低着头告退。 走出花园那道围拱门,方长武拉过她的手,挑高袖子,就看见她雪白的手臂上一团青紫。 方长武疼在心里。 “痛吗?”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摇摇头。“没什么。” 他又拉回她的手,牵着走向她居住的慧心楼,准备待会儿回到她房间时,就替她揉散。 ★  ★  ★ 虽说在家里的时候,司徒艳常常跟着方长武到处跑,从家里到布庄的路她熟的不能再熟;但是算起出城的次数,其实却不多。 在司徒长春的寿诞、也正逢是中秋之前,司徒家有个规定,就是全家人都得到庙里焚香祈福求平安;在这之前,不管司徒长春在哪里做生意,他一定会在寿辰之前赶回家,花两天的时间带全家人去上香,然后才回家举行寿宴。 过生日,应该在自己家、和自己的家人过,这是司徒长春的坚持。 由司徒寿带路,司徒家的女眷全坐在马车里往城西的观音庙前进。 两辆马车,三位夫人坐前头那辆,司徒绢和司徒艳则坐后面那辆。马车才出了城,司徒艳就拨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放下来,”司徒绢拉下窗帘。“城外不比城内安全,你不怕碰上拦路的盗匪,我还不想丢掉我的命。”她刻薄的说道。 ‘这么怕死,干脆就不要出门。”司徒艳懒的回头看她,拨开自己身旁的小窗帘继续看外面的景色。 “司徒艳!” “吵死了。” “你说我吵?”司徒绢不敢置信的低叫。“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这个小村姑的女儿,才不配与我同坐一辆马车!”她推她。 司徒艳连忙躲开。 “你做什么?!”马车不平衡很容易翻车的,她到底懂不懂? ‘你下去,我才不要跟你同车!”司徒绢边叫道,边把她推往门边。 “司徒绢,住手!”个子小真是一大哀怨,连力气也输人,司徒艳注定得吃亏。 “你不配跟我坐同一辆马车,下去、下去!”司徒绢继续推她。 马车不停地摇晃,坐在前面驾车的小厮听到车里的争执,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停车,司徒艳已经被推出来,门打开,她的头与上半身露在马车外;马车继续走,如果她跌下来,就算没跌伤,也绝对会被行进中的车轮辗过。 “住手、住手,啊——”司徒艳拼命阻止她的推打,还是被推出车门外,画面惊险万分。 方长武瞪大眼、心脏快耽出来,但是他没时间惊讶,控制缰绳的手已经直接驾马跑过去,将差点跌落车底的司徒艳及时捞抱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司徒绢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司徒艳喘息的依在方长武怀里。 “武哥……”她虚弱的低唤。 “怎么回事?”最前头的司徒寿连忙转回来,所有人马全部停住,司徒绢脸上的表情马上变成惊吓与害怕。 “艳儿,你……你不要紧吧!”她露出一副担忧无比又惊怕的模样。 司徒艳瞪大眼看着司徒绢的表情,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想跟我坐同一辆马车,只要说就好了,我可以跟娘她们挤,你用不着自己跳出去,让大家为你担心呀!”司徒绢一脸委屈、又十足关心的说道。 她在胡说什么?!司徒艳瞪大眼。 下车来看看情形的大夫人正好听见这一句,她脸一沉。 “艳儿!” 司徒艳看向大娘,又看向司徒绢暗地里的得意表情,她深吸口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大娘。”她恭顺的说道。 “昨天大娘才说的话,你全都忘记了吗?为什么故意扰乱大家的行程,还对你四姐这么不敬?”大夫人质问。 “我没有。” “还说没有?难道绢儿会诬赖你吗?” 她就是会。 司徒艳撇撇唇,只可惜没人会相信;她干脆闭上嘴,什么都不反驳。 “你不认错吗?”她的沉默,让大夫人真的生气了。 “我没有错。”她扶着方长武的肩,抬起头昂然的回道。 “你、你还敢说你没错?!”大夫人不敢置信的低问:“随便跳下马车,你知不知自己做的事有多危险?你四姐好心劝你、也让着你,你却放意和她作对。艳儿,你真的愈来盒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娘放在眼里?” “我没有跳下马车,信不信随你。”她另口开脸,倔强地应道。 既然所有的人都认定她爱捣蛋、不听话又不懂事,她不要辩解了,反正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司徒艳咬着唇,什么都不说。 “你立刻回府,在我们回来之前,不准你踏出门口一步!”大夫人气得拂袖走回前头。 “夫人,这样不好吧?”司徒寿连忙劝道:“老爷还在观音庙等着我们,如果没看见五小姐,老爷会不高兴的。” “她这么不受教、这么忖逆我,见了老爷,只会让老爷更生气。” “但是,再过不久就是老爷的寿诞,老爷会希望我们司‘徒家上下和乐,他不会想见到任何不好的事。”司徒寿再度请求道:“就算五小姐有错,也等回府之后再做罚书,现在还是以先赶到观音庙会见老爷为先吧!” “这……”大夫人想了下。“好吧。” “夫人请上马车。”司徒寿连忙说道。 “艳儿,既然你这么不想坐马车,就下来用走的。”大夫人说道。这么不受教的孩子,应该给她一点教训。 “夫人,这样不太好吧……” “阿寿,不用再说了,这是命令。”大夫人一拂袖,上了马车后,命令大家继续前进! 司徒绢笑睨着司徒艳。 “只有身份低下的婢女才会用走的,大娘这种处罚方式,还真适合你呢!”她掩嘴低笑的回到马车里,一脸得意。 马车再度行走,司徒艳闭了下限,平复自己心里的不平后,才又睁开。一张开眼,就看见方长武担忧的望着她。 她露出抹笑。 “我没事,武哥,放我下去吧。” 方长武搂抱住她。“你走不到那里的。” “走不到也得走,”她低语。“如果我不走,大娘会更生气。”说不定到时候连他也要受处罚。 方长武脸色凝了下,放她下了马,然后自己也跳下马;只牵着缰绳。 “武哥?” “我陪你,如果走不动了,就靠着我。”他说道。从这里到观音庙,至少还要走二个半时辰,艳儿一定走不到的。 她看着他一会儿,然后唇边漾了抹浅笑。 “武哥,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方长武回道,“小小看路,郊外道路不平坦,别跌倒了。” “嗯。”她点点头。 华丽的马车后,他们两个人慢慢跟着车队走,方长武注意着她的速度和脚下的崎岖,小心的护着她。 她在这里,依旧不受欢迎,这样,叫他怎么走得开? 第五章 观音庙虽然位在半山腰,但却名声远播,香火鼎盛;当他们到达时,司徒长春与两个儿子、大媳妇已经在里头等候。 参拜过后,三位夫人连忙腻到丈夫身边去讨疼爱、讨赏;司徒长春心情大好的各给她们一份礼物。 每当这种时候,司徒家的儿女们就各自散开;团圆是回家后的事,这时就尽情享受山间的清新兴安宁就好,什么事都不要多说。 方长武与司徒艳整整比车队晚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但总算也赶在庙里提供晚膳前,先去祈拜、上了香,趁着晚膳前的半个时辰。”方长武半扶半抱的带司徒艳到庙后的山林找个地方休息。 等他们终于能够坐下的时候,司徒艳深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双手捶着已经不听使唤的脚。 “很酸吗?”方长武担忧地问。 “有点麻,觉得脚好像不是自己的。”呼,没想到会这么累。 “我帮你按摩一下。”方长武伸出手,将她的脚移放到他的腿上,然后在她脚上几个穴道处按压。 又痛又麻、又酸的感觉让她紧咬着下唇、皱着眉头。 掌下,是她里着亵裤与衣裙的修长双腿,方长武专注的不让自己的心思游移,即使明白这种接触有多不合宜,但为了让她能好过些,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他一面按压,一面望着她的表情。 “如果痛,喊出来你会好过一点。” 她摇摇头。“我还好,没想到才走这么一点路,居然会这么累。” “你走的不算一点路。”方长武回她一笑,引她看向山下。“那里是西城门,出城门不久我们就开始走,左边直去会到一个山崖,右边有两条路,朝正南方走会到下一个城,而走向西南就会到这里。”他一一指出位置。 “山崖?” “嗯,那是一个地势很险峻的断崖,如果有一天你走到那附近,要特别小心。”他叮咛着。 “嗯。”她点头。 “为什么不对大夫人说,是四小姐推你下车的?”方长武问。 “她不会相信。”他突然按到某处穴道,惹得她低抽口气。 “忍耐一下。”他安抚道。现在痛一下,总好过她明天开始得痛好几天的结果好。 “嗯。”她点点头,深吸口气。 “就算大夫人不相信,你也不必替四小姐隐瞒。 “我不是想替任何人隐瞒,只是讨厌辩解。”她低声说,“她们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也没有重视过我,她们喜欢怎么想我,就怎么想,我不在意。” “所以这些委屈;你就自己承受?”他脸上有着不赞同。 “我像那种会委屈自己吞的小可怜吗?”她斜睨着他。“我只是懒的话那些人费心,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报她们的。” 她才不是那种只会被欺负、却不会反抗的小笨蛋。 “只怕你还没回报,就已经被四小姐整惨了。 “有你在我身边呀,我才不怕。”她朝他一笑,觉得双脚已经好多了,感觉又像是自己的了。 跟武哥一起走路,比坐在马车里跟司徒绢一起好太多了;脚酸痛一下没关系啦。 “我不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到时候你怎么办?” “如果没有武哥,那艳儿变成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依旧笑说,神情里却有丝认真。 方长武没发现。 “就算没有我,你也一样是司徒窘的小姐,只要老爷在,没人会敢亏待你的。” 在司徒府八年,他至少也明白了一点,没有母亲的司徒艳常是受忽略的那个,而三夫人的厌恶,让她在府里的生活更不好过。 艳儿的个性倔强,从来就不服谁,对是非有一套自己的看法,读了书;只是让她更明白世上没有公平事。 她是父亲小妾生的女儿,那又怎样?她父亲有五个孩子,严格说起来,只有大哥才是父亲原配妻子所生,其他的,都是庶出,为什么她就要特别被欺负。这是她的想法,逆来顺受向来不是她的性子,人敬她一尺;她也敬人;但是别人欺她,她会记住,绝对不会放过欺负回去的机会。 这样的个性,是好、还是不好,他也不知道;但如果艳儿不是这样的个性;今天也许所有事情都会变得简单、或者困难许多。 幸好老爷始终是疼爱女儿的,只要老爷在一天,艳几仍会受到该有的关注,谁都动不了她。 “爹有爹的事,我并不期望他可以保护我。”她看着他一脸出神。“武哥,你在想什么?” 方长武回神。“没什么,你好多了吗?” “嗯。”她点点头,将放在他腿上的双脚移落地,试着动了几下。“好多了,酸痛好像都不见了呢。”她朝他笑着。 “哟,真恩爱呀!”一声轻笑传来,司徒绢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我还在想怎么一直没看见你们,原来你们两个自己躲到这里来。 “艳儿,好歹你是司徒家的小姐,单独跟一个男家丁待在这里,似乎不太好吧。” “难得你会关心我的名誉,我应该说:‘谢谢你的——鸡婆’。”司徒艳笑得很灿烂,说到最后两个字,就看着司徒绢脸色顿时变黑。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耸耸肩。 “司徒艳,你给我说清楚!”司徒绢怒视着她。 “我说,你没事的话最好离我远一点,免得待会儿说不过我,又跑去找你娘告状,你娘再来骂我没大没小,然后安我一个目无尊长的罪名,又要大娘用家法来伺候我,最后再让爹不得不出面作裁决,这样弄得一大堆人跟着你团团转,你不嫌累、我都觉得烦。” “司徒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司徒艳站起来。“武哥,我们去别的地方休息好了,这里既然有人喜欢来,我们就大方点儿,把这里让给她好了。” “谁要跟你抢这个烂地方?”司徒绢怒叫。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司徒艳白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打扰人家休息是很不道德的吗?” “你敢教训我?”司徒绢扬起手,就朝司徒艳的脸颊挥过去。 方长武立刻从空中拦住她的手。 “四小姐,请自重。”他沉声道。 “放开我!”司徒绢命令。“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这么说话,小心我告诉爹,让你在司徒家待不下去,回去继续做乞丐!” “做不做乞丐,是我的事;但如果四小姐再继续胡闹下去,我会把下午的事禀告老爷,让老爷知道。” “你敢威胁我?!” 方长武放开她的手。 “四小姐自重,长武自然也尊重四小姐。” “你……”司徒绢瞪着他们,深吸一口气。“好,我就着你在司徒家,还能够嚣张到什么时候;在这段时间里,你最好把你的宝贝五小姐照顾好,因为等你一走,我一定会好好的跟她算这笔帐!”说完,她转身走人。 方长武沉着表情看司徒绢离开,开始为司徒艳往后的日子担心。 “她说‘等你一走’,是什么意思?” 司徒绢那些无聊又无用的威胁她才不放在心上,她只注意到一点,司徒绢说武哥要走?!不会吧? “没什么。”方长武表情恢复自然。“你觉得好多了,我们就回厢房准备吃晚膳吧。” “等一下。”司徒艳正对着他。“武哥,你不会真的要离开我吧?” 方长武沉默了下。 “你不可以走,我不要你走!”司徒艳抱住他。 “艳儿……” “你答应过留下来陪我,我不要你走!” “艳儿,你是司徒家的五小姐,年纪也早到了该婚配的时候,有一天,老爷会为你选一门合适你的婚事;以后,你会有丈夫保护你,不会再需要我。”方长武轻叹道。 “我不要什么丈夫,我只要你。”司徒艳抱他抱的更紧。 “艳儿,先放开我。” “不要!” “你还是未出嫁的闺女,这个样子不好看,对你的名声有害。” “我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我只要你留下来;别人的想法、别人要怎么说,我才不管,” “艳儿,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轻重才是。”他没有回抱她,只是跟她说道理。 司徒艳抬起头看着他。 “我没有碍着别人,也不曾想过去害别人,我只做我认为对、和我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限制我。” “艳儿,别任性。”他劝着, “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就听你的。” 方长武一顿。“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总要嫁人的。” “那你呢?你也会成家的,不是吗?”她反问。 成家?他从没想过。 认识她以前,他四处为家,从没在任何地方停留过;认识她以后,为了保护她,他留在这里八年。可是守的再久,他终究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想到再过不久,他得离开她,他的心有壁苦涩。 “武哥,你有喜欢的人吗?”她忽然问。 喜欢?他微微摇头。 “那你比我幸运。”她笑,眼里有丝苦涩。 “幸运?”什么意思? “就算我要嫁人,也要嫁一个我喜欢的人。”她说。“如果嫁不到他,我也不会嫁给别人。” “你……有喜欢的人?”他心莫名一紧。 “有。”她坦然着眼,直直的瞅望着他。“可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却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所以喜欢一个人,有一点苦。” “那个人是谁?”他沉了声。 “是——”她忽然咬了下唇。“我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 “有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是现在不能说。”她忽然笑了,“武哥,你是我最重视的人,除了娘,你是惟一一个会关心我、又照顾我的人;就算会嫁人,我也不要和你分开。”她含蓄的暗示。 “你这么想,你未来的丈夫不见得同意。”他说道,心头不断回想着,究竟艳儿还认识了什么男人,她喜欢的人究竟最谁? “他会。”她很肯定,笑容有点神秘。“武哥,你还没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她可没忘记刚刚的话题。 “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进而不答。 “如果称不在我身边,那我照顾好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你爹、为那个—你喜欢的人。” “如果你不离开我,就可以亲自看着我,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武哥,答应我嘛!”谈判不成,她换成撒娇。 她紧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怎么都不肯放。 方长武很想答应她,但是……他有他的承诺必须守。 “艳儿,你先放开我。” “如果我放开,你一定会马上离我远远的,让我抓不着你,对不对?”他的心思不难猜,相处八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方长武一时语塞。 “武哥,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 “那又为什么要走?”她问。 “我在这里已经待的够久,早就该离开了。”要不是一直放不下她,他不会还留在这里。 “以前你可以为我留下来,为什么现在不能?”她不明白。 方长武再度语塞。有一些事,她不适合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方长武,艳儿喜欢你陪,你也是真心侍艳儿好,我就让你留下来;但是今天你答应我的事,必须守密,绝不能告诉艳儿,你能保证吗? 老爷的话、沉重的承诺压在心头,他什么都不能说。 “艳儿,有一些事,你以后自然会明白,我们先回厢房用膳吧!我答应你,如果我要走,一定会先告诉你,好吗?” 她迟疑的想了想。“你保证不会不告而别,让我突然找不到你?” “我保证。” “好吧。”她这才松开手。 “别想太多。”他看着她不豫的表情。 “武哥,我不要和你分开。”她挽住他的手臂,低低的道。 她知道武哥隐瞒了她一些事,可是他不说,她也不能逼他说。 她不要和他分开,他会懂吗? 而为什么,武哥今天会一直提到她成亲的事? ★  ★  ★ 寺庙里的素膳煮的虽然简单,却够营养,只不过吃惯了府里那些美味的夫人们,可就不一定能接受了。 司徒家每年住一回寺庙已经成习惯,这么多年下来,庙里的小僧们早就准备好一个大桌让他们能一家共食。当然,这么住个一晚,司徒长春也捐献了不少香油钱。 桌子是圆桌,司徒长春左边是妻子及两个儿子、媳妇;右边则是二夫人、三夫人,司徒绢和司徒艳。 坐上椅子,司徒长春看着妻妾和儿女,都到齐了。 “爹,先喝杯茶。”司徒绢乖巧的倒了杯茶,放在司徒长春面前,然后才又走回自己的位置。 “嗯。”司徒长春点点头,先喝口茶。“绢儿今年也十八了吧!” “是,爹。” “是爹疏忽了,早该为你寻房好亲事。”司徒长春有些欷歔。艳儿和绢儿同年,连他最小的女儿都十八了呀,让他想不认老都不行。 “绢儿不急着嫁,绢儿还想留在家里,多陪陪爹和娘。”司徒绢不依道。 “女大当嫁,这是应该的。”司徒长春一笑,然后转向另一个女儿。“艳儿,你也快满十八岁了,时间过的真快。” 司徒艳点点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爹会忽然提到她的年纪?满十八岁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吗? “老爷,先用晚膳吧。”大夫人建议道。 “在用晚膳之前,我有几件事宜布。”司徒长春道:“第一,今年的生日,我没有发出任何请帖,就我们自家人团聚就好;第二,丘总镖头的公子最近会来我们家作客,你们应该都记得他,八年前他曾经住在我们家一段时间。 第三,绢儿和艳儿年纪都不小了,在过年前,我希望替她们安排好亲事。”他看向身旁的妻子,“秀娘,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有人选再告诉我。” “是,老爷。”大夫人温婉相应。 “爹,颖哥哥真的要来我们家作客吗?”司徒绢连忙问道。 “嗯。”司徒长春点点头。“绢儿,你和济颖一向要好,这次他来,你就和你大哥一向招待他吧。” “是的,爹。”司徒绢直点头,然后垂下脸藏住喜悦的笑容。 八年前一别,颖哥哥再也没有来过司徒家,他们偶有书信往返,她一直很想念他。 颖哥哥,一定比以前更加英挺俊帅了吧! “用膳吧。”司徒长春一声命令,大家才敢开始动筷子。 爹怎么会突然要帮她许亲,武哥早就知道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艳儿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吃饭,心里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溜去找武哥问个清楚才行。 ★  ★  ★ 诵过晚课后,寺庙前后一片宁静;寺门关闭,寺僧们也人禅房休息。 尽管是借住寺庙,寺里的厢房依然划分出男女的区隔,而司徒家人在分配房间时,又将主仆划分开来。 这么多年来,这座庙的内部并没有多大改变,而每年至少来一次,司徒艳不用拿灯照路也知道该怎么走。趁着大家都进房睡觉的时候,她偷偷溜出房,准备去找方长武。 她才走到男宾住的厢房,就听见一阵低低的交谈声。 “长武,这几年辛苦你了。” 是大哥司徒璇的声音。 “长武只是尽本分。” “艳儿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那表示她长大了,长武该有什么打算?”方长武以问代答, “长武,别瞒我了。”司徒璇叹口气。“你和爹之间的约定,我早就知道了。难道艳儿要嫁给别人了,你一点都不担心?!” 那一晚爹和长武在书房说的话,他都在门外偷听到了。 “她值得拥有最好的。”他相信老爷会为艳儿挑一个好对象。 “你真的非离开司徒家不可吗?”司徒璇问。 方长武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想留在司徒府,不如跟着我做生意;这样至少你不必真的离开司徒家。”司徒璇又逆。 “我留在这里,只为五小姐。”如果艳儿有了好归宿,那么就是他该离去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离开的日子愈接近,他的心就愈发感觉到疼痛,那种疼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和艳儿一向亲近,她的心思你是最明白的,她想不想嫁人,你应该也最清楚。”艳儿对他的感情那么明显,这个呆子不会感觉不出来吧? “五小姐一向有自己的想法。” “一句‘五小姐’,你始终不肯改口,在艳儿面前,你也是这样吗?”司徒璇笑了笑,语带探意。 “她是小姐。”这四个字就代表一切。 “只有你会在乎这种称谓,我猜艳儿一点也不喜欢你叫她:小姐’,对吗?”司徒璇看着他。“今天,你和艳儿为什么会用走的上山?” “是大夫人的命令。”方长武轻描淡写地带过下午的事。 “是绢儿搞的鬼,对吗?”司徒璇深思道。 “你知道?!”方长武不无讶异。他只说了艳儿差点跌下马车、和司徒绢的说辞,他怎么会猜到? 司徒璇叹了口气。 “我虽然不常在家,但是不代表家里的状况我就完全不知道,如果连绢儿对艳儿有心结这点小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在商场上跟别人竞争?”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他也别妄想能怎么发扬司徒家的家业了。 “五小姐是你的妹妹,如果可以,多关心她吧!”方长武说道。多一个人关心艳儿,他可以走得更安心一点。 这个司徒璇当然明白,但是年龄的差距、他对司徒家的责任,就算他想时刻关照妹妹,也很困难。 “你要走,艳儿肯让你走吗?”司徒藩突然问。 想到艳儿下午的举动,方长武沉默了。 “长武,如果不去想你答应爹的事,不去想可不可能、或者身份之类的事,你老实回答我,你对艳儿,究竟有没有心?” 方长武一怔。 有没有心? 司徒璇拍了拍他的肩。 “长武,虽然我们不常相处,也不是很熟,但我要欢你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别让无谓的承诺误了你、也误了艳儿。” 第六章 第二天用过午膳后,司徒长春向观音寺的住持告辞,然后带着所有人准备回家。 昨天来的时候,马车上坐些什么人是由大夫人分配的,但今天由老爷分配;第一辆马车里多了一个老爷,第二辆马车里则多了司徒璿的妻子——红嫣。 这次有外人在,司徒绢的态度就收敛许多,没敢再那么嚣张,司徒艳则继续翻开帘子往外看。 方长武就在马车外,离她的窗口不远的地方,她眨眨眼。 “艳儿,把帘子放下来。”司徒绢命令。 司徒艳不理她。 “司徒艳!” “你坐你的马车,我看我的风景,谁也没碍着谁,请把你的脾气收起来,我没兴趣跟你吵架。”艳儿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要你把帘子放下来!”司徒绢打算自己动手,不过她的手才伸到一半,立刻被人阻止。 “绢儿,别这样;让艳儿看一下风景,并不会妨碍到什么。”红嫣说道。 司徒绢挣开她的手。 “好吧,既然大嫂都这么说了,就随便你。”她不甘不愿的转开眼。 司徒艳好奇的看了大嫂一眼,不明白一向不亲的大嫂为什么会帮她;而红嫣只是朝她眨个眼,笑了一下。 怪怪的。 昨天晚上才知道,原来大哥挺关心她的,今天又发现大嫂也帮着她;这样一来;她倍受虐待的小可怜好像扮不成了喔。 “停。老爷下令,休息半个时辰后再继续走。”司徒寿一传话,所有车马全停了,马车里的人也陆续下车。 司徒艳跳下车,看了看四周后,就朝方长武走去。 “武哥。” “还好吗?”他看着一脸不太高兴的司徒绢正朝她母亲走去。“四小姐有没有为难你?” “有,不过大嫂在,她没欺负到我。”她一股笑容,看到他发上有灰尘,就踮起脚跟、努力将手伸高帮他挥去。 方长武僵了一下。 “武哥,你头低一点好不好?”艳儿跳了几下,她长得又不高,武哥干嘛长那么高?害她好辛苦。 方长武顺着她的话直觉低下头,让艳儿挥去他头上的尘士;然后才抬头,就看见老爷别来不高兴的眼神。 “老爷难得回来,你该和他多聊聊。”他轻声道。 “爹有很多人陪,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根本不重要。”她瞧了眼那头三位夫人争相拱月的情况,再加上一个司徒绢,真是够热闹了。 她眼转了几下,那么她现在偷溜,应该没人会发现吧! “你在想什么?”方长武提防似的看着她一脸灵精。 “武哥,爹说要休息半个时辰,我们趁这个时候,去山崖边走走好不好?”她低声道。 “不行。”太危险了,而且老爷会不高兴。 “你不带我去?”她试问。 “不行。” “那我自己去。”她转身就朝左边的路走。 “艳儿。”他连忙抓回她。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你放心,如果我不小心摔下去,绝对不会变成鬼回来找你的麻烦。”她还安慰他。 “你、不准去!”他咬着牙命令。 “你带我去,或者我自己去;给你选。”她笑得一脸灿烂。 司徒璿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长武,你就带艳儿去走走吧。”他帮着腔。 “大少爷……” “放心,爹如果问起,我和璿会代你们回答的。”红嫣也道。 “谢谢大哥、大嫂。”艳儿拉着他。“武哥,我们快走吧。” 方长武很无奈的只好走了。 司徒璿看着他们离去的契合背影。 山林路崎岖,不比平地;方长武很自然的就扶着艳儿的肩,预防她走路不小心会摔倒。 ”他很关爱艳儿。”红嫣也看着他们走远。 “可惜,他不肯承认。”司徒璿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说一句喜不喜欢有那么难吗? “爹不会答应的。”红嫣略带遗憾地说道,然后看向丈夫,“再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厚脸皮吗?”她刮他脸。 “我厚脸皮?!”司徒璿一脸深受打击。 “本来就是啊!我不答应嫁给你,你居然……直接跳过成亲之礼,还弄得人尽皆知,让我不得不嫁给你。”哼,真是委屈了她。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仇啊。”司徒璿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当然,谁叫你欺负我。”她记得可牢了。 “可是成亲后,我对你很好,从不要你做不愿意做的事,这样还不能够弥补吗?”他一边说的很可怜,一边将手臂悄悄搂住妻子的细腰,不着痕迹的往树丛后、没人的地方移动。 “当然不够。”她白了他一眼,抱怨道:“谁叫你害我那么丢脸……” “我也陪你一起丢脸啊……” “那是因为你皮厚!” “只有为你,我才会皮厚。” “羞羞脸……” ★  ★  ★ 愈接近山崖,树木就愈少,从崖底下不时吹来一些劲风,让四周变得荒凉又寒冷。 “你会着凉的,回去吧。”方长武以手臂扶紧她,让她依着他站稳而不会被风吹跑;可是同时也注意不让两人太过亲近。 “不要,这里很好。” 男女接受不亲从来不适合用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但偏偏他却紧守着分际……想到这里,偎在他身上的司徒艳小巧的唇瓣悄悄往上移。 “你会被风吹跑。”他皱起眉。 “武哥,你靠近过崖边吗?”她停下脚步,跟山崖维持一定的距离。 “嗯。”他点点头。 “那这片山崖高不高?” “不高。可是普通人跌下去,就算没死也会摔断曙、受伤。”他回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我只是好奇。”她想再往前走,他却拉住她。 “艳儿,别再往前。”崖边风大,容易有危险。 “武哥,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时不对?”她抬起头看他。 “嗯。”他点头。 “其实,我没什么用意,只是想找个地方单独跟你说话而已。” “说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为什么要选这里、选现在? 她看得懂他表情里的疑惑。 “爹昨天晚上突然说要帮我许配婚事,我想,如果我现在不说,等回到家就没机会说了。”她顿了下。武哥,昨天我说过,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你记得吗?” “记得。” 不但记得,而且他想破头,都想不出来那个男人究竟是谁?结果弄得他几乎整晚没睡。 “我想告诉你,他是谁。”她看着他的眼神闪亮而专注,让他有种错觉。 不会吧,应该不是……但她为什么这么看他…… 方长武下意识避开她的凝视。 “你说。” 她伸出手扳正他的脸,让他的眼,正对着她的。 “你。”她轻吐。 他一震。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吗?”她微微笑着。“武哥,在我心里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不可能的。”他放开她。 “为什么不可能?”她轻声反问。“我们相处八年,你一直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你?” “就因为我们相处八年,所以你更有可能错认;因为我们太熟悉,你以为那种亲近的感觉,就是喜欢;但其实不是。”他转开身。 她走到他面前。 “武哥,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你是司徒家的五小姐。”他转开脸。 “除此之外呢?”她追问。 “你,你是我要保护的人,这是我答应你爹的、也是我当初留下来的目的。 “还有呢?” 他深吐出口气,转回来。“没有了。”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她看着他;眼神一瞬也不瞬。 “我……我把你当成妹妹。” “可是,我不要你当我哥哥。”她向前,再靠近他—步。身边的风呼呼吹过,她拉着他的手臂,仰起脸:“武哥,看着我。” 方长武低首,看见她的脸。 这是一张他熟悉不已的脸,一张他看了八年、不用细想就可以描绘出来的脸。 不着小时候,她身躯娇小又纤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小,苍白的形貌一点也不出色;然而他却一眼就看见她。 现在的她,依旧娇小,却长大了;变漂亮了,绝美的脸蛋与小时候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每次扶抱着她的时候,他都必须提醒自己,她是个姑娘了,就算心动不已,他也必须自持;如果说以前的她令他心疼,现在的她更令他挂念。 “武哥,”她低唤。“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我……”他看着她,盈然水亮的双眸像随时都会掉出泪;他说不出口,更含不得让她难过。 “我不是小孩了,我可以分得清楚自己的感觉;不要把我当妹妹,因为,我从来不要你当我的哥哥。”她轻声说道。 “艳——”唔,他蓦然蹬大跟。 她踮起脚跟,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她不懂怎么亲吻,可是却很明白这是一种极亲昵的举动,她能感觉到他的震惊与僵硬。 方长武不只是震惊,他根本是吓呆了! 艳儿怎么会……突然……吻他? 她的双手悄悄往上移,从他的手臂上,移到他的颈后,两手努力勾住,她整个身躯几乎是贴在他身上。 沁凉的冷风再也冷不到她,她的心跳很急,他似乎也一样,她的唇瓣微徽张开、动了下。 方长武几乎在同一时间以唇扣住她唇瓣,坚硬的双臂完整的将她搂抱住,他张开嘴,厚实的唇含住她的娇嫩,细细的吮着,灼烫的苦再也忍不住的掠侵入她口中,狂烈的索吻。 他的气息,以排山倒海之势融人她的呼息、身体里;除了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方长武忽然推开她。 艳儿恍然着神情,抬眼看着他。 “艳儿,我们不能这样……”他压抑的道。 “为什么?”她轻喘着。 “我不该侵犯你。”他别开身,语气里充满自责。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她走近他,握住他的手。 ” “是我的错,我不该……”他摇摇头。“我不该失控。” “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你不会失控。”她捧着他的脸。“武哥,承认自己的心意有那么雄吗?” 她的唇上,有他肆虐过的痕迹,双颊嫣红,眼神专注而深情;她的手,缓缓抚过他的面容……” “艳儿,你是司徒家的小姐,不该这么做。”他拉下她的手。“你的婚事,你爹会安排,他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 “我不要。”她打断他。“我不管爹想怎么做,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艳儿……” “你早就知道,爹这次回来的目的,还包括替我许婚,所以你昨天才会对我说那么奇怪的话,对吗?你跟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没有告诉我?” “没有。”他飞快否认。 “如果没有,为什么你的眼睛不敢看着我?武哥,你骗不了我的,你是不是答应了爹什么事,所以不敢喜欢我?”她逼问。 “没有!” “你不告诉我,那我去问爹。”她转身要走。 “艳儿!”他拉住她。 “告诉我,你和爹瞒了我什么?”她回头看他。 “艳儿,我答应过老爷不会说,你不要问,也不要由道。”方长武搂着她离开山崖,避开风吹之后,抚平她被吹乱的发丝。 “你是司徒家的小姐,而我只是司徒家的家丁,更甚的是流浪各地、居无定所的无名汉;你和我,不会有结果,我也无法给你幸福。你该嫁的,是那种可以带给你丰足的生活、保障你一生无忧、会疼爱你一辈子的丈夫。” “如果不是我要的那个人,那么给我再多的疼爱,再好的生活,我也不会快乐。”她抱住他的腰,脸靠在他怀里。“武哥,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身份从来不重要,我不希罕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是我失控了。”他想拥抱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咬了下唇,再度放下。 “我喜欢你吻我。”她抬眼望他,双颊红透,却还是说:“我不爱你跟我保持距离,我很怕我一转眼,你就会不见。” 她紧紧的抱住他,仿佛怕他在下一秒钟变不见,整个人偎在他怀里,微微的颤抖。 方长武这才知道,他那些有意无意避开她的举动,让她有多担心、多害怕;但是,他却连抱住她、安慰她都不能。 他闭了下眼,深吸口气。 “艳儿,我们该回去了。” “武哥,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和爹之间的秘密吗?”她的声膏从他怀里闷闷的传来。 “别问了,也别去问老爷。”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只好去问爹。” 方长武一咬牙。“那我就立刻离开。” 她一震。 “武哥……” “艳儿,我们相处了八年,你应该明白我的个性;如果你真的问了,我会马上离开司徒家。”他是认真的。 她摇摇头,几乎不敢相信他会威胁她。 “如果我不问,到后来你还是要走,那我怎么办?”她低喊。 “我要离开的时候,一定会让你知道。不要哭!”他突然低叫。 艳儿几乎不哭的。 司徒艳自己抹去不小心掉出来的眼泪。 “如果你要走,我跟你一起走。”她深吸口气,望住他愕然的眼。“既然你不能留下,那我们就一起离开。” 她迈开身,庄来时的路走去。 “艳儿,你不能跟我一起离开。”方长武追上来。 他的手才拉住她,她就顺势抱住他整只手臂。 “武哥,”她又笑笑的了,像没发生什么事,“我不能没有你。” “艳儿……”每当她这么笑的时候,他就会觉得特别奇怪;仿佛她在计划什么事,下定决心要去做,而他只有提心吊胆的份。 “你要我不问,我就不问;可是我不要分开。如果你走了,我就跟你走;如果你不带我一起走,我就天南地北的找你、跟着你。”直到她生命终了。 “不行——”他的低吼消失在她突来的手指上。 她的手指,正按在他的唇上,而她的眼神微眯,像在示意他噤声—— 该死!她从哪里学来这种娇媚的举动?! “武哥,别生气、也不要吼我,我很胆小的。”她低低柔柔的道,“你只要记住,艳儿喜欢你。”而且,非他莫嫁。 现在离年底还有三、四个月,她还有时间可以改变武哥和爹的想法;所以她现在暂时不问。 至少她知道武哥心里也是有她的,目前为止,这样就够了。 ★  ★  ★ 他们在时间内赶回休息的地方,然后司徒长春再度下令启程。 司徒绢到第一辆车去坐了,所以第二辆车里就只剩司徒艳和红嫣两个人;红嫣看了看外面那个骑马跟在马车旁的男人,然后又看着一脸深思、神情有些甜,又有些迷潆的艳儿。 她注意到艳儿的双唇有些红、有些肿。 他们刚刚不会是做了什么不合宜的事吧?她猜想。 嗯,有可能。因为她是经验受害者,她老公常常做一些让她觉得不好意思的事,所以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反应,而此刻的艳儿就跟她很像;而且,他们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怪怪的。 “艳儿?”红嫣唤道。 “啊,大嫂。”司徒艳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没什么啊。”她摇摇头。 “不用瞒我了!”红嫣朝帘外瞧了一眼。“是不是为了——方长武?” “大嫂?!” “你别紧张,我只是猜而已。”红嫣安抚道。 “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幸运的事;像我和你大哥,当初爹也反对,不过你大哥还是坚持娶我。我也许还无法完全得到爹娘的认同,可是我和你大哥已经是夫妻了呀,要过一辈子的是我们。我不介意别人怎么想,你大哥也不介意,公婆不能见容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和你大哥过的好才重要。” 艳儿迟疑的想了下。 “大嫂,当初爹娘反对的时候,你有没有过不想嫁给大哥的念头?” “当然有。”开什么玩笑,如果明知道嫁人后要受虐待,她哪肯嫁?! “我本来不想嫁你大哥的,可是他对我保证,不管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我都只要当他司徒璿的妻子就好。我能不能成为司徒家真正的媳妇,他并不在意。” “什么意思?”她不懂。 第七章 红嫣柔柔的笑了。 “你大哥爱我。他不要我改变,就爱我原来的样子。他说,女孩子总是因为嫁人而受到许多限制、许多不公平的对待,他看太多了。他说,他只娶我,只有我一个妻子,除了当他的妻子,我什么都不必管。” 不需要她融入司徒家、不要她在公婆、或者任何一个人的对待中受到委屈,司徒璿允诺保护她一生。这是他对她无怨无悔、深情不变的保证。 艳儿惊讶的呆住。 “大哥……这么爱你……” “当然啰。如果他不这么爱我,我还觉得嫁他委屈了呢!”红嫣皱了下鼻子,然后又道:“我和你相处时间不长,可是我知道你大哥很关心你?他看得出来——你和方长武之间不对劲。” “是吗?”艳儿垂了脸。 “艳儿,如果需要我或者你大哥的忙,就开口。” 虽然不管家中事,但是好歹她嫁进司徒家也两年了,这个家里在搞些什么,她多少有听闻,只是不插手而已。现在好了,她相公自己说要管,那她就大方管了。 “谢谢大嫂。”艳儿抬起头,给了她一抹笑容。“不过,我自己可以处理。” “哦?”她看起来胸有成竹。 “当然啰。”艳儿的表情,跟红嫣刚刚骄傲的表情完全一模一样。“我喜欢的人,当然要自己抓住,如果这都要靠别人,就证明我很笨,而我才不要当一个笨蛋!”未了,她还皱皱鼻头加强语气。 红嫣一怔,然后笑了出来。 没想到艳儿看来娇娇弱弱的,居然有这种胆量与想法,璿的这个么妹——真是不能小看哦! 既然艳儿这么说,那么现阶段,她和璿——就暂时负责当观众就好。 ★  ★  ★ “恭迎老爷。”日落时分,司徒家的车马才到门口,府里的家丁奴仆们连忙列队赶到门口迎接。 司徒长春先下马车,接着让司徒寿去扶里头的女眷。他环视了一圈,看到印象中干净整齐的家及所有奴仆,他微笑着点点头。 所有奴仆全退到两旁,让主人可以走进来。 “老爷,万顺镖局的丘少爷下午就到了。” “济颖来了?”司徒长春往屋内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人呢?” “小的招呼丘少爷到客房休息,听到老爷回来,丘少爷已经先到大厅等候。”家丁回答。 “嗯。”司徒长春点点头。“待会儿让人迭茶来。” “是的,老爷。” 吩咐下人准备茶水后,司徒长春带着家人进大厅,一踏进屋内,丘济颖就先起身。 “济颖冒昧来访,希望司徒伯父别见怪。” “怎么会?”司徒长春笑道:“倒是我们不在,让你这个客人空等了一个下午,你不介意吧?” “是济颖冒昧早到了,又怎么会介意?”丘济颖在司徒长春的示意下落坐。“伯父,济颖这趟来,是奉家父之命,送来伯父的寿礼。” “丘兄真是太客气了。只是个小小的寿辰,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八年没来,这趟来可要让伯父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正好璿儿也在,就让他带你到处逛逛.绢儿作陪。”司徒长春顿了下。“八年前你来的时候,跟绢儿很处的来,你还记得绢儿吧?” “颖哥哥。”司徒绢有礼的微福了身。 “绢儿?!”丘济颖仔细看了下她,笑着赞叹:“八年不见,要不是伯父介绍,我还真是认不出你。” “认不出?”司徒绢低头笑了下。“希望颖哥哥的意思,不是指我变得不好而让你认不出来。” “当然不是。”他连忙否认。“是你变得美了,这么美丽又动人,让我不敢相认,怕太冒昧了。”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笑出来。 “看来,你们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要好。”司徒长春很满意,然后看了看,“咦,艳儿呢?” 才一转眼,她跑哪里去了? “艳儿有点头疼,所以我让她先回房休息了。”红嫣回答道。 “这个艳儿,家里有客人、又是她认识的人,也不知道先打声招呼再走,真是愈来愈没规矩了。”司徒长春嘴上抱怨着。 “爹,艳儿不舒服,让她休息也好,反正济颖要在这里待上好几天,什么时候见面都可以,不急在这一时。”司徒璿打着圆场。 “算了。”司徒长春看向丘济颖。“济颖,还有半个时辰才用晚膳,就让绢儿带你在府里到处逛逛。” “那就劳烦绢儿了。”丘济颖站起身。 “不客气。”绢儿也起身。“颖哥哥,请跟我来。” “嗯。”丘济颖点点头,两人相偕着走出去。 丘济颖一走,司徒长春没了笑脸。 “璿儿,艳儿真的不舒服吗?” “是。”司徒璿面不改色的点头。 在商场上混太久了,说谎说到面不改色就成为一件很容易的事。 换另外一种说法,就是他有愈来愈奸诈的倾向了。他可以感觉到妻子不太高兴的眼神正瞪着自己。 “长武呢?” “我让他送艳儿回慧心楼。” 司徒长春想了下。“红嫣,你去看看艳儿,如果她很不舒服,就请大夫来;否则,今天晚膳的时候我不希望她再缺席。” “是的,爹。”红嫣转身离开大厅。 ★  ★  ★ 听到那个讨厌的家伙来了,艳儿在门口就直接打道回房,方长武跟在她身后。一进慧心楼的庭院,艳儿就大大舒了口气。 “呼,还是在自己的地方舒服。”找到她最喜欢爬的那棵大树,坐上方长武一年前为她挂上的。 “你没去大厅,老爷会不高兴的。”方长武轻推着。 “反正我一直就不是个很听话的女儿,爹要不高兴,就随他啰。” 而且爹不也做了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吗? 他和武哥之间居然有她不知道的约定,哼哼,亏她还一直为爹答应让武哥留下来而感谢爹;结果——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何必跟老爷过不去?”他毕竟是她的爹。 “我没有呀!”她的发丝,随着摆蔼而飘扬着。“只是大厅里有我不想见的人,我当然就不去了。” “丘济颖?你还记恨以前的事,?” 八年前,他和司徒绢扮鬼吓艳儿,艳儿是没被吓到,不过她看他们两个不顾眼,他们两个也没多善待艳儿就是;尤其是司徒绢,她为难艳儿的次数太多了。 “以前?”艳儿想了下,才知道他指什么。“我才没那么闲,老是记着以前的事;只不过我讨厌他,不见也罢。”最好老死不必往来。 “恐怕没那么容易。” 红嫣一来,就看见他们两个相伴的契合模样。一个推、一个荡,情深不必言语,只要从相处里就看得出来。 “大嫂,你怎么来了?” “是爹要我来找你。”红嫣走向前。“你和长武一声不响就溜了,爹很不高兴;我跟爹说你人不舒服,爹要我来看看你,而且说,晚膳的时候,你一定得到。” “晚膳?”司徒艳皱眉。“那个丘济颖也在?” “嗯。”红嫣点点头。 “真是冤家路窄。”她咕哝。 “还好吧。”她听丈夫说过他们小时候的事。“我看丘济颖相貌堂堂,不像是会再作弄你。” “他相貌堂不堂跟我没关系,反正我讨厌他;这不用理由。”艳儿皱了皱鼻子。 红嫣噗哧笑了出来。 “艳儿,你的喜恶好明显;如果你大哥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你,像你这样容易得罪人,在商场上一定生存不下去。” “那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入商场。”她耸耸肩,然后用力荡了下,将自己荡高的时候突然放开手,让自己飞出去。 方长武一见,身形快速的向前跃向空中,接住艳儿,然后两人同时落地。 艳儿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的响了出来。她的手勾着方长武的脖子,身子被他横抱着;而方长武是皱着眉目、凛着脸。 “胡闹!”方长武斥责。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接住我。”艳儿一脸开心,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要是我来不及呢!” 艳儿转了下眼眸。 “那也没关系,我受了伤,你会担心;很公平。” “艳儿!”方长武只能无奈的叹气。 她就是永远都要让他放心不下,让他永远都不知道他一转开眼的时候,她会做出什么事,只能一直为她担心。 他可以不理她,但他偏偏做不到。 “武哥,别皱眉呀。”她抚平他的眉头,笑咪咪地道:“至少,我没有捣蛋、也没有作弄人呀。” “但是你没顾到自己的安危。” “我的安危,你会顾呀!所以我就不用担心了。” 方长武没辙的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原来,这就是艳儿的不舒服呀!”慧心楼门口站着司徒绢与丘济颖。“不知道爹如果看到你这种模样,会有什么反应?” 听到这个声音,司徒艳连看都懒得看来人一眼,直接问上眼,头靠在方长武肩上偎着。 “怎么?没话好说吗?”司徒绢走进来。 “武哥,送我回房。”艳儿低声道。 方长武点头,转身便将她抱入楼阁之中。 “艳儿——”司徒绢才想追,红嫣便拦住她。 “绢儿,艳儿要休息,你就别打扰她了吧;更何况,你还有客人。”红嫣望了眼她身后的丘济颖。 司徒绢快快的回过身, “颖哥哥,我带你回偏厅,晚膳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她领着他往门口走。 “那就是艳儿吗?”丘济颖没移动。 ”是呀。” “伯父不是说要艳儿一起用膳,不如请她出来,我们一起走。”他的眼神一直望着艳儿消失的方向。 “丘公子,你还是先跟绢儿回去;你是客人,不必等艳儿的。”红婿说道。 “但是——”丘济颖还望着关门的楼阁。 “颖哥哥,我们先走吧,至于艳儿——你放心,她有她的方护卫跟着,不会有事的。”司徒绢拉着他往门外走。 好不容易送走他们,红嫣吐出口气。 如果她猜得没错,她相公对丘济颖的评语是:心高气傲。 因为出身好、又少年得志,虽然能力、才干都不错,不过就是太骄傲了,而且他在外头的名声不怎么好。 绢儿肯定是喜欢他的,可是刚刚他看艳儿的眼神有点怪,不像是厌恶。 她只肯定,艳儿对这两个人肯定是感冒至极,否则不会连理都懒得理。 呃,为了待会儿能顺利吃完晚膳,她是不是该假装去请大夫,让艳儿不必待在餐桌边比较好? ★  ★  ★ “艳儿,以后不许你再这么做。”进入她房中,将她安全的放在床边后,他沉着声命令。 “好。”她点点头。 “真的?”她这么快同意、没跟他讨价还价,让他有点怀疑。 “当然。”她更用力的点头。“我知道你会担心我,所以我不会再做了。” 知道他很关心她,始终把她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否则不会那么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第一时间救她。 这就够了! 方长武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乱来,他站起身。 “你要去偏厅见老爷,还是在房里用膳?”他问。 “在房里用膳。”她回答,“不过,我要跟你一起。” “我会在后堂吃。”那里才是司徒家人以外的人用膳的地方。 “如果你不把自己的晚膳端来,我就不吃晚膳。” 方长武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 “艳儿。”他不高兴的回过头。 “一个人吃饭很寂寞的,武哥,你就陪陪我嘛!”她装可怜的撒着娇,心里却在想,如果武哥还不答应,她要再用什么方法留下他。 她的表情让他有些不忍。平时府里所有人都不重视她,艳儿常常一个人在房里用膳;他从没想过,艳儿在吃饭的时候需要人陪。 “武哥。”她走到他面前。“陪我一下,好不好?”她轻扯着他的衣袖。 方长武挣扎了下。“好吧。” “谢谢武哥。”她笑开脸,在他没反应之前,轻吻了下他唇。 “艳儿!”方长武俊脸微红。 艳儿也红了脸。 “我等你。”像个送丈夫出门的小妻子,她帮他拉开门,然后看着他离开。 ★  ★  ★ 清晨,站在园闻着花香,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武哥端着晚膳来,还一脸僵硬不自然的模样。艳儿忍不住轻轻笑出来。 武哥很不习惯她亲密的举动哪! 老实说,她也不习惯。可是因为是武哥,她不介意自己完全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矜持模样,主动追求。 一回生、二回熟,她发现武哥吻起来的感觉,很容易让她上瘾。 武哥对她有感情,可是她也看得出来武哥一直在抗拒。 是什么原因让武哥不准她问爹,她大概也猜得出来。 还不就是门当户对、身份配不配那一套——真是老套! 不过没关系,她有方法应付;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强武哥对她的关心和重视,不时出一些像昨天那种状况来,让武哥不得不时时注意她。这是不错啦,可是那样她也很可能会受伤,武哥会不高兴。 那么,换一个方法,就跟住武哥,让他不得不照顾她;他愈放不下她,就愈离不开她,那她才有可能嫁给他。 嗯,就这么办。 “咳、咳。” 艳儿想的很专注,没注意到有人在叫她,直到人已经来到她身边,打着咳嗽,她才猛然回神。 “是你。”她退开好大一步。 “艳儿,早。”用完早膳还没看见她,他就自己来 他笑,司徒艳可没笑容。 “丘公子,这里是司徒府,不是你的万顺镖局,请你别乱闯,也别胡乱进入这里;我不欢迎陌生人。”艳儿冷着脸道。 “我不算是陌生人,我们八年前就认识了。”丘济颖回道。 八年没见,她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瘦瘦小小、看来毫不起眼的模样;明明相似的五官,现在的她却是绝美动人。 跟绢儿比起来,她明显的吸引人多了。 “恕我贵人多忘事,我不记得认识过你。”艳儿笑得假假的,没兴趣跟他攀交情。 “艳儿,你该和绢儿一样叫我一声‘颖哥哥’的,那样你就更可爱了。”他不以得意的回道。 “很抱歉,我没有那么多哥哥;尤其是你,我高攀不起。请你离开。”她转身不理他的走回房。 “艳儿!”他快步拦到她面前,软着语气道:“不要这么冷漠,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至少可以好好相处。” “要攀交情,请移驾绢之楼。”她嫌恶地道:“另外,请称我为‘司徒姑娘’,别乱叫我的闺名。” 她越过他想入楼,丘济颖伸手拦阻。艳儿退的快,不然差点被他抱住。 “你做什么?”她怒瞪着他。 ‘没什么。”他笑笑地。“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培养感情而已。” “你立刻走,否则我要叫人了。” “你叫,不过有没有人会理你呢?”他是司徒家的客人,连伯父都默许了他在这里自由活动,就算她叫人来又怎么样? 艳儿才不理他,扯开嗓子便大叫:“武哥!” 方长武的身影迅速掠人慧心楼。 “怎么了?”艳儿从来不大叫,她忽然叫他,让方长武担心不已。 “武哥,”艳儿迅速移到他身侧。“他不让我回房。”她努力在语气中加入一点委屈。 方长武皱了下眉。 “丘公子,请你让开。” 丘济颖眯眼看着他。 “我和艳儿的事,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插嘴。” 昨晚从绢儿那里,他已经把这八年里司徒家发生的大小事都问的差不多了;当然,也包括这个以护卫身份、留在艳儿身边八年的男人。 方长武还来不及对丘济颖的侮辱言辞作什么反应,艳儿已经愤怒的快跳起来。 “不许你侮辱武哥!”她愤怒的指着门口。“丘济颖,立刻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丘济颖好笑地道:“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就凭她一个这么娇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对他不客气? “就像这样。”艳儿抓起地上一把泥土,准确无误的丢中他的脸。 丘济颖当场变了脸。 “你还要再试试吗?”这次换她笑了。 “司徒艳!”丘济颖怒吼一声扑上前,等他逮住她,他绝对会好好教训她一顿。 可惜他没有机会碰到她。 丘济颖一动,方长武立刻将艳儿推往身后、挡住他的攻击。 看见是他,丘济颖毫不留情的出招攻击,但没几招就被方长武打退。 “你!”他到底是谁?武功居然这么好?! “请你立刻离开。”方长武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将艳儿安全的护在身后,然后请他离开。 “如果我不呢?” “你立刻走,否则我会请武哥把你丢出去。”艳儿露出脸说道,还顺便送他两颗白眼。 “我会再来。”丘济颖再看了方长武一眼,然后才走出去。 他一走,艳儿立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武哥,幸好有你。” 方长武拉开她的手臂,将她移到面前。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他莫名其妙跑来,我不想理他,他居然想趁机对我不规矩,我就喊你了。” 方长武想了下。 “以后我会尽量早点来,如果他再缠你,你就喊我,别跟他单独相处,知道吗?”他叮咛。 “知道。”她很乖的点点头,心里暗暗偷笑。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还有一点好处,因为他一闹,把武哥对她的保护欲都给激出来了呢! 这下她不必再烦恼,要怎么才能赢得武哥全部的注意力了! 第八章 愈接近八月十五,城里就愈热闹,到月围的前一天,司徒长春带着全家人出门逛城街。 难得能出门看热闹,三个夫人紧跟着自己的相公。缠着相公光明正大的来买胭脂水粉和喜欢的东西;因为心情好,司徒长春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么一出门,司徒家的阵仗还挺吓人的, 司徒长春带着妻妾在前,司徒璿夫妻跟在后.然后是司徒寿、司徒绢与丘济颖,最后是司徒艳和方长武。 街上热闹的人挤人,前面走的快,司徒艳却东看看、西看看的故意慢下速度。夹在人潮里,司徒家人很快被分散开。 “武哥。”司徒艳放下把玩的小发钗。“他们呢?” “在前面。”虽然没跟上,不过方长武可以看得见其他人在什么地方。 司徒艳看了看,确定自己看不见他们,又回过头。 “武哥,好多人哦。” “嗯?”方长武护着她不被人群挤到,司徒艳扶着他的手臂靠着。 “武哥,你带我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好吗?” 人跟人之间摩肩擦踵的,个子高的人可能一擦身就过去了,可是个子矮的就只好被撞着走;很不幸的,她就属于后者。 在拥挤的人群中空气似乎也变稀薄,混合着陌生人身上的各种味道,令她有点难受。 “抓好我。”一看她的脸色,方长武立刻带着她往旁边走,快速带她离开人群。 离开人群,也等于离开热闹的街集;街角灯光幽幽暗暗,司徒艳靠在他怀里,平复自己的呼吸。 方长武低头,略带担忧的望着她。 拜她爱玩、爱闹所赐,他常有机会或扶、或抱着她,他对她的体态早巳熟悉不已;但每次两人靠近的时候,他还是会受到来自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与她纤弱、却绝对诱人的柔软娇躯的蛊惑。 那种感觉,随着她的年龄愈长,就愈明显。 她爱靠着他,却不明白那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必须多克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不太过亲近她。 “艳儿,还好吗?”他问。 “嗯。”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你要去找老爷,还是先回府休息?” 她抬眼。“我想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她坦白的言语,让他眼中闪过炽热,环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紧了下。 “武哥,如果你要离开这里,那么这次,将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过中秋。”她忽然低语。 方长武神情一凝,厚实的手掌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抬起,轻抚着她的发丝。 “小时候,我总以为留下你,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长大后,我才发现,很多事都会像昙花一样,不会长久。 娘走后,我总是一个人,没有你之前,我老是被欺负,虽然我总是不认输,可是我也没有能力和别人对抗,直到你留下来以后,没有人会再欺负我,因为我有你会保护我。”她把脸,埋人他胸膛,纤弱的双肩微微颤动。 “我不想你走,”她努力止住哽咽。“可是我也知道,你要走的时候,我绝对阻止不了你……” 方长武静静听着,他能感觉得到,他胸前的衣襟湿了,那是她的泪。 “其实,我很生气。”她深吸口气。“因为,你把对爹的承诺看得——比我还重要;我好不甘心,因为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比一个承诺还轻。” “不是这样的。”方长武摇着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想,就算我说爱你,也不能够要求你也爱我。”她像没听见他的否认,继续说道:“虽然我的身份是司徒家的小姐,可是实际上,我也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女儿;爹也许善待我,却没有太多时候关心得到我。 连我的亲人都不爱我了,我又怎么能……要求你爱我。” “不是这样的。”他抬起她下颔,望着她的眼神里有挣扎、有不舍,还有浓浓的感情。“艳儿,你是值得人疼的。” “可是你不爱我。”她低喃,神情里满是落寞的伤感。 “不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我就永远不会快乐。” “艳儿。”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话在唇边挣扎,终究没说出来。 艳儿看着他的挣扎。 “娘出身贫户、来自一个小村庄,她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但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外公把娘卖给了爹;爹虽然对娘很好,可是娘无法爱爹,最后抑郁而终。 我一直知道娘不快乐,但是我帮不了娘,因为有一些事一旦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走过了的路,再也不能回头。大夫说娘是病逝,但我知道,娘其实是心碎而死。” 她一直望着他,眼泪掉了出来。 “也许,以后我的命运,也会跟娘一样——” “不会的!”他低斥。“你不会。你会有一个疼宠你的丈夫,你不会跟你娘有一样的遭遇。”他紧抱住她。 他知道她娘早逝,却从不知道她娘的一生是那样的悲惨。她的话……凄楚的让他心痛! “我当然不会。”她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我绝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如果谁逼我,我就自尽。” “不许你轻生!”他惊愕的低吼。 她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 “武哥,别紧张,我只是说‘如果’,不一定会发生。”她努力笑着安抚他。 “艳儿,答应我,不管遇到任何事,你都不会做傻事。”他沉声要求。 她摇摇头,轻声答道:“不。” “艳儿!” “娘生我,身不由己;我成为司徒长春的女儿,身不由己。已经有太多我不能选择的事,我必须承受,我不要连我的终身大事都因别人的决定,而要我的一生就去承受那种结果。”她低叫,双手紧握成拳。“如果我的一生永远都身不由己,那我宁愿不要活!” “艳儿,我不许你有这种想法,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不可以存有轻生的念头。”他严辞命令。 “武哥。”她突然轻唤。“你知道吗?只有在关乎我安危的事发生的时候,你才会表现出关心我的模样,不再总是压抑的逃避着我;有时候我会猜,你是不是厌倦了和一个小女孩作伴?” “别胡思乱想,我避开你只是不想坏了你的名节。”他口气一改。“答应我,你不会做傻事。” “你会在乎吗?”她轻问:“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你不会死!”他再度低吼。“不准你有这种念头!” “那你也告诉我,在你心里,有没有我?” 瞧瞧她,居然要用死来威胁一个男人告诉她,他到底爱不爱她。她真的没有人要吗? 方长武突然明白,她想要知道什么;因为不知道他会不会走,所以她先表明心意,然后再想办法确定他的心意。 她不安,所以缠着他要答案。 他可以继续不说,但是艳儿说的出、就做得到;她真的会不惜一死。 如果他说了,是爱她、还是害了她? “只是一句话,有那么难吗?”她红着眼、含着泪,瞪着他,开始有点生气。 他还是没回答。 “你……你……”她吸了吸鼻子,心里莫名的觉得委屈,又哭了。 “艳儿,别哭!”他不知道该怎么擦她不停流出来的眼泪,只好粗率的将她的脸往怀里藏。 “我……”他一咬牙。“我在乎你。” 她的泪一停,抬起头。 他说什么?他说的是真的?不是她听错吧?! “如果不喜欢你,你以为我会陪一个小女孩,一陪就是八年吗?”他苦笑,擦着她的泪。 敌不过她的眼泪,他还是说了。 八年来的朝夕相伴,有关心、有忧心,说是主仆,更像兄妹,但他们之间的分际,又跨过兄妹那条界线。当初那分纯粹的关心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种种感情交杂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句喜不喜欢、爱不爱就能包括的,他只知道,不会再有一个女子.能让他这么付出、这么放在心里。 艳儿的表情呆了几秒钟,然后——直接送上自己的红唇。 ★  ★  ★ 她第一次吻他的时候,他呆住;第二次,他不假思索的直觉化被动为主动,搂住她的娇躯。 他很想压抑的,但是她却一再进逼,让他不能不面对自己的心;她唇瓣上的味道,从山崖上的那一吻开始,就让他深深记住。 “武哥、武哥……”她毫不保留的回应着他的吻,眼里的泪不断垂落,双手紧紧的圈住他。 “艳儿。”纠缠了舌瓣,他一转身,将她圈在自己的怀抱与街角的墙壁之中,更贴人暗处。 空中的烟火、闹街里的喧哗,似乎都离他们很远;除了彼此,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 几审急促的脚步声朝他们而来,方长武警觉的停下吻,抱着她闪入光照不到的屋檐角落。 “武哥。”她气息紊乱的轻喘。 “嘘。”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 “有没有看见他们?” “没有。”是寿伯和爹的声音。 “再找找看。” “是,老爷。”脚步声再度远去。 等到外面的声音没了,艳儿的脸悄悄从角落里露了出来。 “他们走了。” “嗯。”他带着她走出来。 “我们干脆失踪一晚,让他们找不到,好不好?”她露出俏皮的笑容,抬头却看见方长武黑了一半的脸。 “不行。”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两个人,—整晚都没回去,她的名节就真的彻底毁了。 “我想到城楼上去看烟火、看热闹,”她望向城楼高处。 “我们回府。”他牵起她要往回走,艳儿却直接抽回手,方长武立刻回头。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拒绝他,一瞬间,方长武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空。 “这么美的月亮、这么好的夜晚,你要回去,我才不要;如果你不陪我,我可以自己去。”她转身往城楼走,不信他会不跟来。 “艳儿。” 他拉住她的手臂,她顺势回到他怀里,脸蛋偎着他的胸膛,语声轻柔不已。 “武哥,今晚不要去想爹,不要去想我是小姐、你是护卫,不要想着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差距;只要记着,我是你喜欢的女人。陪你喜欢的女人去城楼上赏月、满足她的心愿,好不好?” “艳儿,你不需要这个样子。”他心一揪。 她这么低声恳求,虔诚又卑微,像怕他会拒绝,听在方长武的耳里,只觉得万分心疼,他爱看她开朗的笑容、即使做错事了也总理直气壮,不要看她这么委屈、这么卑微的模样。 “因为,我爱你呀!”她努力把眼泪留在眼眶里,不掉出来;脸颊上挂着笑容。“爱情,哪有什么身份差别、哪有什么委不委屈,只有爱不爱而已;我讨厌你总是挂记着身份,不敢放纵自己对我好。可是,那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只爱你,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一个,就算你会带给我苦头,我也只好吃了。” “艳儿……”她让他无话可说,只有益加心疼,加倍想对她好。 “我们到城楼上去好吗?”她再度要求。 “嗯。”他终于点头,这次不再有迟疑,只因为他要她快乐。 就在他们举步要踏上城楼的阶梯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爹,他们在这里!” 司徒绢的大叫,引来全部司徒家的人;艳儿与方长武同时回过头,他的手臂还放在她腰上,而她倚靠在他怀里。 司徒长春震愕的瞪着他们。 所有的人,有震惊、有愤怒、有乐见其成、有嫉妒、有看戏,各种不同的反应;方长武搂着她的手臂紧了下。 “爹,我早说过,有方护卫在,艳儿绝对不会有任同危险,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艳儿,不会让艳儿有半点闪失的。”司徒绢道。 爹的表情开始有愤怒的模样了,这下,艳儿可有好戏瞧了。 “爹……”司徒璿有些担忧。 “回府再说。”司徒长春回头就往司徒府走。 ★  ★  ★ 好好的一次赏月之夜,最后变成气氛凝重的三堂大会审;所有的人都在场,好像跟八年前的那一晚一样。 只不过,这次站在厅中央的犯人只有他和她两个。 司徒长春看着他们,深呼吸、再深吸口气,还是无法平复气愤的情绪。 “你们两个……没有什么话说吗?”他沉着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齿缝里进出来。 艳儿抬眼望了方长武一眼,他因为理亏而不说任何辩解;她却没有该觉得愧疚的理由。 “爹,逛了一个晚上,你不累吗?”她的语气轻快的像没发生什么事。“这么晚了,大家应该都想休息了吧?” “在还没处理完你们的事之前,谁都别想休息。” “我们?我们有什么事?”司徒艳无辜的贬着眼。 “你还敢说没什么事?!”司徒长春不敢相信他的女儿会是这种反应。“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大街上那么……目中无人的靠在一起,你还敢说没什么事?!” “武哥是抱着我,我们准备上城楼去看烟火,不可以吗?”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她的表情最平静。 “当然不可以!”司徒长春低吼:“你是个未出嫁、未许亲的姑娘,难道你不知道跟一个男人独处是不合规矩的吗?我让你读的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难道你连这点礼规都不懂吗?” “爹,你到底在气什么?”她平静的问,“姐姐和丘公子一起逛,你都没生气了,为什么我和武哥要去看烟火,你却怒火大发?” “绢儿和济颖可没做出像你……像你这种……不知差耻的事。”司徒长春气得直喘气。 “老爷,别气了别气了,小心身体呀!”大夫人见状连忙安抚。“艳儿,你还不快跟你爹认错!” “要认什么错?” “你是司徒家的小姐,却—点都不知道洁身自爱,跟一个低下的家丁做出不合宜的亲密举动,你还敢说你没错?!”大夫人不敢置信地反问。 “错的是我们的身份、还是我们不该那么亲近?”艳儿一直都很冷静。“我喜欢武哥,就是要他扶着我走。” 大厅里突然听见几声倒抽口气。 “你……你……这是一个女孩子家该说出来的话吗?!”司徒长春气得站起来,愤怒的指着他们:“你们两个,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方长武,你答应过我什么,这就是你该做出来的事?!” 方长武还来不及回答,艳儿已经先出口。 “武哥答应你什么?你和武哥又瞒着我什么事?”她敏锐的直问,让司徒长春一时语塞。 “这是爹和方长武之间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如果那个承诺和我有关,我就要知道。”艳儿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爹,我不认为我做错什么事,我只是喜欢一个人,那没有错。”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司徒长春再度勃然大怒。 “你……你是堂堂司徒家的小姐,今天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爹,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你;我只是说出心底的话,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错?” “你……你……”司徒长春气的说不出话。“阿寿!” “是,老爷。”司徒寿连忙向前。 “把艳儿带下去,让她在慧心楼待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我不要!”艳儿大叫。 “带下去!” “是。”司徒寿连忙把司徒艳拉走,不让她再说出更多激怒老爷的话。 艳儿离开后,厅上安静了一会儿。 “今天晚上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以后也不准再提;现在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司徒长春下令。“方长武,你跟我来。” 司徒长春往东院书房走去,方长武一语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娘。”等大家都离开了,司徒绢靠近自己的母亲。“爹那么生气,他会不会对艳儿做出什么处罚?” “我想,老爷最有可能做的事,是把方长武赶走。”三夫人说道。“至于艳儿……也许会尽快许一户人家吧。”这样一来,老爷就不必担心他们两个会再见面,艳儿再做出什么有损司徒家颜面的事。 “可是,艳儿会听爹的话吗?” “她不得也得听,出了这种事,你以为老爷还会让艳儿有选择机会吗?”三夫人冷笑道。 ★  ★  ★ 一进书房,司徒长春立刻转回身,看着方长武进门,把书房的门关上。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记得。”方长武回答。 “那为什么让我失望?” 方长武垂下眼,无话可说。 “你该明白,司徒家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但是司徒家在商场上也算有名望;我司徒长春的女儿,要嫁的,至少也会是与司徒家有相同名望的人家。”司徒长春道。 “我知道。” “你对艳儿,可有做过什么越矩的事?”司徒长春沉声问。 “没有。”方长武回答。 那还好。司徒长春暗自松了口气。 “现在,我要你立刻离开司徒家。” “老爷……” “什么都不必再说,这里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你以后不必担心生活问题,就当是我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护艳儿、照顾艳儿、为我们司徒家尽心尽力的报酬。” 方长武没有伸手去接银票。 “老爷,这一千两银票我不需要;但是在我离开之前,我希望能再见艳儿一面。”他只有这项要求。 “不行!”司徒长春想也不想,直接回绝。“艳儿个性倔强。如果她知道你要离开,难保不会吵的我不得安宁;你跟艳儿之间没有其他事可说,你也不是我心目中的女婿人选,你走吧。” “老爷……” “走!否则我会让人来赶你出去。”司徒长春背过身,毫不留情地说道。 方长武手握成拳,他想再见艳儿一面、只想再见她一面;被锁回房,她会不会哭了? 但是……他咬了咬牙,深吐出口气,最后只是黯然,转身离开。 第九章 什么都没收拾,方长武缓缓走向门口。 “武哥!” 一声呼唤,他才回过身,一个熟悉的人影与气味已经扑进他怀里。 “艳儿?!”她不是被锁在房里吗? “爹赶你走?”她问。 “嗯。”他点点头,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 “那我跟你一起走。” “别说傻话!”他低斥。“留在这里,你会有很好的生活。” “我不要很好的生活,我只要你!” “艳儿。”他低声唤,满腔的深情再无掩藏。“不管老爷做了什么,他都是爱护你的,你不能让他伤心。” “可是爹却让我伤心。”她摇着头,摇出了泪。“为什么不许我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到底有什么不对?” “也许,老爷只是想让你的一生过得无忧,不想你跟着一个像我这种没钱没势、不能给你任何保障的人。”他忍着心中的伤悲,解释道。 “就算你什么都没有,我还是只爱你;除了你,我不会嫁给任何人!” “荒唐!” 艳儿与方长武同时一震。 “婚姻大事,岂由得了你作主?!”司徒长春斥道。“阿寿,我不是要你看好艳儿,为什么她会跑出来?” “老爷,这……”司徒寿为难地,他不忍心看小姐伤心呀。 “立刻把小姐带回慧心楼,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来牛步。” “我不要。”司徒艳抱紧方长武。“你赶武哥走,这个家也没有什么令我留恋的了;我要和武哥一起走!” “胡闹!你存心气死我是不是?!”司徒长春气的差点脑充血。“阿寿,你还不快把小姐带进去。” “我不要、我不要!”艳儿紧紧抱住方长武,像是永远都不要放开。 “艳儿,”方长武低噪。“回房去吧!别再惹你爹生气了。”他劝着。 “我不要……”她哭着,不断摇头。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你说会听我话的。你是老爷的女儿,为人子女,不该让父母伤心。”方长武低声说道:“我没有父母,但你有,不要让他伤心。” 她直摇头。“武哥……”她不要和他分开。 “笑一个。”也许以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他最想看见她的笑容。“答应我,要让自己快乐,不要让我走的不安心。” “没有你,我怎么会快乐?”她梗着声,“带我一起走,武哥,带我一起走!” “阿寿,你还呆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小姐带进去!”司徒长春怒叫。 “不要、我不要回去,武哥!”她努力想抱紧他,但是寿伯已经拉住她。 “小姐,别再惹老爷生气了。”司徒寿低声劝着,尽管再不忍,他还是不能违反老爷的命令。 “武哥……”她绝望的看着他。 方长武同样望着她,突然,猛然将她推向寿伯。 “忘了我。”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武哥!” 家丁们在司徒长春的示意下关上大门,方长武的身影被掩盖在门外。 艳儿泪流满面,身躯软了下去。 “武哥、武哥……”她低泣的唤。 “小姐。”司徒寿赶紧扶住她。 “阿寿,带她回房。”司徒长春下令道。 “是,老爷。” 司徒寿暗叹口气,扶起不断哭泣的司徒艳,转回西院的慧心楼。 ★  ★  ★ 怎么都没想到,别离,会来得这么快。 那一夜方长武离开后,司徒艳被关在慧心楼,没有司徒长春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司徒艳从那晚回房后,再也没哭过,不吃、不喝、不说;不论是谁来看她,她都不理。 司徒璿和红嫣都来看过她,为这种情况担忧不已。 “璿,怎么办才好?” “艳儿的个性倔强,我想,除了长武之外,再没人劝得动她。”司徒璿摇摇头,也没有好办法。 “可是爹的决定也不会改变,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艳儿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因为心碎而死吗?” 司徒璿重重叹了口气。 “我去找爹谈一谈。”他走向东厢的书房;两人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司徒伯父,我能和你谈谈吗?” 司徒长春从书桌上抬起头,一看是丘济颖。 “坐。”他等丘济颖坐下后,才再度开口。“你想跟我谈什么?” “艳儿。”丘济颖回答。 “艳儿?”司徒长春半是疑惑、半是沉着的等他继续说明。 “我知道艳儿让伯父很不高兴,但是艳儿才十八岁、又涉世未深,就算受到诱骗,也是正常的;我想请伯父别太过苛责她。”丘济颖温和的说道。 “艳儿是我的女儿,她该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 “伯父,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向你求亲。” “求亲?!” “是的。”丘济颖站起来。“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娶艳儿,希望你会同意。” “艳儿?!”司徒长春更加震惊。“可是,你和绢儿的情谊一直都很好,我以为你……” 他以为他求亲的对象该是绢儿才对,怎么…… “我只把绢儿当成妹妹,并没有男女之情。”丘济颖回答。 “但是,你和艳儿从小就不和,你怎么会……突然说要娶她?”司徒长春真的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小时候,我和艳儿的确处不来,是我太年轻、也太盛气凌人,艳儿才会讨厌我。但这次我来到这里,看到了长大后的艳儿,坦白说,我很欣赏她的个性和倔强,我喜欢她。” “但是,艳儿和长武的事——” “我知道,但我不介意。”丘济颖神情明朗,语气坚定。“八年不是一段短时间,他们朝夕相处,若说没有感情,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艳儿会日久生情,也不奇怪,我只能怪我来的太晚。但是婚姻并不是儿戏,我相信,成亲之后,艳儿会渐渐明白,嫁给我、绝对比嫁给方长武好。” 司徒长春沉吟了会儿。 “如果艳儿不想嫁给你呢?” “这也是我想拜托伯父的地方。”他诚恳地道:“伯父,只要你相信我能够好好照顾艳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说服艳儿同意嫁给我。我知道我说什么,艳儿都不会理我,但是伯父是艳儿的爹,艳儿应该会听你的话,我恳请伯父帮我劝劝艳儿。等她嫁到丘家后,我会好好待她,让她慢慢忘记方长武,真正接受我成为她的丈夫。” 司徒长春见他诚意十足,有点被打动了。 “你真心想娶艳儿,不介意她和长武之间的事?” “是。” “好。”司徒长春允诺。“你去找人正式来提亲下聘,也通知你爹这件事;尽快选定好日子,就准备迎娶。” 丘济颖一听,欣喜若狂。“多谢伯父成全。” “还叫什么伯父,你该改口了。”司徒长春笑着道。 “是,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丘济颖说着便单膝跪下。 “不必多礼。”司徒长春将他扶起来。“快去通知你爹吧!我们两家联姻,还有很多事够你忙的。” “是,小婿告退。”丘济颖转身出去,开始准备成亲的事。 见他那么高兴,司徒长春总算露出这些天以来第一个宽心的笑容。 司徒家与丘家是世交,济颖也许年轻了些,但是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艳儿若嫁给他,往后便有了依靠,再也不必他操心。 “爹,你不能这么做。”丘济颖一走,司徒璿和红嫣立刻进门。 “你们都听见了?”司徒长春问。 “是。” “济颖是个好孩子,他会好好照顾艳儿的。”一旦嫁了人,艳儿也会将方长武忘记,这一来就是两全其美。 “但是他不是艳儿心里想嫁的人。”司徒璿向前一步。“如果今天艳儿心里头没有人,那么或许这会是桩好婚姻,可是现在情况不同,艳儿爱的人是长武,爹为什么硬要拆散他们?”司徒璿实在不明白。 “我身为人父,有责任为自己的女儿安排最好的归宿;方长武虽然好,但是他根本无法给艳儿任何保障。艳儿好歹是司徒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随便下嫁给一个寒伧的下人?” “就因为长武没有济颖那么好的家世,爹就反对他和艳儿吗?”司徒璿摇摇头。 “爹,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用家世来衡量的,长武也许出身卑微,但是他对艳儿却是全心全意的照顾;没有一个男人会无怨无悔的陪一个女人八年,除非那个男人很爱那个女人。” “爱能代表什么?只不过是一时的情绪罢了,随时都会消失;财富和地位才能真正保障一个人的未来。方长武对艳儿再好,他能给艳儿什么?难道你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妹,将来穷途潦倒的跟着方长武去当乞丐?!”司徒长春愤怒的低吼。 别人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也就罢了,现在连他最器重的儿子也不能体会他,真是让他生气。 “爹,财富和地位又能代表什么?”红嫣也道。“要财富、要地位,难道司徒家没有吗?除了家世和身份,丘济颖有哪一点比得上长武?长武对艳儿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然而丘济颖呢?他从来没有真心去对待艳儿,甚至趁艳儿一个人的时候想轻薄她,这哪是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作为?!如果不是艳儿生的美丽动人,我想丘济颖根本连理都不会想理艳儿。” “你胡说什么!”司徒长春斥道。 “我记得,真正和丘济颖从小就熟识的人,应该是绢儿;以前绢儿长得漂亮可爱,现在艳儿却更胜她一筹。丘济颖这样反反复复,不证明了他其实是个重色之徒,他的真心诚意,不过是在美貌上认定而已。”红嫣不齿地道。 “什么时候司徒家的事,轮到你开口插嘴?”司徒长春恼羞成怒。“你给我出去!” 红嫣脸色一白,司徒璿立刻搂住妻子。 “爹,红嫣是我的妻子,她关心自己的小姑,有什么不对?” “如果她是司徒家的媳妇,那么她最应该关心的,是怎么样快点延续司徒家的香火;你们成亲那么多年,她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会亲自替你找个妾室,来传承我们司徒家的香火。”司徒长春拂袖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红嫣和艳儿是两回事,爹不该混为一谈。”司徒璿明白道:“再说,不是红嫣不生,是我不想让她这么早生育;爹要怪,就怪孩儿,这与红嫣无关。” “你!”司徒长春气的又站起来。“反了、反了,你是故意娶这个妻子来杵逆我的吗?” “孩儿只是就事论事。”司徒璿不为所动地道:“爹,艳儿的事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别因为一时的偏见,就错许了艳儿一生的幸福。” “艳儿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会不希望她好吗?”司徒长春怒道:“你们两个只要关心好司徒家的香火、经营好司徒家的生意就好;其他的事,用不着你们担心。出去吧。” “爹!” “我已经决定将艳儿许配给济颖,我会和丘家好好商量,尽快订下婚期;这件事,不许你们过问。”司徒长春断然道。 司徒璿想再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爹,希望你不会后悔。”牵起妻子,他们走出书房。 “璿,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任艳儿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吗?”红嫣无比担心。 司徒璿深叹了一口气。“这也没有办法,爹一向固执,又不听劝告,他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可是艳儿……”她这样一直不吃不喝的,再继续下去,她的身体一定受不住的。 “我们只能尽量看着艳儿,别让她想不开。”会意的拍拍妻子的手,他们再度转往慧心楼。 ★  ★  ★ 武哥走了,她的心,也跟着走了,什么都没有感觉。 好像一场梦。 但是心痛,却这么清楚。 不想再理会任何事了,房门并没有锁,但是她已经提不出力气走出去,因为房门之外,再也不会有武哥守着。只有一堆爹派来监视的家丁。 爹真是太小心眼了,武哥不带她走,就是要她留在这里,她会听话的,因为武哥不要她走。 忘了我。 她怎么可能忘了他呢?她的生命里,全是他;除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红嫣和大哥时常来看她,因为担心她,他们一直留在家里;可是她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任何人。 不知道武哥去了哪里? 她每天一直想、一直想,除了武哥,还是武哥。 想到心酸,流不出泪;想到心痛,还是哭不出来;有时候睡着了,以为梦见了武哥,可是一睁开眼,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砰地一声,房门被用力的推开。 “司徒艳,你到底做了什么?!”随着一声愤怒的大吼,她整个人被人从床上扯了下来,甩向一旁。 她的额头,撞上桌角。 痛!可是感觉好不真实。 “你已经有一个方长武,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颖哥哥?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知不知道?”司徒绢纠住她的衣领,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为什么颖哥哥要娶你?!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颖哥哥早就娶我了,都是你破坏了我和颖哥哥之间的感情,你不要脸、抢人家的丈夫!” 司徒绢气得口不择言,对着毫不反抗的司徒艳又是打、又是骂,又是推、又是扯的;才一会儿,司徒艳身上所穿的单衣已经被扯散、长发披乱,额上撞破了皮肤、脸颊上也有着被打过的血痕。 司徒艳没有一丝反应,任司徒绢尽情发泄她的怒气;她知道自己被打伤、流了血、身体疼痛着,可是她无从让自己起反应,也兴不起一点保护自己的念头。因为那些谩骂、那些殴打,进得了她耳里、伤得了她的身体,可是却进不了她的心,她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 什么都是虚幻的,一点也不真实。 她还在梦里吗? “住手!绢儿,你在做什么?你快要把她打死了!” 一声尖叫加入了,她感觉到,有人护住了她、扶起她。 “绢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是你妹妹,你居然这么对她?!”另一声更具威力的怒斥声,阻止了司徒绢的攻击。 “谁要她抢了我的颖哥哥!”被阻挡住,司徒绢不甘示弱的大声指责。 “艳儿什么时候抢过丘济颖?”司徒璃愤怒不已。 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妹妹,个性却差这么多? “如果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颖哥哥会突然说要娶她?颖哥哥喜欢的人应该是我、他要娶的人也应该是我!”司徒绢不甘心极了,她还用力想挣脱司徒璿的掌握,再去教训司徒艳。 “你闹够了没?”他怒声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丘济颖,如果他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又去对爹说要娶艳儿?!” “那是因为她作怪!”司徒绢指着司徒艳。“都是她的错!” “艳儿做了什么?她根本连理都没有理丘济颖,一切都是丘济颖自己作的决定;你要怪,应该怪他。”司徒璿抓着她走出门口。“现在,你立刻离开这里,以后不许你再来慧心楼。” 她若不是他妹妹,他早将她丢出去了! “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娘,说你欺负我!”司徒绢大叫,然后转身便跑走,决定去找娘来评理。 这……这就是他妹妹。司徒璿无力的闭了下眼睛。三个妹妹、三种性情,但没有一个不让他操心。 算了,先去看看艳儿的伤势要紧。他随即转身进屋。 “红嫣,艳儿怎么样了?” “你别进来。”红嫣在内室里头喊。“我在帮她换衣服、上药;你等会儿再进来。” “我知道了。”司徒璿在外面等;直到红嫣再度叫他,他才进到内室。 艳儿已经换过衣服,额头上有包扎后的红肿与白色布条,而她脸上的红痕被一层近乎透明的白色药膏敷住。 几天不吃不喝,艳儿已经够虚弱苍白,让绢儿这么一闹,艳儿整个人看起来近乎透明,让人感觉到她几乎快要消失。 司徒璿看得整颗心都揪结。这只是他看得到的部分,那么衣服底下,是不是还有其他伤痕? “我仔细检查过了,她身上的伤都是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只有额头上的伤比较严重一点;幸好我们及时赶来,否则再继续下去,艳儿真的很可能被活活打死。”红嫣低声说道,忍不住哽咽。 看见艳儿这个样子,她真的好不忍心。她就像是个木娃娃,不会反应、也没有反应;被打了,她一点也没有反抗—— “璿,我好担心。”红嫣靠在丈夫肩上,忍不住泪水。“不论我们怎么说、怎么做,艳儿就是不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我知道。”司徒璿握住妻子的手,然后走向前。“艳儿,你真的不想活吗?除了方长武,这世上,真的没有令你留恋的吗?” 艳儿没有反应,空茫的大眼连眨也没眨。 “爹已经将你许配给丘济颖,我怎么阻止都没用;如果你再不说话,三天后你就要出嫁了,你知不知道?难道你真的要嫁给丘济颖吗?” 他用话激,艳儿依然木然着表情,什么反应都没有。 “艳儿,你醒醒好吗?”司徒璿忍不住摇晃她。“如果你真的想和长武在一起,你应该做的,是反抗、是继续争取,大哥会帮你的;可是你现在这样……你要大哥怎么办?” 不要管我,没有武哥,我什么都不想理。 她听得见大哥的话,她心里这么轻喊,可是她说不出来,只觉得好累、好倦,除了武哥,她什么都不想理。大哥,谢谢你关心我,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璿!”红嫣惊呼,阻止丈夫摇晃的动作,“不要摇了,你看!” 司徒璿一停,才发现艳儿眨也不眨的眼里,居然开始流出泪水。 “艳儿,你听得到大哥的话,你不是没有感觉对不对?”司徒璿继续说着,希望能让艳儿重新有感觉。 然而,除了流泪,艳儿再没有其他反应…… 第十章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出面吗?” “她好吗?” “好?”他苦笑。“她不吃不喝、不死不活的模样,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人都不理,前些天还被绢儿打的浑身是伤,要不是我和红婿赶到,她很可能被打死。” “她怎么了?!”他激动的抓住他。 “连被打的浑身是伤,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的被打,你说她怎么样?”司徒璇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一震,止不住心上的疼痛泛开。 “既然关心她,为什么不去看看她?现在除了你,已经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开口了。” “我……” “你还迟疑?难道非要等她上了花轿、真的嫁了人,你再来后悔吗?!” “我对老爷有承诺。” “你已经守了!”他重重地道。“你离开司徒家,已经遵守了你的承诺,接下来是你和艳儿的事了。你真的舍得让艳儿嫁别人吗?” 司徒璇看着他挣扎又困顿的表情。 “随你吧。”他无力的叹息。“艳儿的身体已经很虚弱,再不吃东西,能撑多久谁都没有把握;如果你忍心看着艳儿死,我也无话可说。”摇摇头,司徒璇只能转身离开。 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谁都无能为力。 ★  ★  ★ 不管什么人反对,司徒长春决定尽快将艳儿的婚事办好;他相信,成了亲之后,她自然会恢复正常。 三夫人吵、司徒绢也闹,但是丘济颖很明白的表示,他想娶的是艳儿,不是绢儿,弄到最后,司徒长春命令三夫人带司徒绢暂时离开司徒家,到别业去住几天,直到迎娶结束才能回来,司徒家这才又恢复安宁。 为了表示迎娶的诚意,丘济颖甚至连凤冠霞被都准备好,亲自送到司徒家;所有礼品也都一手包办,让司徒长春愈来愈满意这个女婿。 成亲前一晚,红嫣将大红的凤冠霞被,送到司徒艳房里;司徒艳倚着枕,依旧什么事也不理。 “艳儿,你的嫁衣送来了。”红嫣轻道。“你还是不肯醒来吗?” 她曾听说,当人受到极大的伤痛、或痛苦大到人不能负荷的时候,人就会把自己所有的感觉都关起来.对所有的人与事失去反应,他会仍然活着,但就只剩呼吸而已;艳儿就是这种情况。 “艳儿,你再不醒来,明天就必须上花轿了;你真的想嫁给丘济颖吗?”红嫣一直说,艳儿仍然是没有反应。 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艳儿活泼开朗、对人总是有礼又亲切,除了那些爱找她麻烦的之外,艳儿是这整个司徒家,除了丈夫之外她最喜欢的人,现在看她变成这个样子,红嫣实在无法不伤心。 从黑夜、到天明,红嫣一直在房里陪着艳儿;她照顾艳儿睡觉,到后来的更衣、打扮,在迎亲时刻来临前,司徒长春派了二夫人先来看看情况。 “红嫣,艳儿打扮好了吗?”二夫人推开进来。 “差不多了上梳好发髻,红嫣将凤冠,缓缓戴上艳儿的头。 艳儿突然有了反应,她转动着头,就是不肯戴上风冠。 “艳儿?!”她终于肯醒了吗? “怎么回事?”二夫人过来帮忙拉住艳儿。“红嫣,快将凤冠戴上。” “可是……” “都这个时候了,迎娶仪式绝不能有任何差错。快戴上!”二夫人命令。 “是,二娘。”两人合力,总算将凤冠戴上、然后盖上红头巾。 “走吧,我们扶她出去。”二夫人和红嫣,分别搀扶着艳儿两边,将她扶往大厅。 司徒家的大厅里,宾客云集。司徒长春和结发妻子就坐在首位一招呼客人、接受客人的道贺;丘济颖穿着一身红蟒袍、戴着彩球,看见新娘子被人扶着走出来,他立刻迎向前。 二夫人退开,由红嫣带着新娘走到正中央,与新郎同时拜别父母。 “好、好。”要嫁女儿,司徒长春还是有点感伤,他走到女儿面前。 “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你要多听公婆的话,别像在家里的时候一样任性。”再看向丘济颖。“济颖,我把我最疼爱的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任何委屈。” “我明白的,岳父大人。”丘济颖恭顺的回道。 “好了,你们快出发吧;吉时耽误不得,路程还很远,一路上,好好照料艳儿。”司徒长春叮宁道。 “拜别岳父、岳母大人。” 牵着红色彩带,艳儿由红嫣扶上花轿,喜乐吹起,一列长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司徒府出发,一路经过大街、城门,然后往城外官道走去。 喜乐整整吹奏了三个时辰,迎亲队的每个又累、又口渴,到一处茶棚时,丘济颖下令全队休息;然后自己也下了马,走向花轿。 “艳儿,你累不累,要不要出来透透气?”隔着轿帘,他轻声软语的问。 轿内没有任何回答。 “姑爷,你先去歇会儿吧!夫人我来照料就可以了。”喜婆说道。 “也好。”丘济颖点了点头。“如果夫人有任何需要,你要随时陪在她身边,绝对不可以放她一个人。” “我会的,姑爷。” “嗯。”交代完毕,丘济颖放心的进某棚喝水。 喜婆站在花轿外,一会儿后,轿内突然有了动诤;喜婆连忙掀开轿旁窗口的小帘子。 “夫人,你有什么需要吗?”喜婆才问着,花轿的轿帘已经被掀开,新娘子自己走了出来。 “唉呀,夫人,你怎么可以自己出来?!”喜婆大惊小怪着,新娘子一走出来,红头巾与凤冠都不见了。 新娘子一脸苍白,完全不见任何一丝血色,在大红嫁衣的映衬下,整个人仿佛从鬼域里走出来。 喜婆吓得呆在当场,连新娘子走开了都没反应过来。 “啊、啊!来人呀,夫人跑了,快追、快追呀!” 喜婆大喊,丘济颖转头只看见大红色的身影冲进道旁的树林里,他立刻追了过去。 “艳儿,你要去哪里,快回来!” 所有的人都出动去追,不管他们怎么喊、怎么叫,艳儿始终没回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片树林,艳儿似乎特别熟悉,她东钻西窜的,居然没人追得到她。艳儿的大红嫁衣脱落在中途,当丘济颖看到红色嫁衣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艳儿,不要顽皮了,快回来!”他加快速度,终于在崖边追上艳儿。 山崖上的风大得袭人,艳儿一身素白,头上梳成的发髻早巳掉落,长发随风散场;整个人仿佛要随风飘去。 她站在崖边,一动也不动;丘济颖心惊胆跳的放缓了脚步。 “艳儿,别站在那里,很危险。” 艳儿仿佛没听见,她没回头,只是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艳儿,别玩了、我们快回去;别耽误了路程,听我话,转回来。”丘济颖一边诱哄、一边接近她。 艳儿突然转回身。 丘济颖吓了一大跳,艳儿的脸色虚弱的近乎透明。 忽然,她笑了。 丘济颖心一惊,她整个人随着逆风的方向往后倒,长长的发丝拂盖过她的表情——她素白的身影直落下崖。 “艳儿!”她的速度快得让离她只有三大步远的丘济颖也来不及抓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下掉。 “艳儿!” 就在丘济颖迫到崖边的时候,一声吼叫伴随着一道身影如风迅疾的越过他,直接跳下崖。 所有人屏息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丘济颖跌坐在崖边,一时间还无法从这—场连续的震惊中回过神。 艳儿跳崖了,她不是失去知觉了吗? 一场喜事,变成新娘半路跳崖的惨剧。他要怎么办?怎么向司徒长春交代、又要怎么对自己的父母交代? ★  ★  ★ 风,呼呼的吹。 好舒服哦,像在飞行。 没有武哥,能在这个熟悉的山崖回忆属于她和武哥的甜蜜,也很好呀! 她希望,离开司徒家后,武哥会过得快乐,自由自在。 而她,会去找娘,和娘在一起。 她闭上眼,任全身的知觉慢慢失去,坠落无边无际的黑暗—— 恍惚中,她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拉住。 她没有挣开,只是让身体一直往下掉;那个拉住她的东西坚决不让她继续往下掉,固执的顿住她下掉的垂势。 她没有力气睁开眼,也不想醒。 不管发生什么事,已经无所谓了。 ★  ★  ★ 如果谁逼我,我就自尽。 她当日的玩笑话,言犹在耳,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做了。 “谢谢你,大娘。” 拿到煎熬好的药汁,他将门关上,端着药汤走到床边,然后扶起她,小心翼翼的将汤灌进她嘴里。 她的唇闭着不张开,药汁灌不进去,只一直从唇角滴流而下。 “艳儿,你必须喝进去,不然你会活不下去的。”他拿开碗,试着线开她的唇。 可是瓣开了她的唇,却无法使药让她喝下去。 “艳儿,我是武哥呀,你听话,乖乖喝药好吗?我不会再丢下你,你不要放弃生命,好好的活下去。我要你活着!” 武哥…… 是武哥吗?她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可是她不确定;而且,她好累、好累,不想醒过来。 “艳儿,我知道你只是累,想休息,你可以等药喝完再休息,我会陪着你;你睁开眼,难道你不想首看我吗?”他不断说话诱哄着她。 武哥,她想见他……她真的好想见他。 她想睁开眼,可是她头好重、全身虚软的没有一点气力,连睁开服这一点小小的力气都没有。 “艳儿,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要活下去!”他低吼着命令,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心伤。 一股热气,突然从她心口上透进身体里,直接传达到四肢百骸;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艳儿,你不要死、你张开眼看看我,我保证不会再丢下你、会一辈子照顾你,你不要死,不要死!” 热气,不断的从她心口一传进、泛开,他的声音,不停在她耳边回绕;几滴水珠,突然落在她脸上。 是下雨了吗? 阴间也会下雨吗? 她缓慢的呼吸着,身体的气力,随着那股热气不断的传进,她好像也有了睁开眼的力气。 她的眼睫,以着小小的弧度、徐缓的速度眨动着;他看见了,一声狂喜的低语随即涌出。 “艳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武哥。”她掀动着唇瓣,却无法发出什么声音。 “是我。”他一手放在她心口,依然不断输进真气,另一手则紧紧握住她的手旨。 “你?”她迷惑的看着他。 “先别说话,把药汤喝下去。”见她神志渐渐清明,他暂停内力的传输,扶起她,一小口、一小口的让她将药喝进去。 她醒来、又见到他,很乖的依着他的话,将药汤慢慢的喝完;等她喝完,方长武再将她放躺回床上。 “你跳崖了,还记得吗?” 跳崖?她点了下头。 “我追着你跳下去,好不容易将你救上来,这里是山崖附近的一间小屋,大娘好心将屋子让给我们。你没有死,我们都安全了。”他解释着现在的情况,一边仔细注意着她呼吸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我跳崖了?”她的声音很低、很小,讲一句话,就几乎快耗尽她的力气;她急喘了几下。 “别急、别急。”他连忙安抚。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你可以慢慢问。” 呼吸恢复稳定后,她点了点头,看着他;方长武立刻意会的开口。 “其实,我一直没离开苏州,只是在司徒府外的客栈住着;后来大少爷找到了我,告诉我你的状况。我很想去看你,可是我对老爷有承诺,所以一直忍着;直到你出嫁了,我一直跟在迎亲队伍后面,在你跑出花轿后,我也跟着追上来,你跳崖,我也跟着跳下去。” “傻艳儿,你怎么能跳崖呢?”想到她落崖的那——幕,他心痛的红了眼眶。“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万一,你要我怎么办?”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那么我活着、和死就没有什么差别了。”她也红了眼眶,却笑着。“我不会嫁给别人……既然不能和你在一起,也许我死了,我的魂魄……可以飞到你身边,陪着你、保护你——” “傻艳儿、傻艳儿!”他握紧她的手,心痛的说不出话。她怎么能有那种想法? “武哥,抱着我……好不好?” 方长武立刻移转位置,将她整个人圈在他怀中。 艳儿看着他,绽出一抹微弱却真心的笑容。“我好想你、好想你……”她的脸埋人他胸膛。 “我也是。”他紧紧的楼住她。 经过这一次的落崖,他再也不要隐藏住自己的感觉;看到艳儿落崖时的那种惊心与恐慌,到现在还深深缠绕在他心头。 那种恐惧,他不知道有没有消褪的一天;可是他惟一确定的是,他再也不要经历一次‘ 他不配也好、高攀也罢,只要艳儿愿意,他会紧紧的守护住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你还会走吗?” “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捧着她的脸,与自己的脸颊相贴。 “真好。”她笑了,疲惫的闭了闭眼。“武哥,我好累。” “你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让你一张开眼,就可以看见我。”他在她耳边保证道。 偎着他的体温、闻着他的气息,含着一抹笑意,她缓缓的入眠。 ★  ★  ★ 在那栋简陋的小屋里,方长武日夜不离的照顾着她,注意她的饮食与药食调养;几天过去,艳儿的健康有了很大的改善。 “艳儿,你怎么起来了?”方长武才进门,就看见艳儿准备下床的举动,他立刻将手上的托盘放一边,过去扶着她。 “我没事了,只是躺得有点腻,想下床走走。”她说道。 “你想下床,应该叫我;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万一不小心跌跤了怎么办?”他会心疼的。 “不会的。”只是下床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方长武扶着她走到桌旁,将托盘上的膳食移过来。 “总之,在你完全恢复前,不许你乱来;除非有我陪着,否则你也不能随便下床走动。” “这样我会很闷。”她抗议。 “谁叫你把自己的身体弄得这么虚弱。”他一副她自作自受的语气。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害我的;如果你没离开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平的嘟嚷。 “不管怎么说,你得听我的话;现在乖乖吃饭,待会儿我就带你到屋外走一走。”他哄道。 “暴君。”她咕哝,还是乖乖吃饭。 其实,见到她有力气跟他辩解,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因为有力气吵架,表示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他总算可以放心。 “艳儿,你想回家吗?”吃完饭后,他扶着她到小屋外散步,一边问道。 艳儿迟疑了下。“不想。” “但是你落崖的事,一定会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不已;我知道司徒家派出不少人在山崖附近找你。”幸好这座小屋在山崖的另一头,而且位置又很隐密,所以才没被人找着。 “那里……还有关心我的人吗?”想到爹不顾她的意愿、不顾她病着的身躯,硬是将她嫁给丘济颖,她只觉得意冷心灰,再也不愿回想。 “当然有,老爷还是关心你的,否则不会为你的事着急;再有,你大哥和大嫂对你的关心,是真实的。” 想着她不吃不喝的那段期间里,大哥和大嫂刘·她的关心与照顾,艳儿低头沉默着。 “我想,等你的身体再好一些、可以走路了,我就带你离扑这里,到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也许一开始的生活会苦一些,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饿着。”他顿了下。“艳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当然愿意。”她抬眼立刻回道。“武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去哪里、不管日子会不会苦,我都不在乎。” 方长武笑了,停下脚步抱着她。 “那么,在我们离开之前,至少让他们知道,你并没有死。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亲情和血缘是斩不断的,就让他们安心吧!” 想着他的话,艳儿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好。” 在他们离开之前,她会写一封信,让人带回去给爹;在爱情与亲情之间,请爹原谅她选择了所爱的人。 爹爱她的方式,她无法接受;只能当个不孝的女儿,辜负爹了。 “如果没有意外,三天后我会买一辆马车、准备好该用的物品,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在照顾她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想好所有的计划。 利用他这几年的工资、与暗地里投资所得的金钱,足够让他们吃穿无虞,还可以做点小生意。 “武哥,你计划去哪里?”她低问,掩去一个小呵欠。 他注意到她小小的举动,忍不住笑扬了唇角。 “金陵城。”他说道,横抱起她往屋里走。“那里繁华、充满无限生机,在那里,我们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始。” “金陵城?告诉我一些那里的事好吗?”她闭着眼,轿弱的依在他怀里,一边听他说着金陵的种种,一边悄悄的沉人梦中。 走进屋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方长武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回床上,盖好棉被。 从艳儿不吃不喝、封闭自己开始,什么身不身份、门不当户不对的自卑心理,就已经不再重要。 他差点失去了她,幸好,上天厚爱他,让他及时救回了她。 这次,他不会再放过手中的幸福,他要带着她,一起相守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俯下身,他在她颊畔落下一吻,在她耳边低语: “艳儿,我爱你。” 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好久,终于还是等到了;半睡半醒间,艳儿甜甜的笑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