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男计》 第一章 秋阳暖暖,但在日本东京,已别有一股凉意。 中国的那句诗词是怎么说的?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在这里,也许应该改为:寂寞「樱花」深院锁清秋才对,这样才比较应景,并且也表达出她万分无奈的心情。 「我好象听见妳在叹息。」一句优雅的轻柔问候,伴随着一抹纤细的身影落坐。 定睛一看,一名身着上班族套装、长发挽起,长相无比美丽却带点冷漠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千秋。」川崎萧漾开一抹笑颜。 「让妳久等了。」小泉千秋抱歉地道。 「没有的事,更何况,现在是上班时间,能约到妳我已经觉得很庆幸了。」川崎萧要侍者立刻再送来一杯开水。「妳吃过午餐了吗?如果没吃过,我请客。」 「妳发财了?」小泉千秋接过菜单,即使打趣,语气仍是优雅有礼。 「只是不必担心生计而已。」川崎萧吐了吐舌。「妳先点吧,亚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 小泉千秋一笑,点了份午茶餐。 「我来了。」一抹高挑的纤长身影挟着一阵风,在第三个位置落坐,微鬈的秀发一飘,衬出她一身牛仔外套、牛仔长裤、牛仔背包的中性风情;不似小泉千秋的优雅细致,她自有一股个性的魅力。 「终于到齐了。」个子最小的川崎萧看起来就像个小妹妹,小小的脸蛋、小小的五官,看起来像永远长不大。 「这地方不错。」亚织最善于对环境的观察。日式的建筑风格,屏风外是一处植着樱树林的庭院;视野好、环境清幽,果然适合好友聚会聊天。 各自点完餐,中山亚织一脸兴味地望着好友。 「萧,妳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已经轰动全日本了。 「大概是吧。」谈到这件事,川崎萧见到好友的好心情,当场消失三分。 「不要告诉我,妳二十几年的爱恋,会在短短一个月内消失,然后又立刻爱上别人。」中山亚织一脸害怕。 「怎么可能?!」川崎萧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拜托,她很专情的好吗?并且极端信奉「一生只爱一回」的传说。 「那……结婚的消息……」 「是真的。」川崎萧看着她们。 「谁逼妳?」中山亚织表情一沉。 看萧一脸无奈,就知道她绝对不是自愿的。 「很多人。」川崎萧可怜兮兮地一笑。「我爸爸、我妈妈、老管家、小管家……」 「他?!」这次不只中山亚织惊讶,连一直沉默的小泉千秋也皱起眉。 「他」是萧最心爱的男人,也是最了解萧的男人。依那个男人最近在商场又得到的称号,没有人相信他会迟钝到那种程度,连萧对他的心意都看不出来。更别说他从小就护着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泉千秋冷静的问。 看着两名好友,川崎萧强扬起一抹笑容,开始解释—— ※ ※ ※ 「川崎」在千叶县是个历史很悠久的姓氏,创立「川崎企业」后,名声与产业更是不断扩大,傲视日本商界数十年。 经过几代相传,川崎家的血脉愈来愈单薄,到这一代,川崎萧更成了川崎家的独生女,也是川崎家庞大产业的唯一继承人。 按理来说,身为唯一继承人的川崎萧,应该自小就被施以特殊训练,以便日后接掌川崎企业,从此成为忙碌的名女人……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川崎萧的父亲川崎裕介虽然是川崎企业的社长,但实际上运作整个企业的人,却是川崎家的管家——龙泽吉。 久远之前,龙泽一氏视川崎家为主,即使时代变迁,龙泽家的祖训依然不变,世代守护并辅助川崎家。 龙泽氏对川崎家一向尽忠职守,在川崎家从商愈来愈发达后,龙泽家的传人也学着从商,并且在现任主人无心于商界时,一肩扛起川崎企业的重担。 三十年前,龙泽吉接下川崎企业的经营重担,却依然只领着身为管家应得的薪水,并且从小训练自己的儿子从商。 在确定这一代的川崎家只有川崎萧一个血脉时,更对儿子龙泽星耳提面命,绝对要竭尽保护之责。对于川崎萧,龙泽吉本身更是疼爱有加,绝舍不得她受任何委屈。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龙泽吉也算是川崎萧的另一个父亲。因为有这个万能管家在,川崎裕介夫妇才能继续往学术界发展。他们当然也关爱唯一的爱女,不过照顾川崎萧日常生活的琐事,却由龙泽吉一手包办。 在川崎萧成年后,龙泽吉便开始注意起她的婚事。在他的信念里,川崎的姓氏必须传承下去,因此,川崎萧所要嫁的对象,便需要经过精挑细选。 依龙泽老管家的意思,门当户对只是基本条件,如果未来川崎家的女婿不能入赘川崎家,那么至少在川崎萧生下的孩子当中,长子必须从母姓,其它的才可以从父姓。 「在经过比较和筛选后,村井长野就雀屏中选了。一个月前相亲会面,我看他很讨厌,但是老管家很满意,所以两家人就决定半个月后,就是我的订婚之日。报告完毕。」说了一长串家族简介,川崎萧喝口茶、切下一口蛋糕,吃进嘴里。 「也就是说,这件婚事完全是龙泽老管家与村井家夫妇主导,你和村井长野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能有意见?」中山亚织很难想象那种情况。 要和一个只见过一面、完全不认识也不喜欢的男人结婚,过一辈子,是多么可怕的事! 「可以有意见,不过结果不变。」川崎萧耸耸肩。 「妳真的会因为别人的决定就乖乖结婚?!」中山亚织一脸不信。 相交十年,她不是会被川崎萧那种柔顺乖巧的外表所蒙骗的笨蛋。在她们三人之中,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结婚的,比较可能是千秋。 「亚织,如果妳的父母同意、对妳形同另一个父亲的老管家也同意,再一个——视妳如亲妹的好大哥也同意,一致劝妳结婚,妳会再拒绝吗?」川崎萧说的很仔细。她是压力沉重耶! 「问题是,妳又不视那位『视妳如亲妹』的好大哥为大哥,所以他的话就可以不必听了。」中山亚织直接删去一个,而且删到重点。 刚刚举出的这四个人,其实有能力影响萧决定的人,只有一个,而且就是最后那一个。 「但是,他同意。」川崎萧眼神一黯。 「他同意妳就照做?」中山亚织嗤哼一声。「萧,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妳了,妳有那么乖的话,早八百年前就结婚了,不会等到现在。」毕竟,龙泽老管家想将小姐嫁出去的念头,又不是现在才有。 川崎萧懊恼地皱了皱表情。 「我有那么不听话吗?」 「事实上,的确有。」中山亚织不客气地回道。「萧,现在该说说,妳今天特地找我们出来的重点了吧?」 川崎萧噗哧一笑。 「亚织,妳好难骗。」她埋怨。 「我要是那么好骗,也不会依然安在地跟妳做朋友到现在。」不精明一点,早八百年前就被她给卖了。「再说,千秋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声,如果说我会担心妳,那她一定更担心。」 「原来败笔在千秋。」真是失算。川崎萧扼腕不已。 「好了,老实招来吧,我洗耳恭听。」确定东线无大事,远从大阪赶来的亚织开始有心情吃点心、喝咖啡。 「其实,今天找妳们出来,真的只是为了在订婚前能和妳们聚聚。因为明天开始,我就要忙着订婚的事,试穿礼服、练习新娘礼仪。」等等之类,繁文缛节的事。「到时候,可能就没时间再偷溜出来了。」川崎萧低低地说。 事实上,今天下午的时间也是偷来的。她趁家里的人都休息后,再偷偷跑出来,只留了一张字条给老管家。 「萧。」亚织没耐心地瞥了她一眼。重点呢? 「我讲的是实话。」萧的表情十足无辜。 亚织真是想翻白眼了。 小泉千秋看了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摇头一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 「萧,别再闹了,妳知道亚织做生意是很忙的。」小泉千秋将资料递到她面前。「这是妳拜托我查的资料,先看看。」 「什么资料?」亚织好奇地探头过来,只看到标题。 =村井长野生平事迹= 底下洋洋洒洒一整篇,是村井长野的学历介绍、工作资历与私人生活,包括他有多少女朋友等等,个人情史真是族繁不及备载。 「哇,这人也太强了吧。」川崎萧看完的,亚织立刻就接过来看,看到女朋友名单的时候,她更是啧啧出声。 而千秋也真绝,连人家十三岁开荤这种事也给人家查列出来,真是圈圈叉叉,未成年不宜观看。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千秋缓缓地道:「如果这些事我查得出来,妳家那位老管家就不可能不知道。而如果村井长野真这么风流,那个疼妳入心的老管家怎么放心让妳嫁给他?」 「男人嘛,难免风流。」川崎萧看完长达四页的报告后,耸了耸肩。「老管家当然也担心,不过村井一郎保证他儿子婚后绝对会收心,而且会在婚前与那些『女朋友们』全部划清界线。如果村井长野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他也不会放过他儿子。」 「这样老管家就相信了?!」亚织不太相信。能领导川崎企业二十余年、又将其壮大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好哄。 「当然还有附带条件。」 双手交握撑着下颔,川崎萧补充道:「首先,是我与村井长野结婚后,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必须姓川崎。再者,村井长野如果敢对不起我,将不能得到川崎企业的任何财产,村井家也别想在从政时,由川崎家得到任何帮助。」说明白一点,这也是利益交换的一种。 「真复杂。」亚织摇摇头。真庆幸自己不是出生在大门大户里。 「妳现在打算怎么做?」收回资料,千秋问道。 「一切照办,等订婚典礼举行。」川崎萧无奈地一笑。 「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千秋不太相信。 「当然不。」萧眉一挑,这点很肯定。「可是目前的我,只能继续去试穿礼服、练习那些无趣的新娘礼仪。」 「然后?」亚织与千秋同时期待地望着她。 「当然是想办法拐到『他』!」这是最终目标,她们两个早知道的,就不必问了吧。 呃,这个答案跟前一个也落差太大了吧?好象一件事从开始就直接跳到结尾,那中间过程咧?! 「千秋,帮我个忙。」川崎萧把自己的证件掏出来。「帮我办出国签证、还有买机票,到台湾的。」 「妳想逃婚?」亚织直接联想。 「从现在开始到订婚当天,每天都有那么多人陪着妳,妳跑得掉吗?」约略知道传统古礼的嫁娶有多繁琐,千秋不以为这是个好主意。 光是不断修改的十二单,加上新娘的礼仪训练,未来的半个月里,萧绝对很难有独处的时刻。 「如果我提早不见,让订婚典礼不得不取消,那会让老管家很伤心。」也很辜负他一片心意。 「那妳想怎么做?」亚织好奇地问。 「首先,那天绝对不会是我的订婚典礼,所以妳们就不必参加了。亚织,我想请妳帮的忙,就是典礼当天,麻烦妳开车到饭店附近等我,顺便带着我的证件和签证、机票等等。」川崎萧再望向千秋。「千秋,在典礼之前,麻烦妳把我的证照都交给亚织。」 「没问题。」千秋点点头。 「我也没问题。」不必问详细计画,亚织全力配合。 「另外,千秋,还要请妳帮我找这个人,」川崎萧指着那张情史上其中一个姓名,「说服她,无论如何请她在订婚典礼当天到会场找我。」 「好。」千秋颔首,谨慎记住。 「去了台湾,至少要再过一个月我才会回日本。回来后,我会跟妳们联络,到时候,妳们可能得收留无家可归的我了。」川崎萧好自怜地说道。 「不会吧?」再怎么说,萧也是川崎家唯一的继承人,不会真被赶出家门吧? 「谁知道呢?」川崎萧继续喝茶,如果她真的闹得不可收拾,家人不谅解也是可以预见的。 「萧,妳只要我们帮忙,但是妳的主要目的,究竟是什么?」千秋怀疑地问。这么大费周章,应该不可能只为了逃婚吧? 「还记得,我们十四岁的约定吗?」萧低首,旋玩着杯子。 「记得。」千秋与亚织异口同声道。 「最后一句是:自己的男人,自己追。」萧抬头,一脸甜甜的笑,另外两人就完全懂了。 为了「他」,萧这次赌得很大哦! 「这样好吗?」千秋有点担心。 「不管好或不好,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萧很坚定。她只想与自己所爱的男人在一起,其余的男人就算条件再好,她都不要。 「看来,我们只能祝福妳了。」亚织以茶代酒,举起杯,「萧,我和千秋预祝妳,顺利成功。不论妳做了什么,我们都支持妳。」 「谢谢。」萧感动地举起杯,三人同时饮尽。 祝,为爱勇往直前的萧,猎男成功! ※ ※ ※ 忙碌的日子匆匆过,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惜她心里的那个人,依然忙得东奔西跑,不见人影。 明天,就是她订婚的日子,他会不会赶回来呢? 用过晚膳,在全宅子的人都早早休息,储备精力为明天作准备时,身为新娘的川崎萧穿著单薄的睡衣,坐在点着晕黄灯光的日式走廊上,肩靠着圆柱、一双赤足在挑高的廊下晃呀晃的。 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会来,她也不必太介意自己的举止不合宜。 中国的那首诗是怎么形容的? 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 现在再改几个字应景,来符合她的心情—— 「无言独坐廊畔,月如钩,寂寞樱树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情愁……」可惜没有春水可向东流,只有假山小池,流不出这座庭院。 就像她,因为川崎这个姓,得困住一辈子…… 「夜深了,妳怎么还不睡?」 川崎萧吓了一跳,才回头,一道颀长的坚实身躯已经落坐在她身边,而他身上穿著整齐、西装笔挺也就罢了,连他的发型在经过一天的忙碌奔波后,到现在居然还维持一丝不苟的面貌。 如果连头发都这么固执,就难怪他的脑袋硬得比水泥还难打穿了。 「我睡不着。」她低声回答。 隔着一根小小的廊柱,他们分坐两边。 「就算睡不着,也不该穿著这么单薄就出来。」他脱下外套披到她肩上。 秋夜也许不像冬夜那么冷,但是凉凉的气温也可以让人生病。 萧乖乖披上外套,立刻感觉到外套里他留有的暖暖体温,而脸蛋往外套里埋,就轻易可以闻到他的气息。 「你刚回来?」她模糊地问。 「嗯。」他点头,双手习惯拉过她的手,皱眉于她手温的冰凉,厚实的双掌随即覆住她。 「我讨厌长大。」如果时光一直停在小时候,他至少不会离她越来越远。 「别说傻话,人总是会长大的。」他安慰,以为她因为即将出嫁而不安。 「长大了,你就离我好远。」他表情一顿,她抬眼望他。「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然后,任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惴惴不安。 「我没有离妳很远,常常不在,只是因为公事。」他轻声地道,小心不让太多情绪流泄出来。 「是呀,公事。」多么好的借口。他可以用忙碌来忽略,她却落寞不已。「明天你会在吗?」 「不会。」当订婚典礼开始的时候,他人已经在飞往台湾的途中。 「我的订婚仪式,你连参加都不肯,为什么还同意我嫁?」她有点埋怨。都是他啦,要不是他也同意,她才不会答应。 「公司有事,我必须赶到台湾去,但是妳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在。」他保证。 「你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她语气哀怨,幽幽地望着他。 他表情一顿。 「村井家与川崎家门当户对,妳会过得很好。」 「如果我嫁的人,不是我爱的人,那我一定会过得不好。」她自嘲地道。「不过,为了川崎家,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结婚,不是一种牺牲。」 「如果我嫁的人不是我爱的人,它就是牺牲,而且赔上的,是我的一辈子。」萧抬起眼,直直望着他。 「村井长野是个很优秀的人,妳会喜欢他的。」他的视线放在她的手上,等把她的双手暖温了,才放开,拉好她肩上的外套。 「如果要你娶一个很贤慧的女人,可是你不爱她,你会觉得快乐吗?」她不信地反问。 「事情没那么糟。」他跳过她的问题。 「回答我。」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不让他避开。「是不是只要你未来的妻子在别人眼里是贤良的,你就会爱她?」 「我会善待我的妻子。」他镇定地回答。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难怪……你可以劝我嫁给别人……」她语音一哽,放下手狠狠别开脸。 「小姐……」 「如果我不是川崎家的小姐,你还会不会关心我?」她深吸口气,眼眶红红的,但是不能哭。 他无语。 「所以,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川崎萧?!」她再问。 而他依旧沉默。 那么……是真的……他对她好,只因为家训……她低咽一声,拂落肩上的外套,她跳下走廊,赤足往庭院里跑去。 「萧!」他大惊失色。 庭院里石路不平,她赤着脚,很容易受伤! 「停下来!」他极快地追上她,由身后一把横抱起她,不让她的脚再落地。 「不要管我!」她挣扎。 「萧,不要这样,妳会弄伤自己。」他紧紧抱着她。 「放开我,不要你管!」如果从小到大,只是她的自作多情,拜托他不要理她,就让她彻底死心! 「萧!」 「如果你关心我,只是因为家训、因为龙泽家不得不保护川崎家的人,你就放手,我不要这种关心!」她推不开他,就狠狠敲着他的肩,要他放手。 「不是这样!」他低吼,双臂用力的几乎要把她嵌进自己怀里,免得她再挣扎。 萧低喘着停止了捶打,长发因挣扎而散乱,双手则紧揪着他肩上的衣服。 「不是?」 「不是。」他深吸口气,将她抱回走廊,外套再度披回她肩上。 「你……」他对她,至少,应该有一点点,感情的,对吧? 她眼神凝望着他,想问的话,却难以启齿,就怕他的答案,要再伤她一次。她只能无助地直望着他。 「不论妳嫁人与否,我都会保护妳,永远不会变。」这是他能给的唯一承诺。 「为什么……」她低喃。他愿意用一辈子保护她,却不肯…… 「明天是妳订婚的日子,妳不该想太多,应该早点休息,做一个美丽、独一无二的新娘。」他轻柔的擦去她的泪水,眼神里既不舍又压抑。 「我可以取消婚礼,只要你一句话。」为了他,她不在乎舍弃一切。 「不行。」他摇头。 「为什么……」她不懂,他明明也在乎她的…… 「我送妳回房休息。」他能做的,只有守护。 「不要。」她坐着不肯动。她早该猜到他的自制力有多强,不会在这个时候松口,因为他绝不愿成为明天婚礼失败的理由。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他有他的坚持,她也有她的,他们两人,就看看谁的坚持先瓦解了。 「萧……」 「陪我,我不想睡。」她拉他坐了下来,搂住他的腰就不肯放开。 他的身躯先是僵了一下,而后还是放松下来,拥着她、轻抚她的背。 她很气很气他,可是会生气,也是因为爱他—— 「如果真的嫁到村井家,我不会幸福的。」她靠在他怀里低语。 他一震。「萧?」 「因为我不爱村井长野,永远都不会爱他。」她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村井长野。 她这么坚决的声明,让他开始担心了。 她不会无缘无故一直强调这点。萧……心里在想什么? 第二章 村井、川崎两府联姻。 日本东京最高级饭店的十楼宴会厅,占地上百坪的室内空间,以日式风格布置得极为喜气与庄严,只为迎接两个小时后的订婚典礼。 村井家族致力于政界发展,在十五年后的现今,已在政坛上颇有势力;川崎家则为日本商界十大企业之一,财力雄厚。两府联姻的消息一宣布,立刻引来政商两界的高度瞩目。 订婚仪式十点开始,新娘清晨五点就被人叫醒,然后带到会场旁的休息室,作脸、化妆,折腾到八点,川崎萧脸上没有半点不耐,反而很冷静、很温和,配合着服装师与造型师作打扮。 「川崎小姐,妳真是我所见过最美丽、最有内涵的新娘。」化妆师赞叹道。 以她化过无数新娘的经验,不管在人前是多有气质、多漂亮的千金小姐,一到了这种时候,哪个不是被磨光了耐性?有时候还会对她们这些人发脾气。然而川崎萧从早上五点就被折腾到现在,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并且还神情平静。 这种气度,这种修养,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 「妳过奖了。」川崎萧浅浅一笑。 她哪有什么气度,只不过是一整夜没睡,懒得作任何抵抗,所以任由他们去妆扮。而没打瞌睡,是因为她在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做,才能瞒过这些人,不着痕迹地在订婚典礼开始前溜出饭店而已。 十点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就算背上逃婚的罪名,她也不要真的和村井家订下名分。 嗯……「她」怎么还没来呢? 「绝对不是过奖,」化妆师摇头。「我是说真的……」话说到一半,门口却传来一阵吵闹。 「怎么回事?」川崎萧问道。 「小姐稍等,我去看看。」化妆师停下手边修眉的动作,立刻到门口询问,旋又折回来。「是一个年轻小姐来吵闹,她想见小姐,保全人员正把她挡下来,准备把她赶走。」 「见我?」川崎萧眼睛一亮。 「川崎小姐,妳可以不必理会这种人的。」依化妆师的经验,婚礼前有人来吵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关系,妳去请她进来吧,也许她有急事。」要不是她身上穿著传统新娘和服,行动不方便,她早就自己去把人给带进来了。 「好吧。」化妆师点点头,只好再跑一趟。 「再麻烦妳,请外面的人安静,不许惊动任何人。」川崎萧对化妆师交代,顺便清场。 一会儿后,新娘休息室里就剩她们两人,川崎萧这才仔细打量着这名女子。 她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相当年轻。话说回来,她自己也没多大。 她穿著朴实,面容柔顺、眼神略带紧张,双手紧揪着小皮包,看起来无助又害怕,又有种不顾一切的神态。 「我们虽然不认识,但我想妳一定认识今天的新郎。」川崎萧温和地说,端坐的神态,自有一股长于富贵人家的威仪,令人望而生畏。 「我……我……」她嗫嚅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被说服到这里来,可是长野先生已经给了她分手费,她…… 「妳是村并长野的女朋友之一,也怀了他的孩子,对吗?」川崎萧再说。 「妳──」她怯懦的脸上一片惊骇,连忙表明:「川崎小姐妳放心,我和长野先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听……听长野先生的话,绝对不会……给妳带来任何麻烦……真的,妳相信我……」她说着,就哭了出来。 「别哭。」川崎萧命令地道,表情里没半点不悦。 「好、好。」接收到命令,她连忙止住眼泪。 还真是听话,难怪村井长野会喜欢她。川崎萧心想。 村井长野算是村井家中最富有才干的新一代接班人,否则也不会被列为她的丈夫人选。而至于那些属于男人的轻狂与逢场作戏,理所当然不列在重点。只要有权有势,身为元配夫人的女子,通常也不会跟丈夫争吵那些关于「外婆」的事。 上流社会的生活型态,通常如此。 男人在外面捻花惹草、豢养情妇,通常不会挑出身太好的女人,免得往后有麻烦,但是,姿色上乘却绝对是必要条件。 小林百合子的容貌不算是一等一,但她身上纯真的气息,却是男人们想沾惹的最佳理由。而一旦拥有了,男人通常也就不珍惜了。 小林百合子一点也不像那些惯使手段的高明情妇,对男人只会顺从。川崎萧不由得为她暗叹口气。 「现在我问妳的话,希望妳老实回答我,可以吗?」 「好。」小林百合子乖乖地道。 「妳怀孕的事,村井长野知道吗?」她再问一次,以兹确定。 「知道。」 「那他怎么说?」 「他……」百合子咬着下唇,努力忍着不哭。「他要我……拿掉……」 「妳照做了吗?」川崎萧又问。 「没有。」她摇摇头,抬头见川崎萧没有半点不悦,才敢往下说:「川崎小姐,我……我真的很爱长野先生,他不爱我没关系,但是……请妳让我保留这个孩子,他……他是我以后唯一的依靠了……」 看来,就算再差的男人还是有人爱的,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川崎萧想了想。 「妳想嫁给村井长野吗?」 「想。」她老实回答,又接着道:「但是我绝对不会破……」 懒得听她一再保证不会抢村井长野的话,川崎萧直接打断:「妳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东西吗?」 「证明?」小林百合子一脸疑惑。 「证明妳怀孕、与妳和村井长野的关系。」 「我……」百合子想了想,「我有医生开的怀孕证明书,还有……长野先生送我的项链。」她从皮包里拿出来,项链盒子包装还很完整,因为她舍不得戴。 川崎萧将证明书看了下,再接过项链,炼坠后面刻了个「野」字,刻工与设计出自东京某家精品专柜。 这是千秋给她的资料中提到的,不知道村井长野这个人是不是有自恋狂,居然叫人设计出一款他专用的项链,并且只由他送给他的众情妇,手笔大方得很。 不过,这样也好,只有村井长野的情妇才有这只项链,那他就抵赖不掉了。 这样,应该就很够了。川崎萧将东西还给她。 「明知道他用情不专,喜欢在外面捻花惹草,对妳和孩子也没什么情分,妳还是想嫁给他?」川崎萧再问一次。 「我爱他。」百合子脸上净是无悔的深情。 「好吧。」川崎萧点点头,「那么,今天的新娘换妳做。」 「啊?」百合子呆住。 「别呆了,」川崎萧边站起来,开始脱下身上的和服,边命令道:「帮我把化妆师和造型师叫进来,不准惊动其它人。」 「哦、哦,好。」百合子连忙照办。 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应该足够化妆和穿衣服了。川崎萧想道。不理会进门来也呆住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她又下了一连串命令,房内三人立刻动起来。 川崎萧望着坐在镜前接受打扮的百合,交代道:「如果待会儿订婚仪式被停止了,妳就把怀孕的事说出来,有人不相信妳,妳就拿出证明的东西,一定会有人替妳作主。」相信川崎家的龙泽老管家绝对不会坐视。 「可……可是……」小林百合子一脸惶恐,怎么都没想到今天一来,会变成这种结果。 「别再可是,记住我的交代、照我的话做。」川崎萧命令道。 「是。」百合子谨记,身上不忘带着证明书和项链。「可是,这样好吗?」长野先生会不会很生气? 「没什么不好,村井长野该为他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任。而我川崎萧,绝不会嫁给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妳就安心等着当新娘,如果有任何人反对,妳就说,是我要妳这么做的。」一切后果由她承担──但由龙泽老管家处理。 「谢谢妳,川崎小姐。」她实在是个好人,不但没有骂人,而且还成全了她的心愿、让她当新娘,这是小林百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客气。」已换回一身洋装,脸上妆也卸掉的川崎萧一脸微笑。 其实该是她向百合子说谢谢才对,因为百合子,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逃婚。现在她得趁所有人还没发现前,先离开为妙。 仔细交代接下来的后续事宜──要百合子一定要说她是自愿来的,还要化妆师待会儿偷偷去告诉司仪,新娘换名字。然后,川崎萧背起小包包,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地离开饭店,找亚织会合去。 ※ ※ ※ 一个多小时后,川崎萧悠哉悠哉地搭上飞机,航向空中,不去想饭店里出现的一团混乱。 吉叔千万不能怪她逃跑,要怪就怪新郎太多情,而她川崎萧,绝对不嫁给花心的男人。 而且,好歹她很乖了,有听话地准备出嫁。但现在不是她不嫁,而是人家的情妇有了身孕,同为女性同胞,她当然不能一点同性情谊都没有。所以,共同讨伐那个胡乱下种的男人是应该的。 她是个有良心的女人,总不能抢了人家的丈夫,抢了那个未出世小孩的爸爸,那样太违背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为人原则了。 所以,逃婚非她所愿,而是不得不为之的事。她满意地想道。 事情圆满地进行到这里,她可以先放一半的心。突然觉得好困哦……可是她还不能睡…… 四个小时后,她下了飞机,走到机场大门,望了望来往的车辆,对于四周的景致完全陌生。 掏出身上仅有的日钞,她拿去外币兑换处换了几张台币,再买一张电话卡,走到公共电话,拨了几个她背的烂熟、却鲜少拨打的号码。 他应该不会关机吧?这支是紧急的私人电话,他说……只有她知道,就算没电了也会立刻换电池,绝不会打不通的…… 人在台湾北部,正在开会的男人一直觉得心神不安,彷佛有什么事发生似的。这时,手机突然的响声让他浑身一震。 「龙泽星。」第,这响声还没响,电话已被接了起来,那头立刻传来一阵低沉熟悉的嗓音。 她咬住下唇,忍住喉头的哽声。 「喂?」他再喊一声,仍没响应。才想挂断时,突然想起这支号码只有她知道,他语气一变:「萧,是妳吗?!」 「是……我……」她可怜兮兮地响应。 真的是她! 算算时问,她此刻不是应该在订婚宴当中吗?怎么会拨电话给他? 仔细一听,她那头的确人声吵杂── 「怎么了?」她的语气不对,他无法置之不理。挥手暂停正在举行中的会议,他走出门外。 「我……我在机场……」她努力正常的发出声音。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陪她一整夜没睡的,才几个小时没见,她怎么会想他想到想哭? 「哪里的机场?」他冷静地问。 「台……台湾……」 「妳在台湾!」他差点失控吼出来。该死!日本那里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她深吸口气,双手紧抓着话筒。如果他要她回日本,那她该怎么办? 「妳真的在台湾的机场?」他勉强寻回冷静,再一次确定。 「嗯。」她低应,不断点头。 「在那里等我,我立刻去接妳。」 「好。」她又不断点头,虽然他看不到。 「在我到之前,别乱跑。如果有不知道的事,就打我的手机。」他再一次交代。「我很快就到,等我。」他先收线,决定把会议延后,先调车去机场接她要紧。 川崎萧松了好大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挂回电话,乖乖守在门口一旁等候。 听到她人在台湾,没问原因,他第一句话是要来接她,而不是吼着命令她回日本,不知道遣算不算是一个好兆头? ※ ※ ※ 好兆头个鬼! 一看到那个全身冒着怒火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川崎萧就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他站到她面前,首先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确定她完好无恙后,才开口。 「护照呢?」 「在、在包包里。」她小心地回答,悄悄后退一步。 「给我。」 「你要做什么?」她抱紧包包。 「买机票,送妳回日本。」他淡淡回答。 「不要!」她眉头一皱,咬着下唇。他很照顾她,却也一向正直不二、唯父命是从,她该怎么办? 「小姐……」 「我不要听。」她摀住耳朵。「你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就要送我回日本,那你就当我没来过,不要理我。」她转身就走。 他大步向前跨,及时抓住她手臂;她一甩手,他抓得更紧。「萧!」 她双肩一顿,不再挣扎。 他叹了口气。「跟我回饭店,其它事待会儿再说,好吗?」 她回头望着他。 「先答应我,不可以联络在东京的任何人,包括你父亲。」想也知道东京现在一定一团乱,她可不准备在这时候回去解释任何事。 「妳逃婚?」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没有。」她不算逃婚,只不过没参加婚礼而已。 「那妳──」他才要问,他身上的另一支手机响了,他先接起来,一只手仍然拉着她,以防她跑掉。「龙泽星。」 「父亲?!」 「很好,公事很顺利,没事。」虽然会议只开到一半,但至少前半段是很顺利的。「没有,好,我会注意,再见。」通话结束。 父亲的话里充满试探意味,没有提及小姐失踪,但龙泽星已经猜到父亲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离开日本不过才几个钟头,这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姐在这里,父亲在电话里也语焉不详,在东京的订婚典礼,没顺利举行吗? 「我不要回日本,如果你通知任何人,我会跑,跑的让你找不到。」她先声明,他应该明白,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龙泽星瞪着她。很好,他还没开口问,她倒先威胁起他了,她忘了他是不受威胁的吗? 可是这次她一样很坚决,准备跟他瞪到底了,可惜她的肚子不合作,咕噜地叫了一声,她红了脸。 「妳多久没吃东西了?」 「没有吃。」当新娘要打扮,她哪有空吃东西? 他立刻意会。「在机上也没吃?!」 「嗯。」她硬着头皮点头,因为他的表情好吓人。 「为什么不吃?」冷冷的话语终于透出一丝关怀,让她逞倔的小脸也跟着软下来。 「我……吃不下……」她眼眶略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会赶我回日本……我不要回去……」她摇着头,一手抱着包包,一手还想挣开他的抓握。 她这副模样,他还硬得起心肠送她回日本才怪! 「先跟我回饭店,晚一点我们再谈。」龙泽星让步。让她吃饱好好休息一下,也让他有时间处理中断的公事。 她犹豫了一下,「答应我,你不会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好。」除了点头,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这才点点头,靠近他。 「妳的行李呢?」 「只有这个。」她扬了扬手上的包包。 「妳出国只带这个小包包?」他不敢置信地问。 「太匆忙了嘛,我什么都来不及带。」她也很无辜呀,谁叫她是偷溜的,当然不能拖一个大行李箱来引人注目。 「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他的抓握,改为牵手。 「好。」她乖乖响应,然后直接抱住他整只手臂,两人相倚着走。 好不容易离开日本,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轻易回去。 ※ ※ ※ 新娘临时换人,饭店内当然混乱成一团,来观礼的所有政商界名人,更是看得一头雾水。 龙泽老总管当场指挥若定,除了宣布订婚暂停之外,也将现场的新娘带到一边,问清楚怎么回事。 今天的订婚,由他代表女方家长观礼。川崎萧的父母要等正式结婚的时候才会回国,所以龙泽吉更有责任处理一切事务。 问明始末,他让百合子回休息室,自己则回到会场。 「各位来宾,因为一些私人事故,今天川崎小姐与村井先生的订婚典礼,暂时取消。所有来宾仍然可以享受饭店的美食与招待,算是川崎企业对各位致歉,请各位尽情享用。」透过麦克风说完,龙泽吉走下台。 「龙泽,这是怎么回事?」村井长野的父亲村井一郎立刻问。新娘不见,这是存心要村井家丢脸吗? 「我们到新娘休息室谈,请尊夫人与令公子一起来。」龙泽吉沉稳地回道。 「好。」他倒要看看这场闹剧,川崎家要怎么对他交代。 村井一郎唤了妻子与儿子,四人一同走进新娘休息室,刚刚那位出场的新娘已在里头。 村井长野一看见她就皱眉,百合子畏缩了下。 「我想,令公子认识这位小姐。」龙泽吉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我不认识她。」村井长野立刻否认。 「长野先生……」百合子试着开口。 「住口,妳没有资格喊我的名字。」村井长野严厉地说。 百合子又一阵畏缩,眼眶红红的快要哭了。 「百合子小姐,请妳将妳的来意当着大家的面说明白。」龙泽吉说道,明显护着百合子。 龙泽吉是促成村井与川崎两家联姻的人,但是村井长野的不自爱,登时让他打消了将小姐嫁给他的念头。 虽然村井家族名望不小,但是如果村井长野不是个好丈夫,家世再好也无用。他不能让小姐受委屈。 百合子将自己的情况说了,还拿出证明,村井夫妇顿时脸上无光。 「我本来……不敢来的……可是我想再见长野先生一面,而川崎小姐说她……她不要嫁给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要我留在这里当新娘……」百合子愈说愈小声,因为村井长野的脸愈来愈黑。 「就算妳在这里,我也不会娶妳。」村井长野绝情地道:「同时,我也不会承认这个小孩。」凭她也想当村井家的媳妇,还早! 「长野先生……」百合子倒抽口气。 「看来,你不但认识她,而且关系匪浅。」龙泽吉说道。刚刚才说不认识,现在又说不会承认孩子,可见这名女子的确是村井长野的情妇无误。 「我……」说漏嘴了! 龙泽吉转向村井夫妇。「村井议员,我家小姐既然有意退让,龙泽吉身为川崎家代理人也无话可说,这桩婚事就此取消,相信你不会有意见吧?」 「这……」村井一郎看了看儿子,又看向龙泽吉,「这件事是个误会,我相信小犬会处理好这个问题。请你转告川崎小姐,希望她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订婚的事可以择期再举行。我以村井家的名誉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请川崎小姐务必见谅,再给小犬一次机会。」 「村井议员,就算令公子能处理这个问题,我家小姐恐怕难以忘记今日之事,因此这件婚事还是作罢吧。」不要说是川崎萧,龙泽吉也不欣赏风流的男人、更不欣赏说了承诺却做不到的人。 他家小姐值得更好的男人。 「龙泽先生……」村井一郎还想说什么,村井长野却直接将胸口别上的新郎别针拆下。 「作罢就作罢,父亲大人,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这一切就算了吧!只为了一点小事,身为新娘的人就可以跑得不见人影,这样的女人说有多贤慧,我也不相信,我们村井家族不需要这种小题大作的媳妇。」村井长野嚣张地道。 「村井议员,令郎的话你也听见了,贵府之事要如何处理请自便,恕我告退。」龙泽吉转身拂抽而去。 「龙泽先生……」村井一郎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回头瞪着儿子,「你做的好事!」 「父亲大人,我……」 「这件事你给我好好解决,等川崎小姐回来的时候,立刻去赔罪。如果两家无法联姻,你也别想接我的位置。」真是不成材!村井一郎挽着夫人也离开新娘休息室。 这又是招谁惹谁了?村井长野觉得自己真是冤枉。不过是有个情妇,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男人的作为,女人不该干涉。那位爱小题大作的千金小姐,绝对需要接受关于妇德的再教育! 第三章 下午从机场回到饭店、吃过点心垫腹后,她就睡得很熟。 晚上十点,龙泽星终于将未开完的会以及其它事项处理完毕,回到饭店;她依然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不曾移动过。 短短两天,发生的事虽然不算多,但还页是有点令他措手不及。 从懂事开始,他一向能将自己的事处理得很好,也从不轻易显露出情绪。 但是这种定力,只要一碰上「川崎萧」三个字,通常不出三分钟就可以宣告瓦解。 龙泽星从来不觉得照顾她是一件苦差事,但萧老是出人意表的举动,他得承认自己也是应接不暇,尤其在他正式接手川崎企业后,除了公事繁忙,他还必须不时拨出时间照应她。 萧从来不是一个乖乖听话、毫无主见的千金小姐,相反的,她太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忠于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她要做的事,实在没人管得动。但是,她却会听他的话,不知道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从下午机场的那通电话后,父亲大人不曾再打电话来,日本那边的状况,相信父亲大人可以处理得很好,现在麻烦的事是在他身边。在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大概很难将小姐送回日本了。 放心熟睡五小时之后,川崎萧终于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他守在不远处。 「我睡很久了吗?」她坐起来,稚气地揉揉眼。 「不久,要不要再睡一下?」先是熬夜、再加上今天的奔波,如果她在机上都没休息,那她现在肯定还需要睡眠。 「不要。」她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怎么会来台湾。」 「不急,妳可以先休息。」不管怎么说,他最关心的是她,如果她需要休息,他可以等。 「我好多了,你才是那个应该休息的人。」他昨天陪她一夜,然后一早又出差到台湾,接着处理公事、开会,算一算,他应该已经超过四十个小时没阖眼。 但在他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疲累。 「准备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吗?」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她,语气轻轻淡淡,一点也不显逼迫。 「你过来这边坐。」她拍拍身边的空位。 「小姐。」轻淡的语气转为警告。 「我不要你离我那么远,这样好难说话。」她撒娇。 龙泽星没辙,依言走到床畔,坐上一角,面对着她。 「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不爱你叫我小姐。」她得寸进尺的要求。 「萧。」在听到答案之前,他最好合作点,免得她老是用一些小事来干扰他的注意力。 「好听。」她嫣然一笑,很快把早上发生的事,简短说了一遍。「把百合子的事安排好之后,我就拿着包包,飞来台湾了。」她搭的班机,和他只差一班。 她说得很轻松,因为不关自己的事;但是龙泽星却愈听脸色愈沉。 「他这样做,是辜负妳。」 「没关系呀,反正我也不想嫁给他。」她才不介意。村井长野的行为,正好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拒婚理由。 「小姐……」他才开口,她就摀住他的唇。 「我说了,不爱听你叫我小姐。」 「这是应该的。」他拉下她的手,拉开一点距离。 「在东京、那座川崎家的别墅里,我或许是千金小姐,但出了那道别墅大门,我什么也不是,除非你照顾我,否则我连养活自己都不会。」说到最后,她落寞的一耸肩,垂下眼。 「别这么说,妳不需要养活自己,照顾妳是我……我们的责任。」龙泽星及时改口。 「对啊,如果没有你们父子,川崎企业早就不存在了。」她自嘲道。 她不是个从商的料,这点显然遗传自她那对只懂学术的父母。 在爷爷过世后,川崎企业的一切便由龙泽吉管理,她的父亲只是挂名社长。而十年前,龙泽吉便将公司业务渐渐交给龙泽星,严格的家训明明白白只有一条,就是龙泽家的人世代都要守护川崎家。 龙泽吉恪守教条,对他唯一的独子,自小的培训与教育,就是以保护她这个川崎家的独生女为生命原则,这是典型的传统武士精神。 「我和父亲只是做我们该做的事。」他不喜欢听她把自己眨的那么低,她是无价的。 「我不想回日本。」她突然说道:「我知道你要留在台湾一个月,处理很多事,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回绝。 「为什么?」他拒绝,她一点都不意外。 「小姐和村井家的婚事,相信父亲会作主取消,小姐可以安心回日本,不必再担心婚事。」龙泽星说道。既然婚事不是问题,她就没有离开日本的理由。 「我要留在台湾。」她淡淡回道:「如果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可以自己走,反正我懂中文,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是问题。」 「不行。」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也不会麻烦你,只要你给我一些台币,我可以自己住。」她不让他打断,继续说完。 「不行。」听到她要独行,他眉头皱得更深。 「阿星,你不可以太过分。」她挺起胸,表情像一只小猫要对抗一只大野狼,既无助、又坚强。「我又不会给你添麻烦,只是要你借我一点钱而已,因为我匆匆来台湾,什么东西都没带,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妳身上连钱都没带?!」没带行李他还能理解,但连现金都没有…… 「也没有信用卡。」存心说自己有多可怜,她还加附注。 「妳连回去的机票钱都没有,妳打算失踪在台湾吗?」听到这里,他快气昏了。 她是个成年人了,不该这么粗心! 「我不会失踪的,」她安慰他。「我会找你……」 「如果没找到我呢?」他简直要吼叫了。 「那我就找到你为止。」她掏出口袋里那些足够打好多电话的零钱和钞票。「只要你有带电话,我就一定找得到你。」她还朝他微笑。 龙泽星就算再生气,也无法对这么一张甜甜的美丽笑颜发火,更何况他一向就对她狠不下心。 「妳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怒火不能烧她,那只能闷烧自己了。 她从没有一个人出过国,却一个人连钱也没带全的就跑来台湾,他真不晓得该拿她的胆大妄为怎么办? 「如果想得太多,我就不会来台湾了。」她就知道他不会对她生气,见他怒容消失了,她立刻挨过去,依赖地靠着他肩头偷笑。 「妳早就想好,日本的一切我父亲会处理,所以妳就来这里,对吗?」他太了解她,知道她做事不会真的什么都没有考虑。 最初的气怒与疑惑过后,他直觉了解了她的举动。她从来就不想结婚,会同意,只是暂时,迟早她会找到理由取消这门婚事。 「我只想过一半,幸好百合子如期出现。也因为她的出现,让我的逃婚变得名正言顺。」她不介意在他面前坦诚自己小小的诡计。 「妳不该破坏自己的婚礼。」他想叹气。 「我没有破坏自己的婚礼。」她纠正,哼道:「如果今天早上那也算是我的订婚典礼,那破坏的人是村井长野,谁叫他风流又不负责。」 龙泽星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可以来指责她。她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姐,偏偏,她的行为却又有理由,让人无法说她错。 事到如今,只能依她的意思,暂时让她留在他身边,至少他还能看着她;他和父亲不必为她日夜担心。 「妳打算在台湾留多久?」他问。 「跟你一样久。」他留一个月,她就留一个月。然后,进行她另一个小小的计画。 「好吧,不过妳要答应我,不可以随便乱走。要去哪里,必须先告诉我。」在台湾,她人生地不熟,他必须先考虑她的安全。 「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要先答应我。」她跪坐在他面前,郑重地道。 「什么条件?」 「你可以告诉吉叔我在这里,让他放心,可是如果他要求你带我回去,你必须拒绝。就算你公事提早结束,也要带我在台湾各地玩,一个月后我们才回日本。」总而言之,她要和他单独留在台湾整整一个月就对了。 他沉吟了下,才点头。「好。」她不想回日本,逼她也没用。 「耶!」她欢呼一声,投入他怀抱,龙泽星差点来不及张开手接住她。「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最好。」 她小小的计画有望了。 ※ ※ ※ 不管川崎萧想得多么美好,她的计画都在第二天早上受到严格的考验,因为,她、生、病、了。 而且,是很可耻的病名──水土不服。 「让她多休息,这几天吃些流质的食物,应该很快就会好。」诊断完,医生开些药就送客,看下一号病人了。 龙泽星扶着她到批价处等着领药,川崎萧脸色苍白、鼻子却红通通,病恹恹地靠着他。 「如果妳早点回日本,现在就不会生病了。」鼻子过敏,再加上吐下泻,她整个人的活力都没了。 川崎萧勉强抬头瞄了他一眼。 「我不要回日本。」现在的她暂时没力气跟他辩,所以回答简短有力就好。 「那妳要继续病下去?」他吓她。 「没关系,医生说我很快就会好了。」她才不上当。「再说,如果我一直生病,你就会担心我,而且也会一直陪我,算一算,我不吃亏。」嘻,只要他在身边,就算一直生病也没关系。 看来她是笃定他会照顾她,所以有恃无恐得很。偏偏她对了,他的确会照顾她、也很担心她。 龙泽星动作轻柔地将她的长发拢到她肩后,她趁机更偎近他,这幅画面怎么看都像一对恩爱的情侣,或者一对小夫妻,可惜他们不是。 「我会不会一直病下去?」她突然问。水土不服耶,天知道要多久她才能适应台湾的空气。 「妳很快就会好,别胡思乱想。」刚刚她自己也说了。 「真的吗?回答我嘛!」她赖着,一定要他的安慰和保证。 医生说归医生说,她不相信医生,比较相信他啦。再说,她可不要真的一个月都花在生病上,那她的计画就完蛋了! 「真的。」他只好点头。 她这才满意,露出一抹甜甜的笑,继续偎着他。一场病换来他的照顾和关心,她认为很值得。 不一会儿,轮到她拿药,他让她在椅子上坐好,去付帐兼取药,然后带着她回到饭店。 「我找个人来陪妳好吗?」喂她吃完药,他扶着她躺上床。 「不要。」她乖乖躺在床上,却对他皱眉头。 她讨厌陌生人。 「妳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大张的双人床上,就躺着一个娇小苍白的她,让她看起来更加荏弱。 「我会睡觉,乖乖等你回来。」她保证。事实上,以她现在的模样,想作怪也很难,他大可放心。 龙泽星表情顿了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握住她放在被外的手。 他在台湾有公事必须做,与欧氏的合作案研讨也拖延不得,他实在无法留在饭店整天陪着她 「你有事要忙就去吧,不要担心我。」看出他的为难,她反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他,让他看向自己,再对他露出抹笑。 「我只是水土不服,不是行动不便,真的有什么需要,我还可以打电话叫饭店的人帮忙。」顿了下,她又加上一句。「如果我想你,我会打你的手机。」 「小姐……」 「我不爱听。」一听到他说这两个字,她皱着表情立刻打断他。 龙泽星停顿了下。 「好吧,那妳好好休息。」他才要走,她立刻拉住他。 「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嘛。」她嘴唇嘟得高高的。真是不体贴,人家不舒服耶,好歹他该多陪她一下。 龙泽星只好再坐下,纵容地望着她,「闭上眼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回来。」 「嗯,我会等你。」她嫣然一笑。 龙泽星将她的手放入棉被里,看着她闭上眼,低咳了两声后,缓缓睡着,他这才轻手轻脚、无声地离开房间。 临出饭店前,他还不忘交代柜台人员,待别注意十五楼套房的状况,并且留下紧急联络电话。 对她,他大概真的很难放心得下。 ※ ※ ※ 一到公司,龙泽星便拨越洋电话给远在日本的父亲。 「父亲,小姐人在台湾。」 「她去找你?」龙泽吉在电话那头皱眉。 「是。」 「也好。」目前东京的状况,并不适合小姐在。太多闲言流语,小姐听了,只会让她烦恼。 「父亲,小姐想暂时留在台湾。」龙泽星报告道。 龙泽吉想了下。 「那么,在你处理完台湾的事务后,再将小姐带回来。」一个月,应该够他摆平目前东京的风风雨雨了。 「是。」龙泽星不无讶异,父亲没要求小姐立刻回日本…… 「婚事临时取消、新娘又临时换了人,虽说是村井长野私生活不检,但这些事让小姐沾染上也不好。」龙泽吉顿了下。「星儿,小姐的心情好吗?」 「还好。」事实上,除了身体不舒服,她在这里快乐得很。 「那就好。」龙泽吉虽然严厉,但对川崎萧的疼爱与保护,却是无庸置疑的。「小姐在台湾的安全就交给你,好好保护小姐。」 「是。」 「有事再联络。」龙泽吉先收线,龙泽星也跟着挂上电话。 这场婚礼的变量,会为萧带来什么影响? 龙泽星长川崎萧六岁,自小便伴着她成长,充当保镳、司机等等,他很了解她、知道她的心思,但就算他们两人再亲,他始终只是川崎家的管家──这是龙泽吉对他的要求。对川崎萧,除了守护,他依然只能守护。 「我有没有看错,你居然在发呆?」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低语,来人不请自入。 一听到声音,龙泽星迅速回神,表情淡漠而冷静。 「怎么有空来?」 「来邀你一同吃午餐。」 「堂堂欧氏财团的总经理、商界名男人,特地来找我吃午餐,实在令我受宠若惊。」龙泽星淡淡一笑。 「说笑话的时候,你的笑容可以再大一点,不然肯定没多少人听得懂你在说笑。」他很良心的建议。「怎么样上目赏脸吗?」 「你亲自来约,我怎么能拒绝?不过约改天吧,我请你。」龙泽星笑笑地回道。 「还说不能拒绝?结果却约我改天。」欧旸摇头失笑。「公事真有这么忙,让你连吃顿午餐都抽不出时间?」 「我有事必须提早赶回饭店。」 「能让你这么重视,想必不是件小事。需要我帮忙吗?」尽管被拒绝,欧旸还是恨有义气地问。 「不用了,只是件小事──」龙泽星一顿,「你是台北人,应该对台北很熟。能不能告诉我,哪家医院的医生最值得信赖?」 「如果问我,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复安医院。」欧旸念出一连串住址。「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预约。」 「暂时不用,谢谢。」龙泽星记下这家医院了。 「应该不是你要看医生吧?」突然问起医院,欧旸很怀疑地打量他,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不像生病的样子…… 「是我家小姐。」龙泽星淡淡回道。 「川崎家的小姐?!」欧旸回想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昨天是她订婚的日子,她人怎么会在这里?」 「订婚取消了。」龙泽星简短说明经过。 「所以她来找你……」欧旸沉吟。根据他从日本友人处得来的消息,龙泽和川崎小姐的情感似乎非比寻常。 「小姐鲜少出国,对台湾的气候不太能适应。」 「看过医生了吗?」欧旸关心地问。水土不服,跟他的小汐一样,都是属于恋地型的小女人。 「看过。医生只交代多休息,注意饮食。」会问,只是预防万一。 「既然这样,你先照顾她,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找我。」欧旸也不啰嗦,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的会议排在后天,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龙泽星点点头。 欧旸潇洒挥挥手,转身离开龙泽星的办公室。 他一走,龙泽星快速翻阅各项企画书与报告,针对液晶电子的增产与扩充,他还必须调日本的技术员过来支持;再加上会议研讨、合作内容、未来走向与规划南下的参观,他真的有可能会忙上一整个月。 才看完一半的企画书,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立刻接起。 「我睡过中午了,你吃午饭了吗?」手机那头,是她轻软又略带沙哑的声音,甜甜的像沾了蜜。 「还没。」话一出口,龙泽星立刻发现不对,再补一句:「我待会儿就吃。妳有没有叫客房服务?」 「我还不饿,等挂了电话,要继续睡。」 「先吃一点东西,再吃药,然后才休息。」他规定。 「好麻烦哦,早知道就不打电话给你了。」她咕哝。 「萧。」语气冷冷的,充满警告意味。 「我会吃就是了。」攸关她身体健康,他一点折扣都不打,姑且当成这是他关心她的一种表现,她就接受了。「那你也要吃。」 「我会。」他承诺。 「还有,晚上要带衣服回来给我哦,我没有衣服换了。」她提醒。 「好。」 「那──我要挂电话了。」 「记得吃东西。」他叮咛。 「我知道了,早点回来,拜拜。」她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 「拜拜。」龙泽星也收了线,继续将心思集中在公事上,却有点难收心。 如果她老是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他在台湾一个月的行程,最少得再延长十天。 第四章 乖乖躺在床上休息整整三天,只有第一天她曾打电话给他,其它时间都乖乖听他的话,吃饭、睡觉。 虽然她不曾在公司上过班,但多少知道吉叔对他的要求是很高的,星若没有过人的能力,绝不可能以二十岁的年纪,就扛起川崎企业直到现在。他很忙,常常在世界各地跑,但他却不曾忙得忘了关心她。 知道他是挂心她的,这样就够了,她聪明的知道凡事不能嚣张太过。他来台湾是有事要忙,她不能打扰到他的工作进度。 第四天一醒来,她什么症状都没有了,高高兴兴的梳洗完毕,换了一套衣服,就等着龙泽星过来。 自从她来后,他订了另一间房,就在她隔壁。每天早上他准七点半会过来看她醒了没有,然后陪她吃早餐,八点半出门去公司。 这次龙泽星到台湾的任务,也包括成立川崎企业的台湾分公司,这么一来,也代表川崎企业的投资将正式立足台湾。 七点半,门铃声准时响起,十秒钟后,龙泽星主动开门进来。 「阿星!」川崎萧快乐地跳进他怀里。 「怎么下床了?」他望着她,发现她的气色看起来好极了,再没有前几天的苍白虚弱。 「我好了。」她很高兴地宣布。 「然后?」 「然后,我们今天不必在房间里叫客房服务,可以直接到餐厅去吃早餐。」天知道,连续卧床三天,真把她闷坏了。 「妳真的好了?」他不放心,摸了摸她额头,确定她的体温正常,再仔细望着怀里的她,确定她的好气色不是妆点出来,而是自然的。 「我好了,那个医生没说错。」她拉着他的手,「快走快走,我们吃完早餐,你要陪我去买东西。」 她身上的衣服当然是他去找来的,就别问他是怎么会知道她的尺寸,因为关于她的一切,他大概比她自己还熟悉。但日常必需品有了,她还需要一些奢侈品;她要买东西,他理所当然就要跟着付钱了。 「妳想买什么?」他任她拉着往门口走。 「今天你可以休息一天吧?」她忽然回头望着他。 「今天没事。」星期假日,他能做的事也有限,原本排的健身行程可以取消,合作案可以晚上再写。 「太好了,那你要陪我。」她拉他走出门,等他锁上门,挽着他往电梯门口走。 「妳想去哪里?」她这么兴致勃勃,他也舍不得让她失望。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眨了眨眼,保持神秘。 现在,先去吃早餐吧! ※ ※ ※ 假日果然人潮多。 去电影院也挤、去百货公司也是人挤人,但是她还是逛得很开心,看完一场电影,就逛进百货公司里出不来了。 原来台北也和东京差不多,同样现代化的都市,同样的假日人潮,不过在台北比在东京好的一点,是有他会陪她。 川崎萧拉着他很快买完女孩子的必需用品,接着再到书店买几本书准备用来打发无聊,最后转往百货公司附设的咖啡吧。 「好多人。」她咋舌。小小的咖啡吧角落里,也是坐满了人。 「累吗?」在人群里挤了两小时,让她的脸颊显出一些红润,摸了摸她额头,并没有发热的感觉。 「我很好。」她抓下他的手。「你不要老是担心我,我没那么娇弱。」 龙泽星仔细看了看她,确定她没事,才回头去喝自己点的咖啡;坐在外头不忘替她挡住冷气口。 咖啡座外依然人来人往,而四周不时有陌生的视线瞥过来,有的在看他,有的在看她,但川崎萧只注意到那些来自女性同胞的视线。 龙泽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五官的俊帅不提,他身形修长、比例完美、双肩宽阔,是个标准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平常穿著整齐西装的他看起来冷静从容,顾盼之间充满自信,但不免有些冷漠;可是现在就不同了,一身名牌的休闲服将他的外型,衬托的更加英俊挺拔,而休闲服也减了他几分形于外的冷漠,让他看起来更加吸引人。 从刚刚在买东西开始,她就注意到专柜小姐对他的注意,要不是他身旁有个她,他一定早就被搭讪了。 他……很有女人缘。川崎萧的表情一沉。 突然想起他有太多时间在外面出差奔波,而他接触那么多人事物,一定也接触不少女人,那么……有没有人会趁机勾引他? 惨了,现在才想到这个会不会太迟?星会不会已经被别人勾引去? 应该……不会吧?她安慰自己。他那么忙,还要关照她三不五时的小状况,绝对没有时间跟别的女人约会。 嗯,应该是这样,她不该自己吓自己。嗯,就是这样没错……猛地吸一大口果汁,她不小心呛了出来。 「咳咳……咳!」 「怎么了?!」他立刻搂过她,轻拍她的背。 龙泽星不是不知道周围的注目,但他只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忽高忽低,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放松……她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不小心。」咳了几声,她呛红了脸,推开果汁,端来白开水缓和喉咙里的刺激感。 过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她才又开口:「我买的差不多了,我们回饭店吧。」 「不想再逛?」他挑了下眉,现在才下午三点。 「不了,好多人。」她皱了皱眉。 在饭店房间闷了三天,想出来透透气是一回事,可是人太多了,既闷又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才不要虐待自己。 「那好吧。」将杯子送到回收台,他又绕回来提着大小不一的包装袋,然后牵起她往外走。 百货公司说大不大,但要从人潮中走出去,还真是要费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来到门口,一阵都市里常有的大楼风吹过来,川崎萧不觉更靠近他、挽住他整只手臂寻求依附。 龙泽星很自然环住她的肩,将她搂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再招来一部出租车,直接回饭店。 「虽然今天是假日,但是你还是有工作要做,对不对?」坐在出租车后座,她靠在他肩上;街道上的壅塞使得车速变缓慢。 「只是看一些企画案,不重要。」他语气平淡。 「才怪。」她不信地瞄了他一眼。他经手的事,没有一件是不重要的。 「别胡思乱想。」他瞥了她一眼,继续注意路况;一手则习惯性握着她的,以确定她乖乖待在他身边。 「我没有胡思乱想,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陪我出来逛街。」她突然又笑得很灿烂。「虽然那很浪费你的时间。」 「妳又在想什么?」确定出租车继续往饭店的方向开,他回头望着她。 「没有。」她一脸无害。「待会儿回去后,我想小睡一下,你就可以去忙你的了。」 「妳不会是为了让我回去工作,所以才说要回饭店的吧?」他敏感地察觉。 「对啊。」她很坦白地承认,吐了吐舌。「很呆对不对?因为你一定不会领情,你那么厉害,一个人可以同时处理好几件事,你的行程表里绝没有空白,就算临时有什么事发生,影响到你的主作进度,你也可以很快补回去。 其实,公司应该是属于你和吉叔的,你和吉叔为公司付出那么多,相形之下,我好象只是一个惹祸的小麻烦,不能帮忙也就罢了,还给你添麻烦……」 「妳想太多了。」他打断她,眉头紧紧蹙起。「如果妳对公司的业务有兴趣,我可以教妳,也可以将公司交给妳管理;我进公司的目的,是为了替妳分担责任,不是取代妳的继承权。」她是在怀疑他们龙泽家的忠诚吗?她认为他们会趁机将川崎企业据为己有? 「你和吉叔都知道,我就和爸妈一样,对公司和商场上的事完全没兴趣,我最大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她才说到一半,出租车突然停下来。 可恶,她话还没说完呢! 「饭店到了。」司机说道。 龙泽星依表上的价格给了车资,然后率先下车,等他们走进饭店里,饭店的服务人员认出他们是贵宾,立刻过来替他拿那些从百货公司带回来的战利品。 「龙泽先生,你有一位访客。」服务人员连忙说道。 「访客?」龙泽星脚步一顿,川崎萧也疑惑地皱起眉。 谁会特地到饭店来找阿星? 「是的,她订了一间房,就在你的隔壁,现在那位小姐正在我们的西餐厅享用下午茶。」服务人员仔细地报告。 「我明白了,谢谢你。」龙泽星低头望向她。「妳先回房,我待会儿就上去。」饭店的服务人员会把她的东西送回房。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女的?是谁? 「好吧。」看她脸上坚决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说不动的了。龙泽星要服务人员先将那些东西送回她房间,然后才牵着她往西餐厅走。 下午茶时间,西餐厅里坐满不少在挑高的落地窗下,享受秋日的暖阳、享受大饭店美食的人。龙泽星目光很快将整个西餐厅梭巡一遍,然后定在某一桌。 川崎萧也看到了那个人。 是小江荷子,川崎企业的副秘书长,对公司业务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也是龙泽吉很看好的一名人才。如果她没记错,她在公司的表现很受赞扬,吉叔曾经派她担任阿星的个人秘书,但是阿星拒绝了。 「总经理。」那位小姐也看见他们,立刻走出来迎接。 「妳怎么会在这里?」龙泽星皱了眉。 「是龙泽顾问派我来台湾,协助总经理处理公事。」她得体地回答,面带微笑,「总经理,小姐,请先入座。」 川崎萧望了他一眼,才在他的示意下,一同走进西餐厅。 「我没有接到总公司的通知。」龙泽星直接道。 「我也是昨天下班前,才临时接到顾问的通知,他说台湾业务繁忙,为了更能顺利在台湾成立分公司,顾问特别要我来协助总经理,一方面,是为了推广业务,一方面也是希望总经理能早日处理完在台湾的事务,尽快回日本。」小江荷子沉稳地回道,一言一行,都充满成熟与自信。 不用说,她会住在这里,一定也是吉叔的指示。川崎萧不高兴地低下头,这是巧合还是吉叔故意的?这个女的看阿星的眼神……根本不单纯! 「台湾的事务,我可以自行处理。如果需要帮手,我会直接由助理部调人过来。妳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回东京。」龙泽星下命令。 「但是,龙泽顾问说……」 「我会打电话向顾问说明这件事,回东京后,妳就留在总公司,继续做妳分内的事。我还有事,先上楼。」说完,龙泽星站起来,与川崎萧就要离开── 「总经理是不是觉得我能力不够,无法协助你处理事务?」小江荷子追问道:「如果是这样,请总经理给我一个澄清的机会,让我证明自己的能力。」 「妳的工作岗位,才是妳应该展现能力的地方。」龙泽星表情威严。「对于妳的表现,公司自然会给予公正的评断。」 「可是,顾问要我留下来……」小江荷子还想为自己说情。 「对于上司的命令,妳应该做的是服从。如果有异议,可以在每周的会议上作出报告,不是在这里质疑我的命令。」龙泽星毫不留情地道。「小江秘书,妳今天的表现,令人失望。」 公司的执行命令是说一不二,纪律严明,是非分明。在工作范围内,公司允许员工自由发挥,但是对于上司的命令,如果下属一再提出质疑,而质疑又没有好理由时,上司可以直接认为是员工的错。 而对于公事,他的要求绝对不打折扣。 川崎萧虽然没有在公司上班,但对于他在公司里的状况多少也是知道的。有几次她去「突袭」,他正好在开会,或者正在处理公事,都吩咐其它下属不许干扰。 要是有人不识相的跑去打扰,他不必生气,只要一个凌利的眼神瞪过来,所有人就吓得抱头鼠窜。除非看到她,他才会收起严厉的面孔,换上一张关怀温柔、却又带着自制距离的表情面对她。 也之所以,他在训人,她就乖乖不出声,静静的跟着他,但没忘记牵着他的手以提醒他,她的存在就是。 「我……」小江荷子自知逾越,但是若不争取,她就得回日本。好不容易能有跟在他身边的机会,她说什么都不想白白放弃。 「后天早上,我希望妳已经回总公司报到,继续妳分内的工作。」龙泽星明白地说完,便与川崎萧一同跨进上楼的电梯,阖上门。 ※ ※ ※ 「她喜欢你。」她突然丢出一句。 先送川崎萧回房间,看着她坐在地毯上拆着买回来的东西,龙泽星也就坐下来帮忙,不时还替她将衣服挂进衣橱。 「谁?」他不甚在意地反问。 「小江荷子。」她回道。 「是吗?」他讶异地挑了下眉。 「你看不出来?!」换她讶异了。不过回头一想,这也不是不可能。 阿星在公事上很精明,敏锐的观察力与应变能力,使得他在商场上如鱼得水,但是事关私人时,他的反应通常就像根蜡烛,不点不明。 「我没注意她。」他在意的是,萧居然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可是,我却看到她时常在休假时间,来家里找吉叔聊天、陪伴吉叔,吉叔对她印象很好。」哼,充满心机的女人,居然想先从老人家下手,等吉叔被她拐去了,就轮到阿星。 她醋醋的语气,让他不得不回过头看她;她也不掩饰,直接摆出的表情,明白写着:我不高兴。 「是吗?父亲没提过。」龙泽星轻描淡写地回道,也不以为意。 他这么不当一回事,相形之下,好象她很小孩子气。可是,有件事她非问清楚不可。 「你喜欢她吗?」她别扭地开口。 刚刚在出租车上,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现在情敌出现,对方又是个漂亮的现代都会女子……顿时,她对自己没信心了。 她有什么地方胜过小江荷子?从客观条件来看,除了她出生于川崎家、是富家千金,其它的,好象一无是处。萧闷闷地想道。 「别胡思乱想。」他接过她手上拆到一半的保养品,替她完成接下来的动作,然后摆到化妆台上去。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我说的是真的,她喜欢你。」她强调,然后醋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除了公事,我没注意过她。」他失笑地抚了抚她的头。看来,她很在意小江荷子突然跑来台湾的事。 「那你会欣赏这样的女孩子吗?工作能力强,又漂亮、得体。」她追问。 「公司需要这种人才,对我来说,她只是公司里的一个职员,如果她表现得好,公司会在薪水和升迁上给予鼓励,仅此而已。」他笑笑地回道,隐约猜到她在担心什么。 如果他够果断,就该趁远种时候令她断念,偏偏……他从来舍不得见她难过,而遇上她,他一向的冷静坚定,从来不管用。 「真的?你不会喜欢这种女孩子?」她寻求保证。 「不会。」他肯定回答。光一个她,就足够让他七上八下的了,他从来不想再为任何女人费神。 「不可以骗我哦!」她放松了表情,再一次确认。 「不会。」对她的承诺,他哪一次食言过? 「那就好。」她总算满意,两人继续努力拆着包装盒,在日用品一一归位的同时,也制造出一堆纸垃圾。 她买的衣服不多,只有三套,因为她生病的时候,他已经替她订购过四套,包含睡衣在内,这样她在台湾已经很够穿了。她还买了一双鞋,另外,就是她的日用保养品,唔,今天在百货公司的战利品不少。 「会不会太多了?」望着挂满的衣橱,她开始觉得自己太奢侈了。 「如果不够穿,可以再买。」比起其它名门千金动辄数十、上百万的治装费,她已经算很节省了。 「在回日本之前,我还要买一个行李箱,把这些东西统统带回家,可以吗?」她转回头,脸上满是甜甜的笑。 「如果用不着,就不必带回去了。」东京的家里,她有足够的衣物可穿用,不需要将这些临时买的东西也带回去。 「我要带回去。」她很坚持,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给我,要不然,就是你陪我去买的,这是家里那些用品再高级、再高贵,都比不上的。」 「萧……」她的眼神太无伪,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星,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会答应村井家的婚事,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谁逼我都没有用。」虽然,他也赞成她嫁给别人,让她很伤心,可是,她就是爱他,没药救了。 「小姐言重了。」龙泽星逼自己别开眼。 「你又故意避开我了。」含情脉脉变成瞪视。每次她只要觉得自己像是进步了一点点,他就又立刻拉开两人的距离。叫她小姐,也不能改变她爱他的事实,他总有一天得承认这个事实。 「妳只是太习惯我的存在。」等自己情绪恢复正常了,他才转回头,语气平淡而冷静。「那不代表什么。」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什么?」他愈要躲,她就愈要进逼。 「等妳有了真正心爱的人,就会明白其中的差别。」 「我现在已经有了。」可恶,混商界的人口才果然不是盖的,三两句话就想堵住她,她才不会认输。 「习惯不等于爱情,别弄混了。」他像在循循善诱一个迷途的小孩。「妳不是累了吗?先休息一下,晚餐的时候我会叫妳。」 哼,又来了,想打发她,没那么容易。她眼神闪了闪,身子软软的就直接赖进他怀里,准备小憩一番。 「萧,想睡觉应该到床上去。」他摇摇她。 「不要,这里很舒服。」 「没盖被子会着凉,妳还想生病吗?」眼看叫不动她,他打算宜接抱她上床。 「不要动嘛。」她抗议,咕哝道:「我知道你要回房工作,但是等人家睡着了,你再抱我回床上,然后再回去工作嘛……」 「萧。」他无奈地望着她,她却自顾自地挪个更舒服的位置,眼一闭,就睡着了;龙泽星只好坐下来陪她。 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望着她的眼神,才会没了平时的自制与戒慎,而泄露出真感情。 他一向最了解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只是身分的差距,加上为了更壮大川崎家的未来,他父亲绝不会同意。 就因为明白这点,所以他苦苦避开她。认为与其让她深陷到最后痛苦,不如让她早点嫁给别人,这样她就不会伤心。 偏偏,订婚前一夜,看着她伤害自己,他却差点忍不住。 萧……抚着她柔嫩的脸庞,他无声低问:妳不订婚,偏偏跑来这里,是故意的吗? 自从来到台湾,她明示、暗示,就是不让他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看来,已经表示她下定了决心,除了达成目的,否则她不会放弃。 她一向固执,而他的感情,还能隐藏多久?在他自己也愈来愈无力抗拒的情况下…… 第五章 川崎企业的电子技术,正式由日本引进,与台湾的欧氏财团合作,发展液晶电子产业。 遣个消息一经确认,欧氏电子的股价连续涨停三天,在股市指数一片惨缘的时候,看好欧氏前景的人愈来愈多,投资人也纷纷下注。 此外,川崎企业在台湾成立分公司,准备将在日本开发出的新型房车引进台湾,这个举动,又引起汽车市场上一阵冲击。 半个月来,龙泽星忙翻了,除了与欧氏敲定合作案之外,他还忙着下中南部去看厂房。 也幸好川崎萧很体谅,平常他在忙,她就乖乖待在饭店,但他下中南部,她就硬要跟去,不过她只有坚持这点,跟去之后的行程,会由他安排,就算他又要她整天待在饭店,她也乖乖照办。 这种情形,真让龙泽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无聊他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实在没有时间陪她到处走,偏偏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一个月的行程很快就会结束,而他只剩十二天可以安排在台湾的事务,样样都不能出差错。龙泽星有自信能完善的处理所有事,只除了萧。她没有抱怨,他却觉得内疚。 看完南部试车过程,一切顺利,龙泽星急着赶回饭店接她,准备搭傍晚的飞机回台北。 「萧。」回到饭店,她已经在饭店大厅等他。一看到他进门,就像一只翩翩彩蝶,扑进他怀里。 「顺利吗?」她抬眼问。今天他好象特别开心,神采飞扬的。 「嗯。」他点点头,一边示意身后的助理去拿行李,自己却拥着她往外走。「今天回到台北,可以稍微松口气。」 「意思是,你今天晚上有空?!」她惊讶地张大眼,可是又有点怀疑──他的事情那么多,真的可以奢侈一个晚上不做事? 「为了庆祝我们与欧氏的合作签约,欧氏的总经理办了场庆祝酒会,请我们去参加。」上了车,他才对她说道。 「哦,所以你要去应酬啰!」刚刚的兴奋顿时消失,原来不是有空陪她啊! 「不算应酬,只是去露个脸。」他笑睇着她表情的变化。「妳想不想去看看台湾的宴会?」 「你要带我去?」她顿时眼神一亮。 「如果妳愿意去的话。」 「愿意愿意,我当然要去。」她忙不迭地答应,但又有点担心,「可是,生意上的事我什么都不懂,去了会不会让你丢脸?」 「当然不会。」他笑了。「欧旸说了,今天晚上纯属娱乐,不谈公事。如果真的有人问合作案的事,我还希望妳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装傻吗?这个我会。」她眼神一闪,露出得意的神情。 「哦?」他瞥她一眼,什么意思? 「学你就好啦。」她似不经意地道:「看你平常怎么对我就是喽。」哼哼,就会把她的暗示当耳边风。 龙泽星顿时哭笑不得,尴尬地瞥了前座的助理一眼,幸好助理一脸迷惑,有听没有懂。 「想不想知道晚上举行酒会的地点在哪里?」他问。让她消气的最好方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在哪里?」她乖乖上勾了。 「就在我们住的那家饭店。」机场到了,他搂着她下车,自然而然将她环在臂弯内,阻绝她与旁人擦肩的机会。 「我们住的饭店?」她想了一下。「对了,那是欧氏的产业。」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在生意上,欧氏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在私人上,欧旸是个不错的朋友。」在还没见到人之前,他希望她对欧旸能有一些印象。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搭上飞机,她边扣安全带边问。 「大约是五年前,透过绪之介绍认识的。」源绪之,源氏财团的现任社长,也是他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好友。 「那时候,你就打算把川崎企业往台湾扩展了?」她好奇地问。 「对。」他点头。 「哇,果然混商场的人,脑袋里都打了七、八个结,心眼儿转十七、八个弯。」深谋远虑呀! 龙泽星忍不住被逗笑,揉了揉她的发。 「妳呀。」这话到底是褒是贬?! 她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笑着偎在他肩上。 「在商场上,你很难懂是应该的。可是,你把那种迂迂回,的战术拿来对付我,就太过分了。」她努力在语气里加进埋怨。 「我没有。」她这又是在说哪条了? 「哪没有?」她不满地瞪着他。「如果你没有一直装傻,怎么会老是回避我的问题,对我的感情无动于衷?」 她挑得那么明,让他想装作不懂都很难。 「嘘,休息一会儿。」 「你又来了。」她瞪他,故意回避! 「虽然飞机上人不多,但是有些话还是不适合在这里说,乖乖闭上眼休息。」他动手盖住她的眼。 「那你的意思是说,等回到饭店房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可以坦诚的说了?」她很合作地闭上眼,而且还压低声音,只让他听得见。 「萧!」她就是不肯放弃吗? 「对不对?」她还继续问。 「妳不该对我说这些。」他叹息。 她张开眼,偷瞄一下两边,确定没人注意,飞快啄了下他的唇。 龙泽星被突来的柔软唇瓣吓刮,川崎萧却笑得像只偷着腥的猫。 「萧!」他居然赧红了俊颜。作梦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而且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下! 她稀奇地看着他,然后,得意的笑了。 「阿星,你没有吻过别人,对不对?」嘻嘻,她是第一个吻他的人,他也是第一个吻她的人耶! 「萧!」他真是不知道该拿她的胆大妄为怎么办。 「看在你让我很开心的份上,现在放你一马。」她凤心大悦地决定给他缓刑。基本上,她能忍到现在才偷亲他,他该偷笑了。 嘻嘻,她把自己想的好象一个色女。 「别闹了,乖乖坐好。」可怜的冷静男人被逗的没办法,只好再板起酷酷的表情,命令她安分点儿。 「不要,人家无聊了一整天,现在好不容易才可以玩耶,你居然限制我,你好过分。」她满眼控诉地望着他。 龙泽星忍不住翻了白眼。现在是谁比较可怜? 「好啦,不闹你了。」她终于收心,抚了抚他的脸,缓和了他的表情。「现在没事,你闭上眼休息一下。」换她要他休息了。 为了公事,他一直忙着,还要担心她,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未老先衰了。 再半个小时,就回到台北。他们在台湾的时间,又要少半小时了。 ※ ※ ※ 欧氏饭店十六楼,挑高的宴会厅,为了今晚的庆祝酒会而精心布置,以豪华的灯饰配上简单的布景,营造出一种高贵不贵的景象,既可以显出今天来宾的身分,又不至于给人财大气粗的印象。 打一进门,川崎萧就给这场酒会的主人很高的评价。 「我们有迟到吗?」站在门口,川崎萧很怀疑地低问,还特地看了看表,确定他们没有迟到啊。 可是,为什么整个会场已经满满都是人了呢?如果她记得没错,不管在哪里,凡是宴会,必有人迟到。而且除了不小心,还有人会刻意晚到,来彰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和高人一等。 这她真的不懂,为什么「故意迟到」会跟「身分高尚」划上等号呢? 「我们没有,只是准时到。」他扶着她,小心避过长餐桌边站满的人群。 「欧旸举办的宴会,通常不太有人会迟到,原因除了欧氏在商界占有重要地位外,也因为欧旸很少主动办宴会,所以他一办,受到邀请的人自然会乐意来。」其它诸如餐点好吃之类的小细节,当然也是一场宴会成功的要因。 「换句话说,宴会主人身分愈高,来宾当然也就愈准时?」她将他的解释完全简化。 龙泽星瞪着她,她就非得这么说不可吗?虽然意思没有不对,但是听起来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一阵笑声开朗地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同时回转过身。 「说得好,真是一语道尽商场生态。」开口的,是一个面容俊朗的成熟男人,跟阿星差不多高,但是完全不同型。 在他身边,还挽着一名美丽的女子,两人看起来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龙泽,为我们介绍一下吧。」俊朗的男人说道。 「这位就是宴会主人,欧氏财团的总经理欧旸,和他的妻子郑汐茵。」龙泽星介绍:「这位是川崎萧。」 「久仰。」欧旸仔细打量着她。 真的是很久仰。从认识龙泽开始,就不断听绪之说关于他对川崎小姐的事。根据绪之的形容,他和龙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对某人都有强大的保护欲,一个是对妹妹,一个则是对他的小姐。 乍看之下,很多人都会被川崎萧精致的样貌所吸引,她那种纯属于东方日本味道的美很难形容,带点神秘、也带点让人觉得容易看透的纯真。但仔细看她的眼,会发现她的眼神很稳定,不时闪着慧黠的神采。 川崎萧的个性绝对不像外貌那么美丽娇弱,她和他的小汐一样,都是属于那种外柔内刚的特殊女子。 「我是花瓶。」川崎萧突然以中文笑着对欧旸说道。通常在她与星笑闹时,她是用日语。但面对外人,她自然转成台湾通用的中文。 呃?在场三人一愣。 「虽然我姓川崎,但是对川崎企业一点都不了解,今天晚上纯粹是来凑热闹、陪阿星,生意上的事一概与我无关哦。」千万不要问她。 所以,她今天晚上的重大任务,就是站在阿星身边,看着他就对了。 欧旸与妻子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出来。 「妳好,我是郑汐茵,跟妳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我虽然名为欧氏财团的总经理夫人,但是商场上的事我却完全不懂,每次参加宴会,都只是为了认识大哥重视的朋友。」郑汐茵主动笑着伸出手。 「大哥?」川崎萧伸手回握。 「就是他。」汐茵望了欧旸一眼。「我们曾经是异姓兄妹,现在他是我的丈夫,但我对他的称呼是『陋习难改』。」 川崎萧噗哧一笑。 「很高兴认识妳。」两人的个性有点像,真有点相见恨晚。 「龙泽,你的小姐跟我的小汐很投缘,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件好事?」两个女人谈得很开心,他们两个在一旁却看得很担心。 原因就是──她们的状况都太多了! 她们两个现在这么合,谁知道会不会哪天联合起来同时做了一件事,到时候,他们的心脏不知道能不能负荷? 「应该没事。」她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 他才刚说完,川崎萧已经跳回他身边,乖乖挽着他的手,摆出百分之百的花瓶姿势。 「怎么了?」龙泽星低问。 「没什么。」她嫣然一笑。 总不能老实说,因为感觉到在场有蛮多女性视线注目在他身上,所以她才回来「固守岗位」的吧?! 汐茵忍笑着回到丈夫身边。 萧刚刚说什么?她要回去看好她的男人,免得在她还没正名之前,她的男人就被抢跑了。 欧旸则怀疑地看着妻子的表情。 今晚在场的人,大多是企业家第二代的公子、千金,他们当然也都代表台湾一些知名企业,但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公司主管,就不一定了,当然,也有人是慕龙泽星之名而来。 川崎企业才来台湾,就已经引起商界高度关注,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会想知道这位年轻的企业经理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并不是川崎企业的继承人,以他在日本商场的名声,绝对会有人想挖角。 欧旸招呼了他们一会儿才离开,身为宴会主人,他们必须关照到全场的交流;可怜的汐茵得陪着丈夫到处走。 不过,这又让她想到一件事──这是她第一次跟阿星参加这种场合,那过去的这种场合,又是谁陪他参加的? 龙泽星带着她去吃点心,看着她吃东西时,表情又变来变去的。 这小妮子心里又在转什么念头了? 「阿星,你当总经理那么久,一定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场合,对不对?」想了想,她食欲全消的望着他。 「是参加过一些。」她又怎么了? 「那……都是谁陪你参加的?」她表情有点哀怨。 龙泽星沉思了下。 「通常,我与父亲都不太参加这类宴会,除非与主人有特殊交情,或者生意上真的有需要。必要的时候,会请公司里的秘书一道参加。」基本上,他通常一个人去,露个脸,跟主人打过招呼就走,不过这种机会也很少。 「那,小江荷子一定陪你参加过,当过你的女伴对不对?」她更哀怨了。 「是。」他点点头。 「好可恶。」她放下餐盘,表情低落。 现在又是什么情形,吃醋吗?看她的表情不太像,倒像是难过……龙泽星揣测着。 「她早就当过你的女伴,我却现在才有机会跟你一起出来。」 「只有一次而已。」他解释。「除非业务需要,又真的必须携带女伴,否则我通常不会请员工加这种班。」 应酬对他来说,只算是加班的另一个代名词。 「可是,有很多女人觊觎你的男色,这是事实。」她抬起眼,眼神默默地鳅着他。 「这是什么形容词?」他摇头矢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爱介意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本来就是。」她移着他的脸,环场一周。「那些不管有没有男伴的女人,都不时用眼神偷瞄你,当你眼神转过,不管有没有看她们,她们全都害羞的低下头,她们都被你吸引了。」 「我没那么受欢迎。」他握住她的手,总算明白她在哀怨什么了。「在别的女人眼里,龙泽星这三个字跟川崎企业是相连的,如果没有川崎企业,她们不会多看龙泽星一眼。」 「在我眼里,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她固执地道,坚持他是无价之宝。 「妳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话一出口,他立刻发现不对,才想再补充什么,她立刻接口。 「那你是我的情人?」 「萧……」他为难地。 「是不是嘛!」她抓着他的手臂死命摇晃着。好不容易他居然会脱口而出那么一句,她会放过这种机会才怪。 「我的意思是,我从小看着妳长大,对妳来说,我当然是独一无二的大哥。」他虚弱的硬拗。 「你才不是我大哥!」她放开他的手。 他又在躲了! 「我当然不是,!」 「别再说什么我是你的小姐、身分不当的话。」她警告。「我说过,如果你只视我为川崎家的小姐,就不要管我。」 「萧。」他漆黑的眼里,明白有着无奈与挣扎。 她深吸口气,清楚地问:「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久了,任何人都会腻。 她要他的答案,只要一句。 龙泽星却只是沉默地望着她,不说话。 「不要不回答我,是或不是,顶多只有两个字。阿星,你不要不说话,回答我!」 她追问,龙泽星却别开眼。 他无法回笞,也不能回答。不愿说谎、不愿骗她,就只能沉默。 川崎萧闭了闭眼。他就是不肯承认,他明明在乎她的,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她抓来一杯装好的威士忌,一口喝下去。 「萧!」龙泽星要阻止都来不及。 她换第二杯,再喝。 龙泽星怔了下,总算来得及抢下第三杯。 「妳在做什么?」这样喝一定醉。 她却推开他的手,把第三杯酒一口喝进嘴里。 热辣辣的味道呛进喉咙里、鼻子里、眼睛里,这样她眼眶如果红了,才可以有理由。 「喝酒,总比我哭好吧。」她吸了口气,呛红的眼张得大大的,不让眼睫下坠,而挤出含在眼眶底的水滴。 「萧……」他张口,却无言。 一股反胃感呛上来,她猛然摀住嘴,强忍着跑出会场。 龙泽星立刻追出去。 「怎么回事啊?」一直很注意他们的汐菌担心地问道。 「他们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欧旸安抚妻子。 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能解决。如果龙泽不能突破心底的障碍,那谁也帮不上川崎萧的忙。 ※ ※ ※ 泪珠,终于还是沾湿了眼,她却坚持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好不容易忍下第一口反胃的感觉,川崎萧直接按开电梯,决定回房间去,不想再见他了! 龙泽星追来,她却不等他,直接按了下楼,电梯门关上。 「萧!」 见状,龙泽星立刻按开旁边的电梯,跟着下楼。 萧早一步到,跌撞地冲出电梯门就直往自己的房间,并上了锁。她喘息着,背靠着门,咬着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哭泣是最懦弱的,她讨厌哭,她不想哭! 他不够爱她。不爱她就算了,她那么努力追他,他还是不要爱她。算了,她也不要了── 不要了…… 为什么坚持爱他,要一直被他拒绝……现在不是什么阶级分明的朝代,是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呀!为什么身分,还会成为他不爱她的理由,这是什么道理?!好可笑! 「哈、哈、哈……」她发出声音,试着要笑,才不要哭! 一阵门铃声,掩去了她试图发出的笑声。 「萧,开门!」 第六章 她才不要开门! 「走开!」她生气地叫。 为什么坚持爱他会这么累?他明明心里有她的,为什么就是不肯出口承认,反而拚命压抑?她这么不值得他爱吗? 「萧,开门。」 他声音软了些,她更生气。 「走开走开!」她气自己还是会为他心疼,还会因为他的受挫而觉得不舍。 是他先伤她的呀,她为什么还要心疼? 龙泽星站在房门外,手心贴着门板,默然无语。 他听得出她的伤心与愤怒,知道她就在门板后面,她不肯开门,是因为他让她很难过── 恶…… 一阵隐隐的呕吐声由门里传来,龙泽星立刻拍门。 「萧,怎么了?」 门里毫无反应。 「萧,开门!」他担心了。 她一向没有喝酒的习惯,刚刚却连灌两、三杯威士忌,怎么受得住? 恶…… 吐完,川崎萧转开水龙头,冲淡嘴里的味道,也冲掉吐出来的苦涩,头开始痛了起来。 「萧,妳开门、开门。」门铃没用,他敲着门,惹来别的饭店住客的关注也不管,但她就是不开。 龙泽星转身下楼,决定去饭店柜台借备分钥匙。 ※ ※ ※ 门外,没了声音,他该是走了吧? 呕出那种反胃的感觉后,她觉得好多了,却也觉得全身虚弱。专家说,太过度的情绪发泄,容易耗尽力气,原来是真的。 她深呼吸几口气,调匀气息,坐在冰凉的浴室地板上,也不管一身名贵的小礼服会不会报销,只是抱着屈起的双膝,落寞地靠着,泪,就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哭的,失恋又不是世界末日。 可是,她总有伤心一下的权利吧? 从懂事开始,他陪着她第一次去学校报到;在高校毕业之前,他每天接送她,从不间断;如果说,她是因为习惯而爱上他,那么她也是爱上他了,为什么习惯就不能成为爱? 她就是只要他、只爱他,只希望能永远和他在一起,这样不行吗? 如果说,她只是爱上他对她的好,那谁叫他要对她那么好、那么关心,把所有特别的疼、特别的宠都给她?她会爱上他,也是他害的。 最可恶的是,他保证就算她嫁了人,他对她依然不会改变。然而,她只希望嫁给他,他却不愿意娶她。 可恶、可恶…… 她泪落得更凶,却没有大哭出声,只是不断颤抖着双肩、颤抖着吸息,连心,都一颤、一颤地抽疼。 来台湾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逼出他的真心意。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那么脆弱,每每知道他身边曾伴过其它女人,就算只是公事关系,她还是很嫉妒。 因为,她们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而她站在他身边,却永远只是他心里的川崎家小姐。 不是萧、不是女人,只是……川崎家的小姐……他的……主人…… 她愈哭愈伤心,视线都模糊了,只有眼泪不停不停地掉。 呜……呜呜…… 心好难过、好难过,她真的该放弃了吗? 「唉……」 她哭得太伤心,连那一声重重的叹息都没听见,直到她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抱了起来,靠进一堵温暖的胸怀,她才发现有人进来了。 呜呜……呃……她哭到打嗝,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人。 「不要哭。」他将她泪湿的脸庞,搂入自己的胸膛,抱着她,坐到沙发上去。 「呜……走开……不要……见你……」她边哭边说,还哭得更凶,双手却跟说出的话相反,紧抱住他身躯。 「萧,不要哭。」他轻声哄着,耐心与温柔,二十年不变。 「呜……讨厌……你……」 他听了眼神一黯,却仍是安抚着她。 「为什么……不爱我……」 她的脸庞在他胸前摩赠着,泪染湿他的衬衫,语气幽怨地令他的心一揪。 「我爱妳。」他低语。 她一僵,泪停、表情也停。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震愕。 「你……你刚刚……」她……她有没有听错?! 「我爱妳。」他再一次道,眼里满是怜惜。 再怎么强迫自己,他依旧无法对她的伤心无动于衷。 再怎么谨守分际,她哭了,斑斑泪痕,纵使自制,他也无法命令自己置之不理,狠心走开。 就算她调皮、一向活泼乐观,她终究只是一个从小受尽呵疼、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就算她已成年、已从大学毕业,她却未曾接受过现实社会的磨练;就算她个性倔强,她依然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 「真……真的?!」她的声音好轻、好轻,彷佛被触破了什么。 「真的。」他,败给她的泪了。 「不是……骗我……哄我开心?!」 「不是。」她的戒慎,再度揪疼他的心。 她该是属于笑颜、属于阳光,做任何事都勇敢向前的。然而,此刻的她,却这么小心心这么害怕。 「我……不是在作梦?」 「不是。」他紧紧圈住她腰身,让她紧靠着自己,脸颊贴近自己的心口。「我爱妳,真的爱妳。」 他爱……她,真的。 她的眼神,慢慢亮起来,唇畔开始浮出一朵梦幻般的微笑,而后,眼里再度凝聚起水气。 「我真的……听见了……」她凝望着他,一眨也不眨,眼里的泪滴却快要满溢。 「嗯。」他点点头。 她的坚持,赢了,而他多年来的自制,输了。 「不许再哭。」眼看她又要掉泪,他立刻命令道,语气强悍却也温柔。「妳已经哭得够多了。」 她的眼睛红通通、脸颊红通通、鼻子也红通通,呼息还一嗝一嗝的无法顺畅;他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泪痕。 她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听话地止住泪水,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一定是酒精的缘故。 「我头晕。」她小小声地说,双手揪紧他的衣服。 「一定是威士忌,妳喝得太猛了。」他轻斥。 「我很伤心。」她虚弱地倚着他,享受被他怜惜的感觉。「我想,你一定没有那么爱我,所以不肯承认,宁愿要我伤心。」 他没有那么爱她?!他眼神沉了下,这是什么样的误解? 「我追你,追得好累。」她低语。「我不懂,就算吉叔会反对,但是如果我们相爱,总能说服他的,为什么你却硬要推开我,还要我嫁给别人?」 「妳还太小,不一定能区别爱情和习惯。」还有恩情。 「我已经二十四岁,不小了。」她抬眼,极为不满。「是因为习惯所以爱上你也好,是因为爱上你而爱你也好,我都是爱你、只要你,其它人再好我也不要,难道这样就不够真心吗?」 他一怔。 是习惯,她爱他;不是习惯,她也爱他;她想得那么清楚,他却一直不敢接受,只担心她不是真的爱他。因为父亲、因为怀疑,所以,他推拒她在心门之外,伤了她的心,她却不惜逃婚,追他到台湾。 比起她的勇往直前,他显得胆小多了,她让他──自惭形秽。 「妳让我觉得,我配不上妳。」他轻叹而笑。不是因为身分的差距,单就爱情,他就不如她的勇敢与执着。 「不管配不配得上,我都爱你。」她摇摇头,不赞成他的话。「其实我一点都不勇敢,如果回日本之前,我还是不能让你爱我,那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以追、可以等,却不能强求他爱她。 如果不是自愿,就算他们在一起,也不会快乐。她的勇敢,还是有限度的,因为承受不起失败。 「我爱妳,真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她了。 她闻言而笑,然后又担心地问:「你不认为……我一无是处?」 「谁说的?妳只是不肯专心去做一件事。」她很少用心去争取什么,除了爱他这件事。「而且,就算妳一无是处,我还是爱妳。」 「真的?」她很开心。 「真的。」 「那,就算很美、能力很强的女人,你也不欣赏?」 「欣赏,就仅止于欣赏。能让我挂心的人,只有妳。」他抬起她的下颔,不让她的脸再低下去。「妳一向很有自信的,哪来远么多不安?」 「因为那些自信,都被你压扁了。」她可怜兮兮地道:「每次你把我推远,我都安慰自己,你一定是爱我的,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可是每安慰自己一次,我的信心也就少一分……」 他突然低头,吻住她颤动的唇瓣;她惊讶地瞪大眼。 「把眼睛闭上。」他在她唇上低语,随即又覆住她的唇。她被他压扁的信心,他带她去找。 她这次没再反应不过来,双臂迅速穿过他肩上,搂住他颈项,身体更贴近他,让他能吻得更深。 他的吻,不像他平常的冷淡模样,也比她会吻多了。他温热的摩孪,让她乱了呼息,吮入她唇内,亲密的唇舌嬉戏,让她莹白的面容,迅速染上一抹透入心肺的红。 他的呼吸也乱了,身体渐渐热了起来,他一察觉,立刻自制地停下来。 「不要。」她更搂紧他,不让他退。「我不要你停……」她主动送上唇,馨暖的身躯只隔着柔软的布料,紧紧贴着他。 「我会伤害妳。」他坚决停下来,用尽自制力地拉开她。她该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你爱我吗?」她任他拉开,突然问。 「我爱妳。」他说过了,并且不会再改口。 「那就够了。」她撩起裙襬,跨坐到他膝上,双手忙碌地开始扯开他的上衣钮扣。 「萧!」他傻眼。 她跟他的领带奋战,领带好象跟她有仇,怎么就是拉不下来。 「萧,妳在做什么?」他及时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望着她直瞪着他领带的眼。 「我讨厌领带。」她咕哝着抱怨,继续奋战,不一会儿,领带终于被扯下来了。 「萧。」他拉住她的双手制止她的行动。 她抗议地睐他一眼,不管,身体贴上他的敏感处。 「萧!」他身躯一震,才要阻止,她又送上红唇,学他吻她的方式,但更激烈、更不顾一切。 老天!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龙泽星极力保持理智,却无法制止身体对她产生的反应。 该死,他对别的女人坐怀不乱的本事,一遇上她就全数瓦解。 他的手一软,她立刻拉开他衬衫,柔若无骨的手抚着他坚实的胸膛。 「不可以……」他低吼,想避开她的吻。 「不要拒绝我……」她突然哽咽,楚楚可怜地低语。「不要拒绝我……」她摇着头,像又要哭了。 「别哭。」他一心想拉开距离的意志立刻溃散,双臂自有意识地搂她入怀。 她在他身上摩动着,刻意触着他敏感的地方;龙泽星再度一僵。 虽然她没有经验,但可不代表无知,她是不知道实际怎么操作,但至少也听过男人最没有理智的地方在哪里。 「不要拒绝我……」她仍是哽声。「至少今天晚上,不要拒绝我……」 她一向是他最关心的人,认真说来,他比任何人都要把她捧在手心,最舍不得见她伤心;她一难过,他只有心软,接着兵败如山倒。 「阿星……」埋在他肩窝的脸,渐渐靠近他的脸,轻浅的气息吹拂上他下颔,接着,两片柔软的唇瓣不停地在他喉间游移。 吻到他喉间突起的喉结,她忍不住一再摩旋…… 一个男人能忍受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突然低吼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灵巧的大手拂上她娇躯,让不适应亲密接触的她一再颤抖,呼息紊乱,接着,刷地一声,她身后的长炼被拉开,无袖的礼服滑下肩头。 他回吻着她,顺着她露出的肌肤,他的唇在她肩上洒下点点痕迹,那片雪肤立刻翻红。 她轻喘,低吟声逸出唇瓣,全身的知觉都变得好敏感…… 他突然停下,她立刻张开眼,神情里惊疑不定。他又要拒绝她了吗? 龙泽星却一把抱起衣衫不整的她移到床上,接着覆上了她;她这才发现,他的气息跟她一样乱。 他激狂的眼神里有着挣扎,她立刻拉下她,不给他自制的机会,不管衣服是不是一件件离开身体滚落到床下…… ※ ※ ※ 当光线渐渐透射过窗帘,洒进屋内时,他就醒了。 他的身前,贴着一副柔软的娇躯,而螓首,枕在他平放的手臂上。 昨夜……真是失控。 当思绪恢复清明,昨天晚上的事也一幕幕重现在他脑海。 昨夜的结果并不是个意外,因为当能停下的时候,他们都不想停。 他的小姐……此刻已成了他的女人。 龙泽星并没有移动,以免惊醒怀里仍然沉睡的小女人,只是想着,回日本后,他该如何对父亲与老爷、夫人说明。 「不许后悔,不要道歉。」她突然出声,他这才发现她醒了。 但她并没有回转过身,没有看他的表情。 「我是故意的,」她低低地坦诚。「我知道,你舍不得我难过,所以在你喊停的时候,我故意让你停不下来……」 「我没有后悔。」圈住她柳腰的手臂缩紧。「只是……妳……」他该更有自制力的。 「我希望它发生。」她也不让他自责。 「萧……」 她悄悄的挪动,终于转过身,望了他一眼,却无法不害羞地垂下。 「因为……我不要你离我很远。」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肩上划着圈圈。「我不要当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你的川崎小姐。」 「萧。」他抬起她的脸,轻抚着她的双颊、拂开她散乱的发丝,然后,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懂。」 她呆呆地望着他,他从没有这么亲密地待过她。 「我不会再鼓励妳嫁给别人。」在真正拥有她之后,他无法想象她在别人怀中的模样。 「你保证?」她要求。 「我保证。」 「那,你是我的男人,不再只是我的小管家,对不对?」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 「对。」他颔首。 「那,不管是不是公事,不准你带别的女人去参加任何宴会。」她吃醋地要求。 「我不会。」他差点笑出来。 她还会为昨天晚上的事介意吗?不会吧,他的萧,不应该这么小心眼才对。 他保证了,她这才满意,偎入他怀里,小小打了个呵欠。 「闭上眼再睡一会儿。」望着她浮肿的双眸,突然想起她昨夜的哭泣,不由得怜惜地又吻了吻她的眼。 「你陪我?」她更偎进他。 「嗯。」他低应。 「呼!」她唇畔笑了下,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龙泽星将棉被拉到她肩上,望着她的睡容,他突然有种满足的感觉,就算是第一次签成获利上亿合约的成就感,都比不上现在。 萧爱他,只知道,爱他、爱他、爱他,但一定没有想过回日本后,他们将乎舌对的一切。 他低首,见她睡熟了,才轻轻挪移,想要下床,结果他一动,她立刻察觉。 「阿星?」在睡梦里,她突然颤抖了一下,立刻睁开眼。 「我在这里。」他低道,连忙搂紧她,安抚她再度入睡。 有他的抱搂,她再度沉入睡梦。龙泽星这才明白,她有多怕他不见,对他由用情有多深。也因而,对她更加不舍。 父亲认为她值得最好的夫婿,他也是,但他从没有想过这种自以为是的替她着想,却是让她心泛不安,一日比一日深。 在父亲对他的教育里,除了对川崎家尽忠,也包括他不能对她产生感情。显然父亲早已想过,他们日夜相处会发生的事,因此在他尚未察觉萧对他的感情时,父亲就要求他承诺不得对小姐产生男女之情。 龙泽星不是故意要违背父亲的教训,只是感情的发生从来由不得人,一旦输越了主从的那条线,萧在他眼里,再也不是小姐,只是一个他爱的女人。而萧的固执,也的确出乎他意料之外。 萧为了爱他,已经做了太多的事,先是逃婚,现在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交给他,不保留任何一分。接下来,就该他了。 一旦回日本,也将是他面对父亲的时候。 他的庭训,是面对任何困难、任何挑战、任何挫折,都不许退缩,必须向前克服一切,即使面对父亲,他也不能不战而屈。 第七章 龙泽星仍然是忙碌的。 川崎与欧氏的合作案顺利进行,其它设立分公司的事也依计画一步步完成,接下来,便是规画未来一年的目标,以及半年内必须推广的业务。 所有的事都很顺利,只除了萧。 从那天宴会的同床共枕后,她坚持不要一个人睡,理由是──她会害怕。 这种借口实在是太牵强了,因为之前十多天她也都一个人睡。龙泽星是可以拒绝,但看到她泫然欲泣、一副像被丢弃的模样,他就是再义正辞严,也拒绝不出口,所以,只能顺着她了。 这几天,她脸上的笑容似乎特别多,而且多半发自内心。 之前,她的笑容不是故作轻松;就是在逗他的时候,脸上在笑,眼里却只有紧张与喷怨;有时候真心笑了,却仍然掩不住眉宇的轻愁。 恋爱,是会让一个女人改变的。而她的改变,不是快乐,而是因为他的不接受,让她益发多愁。 但现在不同了,他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床共枕的关系,通常他醒来不久,她也会醒;有时候她早醒了,他也会跟着醒;但他们并没有刻意要吵醒对方。 再来,她每天中午一句问候,不是在饭店房间点客房服务,就是到饭店餐厅去享受美食,打电话,是为了提醒他吃午餐,因为她怕他忙到忘了。 晚上,他通常会赶回饭店陪她吃饭,而公事就是他晚饭后的运动了。而当他忙于公事的时候,她就很安静的在一旁看她买来的书,没事就煮煮茶、泡泡咖啡,从来不曾抱怨他因为公事而冷落她。 她的任性与娇贵的脾气,其实建筑在体谅他人的前提;偶尔的撒泼,通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不伤人的;因为了解,所以更体会她的好。 「不会吧,为什么每次我来找你,都正好逮到你在发呆?龙泽,看来你没有做坏事的命哦。」一偷懒,就被逮到。 龙泽星一点也不惊讶,能这么直闯他办公室的人,除了欧旸,没有其它人选;而欧旸也很自动,进了办公室就自动坐进沙发,让他连招呼都省了。 算起来这是他自作自受,因为这是他给欧旸的特权,谁叫欧旸很慷慨地提供这楝大楼的其中三层,让川崎企业做为分公司办公室。 「你这么有闲的往我这里跑才奇怪,当欧氏财团的总经理这么轻松吗?」同样的总经理,他忙的不得闲,欧旸却有时间到处乱晃,想起来还真是不平衡。 「我这是先苦后甘。」想当初接手欧氏时,他不也忙得焦头烂额,幸亏他有先见之明的早早训练好几名优秀的助手,现在才有人分担他的工作。「再说,欧氏一切营运正常发展,我总得留一点时间来陪小汐。」 「陪小汐?」龙泽星双手交握撑在办公桌上。「既然是要陪妻子,为什么又到这里来找我?」 「我是来关心你一下,免得绪之他们知道了,会怪我在你来时没有善尽地主之谊。」天知道他是个中国人,为什么却偏偏交到一些日本人当朋友,并且老是为他们这群人忙东忙西的。 难道马关条约后,台湾人被日本统治了五十年还不够,现在他还得「跑腿」来延续吗?真是够了。 「我很好,在这里的公事过几天就可以处理完。」龙泽星笑着回道。欧旸的关心,他是知道的。 「你回日本的时间,不也就在几天后吗?」龙泽星的行程表是没折扣可打的,这是来自龙泽吉的要求,这点欧旸知道。 「三天后的飞机,我和萧一起回去。」龙泽星说道。想到萧,他的神情明显柔和下来。 欧旸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看来,她让你弃甲投降了。」对于龙泽星的心结,欧旸多少知道。 「想当初小汐是怎么让你心甘情愿的,你应该就能明白我的心情。」龙泽星瞥了他一眼。 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哪个男人能狠下心伤害? 呃,也对。欧旸非常能感同身受。 「这么听来,你和她已经没问题了?!」欧旸衷心盼望。 「谁说没有?」龙泽星摇头一笑。「真正的问题,是在回到日本后才开始。」 「哦?」欧旸关注地望着他。 「我会娶她,但还得经过三个人同意。」龙泽星微瞇起眼,回日本前,也许他该再做一些前置作业。 欧旸略一沉吟。「村井家的婚事,还会是问题吗?」 「村井长野的婚事,我父亲应该会作主取消。」虽然没有经过亲自确认,但出了那样的事,父亲一定不会坚持萧必须出嫁。 「据我所知,村井一郎应该很希望能和川崎家联姻。」从政,绝对需要大量财力作后盾。 「但村井家除了家世之外,并没有什么是我父亲中意的。两家联姻的事一宣布,曾经轰动政商两界,但订婚典礼当天的事,也一定让所有人印象深刻。村井长野想娶到萧,难了。」更何况,一个月可以改变许多事。 「看来,你已经有一套作战计画了。」欧旸突然一笑。 龙泽将所有的事想得很清楚,必然也预料到回日本后会遇到哪些阻力,而他脸上并没有忧虑的表情,那表示事情应该不会很棘手了。 「方向大概有,但真实的状况,也得等回去碰到了才知道。」他只能尽量掌握能够掌握的。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这个「我们」,指的当然不只欧旸,还有源绪之、源慎一等人。 「自己的老婆,得自己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场仗,他得自己打。 「好吧,有需要时,随时告诉我们。」其实欧旸也不以为龙泽星会应付不来,但好友嘛,友情的支持总是需要的。 「谢了。」 「好吧,那我也不打扰你办公。」欧旸起身,「对了,回日本前,让我和小汐作东,请你和川崎小姐吃顿饭如何?」 「后天晚上,可以吗?」龙泽星直接敲出时间。 「好,晚上七点,福善楼川菜馆?」招待外邦友人,当然是用中国菜色啰!而且福善楼离饭店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可以到。 「我和萧会准时到。」 「就这么说定。」欧旸挥挥手,径自离开。 那天在酒会初见,萧和小汐挺投缘的,她应该会很高兴知道这个消息。龙泽星随即打电话回饭店。 ※ ※ ※ 欧旸和小汐以前是兄妹,现在做了夫妻。他们结婚虽才两年,但其实已经共同生活将近二十年,对彼此都很了解,而欧旸对小汐绝对是疼爱有加。 唔,那股宠爱的程度,就说──与阿星宠她有得比。 她从出生就认识阿星了,他们也可以像欧旸和小汐,快快乐乐的相伴一生吗? 「在想什么?」吃完川菜,应她要求,两人一同散步走回饭店。 台北市的夜街仍然是繁华的,人声、车声,熙来攘往,但她脸上却没有像刚刚在饭店中的笑容。 「要回日本了呢。」她轻喃。 他站定,抬起她的脸。 「舍不得吗?」 她摇摇头。「不是。」 「妳是在担心回日本的事吗?」他猜想。 「你知道?!」她不无讶异。 他一笑。 「因为,我也在想同样的事。」 她头一偏,双手圈住他的腰,身体倾靠向前,轻嗅属于他身上独有的气味。 「那,你有答案了吗?」她喃问。 「兵来将挡。」他低首,鼻尖抵着她的,眼对眼,呼出的气息拂在她脸上。「见招拆招。」 「太消极了吧。」她努了努嘴,表示不满意。 他笑了。 「那妳有什么好方法?」他们都知道,回去后第一个面对的难关是什么。 「没有。」她泄气地道。 她还指望他呢,结果他也没有什么积极应对的好方法。 「那么,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你说。」 「愿意嫁给我吗?」他温柔地凝望她,她却瞪大了眼。 「嫁……给你?!」她的惊疑,让他满满的自信折损百分之十。 「妳不愿意?」语气稍沉。 「当然愿意!」她瞬间搂住他颈项,兴奋的大叫:「你真的向我求婚了,你要娶我!」 「萧。」他连忙抱住她,免得她太兴奋地跳来跳去。 「你真的要娶我。」她双眸晶亮无比,满满的笑容里,还有一点点的不可置信。「你真的要娶我,对不对?」 「对。」他蹙了下眉。有这么不可置信吗? 「我好高兴。」她感动地红了眼眶,紧紧依着他。 她的反应,令他想到一种可能。 「妳从没想过……我会娶妳吗?」 「嗯。」她点点头。 「那妳是怎么想的?」他开始皱眉。 「我当然希望你娶我。」她小小声地说:「我从小就希望嫁给你,可是你之前一直……我想,只要能得到你的响应,就算不能相守,我也可以满足。」拥有过幸福,总比从不曾幸福来得好。 「妳没想过我会娶妳,那妳还把自己给我?」他瞪着她。 「我爱你,」她抬眼,坚定地望着他。「无怨无悔。」顿了一顿。「而且,能听到你说爱我,已经很足够了。」 龙泽星再一次败给她。 她对感情的痴执──已经能用「傻」来形容了,偏偏……她还一句「无怨无悔」,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诡谲的商场,他可以运筹帷喔。但面对她,他却一再被她的爱所震慑。在爱情上,他的付出,远远不及她。 「妳……太傻。」他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我不傻呀。」她还一脸笑容。「因为,我得到你的爱。」她踞起脚尖,吻到了他的唇。 他没辙地对她一笑,满含宠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绒盒,打开,里头是一组刻工精细的对戒。 仔细一看,戒指内部,还刻他们各自的尾名。 「好漂亮。」她赞叹着。他的眼光,一向都是最好的。 他拿出女戒,执起她左手无名指,套了进去──尺寸刚好。 「我愿意。」她低低地说。 他含笑地望着她上小意她照做。她这才拿出男戒,同样套进他的手指里。两人手交握,相互辉映。 她抬首,两人相视而笑。 她偎紧他,一脸幸福。她的坚持总算没有白费。 戒指的光芒,在街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灿烂。台湾,是让她爱情圆满的地方,她一定会再来。 ※ ※ ※ 回日本的班机,龙泽星并没有刻意通知任何人,傍晚抵达后,先回家休息。隔天,龙泽星便到公司上班。 川崎萧一直睡到近中午才起床,龙泽吉吩咐下人不许吵她,却命人为她准备好早餐,让她随时可以吃。 她梳洗好下楼,正好遇上从花园里栽种回来的龙泽吉。 「吉叔。」川崎萧唤道。 「小姐起来了,吃过早餐了吗?」他关心地问,语气恭敬有礼。 「还没有。」 「请小姐先用餐,其它事待会儿再说。」 「哦,好。」川崎萧暗自吐了吐舌,吉叔八成等了她一个早上了。 她乖乖吃完早餐,然后自动到书房报到。 先敲敲门,「吉叔,是我。」 「小姐请进。」龙泽吉已经在里头等了。 与龙泽星瘦长挺拔的身形不同,龙泽吉是个相当标准的日本男人,身材健壮,方正的脸看起来极有威严,一点也不像屈居人下的管家。 川崎萧一走入,先打量一下吉叔的表情,然后才在他对面落坐。 「吉叔找我有什么事?」她先开口问。 龙泽吉细细地打量她,在心里衡量她有没有变瘦──她看起来,与一个月前差不多,不过……一个月前眉宇之间的那股不情愿,似乎消失了。 「小姐应该记得一个月前的订婚典礼吧?」 「记得。」她点头。 「小姐有什么理由?」龙泽吉问道。 「我不嫁给花心的男人。」她昂首。 「就算不嫁,小姐可以明说,毋须不告而别。」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她的举动有个正确的名称,叫「逃婚」。 「已是事实的事,就不必多言,我不想陪着村井家面对那种尴尬的场面。」她不卑不亢地回道。 「就算村井长野私德不修,小姐也不该不告而别。妳一走,订婚的场面谁来作主收拾?」更何况当时在场的也有川崎家的挚友与亲戚,偷溜的行为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挨训,乖乖露出忏悔的表情,脸往下垂四十五度。 「可是,有吉叔呀。」她突然抬眼,满副信任依赖的语气,「因为我知道吉叔一定会为我作主的嘛,我不在场,吉叔反而更好做事,所以我才走的。」 川崎萧的魅力,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她一撒娇,那张正直威严的面孔就软化了一些,但想到她逃婚的举动,又立刻板回去。 「就算小姐不想面对,至少也该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他也不必一边担心她的去向,一边还得处理善后。 「如果连这一点状况都无法处理完善,就不是吉叔了。」她称赞他。「有吉叔在,人家才敢离开的。吉叔,人家是相信你耶,你不要生我的气嘛。」说到最后,她已经站到龙泽吉身后,轻轻捶他的背了。 龙泽吉朝后瞥了她一眼,最后,也只能松开表情,无奈地摇摇头。 「妳呀,就会让人操心。」老像个小孩子似的,做事都不观前顾后,半点大人样也没有。 「呃……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川崎萧小小声地咕哝:「而且,人家真的不觉得婚前花心的人,婚后就会从一而终。吉叔一定不希望有天我出嫁了,却在夫家受人欺负,对不对?」 这话倒是没错,龙泽吉拍拍身边的位置。 「这边坐。」 「好。」她乖乖坐好。 虽然她的确不该逃婚,但那种情况下,龙泽吉自己也很生气村井长野的行为,现在若要指责她什么,好象也有点言不由衷。 「以后不可以再做出这种行为,知道吗?川崎家的孩子,绝对不是遇事就逃跑的弱者。」他训诫。 「是,我知道了。」乖乖地应。 「嗯。」他这才算满意,表情不再严厉。「告诉吉叔,当那个女人在妳面前说怀孕的时候,妳毫不怀疑就相信了吗?」 「我看过她带来的诊断证明,她和村井长野的合照,还有村井家一贯送给情妇的代表项坠。对于村井长野,我听过一些传言,只有当眼前出现的事实与传言、并且有实证符合时,我才相信。」她条理分明地道。当然,事先她已经做过调查的事,就不必说给吉叔知道了。 「嗯。」总算没有辜负他平时的教导,判断是非相当客观。龙泽吉决定不再追究逃婚一事,于是换了个话题:「告诉吉叔,台湾好玩吗?」 「很乱,比起日本没有秩序多了。」她皱了皱鼻子。 「哦?」那她还待得住?! 「但是那里的人都很和气,有一种亲切的味道,我还蛮喜欢台湾的。」虽然它害她水土不服,病了三天。 「就一点点亲切感,可以让我家娇生惯养的小姐待上一个月?」龙泽吉精明地道。 「当然啊!」她理直气壮地回道:「因为那里的『空气』新鲜,不像东京这里一堆『乌烟瘴气』。」 龙泽吉哈哈大笑。 「妳呀,该精的时候装笨,不该精的时候,却老是叫人头痛。」真的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这是因为吉叔教导有方。」她谦虚有礼地道。「好歹我是川崎家的独生女,就算不涉足商场,也不能笨笨的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懂,那就太枉费吉叔从小教养我的苦心了。」 「老奴不敢居功。」这小丫头,说话褒贬参半,而她的语气,还真叫人猜不出是褒还是贬,这算是他教育成功吗? 「吉叔不要谦虚嘛。」她漾开一抹娇俏的笑颜。「爸和妈不在,都是吉叔照顾我,我真的很感激吉叔的。」这是真心话。 「老奴只是尽本分。」尽管有些刁钻,但她的本性纯善无伪,这是龙泽吉疼她入心肝的主因。「告诉我,在台湾的时候,星儿有没有好好照顾妳?」 「有,他很保护我,还带我认识欧旸夫妇。小汐跟我很合得来哦。」想起她和小汐每次一聊得太起劲、尤其又讲悄悄话的时候,旁边两位男士就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她就觉得好好笑。 「那就好。」他就担心她在外面受委屈。 「吉叔,谢谢你一直这么疼爱我,也很抱歉,我让你担心了。」川崎萧为自己的行为郑重道歉,弯身行礼。 「只是一件小事,别放在心上。」龙泽吉扶起她。「与村井家的婚事我已经取消,至于妳的婚事,我会再找一些合适的人选。」这次一定要严格筛选,绝不能再发生像村井长野这样的事。 「啊?!」她眨眨眼。 吉叔……还没放弃呀。川崎萧表情顿时垮三分。 「妳是川崎家唯一的血脉,吉叔一定会为妳找个好夫家。」他保证。 呃……呃……川崎萧有口难言。 「报告龙泽管家,村井长野先生来访,想与小姐见面。」书房门口,下人敲敲门板,恭声请示。 他来干嘛?!川崎萧一听他的名字就倒胃口。 「小姐要见他吗?」龙泽吉问道。村井长野已经来过不只一次了。 「没什么好见的。」她跟村井长野没什么话好说。 「那请小姐先回房,我来处理。」龙泽吉点点头,起身走向书房外。 川崎萧立刻溜回房。 不管村井长野的来意是什么,她都不想知道。她去台湾整整一个月,千秋和亚织一定很担心她,先找她们出来见个面吧! 第八章 同样的日式庭园咖啡坊,这次三人都很准时到,点完餐后,亚织细细地打量这位出国一个月的友人。 「不一样啰,有人春风满面。」亚织促狭地朝千秋眨眨眼。 「看来,这趟台湾的『猎男』之旅,挺成功的。」千秋也一脸笑意。 「那得感谢两位拔刀相助。」川崎萧落落大方地承认,顺便把功劳归在两名友人身上。 一个替她收集消息、办理出国手续,一个飞车载她赶赴航班,没有她们,哪来的台湾之行呢? 「不敢当。」千秋和亚织煞有其事地响应,然后三人都笑出来。 「真好,这样我跟千秋就不必再为妳担心了。」看来大而化之的亚织,其实最细心,也最重感情。 餐点送来,这次三人不约而同点了咖啡。 「我不在的这一个月,妳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萧喝了口咖啡,然后看向两名好友。 她在台湾过得精采,她们呢? 「一如往常,做我的小吃生意。」亚织在大阪开了家小吃屋,每天生意好得很,她就快乐地当她的小吃屋老板。 千秋也啜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地道:「继川崎与村井两家订婚消息后,另一组政商联姻的消息也即将公布。」 「我和村井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川崎萧先声明,然后追问:「是哪一家跟哪一家?」 千秋是某政要的私人助理,对政界动态最为敏感,消息也最灵通,这也是当初萧拜托她收集村井长野私人资料的主因。 「这件事虽然正在进行,但还不算底定,不过我想大多数的相关人士,应该都听到风声了。」顿了一顿,千秋望着她们,「男方是源氏财团的现任社长,源绪之;女方是森山议员的独生女,森山爱。」 森山议员?!亚织和萧对望一眼。 「如果一切顺利,半个月内,这件事一定会公布。」这就是她最近在忙的事了,因为她的老板就是森山议员。 「筹备婚礼……很辛苦耶!」亚织同情地望着她。 「不相爱的两个人要结婚,很没有幸福的保障耶。」萧先是摇摇头,然后想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他们要是真的联成姻,组合起来的力量就很可怕了。难怪,难怪村井长野会来找我。」 「什么意思?」亚织和千秋同时警觉地问。 「吉叔作主,取消了我和村井家的婚事,依村井家一向高高在上的待人方式,绝对不会想挽回婚事,可是昨天村井长野却来拜访我,虽然吉叔替我接见,也没说他来的目的,但我想……应该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了。」萧虽然没在政商两界活动,但不代表她就是个呆瓜。 同在一界混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宿敌、一种是战友,很不幸,村井家与森山家是属于第一种。那么当对手增强自己的战力时,己方当然就紧张了,难怪村井长野会拉下脸,有礼地上川崎家拜访。 「上流社会的人真复杂。」亚织啧啧摇头。 千秋却有点担心。萧与龙泽星之间的事已经太过多磨,现在不会还要继续磨下去吧?! 「别担心。」萧明白她的顾虑,娇俏地笑了笑。「吉叔有个很大的优点,也是缺点,就是一旦决定的事不容易更改,而一旦他对某人下了某种认定,也就不会变了。」所以,村井长野是不可能再被列入她的夫婿人选的。 那就好,千秋放心了些。「妳和他的事,吉叔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但我猜吉叔很防备。」萧把玩着杯子。「不过,我把这件事交给他,我相信他心里有数。」所以她什么都不提。 「这是?」亚织眼尖地抓住她左手,望着指上闪亮的戒指。萧一向没有戴饰品的习惯,这难道是…… 千秋也怀疑地望向萧。 「他送的。」萧甜甜一笑。 千秋和亚织对视一眼,了悟同时出现在彼此眼底。 「看来,妳到台湾的收获不只一点点。」亚织放开她的手,懒懒地问。 「我和亚织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千秋两手交握平放膝上,好整以暇。 「那倒未必。」萧浅浅一笑,眼神望向窗外。「他和我都明白,真正的难题,现在才开始。」 亚织和千秋一愣,互望一眼;萧也回头来看着她们,笑容转为灿烂。 「所以,真的出了什么状况,我还是只能仰仗妳们了,拜托了。」萧有礼地道,表情却一点都不像很担忧的模样。 但是,这种情况,才叫亚织和千秋放不下心,因为当萧出现这种神态时,就表示,她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 萧和龙泽星……真的是好事多磨吗? ※ ※ ※ 时近下午五点,川崎企业大楼会议室的绩效会议,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 「总经理,经过我的策略调整后,我们糖果部的业绩已经回升,不再下滑,而总绩效之所以比上个月低的原因,完全是因为糕饼部生产过剩、又出货太少,以至于造成存货过多。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我们也要受惩处,恐怕所有糖果部的员工都会觉得不公平。」糖果部长替自己喊冤。 这个绩效会议每个月举行一次,属于川崎企业的各类会社部长全都必须回到总公司做报告。金融、信息、百货各业都已经讨论完毕,也对自己所得到的奖励与惩处心甘情愿地领受,只有食品部争议最大。 「总经理,在整体销售业绩下滑的情况下,我们依然维持一定的贩售量,因为上个月市场上有新竞争者加入,以至于我们的绩效无法在短期内上升。但这并不表示糕饼部的同仁不努力,在报告后,我附上一份市场调查,请总经理查阅。」糕饼部长冒汗地解释。 「这明明是借口,市场竞争是一定有的,我认为连续三个月的绩效不彰,糕饼部要负全部的责任。」别想要他们糖果部跟着减薪。 龙泽星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手边的市场调查报告。 「两位部长请坐。」负责记录与维持会议秩序的小江荷子立刻说道,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 「哼。」糖果部长不甘不愿地落坐。 会议室顿时安静无声,众人静静等候。 龙泽星面无表情地看完资料,才抬起头,众人立刻挺胸以待。 龙泽星才要开口,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接着他的私人助理推门而入。 小江荷子立刻站起来,「冈本助理,现在正在开会,有任何事都请你等开完会再报告。」她义正辞严地请他出去。 但冈本助理却直直走向总经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龙泽星毫无表情的面孔软化了一点。 「请她到我的办公室,别忘了奉上点心。」他低声嘱咐。 「是。」冈本助理立刻退了出去。 小江荷子压下不满地回到座位,会议继续进行。 「有了新竞争者,并不是业绩下滑的理由。在竞争者加入之前,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但却没有适时因应,这点你必须负完全责任。」龙泽星不须严厉,说出口的话自然有威慑别人的效果。「所以,糕饼部处分不变,但如果下个月的月绩效能上升,公司会给予特别奖励。」 「谢谢总经理。」糕饼部长心服口服地接受处分。 「至于糖果部。」厉眸一扫,糖果部长立刻正襟危坐。 「是。」一脸趾高气扬,但对总经理仍然很恭敬。 「比起去年的表现,糖果部今年的绩效并不理想,我可以因为本月份的进步而取消处分,只要你能保证,年度结算时,糖果部的总绩效能高于去年,我甚至可以奖励糖果部的员工到国外旅游。但如果年底总绩效不佳,就扣除全体年终奖金,如何?」这份奖励很诱人,但惩处同样很骇人。 距离年终只剩三个月,糖果部长双肩下垂。以前九个月的成绩来看,只有上个月是进步的,其它前八个月之所以没受到处分,还是因为糕饼部的绩效上升才拉平。在场众人心知肚明,低头忍笑。 糖果部长这个人,是可以共享福,但无法共患难。不过他也有优点,即专业与对工作尽忠职守,但就是好大喜功了点儿。 「呃,既然同属食品部,如果糕饼部处分不变,那……我也没有意见,毕竟都是同事,应该受一样的待遇。」转得非常硬。 「那就维持原议。」龙泽星宣布,小江荷子立刻记下。「其它部门还有事报告吗?」 现场一片安静。 「年关将近,希望各位能继续努力,在年终会议上,得到最好的成绩。散会。」龙泽星收起资料,率先离开会议室。 其它人也纷纷起立离开,会议开超过下班时间,但没有人介意。要在川崎企业内工作并不轻松,但薪资与奖励制度却非常诱人,有功劳绝对不会被埋没,这让所有人都乐意在这里工作。 「总经理。」小江荷子收好会议记录,连忙追出会议室。 「有事?」龙泽星跨进专属电梯,小江荷子也跟进。 「公司有重要会议举行,绝不接受任何打扰,我认为冈本助理方才的行为非常不恰当。」她评论道。 「他的行为,是我准许的。」龙泽星淡淡回答。 「可是……」小江荷子咬了咬牙。「我是记录,有责任与义务维持会议流畅进行,冈本助理的行为,我必须纳入记录。」 「做妳该做的事,不需要因为任何理由改变。」电梯停在二十三楼,龙泽星跨出电梯。 「我……我认为冈本助理的行为不合公司规定,他不适合继续担任你的助理。」她大胆地道。 龙泽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语气淡漠。 「小江秘书,妳逾越本分了。」 「总经理,」她追到他面前,放下矜持,不顾一切地道:「你是川崎企业的最高决策者,龙泽顾问要我辅助你处理所有事务,并要我提醒你该注意之事,我……我只是希望总经理能有最好的人辅助。」 「例如……妳吗?」龙泽星沉沉地问。 小江荷子鼓起勇气迎视他,却无法不在他深邃的注视下退却;他的眼神,既慑人、也动人。 「小江秘书,妳在公司多久了?」 「六年。」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在进公司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深深爱慕着他。 「六年的时间,不足以使妳了解公司的规章与要求吗?」 她一怔。 「记住妳的职称、妳的本分,如果妳需要调职,可以提出申请;如果公司要妳更换职务,自然会发出人事命令。其它的规定,还需要我像新人训练一样,重新告诉妳一遍吗?」他甚至没有提高声音,但是小江荷子已经被他散发出的气势,震慑地不自觉倒退两步。 龙泽星没有多看她一眼,径自向前跨去,步向自己的办公室。 小江荷子不敢再跟向前,因为他说的很明白,她太放肆了,以为有龙泽顾问的交代,就可以对他建议任何事。但事实上,她什么都不是,如果再僭越,她极有可能因犯上而受到处分。 小江荷子不无伤心,她那么努力、认真工作,连龙泽顾问都赞许她的表现,为什么……他还是不肯真正看她一眼? ※ ※ ※ 龙泽星回到办公室,却没看见任何人,他微微蹙起眉,才举步要走向办公桌,立刻被人从身后抱住。 「你在不高兴。」 「萧。」他迅速回身,因为看见她而松了口气。 她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你不喜欢我来找你吗?」 「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他搂着她的肩一同坐进沙发,发现桌上空无一物。「冈本没有依我的交代,送点心给妳吗?」从她来到现在,至少半小时了,她连杯水都没有! 「是我要他不要送来的。」她忙道,然后抚着自己的肚子,苦着脸道:「来找你之前,我才和千秋、亚织喝下午茶,吃了一堆东西,现在肚子好饱。」晚餐大概是吃不下了。 他这才舒眉笑了。 「活该,妳一定又贪吃蛋糕了对不对?」他轻轻揉抚她的腹部。 「好吃嘛。」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依偎着他。 回日本后,他似乎更忙了,每天晚上不到十点不回家。她总是在庭园的走廊等他,而他一回到家,也总会先到庭园去和她聊聊,然后才回房梳洗休息。 她享受了一会儿这种甜美亲昵的气氛,然后才抬起头,睨望着他。 「刚刚,我看到有人一路跟着你回来。」 「哦?!」他眼一低,就看见她含醋的表情。 「你都没有任何解释吗?」她闷闷地问。 「妳该知道,我只在乎妳。」其它女人都入不了他的心、他的眼。 她一听,满意地笑了下,但很快又板起脸。 「我讨厌别的女人对你有非分之想。」她用力抱住他,咕哝地抱怨。 「萧。」他叹息而笑。「妳也信任我的,就不要为一些小事生气好吗?」 「我就是小气嘛!」对爱情,她的占有欲是很强的,也因为这样,所以她会为了捍卫所爱而战斗。 对于她的爱吃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但她吃醋的表情实在也可爱的让人疼爱。 「公事上的接触不可避免,但我保证绝不会让别的女人靠近我半步,这样可以吗?」舍不得训斥她,就只好以承诺来让她安心了。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同意。 「这样才乖。」他吻了她的唇好一会儿才放开。「我还有公事要处理,让冈本先送妳回去好吗?」 她摇摇头。「不要,我等你。」 「妳会无聊。」他提醒。 「没关系,我可以玩notebook。」她才不担心。 他没辙了,只好把自己备用的计算机交给她,然后才继续埋首公事。 ※ ※ ※ 晚上九点,龙泽星与川崎萧回到家,龙泽吉就坐在客厅里等他们,意外的是,小江荷子也在。 「父亲。」 「吉叔。」 一进门,两人同时意识到不对劲。他们没有手牵着手、没有对看,问候声却同时出口。 「小姐,妳出去一天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龙泽吉慈爱地朝川崎萧说道。 「哦!」瞄了星一眼。「也好。那我先失陪了。」翩翩往后院而去。 龙泽吉这才看向儿子。 「公事都处理好了?」 「是。」龙泽星恭敬回答。 「坐下吧。」龙泽吉示意道;龙泽星依言落坐。「我听荷子说,你拒绝她的帮忙?」 「我有助理,如果人手不足,我会向公司多申请一个助手,但,那不代表我会要一个未尽自己分内工作,却又任意僭越职分的下属。」龙泽星说得很明。 能当上秘书处副秘书长,小江荷子的工作能力当然受过肯定,但近几个月来,她工作却常常延迟,有时甚至要同事代为完成,这些情形他了若指掌,只是不说而已。 小江荷子咬着下唇,自知理亏地垂下脸。 难道她有些事没有说明?龙泽吉不动声色,依然看着儿子。 「那么,今天在公司的重要会议中,冈本任意进入,这是怎么回事?」 「冈本只是来告诉我,小姐到公司了。」龙泽父子处理公事时,同样不许任何人打扰,但只有一个人可以例外。 原来如此,龙泽吉明白了,但也觉得奇怪。 「小姐怎么会到公司去?」 「她和朋友约了聚会,地点离公司不远,所以散会后直接去公司找我,再由我送她回来。」顿了一顿,龙泽星绕回话题,「父亲,可以请你说明小江秘书干涉我处理事务的原因吗?」 先是台湾之行,然后是会议记录、准备资料,凡是他将进行的工作,她都参上一脚,这点,光一个小小的秘书是办不到的。 「是我特别允许的。」龙泽吉坦白道:「除了让她协助你之外,也是为了让你们多一点相处时问。」 「什么意思?」龙泽星皱眉,想起萧说过的话──小江荷子很得父亲的欢心。 「星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却因为忙于公事,到现在都还没有交往对象。」顿了顿,「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我也快过六十岁,当然寄望你能早日成家,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荷子当成结婚对象交往。」 龙泽星表情不变,缓缓地道:「这就是你特别礼遇她的原因?」 「荷子工作能力足够,性情也温婉,她可以成为你的贤内助。」龙泽吉很客观地评论。 「父亲,我拒绝。」龙泽星坚定的丝毫不留余地。 「嗯?」龙泽吉沉声一应。 「在公事上,我无法忍受一个公私不分的下属;在私人上,我并不想要一个会用心机的妻子。」她会先讨好父亲,就足够证明她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 小江荷子面色一变。 「如果你还为今天的事介意,那是出自我的允许,不是荷子的本意。」龙泽吉明显袒护她。 「父亲,关于婚事,我自有主张,请父亲不要干涉。」龙泽星不卑不亢地说道:「另外,在谈论私事时,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小江荷子震惊地倒抽口气,一脸受伤。 她没想到龙泽星会是一个这么无情的男人。他不只公事无情,连待人处事也那么无情! 「我……龙泽伯父,我先回去了。」她跟舱地站起来。 龙泽吉威严地一喝:「妳留下。」 第九章 龙泽星沉稳地望着父亲。 「荷子是我视为未来媳妇的人选,如果我们要谈的是你的婚事,她可以在场。」龙泽吉说道。 他对家族与非家族之人的界限分得很清楚,荷子今天能站在这里,代表她已经得到龙泽吉的认同。 突然,龙泽星笑了。 「父亲,你还有第二个儿子吗?」 「你胡说什么?!」忠诚,是龙泽吉这辈子最自豪的事,不论是对主人或对婚姻,他都绝不可能背叛。 而他已逝的妻子,只有生一个儿子,叫龙泽星! 「如果没有,那小江秘书绝不会成为你的媳妇。」龙泽星语气虽然平淡,却很坚决。「因为我绝对不会娶她。」 「你要违抗我的意思?」他从小就听话的儿子……变了?! 望着父亲震惊的脸,龙泽星的语气软了一点。 「父亲,我愿意听你的话,做任何让你高兴的事,但那并不包括让你决定我的人生伴侣。」 龙泽吉瞪着他,龙泽星却唤了司机进来,吩咐他送小江荷子回家。 龙泽吉没有反对,小江荷子只能暗自恼怒地离开。 客厅里,父子俩继续对峙。 「父亲,我已经有钟意的女子。」良久,龙泽星先开口。 「是谁?」龙泽吉神情期盼。 「是萧。」 龙泽吉呆住。 「川崎萧。」 龙泽吉震惊的表情,渐渐转为震怒。 「我告诫过你……你……」他气得话都说不全。「你还明知故犯!」 「父亲,感情的事不由人,我抗拒过,但是仍然无法制止自己。」对这一点,龙泽星是知错的。 因为他终究是违背了父亲的要求,而且是他最重视的一项要求。 「你……」龙泽吉气得用力甩出一巴掌,龙泽星不闪不躲,心甘情愿承接下。「你不但让我失望,也存心要气死我!」 「对不起。」龙泽星低首道,没有反驳。 「我绝对不会赞成!」龙泽吉吼道。 「为什么?」龙泽星抬眼,他一直不明白父亲反对的理由。 「龙泽家世代视川崎家为主,绝对没有逾越身分、奴仆娶小姐的理由。你立刻离开日本,在小姐出嫁前,不许你回来。」龙泽吉迅速下决定。「小姐的对象,我已经找好,就等小姐点头。」 「她不会嫁。」龙泽星第一次正式反对父亲。「父亲,你一向精明,难道看不出来小姐逃婚的真正原因?!」 「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对不允许你乱来!」龙泽吉厉声斥责。「你立刻收拾行李到机场,搭最近的一班飞机到美国主持分公司,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不。」他不会留下萧一个人。 「你还敢说『不』,难道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吗?」龙泽吉气得呼吸不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你不走也可以,但是要立刻与荷子结婚。」 「父亲!」龙泽星真不敢相信,做事一向慎谋远虑的父亲会作这种要求,父亲真的是气过头了,但也很不对劲。 他违背父亲之意,父亲会生气是自然,但没有理由气成这样。如果只是身分差距才坚决反对,未免太牵强了。 「我不会与荷子结婚。」他正视父亲。「我想娶的人只有一个,除了萧,我不会娶其它人。」 「你、你……」不孝子! 龙泽吉抚着胸口,呼吸困难地往后倒去。 「父亲?」龙泽星立刻向前。 「你……你存心要……为飞死……」 龙泽吉突地昏了过去。 ※ ※ ※ 紧急送医的结果,是高血压,若非及时送医,现在很可能已经中风了。 龙泽吉在清醒后,接受医生的建议,继续留在医院作调养与观察,但是他坚决不见自己唯一的儿子。 除非龙泽星答应与荷子结婚,否则他不见这个不孝子。 他住院三天,龙泽星每天到医院探病都被拒在门外,他只好向医生询问自己父亲的情况,确定父亲的安好。 龙泽吉这回是铁了心,跟儿子杠上了;龙泽星公司、医院、家里三头忙,川崎萧看得都舍不得了。 事情发生后,龙泽星一直不肯让她去医院,就担心她也受到父亲怒火的波及。但眼看他们父子闹得这么僵,川崎萧决定偷偷溜去医院。 找了个确定龙泽星会在公司的时间,她来到龙泽吉的病房。护士正好帮他量完血压,一切正常,医生已经宣布他可以出院。 「吉叔。」川崎萧缓缓走到病床前。 「小姐,妳怎么来了?」龙泽吉惊讶地道。 「我担心你。」 「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要担心,倒是我不在,小姐要好好照顾自己。」龙泽吉反而还担心这个从小被人呵疼到大的小姐呢。 见他没有半点不悦,依然很宝贝她,川崎萧低低开口: 「吉叔还在生气吗?」 「嗯。」他点头,但补充:「我气的是那个混小子,跟小姐无关。我知道一定是那个不孝子引诱妳。」 小姐这么单纯天真,怎么可能敌得过他那个在商场上混过、心思缜密的儿子?! 「吉叔,你那么疼我,可是……却那么反对我嫁给阿星,是不是……我不够资格作你的媳妇?」 「小姐怎么这么说?!」龙泽吉大惊失色,立刻反驳:「我绝没有这种想法,是星儿配不上小姐!」 「身分上的事,我根本不介意,相信爸妈也不会反对,为什么吉叔却这么坚持?」她真的不懂。 「小姐,主人就是主人、奴仆就是奴仆,就算时代改变,我的观念依然不会变。龙泽家的人,必须守护川崎一家,努力使川崎家更好,但绝对不是引功自傲地去以下犯上。」龙泽吉正色声明。 「我和阿星只是相爱,阿星并没有以下犯上。」她澄清。 「他妄想娶妳,就是以下犯上,更不要说他还带坏妳,利用妳为他说情。」想到她一个人来,他就生气。 「阿星没有利用我。」川崎萧连忙为心上人辩驳。「我是刻意趁他不注意才来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来,他没有带坏我。」 「但是他引诱妳。」一样罪无可赦。 「阿星没有引诱我,是我……是我追求他的。」川崎萧坦白地道:「我从小就喜欢他,可是他一直不肯接受我;如果不是我在台湾故意刺激他,他根本不敢爱我。因为,他记得你的交代,一直遵守着。」 「既然记得,他现在的行为就更不可原谅。」反正千错万错,都是那个不孝子的错。 川崎萧幽幽地望着他。 「吉叔,爱上我,是一种罪过吗?」 「对龙泽家的人来说──是。」他斩钉截铁地道。 「如果我和阿星坚持要在一起呢?」川崎萧不抱任何希望问。 「那么,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他是我儿子。」龙泽吉坚决地道,但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慈爱。「但是,小姐依旧是龙泽吉的小姐,永远不变。」 「吉叔,你不希望我幸福吗?难道我的终身幸福,比不上身分重要吗?」 「小姐当然应该拥有幸福与快乐,但这些不是星儿给得起的。」他配不上川崎家小姐高贵的身分。 「吉叔,我爱阿星,只爱他一个,除了他,嫁给谁我都不会快乐。」川崎萧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归向,她的眼神坚定、表情坚定地告诉他。「或许应该说,这辈子,除了阿星,我不会嫁给别人。」 「小姐,妳还太年轻,把爱情看得太重要。」吉叔叹口气,劝道:「妳太少接触其它人,才会把对阿星的依赖误以为是爱情,等以后真的遇上妳心爱的人,妳就会发现妳现在说的话,就像小孩子出麻疹,过了就好了。」 「吉叔,我并不小了,我知道什么是爱。」她辩解。 「那什么是爱?」龙泽吉好笑地反问。 「也许我无法说的完全,但我很确定,我希望阿星永远陪在我身边。如果失去他,谁也无法取代,而我的生命再也不会完整。」 「傻话。」世上没有什么是无法取代的,他也年轻过、爱过,但他从来没有因为失去所爱的人就灰心丧志。他握起她的手,语气关爱而真诚,「小姐,星儿配不上妳,妳还是离开他吧。」 「吉叔……」 「我只有这个儿子,」他又继续道:「我知道他很固执,所以,小姐,就当吉叔求妳,妳离开他好吗?」 「我……」她心一窒。 「我只求妳这件事。」他甚至要起身行大礼,川崎萧立刻阻止。 「吉叔,你不要这样……」 「答应我,小姐,吉叔拜托妳!」 「我……」川崎萧咬着下唇,「如果……如果我不是川崎萧,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吉叔会不会接受我当你的媳妇?」 「这……」龙泽吉无法回答,既不希望她难过,也不希望肯定的答案会给她任何错误的期待。 「吉叔,你还是先静养身体吧。」川崎萧扶他躺好,「我先回去了。」 「小姐,我求妳的事……」 「让我想一想。」 「也好,小姐,叫司机来接妳。」龙泽吉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又嘱咐道。 「吉叔放心,司机就在医院外等我。」川崎萧回道。 「嗯,那小姐慢走。」他目送她离开。 ※ ※ ※ 抚着戒指,川崎萧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站在庭院里。秋末的夜,己有初冬的寒冷,她却浑然未觉地坐在走廊地板上,呆呆地望着庭院。 龙泽星一回来就收到厨娘的通知,说她连晚餐也没吃,一个人待在庭院,吩咐任何人都不可以去打扰她。 「今天她一直在家吗?」他问。 「小姐出去了一趟,听司机说,是去医院。」厨娘老实回答。 龙泽星心里有数,吩咐众人休息后,他就来到主屋后的庭院。远远的,只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 「为什么一个人去医院?」他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触觉令他皱眉,他立刻脱下外套,替她穿上后,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 她全身上下凉的几乎没一点温度! 「我担心吉叔的病,」她略带沙哑地开口,连忙清了清喉咙。「所以去看看他。」 「从下午回来后,妳就一直站在这里,连外套也没穿!」他拧起眉,表情十足凶恶。 「我一时忘了嘛,不是故意的。」她吐了吐舌,在他怀里摩蹭着。「对不起嘛,我以后会小心,不要生气。」 他瞪她一眼,她拚命装无辜,祈求的眼撒娇地睐着他,他的气就发不出来了。 「以后不许再忘记。」他要求。 「一定。」她保证。 他这才缓和了表情。 「妳去医院和父亲谈了什么?」 「没什么呀,我只是关心他而已。他气你,可是不气我。真奇怪,明明是同一件事,吉叔却分得那么清楚。」她咕哝着,想不明白。 听这种话,就知道父亲对她仍一如往常,这才放心了下来。 「妳没问我们的事?」这他就不信了,她不会没事跑到医院去。 「有啊,可是他还是不赞成。」她泄气地道。 「没关系,慢慢来。」这事急不得,父亲固执的观念不会那么容易就变更。不过,他也已经打越洋电话请帮手回来了。 「阿星,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对不对?」她仰起脸,望着他问。 「当然。」绝对肯定。 「无论要花多少时间,我们都会在一起,努力得到吉叔的祝福,对不对?」她又问。 「是。」他点头。他们的婚礼,一定要得到众人的祝福,他希望她可以当个快乐而无憾的新娘。 「你一定会努力让吉叔同意,让我们的婚礼完美无缺,而且会娶我当你的新娘,绝对不会娶别人,对不对?」 「当然。」他只爱她,也只要她,谁也无法取代。 「一定哦!」 「一定。」她今晚为什么问这么多次? 「这样我就放心了。」她放心地低哝一声,用力偎着他。 「萧,妳不对劲。」他皱眉,低头望着她,她却闭上眼。 「我只是有点累,想睡觉。」她模糊地道。 「想睡觉还不回房,居然一直在这里。」他好气又好笑,一把抱起她往她的房间走,因为她全身都靠在他身上了,看起来像打算把他当床铺使用。 拉开她房门,他将她放上床榻。 「阿星,我爱你。」在他帮她盖被的时候,她低语。 「我也爱妳。」他轻啄了下她的唇,起身把灯光转成适合睡眠的亮度,才关上门,回自己的房间。 ※ ※ ※ 成田空港,一架昨天由温哥华起飞的班机刚刚抵达,龙泽星便已在机场出口等候。 「老爷,夫人。」看见一对携手走来的优雅夫妇,他立刻向前迎接。 「阿星。」走到他面前,将行李交给司机后,川崎裕介立刻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妻俩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请老爷与夫人先上车,我会沿路慢慢解释。」龙泽星恭敬地道。 「好吧。」川崎夫妻只能点头。 「请随我来。」 一上车,龙泽星立刻开始说明事情原委。 ※ ※ ※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萧与村井家取消婚约的事他们知道,但他们却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居然这么复杂。 川崎夫妇此刻也才明白,他们对女儿的感情归向实在太不了解了。没想到她与阿星早就情投意合,他们之前却同意阿吉的建议,鼓励她下嫁村井家。 回到家,川崎裕介稍作歇息后,长长吐出口气,才望向龙泽星。 「等我和萧谈过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有了上次的错误经验,川崎裕介这次打算先彻底了解女儿的心思后,再作出决定。 「是,谢谢老爷体谅。」龙泽星弓身行礼。 「别多礼了。」阿星的优秀他是明白的,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对了,萧呢?」这才发现,女儿好象不在家。 龙泽星也发现了,立刻找厨娘来问,厨娘说萧背着个小背包出去了,没让司机送,也没交代她要去哪里。 他直觉不太对劲,才想去找人,龙泽吉却在这时候出院回家。 「老爷、夫人?!」看见川崎夫妇,龙泽吉惊讶无比,再望向一旁的儿子,他顿时明白了,也沉下脸。「你不该打扰老爷和夫人。」 「不要怪阿星,你应该早点把事情告诉我们的。」回到日本后,川崎夫人首度开口。 「夫人……」龙泽吉神色复杂。 「大家都坐下吧。」川崎裕介说道。在处理两个孩子的事情之前,他们三个为人父母的应该先谈一谈。 龙泽父子迟疑了下,然后才同时落坐。 「所有的事,我都听阿星说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川崎裕介正对着龙泽吉。他们夫妻俩在女儿十六岁后便长年在国外,将女儿托他照顾,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关心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应该告诉他们的。 「阿星与小姐的事不作数,我认为没有必要拿这种小事,打扰老爷和夫人。至于与村井家的婚事已取消,村井长野私德不修,不配娶小姐,小姐也不愿嫁给他,这是事实。」龙泽吉自认处理得很好。 「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川崎家着想,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坚决反对阿星和萧的事?」川崎裕介再问。萧的意愿先不论,龙泽吉反对他们成婚却是事实。 「是阿星太乱来,诱拐了小姐,我在这里向老爷与夫人赔罪。」龙泽吉大声地道,并且弓身致歉。 「你没有错、阿星也没有错,不需要赔罪。」川崎裕介扶起这个长他两岁的管家兼好友。「坦白说,如果只是因为身分,那么你可以放心,只要两个小孩子真心相爱,我同意将萧嫁给阿星。」 「老爷?!」龙泽吉错愕。 「阿星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处事的态度,我都很欣赏,把萧交给他,我很放心。」他相信阿星不会亏待萧。 「不行。」龙泽吉激动地反对。「星儿对小姐的照顾,不是为了要高攀小姐;龙泽家的忠心,更不是为了想将川崎家的一切据为己有。」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对吗?」川崎裕介深思后才道:「你担心阿星一旦娶了萧,别人会说龙泽家别有居心,目的是想趁机霸占川崎家的财产?!」 「龙泽绝对没有这种想法。」龙泽吉正色道。 「我当然明白你不会有这种想法,你的为人我信得过,否则不会把唯一的独生爱女托给你照顾。」川崎裕介缓和地一笑。「龙泽,我们都是活过半百的人了,旁人的眼光对我们来说已不重要,只要问心无愧,也不必怕别人多说什么。」 「老爷一向宽容。」但现实却不一定如此。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川崎裕介再问。 「没有了。」龙泽吉回道。 「是因为我,对不对?」川崎夫人突然开口,所有人目光转向他,「龙泽,你还记得你父亲的交代,对吗?」 龙泽吉眼神闪了下。 「平子……」川崎裕介也明白了。 「川崎家虽然人丁单薄,几代以前,却曾是一城之主。但自从战国时代结束,川崎家便沦为平民,历代守护川崎家的龙泽祖先,便立誓要让川崎家再度步上崇高的地位。 后来,川崎家在商界上拥有一方地位,但这只是第一步。有了钱,再来便是权,既然川崎家无人从政,那么与政界之人联姻,就是最快的方法。」川崎夫人停顿了下,「你会挑上村井家作为萧的对象,也是因为村井家在政界的地位,对吗?」 龙泽吉不语。 「原本,裕介该娶一名议员千金,可是他爱我,坚持娶我,龙泽叔反对不了,所以才交代你,无论如何要让萧嫁入政界,对吗?」川崎夫人直直望着他,不必他回答,已经肯定了答案。 前一代的遗志,留传给下一代,代代相传。人们可以管束下一代,却无法违背上一代,尤其当上一代已殡天时,那么遗愿,就成了一种比法律契约更禁锢人心的约束。 「龙泽,是这样的吗?」川崎裕介不无惊讶。但他绝不后悔娶了平子,她是他此生唯一爱的女人。 「是。」既然夫人明白,他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龙泽家的天职,就是辅佐,让川崎家的未来更加光亮。 「龙泽,你忘了川崎家的人有多固执了吗?」川崎夫人叹气。「萧身上流的是川崎家的血,她是川崎家的孩子,当年龙泽叔都阻止不了裕介的婚事,你认为你真的可以改变萧的想法吗?」 「我可以!」龙泽吉很肯定。「星儿是我的儿子,如果他硬要娶小姐,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承认这个儿子!」 龙泽星一震,却不是因为父亲的话。 「父亲,昨天萧去医院看妳,你对她这么说了?」龙泽星凝重地问。 「是。」小姐本性善良,她不会忍心见他老来无依的。 龙泽星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走向后院,直奔萧的房间。 在场三个长辈面面相觑,龙泽星的情绪向来内敛,绝不会有这种失态的时候出现,他们也觉得不对劲,立刻跟上去。 和室房内,所有摆设都整整齐齐,龙泽星站在书柜前,手里握着一张纸,神情,竟微微颤抖。 萧…… 「怎么回事?」川崎裕介立刻问。 龙泽星深吸口气。「她走了。」 「走了?!」三个长辈同声道,有惊有疑。 龙泽星将手里的纸交给他们。 阿星: 原谅我不告而别,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懂我的心。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说服吉叔同意我们的婚事哟!我等你。 爱你的萧 「这是什么意思?!」三名长辈犹自震愕,但龙泽星已恢复镇定。 「萧走了,因为她知道,再留下,会让我和父亲决裂。」龙泽星面对川崎家夫妇。「她再留下,只会让父亲找更多对象给我、或者安排更多对象给她挑选,所以她走了。」 「你知道她去哪里?」龙泽吉抓着纸张问。 「不知道。」 「小姐明明说她等你。」如果他不知道小姐的去处,小姐又为什么只说等他?! 「萧不会告诉我她在哪里。」因为她连要走都不跟他说,但这笔帐等事情解决完,他找到她的时候,再好好来算。「因为我一旦知道她在哪里,就一定会把她带回来,这样就失去她离开的意义。」 「阿星,你立刻去找萧回来,我同意你们的婚事。」川崎裕介立刻下令。他搂着妻子,两人都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外。 「我不会去找她。」龙泽星摇头,望向父亲。「如果父亲一直不同意,我们分开也好。」 「这是什么意思?」龙泽吉追问。 「老爷、夫人,很抱歉让你们赶回来,让你们担心,萧不会有事的。我先告退。」说完,龙泽星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星儿!」龙泽吉再唤,儿子却不曾回头。 萧,妳让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生气妳的自作主张。龙泽星沉沉地闭上眼。在他的爱意已然宣泄、不再保留时,见不到她对他来说,将是一种无尽的折磨。他会想她、无穷无尽地想,却又得克制自己不能去找她。 萧……妳……妳真是乱来! 第十章 「恶……」 一大清早就听见这种声音,绝对会坏了任何人吃早餐的胃口。 随着一道轻纤的身影无力地飞奔入浴室,另一道充满活力的修长身影也随之进入,作搀扶和递纸巾的工作。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不论当时是三生有幸,还是眼睛脱窗,这桩孽缘,都在十年前注定。 「怎么样?」见她擦完漱完口的嘴,脸色略微苍白地倚着自己,那道修长身影只好扶起她,慢慢走回餐桌。 「还好。」靠着椅背,她居然露得出笑容。 这样叫还好?!她一脸恐怖地瞪着那张苍白容颜。要是晚上看了,比鬼还可怕耶! 「医生说,这种情况是正常的。而且有一种说法,说怀孕的人要是孕吐得越严重,通常流产的机率就愈低。」她当然看得懂好友脸上表情所代表的意思,所以更一脸笑容。 翻翻白眼,满脸黑线条的无奈。 明明她是这么一个潇洒自主、凡事拿得起放得下的独立女人,偏偏她身边的朋友,却一个比一个痴情,真是见鬼了! 「对不起嘛,亚织。」她虚弱地道,脸上却有一股满足──那种属于幸福的人才有的满足。「我知道我很麻烦妳,可是我又不知道能去哪里。千秋那里离我家太近,除了妳,我实在──」 「别说了。」亚织嫌恶地道。「不准妳再说什么打扰、麻烦,是好朋友,就别说这种无聊话。」一听到这种客套话,她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我就知道亚织最好了。」萧笑瞇了眼,看起来就是一脸满足,一副就是她不会计较的模样。 真……真是的。可是朋友都交到了,还能怎么办呢?亚织无奈地想。唔,也许以后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她再不客气地把萧「麻烦」回来就是。 两人继续吃早餐,温热的稀饭配上咸鱼松,对萧害喜后不佳的胃口极有帮助,所以亚织也就每天早上起来熬粥了。 「萧,我没有赶妳走的意思。不过,妳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亚织先声明,然后正色问道。 以萧现在这种情形,怎么样都需要人在一旁照顾,虽然她知道这件事后,就尽力恶补相关的知识,但她的照顾,总还是比不上「他」。有心爱的男人在身边,萧一定会觉得更有安全感。 「我也不知道。」萧对这件事倒是很坦然,非常顺其自然。「也许不回去了,也许……很快。」这要看他什么时候来找她。 「不回去?」亚织皱眉。「那万一妳肚子里的东西溜出来了,妳也不打算让他知道吗?」 「事情应该不会到那么惨的地步。」对这点,萧很乐观。 「真不知道妳哪里来的信心。」依亚织所听来的事件始末,她从不觉得这是一件好解决的事。 须知,愈有历史包袱的家族,想打破传统观念就愈难。 「有他在呀,我相信他一定能解决所有的事。」萧揉了揉还看不出异样的腹部,脸上的表情因为想起他而温柔。 连萧自己都没想到,她可以忍受这么久不见他。也许是因为怀着希望,肚子里又有一部分的他,才让她捺下了相思,没有因为见不到他而茶不思饭不想。 但是,有时候午夜梦回,她还是会突然醒来,很想念很想念有他在身边、窝在他怀里的夜晚。可是,她得坚强一点,不能被思念打败。 「我还是不太懂,为什么妳得用这种方法。」亚织颇不能理解。 「因为我了解吉叔,也了解星。」星知她,一如她懂他。「为了我,吉叔已经把话说的很绝,阿星不会辜负我,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失和。我的失踪,一来是给大家冷静的机会,二来也是转移焦点。」免得吉叔一直病下去,让阿星陷入两难。 亚织瞄了瞄她,真不知道该说她笨,还是聪明。 男人是不太可靠的,她从来也不会倚靠男人,偏偏萧对他是依赖、也信任的不得了,现在只希望他不会令萧失望啰。 「我记得妳今天要去医院检查,对吗?」吃完早餐,亚织开始收拾桌面。 「嗯。」萧点点头,帮忙擦着桌子。 「要我陪妳吗?」 「不用了,妳去忙开店的事吧!待会儿我就会好很多了,可以自己去。」只是害喜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她还应付得来,不需要亚织老是跟前跟后,操那种多余的心。 「好吧。」亚织边洗碗,耸了下肩。「需要我陪妳的时候,记得直说。」 「我会的。」萧点点头。 「千秋说今天要来大阪出差,下午会绕过来看妳,妳看完医生后,就乖乖回家等她吧。」摆好碗筷,擦擦手,亚织准备出门去。 「好。」萧乖乖地应,觉得自己真像小孩。 「我出门了,有事再call我。」一手拿起包包甩上肩,一手拿着外套,在玄关处换上脱鞋,再开门出去。一连串动作完全流畅自然,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个人的个性绝对是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里看出来的,潇洒的亚织,行事绝对干脆;那她又是什么个性呢? 嗯……固执。萧对自己吐了吐舌,然后看着自己的腹部。她希望这里头的小东西像他多一点。 ※ ※ ※ 一切正常。 医生送她四个字,再叮咛一些注意事项,才预约下次回院检查的时间。 在医院,医生最大,她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 路过蛋糕店,想到千秋下午要来,川崎萧转身进去买些好吃的蛋糕,cheesecake、黑森林,不喜欢提拉米苏、咖啡……唔,她不能吃,给千秋好了;再三个布丁,一个留给亚织…… 买满一个小礼盒,结完帐后,她很满足地回家。虽然她现在不适合咖啡,但是千秋煮的水果茶超级好喝,哇……想起来就流口水。 愈想愈高兴,川崎萧一路轻快而且笑容满面的走回家。 回到亚织住的小屋前,千秋已经站在门口。 川崎萧先看到她的背影,正打算吓她一跳时,不意瞥见另一道眼神,她当场惊愣住,连手上的小礼盒掉到地上了都没发现。 千秋正好转回身,只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飞奔过她眼前。 「阿星!」不由分说,直直扑进他怀里。 他及时张开怀抱作好准备,但仍是被她的冲势扑得倒退了两步。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她迭声地说,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摩蹭。 她这样……真的很小人!这些话应该是他说的,因为不告而别的,就是她这个小笨蛋! 心里想得凶狠,但他紧锁的眉头,却渐渐舒畅。 幸好……她还知道先承认想他,否则他绝对很乐意打她一顿屁股,以惩罚她的胡作非为。 像这样,怀里紧紧地拥抱娇细的身躯,耳边听着她撒娇的柔细声音,这种感觉……彷佛睽违了一辈子之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而且一定可以找到我。我很乖,都没有乱跑,一直在这里等你。」她头颅埋在他肩上摩蹭,本意是想灭火,但说出口的话却再度勾出他隐没的火气。 「妳什么话都没说,只带着个随身的小背包就走了,然后留下一张语焉不详的纸条,让所有人看不懂,这样叫乖?!」他忍不住想吼人。 「哪有,你就看懂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找到我。」她抬头为自己辩驳。 生平没有这么失控过,如果不是脑袋里还有一丝丝理智,记得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很可能会错手掐死她! 「为什么不告而别?」他质问。 「很简单啊!」她声音软了下来。「因为我继续留下,只会让你和吉叔的关系更僵;我走了,你们才能冷静坐下来,好好说话。」 她知道吉叔有多固执,在医院的时候,吉叔的话意已经非常明白。他是吉叔唯一的儿子,她知道他有多孝顺,她不能害他们父子不和。从来也没想到,她爱他、他也只是爱她,结果他们父子却弄得那么僵。 龙泽星瞪着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决定确实有几分道理。 父亲一开始还坚持反对,连老爷夫人赞成了,他却还是反对。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继续音讯全无,老爷夫人因而滞留日本,担心不已;而他整日埋首于工作,没找她,也没让步;再加上,父亲派出去找她的人全都没消息响应,才终于肯定,她是真的离家出走,不是作戏。 老人家的观念根深柢固,他也不强求更改什么。 直到某一夜,龙泽吉看见他独自一个人站在庭园里,呆望着她空空的房间,才渐渐明白他们的感情有多深。 一个善良,因为不忍见他们父子失和,所以出走;一个用情至深,因为明白她的苦心,所以甘愿忍受离别。 这对孩子…… 龙泽吉的心,终于软了下来。他已年近六十,人生都过一甲子了,还有什么看不开? 他们相爱,却也孝顺,不曾想过拿爱情来当作自私的借口,为求相守就舍弃身边的一切。他们真的是长大了、也成熟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龙泽吉反复思考,名声和权势不是人生的仅有,荣耀如果要以所有人的一辈子遗憾去换取,那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所以,他不再反对了;而龙泽星,这才开始找她。 好漫长的三个月呵! 「你瘦了。」她抚着他轮廓更深的脸庞,眼里满是心疼。 「妳却过得不错。」离开这些日子,她一点也不受影响,看起来就是一副好吃好睡的模样。 「可是,我的思念一定不比你少。」不是在比较,只是诉说,而后,她缓缓吻住他的唇。 尽管重逢是那么高兴、那么激动的事,他们却只是贴着对方,缓缓细吻,然后,仍是依偎地拥抱。 龙泽星放她落地,她的脸侧靠着他胸膛,聆听他的心跳。 「妳不想知道家里的情况吗?」他问。从刚刚到现在,她没有问过一句关于父亲的事。 「想,但不用问,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没有得到吉叔的同意,他不会来。 龙泽星低头埋入她的发丝里,微笑。 「跟我回家,好吗?」他低问。 「嗯。」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老爷和夫人也回来了,他们会为我们主持婚礼。」他们的婚期,那三个长辈早就安排好了,现在就等她这个新娘回去。 「爸爸和妈妈?!」她惊喜地抬眼,高兴地大喊:「阿星,我爱你!」他果然很厉害,全都搞定了耶! 「那很好。」他笑着,贴住她的额头。 「我们现在就回家,我打电话跟亚织告别。」她太高兴了,以至于没发现他的笑容有些不对劲。 「我们当然要回家,不过在回家之前,我们有几件事要说清楚。」他定定站在原位,锁住她纤腰──咦,她好象胖了一些些。 「回家再说呀。」她急着看爸爸妈妈。 「现在说。」他硬是定在原位。 「哦。」她乖乖站好,疑惑地瞄着他奇怪的表情。 「首先,妳先承诺,以后绝对不准再留书出走。」他郑重要求。所有的事,都在他预期之内,他自然也想好了办法应付,唯独她! 这种情形,下次绝对不可以再有,所以他非得一次教乖她不可。 「那当然。」她才没那么闲,这招是非常时期才用的。 「说。」他一定要听到她承诺。 「好。」她顺从地说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不告而别。」顿了一下,「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还没有,我们还有一笔帐要算。」他缓缓说道。 「帐?」 他勾了抹毫无笑意的笑容。 「关于妳自作主张离家出走……」他还没说完,她已经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打断他。 「呃,我想爸爸妈妈和吉叔一定很希望我们快点回去,我们还是先回家吧。」牵起他,不由分说拉着走。 「不急,我已经跟他们说过,我们会明天才回去。」他好整以暇地拉回她,将她困在怀抱里。 「呃、呃……阿星……」他的表情好可怕,怎么办?怎么办? 这种笑里藏刀是用来对付商场上的敌入,怎么可以用在她身上嘛!她终于明白囚犯要上刑场时是什么感觉了。 因为──她现在就是! 「妳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要说吗?因为我真的很生气。」看在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份上,他多给她一次灭火的机会。 「呃,呃……」她慌乱地没了主意。他语音愈轻,就愈可怕耶。 「亲爱的小姐,嗯?」 「我……我……」只好孤注一掷了。「我怀孕了。」 龙泽星愣住,他有没有听错? 「妳说什么?!」 「我怀孕了。」她硬着头皮再说一次。 龙泽星笑容没了,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心头的火气更汹涌了。 「妳怀孕了,居然没有告诉我……萧……」他咬牙切齿。 「你不可以对我凶,会吓到我,也会吓到娃娃。」她连忙提醒,还装出柔弱可怜的模样抚着肚子。 轰──龙泽星再度失控发火。 她……她……她真的很欠教训! 尾声 可怜的龙泽星,他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爱上萧这个刁钻的女人了。 千秋拾起那盒蛋糕点心,靠墙站在一旁,预料他们大概不会那么快「重逢」完,干脆边吃边看戏了。 「现在是什么情形?」亚织接到千秋的通知,匆匆由店里赶回来,那对恋人却还在那里低吼个没完。 「就这样啰。」千秋用下巴预了顶那两人的方向,然后把蛋糕分享给好友。 「我想也是。」 爱上萧这种脑袋老是转弯、永远不会依直线想事情的女人,真不知道该说龙泽星是幸还是不幸。 阿门,上帝祝福他。 「我想,最后龙泽星一定敌不过萧的『可怜』攻势,弃甲投降。」帐,是一定算不成的啦! 亚织看了看那边正努力挤出眼泪以博取同情的萧,然后再转向千秋,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全书完】 编注:请继续锁定【猎爱同盟会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