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老公》 楔子 「匡当──」一声,冰咖啡飞溅上一片白色的裙襬,整组托盘也随之掉到地上。 「妳!」今年夏天最新款的名牌洋装就这么被糟蹋,坐在椅子上的女客人脸色瞬间铁青。「妳到底会不会端盘子!妳、妳知道我这一套洋装要花多少钱吗?妳居然、居然──」 「对不起。」女侍者头低低地道歉,蹲下身赶紧收拾掉落的杯盘。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的衣服……」雪白的洋装染上咖啡渍,这下她整件衣服都报销了! 「对不起、对不起,森山小姐,是我们的错。这样吧,妳先到贵宾室休息,把衣服换下来,我马上帮妳送洗。」餐厅经理立刻过来处理。 「没有用了!」女客人心疼地看着自己喜爱的衣服,气愤地道:「就算送洗,也洗不掉这些脏污;以后我看到这件衣服,就会想到一个小服务员弄脏了它。」 「这……森山小姐……」经理一听,顿时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位女客人是店里的常客、也是东京的望门之女,得罪不起呀! 这时女侍者终于收拾完地上的狼藉,重新站起来。 「快道歉。」经理小声提醒。 「对不起。」女侍者再一次说。 森山小姐一脸怒容,突然恶意地笑看着她,对同桌的朋友道: 「上杉,妳觉不觉得这个服务生很面熟?」 被点名的上杉小姐看也不看,优雅地喝着她的咖啡,缓缓地回道:「我可不认识她。爱子,妳不会以为我认识这种身分低下的人吧?那对我来说,可是一种很大的污辱。」 她出身名门、读的是贵族学校、生活在上流社会,可不会与一般平民有任何往来。 「也对。」女客人不屑地想道,然后走到女侍者面前,「妳说,妳要怎么赔我?」 「呃,这样好了,森山小姐,妳把身上这套衣服的品牌与尺码告诉我,我立刻让人去买一件同样的衣服还给妳。另外,今天妳在餐厅的消费,全算餐厅的,当是向妳赔罪,这样好吗?」经理立刻提出另一个解决方案。 「你走开。」她横了经理一眼。「弄脏我衣服的是她,不是你,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这……」 「她就留在这里伺候我,等我高兴了再说。」 「可是……」森山小姐是出了名的骄纵,现在又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经理很不想答应,但又得罪不起她,实在为难。 「怎么,你不同意?!」森山小姐脸色一变。「你是要我请我父亲出面,把事情闹大,你才高兴吗?」 「当然不是,我……」经理又看了她一眼,忍着气,对女侍者说:「妳就替森山小姐服务吧。」 经理一说,森山小姐立刻坐下来,把椅子转个方向,倨傲地道: 「还不过来帮我把衣服上的脏污擦干净?」 「是。」女侍者微低着头,拿起干净的纸巾,弯身就要擦── 「慢着。」她撇撇唇,命令道:「跪下来帮我擦。」 女侍者深吸口气,咬着下唇、忍下自尊就要屈膝── 「要一个连端咖啡都会打翻杯子的服务生来替妳擦衣服,只怕会把妳的衣服愈擦愈脏。」一阵低沉的嗓音忽然介入,众人全看向声音来处。 「总──」经理才开口,来人立刻摇头,经理马上闭嘴,退开两步。 「你是谁?」森山小姐本来想斥责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可是一看到对方的面容,她的声音立刻转成轻细有礼。 不过来人没回答她的问题。 「像这种惹美丽小姐生气、又弄脏小姐衣服的服务生,应该立刻罚她去厨房帮忙洗碗,再不要让小姐看到,免得又惹小姐生气,妳说是吗?」他眼神专注地望着森山小姐,让她立刻感觉倍受重视,再听到人家称赞她,她立刻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对呀,才要她帮我擦衣服,她就又笨手笨脚的让我生气……」森山小姐娇滴滴地说。 他朝身后的经理打了个手势,要他带人快快离开。然后他再赞美个几句,加上几个魅惑众生的俊笑,当场征服两名娇娇女。 莫名其妙地,她从服务生变成吧台助手,以后工作再也不必直接面对客人,这样算是因祸得福吗? 晚上十点,餐厅打烊,她换下工作服,然后依经理的交代,到经理室报到。 来到门口,她先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同意后,才推门进入。 「你?」一抬眼,是刚刚那个替她解围的男人。 「打翻咖啡不是妳的错,为什么不替自己辩驳?」在另一桌,他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 要不是那位上杉小姐暗中出脚绊她,她也不会打翻杯子,进而招来这一场无妄之灾。 「说与不说,都没有差别。」她淡淡地道。别人不会因为她的解释就不找她麻烦。「谢谢你帮我解围。」 他偏头打量着她。 她很年轻,却有一种少见的自傲与沉静的特质,这种镇定与方才面对屈辱的忍耐力,不该出现在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身上;尤其,那种明白屈辱、却也明白自己必须承受的沧桑神态,不该出现在她清丽、年轻的脸上。 但,也就是这抹神情,让他破例管了闲事。 「告诉我,妳叫什么名字?」他问。 「没有必要。」她摇摇头。光看他的穿著与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贵族气息,她也猜得出他来历必定不凡。她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和任何上流社会的人扯上关系。 他望着她,忽而一笑。现在遇见她,实在太早了,现在的他还没有力量保护人;但,他又实在不想错过她。 「好吧,妳现在不说没关系,我也不会刻意打听妳;不过,我们来个约定,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再相遇,而我又认出妳,妳就要做我的女人,如何?」 他一说完,她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不同的表情──震惊。 「你疯了。」 「好个形容词,还没有人这么形容过我。」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走到她面前:「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谁跟你说定了,我不──」她才拒绝,却突然看见他放大的面孔朝自己压来。 他低首,吻住她红唇,却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退了开。 「一吻为定。」他俊容含笑,那种天生的领袖气质,有一股让人臣服的魔力,让她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只怕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理吧? 明明孟浪的人是他,然而慌张的人却是她,望了他笃定的俊颜一眼,她摇摇头;他却仍是一脸笃定。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是这家高级餐厅的老板,也是餐厅所属饭店的总经理,来自大阪。 他的名字叫作──源绪之。 第一章 宴会,实在是一个非常无趣的地方。 看看这一室的金碧辉煌,每个人衣冠楚楚、身上金光闪闪,随便一个小小的配饰动辄上百万。会中有醇酒、美食相佐,更不乏各类美女来往穿梭,这样的生活,还真是糜烂呀。 恐怕就连古时的帝王过的生活,都没有场中这些人来得奢华、享受……浪费! 须知,饱暖思淫欲、奢靡多败国…… 「看见你这种表情,就知道你现在心情肯定不怎么好,手里捧的是人家供应的美酒,肚子里却在腹诽人家。」一阵含笑的熟悉嗓音才响起,来人已经敏捷地闪进这一方帘后的清静地,为暂时逃离烦人的客套场面松口气。 「如果你喜欢这种场面,又何必来跟我挤?」他懒洋洋地回道,一点也没有心事被看穿的懊恼,只不过小小地回敬一句而已。 这场宴会,是政商人物大会串。今天晚上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分量都不轻,光看饭店外的层层保全与警备人员,就知道这些人的身分有多重要。 而他是不得不来,也好不容易才找着这清静一点的地方,如果有人想来分享,最好先拜拜码头。 「失言。」后到的男人微笑认输,举杯致敬、自罚一口酒。「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瞟了好友一眼,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百无聊赖地望着场中人的活动。 「是吗?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特地来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男人状似无心地低喃道。 噗──他一口酒差点当场喷出来,疑望着好友。 他什么时候多出个岳父大人来着?! 「咦,你不知道吗?」男人眨眨眼,才惊奇呢!「全日本各大报的产经版和政治版头条新闻都报导了,『源氏财团』的现任社长源绪之,将与森山和正议员之女森山爱择吉日举行订婚典礼,欢迎各界到场观礼……」他完全依照报上刊登的字眼念着。 「有这回事?」他眉头皱了起来。 「有。」男人肯定道,「而且这消息是森山议员与源老夫人共同发表,百分之百确实。」 原来如此。 他眼神露出一抹了然,然后继续摆回他懒洋洋的姿态,一口仰尽手上的酒,将空杯子给放了回去。 「你好象一点都不紧张。」 「这种把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还会被吓到,可就太枉费慎一堂哥这些年来对我的教导了。」他笑笑地说。 虽然,他是第一次被「通知结婚」,不过有慎一堂哥这个前车之鉴,他倒不惊讶自己也成为联姻的对象。 因为身分今非昔比了嘛! 以前,他是源氏家族里不太被器重的子孙──因为他父母的婚姻并不受到祝福,要不是源氏本支的男继承人不多,他也不会被接回来,并且赐姓「源」这个了不起的大姓。 但现在的他,可以号令整个源氏家族与源氏财团,如果说老夫人一点都不想替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那他还会觉得奇怪哩! 「你们家的传统真是奇怪。」 老一辈的总不放弃权势,想控制小一辈的人;而小一辈的却自有主张,别的事好商量,但婚事绝对坚持自主。偏偏老一辈的人就是重视门户这种东西,坚持插手小一辈的婚事。 「你家的传统不也很奇怪?」他回敬道。 哪有人命令自己的儿子不能爱上小姐的!幸亏川崎萧对爱情坚持,而龙泽也不是那种任人搓圆捏扁的愚孝子,否则这世上岂不是又多了一对「牛郎织女」?唔,熟悉中国文化也是有好处的,随便都能举出个例子来形容,真方便。 「所以,古人真的很有智能。」后到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智能?」他扬眉一问。 「物以类聚。」 「物以类聚?」 「事实证明,没有一点相似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好朋友的;所以你家的传统怪,我家的传统当然也就怪了,否则我们两个怎么能成好朋友?」 「去你的!」他笑骂。这样也能掰? 都怪那个台湾的好友欧旸把他们教坏了,没事说一堆中国成语典故,害得他们现在有事没事就乱用。 而这家伙最过分的是,明明讲了笑话,脸上的表情居然还维持着一本正经,真是冷面笑匠一个;跟那个人前正经严肃、绝不苟言笑的川崎企业总经理,形象半点也不符。 「说真的,对与森山家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笑话说完了,龙泽星正经地问。 「没什么打算。」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是谁决定的婚事,谁就去结好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还真只有源绪之才说的出来。 龙泽星一听,脸上开始出现为难的表情。 「你这么说,那订婚典礼,我到底要不要去参加?」 「放心,好朋友一场,我会在订婚前一天通知你该不该到的。」源绪之很有义气地说,没让好友苦恼太久。 「还真是谢谢你哦。」龙泽星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对绪之鲜少正经严肃的习性颇头痛。但是朋友都交到了,他还能怎么办,只有认了。 「凭我们比兄弟还亲的交情,不必客气了;只要把你家新款手机的国内外独家代理权给我就好,如何?」源绪之笑得贼贼的。 「那有什么问题。」龙泽星也很豪爽,一口就答应。「不过,你也把你家新研发的线上游戏程序架在我家的主机上,让我们推展,怎么样?」 「扣除成本,五五分帐。」绪之接口。 「成交!」两人手掌一击,一桩获利可达上亿的交易就这么谈成了。 「明天我会把合约拟好给你看,然后我们找个时间、开个记者会热闹一下,如何?」谈到生意,源绪之一改原本懒洋洋的模样,脑子动的飞快,转眼已安排到签约的公开仪式兼第一波宣传方式去了。 「你作主,我配合。」龙泽星答得更爽快了。 跟好朋友合作就有这个优点,不仅有钱大家赚,而且一人开口,另一人就知道下文,默契十足。论行销,绪之绝对是那种可以想出把自家商品推销出去,而让别人──诸如同行、媒体忙得团团转的点子的不二人选。 「只有我们两个合作,会不会太单调了?」绪之英挺的眉头蹙了下,非常「有福同享」的想到另一个人。 「的确是有点单调。」龙泽星忍笑回道,知道绪之在想哪个人。 「算一算,高桥也『闭关』了不少时候,是该拖他出来见见世面了。」源绪之望着好友,一抹算计的光芒从眼里闪过。 「那这个将他拖出来见世面的重责大任……」龙泽星不慌不忙地接了下去。 「当然是你。」他出点子,星当然得出力。 「你口才好,除了你,谁说得动高桥?」龙泽星微笑道,「再说,我才刚结婚,家里还有一个待产的妻子得照顾,你也知道萧有多顽皮,如果我不多看着她一点……」 「好吧、好吧,我去。」源绪之很认命地自己想办法。 谁叫结婚的人最大,而将要当爸爸的男人更大。看在龙泽星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的份上,他就吃亏一点好了。 「别这么哀怨,要不然──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还你这份情,这样你就不吃亏了吧?」龙泽星真是正直,一点都不占好朋友的便宜。 「你说的,一言为定!」源绪之立刻笑了。 「一言为定。」龙泽星点点头。 聊到一个段落,两人再往场中央望去,看看场中的情况──几乎每一个有身分、有地位的男人,身边都会带着一个女人,而且那些女人还一个比一个漂亮,共通的特色就是:她们通常不是身旁男人的老婆。 源绪之的视线突然定在某一点,眼睛微瞇。 龙泽星立刻察觉,跟着望过去。 「你未来的岳父大人?」龙泽星忍住笑。 「是森山议员大人。」源绪之纠正。 「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是有名的金童玉女,东条坚和小泉千秋,也是森山议员的左右手。听说,小泉千秋是议员的私生女。」龙泽星很尽责地报导着八卦。 看到场中相对的两方脸色都不太好看,源绪之问:「那两个人好象不太对盘?」 「那是村井议员。」龙泽星看了看那两方人,才回道,「村井议员和森山议员两人不和在政界向来不是秘密,你知道村井议员与川崎企业联姻失败后,森山和正却积极拉拢你家老夫人,想得到你家的财力。 附带一提,村井议员的儿子村井长野没娶到萧,但是对森山议员旁边那个漂亮的女助理可垂涎得很。」 这也是近半年来的大新闻之一,川崎萧没嫁给村井长野,反倒嫁给了自家的小总管龙泽星,小夫妻恩爱不已。 「哦?」源绪之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眼神定在小泉千秋身上。 在一干费心装扮、衣饰华丽的女子中,她硬是不同,身上的套装配合着淡漠自持的表情、冷静而无所图的眼神,明白显示出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公事。 是她!他不会认错。没想到几年之后,他们还真的遇上了,而且,他居然还认得出她──真是不容易。 「没见你带女伴来,我还真是有点讶异。」龙泽星淡淡说道,眼神扫过全场,再回到好友身上。 龙泽星形单影只已经是习惯,以前是因为心里有着一个人,所以身边怎么也容不下别的女人;现在是因为老婆(也就是让他整天挂在心上的女人)不爱这类场合,所以他依然独来独往。 但绪之就不同了。在不是源氏家族长之前,绪之就已经风流得人尽皆知,而当了家族长之后,身边投怀送抱的女人只有更多,那现在── 「女人,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源绪之赞美道。 龙泽星颔首表赞同,想起他的小妻子…… 「但,女人同时也是一种很麻烦的生物。」这种语气绝对包含埋怨。 咦?龙泽星将视线转向好友。 「有哪个女人敢给你脸色看?」 「那倒没有,只不过对你和慎一堂哥的好运,觉得非常羡慕而已。」源绪之收回观察的眼神,好自怜地道。 慎一堂哥有一个为他深情等候的茗双,而星也有一个对他执着不悔的川崎萧。唉,明明他的女人缘也是不错的,为什么就是碰不到这种好女人? 「是你自己也不想对人家认真吧。」龙泽星不太同情地瞄他一眼。「谁不知道你源绪之爱自由甚于一切,若真有哪个女人想绑住你,恐怕你跑的比飞的还快,让人家就算开喷射机都追不到。」 「这个比喻太离谱了吧!」源绪之皱眉。「虽然我是不太爱被绑住,但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落跑』的纪录。」 「是没错,」龙泽星点点头。「那么,这次的婚约,也请你保持纪录,千万别逃跑。」 源绪之一愣,忍不住笑骂出来:「你这算哪门子的朋友,设计我!要知道,『相煎何太急』哪!」同样都是男人,龙泽不替他想办法解围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不准他用第三十六计,真过分! 「我这不是害你,是相信你的能力。『先斩后奏』的伎俩如果能困住你,源绪之这三个字也无法在上流社会成名了。」 「真是谢谢你的信任,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有能力。」源绪之哭笑不得地道。 「哪里。」龙泽星再看了看陪着森山议员到处打招呼的小泉千秋,回头又见到好友注视过去的眼光,当下决定有些话先说比较好。「绪之,你千万不可以对她有兴趣。」 源绪之挑眉询问:「怎么说?」 「小泉千秋是萧的至交好友之一,虽然我相信你是个好男人,但却也是个花心的男人!萧绝对不会坐视自己的好友被一个花花公子追求,一定会要我看住你,所以为了避免我们为了女人不得已闹翻,你还是别把目标放在她身上比较好。」龙泽星郑重声明。 不是他重色轻友,而是──萧需要他保护,但绪之却绝对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那他──当然是站在妻子那边啰! 「你想太多了吧!」绪之笑笑地回道,但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龙泽星绝对猜不到。 「反正你记着我的话就行了。」龙泽星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免得萧为我等门。」 「慢走。」人家老婆在家里苦苦等候,源绪之也就不留人,挥挥手送走龙泽星。 龙泽走了,那么──他该不该去制造一点巧合,重会故人? 源绪之一走出那块风水极佳的藏身处,就碰到不少熟人,一路打招呼,等他走出门口,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真是名人难为哪! 源绪之甩甩头,踏出门口,只感觉一阵清爽的夜风吹来,也吹走了整晚在宴会里闻的乌烟瘴气。 不用他招手,在场外等候的司机已将车开到他面前。 他才坐上车,就看见森山议员也走出来,身后跟着那对「金童玉女」。 「东条,你去四周看看源绪之在哪儿。」 「是。」东条坚立刻四处寻找。 呵,找他的呢!绪之做个手势,要司机将车开到一旁。有墨黑的车窗保护着,他并不担心会被找到,只是很好奇森山和正到底想做什么。 四周都找不到人,东条坚必恭必敬地回报,只见森山和正一脸不高兴,随之坐上自家的车离开现场。东条坚似乎又对小泉千秋说了什么,在她坚决地摇头之后,也开着自己的车走了,现场只剩下小泉千秋一个。 源绪之要司机将车倒退,停在小泉千秋站的走道旁,然后开门下车。 小泉千秋抬眼,神情闪过一抹惊讶。 「源社长?!」 「小泉小姐。」源绪之十分绅士地行了个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护送小泉小姐回家?」 小泉千秋微偏了下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那就麻烦你了。」她终于点点头。 「请上车。」源绪之替她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小泉千秋朝前座的司机说了一个地名,源绪之挑了下眉。这个地方是个区域,并不是确切住址,看来她并不信任他。 「源社长,有话请直说。」在司机将车开上道路后,小泉千秋随即转向源绪之,语气冷淡有礼。 「妳猜得出我是有话想跟妳谈?」源绪之眉挑的更高。 「源社长知道我的身分,刚才故意避开议员,然后再出现说要送我回家;以森山家与源氏不久前公开的婚讯为前提,源社长若不是有话要问我,难道还是找我商量婚礼的细节吗?」小泉千秋微微一笑。 真不愧是森山和正重视的左右手,应对一点也不含糊!源绪之当场大笑出来。 「强将手下,果然无弱兵。」他赞赏道。几年不见,她也变了不少,唯独她那抹自傲的神情,始终不减。 「过奖。」她淡淡响应。 「婚约的事,是什么时候谈定的?」客套完毕,源绪之直接问。 「一个月前。」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 「很遗憾的,这件婚事,我这个当新郎的,还是今天晚上才第一次听说。」他笑笑地道,「所以,要麻烦妳对我说明一下详细的情况。」 「何不去问令祖母?」问她这个外人,不太妥当吧? 「我觉得,妳的话比较有可信度。」他的眼神专注地望着她。 车窗外夜灯不断闪过,照得他俊雅的面容忽明忽暗,配合着他略微低沉的嗓音,更显出他独特的魅力。 源绪之所以能成为关西有名的风流俊少,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家世之外,他本身就一个令女人无法抗拒的俊帅男子,而显然,这男人非常懂得善用他的魅力。 「我知道的,报上都刊了,你还想问我什么?」她不受诱惑地冷淡回问。 「在这桩买卖里,妳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的语调转为对她的好奇。 「买卖?」她皱眉。 「只有商品,才会在不被征询意愿的情况下,任人随意决定去处;我的情况,不像是在市场里被吊起来估价的鱼肉吗?」他戏谑地道。 他?鱼肉?呃……一点也不像。 「看在我是那待估的鱼肉份上,能不能请妳至少告诉我,我将会被卖去什么样的地方?」他语音更低。 小泉千秋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森山家是什么样的地方,源社长,你再这样拐弯抹角的,恕我不奉陪。司机,请停车。」闻言,司机为难地望着主人。 「继续开。」源绪之淡淡地拋下一句。 司机放心地继续开车;小泉千秋立刻回头瞪着他。 「堂堂源氏财团的总社长,不会是个不讲理的野蛮人吧?」 「必要的时候,野蛮是一种达成目的的好方法。」他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我是混商界的,妳不能指望我老是做一个谦谦有礼的正人君子,这样源氏财团是无法长久生存的。」 小泉千秋深吸口气。 「源社长,如果你对婚事有意见,该找的人是令祖母或是议员大人,不该为难我这个小职员。」 「找他们谈,是浪费我的时间。」他轻嗤。「如果他们的话能信,还会瞒着我先公开婚讯吗?」 这种强迫中奖的方式,不用问他也知道主谋是谁;但他真正想明白的是,到底老夫人与森山和正「互惠」了什么条件。 小泉千秋沉吟了会儿,坦白道:「我是知道一些,但我同时也是议员的助理,恕我不能对你透露。」 在这件事上,源绪之的确是没有选择的权利。就看在他是「鱼肉」的份上,小泉千秋的态度和缓了些,言词不再夹枪带棍。 「妳见过老夫人?」他突兀地问。 「见过。」她点头。 「妳的看法?」 「威仪犹存。」言简意赅。 不过源绪之能体会,基本上,源老夫人掌权掌了半辈子,不威严才怪。 「如果妳是森山爱,妳会愿意成为源氏家族的媳妇吗?」他再问。 「我不是森山爱,你问错人了。」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很没有意义。 「如果新娘是妳呢?」他只针对她。 「我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四两拨千斤,她怀疑地看着他。他看她的表情很陌生,应该不记得以前的事吧……她心下惴惴。 听到她的回答,源绪之低低笑了,决定先放她一马;不过有件事他得先声明── 「千秋,如果有机会,妳不妨对森山议员提一下,源绪之是个还算有点主见的男人,就算两家联姻,源氏财团也不会成为森山家的财力后盾。」含笑的语气、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他对森山议员的如意算盘已了然于心。 谈话间,司机已经将车开到千秋所说的区域,千秋指了个街角,要司机停下。 源绪之下车帮她开了车门。 「夜风凉,妳穿的太单薄。」他突然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不必──」 「我坚持。」他笑了笑,然后径自上车。「再见,小泉──千秋。」 小泉千秋一怔,几乎要以为他认出她来──但他却吩咐司机开车,银色轿车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 心跳有点乱,而他的气味……随着外套,缓缓沾上她的身。 他究竟有没有认出她?送她回来,只是为了问婚事吗?如果是,为什么刚刚又将外套送给她?又或者,他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 小泉千秋闭了下眼,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决定不再想了。 他跟她,距离太远;她不跟花花公子往来。 第二章 「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森山和正沉声问道。 一大早,森山家上上下下就不得安宁,而森山和正更是没了平时的和蔼可亲,直直瞪着自己的妻子。 「她离家出走了,说绝对不嫁给源绪之,如果我们硬逼她嫁,她就永远不回来。」森山夫人一脸担忧。 爱子是森山夫人唯一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现在突然离家出走,没人在身边照顾,叫她怎不担心? 「乱来!」森山和正低斥一声,立刻要所有人出动去找回小姐。 「都是你,如果你不要乱替爱子订下婚事,她也不会离家出走,都是你!」女儿不见了,森山夫人全怪丈夫。 「如果妳平时不要那么宠她,她今天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森山和正拿过妻子手上那张女儿的留书,看过之后,怒火更炽。「嫁给源绪之有什么不好?源氏在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源氏财团富可敌国,而源绪之在日本商界更是无人不知的大人物,他也是源氏家族的一族之长;对这种体面的丈夫,爱子哪点不满意?!」 「你少说了一点,源绪之同时也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森山夫人冷冷的补充,毫不示弱地回视夫丈。「嫁给他,他可以给爱子幸福吗?爱子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要她聿福。」 「他有钱有势,爱子不该不满足。」 「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丈夫,只会给妻子带来痛苦。」森山夫人抽回丈夫手上那张女儿的留书。「有钱有势有什么好,像你一样,到处拈花惹草,甚至把外面 的私生女给带进门吗?」 森山夫人才说完,小泉千秋正好走进门,东条坚跟在后面。早上八点半一向是他们到议员家报到的时间,等吃过早餐、讨论过一些事之后,十点才会到诿员的办事处。 「我们现在说的是爱子,妳不要无理取闹,把话题给扯远了。」森山和正捺着性子道。 「哼!」车好森山夫人是个好面子的人,传统的思想令她也不愿意夫妻间的争吵传出去,于是站起身。「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总之我要我的女儿回来,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嫁,我不许你逼她。」撂下最后一句话,森山夫人拂袖回房。 「森山先生,出了什么事吗?」东条坚先开口。 「爱子离家出走了,」对他们,森山和正也不隐瞒。「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们先过来一起吃早餐吧。」 「需要我帮忙找吗?」东条坚问道。 「不必了,你们两个只要好好处理公事。东条,今天你留守,千秋和我走一趟京都。」该和源老夫人商量婚礼的细节了。 「是。」东条坚恭敬响应。 吃完早餐,千秋坐上森山和正的车。 吩咐司机开车后,他才转过头来看她。 「别介意美和子的话。」他厚实的手掌握住她的,像在安抚她。 「夫人并没有说什么,森山先生多虑了。」千秋将手抽回来,淡漠地响应。 森山和正表情一顿。「我看到妳的辞呈了,为什么要辞职?」 「我想休息一阵子。」然后,决定她的未来该怎么走。 「如果只是要休息,不需要辞职,我可以放妳休假,让妳出国散心。」 「我不是要休假,是要离职,希望你批准。」小泉千秋并不打算多说。他们是父女,却不亲近,她对他永远只有生疏,不会有熟稔。 「从妳离开森山家之后,我没有再听过妳喊过我一声爸。」森山和正语带感慨地道:「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妳。」 「森山先生言重了,你养育我六年,我没有忘记过。」所以她二十一岁后,就以六年的时间来帮他工作,还他养育之情。 「妳的不忘记,是为了要跟我撇清关系?」森山和正多少是了解她的。她的骄傲,一如她早逝的母亲。「千秋,没有用的,妳的身上流着我的血,就算妳不愿意承认,仍然改变不了我们是父女的事实。」 「我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但你是你,森山议员大人;而我是小泉千秋,你的私人助理,这也是事实。」她的语气平静而疏离,不曾泄露任何情绪。 森山和正望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欣慰地笑了出来。 「这几年来,妳愈来愈沉稳了。」跟在他身边,连对旁人言词的不为所动都学会了,而她的冷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特质。 如果她不是女儿,而是儿子,那么就算美和子再怎么反对,他也一定要她回归森山家;而她,必定会成为他在政界的接班人。 可惜…… 「爱子的个性,如果有妳一半的冷静就好。」他感慨地道。 除了爱子,他还有两个儿子,目前在国外读书,但这三个孩子各方面的表现, 却始终不及千秋……如果千秋是个儿子就奸了。 「爱子是爱子、我是我,身分不同,所必须面对的事也不同,拿爱子小姐和我相比,并不恰当。」 「她是妳妹妹。」森山和正皱眉。她这是什么话,好象森山家的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小泉千秋并不希罕有森山家这样的亲人。 「千秋,妳是我的女儿。」森山和正强调:「难道妳忘了妳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吗?」 「我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所以她现在才会在这里。 「如果没忘,妳该清楚地知道,我是妳的亲生父亲,有资格决定与妳相关的任何事。」 千秋偏头望向车外,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今年母亲的忌日过后,她便不再欠森山家什么,到时候,她会远远的走开,不再见森山家的任何一个人。 森山和正望着她的侧脸,再一次强调:「妳和爱子一样,都是我的女儿。辞职的事,我不会准,妳最好打消念头!」 即使女儿离家出走,森山和正依然若无其事地与源老夫人谈妥婚礼细节,从现在到婚礼举行的预定日,只剩下一个月。 从京都一回来,小泉千秋就开始动手整理资料,将森山和正与源老夫人谈妥的婚礼细节打成文件,准备明天一早交出去。等她做完纪录,再忙完平时的工作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胃部传来隐隐的疼痛,千秋才想到,她又忘了准时吃晚餐。 深吸口气,她忍着疼收拾好所有东西,再将办公室的门锁上,保持微笑和警卫先生打完招呼后,这才走出去。 东京的夜晚,有一种绚烂的美,但千秋没贪看那些好风景,因为走上东京大桥的同时,她腹部的抗议已经愈来愈严重了。 唔! 她停步,一手抓扶着桥栏,一手按在胃上,努力深呼吸,想缓和那股疼痛。 「千秋?!」一声陌生的呼唤,让小泉千秋立刻张开眼。 「源社长?」别说那个从银色轿车里走出来的男人讶异,她也很讶异。这个世界未免太小了。 「妳怎么了?」一见到她紧皱眉头、忍着疼痛的模样,源绪之脸上的笑意迅速隐没,锐利的双眸移往她手按着的地方。 「没──」她才开口,他已经握住她的肩,扶住她。 「胃痛?」他问。 她不情愿地点点头,虽然她现在没力气,但不至于连对他保持距离的警觉性都没有。 「只是小毛病,没事。」她想退开,他却不放。 「我送妳去医院。」二话不说,半强迫她上车。 「源──」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他已经坐在她身边。 「冢原,去最近的医院。」他吩咐。 「等一下,我不去医院。」千秋旋着车把,可是门怎都打不开,她回头对他说:「开门,我要下车。」 「妳身体不舒服,该看医生。」源绪之坚持。 千秋气闷地瞪着他。 「源社长,你应该有比『为难我这个小助理』更重要的事该做。」 「我下班了。」他微笑道。「现在正好没事,可以送妳去医院。」 「可是我不想去医院。」她不领情。 「妳胃痛,不是吗?」 「是又怎样?」她反问。 「给我一个不必去医院的好理由,我们就不去。」他语气正经地问,眼里却闪过一抹兴味。千秋……该不会是怕去看医生吧? 「我不是胃痛,只是胃不舒服,只要吃过晚餐就没事了。」意识到他不肯善罢甘休,她回答的没好气,希望他最好有点分寸,别再找她麻烦。 「妳还没吃晚餐?!」他大惊小怪地嚷,然后看了下自己手上的表。「都快九点了耶,难道森山议员虐待员工?」 「我只是个小职员,事情没做完自动加班是应该的,毕竟我不像某些闲闲没事的大老板有那种奇怪的兴趣,以管闲事为乐。」说完,她还瞄了他一眼,摆明了那个「闲闲没事的大老板」就是他。 可恶,胃又痛了!她别开脸,按在腹部上的手掌不自觉揉着。 胃痛的时候绝对不适宜动肝火,可是她正胃痛中,难道还要她保持礼貌来应付这个半路跑出来的闲人吗?如果没有他,她早就回到家、吃过东西了,现在也不会痛得难受。 她咬着下唇,身体微微向前弯曲。 源绪之哭笑不得,难得他「日行一善」,她却怪他多事;本来是不想理了,决定顺她的意让她下车,但她的模样── 「很痛吗?」他轻声问,语气里满是关心。 她抽空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回答这种笨问题。 「冢原,立刻到医院。」源绪之命令。 「我不……去医院……」她深吸了几口气,一脸坚决地瞪着他。「放我下车,我要回家。」 源绪之望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要司机把车开到上回她说的那个地方,然后扶着她下车,挥挥手要司机可以先回去了。 「你怎还在这里?」她望着一同下车的他,神情戒备。 「既然我半路捡到妳,妳人又不舒服,我当然一定要安全地把妳送回家,等妳胃不痛了,我才能放心。」他一脸无辜,对她的敌意不以为忤地还以一笑。 「不必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你还是把你的司机叫回来,回家去吧。」她冷淡地道,转身缓缓跨步。 「我送妳回家。」他向前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缓缓往前走。 「不必了。」她不习惯地推开他,不让他再碰到自己。「随便带陌生男子回家 是很危险的,相信源社长明白这个道理。」 「我们不算陌生。」 「我与源社长只有两面之缘,是陌生人。」她纠正。 「但是两次我都送妳回家;如果是陌生男人,妳会让他送妳回家吗?」他反问。换句话说,她肯让他送回家,就表示他不算陌生男人。 她瞪着他,这个奸商!几句话就抓到她的语病。 「就让我送妳回去,我保证对妳没有不良企图,只要妳没事,我立刻离开。」他举手作保证状,同时放软了语调。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没事。」她再一次劝退。 「我坚持。」决定要做的事,他就不会打退堂鼓。 她咬了咬唇。 「如果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想从我这里知道婚事的内容,你就不必白费心机了。」 「那是上次的事,现在我不想知道了。」他笑了笑,「先告诉我,妳家该怎么走?」 「源──」 「我坚持。」他再一次说。而他坚持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反正他现在很有闲,不介意跟她耗。 「无赖!」好半晌,她终于迸出一句骂他的话。 「谢谢。」他居然还很有礼地回她一笑,喜孜孜地接下这句「赞美」。 真是败给他了!千秋无奈地又瞪了他一眼,这才闷闷地转了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绕过前头气派豪华的饭店大楼,再穿过高级地段的公寓住宅区,二十分钟后,她站在一栋以合成木板加铁柱建造成的平房小屋前,低头从皮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就走进去。 源绪之机警地在她关门前,跟了进去。 千秋又白了他一眼。这男人就是看不懂她的逐客令吗? 然后,她不再理他,转身倒了杯水,然后拿起放在饮水机旁小架子上的一瓶药,倒出一颗和水吞下去。 「不肯去看医生,却乱吃成药。」他不赞同地看着她。 「看不惯,门在那里,你可以请回了。」下完逐客令,她拿了个抱枕坐下来,闭上眼靠在小床上,略显苍白的面孔上有着一抹少见的脆弱。 源绪之脱鞋走上杨榻米,坐在她面前。 「还很痛吗?」他细望着她,深邃的黑眸里明白写着关心。 在车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不舒服了,下车后却也不肯让他扶,强撑着走了二十分钟的路──也许他该坚持带她去医院才对。 「我待会儿就没事了。」她回道,声音有些乏力,连眼也没睁开。「现在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记得帮我把门反锁,不送。」 「妳真的不太可爱。」绪之失笑地摇摇头。 她就这迫不及待地要他回去,半点虚应都不给。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巴不得他消失的女人。 「我可以帮你修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很讨人厌』。」闭着眼,她可没漏听他的话。 「错,妳不讨人厌。」他纠正。「妳只是太有自己的原则。」两次的相遇,已经让他有这种深刻的体认。 这间合成屋内,约莫有四坪大的空间,在东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她一个人住这样的地方,他并不意外。 虽然住的简约,但室内的空间,她却做很有效的运用,硬是隔出了内外之分。 外部左侧是小厨房,除了流理台,还有一台小冰箱,另一头则是浴室;而以一个置物柜隔出的内部空间,最里头摆了一张小床,床尾是衣柜,另一面墙则立着小书柜,几个小抱枕加上一张小茶几,差不多就构成了她的家。 从屋内的物品摆设,不难看出她布置的用心,每样东西都秉持着小而实用的最高原则。这样的屋子很合她娇小的个子,但对他这个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来 说,还真是有点难适应。 「你在发什么呆?」好不容易舒服了些,一张眼,就看见他出神的表情。怎他还没走?! 「没什么。」他再细望了她,发觉她的脸色已不再苍白。「好点儿了吗?」 「我没事了。」她站起来,退开两步,仿佛与他太接近,令她有多别扭。犹豫了下,她才又开口:「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他微笑了下,也站起来。 「那,我回到家了、也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吗? 「等妳吃过晚餐,我就走。」他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在还没确定她真的没事之前,他就是无法走得开。 「你……」她蹙起眉头。 「我是说真的,」他忙道,「我只是想确定妳没事了,如此而已。」 她怀疑地望他。「等我吃过晚餐,你真的会走?」 「我以源氏财团的名誉保证。」她那是什么表情?他源某人可是很讲信用的耶! 她还是直直望着他,仿佛在评占他话的可信度。整整十秒钟后,她才开口:「奸吧,希望你说话算话。」 领教过他有多无赖之后,她自认自己的磨功没他强,也就懒的跟他再辩;但他最好不要不守信。 再送他一记警告性的白眼,千秋这才转身打开冰箱,准备煮些东西来安抚自己的胃…… 窝在一个小套房里吃着简陋的晚餐是什么滋味?源绪之知道了。 真是非常之……特别。 「没人叫你吃,不想吃你可以直接放下筷子。」她瞄了他停下吃食的动作一眼。 紫菜,是昨天剩下的,和水煮成汤,干面只拌酱油是她刚刚下的,然后是一小碗鱼松配着当菜吃。这个大老板,肯定一辈子没吃过这种菜色。 但要不是他吵着要吃,她才不肯多洗一副碗筷。 「谁说我不吃?」他挑了下眉,喝了口汤,夹起面条沾上鱼松,然后吃进去。「只是我没想到,妳会吃的这么简单。」 老实说,她煮的并不难吃;但住的地方、家具简朴,连吃的部这么简单,就让源绪之不得不开始怀疑起她的收入多寡。 森山和正应该不会亏待自己的下属吧?如果他没猜错,能在他身边当上私人助理,他应该对千秋的能力是很赏识的。 一自己一个人住,很多事并不需要大费周章。」他不是因为身分太高尚而吃不起这些「粗食」,这让她语气和缓了一点。 「我没有其它意思,但我真的很好奇──」他先声明,然后怀疑地望着她。「妳一个月的薪水是多少?」 「想挖角吗?」她睨了他一眼。「我目前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如果妳想换工作,随时可以来找我。」这是附带一提。「但我是真的很好奇,是不是收入问题,所以妳才不让自己过太豪华的生活?」 基本上,他的话已经修饰过了,没直接说她的生活简朴或贫穷之类;但自尊心高的千秋听在耳里,仍然很不舒服。 「这点与你无关。」她神情沉了几分,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面,不再看他。 「我只是关心,并没有恶意。」哎,她又生气了。 「源社长,如果你吃饱了,请你回去。我只是个小职员,明天早上还得上班,恕我不留客。」面吃完了,她捧着碗暍汤,依旧不看他。 「妳呀,真的很难哄。」源绪之摇头失笑,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无奈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纵容。「先告诉我,妳的胃还痛吗?」 「早就不痛了。」 「那我就放心了。」他点点头,吃完自己的面后,主动把碗收到水槽里。 「放着就好,我自己洗。」千秋收拾桌面,把碗盘全收到水槽里,但他没有退 开,反而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洗碗。 「如果刚刚的话冒犯了妳,我道歉。」他低首,正好停在她头颅上方。 千秋继续洗碗,不响应。 「我会问,只是出于关心。如果森山和正给妳的待遇真的不好,妳可以到源氏来找我。」至少,他不会亏待她。 「我过得很好,不用你操心。」她不领情、硬邦邦地回道。 「好吧,但我说的话永远有效。我先回去了,妳早点休息。」说完,源绪之穿上鞋子,再对她笑了笑,转身便离开。 门被关上,千秋这才靠着流理台一会儿,深吸口气。 他是真的关心她,她听得出来;但,为什么? 他们之间,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他要那么有耐性?她刚刚的态度,已经几近无礼了,他却毫不介意,只一径关心她的病痛,他明明不认得她的…… 她甩了下头,不想了。 他是爱子的未婚夫,他们再一个月就要举行婚礼,她最好别再跟这个「有未婚妻的男人」见面。 理智这么想,但她却又想起他关心的神情…… 第三章 川崎企业大楼总经理办公室里,龙泽星一边忙着阅签各处室送来的文件,一边看着计算机上的讯息,桌上的对讲机还开着。 「总经理,源先生来了。」门外的冈本助理尽责报告。 「请他进来,再送来两杯咖啡。」龙泽星交代着,顺手还批了一份企画案、回了个message。 「很忙哦!」源绪之站在门口,戏谑地看着忙碌不已的龙泽星。 「再忙,也不至于没有时间招呼你。」文件摆一边、e-mail搁着,龙泽星站起来,亲自将客人给迎到沙发上坐。「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来东京四天了,到今天才想到来找我?」 除了第一天晚上的宴会偶遇,其它时候绪之根本跑得不见人影。 「至少我还记得来找你。」源绪之语气温和,却是句句暗喻,「不像某人去到大阪,也不知道来看我一下,只记得把自己的老婆给带回去。」见色忘友哪! 「那时候情况特殊。」龙泽星难得赧红了脸。 要看一向冷静镇定的龙泽星变一下脸可不容易;从古至今,也只有一项法宝管用,而且屡试不爽──那项法宝名叫「川崎萧」,也正是龙泽星的爱妻。 「是是是,我知道。」源绪之挥挥手。「我知道萧怀了身孕,你急着把她带回家,免得她在外面乱来,弄得你心脏提早衰竭。」 有着娃娃外表、甜美气质的川崎萧,偏偏表里不一,骗死人不偿命;她是不擅整人啦,但是她随便一个举动,部足以让龙泽星忧白了头发。 「没顺道去看好朋友,是我理亏,随你要求一件事。」对朋友,龙泽星绝不迂回;是自己对不起人家,他绝对不会吝于赔罪。 但这种情况要是换到商场上,要叫他退一步可难了,毕竟龙泽星做生意若没有一点手腕,川崎企业是不可能屹立商场的。 「没那么严重。」源绪之笑出来。相交十几年,在这一点上,星还是这么正直,一点都没被商场上的奸诈影响了人格,真是不容易。「不过,如果你要作东,请我吃一顿关东美食,我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那有什么问题!」龙泽星爽快地答应。「我在菊下楼订位,再找高桥来当陪客如何?」 「你找到他了?!」源绪之眼睛一亮。四天前他们才讨论要找高桥一起合作,不过那家伙一旦闭关,除非他自动出现,否则是绝对找不到人的。 高桥隆之助不属于商界,但却是个科技鬼才,认识一堆奇怪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很少人知道,他们三个人有交情,而且感情比手足更加深厚。 「是他出关了,主动联络我。」龙泽星才没有那种本事。刚刚计算机上一直闪烁的讯息,就是高桥送的,而他回的,也就是今天菊下楼的餐约。 「出关了?!」绪之难掩惊喜。「那我要的整合系统……」 「他应该已经替你安装好了,就等你回去验收。」高桥答应的事,向来如期完成。「不只你的,他刚刚还顺便帮我抓到一个骇客。」并且用病毒反制回去,那个骇客的计算机现在大概是毁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三个去好好吃一顿!」源绪之说走就走。 「等一下,」龙泽星把他给拉回来,塞了一本最新的财经周刊给他。「再给我二十分钟处理公务、交代事情,我们就出发。」 「好吧。」源绪之只好坐回沙发,喝着冈本助理送进来的咖啡,无聊地翻看财经周刊。 没办法,东京是龙泽的地盘,他是客,只好配合主人习性,客随主便啰! 来到东京都数一数二的名料理店,龙泽星报上名字,门口的服务人员立刻向柜台通报,菊下楼的经理随即亲自出来领路。 菊下楼的一楼是开放武的餐桌,二楼以上皆为一间间隔开的和室,让订位的客人享有充分的隐私,也避免被打扰;不过再高级的店,总还是会有一些扫兴的客人上门。 「小泉小姐?!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这声充满惊喜和兴奋的声音让源绪之要上三楼的脚步一顿,转头望去。 「村井先生。」小泉千秋后退一步,避开对方身上传来的酒味。 在二楼公共的走道上,任何一个包厢里的客人走出来都有可能相遇。 龙泽星本来跟在经理身后要走上三楼,不经意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也停下脚步,皱眉看着那个男人。 「没想到妳也在这里吃饭,来我的包厢坐坐,一起聊聊吧。」村井长野热络地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有事,失陪。」她打算绕过他去化妆室。 「别那么快走,我是很诚心诚意邀请妳的。」村井长野又向前靠,想拉她一起进包厢。 「村井先生,请自重。」千秋动作敏捷地再退一步,没让他碰到自己。「你有客人,我不打扰了。」 她快步欲走,村井长野却抓住她手腕。 「小泉小姐,不要这么冷漠嘛,以妳这样的人才,待在森山和正身边实在太浪费了,不如妳来当我的助理,我保证给妳的待遇绝对比森山和正给的更高。」他紧紧抓住她,不让她跑。 「村井先生,请放手。」千秋沉了脸,走道上来往的服务人员不少,但却没有人过来阻止;因为村井长野在这里太有名了,一般小小的服务人员,哪里敢得罪政界大老的儿子。财大气粗,去到哪里部管用! 「不放,除非妳到我的包厢里坐坐。」村井长野有恃无恐,一脸笑嘻嘻。 无赖!千秋在心里暗骂……突然想到一张俊挺出众、充满贵族气息的面孔,她失了神。 「怎么样?」村井长野突然逼近到她面前。 小泉千秋反射性地立刻抬脚踢他,转身再给一个肘子,是顺利打倒了色狼,但村井长野撞上其中一间包厢门,瞬间发出巨响,引来一阵骚动。 醉意顿消,村井长野立时清醒。 「臭女人,给妳脸妳不要脸!」村井长野风度尽失,当场扑向前。 小泉千秋急退,小心地避开村井长野,却没注意已经退到楼梯口,直到背靠到手扶柱,才发现已退无可退。 「我看妳往哪里跑!」 村井长野眼见她没了退路,立刻冲向前,打算一把抱住她,但没想到他却被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跌,眼看要趴在小泉千秋身上,但她早被一只突来的手臂拉开。 小泉千秋撞上一堵胸膛,身子被抱起旋了半圈后才落地,她抬眼,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没事吧?」不理会身旁某人跌倒后的鸡猫子鬼叫,他望着她低问。 「我……」她才要回答,两间相对的和室门蓦然被拉开。 「什么人吵吵闹闹?」首先发出沉暍的,是森山和正。 「长野!」对门的村井一郎看见自己的儿子摔倒在地上,立刻要人扶起他,然后看着在场其它三个人。 龙泽星站一旁,源绪之和小泉千秋则站在另一边;在千秋镇定后,源绪之放开了她,表情淡漠,两人之间保持一点距离。 「是绪之,还有龙泽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森山和正先是一脸惊喜,然后又望了眼被人扶着、显然已有醉意的村井长野。「这──又是怎么回事?」 「龙泽星,你敢打伤我儿子?!」新仇旧恨,村井一郎一律怪在龙泽星身上。 没办法,谁叫他原本想要川崎萧作他的媳妇,结果川崎萧却嫁给龙泽星这个管家的儿子,害村井家无法得到川崎企业这座财库。这口气,村井一郎就是咽不下王-. 「村井议员,事情都还没弄清楚,请不要胡乱怪罪别人。」森山和正不由分说反驳回去。「令公子已有醉意,你怎么不说是令公子酒醉闹事,还骚扰了其它人?」 真是冤家路窄,连吃个饭都会碰到仇人!森山和正没好气地暗想。 「你没有亲眼看到,凭什么说我儿子酒醉闹事?!就凭这句话,我可以告你毁谤!」村井一郎气怒低吼。 两人的争执,已经引起其它包厢的人好奇观看。 森山和正才要吼回去,经理立刻出来打圆场。 「森山议员、村井议员,你们先别生气,长野先生只是跌了一跤,并没有什么争执;而龙泽先生也只是刚好要上楼,才会在这里,一切都只是意外。」 经理站到中间,望着他们两个。「两位都足和朋友、家人来菊下楼享受晚餐,一定也不希望为了一点小事,就破坏一整个晚上的好心情。这样好了,今晚的消费我给两位打折,算是本楼招待,两位别再动气了好吗?」 说完,经理很快指挥服务人员将其它客人招呼回包厢。 森山和正低哼一声,不再出声;村井一郎看了看儿子,脸色依然阴沉。 「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没忽略长野一手摀着撞疼的额头,一面还以眼神不断盯视着那名女子。 「千秋?」森山和正也注意到了。 「没什么,只是村井先生想邀请我接受他的招待,我婉拒了,村井先生因为有点醉,一时没看清楚路,才会跌倒。」小泉千秋平静地述说,脸色淡漠。 「是这样吗?」村井一郎瞪着儿子。 「哼。」村井长野还不算醉的太厉害,知道事情闹大他也理亏,加上在场的人来头都不小,于是闷哼一声算是默认。 「妳又是谁?」村井一郎看向她。 「她是我的私人助理,小泉千秋。」森山和正代为回答。「村井议员,请约束令公子的行为,别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免得造成别人的困扰。」 「森山议员,你最好也管好自己的属下,别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乱勾引人。」嗤哼一声,村井一郎转身回包厢,村井一派的人也全跟进。 等现场只剩下自己人了,森山和正才走出和室,来到源绪之面前。 「绪之,谢谢你帮了千秋。」不必亲眼看到,森山和正也猜得出实际的情况。村井长野的放荡早就不是秘密,这次居然招惹到他的人身上,真是太过分了! 「森山议员谢错人了,我没帮任何忙。」源绪之脸上彷佛戴了层面具,冷淡地回道。 「我不会看错的,你是个正直又有前途的好青年。」森山和正热络地道。 「你过奖了。我还有朋友,恕我失陪。」冷淡而有礼地一颔首,源绪之与龙泽星相偕上楼。 源绪之一消失,森山和正微敛了笑脸,注视着她。 「源绪之救了妳吗?」千秋和他……应该没有机会认识吧? 「他只是凑巧经过。」千秋抬起眼,一点也没有心虚的模样。 森山和正望了她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算是相信了她的话。 「进来吃饭吧。」森山和正率先回到包厢,千秋也跟着进去。 三楼的包厢里,看着源绪之,龙泽星摇头兼叹气。 「就算请我吃顿饭会让你破一点小财,你也不需要一副『我没救了』的模样,好象我中了什么剧毒,没得医一样。」一边点菜,源绪之坦然地接受打量,还闲闲地调侃自己。 「你是中了毒,而且还是我警告过你别中的那种。」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的没救了! 「谁中了毒?龙泽在警告谁?」正好走到门口的高桥隆之助只听到最后两句,就开始蹙眉。 「那也不怎么样,了不起就是变得和你一样,开始恋家就是。」无视于高桥的问题,源绪之耸耸肩。 「你是玩真的?!」龙泽星吓了一跳。 绪之一听,缓缓摇头,纠正道:「你说错了,我没有玩,但我的确是认真的。」想到自己被拒绝了还愈挫愈勇,「卢」到她没辙,最后才肯接受他送她回家的事实,绪之就忍不住开始反省。难道他才三十岁,身价就开始下跌了吗? 龙泽星和高桥也迅速点了几道菜,将一旁的服务人员给打发走。 「你们在说什么?」高桥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难道他才闭关半个月,就与外界脱离这么多,连两个好朋友讲的话都听不懂了吗? 「事情是这样的……」龙泽星将刚刚在二楼的事说一遍。「绪之出手救人,我只好出脚绊人。」 「合作无间。」高桥赞赏地点点头,好朋友的默契就是这么好用。 「这不是重点好吗?」龙泽星白了还没进入状况的好友一眼,才又转向源绪之。「绪之,你该知道,小泉千秋不是你以往的那准莺莺燕燕。」 源氏社长绪之先生花名众人知,更何况现在的他已和森山爱有了婚约,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招惹别的女人,未免太不适合了。 而最重要的是,千秋不是普通人,在身分上,千秋与森山家的关系复杂;而私下,她是萧的手帕交,如果千秋为情伤心,不但他不得安宁,源绪之也绝对休想过太平日子。 一个古灵精怪的萧已经很难应付,更何况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中山亚织,这三个人绝对不会置彼此的事不管,绪之最好别自讨苦吃。 「就因为她不是,所以才会轮到我追求她。」源绪之还觉得自己很可怜咧,因为她真的很难追! 如果千秋是那种挥挥手就自动投怀送抱的女子,那他的男性自尊也不会因被拒绝而差点碎成片片了。 「追求?!」龙泽星与高桥同时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有没有听错?」 源绪之耶!全日本高身价排行有名的男人,就算还不是源氏财团社长时,他的女人缘就好的出奇,不时有女人连倒贴也要巴着他,这样的男人需要去追求一个女人? 「你们没听错。」源绪之点点头,忍住笑。因为……这两个人同时目瞪口呆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为什么?」龙泽星深思。 「她有多特别?」高桥蹙眉。 「套句龙泽说过的话:『每个男人一生中,总会有一个女人是令他爱恋、令他不由自主愿意疼爱、将她捧在手心的女子』。」 严重!这种话以前只有龙泽星这个「病入膏肓」的人才说得出来,现在连绪之也说了……高桥开始觉得不妙。 可以想见在不远的未来,唯一潇洒度日、来去自如的男人,就只剩他一个了。 「在那次宴会之前,你根本还不认识小泉千秋。」龙泽星明白指出。才四天,绪之也进展的太惊人了吧?! 「所以,我的革命才刚刚开始,仍须多多努力。」不提七年前的过往。源绪之还对自己点点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但是,森山爱……」龙泽星才开口,源绪之就摇头。 「你不会以为我会承认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婚约吧?」他挑眉,神情是独有的狂放,「对慎一堂哥来说,家族荣誉与名望的维持是一项重责大任;但对我来 说,那些虚名根本不重要。」 源氏的家族长本来是源慎一,几年前他为了源氏财团差点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幸好后来总算没做这种笨事,而几年后终于追回自己钟爱的女人,才把家族长与社长之位传给他。 但他可不同。他没有慎一堂哥那种顾全大局的性子,也不打算委屈自己;至于那位算是他祖母的源老夫人,他可以尊重,但不代表会受她摆布。 「你没忘记我说过的话吧?」龙泽星叹了口气。 看绪之这种表情,就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定;而绪之一旦决定要做的事,还没有人阻拦的住。 「哪一句?」 「小泉千秋极有可能是森山和正的私生女,也就是说──她与森山爱是姊妹。」 他才说完,高桥立刻挑高眉。 名义上,绪之与妹妹有婚约,但追求的人,却是姊姊?! 这这这……情况真的有点混乱耶! 混乱吗? 对源绪之来说,却是再清楚也不过;事实就是──他追求自己心仪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在菊下楼与好友众会过后,源绪之要司机开车到小泉千秋住处附近的大楼旁,然后单独下车。 过了十点,人行道上来往的人并不多,源绪之一手插在口袋里,潇洒地立在街灯下,姿态悠哉地像在欣赏夜景。 千秋从另一端走过来,远远就看见他,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加快,经过他身边时看也不看他。 源绪之并没有叫她,只是挥了手要司机离开,而他则慢慢地跟在她身后;一 快、一慢,等源绪之走到她家门口时,千秋早就把门关起来,源绪之只好在门外站着,既不离开,也不按门钤。 半个小时过去,天空开始飘下细细的雨丝,渐渐的,落在地上的痕迹愈来愈明显。 千秋从屋里往外看── 他还站在那里。 他是打算用苦肉计,淋湿自己来让她心软开门吗? 小泉千秋咬了咬下唇,横了心转开身决定下理他。 但屋外的雨滴声却愈来愈大。 她直觉又回身,从窗口望向屋外。 他还在那里。 可恶!他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他眼巴巴地将眼神望向屋门,那她一定不会理他;但他没有。 站在门口五公尺远的地方,他微低着头,任雨水打在他身上,像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既没有淋雨等人的可怜姿态,也不在乎被雨水打得全身湿。 小泉千秋闭了下眼,再吐出挫败的叹息声。可恶! 拿了伞,她打开门奔向他。雨下得大,即使撑着伞,还足会被雨水喷到。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质问。 「没有,我只是在淋雨。」他无辜地说。他什么事都没有做呀! 「那你干嘛跑到我家门口淋?」气自己心软,无法不理他,千秋语气冲得很。 他微笑。「这里风水好。」 「源绪之!」他到底想怎么样?! 「嘘!」他然伸出一根手指点住她的唇。「虽然我不喜欢妳平常冷漠的模样,可是突然对我太凶,我也会害怕的。」 「才怪。」她推开他的手,任他接过她另一手上的伞。 「妳不该出来,会淋湿的。」他把伞全往她身上遮。 「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就不必出来了。」她没好气地响应。 「我没有敲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应该没有打扰到妳吧?」他好担心地问。反省一下,自己真的没有吵到她才对呀。 「你光站在这里就是一个麻烦了。」她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 「妳知道吗?」他像在问天气。 「知道什么?」她没好气。 「妳生气的时候,特别漂亮。」他盯着她,眼里有抹奇异的光芒。 「胡扯!」她一怔,颊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却嘴硬地回道:「把你的甜言蜜语拿去骗别人。」 「我说的是实话,绝不是甜言蜜语。」他一本正经地宣告:「而妳这样,会勾引我想犯罪。」 犯罪?他在说什么?还有,谁勾引他来着?! 千秋蹙起眉,才张口要反驳,他却同时低下头── 下一秒钟,她完全呆住,杏眸圆睁。 伞掉了、雨水打在他们身上,然而他双臂只环住她的腰,将她拉靠向自己。 他他他……又吻她! 第四章 源绪之总算没太放肆,索取到一个甜美的吻后,赶紧把还呆愣苦的她推进屋里,也没忘记把伞收进来。 在玄关处,两人身上都滴着水。 千秋缓缓回神,眼眸由呆愣转为瞪视,全身开始冒小火气。 「你……怎么可以那样……」她虚弱地低叫,她的力气像是被他的吻……给吻丢了。 「为什么不行?」他反问,还一脸笑意。 「色狼!」她吼,可惜没什么威力。 「嗯。」他点头,很认同她的批评。 「登徒子!」她再叫。 「嗯嗯。」他再度点点头,表情更认同了。 「你……」她涨红了脸,想不出什么形容词骂他。 「『禽兽不如』如何?」他建议。 「你才不是。」她立刻摇头,而后猛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源绪之大笑地向前搂住她。 「放开啦!」她推着他。 他握住她双手,额头放低抵着她的,眼神专注地凝望着她,一眨也不眨。 千秋的挣扎渐渐停了,眼睫略微下垂,突然无法再直视他。 「不放。」他低沉一语,吐出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她闻到淡淡的酒香。「你喝酒了?」她迅速抬眼。 「只是小酌,我的神志很清醒。」他微笑了,眸底含着一股温柔,轻问:「妳还生气吗?」 「生气。」她立刻又沉了俏脸,别开眼。 「再吻妳一次,可不可以让妳消气?」他凑近她耳边。 「你敢──唔……」她脸才一转,他就又含住了她的唇。 不像刚刚在屋外的狂烈,他这次吻的很温柔,对于她故意闭紧嘴唇,以示抗议的举动没有任何强迫,只是以唇轻缓地摩刷着她,偶尔探出温热的舌润滑她绷紧的唇办,直到她终于软化,呼息浅促地任他为所欲为。 「千秋。」吻到餍足,他终于肯稍稍放开她一些,但是两人的唇仍然相贴着,呼息相间。 她没力气响应,只能勉强张开眼看他。 如果他不是一直抱着她,她一定会跌倒。想到这里,她攀住他双臂的手忍不住用力了些。 「别考验我的自制力。」望着她完全卸下防备的眼,他暗自苦笑。 「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搂着她的手由腰部下滑,再将她贴向自己。「而妳是一个很让我心动的女人。」 他在说什么? 千秋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想通抵在他们之间的凸起是什么时,她震惊地瞪大眼、脸颊瞬间红似火烧。她立刻推开他,别开身。 天哪,他…… 她双手摀住脸,恨不得将时光全部倒带;如果她不要开门走出去就好了,也不会弄得现在── 天哪!她是怎么了? 「妳在害羞?」等稍微平复了自己体内的骚动,再看她的模样,源绪之忍不住再度伸出手,由身后抱住她。 「我在生气啦!」她没回头,也没意识到自己又落入色狼陵里。 「哦。」绪之忍住笑,硬装出一副理解的语气。「原来是恼羞成怒。」 「源绪之!」她回头瞪他,这才发现自己又被抱住。「你、你放开我啦!」 「不放。」他抱的更紧。 「你……」推他不动,她只能又气又羞地用力捶着他的手臂。「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这样抱着妳,可以吗?」他包住她双手,低首靠到她颊畔,再问:「可以吗?」 他低柔的语气,让她低垂下脸,没再挣扎。 「妳不讨厌我的,对吗?」他低问。 「对。」她顿了下,反问:「证明你的魅力又轻易迷倒一个女人,这样满足你的自大了吗?」 「我没有迷倒妳,我只是在追求妳。」绪之没动怒,只是轻声诉说。 她身上的自我防卫太明显,也聪明地足以判断出任何人接近她是不是怀有目的,而她更擅于将每个人推拒在外,不让任何人太过于接近她。 每次当她说话变得刻薄时,眼神里总会先浮现出一种防卫的反抗;她无意伤 人,只是想保护自己。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人防心这么重,但既然明白了她身上的刺只是保护自己,对她尖锐的言词,他也就完全包容了。 「追求?!」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追求我?!」她干干地笑出声。「凭你的身分地位,根本不需要去追求女人。」 「身分地位很重要吗?」终于轮到他皱眉了。 原来他的名声真的那么好用,有钱的名声、有地位的名声、身边不乏美女投怀送抱的风流名声……族繁不及备载。 「你会不知道自己多『受欢迎』吗?」她轻哼。不论男女,哪个人听到源氏财团四个字,不会主动向前逢迎巴结的? 「在妳眼里,我代表什么?」每一个字,都以重音强调。 她张口就要直接答出他的家族背景,但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他在问什。 在她眼里,只「在她眼里」;那么,她是怎么看他的? 「源绪之。」深吸了口气,她轻吐出三个字。 「哦?」他懒洋洋的语调里,有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就是你这个人,一个名叫源绪之的男人。」那些名声、地位,关于他的种种书面调查报告,在真正见过他之后,她就没放在心上了。 毕竟要她对一个被她送了闭门羹,还能笑笑地接受;没趁她人不舒服时就乱来,只是付出关心,要无赖手段威胁送她回家;而在她没防备时就趁机偷走她初吻的狂妄男人,再抱有什么敬意、戒慎以对的心态,实在太难了。 虽然他身分高贵,但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摆架子。 「很好。」听见她的回答,他低头轻啄一下表示奖赏,却惹来她瞠目以对。 「你、你总是这么乱来吗?」她摀住唇。 几分钟以前,他是吻过她,但不代表这样他就可以──随便想吻她就吻她!他、他懂不懂啊?! 他无赖地对她一笑,又在她额头吻了下,然后在她发火前,把她推进浴室。 「妳全身都湿透了,先进去洗个热水澡。」他可不希望她着凉。 「那你──」她直觉想到,他淋得更湿。 「如果妳邀请我共浴,我绝对不会拒绝。」他坏坏地看着她,眼神还溜过她全身,最后再拋给她一抹暧昧至极的微笑。 淋湿后,她的衣服全贴在身上了,身材一览无遗。 「你!」她意会了他的眼神,瞬间又涨红了脸。「你作梦去啦!」砰地一声,立刻关上浴室门。 可恶、可恶、可恶!她暗骂。 源绪之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在浴室里的千秋听见,只觉得双颊更热,立刻开了莲蓬头把水转到最大,免得再听见他张狂的笑声。 她今天是跟水犯冲吗?他在门外都听得见浴室里「下大雨」的声音,猜到她可能又羞又窘,源绪之差点又继续大笑。 唔,他该好好感谢老天爷的这场及时雨,要不是这场雨让千秋软了心,他今晚大概又要吃闭门羹了。 相较于上次的剩汤、干面,这回的消夜可算是高级料理了。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小茶几上已经摆了一小锅热汤饺,还加了些青菜;另外,几上还摆好两副碗筷。 「我做了什么好事吗?」他倚着置物柜,望着换下一身拘谨的套装,穿著家居服正在舀汤的她。 「不想吃,你可以不要吃。」她抬头想白他一眼,结果一看到他,双颊又红了起来。 「怎么了?」他低头看了下只围浴巾遮住重点部位的自己,再看看她的表情,突然明白她在害羞什么了。 他扬眉,挑起一抹笑,坐到她面前,捧着她的睑。 「迟早妳都会看光我的,妳要不要现在先一次看个够,免得一直脸红下去,那妳还喝得下热汤吗?」 轰!她的脸蛋更红了。 「我才不要!」她低叫,眼神上看下移、左移右移,都不对。「谁……谁要看光你!」 「真的不要?」他再问一次。 「不要!」她干脆摀住眼。 「那以后我们两个同床的时候,妳全身不着寸缕,而我──」 「住口!」纤手扑过来摀住他的嘴,阻止他更露骨的言词。「你、你……谁跟你同床,你乱讲!」 他……他讲话都是这么百无禁忌的吗?她哭笑不得地暗猜。可是,为什么她却不觉得厌恶,只感觉他在逗她?! 他忽然低笑出声,一把搂住她,千秋立刻挣扎。 「别乱动,除非──妳想把我的浴巾扯下来,真的把我看光。」他戏谑地警告。 她立刻僵住,一动也不敢乱动。 「我的衣服都湿了,这里也没有我能穿的衣服,妳不会介意把浴巾借我使用一下吧?」单身女子屋内没有男子用品──唔,他很满意。 她点点头,飞快地望了他一眼。 「你不准……不准再说那些……」 「我只是在逗妳。」他莞尔,然后恶劣地再补充一句:「但那些话,我也只对妳说,因为──我发现我愈来愈爱看妳脸红了。」 「源绪之!」她瞪他,他却大笑。怎么办?他好爱逗她耶!谁会得到,平时总是一脸冷淡平静、八风吹不动的小泉千秋,骨子里其实是个极端保守的小女人? 「笑笑笑,你尽管笑好了,我要吃东西了,你放开我啦!」她推他。 「我也要吃。」他识相地以最快速度收住笑容。 「还有──」她充满命令的语气,让他乖乖放开她,让她坐好。 「还有什么?」 「你不准……再随便偷袭我。」她盯着自己的碗,不看他裸露的胸膛。 「是。」源绪之乖乖地应。 千秋这才稍微满意,将碗推到他面前。 「快吃吧。」 「谢谢。」他规炬地端起碗,嘴巴在吃,眼睛却看她低着头、眼睛一点也不敢乱瞟的戒慎模样,他差点又笑出来。 哎,她真的很可爱! 事实上,他可从来没有随便偷袭她;抱她、吻她、逗她,都是情不自禁。她的气味──让他上瘾。 「妳会防身术吗?」想起她挣脱村井长野的几个动作,嗯,不无可能。 「会一点。」她点头。 「谁教的?」 「我一个好朋友──中山亚织教的,不过我学的不多就是。」有亚织这个懂武术的朋友,她和萧都被迫学了一点防身术。 他点点头,等吃完自己的那份,才又开口:「明天,我要回大阪了。」 她怔了下。 「噢。」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应了声,低头喝汤,掩去不自然的神情;心,奇怪地有一点失落。 「妳会去大阪看我吗?」他问。 「不会。」她依然低着头。 「不去看我,妳一点都不会想我?」他挑高眉。 「我才不会──想你。」她的脸低得快要埋进碗里了,口是心非。 他望着她也不点破,只是径自道:「我来东京,为的是参加阁揆邀请的宴会,然后巡视东京的分公司、再谈几笔生意。现在该忙的已经忙完了,大阪的总公司大概也堆积了不少公文,我得回去处理,无法一直留在这里。」 她终于放下碗,但还是低着头没看他。 「身为一个大财团的社长,其实也有很多缺点,就像──我总是很忙、没时间照顾人,时常出差,也许没办法常常来看妳。」他伸出手,拾起她下颔。「我真的没有追求过任何人,如果我做得不好,妳要给我机会学习。千秋,不要拒绝我好吗?」 他是源氏家族之长、堂堂源氏财团的社长,手握几十万人的生计,他的身分高高在上、身价胜过纯金打造,向来只有人巴结他、对他婉言请求的份,他何曾需要这么低声下气地对人说话? 但他这么做了,而且──是为了她。 千秋怔怔地望着他,他回望的眼里只有一片醉死人的柔情,低沉的嗓音轻言细语,彷佛怕伤害了她。 「你何必……」她轻动唇办,却只说了三个字,又阖上。 她看过他对别人的模样,冷傲而疏远、有礼却不亲切,但他对她……她摇摇头,不明白他到底想怎么样? 她只是个平凡的人,他何必……费心讨好她? 「当然必须。」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在追求妳,当然很怕妳直接把我三振出局。」最后一句,还真是担心。 随便猜想也知道,拜倒在千秋石榴裙下的男人肯定不少,村井长野就是其一。她也许出身不高,但她的容貌、工作能力、她的自律自持,在在都是吸引男人的特点。 「你胡说什么。」她轻斥,却没半点火气。她才没他那么万人迷。 「千秋,接受我的追求好吗?」他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一吻,眼神直望着她。 「可是,你已有婚约……」她低喃。 「我可不承认。」淡淡的语气里,有着一丝不以为然。「对于我不知道的婚事,却要我接受?我没那么听话。再说,我又不是演员,别人写好了剧本,就要我照着演自己的人生?我也没那么没个性。」 她听得笑了出来。 也对,「没个性」三个字实在不适合用来形容他。 在他贵族般优雅的外貌下,藏着的是一抹狂放的灵魂;只是他自制,也不轻易显出真性情。 她敢说,世界上能看穿他本质的人,绝对不多。 「你真的不打算结婚?」他该娶的是爱子,却来追求她,这样……会不会有点荒唐? 「我要结婚。」他纠正,「不过如果新郎是我,新娘绝对不是森山爱。」 她表情顿了下。 「在菊下楼的时候,为什么不认我?」不可否认,森山和正出现前后,他热冷的态度,多少让她觉得难过。 「因为我不希望把事情闹大。」绪之轻抚着她面颊,知道她受了委屈。「在当时的情况下,惹火了村井议员,对妳的名声和前途都是一种打击;也许森山议员不怕跟村井家正武杠上,但若真有万一,最先会被牺牲掉的,一定是妳这个小职员。」现实就是这么无情。 「如果当时我为妳出气,只会带给妳更多麻烦;面对森山和正,我不想表现得太热络,关于两家的婚事,迟早我都会表态,只是必须选一个最适当的时机,如果现在让他知道我们两个有『私情』,难保他不会想办法叫妳退出。」 「谁跟你有私情?!」她又好气又好笑,他说话非得这么暧昧不可吗?而他在回答时,又悄悄坐到她身边,将她给抱住。 虽然他说的简单,却是在当时短短的时间内,就将事情的经过与可能发生的结果全盘推演过一遍,也将每个人的反应都预算出来──这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 小泉千秋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不羁的外表下,所藏的心思有多缜密。 「好吧,那私情以后再有好了;现在,妳肯点头跟我交往了吗?」他一边问,一边着迷于她的笑容。 她笑起来,真的很动人!可惜,她却是个不常笑的美女。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多笑。 她瞪了他一眼,什么叫「私情以后再有」?真是没个正经样!不过── 「如果我不点头,你会就此放弃吗?」她反问,眼里有抹慧黠。 「当然不会。」斩钉截铁。「不过,妳点头了,至少保住了我那可怜的、被妳摧残到只剩一点点的男性自尊心。」 「才怪。」她皱了皱鼻子。「你的男性自尊根本丝毫无伤,你才不需要我来肯定你的自信心。」 「我当然需要。妳不知道心上人的肯定,是一个男人抬头挺胸的后盾吗?」他像在说真理。 才怪!她哼了哼,满脸不以为然。 他挑了挑眉,而后给她一抹纵容的笑,双臂环过她的腰,握住她的手。 「相信我,妳该是我的。」他亲昵地又吻了她一下,然后开始认真交代:「我不在的时候,妳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下回见到妳的时候,让我发现妳瘦了、或者气色变差了,小心我找妳算帐。」丑话先说在前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就是很难放心。 那晚认出了她,让他立刻就决定找理由接近她;探问婚约只是借口,实际上是──观察她。 不过这个当然不能告诉她,免得她又给他一顿排头吃。 「我长这么大,会照顾自己了,才不用你操心。」她才不领情。 「好吧,我换个说法──」他咳了声,然后一副正经的语气,「请妳好好照顾我的女人──小泉千秋,别让她瘦了、饿了、病了……」 「你要宝啊!」她笑出来。「你以为你真的是演员吗?」 「我是真的关心妳,妳至少应该感动一下;就算是假装,当是鼓励我也不行吗?」他一脸委屈地抱怨。他说的很认真耶,又不是在讲笑话,就算她笑起来很好看,也不应该在这里时候笑出来吧! 「好吧,我很感动。」她收住笑,深吸口气。「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我们之间……怎么样,你要答应我,先不公开。」 「为什么?」他敛起表情,认真了。 「我想平静的过日子,不想被打扰。」她低声道:「你是个商界名人,是媒体 追逐的目标,我不想……成为你那些绯闻女主角之一。」 源绪之盯着她低垂的侧脸好半晌。 「看着我。」他语气中含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她被动地抬起头。 「我可以体谅妳的顾虑,也可以答应在妳还没有准备好之前,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是,妳要有心理准备,我不会一辈子藏着妳。」他语音低沉,说着坚定的誓言。 「千秋,有一种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起了占有欲,那种动心,会是一辈子;我要妳,不打算放妳走,妳要学着习惯身边有我的存在。」 他,源绪之,这辈子只打算追求一个女人,也只认定那个女人是他的伴侣。 第五章 就这样,在她还没有想清楚前,他已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哪来这种笃定? 那天晚上,她翻出一份被单与枕头来收留他,挪开小茶几──他睡地板。 清晨四点半,天将明未明,他换上已烘干的皱西装,坐在她床沿,在仍睡着的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最后还是忍不住吻了她的唇,也扰醒了她。 「妳可以再睡会儿。」他的声音有着刚苏醒的沙哑。「我必须赶回大阪,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再来看妳。」 「绪之……」他一站起来,她便张开眼,唇办蠕动地挣扎了下,才轻道:「自己小心。」 「嗯。」他笑着点点头,又望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后来,她真的清醒了,才发现他已经将被单、枕头收妥,将小茶几摆回去──她的家,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她睡得真的那么沉吗?否则怎么连他收拾东西的声音都没听见? 他出身名门,应该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可是他做的事,却往往出乎她的想象──像他会收拾东西、也不介意收拾,就很稀奇。 之后,他没有打电话来,她也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们两个各自在不同的领域,除非特殊的场合,否则要巧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小泉千秋一样上班,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有在下班后、回到家,她会看着日志,不小心就呆呆地出神。 一个人生活了八年,她早就习惯了,也呵以过的很好,只要──那张脸庞不要不时出现在她脑海的话。 一个星期匆匆过,那天晚上的事,模糊得不像真的。 周末下班后,一向是小泉千秋固定的采购日,买食物、也买日用品,等买齐了,走出超市,空手变成满满的提袋,她缓缓走回家。 回到家门口,她才要掏钥匙,抬头却发现身后一抹高大的暗影罩住了她,她反应快速地就将提袋甩向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动作此她更快,在完整地夺下提袋后,还将她扯进怀里。 她立刻挣扎,但他一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唔!」她瞪大眼,看见了他,抗拒的身体随之放松,惊魂甫定地忘了该制止他的行为。 「一个星期不见,妳就用提袋来欢迎我?」他在她唇上低吼着问。 「谁叫你不出声,」她小小声地辩解,「我以为……有歹徒……」 他挑了挑眉。好吧,体谅她一个人独居,警觉性高一点也是应该的;不过,她认不出他,他还是非常火大。 拿过她手上的钥匙,开了门后先将她推进去,自己拿起提袋,然后关上门。 将提袋放上流理台后,他站在门口,双手环胸看着她。 「我像歹徒?」语气有点危险。 「你没出声就站在我身后,现在又是晚上,难怪我要怀疑呀。」她昂首,「你不知道独居女子警觉性就是要高一点,才能保护自己吗?」 他一顿,继续指责:「那也不该把我误认为歹徒。我才一个星期没来,妳就忘记我了吗?」 「哼!」她赌气地别开眼。她干嘛记得他?他又不想她。 「我想,我应该要再加深妳对我的印象……」话声才落,他突然走向前,拥着她一起倒向她身后的榻杨米。 「绪之!」她吓了一跳,才要骂人,他却又凑向前吻住她,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后,抱住。 呀,真是很想念她! 才一个星期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这么疯狂!结束了每天十八小时的魔鬼工作狂日子,他连补眠也没有地就开车直驱东京──只为了看她。 啧,简直像个初坠人爱河的毛头小子似的! 三十年来,连作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做这种事。 而她居然把他当成歹徒?! 这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不吻得她永生难忘、再也不会把他认错,他就不叫源绪之! 「唔……」她终于忍不住抬手捶他后背,她快喘不过气了! 「说,我是谁?」终究是舍不得太虐待她,他放她喘口气,但语气恶狠狠的。 「歹徒。」她负气地道。 「我是歹徒?!」他怒声低咆,头一低又要吻住她。 「只会偷袭我的歹徒──源绪之啦!」意识到他要做什,她急急低嚷,然后把脸埋到他肩上,免得又要喘不过气。 小人!只会欺负她。一只小小的拳头悄悄往他后背招呼去。 他身上狂野的气息瞬间平息下来,缓缓坐起身,顺手将被他制在身下的她扶了 起来,双臂以不同于方才的手劲抱住她,连声音都温柔了。 「妳就爱测试我的耐性,对吗?」 「才没有。」她依着他,平复紊乱的气息。「整整一个星期,连通电话都不给的人可不是我。」 话一出口,小泉千秋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源绪之却是眼睛一亮,笑意不客气地布满俊脸。 「妳想我。」 「才没有!」 「如果没有想,怎么会连我一星期没打电话给妳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那是因为我清净了一个星期,特别开心,所以才记住,不、不行吗?!」她强辩。 「嘴硬。」他刮刮她烧红的面颊,满脸纵容。 「你才自以为是。」她努力地想白他一眼,而他却盯着她被吻肿的红唇。 「会痛吗?」他轻抚她唇办,神情很是心疼。 他太粗鲁了,只顾着要在她身上烙下气息、让她再也不会认错他,却忽略了她有多娇小、细致。 「当然会。」她这次真的给了他一记白眼。「你好过分,我只是开玩笑,谁叫你那么凶,你却──」她突然住口,因为,他点住了她的唇──以唇。 「我道歉,好吗?」他轻声道。 她犹豫了下,才点点头,接受了他的歉意,任他再次吻住她。 面对她,源绪之像是永远也无法餍足,总要一而再地碰触到她;刚才的吻是惩罚,现在才是分开后相见的得偿。 他吻的温柔,感觉得出来,他极力自制,而他唇里的那抹温热,灵巧地探入她唇内,撩乱她的呼息,不令她感觉到任何不适,却只让她愈来愈沉迷在他的吻里,脑子渐渐不能思考,身体也开始发热。 他突兀地停了下来,气息有些粗浅,眼神有抹灼热。 她迷糊地睁开眼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了。 「再吻下去,妳就要被我吃了。」他勾了抹笑,语音却异常低哑。 她蓦然意会。「你……」 「谁叫妳那迷人。」他大笑出声。这可完全不能怪他太过「本能反应」,实在是她太撩动他的心了嘛! 可恶,又逗她! 小泉千秋红着脸气呼呼要推开他,但她忘了,那堵胸膛她从来没推动过。这位先生要是不打算放人,她就只有一辈子待在他怀里的份。 「放开我啦。」她低叫。 「要『拜托』别人,语气应该更委婉一点。」他只消双臂一锁紧,娇小的她就动弹不得了。他非常满意,因为她实在太嵌合他的怀抱了。 「你小人,只会用蛮力欺负人。」她用力捶了下他搂住她的手臂,气闷了俏脸。 「我想告诉妳一件事。」他忽然凑近她,语气神秘。 「什么事?」她一时忘了防备,被勾起了好奇心。 「妳赌气的模样好可爱。」 「你……」她脸一红,更气了。「你还开玩笑,你、你……放开啦!」一个星期不见,他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只会欺负她。 「那妳老实说,有没有想我?」他好整以暇地问。 「那你呢?」她气呼呼地反问。就会问她,他自己不会先说吗? 他一手托起她的脸,让她望着他,敛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神情温柔。「想,我很想妳。」 她心一动,气怒瞬间消失。 谁知道他下一句话却是:「笨蛋。」 她眉头一皱。 「如果不想妳,怎么会委屈自己当一整个礼拜的工作狂,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只为了挪出时间来看妳?!」柔情蜜意顿时化为质问。 这……她哭笑不得。 她到底该生气他骂她,还是为了他这份心意而感动? 「妳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大概没想过我吧?」他酸酸地问。 「谁没良心了?」她笑瞪他一眼,「如果我真的没想过你,怎么会清清楚楚的记得,你回大阪整整七天?!」 「那不是因为妳觉得特别清静,所以记得?」他挑高眉,重复某人刚刚说过的话。 「小心眼。」她嗔了他一眼。「谁叫你惹我生气,那我才不要老实说,让你得意。」 「所以,是我的不对?」他是自作自受? 「是。」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好吧,是我的错。」大丈夫不在乎吃点小亏。「那么,为了赔罪,招待妳去玩一个周末,好吗?」 「玩?」她疑惑地问。 「我当了整整七天的工作狂,就是为了这两天的休假。」他兴致勃勃。「明后天妳休假,我带妳到奈良玩,好好约会一番。」 「约会?」她有点心动。「可是我们两个公开出现……」她想想不妥。「你答应我不公开的。」 「我就知道妳会顾虑这个。」他点了下她俏鼻。「我在奈良有一栋私人别墅,那里没有人敢进去,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那里度假,妳只要负责开开心心的去玩就好,其它事由我来操心,好吗?」 她考虑了下。「嗯。」 「这才乖。」他总算放她起来。「好了,现在去收拾一点简单的行李,我们马上出发!」 猎爱作战守则第一条:打铁要趁热,才不会夜长梦多。到奈良后,立刻进行b计画! 凡是有钱、有能力的男人,都会希望在工作之余,能有个可以放松的度假地方可去;所以,源绪之有私人别墅并不奇怪。 但真正令小泉千秋惊奇的是,他的别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广大。 就凭源氏财团的财力,要买下一小座山丘占为己有也不难,但他没有;这一小栋别墅只占地数百坪,建在人迹比较少的山脚边,外观简朴。 「失望吗?」一边停下车在人口处刷门禁卡,他一边看着她的表情, 「不。」她摇头,继续打量四周昏黄灯光所照亮的情景。 别墅不气派她是有点错愕,但如果真的到一个只显出财大气粗的豪华地方,她也怀疑自已是不是真的待得下去? 通过保全系统,他将车子直接开到车库停下,然后领着她下车,提起她的行车。 「我一向不爱受打扰,所以这个周末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妳怕不怕?」他坏坏地问着她。 但她可没被他吓到。 「如果你敢变出一堆下人来伺候我们,我一定会踹你一脚,然后甩头就走。」被捉弄了几次,她也练大了胆子,她才不认为绪之真的会对她怎么样。 「有个性,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他不正经地搂了她一下,然后在她曲起手肘撞他之前识相地放开,作出「我是无害的」的标准表情,然后乖乖领路。 这个男人!小泉千秋好气又好笑。 他在她面前真的没形象了,偷袭、威胁、拐骗、强迫……什么无赖招术都用上了,就只为了博她一笑。 她该觉得荣幸还是悲惨? 走进屋里,源绪之啪地一声打开灯;千秋眨了几下眼,注意力立刻被客厅的布置吸引了去。 数十坪大的客厅,并没有沙发、电话、电灯等现代化的家具用品。一进玄关,整个客厅全是原木地板──刻意挑选的浅黄木色,而最中央铺着一张米色的地毯,上头放着几张和室椅,大大的抱枕,右边有扇通往后面的门,左边则是一排柜子与楼梯。 虽然没有电视,右面墙上却有个放大的屏幕,她走过去用手一碰,才发现屏幕是立体的,底下是隐藏的视听设备,置放的方式,巧妙的与墙壁合成一体;而两边 的古董装饰品──是画的?! 千秋讶圆了眼,接着仔细看着客厅的四面墙,这才发现,她以为没有现代化的家具用品,其实都有,只是被藏住了,利用空间、颜色深浅不同的线条与图案,与整体客厅合成一幅图画。 一进客厅,给人的感觉是舒服、放松,没有压力;一整片的窗户,可以将窗外的景致一览无遗,如果天黑了,不知道这里会是什景象? 「还满意吗?」他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臂就搂住她。 「这是你设计的?」她低问。 「为什么这么猜?」他挑高眉,不无讶异。 「因为这里有你的感觉。」她回头再望一眼。「表面上看起来简单、不具威胁性,其实却是处处布满玄机,不明白的人,绝对无法看透。」 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真真假假,一如他总是出乎她预料的个性──表面玩世不恭,其实却收放有度、心细如发。 「那妳明白吗?」他下颔靠在她肩上,平视着她的侧脸。 她微偏过头,唇办没预期地刷过他的,她随即赧了面颊。 「那要问你……肯让我明白多少?」 他放开她,站到她面前,大张了怀抱。 「只要妳想明白的,都给妳。」 「不保留?」她扬眉。 「不保留。」他点点头,「但是,我要求同样的回报。」 「就知道你一点都不肯吃亏。」她皱皱脸。 「我是商人哪。」他眼神含笑。「不蚀本是我的行事原则,但我也绝对不会占妳便宜,妳肯吗?」怀抱依然开着,等着她的回答。 她知道,他在案求承诺。 一旦她走进那堵怀抱,就是将自己完全交给他了──那么,她要吗? 从相遇开始,他就不曾隐瞒过什么,在她面前,他用最真的面貌表现出他自己,也让她了解他;但她却没有…… 相较于他的坦诚,她觉得自己虚伪。 「我的怀抱不够吸引妳吗?」他看得出她的犹豫。 「我……」她深吸口气,抬起眼。「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跟我们无关的事,就以后再说。」现在他只想知道她的答案。 「不,跟我……有关,你一定要先听。」 他望着她坚决的表情一眼,转身坐到地毯上。 「来这里坐,我听妳说。」他伸手,这次她没有犹豫,走向前,把手放到他手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源绪之望着她,不催促也没有不耐,只等她说。 「接触到他温柔的眼神,她的心突然定了下来,缓缓开口── 「其实,我不是完全的日本人。」与他交握的手,不自觉紧握了下。「我的母亲是台湾人,二十多年前她来到日本的时候,遇见了我父亲,两人很快相爱,当我母亲怀了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父亲早就有了家室。」她停了下。 「当我父亲知道我母亲怀孕的时候,立刻提出要我母亲作他情妇的要求,这样两人仍然可以在一起。但我母亲没有答应,她离开了我父亲,独自在日本生下我、养育我;可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她却突然得了病……」 想起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她脆弱地闭了下眼,等忍住了酸楚,才又继续道: 「在我母亲去世之前,她找来我父亲,要我父亲好好照顾我,父亲答应了。在埋葬完母亲之后,我就跟着父亲回家。我并没有认祖归宗,只成为他的养女,所以,我仍然叫小泉千秋。」小泉──是她母亲用的日本姓。 「这个名字好听。」当然,如果改姓「源」,那就更好听了。 「我是私生女,你不介意?」她低声问。 「为什么要介意?」他才奇怪她这么问。「我钟意的是妳,又不是妳的家世。」 她笑了下,然后继续说: 「从我十三岁到十八岁这段时间,我一直靠父亲养育,上了大学之后,我就搬到宿舍,开始打工,自给自足,不再依靠我父亲;毕业后,我在外面租房子住,在父亲的要求下,成为他的助手,一直到现在。」 「所以?」他询问地一瞥。 「这样,你猜到我父亲是谁了吧?」她故作轻快的语气。「他就是政界名人──森山和正。」 「真的吗?!」他皱了眉,表情变得严肃。 千秋心一沉。 「真的。」她勇敢点点头。 「不是开玩笑?」 「不是。」她摇头。既然决定说出来,她就有最坏的心理准备,让自己接受最糟的结果。 「为什么挑现在告诉我?」可以之前说、可以之后说,但她偏偏挑现在。他深深地望着她,表情收敛地让她看不出情绪。 她心一抽,不自觉痛起来。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因为你对我坦白,我不想瞒你;因为……因为……」她说不下去,在他的逼视下,心头闷疼得像要窒息。 因为,她在乎他……怕他日后知道这件事,会怪她、怨她……他不愿与森山家扯上关系,而她偏偏与森山和正脱不了关系。 她承受不起日后他对她的感情……会变成敌视……认为她骗他…… 他盯了她好半晌,久得让千秋以为他会发火、将她赶出门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呆子!」 第六章 她错愕地望着他。 「傻瓜。」他将她的表情全看在眼里。 「你……」 「妳以为当我知道妳是森山和正的私生女,就会立刻不要妳吗?」 「我……」 「还是妳自卑自己是个私生女,觉得无法配上我?」 「我……」 「妳认为,我会因为妳是私生女,就看不起妳、不再爱妳了吗?!」他咄咄逼人,终于引出她的火气。 「是又怎么样?」她大声承认。 「胆小鬼。」他语气嘲弄,眸里有抹属于怜惜的笑意。 「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有多不安?!」她生气了,又被他骂,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泪眼汪汪地大吼:「我可以与森山家划清界线,但是永远无法否认我跟森山和正的血缘关系,不管我姓不姓森山,都改变不了他是我父亲的事实!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气老天爷那么早就把我母亲带走,让我不得不回森山家──」 源绪之一把将她搂人怀,将她紧紧抱住;小泉千秋把脸埋在他胸口,泪水再也止不住。 从来没想过那样淡漠处世的她,心里郁积了那么多苦。 她倔强、独立,也坚强,一定不轻易掉泪,然而身世……却让她哭了。 她在森山家……一定受过委屈……就像七年前初遇那天、他所看到的情况,他早该猜到,她心里藏了多少苦…… 「我讨厌他……讨厌我是他的女儿……」她啜泣地喊。 源绪之没有出声安慰,只是抱着她,提供自己的胸膛,给她一个安全的臂弯,任她宣泄自己的情绪。 「我讨厌欠他养育之恩……」 他讶异了下,心里迅速猜测:如果她不愿意待在森山和正身边,偏又留下,难道……只是为了还养育之恩?! 「我讨厌你……」 讨厌他?源绪之一脸无辜。 「你是坏蛋!」 源绪之莞尔。他是坏蛋,她却在坏蛋怀里哭。 她呜呜哭着,想到他刚才骂她,双手不自觉抡成拳,一下一下地往他身上招呼去。 源绪之吃苦当吃补地任她捶打──幸好也不痛。 好一会儿,她哭泣声渐渐停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觉赧红了脸,讷 讷地坐起身。 「好点了吗?」他抬起她的脸,抓来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 眼睛哭得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脸也红红的,她的模样该是狼狈的,他没笑她,只是愈看愈心疼。 哭完了,回复了神志,小泉千秋想开口,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衣服上沾满她的泪渍,一件名牌衬衫就这么毁了。 「放心,我不会要妳赔的。」他看穿她的愧疚,打趣地道。 「就算要赔,我大概也赔不起。」她闷闷地回道。 现在她的秘密说了,他──会怎么办? 「妳当然赔得起。」将她的泪痕擦干,倒来开水让她喝下后,他才道:「妳真的认为我会因为妳的身世,就改变主意不要妳?」 「我不知道。」他的心思藏在他心里,他不说,谁能猜得着?! 「妳呀,平时聪明,这个时候却傻的可以。」他倾近到她面前,「仔细听好我的答案──我、要、妳。」 她抬起眼。 「妳是小泉千秋,一个孤儿也好,是森山和正的私生女也好,不管妳是什么身分,妳都是妳,我的心意都不会变。」 「可是,你不是不愿意娶森山家的人?」 「妳姓『小泉』,又不姓『森山』。」 「可是,交往是一回事,如果要结婚……如果他们知道了,又该怎么办?」这样的身分太过尴尬,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再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我打算娶的人是妳,除非妳觉得我必须请求森山和正的同意,否则他们是什么反应、要怎么办,我干嘛理?」他云淡风清地道。基本上结婚这回事,他们两个才是主角,其它人只有配合的份。 呃,也对。 但是,才认识十多天,真正见面连今天也不过第四次──顶多第五次,这样就答应给他一辈子的承诺,会不会太随便了?! 「好了,别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在我身边,就只能想我们两个人的事。」他 扳正她的身体,认认真真地再问一次:「现在,回答我,愿意嫁给我吗?」 「我……一定要现在回答吗?」她为难地道,谨慎的天性让她不敢冲动行事,直觉该让自己缓一缓,冷静一下。 「当然可以不必现在回答。」他很大方地给她缓刑。「不过,下个星期我们一样要去北海道结婚,所以,妳在考虑的同时,也可以抽空打包行李、请假休息,我们要顺便去度蜜月。」 瞧他说的理所当然,好象她非嫁他不可似的,径自决定一切──真是太大男人了! 「谁说我一定会嫁给你?」她抗议地问。 「那当然,」他抬头挺胸。「妳到哪里找一个像我这么英俊、又有魅力、负责任,既温柔、又体贴,兼对妳死心塌地的男人当妳老公?而且这个男人还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妳。」 「不害臊。」她笑他。哪有人自己夸自己的? 「快答应,不然妳就准备和我耗在这里,一辈子别离开了。」他环住她。 「哪有人这样的,你是在求婚,还是逼婚?」小泉千秋忍不住瞪他一眼。 「嗯……」他仔细想了一下,回答她:「都有。」求不成,就用逼的啰,反正她是他的,别想跑掉。 「你……哪有人这么霸道的?」她嗔道。 「有啊,妳现在就看到了。」就是他。 她差点翻白眼。更正,他不只霸道,而且自大,虽然,他的确有本钱霸道、自大。 「快答应。」他催道。 她望着他,眼神忽然变柔和了。 表面上,他径自决定一切,但其实,他还是要她亲口说愿意的吧!如果她坚决不肯,他不会真的强迫她。 「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身世?」她又问一次。 「不介意。」 「可是,你的家人……」她的唇忽然被堵住,剩下的话被他截去。 「千秋,要娶妳的人,是我;妳要嫁的人,是我。妳只需要做我源绪之的妻子,不是要妳嫁给整个源氏家族,明白吗?」 「明白了。」她点点头,知道刚刚那句话,已经是他给她的最大保证。 「那么,愿意嫁给我吗?」他额头抵着她,补充道:「嫁给一个爱妳爱到只想把妳拐回家的男人?」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从没忘记,七年前的那天,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人;也许人真会对所有的第一次特别难忘,所以他对当时只是陌生人的她的好,她格外珍惜。 他对她好、在乎她,无庸置疑;而她对他──也牵牵挂挂了七年,虽然一直没有见面,但有关他的事,她却是悄悄注意,然后将他的面容收在心底,也让他……远在她能察觉之前,就进占了她的心,就算没再相遇,她也很难忘记他。 现在,听到他求婚,她差点直接点头了,但又犹豫──不行,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答应他呢?这样好象她把自己送上门似的。 考虑了下,她小小点了下头。 「原则上,我嫁你。」 「原则上?」源绪之皱眉。这算什么答案? 「在婚礼之前,你要想办法让我心甘情愿嫁你;如果你做不到──就罚你不能跟我过新婚之夜。」她说。 源绪之一脸黑线。 「绪之,你爱我吗?」见他一脸不豫,她小小声地问。 「不爱妳,就不会跟妳求婚了。」 「那,成全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嘛。」她偎着他,笑的娇柔。「我会嫁你,可是……我想要一个特别的求婚仪武,不要你弄得人尽皆知,只要你用诚意感动我。」 她顿了下,语气转,「不过,如果你不肯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嫁给你,你们男人都是一样,对将要娶到手的老婆不会浪漫、也不会珍惜;如果这是当人老婆后的生活写照,那我最好从现在就开始习惯……」 瞧瞧她说得多么委屈!他哪里对她不浪漫、不珍惜了?! 「好吧。」他只能接受这个挑战了。「我会想个方法,让妳没有犹豫,直接就点头嫁给我。」为了他的新婚之夜,只好拚了! 「谢谢。」咧出一个满意的大笑容。 她不是故意为难他哦,也没有要惩罚他老足偷袭她的意思,只是……想多享受一下被人追求的感觉而已,嘻嘻! 敞开顾忌,他们整个晚上聊的忘了时间,几乎在客厅里睡着,后来还是源绪之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将她抱进房里,然后一同睡着。 别怀疑,他们两个真的同床共枕一晚,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当她再度睁开眼,已经是中午时分,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 她梳洗后走出房门,看见他换了一身休闲服,正在厨房里忙着。 他坚持不肯让她动手,她却坚持帮忙;他们的早餐做了多久,他们两个就逗嘴多久。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爱跟他唱反调呢!尤其,每当拿她没辙的时候,他总会露出既纵容又无奈的表情,吻了吻她后,就顺着她。 他真的好宠她呢!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从厨房里泡来两杯咖啡,就见她一脸笑意。 早春的午后还是有点凉,在玩了一天的健身器材、逛完别墅的特别设计后,她在别墅旁的草皮上坐着,什么事都不做,只享受这里的宁静、清新。 他陪着她,当然没忘记替她披上外套。 「没什么。」她摇摇头,接过马克杯。「这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大。」 一般的有钱人,住的地方都大的吓死人;可是,他的别墅虽然不小,却没有学某些富豪一样建起豪宅,有那种光一个主屋就占地好几百坪的气派。 「因为,这里是我努力工作、精准投资后,才获得的一小片土地。」他坐到她身边。「源氏财团的财产虽然富可敌国,但我并没有动用半分,我现在所花费的 钱,都是我自己赚来的,当然买不起那样的豪宅。」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怎么有人能对那一大笔财产毫不动心? 「我比较喜欢用自己的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含笑望着她。「就像──妳。」 小泉千秋一怔,脸颊微红地又低下头。这人! 「嫁给我好吗?」 好──字差点顺口脱出,她及时闭上。差点被他拐了! 看见他贼兮兮的笑容,她白了他一眼,他却大笑。 不理他得意的笑,她小口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色。 他没有采购一望无际的豪宅,却挑了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光水色,听不见人声,几乎要以为自己与世隔绝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优闲的放过假,平常都只是工作、工作、工作。」她忽然说。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不做,对她来说是奢侈的。 「所以,我们一定要去度蜜月,我带妳去玩。」他搂住她的肩。 「可是,我没有钱。」她半刁难地道,看他怎么回答。 「我不介意养妳,只要妳愿意。」他笑笑地,没有看轻她的意思,语气只有完全的疼爱。 她也许一无所有,但却有着极高的自尊心,他懂,更明白她需要被尊重,所以他这么回答,仍然让她保有绝对的自主权。 他细心的令她无法不感动! 「你说,我们下星期要结婚?」她抬眼问。 「对。」他点头,然后想到什。「妳要一个很盛大的婚礼吗?」 「不要。」她摇摇头。「如果只是公证也可以,我只希望能让我的好朋友在场;这些年,她们照顾我很多。」 「当然可以,一个是川崎萧,一个是中山亚织,对吗?」 「你知道?!」她讶然。 「当然知道,因为很不巧的,川崎萧的丈夫龙泽星,跟我有着『孽缘。。」这个说来话长,源绪之简单带过。「龙泽还警告我不能欺负妳,因为妳要是不开心,川崎萧就会不开心﹔川崎萧一不开心,龙则星就不开心,这样我就是罪魁祸首了。」 小泉千秋笑了。「原来我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啊!」他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哩! 源绪之低头亲吻她一下。「还有件事,妳最好先把东西打包好,因为等我们结婚后,妳就要搬到大阪跟我一起住了。」他顿了顿。「当然──」 「如果妳喜欢这里,也可以住这里。」他不介意车程来回,大方地再给她一个选择。 「等等,为什么我只能搬到大阪、或者这里?」没道理。 「妳都嫁给我了,当然跟我住,不然妳还想跑去哪里?」他瞪她。 呃,对哦。还没适应将嫁他这件事,她一时没想到。 「那,大阪好了。」离他比较近。 「就这么决定。」 虽说是一个小小的婚礼,但仍有许多事必须决定。他脑袋里迅速转过几种想法,也迅速将不适合的方法删除,定案。 等结婚后,他们直接在那里度蜜月,再回来解决婚约的问题。 在他思考的同时,她已经闭上眼,自动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轻叹一声后,便放心地将自己放进那堵怀抱里。 源绪之将整个婚礼的流程大概想过一遍之后,这才低首,望着一脸闲适自得的诱人娇颜,他突然觉得满足。 他暗暗对自己承诺,要永远保持住她这份无忧,让她不再受任何委屈、不再有机会流泪。 度了周末回来,星期一早上八点半,小泉千秋一如往常到森山家;而森山家却一反常态,闹烘烘的。 「都是妳把爱子给宠坏了,她今天才会这么不听话!」森山和正生气地对妻子低吼道。 一个多星期前,森山爱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但森山和正凭着长年在各界建立起的人脉,很快找到女儿的下落。 现在女儿找回来了,但是依然让他气得半死! 「如果你不要逼爱子嫁人,她自然会听话。」森山美和子风凉地道。 「要不是有妳替她撑腰,她今天敢这么大胆违背我的话?!」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惯坏了女儿! 「她是我女儿,我替她撑腰有什么不对?」森山美和子才不怕丈夫。 而森山爱就站在母亲这边。有母亲替她作主,她才不怕爸爸。 「美和子,妳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会替爱子订下这门亲事;我跟源老夫人已经谈妥婚礼细节,这桩婚约没有人可以改变。」爱子非嫁不可! 「这是爱子的终身幸福,不是你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森山美和子昂首看着丈夫。「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但事关爱子的幸福,只要爱子不愿意,我就不让你逼她。」 「爱子非嫁源绪之不可!」森山和正斩钉截铁地道。 「我不嫁。」森山爱瞥见玄关的那道人影。 「爱子!」森山和正瞪向女儿。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嫁给源绪之的好处,她到底有没有在听?! 「如果一定要嫁一个女儿,才能让源氏财团赞助你下届选举的经费,那为什么不是她嫁?」森山爱纤手一指向门口。「她也是你女儿呀,为什么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又不必背什么责任,我就要? 你不是常常说她比我优秀,比我能干,我什么都比不上她,那叫她去嫁呀!我们家养她那么多年,就算要她嫁人、替我们得到一点利益,也是应该的。」 凭什么她就得当利益婚姻的牺牲品?! 她还年轻、还没玩够,她才不要结婚,被人管东管西的;那个源老夫人那么凶,她要是嫁过去准没好日子过。 「妳胡说什么?!」森山和正才要吼人,森山美和子立刻打断。 「爱子说的对。」她附和,两母女有志一同地望向森山和正。「千秋也是你女儿,而她现在又是你的助理,应该更清楚你所需要的是什么,由她嫁源绪之,再适合也不过。」 「胡闹!」森山和正怒吼,发现跟自己的妻女沟通,比在议会上跟人吵架更累。 「反正,我不会嫁、不要嫁。」爱子搂着母亲,有母亲作靠山,她有恃无恐得很。 两母女有志一同,挑衅地瞥了森山和正一眼,然后优雅地相偕回房。 森山和正气得说不出话。 要千秋嫁,那不等于要对外承认他的确有私生女──那对他的声名打击有多重,她们不知道吗?如果他在政界的前途完了,她们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总之,爱子一定得嫁! 深吸口气,平定了下心神,森山和正这才缓和了脸色,转向小泉千秋。 「千秋,吃过了吗?」 「吃过了。」小泉千秋面色平静地走向前,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妳放心,我不会要妳代嫁的。」森山和正拍拍她,安抚地道。 就算要她嫁,源老夫人也不会接受。小泉千秋很清楚这点。 爱子她们不知道,除了身家,源老夫人有多重视血统的问题。她不是纯正的日本人,但爱子是,所以森山议员才会执意要爱子嫁。 因为知道内情,森山和正此刻慈爱的安抚表情,就显得更加虚伪。 「妳早点来也好,我正好有事要单独跟妳谈。」森山和正示意她跟着一起到书房。「妳的辞呈我已经撕掉了,为什么妳又写一张?」 「因为我要辞职。」小泉千秋站在他面前。 「我说了不准妳辞职。」 「从上次递出辞呈后,我就开始训练富美,现在她对我的工作已经非常熟悉,如果你对她不满意,可以另外再找个一个你信任的人来代替富美;不过,下星期一,依然会是我最后一天为你工作。」不理会他的否决,她径自报告道。 「我不准。」森山和正沉声道。 「如果没其它事吩咐,我先回办公室等你。」弯身一行礼后,小泉千秋转身走向门口。 「千秋。」他喊住她。「对我,妳一定要用这么生疏的态度吗?我是妳亲生父亲。」 小泉下秋暗吸口气,头也不回地问:「我的个性像妈妈,对不对?」 「对。」森山和正答道,真的很像。 「那么,你认为我决定要辞职,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取消吗?」 森山和正一震。当年她母亲,也不曾因为爱他就留下。 「但那不同,妳是我的女儿!」他阻止不了她母亲,但对她却有绝对的权力。 「我姓小泉,叫小泉千秋,从以前到现在,不曾改变。你养育我六年,我很感激,所以我用六年的时间替你工作,偿还这份情,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够,你可以在我离职之前,开出你的条件。」说完,她不再迟疑地走出那扇门。 森山和正颓丧地倒向椅背,知道千秋是认真的。 她替他工作、替他分忧解劳,只是为了还那份养育之恩;她心里……也许从来没有承认过他这个父亲。 可是,他却是真心欢喜有这个女儿的呀! 当初带她回家时,因为美和子的反对,所以她没有改姓回森山;不能对外公开承认,只说她是养女,这只是为了顾全他名声的权宜说法──千秋一向冰雪聪明,应该能了解的呀。为什么她就不能体谅他这个做父亲的苦衷呢? 第七章 从那天起,小泉千秋不再踏进森山家,每天的早晨会报,改由接替她的富美参加,她只随旁协叻指导。森山和正几度想与她谈话,改变她的王意,但是小泉千秋都拒绝了。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很快又到周末,小泉千秋交代富美预先排好森山议员下周的行程后,便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千秋。」东条坚特地在门口等她。 「东条先生还有事吗?」她背上包包,将椅子推进桌子下,才拾起头。 「我听议员说,妳要离职了?」 「是。」她点头。 「为什么?」他急切地问。 「我有我的原因,但不方便告诉你。东条先生,如果没有其它事,我要下班了。」对待任何人,她都一样冷淡,除了──那个她赶不跑的人。 想到绪之,她神色忽而一柔,没再看他就往外走。 绪之来电一向很准时,如果她下班却还待在办公室,他知道了肯定又要念上半天。 「千秋,妳等等。」东条坚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我希望妳留下来。」 「东条先生,请你放手。」她低头瞪着,他只好放开手。 「千秋,妳再考虑考虑,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显然他很急,而且急的语无伦次,因为他说的话,千秋完全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 「从四年前我到议员身边工作开始,我就喜欢妳,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他鼓起勇气道。 他说什么?!小泉千秋怔住。 怎么,她最近犯桃花吗?不会吧…… 「很可惜,千秋不会喜欢妳的。」千秋还没回答,从她身后传出一道清亮的回答,简洁有力。 光听声音,千秋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东条先生,你还是继续打拚工作去吧,别打千秋的主意,她已经名花有主了。」帅气地勾住千秋的手臂,来人朝东条坚作势一踢。「如果你敢打坏主意找千秋的麻烦,小心我踢的你满地找牙!」一副保护者的模样,撂完狠话,再亲昵地搂着千秋,走人也。 东条坚错愕地怔在当场。 不会吧……那个女人……跟千秋……两个女人……不会吧?! 等她们已经走远了,东条坚还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来到樱花庭,川崎萧已经先坐在她们的老位置上等着,看见她们来,她脸上的无聊一扫而空。 「亚织,妳去好久!」川崎萧板起脸抱怨。「我好饿……」要知道,准妈妈是最不耐饿的。 「没办法,」中山亚织耸耸肩。「我们小泉小姐的行情看涨,我去的时候刚好替她解决一只苍蝇。」 「真的?!」萧眼睛一亮。千秋身边有苍蝇,那代表她有机会可以敲人一顿竹杠、或是整人了耶! 「妳没机会了。」中山亚织很清楚她那种表情代表什么意思。「那只苍蝇已经被我一掌打死。」嘿嘿! 「可惜。」萧嘟起嘴,难得她终于找到娱乐了说。 千秋很美,古典的面容细致婉约,虽然她只是个小小的助理,但是跟着主人经常往来那些高级宴会,也有不少富家公子对她展开追求,要不是千秋一律冷冰冰的拒绝人家,搞不好早就嫁入豪门了呢! 「可惜?」千秋优雅地入座。「我记得妳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有人会把妳看得紧紧的才是。为了避免那个人公私两忙、提早被妳吓出白头发,妳还是安分点儿好。」 「说的好!」亚织大笑。 从知道萧怀孕、把她接回家之后,龙泽星这个在商场上铁面无情的男人就变身为老母鸡,再加上龙泽星那个从小把萧疼惜人心坎里的龙泽爸爸,两个人轮流替换,把萧看得紧紧的,让她再没有偷溜的机会,弄得好动的萧无比哀怨。 可是,既然牢头是龙泽星,那么她这个唯一的牢犯,也就乖乖地听话了。没办法,他是她的克星兼爱人、以及唯一的老公嘛! 「喂,妳们两个今天是特地约我出来笑我的吗?」萧努努嘴,非常努力地表达不满,可惜眼角的笑意破坏了她的表情。 「当然不是。」千秋安抚地笑道,「难得亚织休假来东京找我们,我们当然要先好好享受一顿晚餐,然后再来份晚茶;不吃到撑,绝不回家。」 「那还等什么?」翻开menu,萧开始点菜。 亚织和千秋也点了一些,不一会儿,满满的饭菜被她们一扫而空。当饭后咖啡送来时,三个人不约而同深吸口气。 「这是我的。」中山亚织抢过第一杯咖啡,然后拿了一壶水果茶给萧。萧一脸哀怨。「妳是准妈妈,为了肚子里的小宝贝,妳就忍耐点儿;等生出小孩了,想喝咖啡,我和千秋再陪妳喝个痛快。」 「好吧。」想到自己的特殊状况、老公担心的脸,萧乖乖地喝茶。「千秋,妳说有事情要告诉我们,现在可以说了吗?」 「好,我……」才开口,千秋的手机就响了。她连忙给了两个好朋友一抹歉然的眼神,然后在铃声响完第三声前接起电话。「我是千秋。」 「?,刚吃饱……不,不在家,在外面……对,是和她们在一起……哦,我现在才要说……好、好、好。」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什么,就听千秋答了三声好,然后脸颊可疑地微红。「不跟你说了,好,再见。」 「『好』什么?」亚织和萧异口同声。 「他说:代他向妳们问好、叫我要吃饱、早点回家,然后,他晚点再打电话给我。」所以她总共回答了四个「好」字。 「他?!」亚织和萧更加讶异,对看一眼,再一同看向千秋。 是「他」,她们两个没有听错?一向远离男色的千秋,有个「他」?!不会吧,才二十几天没见,就可以改变千秋从不近男色的事实? 「对。」千秋忍住笑,觉得两个好友呆呆的表情很好笑。「而且,他知道妳们。」 「妳告诉他的?」萧不意外。 千秋一直是孤单一个人,她们两个就是她最信任、也最要好的朋友;她和亚织也同样这么看待千秋。所以千秋会把她们两个人的事告诉他──那个可能掳获千秋芳心的男人,也不奇怪。 「不,是他自己知道的。」千秋更正。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凡事谨慎的亚织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地问。 「因为,他和龙泽星是好朋友,是龙泽星告诉他的。」千秋回答。 「阿星?」萧满脸疑惑。 能被阿星视为好朋友、无所不谈的男人不多,只有── 「源绪之和高桥隆之助,哪一个?」萧立刻问。 「源绪之。」千秋一回答,萧和亚织再度目瞪口呆。 「那个……源氏财团……源氏的家族长……源绪之?」亚织虚弱地问。 「是。」千秋点点头。 「不会吧!」亚织按住额头呻吟。 「千秋……」萧想昏倒。 源绪之耶,源氏和森山家的婚事全日本没有人不知道,他即将迎娶森山爱,千秋怎么会── 「我们下星期三结婚。」千秋再丢出另一个炸弹,亚织和萧再度被轰的目瞪口呆。 今天晚上,她们是特地来接受震撼教育的吗? 亚织拍拍额头,想办法让自己清醒一点,接着在椅子上坐正,一脸严肃又担心地望着小泉千秋;萧也是。 「为什么是他?」萧问。 「因为我爱他。」千秋坦诚。在绪之面前,她好象还没说过这句话,不过,他也没有好好地表示过──关于这点,他们以后再好好讨论。 「妳明知道他和森山爱有婚约,还答应跟他结婚?!」亚织一手支着额角,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爆发偏头痛。 「听说爱神邱比特是个瞎子,所以爱情通常是盲目的。」千秋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还有心情调侃自己。 亚织现在很确定──她头在痛了! 「既然这样,我和阿星都支持妳。」萧突然出声。 「萧,别捣乱。」亚织警告。千秋的情况很复杂,森山爱是她的异母妹妹,而源绪之……「千秋,源绪之知情所有的情形吗?」 「知道。」事实上,他是在知道所有情形的情况下,追求她的。 「你们上床了?」亚织突兀地问,萧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没有!」千秋低叫着回答。 千秋外表精明干练,但骨子里却对情事保守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的事,所以千秋坚决不在婚前与人发生亲密关系。 虽然了解,但是听到回答,亚织还是松了口气,也很惊讶。 「你们要结婚了,而他居然没有先把妳拐上床?!」这种口气听起来像是全天下的情人,在进行结婚这个补票的手续前,都已经先上过车了。 「亚织,妳满脑子不正经。」萧笑她。 「我问的是正常的问题。」亚织一脸正经地看着萧。「妳要知道,根据源绪之的名声,他可不什么柳下惠,而是一个风流贵公子……呃,对不起。」最后一句是对千秋说的。 「没关系,那不是秘密。」千秋反而一脸坦然。 「妳不担心他……」亚织怀疑地问,但顾虑到千秋,她没把话说的太明。 「不担心。」千秋摇摇头,神情笃定。 「为什么?你们有过协议?」亚织不明白地问。 「不,我没有问过他这方面的事,但是他也没有隐瞒,更不会辩解。」绪之太骄傲,不会解释任何事。「我愿意相信他,对于那些传闻,我不想多问,也不想知道。」不管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她只要现在的他和以后的他。 「严重!」亚织看起来想昏倒。 「好棒耶!」萧拍拍手。「千秋,很高兴妳也坠入爱河,这下我有伴了,我是龙泽太太,千秋很快就要变成源太太了耶!」 「是,我还知道妳很快就会变成龙泽妈妈。」亚织没好气地道。「萧,妳可不可以认真一点,现在讨论的是千秋的终身大事耶。」 「哪有讨论,这件事已经决定了呀。」萧眨眨眼。「千秋要结婚了,邀请我们两个去观礼,我们当然要去。」 「万一源绪之欺负千秋呢?」 「他不敢。」萧快乐地应。「千秋有我们两个保护,如果源绪之敢对不起千秋,妳一定会去揍他一顿,而我会叫阿星给他好看。」 亚织瞇眼瞪着萧好一会儿后,突然大笑。 「妳……妳该不会是建议我……在婚礼之前……和妳一起去威胁源绪之吧?」 一边笑一边说话,亚织差点岔了气。 「对。」萧继续快乐地点点头。「千秋太骄傲,绝对不会主动去要求源绪之什么,但是我们可以去要他作一些保证,例如:要他把所有财产过户给千秋,因为没有钱的男人就搞不出花样;或者,我们可以要他当众跪下发誓一辈子爱千秋,绝对不可以背叛千秋,要一辈子照顾她等等……」嘿嘿,真是太好玩了! 萧说的一脸兴奋,她终于找到一个娱乐打发无聊了! 「如果他不肯,我们就打昏他,或者直接带千秋走人,让他找不到千秋。」亚织的脑袋显然比较暴力,千秋在一旁听得啼笑皆非。 「千秋,妳比较喜欢哪一种?」两双眼睛突然期待地转向她,她们说了很多方武,让她选一种。 「我可不可以都不选?」她微笑地撑着下颔,直直望着她们。 光看她这种表情,她们就知道没得玩了。好吧,拉回正题。 「千秋,妳真的考虑清楚,要嫁给那家伙?」亚织认真地问。 「嗯。」 「婚礼会盛大举行吗?」萧接着问。 怎么说源绪之都在社会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婚事当然不同一般。 「应该不会,暂时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千秋摇头。 「为什么?」 「因为,他还有一个别人为他订下的婚约要解除。」千秋望着亚织。「我知道妳担心我,不过我信任他。」 「妳现在跟他结婚,别人会怎么说妳想过吗?」亚织当然乐见好友得到归宿,但现实的事也不能不想。 「想过。」千秋的神情沉静下来。「但我爱他,这是我必须冒的险。」抢妹妹的未婚夫。 「妳真的不在意名声?」亚织不是反对,也不是阻止,只是希望千秋仔细考虑清楚。 千秋微微一笑,了解亚织的心意。 「记得萧上次问我们,我们十四岁的时候,一起发过的誓吗?」 「记得。」亚织回答,然后三人同声说出来── 「自己的男人,自己追。」 「所以,」千秋坚定地看着她们。「我不要放弃我爱的男人,就算明天以后所有的人都会反对、都会骂我,我也不要现在就放弃。」这是她对爱情的坚持。 「不是所有人,至少我和萧就不会。」亚织纠正,和萧握起手,再握住千秋的。「如果有人敢骂妳,他得先过我这关。」 「还有我。」萧指了指肚子。「等他出生,就多一个他保护妳。」 千秋爱上一个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会赞成并且表示支持,只要那是千秋想要的幸福。 接到源老夫人的电话急召,源慎一带着妻子茗双由欧洲赶回来。 源老夫人一看到茗双就沉了表情。 「我有话要跟你说,叫她退下。」源老夫人沉声道。 一年前,慎一为了这个女人拋下社长之位、将源氏家族交给绪之──都是这个女人害得慎一不得不离开源氏家族! 听见祖母的命令,慎一握紧茗双的手。 「奶奶,茗双是我的妻子,只要有我、就会有她。」 「她不配。」源老夫人一脸苛刻。 「奶奶,如果妳没有其它的事,我和茗双先告退了。」不能反驳老人家的话,但慎一也不愿任自己的妻子受委屈。 「坐下!」源老夫人沉声一喝。「难道你忘了你的家族责-一」 「现在的家族长是绪之。」慎一温和地打断。「祖母如果有事,应该找他商量。慎一已经退出源氏家族,不适合再过问家族中事。」 「就算你不再是源氏的家族长,但难道你连绪之的婚礼都不打算来参加?」 「绪之的婚礼?」慎一蹙眉。他没有接到绪之的通知呀。 「绪之未来的妻子,是森山议员的独生女。」源老夫人将森山爱的照片放在桌上。「你去通知绪之,再过十五天,准备当新郎。」 源慎一恍然大悟。 「绪之不会同意的。」他太了解他的堂弟了,绪之表面上看来奸商量,但实际上最不可能接受利益婚姻的,就是他。 「他必须同意。」源老夫人强硬地道,「他既然是现任的家族长,就该清楚自己所背负的责任,如果他胆敢使源氏家族蒙羞,那么他也休想再管理源氏财团,就连家族长之位也一并撤除,由你回来继续担任。」 「奶奶,是我把社长之位传给绪之,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而妳既然要替绪之选妻子,就不该瞒着绪之。」源慎一暗叹口气,祖母强硬的个性怎么不会随着年纪增加而变得圆融一些呢? 「他告诉你的?」源老夫人脸色更难看。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妳不会以为绪之不说,我就不知道日本发生什么事了吧?」祖母实在太小看日本媒体炒作新闻的能力了。 「哦──」源老夫人神色闪过满意。「看来你还是很注意家族的动态,嗯,很好。」 「是亲人,我总会关心,但不会再回来。」源慎一表明态度。「奶奶,如果妳真的珍惜绪之这个孙子,就别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我替他挑选一个家世清白的媳妇,错了吗?」源老夫人眼神一沉,瞥了茗双一眼。「我绝不再让一些身家不清白的女子进源家当媳妇。」 「家世清白,不代表就是好。」源慎一悄悄搂了妻子,以示安慰,但眼神仍不卑不亢地面对长辈。「奶奶,绪之已经是大人了,他应该有权利可以决定自己的事。」 「想自己作决定,除非我死。」源老夫人决绝地道,「休想我会眼睁睁看着你的事再重演一遍!」 「奶奶……」源慎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惹她生气;但若 为了孝顺、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血统之见,就要他放弃此生唯一深爱的茗双,他实在做不到。 「这场婚礼,由你主持。你也顺便转告绪之,要他十五天后,准时出现在婚礼上;否则,休怪我以家规处置。」 「我明白了。」不再多说,源慎一点点头,挽着妻子离开源氏祖宅。 「慎一,你打算怎么办?」茗双担忧地问。反正源老夫人不接受她已经不是新闻,她并不在意;现在麻烦的是,绪之该怎么办? 绪之虽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却也从来没有人能勉强他做事。 「先到大阪找他,也许,绪之已经有主意了。」早在一年前,当他将源氏的一切转交给绪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会有今天的事发生。「如果,我必须再回去管理源氏财团,妳会陪我吗?」 「当然会啊,你休想赶走我。」茗双搂紧他的手臂。 「我才舍不得。」奸不容易再度拥她人怀,成了夫妻,源慎一绝对不想再有分离。 低头吻了下她额头,两人并肩散步到车站,准备搭电车到大阪。 第八章 最后一天上班,小泉千秋将所有的事情移交给富美后,又被森山和正叫进办公室。 「森山先生。」她走进门,东条坚一看到她就不自觉拉开距离,像远离什么病菌。 她暗自忍住笑,在心里感谢亚织的恶作剧让她省掉一场麻烦。 「坐一下,我马上好。」森山和正迅速回复几张邀请函,然后交由东条坚去作时间分配。 等东条坚离开后,他走到招待客人的沙发上,坐在千秋对面。 「妳还是不肯留下吗?」 「不。」她坚决摇头。 「那么,至少妳要告诉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森山和正仿佛在几天内苍老了不少。 「暂时没有,我会先休息一阵子。」至于以后……那必须考虑到绪之的感受,等见到绪之,再找他谈谈吧。 森山和正深思地望着她。 「妳打算彻底离开,不再和森山家的任何人联络吗?」想到她将可能永远不再出现,森山和正莫名有股火气。为什最近所有人都要和他唱反调?! 「如果有必要联络,我就会联络。」千秋保守地答道。 「那么我又该怎么找妳?」森山和正不得不主动问,因为千秋根本不会告诉他。 千秋犹豫了下,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如果真的有事,就打这支电话找我吧。」这支手机是绪之办给她的,知道号码的也只有他,现在则多了森山和正。 收妥号码后,森山和正迟疑地再度开口:「千秋,妳……妳恨我吗?」 「不恨。」她摇头。 「是我愧对妳们母女。」如果当时他多照顾她们一些,或许千秋的母亲也不会这么早过世;但当时的他政治前途看好,他实在冒不起任何丑闻的风险。 「那是母亲的选择,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千秋平静地说。「谢谢你照顾我六年,又给了我六年的工作,再见。」站起身,恭敬的一行礼,而后,她转身缓缓离开了办公室。 一直到门被关上了,森山和正这才发现他一直屏着气等待,只是等到她走了,却仍然没有等到她唤出那句──爸爸。 下班时分,人潮齐出大楼、涌上街头,一瞬间,街道上迅速挤满了通往各个方向的人。 工作这么多年,小泉千秋还是第一次这么准时下班。 走出大楼门口,她忍住想回头望的冲动,举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直以为她不会舍不得,可是真正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她心里却诚实地反应出──她真的不舍。 「千秋。」 踌躇的脚步一顿,她迅速抬头。 来人张开怀抱,她没有犹豫,直直冲进那堵胸怀,脸庞紧紧偎在他肩头。 「早知道会这么受欢迎,我应该每天都来,这样说不定每天都能抱到妳。」来人喜孜孜地说。 「你想的美!」千秋转忧为笑。什么离情,都被他这句话给破坏光了。 「是很美啊。」他低头凝望着她,意有所指地道。 千秋本来没意会,后来突然想通,忍不住瞪大眼,又臊红了双颊;骂不出口,只好化为行动,揍了下他的后背以示教训。 「噢。」他畏缩了下,装出不堪受虐的表情。「我特地从大阪赶来陪妳,妳就用一个拳头报答我吗?」 「你也可以不要来呀。」她作出高傲的表情,一副不需要他的模样。 「不来?然后让妳有悔婚的机会?不了,谢谢。我宁愿辛苦一点,也绝对不做因为一时偷懒,就失去老婆的蠢事。」他捏捏她的鼻子。 「我才不会悔婚,只怕有人不敢娶。」她斜睨着他。「我记得,有人还没有让我心甘情愿,大概新婚之夜是不打算过了。」 「谁说的?!属于我的权利,我一分一毫都不会放弃。」他搂着她往她家的方向走。「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蜜月,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会和妳在一起,所以妳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妳愿、意。」 「那你公司呢?」 「自然有人代劳,妳不必担心。现在妳先想,晚餐要吃什么?」他搂着她一同走。 「我本来想回家,一个人煮面吃的。」现在多了一个人,不知道家里的面够不够? 「没关系,不够的话,我有买。」他刚开车到她的门口,将买来的食物放下后,再去停好车,最后才出来接她。 「你又想在我家打地铺?」 「妳又不肯让我上床,我只好打地铺了。」他可怜兮兮地道。 她差点想捶死他。这人!她不该觉得讶异的,他根本无时无刻不在逗她;最后想到这几天做的事,她突然漾出一抹笑意。 「可是,只怕我家现在连给你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什么意思?」他怀疑地问。 「你自己看。」回到家门口,她将门口堆的购物袋丢给他,然后打开门,让他先进去。 「不会吧!」源绪之呆呆站在门口。 客厅堆了她封箱的书三箱,然后是两箱杂物,几组折叠式家具,最后是两大行李箱的衣物;除了床,和他现在所站的门口位置,她家已经没有什么闲置的地方,更别想要有一整片的地板来让他睡了。 「抱歉了,今晚没地铺让你打。」她快乐地说,接过他手上的购物袋,翻看里头的东西。 嗯,加上她冰箱里剩余不多的存粮,足可做成够他们吃的汤面还有剩,晚餐不成问题了。 源绪之缓缓回神,望着她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背影。 「我们吃完晚餐就搬。」他决定。 「今天就搬?!」她讶异地回头。 「对。」他点头,迅速想了想。「先带一些妳平常会用到的东西,至于其它的东西,明天我会请人开货车来载。」 「可是……」她望着自己屋里。 这里的东西虽然不名贵,但都是她自己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不在这里看着,她怕有遗漏…… 「只要我们在离开前把东西全打包好,我会让人在搬走后,再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他看出她的犹豫,举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揽住她的腰。「放心,妳的东西,我们一定会带走。」 「这些东西……并不值钱。」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再望向屋里。 「但是,它们却陪伴妳好多年。」他低首,轻轻在她耳畔说:「不管以后用不用得着,我们都带走;如果真的用不着,我们可以趁空闲的时候,将它们做成饰品、写上字,布置我们以后的家。」 「真的?!」他形容得好美! 「当然是真的。」他笑。「只要妳高兴,我们的家由妳布置。」而且如果一个不够,他还有好几个家可以让她玩。 「谢谢!」她抱住他,心里很感动。他懂得她心里的感受,懂得她细微的心思,不笑她,反而主动替她留住一些什么,不因为她这些用品不值钱就劝她丢掉,即使他明明知道以后她再用到这些东西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要谢,只要心甘情愿嫁给我就好。」他感性地道。 「呃……再说。」瞄了他一眼,她忙转身去煮面。 呼!一时不小心,差点被他拐去。 「千秋,妳真是不好拐。」错失一次绝佳的机会,源绪之扼腕地抱怨。 「哪有,我都答应要嫁你了。」她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在短短工个月内恋爱、嫁人。 「可是妳不肯跟我过新婚之夜。」他哀怨地道。 「总要给你一点考验呀,不然我太早变成你的,你就不会珍惜了。」水开了,她放面进去,一边咕哝地回道。 「谬论。」他不客气地批评一句,但还是接受了她的为难,继续想办法拐得她的心甘情愿。 她在煮面,他努力从堆满箱子的榻杨米上清出一小块空地,足够他们两个坐下来,好好吃一顿晚餐。 「你把婚礼订在什么时候?」在吃面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 「大后天。」今晚回到奈良,他们都需要休息,明天去拜祭千秋的母亲,傍晚 飞北海道,后天他会带她熟悉他们在北海道的家。最后等那几个人到场,大后天正好举行婚礼。 「蜜月呢?」 「也在北海道。」他们会在那里度过几天无忧无虑的假期,当然啦,如果那四个观礼的家伙肯主动消失是最好,否则那几天,他肯定得带着千秋与那些人玩捉迷藏。 看来,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只需要跟着他就好;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那,你跟森山爱的婚约呢?」 「我跟森山爱没有婚约,跟我有婚约的是妳。」他纠正她的说法。「半个月后是婚期,到那时候再说。」 他吃的尽兴,仿佛一点都不担心。 这让千秋心里更怀疑了。 绪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第二次跟他来到奈良,一到家他就催她去梳洗休息,然后自己不知道在忙什么地待在书房老半天。 隔天早上,他七点半就叫她起床,吃过早餐后开始收拾行李。 「不是搭傍晚的飞机吗?」千秋疑惑地问。 「没错,傍晚的时候,我们出发到北海道,但现在要先去一个地方。」他边回答边继续打包。 「要去哪里?」 「到时候妳就知道。」他吻了她脸颊一下,然后牵起她往外走,搭着私人飞机往南飞。 一个小时后,千秋终于知道他要去哪里了。 「你……怎么知道?」望着熟悉的墓碑,她眼眶含泪,鼻头微酸。 「我调查了一下,希望妳不会生气。」他由背后环住她的腰,感觉到她内心的激动。「我想,在出嫁前,妳一定会希望让妳母亲知道,妳将要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绪之……」 「今天妳可以哭,但是明天就不行哦,因为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他含笑地道,然后放开她去摆上鲜花素果。 望着斑驳的墓碑,彷佛看见母亲生前抑郁的面孔。是她一直没有来扫墓,所以让墓碑凋落。 绪之燃起香,交给千秋。 「如果有话想对她说,就尽管说。」在今天来之前,他已经先来过一次,同时也将墓地整个清扫过,才能够有现在的干净。 由此可知,千秋一定很少来。 「妈,对不起,一直没有来看妳。」在森山家的时候,因为是寄人篱下,她能吃饱已是万幸,怎么可能再有其它要求? 后来工作了,却为了还学费、也为了生活费而拮据,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回到福冈,她不是个好女儿…… 千秋哭了。不是放声大哭,而是拚命忍着哽咽,泪不断流,连呼吸也无法顺畅。 绪之看到了,就伸手一把搂她人怀。 「难过可以大声哭,我在这里。」他低喃着安慰。 她在他怀里摇着头,并不想哭,但泪却愈流愈凶;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拿走了她手上的香,让她的双手可以紧抱住他的身体,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尽情哭泣。 有些伤口,不用大量的泪水冲洗,永远无法被消毒,进而重新结痂,开始愈合。 千秋一定很爱她的母亲,才会因为无法来拜祭而耿耿于怀。 她哭了好一会儿,激动才渐渐缓和,身体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她没有再流泪,只是依着他,乏力地调整自己的呼息。 「听说,中国古时候有个孟姜女,为了寻找自己被抓去当民工的丈夫,哭倒了 万里长城;以前我还觉得这种传说太夸张,不过今天……我完全相信了。」等她呼息恢复平顺了,他才低低开口,手上的香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 「谁叫你惹我哭。」她不好意思地往他胸口摩蹭,想藏住脸,却只碰到一大片泪湿。 「所以,女人的泪水,如果连城墙都能够哭倒,也就难怪可以融化男人的心了。」像他的就是。 「你太自负,不可能被任何一个女人的泪水融化。」她皱皱脸,才不信。 「我当然不会被任何一个女人的泪水融化。」他语气自负又骄傲,但随之低下语调,「只除了妳。」 「很中听的话。」她点点头表示赞赏,然后不管自己是不是眼睛肿的像核桃,还是离开他的怀抱,拿回自己的香。 面对母亲,她神情沉静了下来,恭敬地三拜后,将香插入香炉中。 等他也照做后,她与绪之并肩站在一起,这才又开口: 「妈,昨天我正武离开了森山家,以后也许不会再回去;而明天,我就要结婚了,他是我要嫁的男人,源绪之。」 她才说完,荒凉的墓园里突然吹来一阵风,凉凉的,却不带一丝冷意。 「妈,妳会满意绪之做妳的女婿吗?」她低问。 小时候,妈常说要替她选一个好丈夫,让她可以一生无忧,可是……她却等不到那天。 「伯母,我是源绪之,前天妳已经看过我了;今天我带千秋来看妳,也是希望当着千秋的面,妳能同意将她嫁给我。」源绪之恭敬地道。 「你来过了?!」难怪这里那么干净,而同一个墓区,有些墓地前却凌乱不堪。 不过绪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知道伯母是台湾人,那么,我以中国人传统的方式问妳,如果妳愿意将千秋嫁给我,请妳应茭。」他以标准中文道,然后拿出掷菱,三拜后,将茭在墓碑上回过一圈,掷向半空中。 一上、一下,标准应茭。 「如果妳满意我当妳的女婿,请再应一茭。」 一上、一下,第二次标准应茭。 「若是妳愿意让千秋嫁给我,请再连应三茭。」 绪之问的很虔诚、也很仔细。 于秋震惊地摀着嘴,掩去声音。 他是个日本人,却对中国的习俗那么了解;他替她来扫墓,知道她的遗憾,细心的在婚礼之前,先带她回来看母亲;最后,在她母亲的墓前,以最大的诚心,请求同意让她嫁给他。 什么样的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 如果在今天之前,她还怀疑他对她的真心有多少,那么此刻后,她永远都不必再怀疑了。 如果他不爱她,不会事事为她着想;如果他不够在乎她,他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问里就了解她这么多,注意到她的心思,知道她心里的遗憾,进而带她来这里。 他没有因为母亲过世了,便不将她放在心上;反而因为明白千秋重视母亲,所以特地来,希望求得她的同意。 他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她没有遗憾,能当个快乐的新娘…… 想到这里,千秋再也没有为难他的念头。因为她知道,他是真心珍惜她,真真确确将她放在他心上。 「谢谢伯母同意。」终于,掷了六次,总算换得三个应茭,绪之真是提心吊胆地差点冒冷汗。 「你该改口了。」她也看到了,见他松了口大气,她忍住笑。 「改口?」收起掷茭,他回过头看她,又是那副自信的模样。 「你要娶我,不是吗?」她问。 「对。」无庸置疑。 「那么,她是我母亲,以后自然也是你母亲;难道,你还要称自己的母亲为伯母吗?」亏他聪明一世,居然在这时候秀逗。 「当然不。」他答得更顺,随即转身对着墓碑说:「妈,谢谢妳同意。」 「妈,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平时精明,但偶尔就会笨一下。」 「我笨?!」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但她才没理他,只是一径对着自己的母亲说话。 「可是,我相信他会照顾我,也会对我很好,所以,我愿意嫁给他;而且,心甘情愿。」 绪之才要扳过她的身子,但一听到她最后一句,他动作一顿。 「心甘情愿?」 「嗯。」她转过头来,笑睇着他。「心甘情愿。」 「那意思是,我不会在新婚之夜孤枕独眠了?!」他眼睛一亮。 她脸一红。「你、你含蓄一点好不好?」这里还有她母亲在耶! 「太好了,耶!我有新婚之夜可以过啰!」他才不管,一把抱起她,开心地转了个圈,乐不可支地笑得像个呆子。 阻止不了他,千秋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妈,妳瞧,这就是我所要嫁的男人;他有时候很呆对不对? 悄悄地,她在他怀里,偷偷地对墓碑说。 但,他却也很纵容她。她提出的要求,他认真放在心上了,也不打算在新婚之夜强迫她。 墓前,忽然又吹起一阵微风,沁入千秋的心,有一种特别的温暖。 她知道,那是母亲对她的祝福。 第九章 四月的北海道,已经看得见紫色的海洋。一出机场,绪之带着她直接回家休息。在北海道,他又有另一个设计相似,却完全融入田园风光的别墅。早餐,在一间视野极好的日光室进行,落地窗外是一片栽种茂盛的花园。 「这里……该不会也是你的私人度假别墅吧?」她怀疑地问。 「是呀。」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你到底有几问别墅?」奈良有一栋,大阪有间公寓,而北海道又一幢……他到底替自己置了多少产? 「很多间,我没有仔细数过。」他一脸为难。「如果妳要知道确切的数目,我请我的会计师整理一份财产总表给妳好了。」 「都在日本?」她脸色开始凝重。 「呃,在欧洲有几间、加拿大也有,东南亚的几个度假圣地也有独资的饭店……」还真的族繁不及备载。 「是源氏财团的?」 「不是,是我个人的。」源氏财团的产业,是属于所有股东的,他只占一部分,所以不算在内。 「你根本是个富豪。」千秋瞪着他。 「我是呀。」他点点头。「不过比起我慎一堂哥,我只能算小case。」等度完蜜月回大阪,再介绍他们认识。 「我决定,不结婚了。」她放下刀叉,站起来。 「为什么?」绪之连忙拦住她。 「因为你太有钱了。」她白了他一眼,怪他瞒着她。 「这……这也算悔婚的理由?!」他想昏倒。 「我一无所有,你那么有钱,别人会说我是麻雀变凤凰、攀龙附凤……」 「慢、慢、慢慢慢。」他喊停。「我不许妳看轻自己。」他板起脸。 「可是在别人眼里,这些是事实。」她在意的,不是身分高低,因为出身是每个人无法选择的;但是后天自我的努力便不同了。 他把自己打理的那么好,让她觉得……她像是一无是处,只是来分享他所打拚出的成果。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用的人,但在他面前,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源绪之双手环胸,眼神直直地瞪视着她。 「好。」他像突然下了什么决心。「如果这是妳在意的事,那么我打电话给会计师,要他立刻拍卖掉这些产业,然后把所得的金额全部捐出去,这样我就不有钱,妳就没有悔婚的理由。」 说完,他还真的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拨号。 「绪之,你疯了!」她冲过来,按掉通话键。「这些是你努力的成果,不能就这样卖了!」 虽然没有看过其它的地方,但光是奈良和这里,就足以看出他花了多少心思;除了投下大笔金额,其中更有他用心布置出来的温馨,怎能说卖就卖! 「如果它们令妳介意,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他淡淡说道,神情坚定。 「你……笨蛋!」她放开电话,转而抱住他。「照你这种玩法,就算有再多的产业,也不够你玩。」 「我是很认真的。」他可没有在玩,电话还在他手上。「妳还要悔婚吗?」 「不悔了啦!」她随口一句戏言,本来只是想吓吓他、让他紧张一下,结果被吓到的反而是她。 他……真是个狂人,连几十亿的财产也拿来玩! 「那就好。」他这才放下话筒,横抱起她。 「怎么了?」她勾住他的脖子,以为他要抱她回去吃早餐,结果他却没移动,只是一直盯着她。 「我想……」他慢吞吞地说。「吻妳。」 话声才落,他已经低头吻住她唇办,趁她惊讶的时候,舌尖滑溜地采了进去,逗弄着她的。 千秋的呼吸立刻变得低浅急促,他的吻……又和之前的不同了,似乎含有某种热力,像要把她融化…… 「咳、咳。」突然有人咳了两声。 「你们可以继续亲到高兴为止,当我们不存在。」这声懒洋洋的提醒,来自一个男人。 源绪之立刻恢复理智,中断亲吻。 但千秋可窘毙了,整张脸埋在他胸口,简直是不打算再拾起来了。 尽管被人逮个正着,源绪之依然非常从容不迫,他先是小心地放下她,然后搂着她转过身,脸色再正常不过。 「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这么晚才来,而且正好打断他的好事──他们到底是来观礼,还是来捣蛋? 「我们应该再晚一点来,让绪之完成他想做的事,这样或许他就不会拿这张雷公脸来对待我们了。」高桥隆之助对龙泽星建议道。 听见这种话,源绪之是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有人的脸好象埋的更深了。 「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喏,门在后面,你可以直接走出去,半个小时后再进来。」中山亚织大剌剌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源绪之,我和萧搭早班飞机来,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供应早餐?飞机上的餐真是让人不敢领教。」 「当然没问题。」中性打扮、率直的言词,像极了千秋形容的中山亚织。源绪之让人再准备四份早餐,送到日光室。 有早餐吃,中山亚织把千秋给抢回来,一手勾住川崎萧。 「这里留给你们三个臭皮匠,我们要去享受早餐。」顺利带走羞红脸的千秋,不着痕迹地替她解围。 她们一走,被拋下的三个人只能面面相腼。 「川崎萧很会撒娇,小泉千秋也看起来就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为什么中山亚织会那么难搞?」高桥隆之助瞪着那个修长的背影。 「谢谢你对千秋的赞美。」源绪之无懈可击地行了个绅士礼。 「亚织只是很有正义感、很重视朋友;你一开口就让千秋羞的不敢见人,她当然不会让你好过啰!」龙泽星忍住笑。 「那个难搞的女人!」高桥隆之助摇摇头,径自坐进沙发。 「龙泽,这是怎么回事?」源绪之「小小声」地问着好友。 「大男人遇上大女人,有得瞧啰。」龙泽星好笑地答道。 「哦──」绪之露出了然的表情。 「言归正传。你大老远叫我们来参加你的婚礼,那么东京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龙泽星直接问重点。 「到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当然不可能娶森山爱。」源绪之耸耸肩。 「我们当然知道你不会娶,但是如果你用已结婚这个理由挡,一来到时候的场面可能会很难看;二来,千秋将会受到森山家人的炮轰,话可能会传的很难听。」高桥隆之助实际地道。 「这个我明白,所以我请了个人来帮我。」 「请人帮你?」两人一脸好奇。 「没错。」绪之早猜到祖母会出的招,所以,他也知会他那亲爱的堂哥了。「你们记得那天一定要到,参加我的婚宴。」 「婚宴?」两人更不懂了。 绪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真的嫁人了呢!而且,在昨天就冠上他的姓,成了「源千秋」。 虽然从决定结婚到婚礼举行只有短短十天,但源绪之还是为千秋订做了一套白纱;礼服下半身缀满蕾丝,上半身以翻叠的圆领展现出大方的气质,而头纱上更别以蕾丝折制成的花形,整套礼服无比合身,穿在千秋身上,更突显她的淡雅气质。 川崎萧和亚织都看呆了! 由于没有主婚人,所以新郎直接挽着新娘走过长长的红毯,来到神父面前,互相交换誓言。 整个婚礼简单而隆重,新人替彼此戴上戒指后,顺利完成。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神父高兴地道,台下来宾席立即响起一阵掌声。 龙泽星和川崎萧坐一边,高桥隆之助和中山亚织坐另一边。 「新郎吻新娘,吻愈久表示愈甜蜜。绪之,看你的啰!」高桥助兴地喊。「至少要比龙泽的三分钟更长……唔!」 左脚被踹了一下,他立刻丢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哼!亚织挑衅地回了他一眼,然后假装没事,继续用力鼓掌。 不理台下的暗潮汹涌,绪之掀起新娘的头纱,低头轻轻在新娘唇上烙下一吻。 「我爱妳。」 「我也爱你。」千秋眼泛泪光,低哑地响应。 「礼成!」 神父一喊,新郎立刻牵着新娘,小跑步出教堂…… 才回想着,她柳腰蓦然被一条手臂占有似地圈住。 「难道没有人告诉妳,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新娘应该浑身疲惫地躺在床上,等新郎吻醒她吗?」不知何时,他已起床来到她身后,抱住她仅裹着被单的娇躯,与她一同望着窗外清晨的薄曦。 「有这种说法吗?」她向后偎入他胸膛,低笑着反问。 「当然有。」他语音沙哑,却一本正经。「如果新娘太早起床,那就表示新郎不够努力,才会在新婚夜没有让新娘累坏;再不然,就是新娘嫌新郎太笨……」 「绪之!」她飞快转身摀住他的嘴,脸蛋嫣红。 「是这样吗?」他很具威胁性地倾近她。 「才不是。」她双手平放在他肩上,很柔媚地望着他。「新娘会早起,是因为新婚之夜,她的新婚夫婿很温柔地待她,让她觉得无比幸福,才会一个人偷偷溜下床,回想着昨天的婚礼……」 「真的?」 「真的。」她笑的温婉。 「哦。」他也笑了,眼神里却有抹促狭。「这个新郎刚刚发现新娘的嘴变甜了,所以决定给新娘一点小小的奖励。」 「奖励?」她才疑惑地抬起眼,他已经低头吻住她。 唇办、脸颊、粉颈、雪肤……一路往下探,无一遗漏。 「绪之……」她低呼了声,床单已被拂开,她人又被带回床上,而他坚实的躯干,火热地覆上她的娇柔。 千秋没有机会喊停,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许久之后,她气喘吁吁地搂着他;而他侧身,将她环住后,这才拉住被子盖住两人。 还没睡饱,又被爱过一回,她星眸半闭,有些儿昏昏欲睡。 「累了?」 「嗯。」她轻应,身体不自觉更偎近他。 才一天,她已经开始习惯起这副胸膛、眷恋起这副怀抱,开始依赖起他令人安心的气味。 「那么,睡吧。」他含笑地吻了她额头一下。 「你不可以走哦。」她低声要求。 「不会,我会陪妳。」 她一听,唇畔浮现一朵微笑,眼睛随之沉沉闭上;不久,她平稳的呼息声传来。 绪之悄悄挪了个位置,低首把脸埋进她的发丝里。 蜜月开始的第一天,适合陪新娘缠绵睡到饱。 同样的时间,有人在被窝里拥着新婚妻子睡到自然醒,有人却苦命地一大早从京都赶到大阪上班。 最不公平的是,他除了处理某人丢下来的公事,还得安排他临走前留下的短笺中所交代的事项。 从早上进公司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他不断跟公文奋战,在终于看完下午开会要用的资料后,他这才得以喘口气,一看时间,也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办公椅上四个半小时。 是他太久没办公了吗?不然怎才几天下来,就已经觉得累? 「慎一,休息了吗?」茗双敲了两下门,然后自动推门进来。「吃午餐了哦。」她扬了扬手上的便当。 源慎一自动放下公事,到沙发坐着,等茗双打开饭盒。 「妳又替我送便当来,爸没说什么吗?」从他们结婚后,只要回到日本,就是住在茗双父亲的家;不过一年之中,他们通常在世界各地旅游比较多。 「有啊,他说女大不中留。」茗双吐了吐舌头,替老公夹了块他最爱吃的花菜。 「那妳怎么说?」 「我说,我已经嫁你了呀,而且你很乖,晚上都会回家陪他老人家吃晚饭──我替他赚了个儿子进门。」 源慎一忍不住笑出来。岳父大人一定很哀怨。 「你一个早上,就看了那么多东西?」茗双望着办公桌上那叠堆得半身高的文件,咋舌不已。 「这些只是早上的量,下午还得开会,然后和厂商谈一点事,再研究一些企画案。」所以,他下午的工作量绝对不输早上。 「这么忙?!」茗双眨眨眼。 「因为在我们离开的一年间,绪之又将源氏财团的商业版图拓展了不少。」 一年以前,源氏的社长是他,绪之还有时间搞花边、去各地视察兼置产、亲自设计自己的房子;而当他离开后,绪之成了社长,他大部分的精力就用在公事上,半年之内坐稳这个位置,也没让祖母有机会集结老一辈的董事们反对他。 再之后的半年,绪之主动推展业务,更与川崎企业合作打进中国大陆的市场,这份利润又让董事们个个垂涎不已,积极拥护绪之成为源氏财团的社长,再也没有人敢看轻他的能力。 「绪之的个性是不做则已,一旦决定要做的事,便会执行彻底。面对商场,他的企图心也比我强,所以,他才是最适合担任社长的人选。」只可惜,祖母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点。 「那么,七天后的婚礼,你打算帮谁?」茗双好奇地问。 「妳想回来当源氏财团的社长夫人吗?」源慎一问。 「不。」茗双立刻摇头。 「那么,我们只好帮绪之啰。」源慎一说的像多没有选择。 「可是,那老夫人那边你要怎么交代?」他们一回国就被叫去训话耶,如果没照老夫人的意思做,慎一不怕被骂吗? 「到那时候,她自然就会知道,我们也不必给交代。」 「绪之到底想做什么?」茗双实在很好奇,只可惜慎一都不肯透露。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慎一也只是知道部分──暗中修改姓名、更换了喜帖上的部分内容、把「订婚宴」改成「婚宴」,就这样而已。 至于婚礼那天的情况嘛……恐怕就要考验众人的临场反应,看着办啰! 十天的新婚假期,甜甜蜜蜜的过去,除了婚后两天那些观礼的人还在之外,其余的每一天,源绪之几乎从早黏她黏到晚。 每天早上,他会用一束熏衣草叫醒她,一起吃过早餐,他们会到各处去玩,或者留在这里运动、泡汤,吃遍美食。 绪之是个很好的丈夫,从不要求她做什么,可是,她总也不能一直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吧…… 「在想什么?」绪之出其不意地从身后抱住他,语气不无抱怨。他才一不注意,她又跑到花房来,害他找了好久。 「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覆住她腰前的那双大掌,千秋微偏回头,看着他的表情。 「妳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呀,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吧。」她向后倚进他的胸膛,声音更低地说:「更何况,你的『婚礼』也快到了。」 「妳还记着。」源绪之挑了下层,搂她到一旁的休息椅,他坐着,而她就坐在他腿上。 「很难忘记。」她垂下脸。 「回去后,妳必须担上抢妹妹未婚夫的罪名,妳会不会后悔嫁给我?」他问。 「我嫁给你了,不是吗?已经做了的事,我不会后悔。」不管会不会承担上莫须有的罪名,她爱他,已无怨无悔。 听见她的回答,源绪之并没有高兴的表情。 「听妳这种语气,好象已经肯定我会让妳受那种被指责的委屈了。」他喃喃道。看来,他的小妻子还没搞清楚她的老公有多爱她、多珍惜她,而且,在必要的时候,她老公的恶势力有多大了。 「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如果他们硬要说,我们也阻止不了,由着他们去吧,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快乐就好。」 她真的是这么想。源绪之想叹气。 「你不高兴?」她小心地觑着他的表情。 「我是不高兴。」他无奈地点点头。 「为什么?」她说错了什么吗?应该没有吧。 「因为妳对我太没有信心。」他面色一板。「妳真以为我会放任妳受委屈,让别人来指责妳?!」 「呃……」 「妳是我的老婆,骂妳等于骂我;敢骂妳的人,就准备接受我的挑战!」他信誓旦旦地道。 「绪之……」他维护她,她当然很感动,可是,没有到要「挑战」那么严重吧? 「还有妳,也该打。」他瞪着她。 「我?」她眨眨眼,一脸迷惑。 「妳对我没信心,该打。」重重吻了她唇办,以示惩戒。 「可是……」她才开口,他的唇随即堵上来。 「妳当真以为我会让妳受委屈吗?」他吻了下,抵着她的唇办继续说:「千秋,妳是我的女人,我深爱的女人,我说过会保护妳,妳忘了吗?」说一句就吻一下,源绪之不在乎训她久一点。「呆瓜,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在妳心里,妳老公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会让妳有苦自己受……」 「绪之!」她低叫,微喘地捧住他的脸,不让他再偷袭。「我……我……」被吻的有点迷糊,她一时没想到该说什么。 绪之才不管,拉下她的手继续吻,还趁机解开她胸前的钮扣,热烈地吻上她胸前的丰盈。 「不可以……」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他,双颊酡红似火;发现自己上衣全开,连忙七手八脚拢回来。「这里是外面……」 虽然附近没有人,但她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他…… 「明天,我们就先回大阪。」源绪之也气息不稳。 他原意只是想逗她的,谁知道──哎,他真是太低估千秋对他的影响力了。 「明天?」 「这件事不解决,妳就会一直挂心,而我希望妳快乐。」平复住骚动的欲望,他再度搂着她低语:「千秋,谢谢妳肯嫁给我。」 她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嫁他,不也证明了她有多爱他。因为明白这点,他对她的怜惜,已远比当初更多。 「我也要……谢谢你爱我。」扣回衣服,她伸出手臂勾住他脖子。「不管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不后悔爱你、嫁给你。」 绪之心一震,禁不住更加紧拥住她。 他的千秋,也是个傻女人呵,才会为一个男人如此付出。 第十章 东京都第一饭店七楼的宴会厅,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来往布置。 一进厅门,长长的桌子摆满左右两边,桌上提供各类餐点,而最前头面对正门的地方,架起了一座舞台;而门外,则立着一张告示牌──京都源氏、东京森山氏,两府联姻宴客会场。 由于联姻的双方各自是不同领域的名门,所以今天来到这里祝贺的人来头也都不小,饭店的服务人员个个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怠慢。 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新郎已经悄悄来到会场,避进专门用来摄影的瞭望室,居高临下地俯望整个会场。 宴会,实在是一个非常无趣的地方;即使这场宴会是他的对外婚宴,他依然觉得十分无聊。 客人似乎大部分部提早来了,并且三三两两议论纷纷──不知道老夫人和森山家的人发现异样没有? 「就知道你会躲在这里。」源慎一搂着妻子走过来。今天他是男方致词人,所以一身西装毕挺,斯文的气质看似亲切无害,但实际上他纵横商场的时候,可也是狠角色一名。 「亲爱的堂哥,好久不见,堂弟我真是很想念你;而美丽的堂嫂,妳愈来愈漂亮了。」源绪之回过身,笑笑给两位至亲一顿恭维。 「少来了,今天的事如果就是你想念我才搞出来的,那我宁可你不要想念我。」源慎一没好气地应。 毕竟在旅游途中被人给急召回来,回来后又得当工作狂,承接某人丢下的成山工作,这种「想念」,不要也罢。 「好歹为了我的终身大事,你就委屈一点。想当年,为了你和茗双,我也熬了不少夜,当工作铁人耶。」绪之很是无辜地道。 「算了,闲话少说。」想到自己也欠堂弟不少,慎一非常认命。「怎么没看到新娘?」 「她在另一个地方。」绪之神秘地笑了下。「现在有人帮我保护着。」 「谁?」想了下今天在场的大人物,新娘的确需要一点保护。 「川崎企业的总经理和他老婆,还有一个是堂嫂也认识的人──中山亚织。」 「亚织?!」茗双讶圆了眼。 「因为我的新婚妻子和她也是好朋友,所以她义务来帮忙。」亚织说,文攻给他,如果有人想用武吓,就由她来。 总之,亚织是绝对不许别人欺负她朋友的。 「祖母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慎一问道。 「不怎么办。」绪之耸耸肩。「我已经准备一个台阶让她下,如果她不肯、硬要控制我的婚姻,那也别怪我这个作小辈的大逆不道了。」 「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别做的太过火。」源慎一提醒道。 「那要看她怎么表示了。」绪之笑得很冷,眼神转回会场。 现在,就等开场了! 十点整,客人自动集中在厅中央,在充满喜气的轻音乐演奏结束时,整个会场也安静下来,源慎一缓缓走上台。 「感谢各位今天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源氏家族的喜事,源慎一谨代表源氏家族以及新娘的家人,再一次致上无限谢意与敬意;现在──」源慎一手臂一扬,喜乐再起,众人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们欢迎新郎──源绪之先生,以及新娘──小泉千秋小姐入场。」 森山和正准备强迫女儿爱子上台的手势一顿,他震惊地望向那对亲密相挽的男女;而爱子也同样震惊。 源绪之一身黑色真丝西装,而千秋一身白色小礼服,她没梳新娘的复杂发式,只将长发挽起,化了淡妆的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尤其是她脸上那抹幸福的温婉笑意,几乎可以让所有在场的人感觉到她的喜悦。 「等一等,这是怎么回事?」在台下一旁坐着观礼的源老夫人突然站起来,挥手要乐队停止。 现场鸦雀无声,灯光大亮。 会场有两个新娘,一个身穿白色小礼服,站在新郎旁边;而另一个身穿华丽的日本传统新娘服,站在森山和正身边──哪一个才是真的新娘? 「回祖母,如同我介绍的,新郎是绪之,新娘是小泉千秋小姐。」源慎一下台走到祖母身边解释,语气里含着某种提示。 可惜源老夫人根本没注意听。 「不对,新娘是森山和正的女儿,森山爱。」 宾客间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他们收到的喜帖,的确如源慎一所言,新郎是源绪之、新娘是小泉千秋──森山和正的养女。 「不,祖母,妳记错了,新娘是森山议员的『养女』,小泉千秋。」源慎一再度提示。 源老夫人震惊地望着自己信任的长孙。 「祖母,新娘是森山议员的养女,小泉千秋没错。」他强调,而后以着只有祖母听得见的声音道:「祖母,所有的喜帖都是这么写,宾客们也这么认为,妳现在若出声反对,源氏家族将信誉扫地。」 「源老夫人……」森山和正阻止妻子发飙,一脸凝重地走过来。 「和正,你有『养女』,应该事先告诉我,害我一直误会。」源老夫人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她立刻隐藏住愤怒的情绪,甚至露出笑容,表情一副就像当森山和正是小孩子,而他做错了一件小事那样微不足道。 「这……」森山和正脑筋也动得快,随即配合地笑道:「是我疏忽,才让老夫人一直误会,待会儿吃喜宴的时候,我自罚三杯,向老夫人赔罪。」 现场的宾客一听,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双方家长一直弄错了对象,这也太乌龙了吧,亏两家都还是有名望的人呢! 幸好不是新郎、新娘弄错对象,要不然可就真的错配鸳鸯了! 「才怪,新娘明明是我!」森山爱挣脱父亲派来拉住她的人,提起裙襬冲到众人面前。「要跟源绪之结婚的人明明是我,才不是小泉千秋!」 「爱子,别胡闹。」森山和正低喝。 「我才没有胡闹!」顶着一张白白的新娘脸,森山爱又走到千秋面前;跟她清淡雅致的淡妆一比,自己倒像画了个大花脸,这让森山爱更加生气。「要跟他结婚的人是我,妳不过是个来历不明、我们家收养的孤女,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更没有资格站在源绪之身边!」 没错,森山爱是不打算顺从父亲的命令嫁人,但是一看到千秋幸福的笑脸,她就立刻决定要嫁给源绪之。就算是她不要的东西,她也不许小泉千秋来捡,更不能见到小泉千秋过的幸福快乐! 她不过是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根本不配得到比她更好的幸福! 一听到她的话,千秋脸上的笑意顿失,神情变得冷漠,咬住下唇,她感觉到腰上 的手臂搂了搂她。 她一抬眼,就看见绪之胸有成竹的表情,接收到他的眼神,她的心立刻定了下来。 全场就见森山爱毫无家敦、如泼妇般地叫嚣完,新娘苍白了脸,而新郎铁青了脸,搂了新娘走到源老夫人面前。 「祖母,这是我的妻子千秋,也是妳的孙媳妇。」源绪之字字清楚、句句明白地说:「在这样的场合下,有人来吵闹、更羞辱妳的孙媳妇,祖母若不以源氏家族的长辈说句公道话,往后我们源氏如何有面目见人?」 外人听起来,只充分感觉到源绪之对祖母的敬意、与保护妻子的深切情义;面对攻击,源氏家族绝对一致炮口对外,绝无内哄之理。 但是源老夫人知道,她中计了。 此刻她若出声,就等于正式承认小泉千秋是她源氏的孙媳;但若不出声、任人羞辱,源氏家族颜面何存? 「祖母,请为我们作主。」源绪之挽着千秋,低着头站在源老夫人面前。 源老夫人瞪着绪之,久久,才再看向新娘。 「和正。」最后,她终于出声。 「老夫人。」森山和正立刻响应。 「这是什么意思?」她沉了声,一脸威仪。「千秋虽然是你的养女,但嫁到我源家就是我源家的人,就算是你,也不许再任意谩骂;但是今天令嫒的表现,你怎么对我交代?」 「是和正管教不严,和正在此向老夫人道歉。」森山和正朝身后做了个手势,助理立刻将森山爱带离现场;接着,他转向众宾客,「让大家见笑了,请各位忘记刚才的小意外,为我的女儿千秋、和女婿绪之庆祝,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白首偕老。」 「恭禧、恭禧!」现场再度响起如雷的掌声,众人恢复谈笑、享受美食,而新郎、新娘则幸福地相拥,接受全场人的祝贺。 这回合,源绪之、小泉千秋安全上垒! 「好小子,祖母这次可栽的够彻底了!」源慎一笑道。 婚宴结束后,源慎一夫妇、龙泽星夫妇、高桥隆之助、中山亚织,移师到源绪之在奈良的住处,继续聚会。 「三分自助、四分人助、三分天助啰!」源绪之谦逊地道。 「想不到你会用这招偷天换日。」龙泽星也不得不佩服绪之的巧思。 源老夫人将婚礼细节交给源慎一打理,而源绪之就利用这一点,顺利进行喜帖改造计画。 「这得感谢慎一堂哥的帮忙。」绪之归功给亲爱的堂哥。 「不过,最后那幕请源老夫人主持公道的计策,会不会太冒险了?」高桥隆之助问。源老夫人也可以不出声的。 「不见得。」源绪之笑了笑。「在这种场合发生那样的事,祖母身为源氏家族最德高望重的长辈,绝对不会坐视;而我赌,她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替我说话。」 「为什么?」亚织也凑一脚,好奇地问。 「因为,祖母一生最重视家族名誉、最好面子。」回答的人是源慎一。「在见到森山爱的举止后,祖母绝对不会再想要有这种媳妇;相较之下,身为养女的千秋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她若出声,不但可以保住源氏家族的体面,同时也搏得一个爱护孙媳的美名;而丑名,当然就顺理成章由森山家承受了。」 喝!好深奥又好奸诈的心思!在场四个女子纷纷对源绪之投以敬畏又惊讶的眼神。 「千秋,经过今天的事,妳应该明白绪之有多爱护妳。」源慎一以着长兄的口吻道。「如同我方才所说,祖母是个好面子的人,同时她也很固执,她会替绪之安排对象,表示她很重视门当户对。但是绪之却利用今天的情况,让祖母承认妳在源氏家族里的身分与地位,这就表示,妳在他心中比他个人的荣辱更重要。」 就这一点,他也输给绪之,因为他始终无法让祖母接纳茗双。 慎一歉然地望向茗双,但茗双却回给他一个毫不介意的笑容。光一个眼神交换,夫妻俩的恩爱不言自明。 「我知道。」千秋回道,然后望向绪之。「谢谢。」多么幸运,她遇上了他,而他爱她! 绪之笑着搂了搂她。 「来,我们举杯,祝绪之和千秋新婚快乐。」源慎一先举杯,所有人立刻跟进。 「新婚快乐!」众人齐声道,干杯。 男人们开始互相灌酒。 「不醉不归哦!」有人这么说。 「拜托,如果醉了,你怎么回去?!」有人没好气地回道。 「没关系,绪之这里有现成的房间,喝醉了,大家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那我最可怜,你们喝醉了还有老婆照顾,我只有自立自强的份……」语气无比哀怨。 「去求亚织照顾你呀……」 尾声 喝得太high,后果是所有人都在奈良过夜。 「好香。」源绪之由身后抱住她。从浴室里出来,就见她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 「你好臭。」她回过神,朝身后的他皱皱鼻头。 「我臭?」他瞪大眼,低头闻了闻自己。「哪有?!我都洗干净了!」 「你嘴里有酒味。」她指出。 「是吗?」他眼神一闪。「妳一定闻错了,让妳再闻清楚一点──」直接吻住她红唇,进占她的柔软。 「唔……」她轻捶了下他的肩,他却趁机将她压上床;她低呼了声,一时不防就被他压在身下。 「如果我有酒味,妳也有了。」他笑的很得意。 她再捶了下他的肩,嗔视着他。 「你就会欺负我。」 「我这是疼爱妳,哪是欺负妳。」他辩解。 「你每次都偷吻我。」她皱皱脸,一脸委屈。「就连第一次见面也──」忽然住了口。 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原来,妳没有忘记。」 「忘记什么?」她一脸镇定地回问。 「七年前,妳还是个工读生,我说过,如果再见到妳、又认出妳、知道妳的名字,妳就要做我的女人。」这是约定。 「你记得?!」她皱眉。 「当然,不然妳以为我会没事找妳谈话吗?」 「在那场宴会时,你就认出我了?」她再问。 「是。」他可不会忘记自己要的女人。 「那──当时为什么不说?」害她还为了这件事,难过了下。 「因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再遇见妳,妳都会成为我的;我要妳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女人、并且爱上我。在当时,我的力量还不足以保护一个女人,所以我不强留妳;可是我也对自己承诺,如果命运让我们再相遇,我一定不会再轻易放开妳。」他狂妄、却又有着极高的自尊心。 「千秋,我对妳动心,但这股动心,也一定要妳回报,否则我不会甘心。」他可以为她做尽许多事,但前提是──她必须爱他。 千秋怔怔地望着他。 什么时候,她才会真正了解他? 她原以为,他对她的感情,她已经明白的够多;现在才发现,她还是少算了。 绪之爱她,所以追求她、为她挡掉所有的风雨,甚至连家产都可以拿来玩;为了她的名声,他设计了今天的场面,让所有人承认她的身分…… 这个……狂徒……他真的是个狂徒。表面上,他像个贵族的绅士;但实际上,他既狂妄、又自信,但,也爱她。 他爱她,用一切方式表达,就是要她也动情,为他倾心……这个狂徒呵! 「万一我一直没有爱上你,你怎么办?」她搂住他颈项,细声轻问。 「没有万一。」他语气坚定。「不管妳心里有没有人、不管妳是不是自由之身,我都要妳爱上我。」 「你……」望着他执意求爱的神情,她吁出口气,不知道该拿他的狂妄怎么办。「幸好……」 「什么?」他没听清楚她的自言自语。 她抬起眼,搂他往下趴,自己则贴在他耳边道:「我说,幸好我有爱上你,否则,我会不知道怎么拒绝你;而你的爱,一定会成为我今生最大的梦魇。」 「后面那句可以省了。」他先是皱眉,而后郑重要求:「再说一次前面那句。」 「我爱你,绪之,我的男人、我的丈夫。」她含笑低诉。 「很好。」他很满意地道,表情像得到天底下最大的奖;而后俯下头,再度吻住他的妻子,往棉被里翻去。 其它人在做什么他是不知道啦,不过,源绪之现在只想好好把握每一分钟。嘿嘿,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全书完】 编注:欲知龙泽星与川崎萧之精采情事,请翻阅魔镜系列116《猎爱同盟会系列》三之一「猎男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