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王爷宠妃成妻奴 上》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钰谙从没想到自己会重生。 她犹记得死的那一年雪下的正大,她在产房之中疼的几次昏死过去。皇家最重皇嗣,而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倘若是儿子,将来是要继承帝位的,她不能失去他。 她失去知觉之前,用了最后的力气喊出了三个字:「保孩子——」 临死她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亦或,她根本就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她身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这辈子的尊荣,是拜他所赐,这辈子的憋屈悲痛,亦是拜他所赐!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回到了十五岁,进入端王府成为端王妃的前一年。 …… 正值隆冬,雪花如同柳絮似的纷纷落下,白梅树下站着一名女子,裹着着雪色滚白绒貂皮斗篷,仿似同这冰天雪地融为了一体。 「姑娘!」碎玉拎着手炉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屋里不呆,才发烧好了竟跑到外头来看花。 「别冻着了。进去吧?」碎玉小心翼翼的看着姑娘的脸色。身为安远侯府的嫡女,钰谙姑娘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温文娴雅,容貌又是西京贵女中极出挑的,跟着这样的主子将来必定荣耀。 钰谙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踮起脚,抬手摘了两支雪梅拿在手里低头嗅了嗅,这才转身,轻声道:「走吧,回去插在梅瓶里,必定幽香。」 淡淡的雪光映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乌发如墨容颜似玉,不浓不淡的远山眉下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仿佛用泉水养着的黑玉一般灵动。她的容貌美丽中透着书香气,又似天外不问世事的仙子,格外的清雅动人。 饶是碎玉这样的小丫头,看着她蓦然回首的样子,也是呆了一下,她家姑娘真美。 碎玉回过神接了姑娘手里的梅花,便将手炉递给她,扶着她转身往屋里去了。 「姐姐,姐姐!」才到廊下,便看到一个身着粉色暖披的女孩子被丫鬟扶着快步走了过来,「元宵要到了,不如咱们约了萧家姐妹一起去看花灯吧?」 女孩子容颜娇媚,颧骨高下巴尖,带着几分俗艳的感觉。钰谙回眸看她,她登上后位这些年看的人多了,一眼瞧出有这种面相之人多半是刻薄寡恩的。想起前程往事,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当初她当庶妹是她的贴心人,成了端王妃之后一力为她操持婚事,结果呢…… 她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苦心,埋怨没有替她找到如同姐夫那般高贵的男子,最后居然把注意打到了姐夫的身上。那时,他便因为这件事怪她,两人冷了好一段时间,她心里知道错了,嘴上却为庶妹辩解,如今想来,何其可笑? 他登基之后,庶妹数次进宫,都是趁着他在的时候,她手段耍尽发现还是没有盼头才终于断了念想的吧。 想起这些前程往事,如今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可笑从前的她为亲情蒙蔽,这件事上始终是她错了。 钰谙微扬唇角,转身向着屋里继续走去:「不去了,天冷人多的,没什么可凑趣的。」 钰琴到了她跟前,撒娇般的拉住了她的手臂:「姐姐,你不去有什么好玩的?你想,你在西京贵女中这才貌双全的名声,多少贵公子都是冲着你去的,你要是不去,就真的不好玩了。」 钰谙见她的手缠过来,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今天乏了,以后再说吧。」 脚下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消失在梅园之中。待看她走了,钰琴气的跺脚:「什么姐姐嘛!无端的里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点义气也没有,我看那西京里的贵公子都瞎了眼了!」 身边的丫鬟红芍急忙拉了拉她的手:「三姑娘可别说了,要是给夫人、老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的!」这钰谙姑娘是安远侯府的嫡姑娘,母亲是昌平郡主,将来说不准就是宫里头的娘娘,身份贵重,不能轻辱。 一株翠竹后面,钰谙微微蹙了蹙眉尖。他们以为自己走远了,却没想到她只是转了个弯却停住了脚。如果不是多留了一个心思,怎么能听到庶妹在她背后的谩骂。 碎玉愤愤道:「这三姑娘平日里当着面将姑娘夸的一朵花似的,怎么转个脸就翻脸不认人了,便是个外人,也没她说话这么难听的。」 「她是这个性子,理她做什么。往后若是她差人往屋里送什么东西,你寻个等价的给她换着样还回去便是,不用往我这里报了。」 碎玉一怔,本以为她会因为三姑娘的话委屈愤怒,谁想却是一脸的淡远疏离。往日里姑娘待三姑娘是极亲厚的,听了那些话必定会伤心,今日这是什么了? 对于钰琴这样的跳梁小丑,钰谙是没工夫理会她的。左右以后疏远着她,不将她当一回事,便不会闹到跟前来。 说起元宵灯会,如今有一件事上了她的心,上辈子十五岁这一年,她同端王订亲了。她记得元宵那夜逛花灯,她同庶妹在灯会上猜灯谜,看谁猜的最多便将奖品给谁。当时的奖品是一只极精致的莲花瓣碧玉碗,她瞧着很喜欢,便去报了谜底。谁想当时也有人同她一样,将所有的灯谜都猜中了,当时仲裁人十分为难,奖品只有一个又不能分成两半,不晓得应该给谁。那人让出了奖品送给了她。当时来的人一看便像个随从,让奖品时还特地问了主人的意思,她没有见着正主,但是没过几日,端王府便有人上门提亲了。 如今想起来,猜中全部灯谜的人是端王无疑了,他必定暗中看着自己,她却毫不知情。嫁给整个大齐最尊贵的青年,她本是高兴的,可是她却只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坐在黑檀圆桌前,她抚了抚脸,合了眼,前程往事她并不愿再去想,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中。 碎玉在一旁瞧着她果然是乏了,赶紧的去打了热水给姑娘擦脸。 钰谙擦了脸,在桌边看书。窗外雪花越落越厚,屋内却暖意融融。房间里的暖炉生的正好,暖意之中透着几抹梅花的幽香,甚为惬意。她随手翻着最新流行的话本子,却没看进去, 碎玉穿着淡绿的碎花绸袄在绣架前面低头绣着锦囊上的花样,她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进王府之后便难得看到她这般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模样,本想给她指个好人家,却没想到她上辈子数次被人算计诋毁,人都没嫁就落得个咯血而亡的下场…… 往事不堪回首,重来一回,她愿意永远过着这般清净逍遥的日子。倘若她元宵之夜不去看花灯,是否他们就不会相遇,她就不会嫁入端王府了? 钰谙轻轻揉了揉额角,抬眼看向了外面的飞雪,那就试试看吧。 三天之后的元宵节,连日的雪停了,萧国公家的萧家姐妹过来做客,顺便邀请她们一起去逛花灯。钰琴高兴的不得了,但是钰谙推说头疼,终于留在了家里。 昌平郡主担心极了,也没有去花灯会,到了女儿的兰芝阁,亲自看着她喝了药躺下。 「我的儿,瞧你这脸色,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是有事,便跟娘说。」 钰谙微笑着摇头:「天冷,母亲大可不必亲自过来,若是伤了风怎么是好?我也就略躺一躺,自然过去了。」 昌平郡主叹气:「也是,这酷寒也是难熬,怎么难熬,娘都陪着你。不如你搬到娘的东苑去,那边让多加几个暖炉,娘天天陪着你,定然不叫你冻着。」 钰谙摇头,那怎么行,父亲经常过去,岂不是尴尬? 昌平见她不愿意,也知道是顾忌侯爷,抬眼望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蹙起眉头道:「姑娘若是好好的,你们也好好的。姑娘若是有个不好,小心你们的腿了。」 她是王府里长大,自小娇惯的,可没那么好的耐性。丫鬟婆子们唬的双腿战战,连连称是。 钰谙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摇了摇头:「她们都很好,若是不好,定然叫母亲知道。」 v第二章 「那是当然!」昌平紧紧握了握女儿的手,又叹了一口气:「真可惜,这大元宵的,你兄长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一家人偏生不能团聚,叫那小老儿指派的到处走,说是锻炼,我看他就是要给些颜色咱们远安侯府!」 母亲这样说皇帝,钰谙不由得失笑了。皇帝其实并没有错,父亲安远侯是一品军侯,哥哥是陛下寄予重望的将才,现在的锻炼,正是为了将来成为将帅做准备。 只是…… 她再次想起了父兄的结局,一抹淡淡的哀伤染上了眉心。但这异色停留片刻便消失了,她听着母亲叮嘱絮叨了几句,便劝着母亲回去歇着,落帐休息了。 这一夜,她特别安心,没有元宵之夜的邂逅,想必也不会有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吧。她的人生将会重来,这一世,她要做最好的选择彻底改写这一切。 元宵之夜,整个西京仿佛换了面貌成了琉璃世界。挂满花灯的街道上,火树银花人流如梭热闹非凡。 到了一座灯谜棚附近,白马上的人勒了马缰,马儿停住了乌黑的蹄子,他披着青色的银鼠披风,兜帽遮住了他半边脸。 他抬头,看向那灯迷棚上挂着的一个个灯谜,却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落在了灯谜棚边男男女女身上。 他在暗处,灯谜棚在明处,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个男女的脸,可是看过一遍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 她居然没有出现? 他的眼底露出了一丝疑惑,她为什么没来? 一阵少女的笑声响起,他转头,看到了一个曾经熟悉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中,那是钰琴,她的庶妹,一个处心积虑想往上爬的女人。 可是陪着她一起来的少女中,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他突然想到,她素来体弱怕冷,莫非这次真的病了? 「公子?」七川牵着马绳,仰着脖子问他,「现在去哪儿?」 「往……安远侯府去!」 七川一愣,等等,这大晚上的,元宵节呢,去安远侯干嘛?这平常王爷跟那安远侯也没什么来往啊。 七川一走,后面穿着便衣的七八个侍卫立即加快脚步跟着白马走动起来,引起了一阵骚动。 安远侯府的飞檐下,挂着四只火红色的大灯笼,这样的晚上,要么出门看花灯,要么一家团聚,没听说过大晚上来做客的。 「叩门。」白马上的男子淡淡吩咐。 七川一脸为难,到底还是叩响了黄铜门环。 门房出来,揉着眼睛看着对方,满眼疑惑的问:「您哪位啊?此时来有何事?若是不急,天色晚了,改明儿吧。」这不赶中饭不赶晚饭的,这是赶来借宿的? 七川脸色肃然,扬起了下巴,从腰间摘下一个玉佩往他跟前一晾:「岂有此理!我们家主子今日过来探看姑母,你一个小门房管得着吗?」算起来,安远侯府的昌平郡主是他家主子的堂姑母,既然这么晚上门了,总得攀点亲才说的过去。 门房吃了一惊,到底是有眼力见的人,道:「原来是殿下,小的这就去通报!」 此时,昌平郡主和安远侯并没有睡,因为元宵,自然睡得晚,围炉正吃着小食说着话,骤然听到外头报告说端王来了,都是吓了一跳。 端王何等人,乃是皇后嫡子,孩童时便封了亲王深受陛下宠爱,今年正好弱冠,人品才学都是其他皇子王爷远远不及的,继承皇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安远侯换了衣裳才迎出来,昌平郡主自然也出来了。 灯光下,男子摘下了青色披风,身边人急忙伸手接了。淡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却见他银环束发,修眉凤眸,唇红齿白,俊美之中带着几丝清冷,身长玉立如雪中翠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淡金云纹锦袍,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 「侯爷,姑母。」男子行了一礼。 安远侯是见过端王的,可是平日见的都是身着富贵锦袍的样子,今日见着这般如同清雅公子般的打扮,亦是惊艳的呆了一呆。昌平郡主好些时候没瞧见这个堂侄儿了,如今一看亦是觉得眼前之人如同谪仙下凡般好看。 端王来的这么蹊跷,让两人心里都存疑。虽然说端王名义上是昌平的堂侄儿,可是以他的身份,却是大可不必亲自在元宵之夜上门探看的。 安远侯是军将,不擅于客套,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他若是热情了,怕人说他站队,疏远了,又怕人见怪,一时踌躇不知道怎么对待了。倒是昌平微微一笑,走过来招呼他:「你怎么今儿有空过来了?你若是早些派人来说一声,我自然准备些好吃的热着,现在来可讨不到什么好了。」 这半开玩笑的态度像是将他当作一家人。端王便有了台阶下,微微笑道:「今日元宵烨儿在街上闲逛,正好到了这边,便过来讨杯茶喝,也探望探望姑母和姑父。」 这话安远侯听了心里一阵嘀咕,安远侯府跟热闹的朱雀大街隔了几条街呢,附近也没什么景可看,他怎的逛花灯逛到这儿来了?他当军侯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端王当着面亲热的叫姑父,这称呼真是担当不起啊。 昌平见端王态度和善,便信以为真,忙请他在暖阁坐了,叫人沏了府里最好的黑茶送上来。 一时间,安远侯和昌平郡主两个人陪着端王殿下聊家常。七川在旁边瞧着,怎么瞧怎么怪异。殿下平日里性子清冷,对人都吝于露出三分笑意,今儿这是太阳打西方出来了? 谈话间,不经意的,聊到了侯府家的姑娘。 「今儿这般热闹,妹妹们怕是都出门看花灯了吧?」 昌平笑道:「小些的倒是都出去玩了,只有个大的在家里,说是头疼呢。」 端王一怔:「是妹妹钰谙?」 昌平诧异的看他一眼,端王诸事繁忙,居然记得自家女儿的闺名?太让她意外了。 昌平点头,笑着说:「还能有谁?娇养出来的姑娘,没法子。」 端王的手指轻轻敲在小几上,墨眸微动。她果然病了。 「看了大夫没有?宫里头的御医有几个算是能干的。」 昌平一听,忙笑道:「哪里需要劳动御医?吃了药发了汗便说好多了,明早起来便没事了。」 他听了这话略略放了心,又聊了几句便借故告辞离去。 v第三章 等他走了,安远侯捻着胡须开始琢磨:「我看他来去几句话都颇为敷衍,唯独问起钰谙病情特别着紧,你说该不会……看上我们家钰谙了吧?」 昌平郡主细细一想,摇头否认:「不可能。钰谙没进过宫,每次出门我都陪着,我敢说,这位端王并未见过咱们家的姑娘。或许,随口一问罢了。」 到了第二天,安远侯夫妻俩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便有了几分眉目。 因为不止宫里头的两位御医到了侯府,端王府还派人送来了一大堆珍贵药材,什么千年人参长白山鹿茸,但凡珍贵的补品一股脑的送了过来,也不管姑娘不过是伤风头疼这样的小毛病,真仿佛那药材不要钱似的。 昌平郡主站在女儿的小厅里,看着大盒小盒的东西堆在黑檀圆桌上,她心中沉沉的。 端王的意思如此明显,要是还看不出他的意图,那就是个傻子。不过想起那人的容貌和地位,同自己姑娘还真算得上是珠联璧合郎才女貌。 但是,现在的端王妃,大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后,荣耀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肩上的担子就有多沉重。打心底,她是不愿意女儿进宫的。身为郡主,她知道宫廷是什么样的地方,安远侯虽然是个军侯,却只娶了她一个正妻,一个姨娘,可是入宫呢,将来皇帝三千后宫,身为一国皇后,要管的事情有多少,要断的事情有多少,要扛的事情有多少,女儿这样弱的身子骨这么娴雅温柔的性子,怎么受的住?她实在放心不下。 正在昌平郡主心里踌躇时,却听到女儿扔下了一句话。 「我不会嫁给端王!」 这话让昌平郡主吃了一惊。 钰谙刚吃过早饭,东西便陆陆续续的搬过来了。御医已经叫她打发走了,只剩下这么一大堆的礼物。她搁下了手中的白瓷茶杯,淡漠的看着那一堆华丽包装的药材,道:「娘,将这些东西送回去吧,退给端王府。」 女儿的态度如此坚定,昌平郡主措手不及。不过她立即想到,以女儿的聪颖必定也想到将来会承担的重担吧。 「钰谙,这不大合适吧?毕竟端王并未说什么,他送这些东西不过是昨日聊天偶然间谈起。或许你误会他的好意了。」若是其他人还好说,可是对方是端王,这样退回去……她有些为难。 钰谙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他的确没说什么,可是以他端王的性子,会给一个闺阁女子又是请御医又是送礼物的?虽然这一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瞧见了,但是她知道,他就是看上她了。 如果她将这些礼物退回去,等于狠狠的打了他的脸,他看到礼物被退回,以他的秉性就是再气,也不会迁怒侯府。清高如他被伤了面子之后,绝对没脸送第二次礼物。 一想起这些,钰谙心底竟划过一丝快意。 但是母亲现在显然有些怕得罪这个人。 「娘,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她一脸正色的说。 「不……不需要……好歹我还是他姑母呢,没事的。」 昌平郡主心里打着鼓,可是既然女儿不愿意嫁给端王,收这些东西的确不妥,咬了咬牙,叫人将东西都送回去,叫管家跟那边说姑娘病好了,礼物太珍贵了原物退回。 端王府里,祈烨看着桌上堆成山的礼盒,都是从安远侯府退回来的,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七川气愤的说:「这安远侯府未免也太不识抬举,殿下好心送礼,居然给退回来?这真是闻所未闻!」 祈烨按了按眉心,转身负手看向窗外,碧绿的雪松依旧挺拔,一阵风吹来,簌簌的白雪从上面落下,飞起一阵雪沫儿。 「进宫!」他思忖片刻之后,便转身出门。 七川还没反应过来:「殿下,进宫干嘛呀?」不是才刚从宫里头出来吗? 端王并没有回答,反倒行动比平日更加迅速,金辔白马已经牵了过来,男子翻身上马,锦袍随风轻扬,「驾!」一声,马蹄儿急促的便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退了礼物,端王府那边并未说什么。钰谙让碎玉打听了回音,心中一片安定,一颗心也渐渐放了轻松。她如今都十五了,即便是不入端王府,也得同别家定亲。不过父母疼爱她,她也不着急,一年的时间,慢慢选便是。西京里的贵胄家中,谁家一辈子轻松顺遂的,她是知道一些的。寻个人品好、家庭关系简单的富贵闲人嫁了便好。至于男女情爱,她前世看的透透的,情爱多深,伤的就有多深,那些,都不过是浮云,过得舒服最重要。她不做皇后了,想必家人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吧。 闺房里,钰谙闲来无事正低头打着七彩络子,碎玉在一旁瞧着,还时不时指点一下。这络子的花样是她从别处学来的,如今当上了姑娘的师傅了。 「姐姐忙呢?」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钰谙转头,便见到一个身着石榴红锦袄的亮丽女子由随身丫鬟陪着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她淡淡扬唇,手下不停,继续打着络子,道:「不算忙。你来有什么事?」 钰琴看她这态度便撅起了嘴,这大雪天她亲自过来看她,她倒好,连一杯茶都没叫下人倒,连一声「坐」都不说。原先她不是这样的,如今越发的冷傲,说是大家闺秀,竟连礼数都忘没了。 她掩饰住心里的不悦,脸上堆起了笑脸:「听闻昨日端王府里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可叫小妹开开眼界?」 钰谙听她这语气,便是带着几分艳羡和不甘了。 「都叫母亲退了,你既打听到前头,怎么不知道后头的事儿?」她不冷不热的说。 钰琴大吃了一惊,她打听到前头就匆匆来了,哪里还有空打听后头的。 「姐姐怎么退了?那端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整个西京未成亲的贵女都盼着嫁给他,到了你这倒好,人家巴巴的送礼物过来,竟然叫你给退了。姐姐,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若是用个俗语,这叫……」 钰谙冷冷扫了她一眼:「叫什么?」 「不识抬举!」钰琴也气了,一来气她不懂得珍惜,二来气她态度冷傲,攥着帕子咬着牙道:「姐姐如今是糊涂了吗?端王的王妃,将来必定是皇后之位,这样的荣耀姐姐竟然一句话就拒之门外,你将家人的荣耀置于何处?将安远侯府的荣耀置于何处?」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高了起来。 身边的红芍吓了一跳,没想到三姑娘竟然赶在二姑娘跟前吵嚷,暗地里使劲拉她的袖子都阻不住这些难听的话从嘴巴里蹦出来。 「这是多少贵女求之不得的地位!姐姐却弃之如敝履,如今你退了礼物,嫁入端王府的机会没有了,成为皇后的机会没有!咱们一家子的荣耀都被你断送在手里了……」 钰琴还要再说,冷不防对面的女子已经站起来,「啪」的扬手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话戛然而止,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的女子,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她面前的嫡姐,在西京贵女中以娴雅柔婉闻名,竟伸手打了她? 「我从来不在你面前提嫡庶的分别,是怕伤了姐妹的情分。但是你随时心里要清楚,不等于嫡庶没有分别。」钰谙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我是你的姐姐,而且是嫡姐,而你,是我的庶妹,无论何时,我做对也好,不对也罢,你都……没有资格在我的跟前叫嚷!」最后几个字,她咬着牙重重的说出来。 她的话音落下,碎玉和红芍也都惊呆了,她们做下人以来从未见过姑娘发火,如今发起火来,真真是威风呢。碎玉瞧着钰琴,只见她双眼圆瞪满脸通红。侯府里只有一个姨娘,素来一家人处的不错,从来都不会刻意区别她的身份,也不会当着面叫她庶女,今天钰谙姑娘这几句话,外人听着不痛不痒,可是在钰琴姑娘听着,恐怕是奇耻大辱,尤其是在下人跟前说出来。 钰琴双腿微微颤抖着,她觉得下人们都在看她笑话,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听明白了吗?」钰谙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回答我。」她说这话时的气度竟不像是闺阁小姐,反倒像带着与身俱来的尊贵威仪,让人不得不低头。 「我,我知道了。」便是再气愤,再难过,可是嫡姐说的没错,她,的确没有资格。 「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钰琴低了头,攥着帕子转身便快步出了院子。红芍急忙跟出去。 v第四章 碎玉有些担心:「三姑娘怕是哭了。」 钰谙不动声色的坐下来,继续打络子:「今日给她长点教训,她早晚得认清楚她的身份。」这样品行的人,不教训一下,只会得寸进尺,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前辈子只知道纵着她,后来纵成什么样子,苦果都是她来承受。现在想想,不值得。 碎玉诧异的看着姑娘,姑娘跟往日真的不同了,是大了的缘故吗? 此时的钰琴已经跑进了苏姨娘的西苑抱着母亲大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抹着眼睛抽噎:「她凭什么骂我?她以为她是谁啊?她不过是大我一岁,走了运生在郡主肚子里,要是我生在郡主肚子里,只会比她好不会比她差……」 她话音还未落下,苏姨娘气的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 「娘,」钰琴气的跳起来,「你还帮着外人打我?」 苏姨娘被她气坏了:「你也给我省点事。我听了红芍说了,你若是不惹她,她干嘛要教训你?再说了,她说的话也是对的,你呀,以后还是收敛一点的好。一家子面上再好,咱们还是庶出。你如今是嫌你娘我的肚子不争气是不是?我偏生就是丫鬟出身,你让我怎么办?」 钰琴气的胸口起伏,咬着牙道:「早晚……早晚我能超过她,端王既能看上她,怎知不能看上我?不过是少了个相见的机会罢了!」 苏姨娘翻了白眼,端王?还是别做梦了。 钰琴心里憋着气,她是真的不服气。嫡姐美则美矣,一点都不柔媚。她早就听说了,但凡是男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娇媚勾人,那端王是碰着嫡姐,要是碰着她,她稍稍施展媚人本事,肯定能勾的他心动神摇欲罢不能。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都在盘算着接近端王的法子。 朱雀大街是整个西京最繁华的街道,这里连接着从皇宫到许多贵胄府邸的通道。 街旁茶肆里,一个女子戴着白纱帷帽,一直悄悄探看着,群臣下朝,各色官轿陆续从皇宫出来,女子悄悄看了一遍,并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听闻端王不爱坐轿,从来都是白马金辔,不过几个亲随跟着,这样的人定然扎眼。 又等了好一会,女子喝了整整三杯茶,终于有人出来了。 钰琴抬眼一看,有些惊呆,那人鲜衣怒马,将这么闯入了眼帘,那俊美的容颜,通身的华贵气度,真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姑娘,还要等吗?」红芍并不知道她在等谁,「咱们回去还能赶上午膳。」 「住嘴!」钰琴低斥,她心中仿佛有一只小鼓在擂,她得鼓起勇气,这样的好机会可一不可再。 祈烨微蹙墨眉,拉着马绳在街上闲走,时不时看看两边热闹街铺。他今早进宫,皇后听闻他要娶安远侯嫡女大为恼怒,若要赐婚,侧妃和正妃必须同时进门。 侧妃傅玲珑是皇后的侄女,这本是皇后给他预定的正妃。倘若不娶傅玲珑,白钰谙也绝不可能进门。 对于这个结果,他本是不能接受的。可是想起钰谙的拒绝,倘若不是赐婚,她恐怕根本不会答应提亲。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烦恼。 「啊哟!」一声娇媚的声音响起,一个女子倒在了他的马前,他愕然垂眸。 他策马停住,七川急忙过来,问那她坐在地上的女子:「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侧身坐着,扬首看向马上男子,帷帽的白纱向两边滑落,露出漂亮的面容,完全忽略了七川的问话,媚眼如丝的对他秋波暗送,娇声道:「公子,奴家伤着腿了,我家就在附近,公子可否送我一程?」 祈烨面无表情的望着马腿边的这张脸,白钰琴。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对七川道:「着人将这位姑娘送去医馆,若需诊金,你便替她付了。」说罢,一转马头,换了个方向走了。 「诶诶诶……」钰琴摸了摸自己的脸,掏出小镜子看了一回,很光滑啊,她今早打扮的很是用心,怎的他瞟了一眼就走了? 七川招呼随从一起要将钰琴抬起来。这可是大街上,若是被男人摸了身体,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钰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瞪着七川:「本姑娘没事!走开!」 望着女子脚步麻利的离开,七川不解挠头,你没事还在大街上躺半天?真是闲的慌。 钰琴满心郁闷和挫败的回到了自己的流纱苑,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拿起桌上的镜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叫道:「这西京的男子都瞎了眼了!这么个大美人在跟前看不到吗?!真是气死我了!」 红芍看在她气头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 这时,外头有小丫鬟匆匆忙忙过来通报:「前头有宫里人过来宣旨呢!叫姑娘也过去听旨。」 钰琴一惊,蓦地转头瞪着那丫鬟:「你说什么?宣旨?什么旨?」 「说是圣旨呢,现在人就在前厅里,正好侯爷夫人说话呢。」 钰琴对着镜子看看妆容,立即起步去了前厅。 除了大公子,一家人都齐了,来传旨的公公这才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始宣旨。 钰谙跪在地上,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圣谕,安远侯府嫡女白钰谙温柔娴雅知书达理,西京闻名。今日朕亲自赐婚于端王,为端王正妃。择三月完婚。」 钰谙惊讶的抬头,元宵节的第五天,她没有等来端王府的提亲却等来了陛下的赐婚。她本以为像他那样的人遭到拒绝不会再提亲,没想到…… 她的五指攥着裙摆,紧蹙眉头,陛下赐婚,便是她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祈烨,你就这么不肯放过我吗?! 「恭喜姑娘。」太监低头贺喜着,「快些起来吧。」 钰谙勉强按下心头的恼怒,缓缓起身,貌似温和的应了一声:「多谢公公。」 太监合了圣旨交予安远侯,笑眯眯道:「恭喜恭喜,真是万千之喜。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到三月不过剩下月余时间。姑娘如今是要做王妃的人了,合着父母也都脸上有光啊!」 安远侯连连称是,万想不到这样的事情竟会落到自己女儿头上,这于安远侯府而言真是莫大的荣耀。昌平郡主既惊又喜,她知女儿是不情愿的,想着她女儿家大约只是对嫁人有些担忧罢了,担忧归担忧,但是想想这天底下,能够做端王妃的女子又能有几个? 送了宫人离开,下人们纷纷来道喜,府里一派欢喜气氛。 钰琴心里恼恨,面上却不得不忍着,她只没想到端王的礼物都退了,怎么的还能被赐婚。这婚事分明就是端王自己去求的,嫡姐何德何能竟能得到端王如此重视。 v第五章 她淡淡过去说了一句恭喜,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钰谙知道她不是真心恭喜,不过此时,她心中百感交集,满腹心思,其他人的想法她也不在乎了。 昌平郡主见她眉头轻蹙,拉着她的手柔声道:「钰谙,如今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嫁给端王也不辱没了你。你的担心娘知道,不过你便是嫁进了端王府,咱们安远侯府还是你的后盾,有什么事尽管跟母亲说就是。」 钰谙心里叹息,母亲不明白,但是不明白又怎么样。上辈子端王府提亲,年中满了十六岁她才嫁进端王府,如今却是皇上赐婚,三月便要嫁进去。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即便是重来一回,她也不得不嫁给那个男人。陛下赐婚,不容拒绝。 为了不叫父母担心,她勉强挤出笑容,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嫁给端王是我的福气,如今婚期紧促,怕是好些要准备的,辛苦父亲母亲了。」 昌平见她笑出来,自己也开心,笑道:「不辛苦,剩下的事儿都交给母亲,你只要安心待嫁便是。」 钰谙点头。 安远侯府开始忙碌起来,西京中人听说陛下赐婚侯府嫡女给端王,都说她好福气,一时之间,日日都有人过来提前送贺礼。 因着她是未来的端王妃,西京贵女有不少想邀请她去喝茶做客的,都被她一一回绝。 花厅里,国公府家的大姑娘萧含烟带着一盆刚开的墨兰过来看望她。 萧含烟容颜清丽为人聪慧和悦,比钰谙大半岁,但是对她素来如姐姐般。钰谙叫碎玉拿了去岁酿的梅花酒出来招待她。 她待含烟与人不同,还有一个原因,这是她以后的嫂子,在兄长罹难之后,是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侯府,辛苦养育着侄子,照顾着母亲。 含烟品了梅花酒,轻笑:「有趣,这大冷天的,我倒像是特地过来讨你一杯酒喝。我瞧着别人嫁人,都高高兴兴的,怎的你倒像是有心事似的。以端王那样的人品,你莫要告诉我,你竟然不想嫁给他?」 钰谙微微摇头,低头嗅了嗅幽香的兰花:「我没有不想嫁给他,你看我这样,不是极愿意的吗?」她抬起脸,笑的两眼弯弯,可惜笑意未达眼底。 含烟摇头,笑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总是为着别人想,嫁给端王,怕是也是为了侯府着想。其实你也莫要忧虑,你身为端王正妃,只要得了丈夫的宠爱,其他人便是再多的心思也翻不出浪花来。你既得了丈夫宠爱,又是王府正妃,若是有人恼了你,使出你的手段,便谁都不怕。」 钰谙听她这么说禁不住笑了,取笑她:「你这么说仿佛你嫁过人似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得到丈夫的宠爱?」 含烟面上一红,拿帕子甩她:「人家是为你着想,你倒是来取笑我。」 两人正说笑着,却听到外头丫鬟匆匆过来,满脸欢笑的禀告:「大公子回来啦!」 钰谙一喜,倏然站起来,开心道:「哥哥真的回来了!」她拉着含烟便要出去,「走,咱们去见哥哥去!」 含烟羞涩的甩开她的手:「你去吧!我去做什么?我……我回家了!」 钰谙知道她害羞,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的往外走:「都是自家人,他又不是不认得你,有什么可躲的?」 她们人还没出院子,便看到一个高大挺拔、英气迫人的青年男子跨着大步走进来,他浓眉星目面容俊朗,身上的黑色软甲还没脱下,便迫不及待的过来看妹妹了。 这是重生以后,钰谙第一次见到兄长,她快步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发觉半年不见他手上的茧子更重了。 「哥哥。」她激动的望着他,眼底泪光盈盈,「你终于回来了!」 白承安微微一笑,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顶,欣慰道:「长高了。我若是再不回来,你真嫁了人,可就见不到了。若是以后那端王欺负你,记得告诉哥哥,哥哥必定替你出气!」 钰谙笑了,眼里带着欢喜的泪花,有哥哥这句话,她心里便是高兴的。即便是为了哥哥,她也要努力改写上一世的历史。 萧含烟见着男子垂下了头:「我先走了。」 白承安这才瞧见妹妹身后那个清丽婉约的少女,少女如幽兰绽放,他不由得看的一呆,却有几分眼熟,想起像是萧国公府的大姑娘萧含烟,想不到半年不见越发明丽。 钰谙知道哥哥一定会喜欢含烟,便拉着他的手一起去送她,两人一起一直送到了二门直到她上了轿子。 钰谙转头看着哥哥的眼神,他看含烟,俨然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戏谑道:「给你一个提示哦,含烟姐姐还没定亲,你若是有意,动作便要快些。」 白承安笑着伸手敲她:「小丫头,敢打趣兄长,你真是越发胆子大了!」 钰谙转身躲开,大笑:「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她转身跑开时,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带着淡淡的迦南香气,她一怔,这香气似曾相识。 男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他黑沉如墨的双眸,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吐出了两个字:「钰谙……」 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无数次,他在她耳畔喊出这两个字。 重新听到这两个字,心中的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 钰谙急忙后退了一步脱开了他的怀抱,低头行了一礼:「小女子唐突了客人,这就回避。」说着转身便要走。 却听到那人道:「慢着!本王是过来看看你的。」 钰谙一怔,脚步顿了一下,暗暗皱了皱眉头。 白承安曾经在宫里见过这位端王殿下,今日见他头戴九珠金冠、身着一袭冰蓝色绣金色团龙锦袍,肩头系着滚白绒狐裘披风,着实是倜傥风流又贵气逼人。 「微臣见过端王爷。」他拱手道。 祈烨微微点头,目光却依旧停在女子的头顶上。 端王身后,昌平郡主已经对儿子使了眼色,走过来拉着儿子道:「你看你,回来连衣裳都没换,岂不是失礼?」说着,拉着白承安迅速的消失在后园里,就连下人们都一时间走了个干净。 周遭安静下来,钰谙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是想留点时间让两个人说几句话,联络联络感情。 钰谙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男子。他的模样一直都没怎么变,嫁给他八年,除却登基之后愈发沉稳,便也没怎么见老。 v第六章 王府四年,皇宫四年,前辈子她和他的牵绊已经深入骨髓,可是,她并不愿意带到这辈子来。 她眼神微凉,淡淡道:「王爷今日过来,是对钰谙有什么指教?钰谙一无知闺阁女子,静听教训便是。」 祈烨望着她带着几分倔强的小脸,微微眯眼。 「早听闻安远侯府嫡女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本王才向父王请婚。见到了真人,倒叫本王有些诧异。」他唇角微扬戏谑道。 钰谙双眼微眯,他的意思,是说见到真人不温婉、不贤淑咯? 「王爷若是失望,以王爷的身份地位,大可以请陛下收回成命。」她看着他,眼底浮出了几丝期待。 祈烨深深看了她片刻,饶有兴味道,「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 她带着几分讥讽的望着祈烨:「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如今王爷算是看清楚了?王爷是不是后悔了?」 男子一双墨眸定定看着她,眼底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伸手到她的发顶,从她的头顶上轻轻取下一个东西搁在手心。 「看,又开始下雪了……」 钰谙抬头,果然见到天空开始雪花飘扬。她记起每年冬天初雪落下时,他都会拉着她的手在漫漫飞雪中踏雪寻梅。 「走吧,送你回去。」他陪着她向着后园中的鹅卵石小道走去。 沿路有梅花盛放,阵阵幽香袭来,她却不敢看他,只是垂头走着。 两边竹枝随风摇曳,一片雪沫儿如轻尘般落在了她的发间、脖颈,雪沫儿掉落在她的脖颈的这一刻,冷的她一哆嗦。 男人看了她一眼,摘下了肩头的狐裘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又将兜帽牢牢的将她罩住,宽大的男子披风将她整个人罩住,袍角直拖到了地上,那兜帽里,露出了下巴尖尖的小脸。 被披风之中的男性气息笼罩,这曾经熟悉的气味,让她心中烦乱起来。 「钰谙怕弄脏了殿下的披风,殿下还是自用吧。」钰谙要将披风摘下来,正在解系带的两只小手却被他牢牢的握住了。 这样冷的天气,他的手心炙热,让她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寒冷的冬夜他炙热的体温,钰谙望着他,渐渐的红了脸:「王爷放开我……便是订了亲的,礼数上也不该如此。」 「放开你可以,」男人靠近,醇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若是答应我不摘下来,我便放开你。」 这个无赖!她竟没想到这一世的端王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初的目下无尘端方君子去哪里了? 他靠的越来越近,近的她感觉到他温暖潮湿的呼吸,她急忙说:「我答应你,不摘下来就是了!」 他缓缓放开她,垂眸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鹅卵石小道上,从竹林的一侧转出一个人来,钰琴皱着眉头,方才的小片段她都看在眼里。听闻端王过来,她特意打扮了藏在这边。她实在不懂,自己和嫡姐,到底差在哪里? 碎玉正在兰芝阁门口翘首等待姑娘归来,屋里的暖炉生的正好,小厨房的老火炖汤也送过来了,单等姑娘回来吃了。 她瞧着有人过来,踮脚一望,怔住了。来的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英俊贵气的公子陪着,看那打扮瞧那长袍身前的金色团龙,她豁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吓得一下子跪在了雪地里。 钰谙见碎玉这傻丫头吓成这样,急忙过来把她扶起来:「这大冷天的跪着做什么,要是膝盖伤着了怎么办?快些起来。」 钰谙摘了披风还给他,对他行了一礼,垂眸道:「风雪渐大,殿下好走,恕钰谙不远送了。」 「好。」面对她敷衍的态度,他眸色沉沉的望着她。 钰谙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毫不犹豫的拉着碎玉进了院子,转身将门扇合拢,「砰」的一声,爽利的关了门。 他微微蹙起了眉心,无论她什么态度,三月里,她终将进王府的大门。 钰谙进了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将他送走了。碎玉瞧着她的发髻,笑道:「姑娘簪上红梅真美。」 钰谙一怔,进屋到了镜前一看,只见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娇艳的红梅,镜中人显得娇艳欲滴,难道是……他?她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替自己悄悄簪上了这支红梅…… 时光飞梭,隆冬之后天气渐暖,不过月余时间,陌上便草长莺飞,一片醉人的春景。 明日,便是安远侯府二姑娘白钰谙的嫁期,侯府内外一片喜庆景象。下人们进进出出,各样物事不断的往侯府里运,送礼的人也越发的多了。 兰芝阁里,钰谙也忙碌了几日,只要曾经打过交道熟的不熟的都过来探望她,不过是瞧着她这个端王妃的身份罢了。 昌平郡主挑了碎玉和李嬷嬷陪嫁过去,一应的嫁妆也是丰厚极了。 这日,昌平郡主将嫁妆的册子给了钰谙之后,将下人都打发出去,悄悄塞给女儿一个册子。 钰谙接过册子,一看封面,便晓得是什么,不由得脸上微红,纳入了袖子,并未打开看。 昌平郡主低声吩咐道:「女儿家的害羞是一回事,但是娘给你的你可千万要仔细看。」 「娘……」钰谙很是尴尬。 昌平郡主觉得女儿天性纯洁,生怕她不晓得这个的重要性,在她耳畔特意强调:「你若是同夫君在这件事上和谐,其他的事情便好办的多。若是这事不能得他喜爱,其他的诸事便也不顺了……」 钰谙的脸滚烫起来,「知道了。」求你别说了好吗? 昌平郡主瞧着女儿的娇憨小模样,叹气:「真是为难你了,本想待得你十六再出嫁,谁想你十五便要伺候夫君。娘真是舍不得啊!」说着,抱着女儿好一会感叹。 钰谙握着母亲的手,目光坚定的说:「娘,你放心,女儿此去,即便是付出所有,也要保住侯府平安。」 昌平郡主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当她是一时的感慨罢了。 v第七章 因着明日还要早起妆扮,今夜昌平陪着女儿一起早早睡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整个侯府便热热闹闹的开始操持起来。 镜前,女子头戴凤冠,身着大红的霞帔,妆容精致眉目似画。钰谙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之间又回到了上一世这个时候一般。 那时的她,满心喜悦,觉得嫁给了世上最好的夫君。而现在的她,却满腹心思,开始算计着如何应付这个夫君,多么讽刺。 萧含烟站在她的身畔,满心的羡慕,笑道:「真是好看!我就知道,钰谙你穿上嫁衣定然是全西京的女子都比不上的。」 钰谙回过神来,转头看她:「含烟姐姐说的哪里话,若是你出嫁时,定然比我还好看。」 萧含烟捂唇而笑,带着几分羞涩。这时,廊下走过来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高大男子,她羞的转过了身。 白承安是要替妹妹送嫁的,他的目光落在妹妹绚烂的凤冠霞帔上,心中有些感伤。曾经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嫁人了,从此以后,她的生命是为另一个男人而存在的。这么想着,他心里还真不好受。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檀木盒子,送到了妹妹跟前,道:「你成婚我都没有送礼物,这个给你看你是否喜欢。」 钰谙接了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搁着一把镶着七宝的匕首,果然是宝光绚烂、精美至极。 她欢喜扬唇:「好漂亮的宝物,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白承安欣慰的点头。 萧含烟在一侧看着白承安对妹妹这么好,心中思忖着,他这么重情义,若是将来成了家想必也是个好丈夫。 这时,外头有嬷嬷欢天喜地的过来禀报:「公子,姑娘,姑爷亲自来接新娘子啦!」 以端王的身份大可不必来迎亲的,钰谙记得上次他也未亲自过来,而是派了迎亲使带领迎亲队伍过来接花轿,没想到这次居然亲自来了。 一时间,便不少人过来催妆,喜娘们纷纷上阵替她打扮妥当,替她盖上了红盖头,扶着出门拜别父母。 周遭炮竹锣鼓齐鸣人声鼎沸,端王亲自来接嫁,今日的安远侯府可谓是整个西京最荣耀的宅邸。但是钰谙踏上花轿的那一刻,嘴角却扬起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花轿起,声乐奏,上辈子,她本以为穿上嫁衣的她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却哪里晓得当她的花轿到了王府门口,竟遇着同样规格的花轿迎面而来。而那顶花轿的主人,同她一起同时进入了王府。那个人就是傅玲珑,端王的侧妃。 那一刻,她着实体会到从云端跌入泥坑是什么感受。 不过此刻,她不会再失望了,因为经历了那些,也没什么能叫她失望的了。 傅玲珑仗着是傅皇后的亲侄女,是陛下赐给端王的侧妃,在端王府耀武扬威搅的鸡犬不宁。昔日她顶着贤淑的名义怕夫君为难对傅玲珑多方忍让,还是没能让她消停。 如今?她轻笑,重来一次她怎么舒服怎么来,谁耐烦受那些劳什子冤枉气。大不了被王爷休出府去,倒落得个清闲自在,也省的以后连同安远侯府也搅入波澜诡谲的朝堂争斗。 队伍快要到王府跟前了,钰谙竖耳静听着,让她诧异的是这一次并没有听到其他喜乐。她的花轿停在了王府前,由着喜娘搀扶跳了火盆,便进了王府大门,这一夜,只有她一个王妃。 坐在洞房之中,她心中一阵狐疑。很多事情跟前辈子不一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底?」碎玉轻声问道。 李嬷嬷在一旁笑道:「傻丫头,怎么还是姑娘?如今当称呼王妃了。咱们姑娘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碎玉忙道:「是了,奴婢说错了。」 钰谙摇头,「饿倒是不饿,就是起得早有些累了,你们且去外面守着,若是来了人再叫我,我先休息片刻。」 两人出去了,头上沉甸甸的,脖子都快压歪了,她摘了盖头扔在一边,又取了凤冠下来,转了转脖子,这才舒服一些。 抬头看这房间,依旧是从前成婚时的房间,她望着那龙凤雕花喜烛,想起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尽管对侧妃这件事极度失望,可看到俊美出尘的夫君时,她的心情亦是欢喜激动的,那晚,他留下来陪着她,并未去侧妃那边。 而如今,欢喜,激动?并没有。她不情愿的被他娶进了端王府,更加不愿意历史再重演一遍。 今日起得早,钰谙有些疲累,靠着喜被和衣躺下,本只想小憩一会,不想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恍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她蓦地坐起来,便看到一人坐在圆桌侧面,身着大红喜服,高贵俊美倜傥风流,大约是喝了酒,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染上一层薄红,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 「醒了?」 他手里的小金杯缓缓转动着。 钰谙心知自己失态,低头道:「叫王爷笑话了,这凤冠……有点沉,我今早起的有点早……」 男子起身,坐到了她的身侧。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体温,她微蹙峨眉,往侧边挪了一点同他拉开距离。男子蓦地伸出手指捏着她尖尖的下巴,她想转脸躲闪,下巴却被他指尖牢牢握住,转向了他。女子玉骨冰肌,眉目若画,眸似秋水滟潋生波,貌似春花艳色绝世。 他没有说话,眸色深沉如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下巴,钰谙被他摸的很不自在,正要张嘴,他的手指却按住了她柔嫩樱红的嘴唇。 「嘘!」他摇头,一双凤眸目不转睛的落在她樱红的唇上,专注的摩挲着她的樱唇,仿佛这是稀世珍宝怎么都看不够。 她觉得他一定是醉了,不醉的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他的手指摩挲带来的苏麻感觉让她红了脸,「殿下……不要……」 他缓缓道:「我们喝一杯合卺酒。」 钰谙去寻酒杯,却被他拦住,他抬头饮尽了金杯中的酒浆,扔了金杯,低头便抬起她的下巴将酒液哺进了她的嘴中。 钰谙往后仰去,被他伸手揽住了细腰,她又羞又恼,没想到他堂堂王爷竟然……竟然这样不守规矩,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喝合卺酒的? 他倾身压过来,她受不住他压过来的力道,身子往后倒去,倒在柔软的喜被上,任由他用力的攫取口中剩余的酒液。 v第八章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迦南香气,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承受着他唇上的掠夺和牟取,她心慌意乱浑身发软,只能无力的紧紧攥着他身上微凉的衣料。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第一次并不是这样的。 就在她意志混沌的仿佛一摊烂泥时,他缓缓放开了她,抚了抚她散乱的发丝,眼底恢复了清明:「你先歇着,我去书房处理点事。」 他起身离去,钰谙坐了起来,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冷。她心知既然入了王府少不得洞房,既然避无可避不如索性接受。 现在才洞房夜,怎么?他就厌烦了? 「莫非是王爷另有佳人需要陪伴?」她觉得傅玲珑或许就在这王府的某个角落,安静的等着他去临幸呢。她早该知道,无需对他寄予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祈烨立住了脚步,转身到了她身畔,她冷笑着看向一边,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拉着她的手裹在手心。 钰谙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既连她都不想碰,还拉她的手做什么? 男人无奈,低声解释:「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府中并没有别的女子需要本王陪伴,只有你。只是……你年纪尚小,本王担心你受不住。你若是不怕疼,本王倒是可以……」他的手在她背后别有深意的抚摸着。 钰谙蓦地想起从前洞房之夜她的确受不住,他的尺寸她是知道的,当初她已经满了十六还哭了半宿几日没能下来床,而现在,她才十五,自然更加不行……想想她都觉得害怕。 她脸上发烫,这样闹脾气倒仿佛求着他要做那档子事似的。她忙道:「殿下若是有事,便去书房吧,不必留在此处了。」 祈烨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绯红的脸。 「有件事……十五日之后,母后定的侧妃要进门。」 钰谙一怔,果然,傅玲珑还是要进来的,早晚而已。 祈烨伸手轻抚她的脸:「虽则她是母后定的,但是我向你发誓,我并不会去她那里。」 钰谙冷笑,他不会去她那边,难道那女人不会想法设法来勾他去?上辈子傅玲珑耍的手段已经够多了,虽然他去了寥寥数次,可是傅玲珑后来还是怀孕了不是吗? 她嫁给他八年无子,直到怀孕那年,却因难产而死。无子一直是她心中的痛,也是傅玲珑攻击她的法宝,更是傅太后往后宫塞各种美人的借口。 想起这些,她攥起手心,嘴角浮起一丝清冷的淡笑。 祈烨看她笑的冷,蓦地攥紧了她的手,蹙眉道:「我祈烨,倘若违背今日的誓言,必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 钰谙吃了一惊:「王爷何必发这样的毒誓?」 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道:「叫丫鬟们来伺候你洗漱,我恐怕要忙的晚些。」 钰谙点头,她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誓言都发了,一切都沿着从前的轨迹向前发展着,她终究是要等着那个死对头进门。 碎玉和李嬷嬷看着王爷从新房出去,面面相觑,生怕姑娘哪里惹到王爷生气了。碎玉进屋时却见姑娘神色如常,想问又不敢问。洗漱之后,碎玉终于试探的问了一句。 钰谙并未说什么,只摆了摆手:「并无事莫要多想,我乏了。」两人无奈,只得退下。 屋里恢复了安静,钰谙一时睡不着,转头看大红的龙风红烛已经燃烧过半,烛泪点滴落在烛台上。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她进王府那一刻起,便打着离开的主意,两个人没有牵绊,岂不是更好? 她转了身,合上了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蜡烛熄灭了,幽暗中,她转了身,却被一只胳膊拉进了温暖的怀中。她的脸颊挨着他丝滑的衣料,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待得清晰感觉到男人的体温,她诧异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毕竟是洞房夜。」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睡意,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环着她低声道:「睡觉。」 钰谙心中微颤,她以为他不会过来了。温香软玉在怀却不能如何,身为男子得有多煎熬。他竟愿意为了陪她…… 她在他怀中不安的动了动,这样的他,让她有些不习惯。 一夜乱梦,她恍惚回到了上辈子,又到了这辈子,以至于后来两世的情景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虚哪是幻。 醒来时,窗外阳光刺眼,她揉了揉额角坐起来,身边人已经不在了,若不是床栏边搭着一条玉带,她会以为昨晚他来只是一个梦。 她拉开被子,蓦地看到床单上一处红梅点,似殷殷血迹,不由得愣住了。昨晚他们并没有……她恍然明白,原来他是怕下人乱说。她有些意外,他竟想的这么周到。 「碎玉……」她叫了一声,外头却进来两个陌生的侍女,穿着打扮与人不同。王府之中的侍女,虽然也是绫罗绸缎,但是这两个一看气度便与众不同,身上穿的是上好的水红绉纱,头上斜插的是玉兰流苏金簪。 钰谙眼眸微转,淡淡问道:「你们是哪个?」 两个侍女躬身行礼,自报姓名。 「奴婢丽春。」 「奴婢丽秋。」那丽秋报了姓名又自豪道:「奴婢二人是皇后娘娘怕王爷王妃身边缺个爽利人照顾,特地从宫里头差出来的。」 「抬起头来。」 两个女子抬脸,均是容貌出众,颜色比一般丫鬟更胜一筹,一个秀丽婀娜,一个柔婉圆润,眉眼之间媚气流转,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钰谙自然记得她们,这是皇后娘娘从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送进王府里,与其说伺候她,不如说专门来「伺候」王爷的。 她也是后来才明白,两人的用处有二。一来做眼线,他们夫妻的大事小事都逃不过皇后的眼睛,二来皇后想培养自己的人,傅玲珑即便是她的亲侄女,她都信不过,宁可再找女人爬上儿子的床。 v第九章 钰谙啧啧赞叹,傅皇后啊傅皇后,你真真是机关算尽呢。 前世她开始没弄明白,因着两人是宫里头出来的,对她们分外客气,直到见到那丽秋趁着王爷喝醉酒时,竟敞着衫子抱了上去,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现在嘛…… 钰谙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懒懒对两人道:「你们是宫里头出来的,想必也能干。」她伸出手,立春瞧着急忙过来扶着她起来。 丽秋暗自撇嘴,她是傅皇后身边的人,自认将来是要做主子的,如今低声下气服侍这王妃,心中觉得委屈。但见丽春过去,也只得跟了上去。 钰谙扶着两人的手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随口问道:「哪个会梳头啊?」 丽春答应了:「奴婢会。」 丽秋暗暗皱眉,既然丽春接了这活儿,她便懒得凑趣,伺候这么一个主子,她不稀罕,她眼里的主子只有王爷。 丽春过来帮钰谙梳发,钰谙从镜里便瞧见丽秋皱眉,道:「瞧着今儿太阳好,这床单被褥也该换洗换洗,那个叫……丽秋吧?既你连梳头这样的小事都不会,这被褥便都换下来交由你浆洗吧!」 丽秋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她来洗被褥?!这王府之中有各等丫鬟,浆洗被褥这些苦累活儿是下等丫鬟才做的事情,怎的要她来做? 「王妃,奴婢是宫里头出来的,即便是在宫里,也从不做这等粗活。」丽秋委委屈屈的说。 钰谙脸色微冷,没有说话,只对着镜子往髻上缓缓的插着一枚莲花玉簪,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滞了。 丽秋心中惴惴,悄悄抬头。 蓦地,只听得「啪」的一声,王妃插了两下玉簪没插上,烦了竟将玉簪扔在了地上,精美无暇的玉簪生生断成两截。 只听得王妃自语道:「我这个人,素来不懂得怜香惜玉。这玉虽好,在我手中,厌了便扔了,跟废物没有两样。这王府里头,若是不得用的人,管他是什么来头,于我眼中同这玉亦是毫无两样。」恰巧,这时碎玉端着金盆进来,钰谙自去洗漱,叫丽秋尴尬的杵着。 丽春对丽秋使眼色,让她跟王妃请罪,丽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牙道:「王妃若是真想赶了丽秋回去,也得告诉奴婢到底哪里做错了?奴婢回去才好向皇后娘娘回禀。若是因为王妃不懂治家之道才将奴婢赶回去,便是到了娘娘那儿,王妃恐怕也是不占理的。」 钰谙洗漱完了,到了她的跟前打量着这女子,不愧是傅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宫女,脸皮够厚胆子够大啊,敢拿皇后威胁她?真当她会怕么?如今她可没耐心当什么贤良淑德的王妃,和离都不怕她还怕皇后? 她微微冷笑,道:「我在家中素来娇生惯养,的确不懂治家之道。那就劳烦你回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我今年才十五岁,一定慢慢学,早晚有学会的一天。李嬷嬷!」她叫了一声,「着人送她回宫!我们端王府不留忤逆主子的下人!」 「是。」李嬷嬷应声便要去叫人。 丽秋愕然瞪大了眼睛。她……她这是真的要赶走她?倘若她就这么赶回去,只会被皇后当作无用的废物。别说将来做个侧妃孺人之类的,便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恐怕都没有她一席之地了。 这个时候,丽秋终于慌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除了留下,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眼泪哗哗的落下来,女子以头叩地:「奴婢不敢顶撞王妃了,求王妃饶了奴婢,不要赶走奴婢吧!」 钰谙冷笑一声,缓缓扶着碎玉的手坐在了绣榻上,不紧不慢的说:「如今,你也晓得错了?晓得这个端王府谁是主子了?」 丽秋泪水涟涟,连连叩头道:「奴婢晓得了!」 丽春连忙跪下替丽秋求情:「求王妃饶了丽秋这一次吧!」 钰谙轻笑了一声:「看你们这一个个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妃虐待了你们。」 这话落下,丽秋硬生生的憋住了抽泣声。 外头小丫鬟已经送来了早点,碎玉将装着糯米鸡粥的青瓷盏送到了她的跟前。鸡粥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钰谙端着鸡粥,缓缓吃了几口,觉得这王府的伙食倒是不错。她抬眼扫去,这屋里的屋外的丫鬟都杵着,紧张的等着她的决断。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来一个杀鸡儆猴。 「去将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进来。」 碎玉听了,便去招呼,本来屋里有碎玉、丽春、丽秋并李嬷嬷照应,院子里又有四五个大丫鬟听使唤,还有五六个粗使的婆子和小丫鬟,外头还有守夜的婆子五六个,这么叫进来,满满当当的站了一屋子。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丽秋,她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钰谙放下了鸡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才不紧不慢对众人道:「我昨夜才过来,算是端王府的新人。今儿第一次见紫薇苑的诸位。我晓得王府的规矩最大,不过,端王府有端王府的规矩,我亦有我的规矩,我的规矩很简单,这紫薇苑里……」她眼神微冷,「我看不得忤逆的下人。忠心能干的,便是粗使丫鬟也重用,不听话不懂事的,便是一等丫鬟也不留!」 众人一听王妃这番话,便晓得是个厉害的,一个个唬的屏住了呼吸,气都不敢大喘一声。 她的目光落在丽秋丽春的脸上,「今儿你虽然错了,念在初犯,我给你留一条退路。你两个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我也不能亏待了。祠堂那边正好缺人手,活儿轻松镇日闲散,你们两个领了差事去吧。」 丽秋丽春心中暗叫不好,去了祠堂,便离得紫薇苑远了,王爷的面一年都见不到几回,还怎么完成皇后交代的差事。 两人想开口又不敢,只得忍气吞声被管祠堂的婆子领了下去。 见着两人被领走,钰谙心里舒爽了许多,省的镇日里看着两个妖精心烦。 她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吩咐碎玉:「日后紫薇苑的丫鬟都有你管着,这房里头除了你和李嬷嬷,其他人没有吩咐不得擅自进来。」 碎玉应了一声,双手交握挺起了脊梁,心中一阵激动,她早知道跟着姑娘必定荣耀,却没想到姑娘嫁入王府的第一天便将管人的权柄交到了她的手里,往后这紫薇苑一大屋子的人都要听她的指派,想想都觉得威风呢。 众人散去时,一人踏进了门槛:「王妃好威风!」语声清朗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碎玉见王爷进来,连忙退下。 丽春和丽秋是昨儿母后才塞进王府的,往日里他身边都是小厮服侍并没有什么美貌侍女。今晨起来他也瞧见了,没想到不到半日,那两个女子便被赶去了祠堂。这醋味真真是够大的。 钰谙见他倒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他去上朝了。端王素来朝事繁忙,今儿瞧着倒很悠闲。 v第十章 她知道他瞧见她教训下人的情景了,在他的心里她定然已经成了妒妇。妒妇又如何?她不在乎。从前她就是太在乎名声,太在乎别人的议论,这才活的憋屈,现在想想,何必呢? 「王爷怎的没去上朝?」她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撩起裙子坐在窗前的贵妃塌上,撑着下巴看外面的春光。 「就不许本王有几天空闲?」他眼底带着戏谑。 外头的园子中春暖花开,假山之间一道溪流水声潺潺,她轻摇碧纱团扇,瞧着几只蝴蝶围着假山上的野花打转觉得有趣,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看住了。 眼前的女子乌髻高耸,发间斜插着珠玉金簪,身着烟霞色绣金如意云纹襦裙,华贵的裙衫铺满了半个软榻。她斜倚在窗前,露出一段洁白颀长的脖颈,襦裙高腰束着,显得胸.脯饱满,腰肢纤细,看的他喉头微紧。 「看什么?」他也凑过来坐在她的身后,湿暖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脖颈上。 钰谙回头睨了他一眼:「没看什么。」 只是这一回头,正好嘴唇擦过他的下巴,唇上掠过一丝异样,她不由得窘迫,羞恼的轻推了他一把:「天气烦躁,王爷坐的这么近做什么?」 祈烨垂眸看抵在他胸口的一双白嫩的纤纤玉手,微蹙眉尖,这小丫头,居然敢推他? 男子将她圈在怀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的下巴,「怎么,不喜本王在这里,莫非你对本王有什么意见?」他这话带着几分戏谑。 女子唇角扬起轻笑了一声,眼底带着几分轻慢和讥讽,祈烨看在眼里,微微蹙眉。 摩挲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收拢,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目视着她琉璃般的眼睛,他挑了挑眉:「有意见?你倒是说说看。」 钰谙抬眼望着他,缓缓说道:「王爷当初送礼被拒之时,就应该明白钰谙的心意,却依旧向陛下请旨,让钰谙不得不嫁入王府。王爷强人所难的事情都做了,何必还问人有没有意见?」 男子微微眯眼,不自觉的手指加了力道,女子柔嫩,下巴一捏便多了两道红痕,钰谙微微「嘶」的倒吸了一口气。 祈烨放开了她,眼眸微变,起了身,骤然冷笑一声:「安远侯府嫡女身份的确贵重,可是,嫁入我端王府,也绝不辱没了你!你何以如此怨气,本王就不明白了。」 这话便说的重了。如果说方才他只是玩笑的提了一句,现在则是真的动怒了。他素来高傲,目下无尘,一般人等他不屑计较,极少动怒。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真的恼了。 「端王妃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辱没了钰谙。」她一手撑着软榻,一边斜眼睨着他说。 「王爷方才在外头恐怕也听见钰谙是怎么处置下人的,你的两个美婢已经被我处置了,若是将来进了其他人,我也未必会客气。王爷如今怕是看清楚了,钰谙不过是一个任性刁蛮又小气无礼的妒妇,可不是王爷之前听闻的那温婉贤淑女子。王爷的本意大约是想讨个贤妻,如今王爷是不是很失望?」 她挑着眉看他,他紧紧蹙眉,一时语塞。 「王爷无话可说,大约是对我失望至极。既如此,不若王爷及早回头,今日便给我一封放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早已经想好了,若是现在和离还来得及,她便懒得同那些死对头硬磕,也不会将安远侯府卷入朝堂争斗。 她满眼期盼的望着男子。 祈烨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划过两道嘲讽,半晌才咬着牙道:「好一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王妃莫非别有心思,我若是真放了你去,你是否立即另聘佳婿?」 本朝和离本是寻常,但凡女子有艳色的,和离的消息一传出去,便早有人拎着提亲礼等候在门口。寻常女子都如是,何况早已美名远播的侯府嫡女。 「王爷请放心,和离之后,妾身自会寻个山高水远的地方隐居起来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不会让王爷增添烦恼。」 男子突然仰头笑了。他是被她气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到了她跟前,伸手将她拉起来紧紧揽在怀中,低头用力吻住了她,钰谙想要挣扎,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躲闪不得。 蓦地,她只觉得唇上一痛,他咬她?他居然咬她? 他终于放开了她,唇上带着一抹朱红的血渍,让他俊美白皙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娆。 「我的王妃,既然你说了这番打算,那么现在让本王回答你。」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你既然进了这端王府,做了端王妃,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你若是别有心思……」他挑眉,「你倒是试试看!」说罢猛地放开她,转身拂袖而去。 才出了院门,她便听到他带着怒气的声音:「七川,备马!本王要出去!」 钰谙听着他这语气,就知道他今儿肯定快被自己气死了。以她从前对他的了解,若是被一个女子如此折辱,这女子肯定会被赶出王府大门。可是今日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绝不是她曾经了解的那个骄傲的端王殿下。她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和离是难咯。 她的耳畔回想起他的话: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为何这一次,他竟如此执着? 唇上微痛,她摸了摸唇角,「嘶」的倒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恼火的皱眉,他居然咬她,属狗的吗? 她了解王爷的脾气,若是真的恼火了,三五天是不会出现在她跟前的。她倒是无所谓,下人们怕是该惶惶不安了。 王爷负气出去,脸色那般难看,一屋子下人都看在眼里。碎玉急匆匆进来,焦急道:「王妃,这是怎么了,王爷竟如此恼怒?」 钰谙坐在梳妆台,对碎玉淡淡道:「无事,你无需操心。将那七彩披帛拿过来,我去府里各处走一走。」 既出不去,她便得掌权。王府管事之权本是在她手中,她得趁着傅玲珑没来捣乱之前叫各处管事认清楚她这个王妃,将权柄牢牢的握在手中。 碎玉一面拿了披帛,一面愁道:「真的不要紧吗?这才进门的,便惹得王爷怒了,以后可该如何是好?」 钰谙轻笑:「你倒是比我还操心。果然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碎玉苦着脸瞪她:「亏得王妃还有功夫打趣奴婢。」 钰谙围上七彩披帛,手指在她额上按了一下,笑道:「傻丫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他会消气的。」 上辈子跟他八年,对于这个男人她了如指掌。哄他,信手拈来。钰谙叹了一口气,若是真的必须留下,那总还是要哄好他的。不过这一次,他若是要往别的女人屋里去,那他就等着瞧吧。 钰谙觉得如今才是她的本性,可叹她与前辈子的贤良淑德竟渐行渐远了。 v第十一章 碎玉陪着王妃在王府里走了一趟,各处管事都见了一回,又听各处将近期杂事逐一禀告。这些家务事本就钰谙做惯了的,驾轻就熟。等府里的各处都走完,便已经到了天黑。 王爷出去一直没有回来。钰谙想起明日还得跟祈烨一起进宫见皇帝和皇后。 因着屋里的事光碎玉忙不过来,李嬷嬷年纪又大了,钰谙便挑了两个老实的小丫鬟清雪和流云跟着碎玉帮忙,一同处理屋里的琐事。 点灯之后,碎玉便指点着两个小丫鬟将明日进宫的王妃朝服整理出来。 这凤冠朝服贵重非常,碎玉亲自细细的熨烫,生怕有一丝褶皱。 将近亥时,外头有小丫鬟来禀告,说是王爷回来了,但是直接往他先前住的璞玉轩去了。两边虽然距离不远,却也隔着一个小园子。钰谙晓得,他这是气还没消。 消息传过来,紫薇苑里的下人们都心中担忧。不过成亲两天,便不过来了,这若是以后王妃失宠,侧妃进门,这王府后院还有她们什么事。 碎嘴的婆子们便悄悄议论起来。 「咱们还以为跟着正主儿有什么好处,如今可好,拢不住殿下的心,跟着也是枉然。」 「可不是,听闻那将进门的侧妃是皇后的亲侄女,傅家可是名门大族,这样的主子才有前途呢。」 「就是啊。谁晓得王妃竟如此不晓事呢,得罪谁不好,得罪王爷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谁找不痛快呢?」两个守门婆子躲在屋角正聊的欢快,被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蓦然打断,都唬的跳起来。 转头一看,竟看到那红衣女孩后面还站着一个高贵女子,正是王妃本人。 两个婆子吓得双腿战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自己打着脸道:「奴婢错了,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乱嚼舌根子。」 碎玉气愤指着她们骂道:「这才来几天就想着攀高枝了?怎么,侧妃没来心思就跑过去了?那可好啊,现在就把你们送过去好不好,倒要瞧瞧那傅侧妃能给你们什么好果子?」 钰谙微微一笑:「碎玉,不用同这种眼力浅的一般见识。既不想留在紫薇苑,换了人便是,跟她们罗嗦什么。」 碎玉恨恨瞪两个婆子一眼,应道:「王妃说的是,明日就换了这两个!」 待得两人走了以后,两个婆子才敢起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今别说这儿的守门差事没了,这样换出去的,还能有个好差事? 夜晚风凉,钰谙拢了拢肩头淡蓝的披风,对碎玉道:「你将这汤送了便回来,不要多耽搁。」 碎玉点头,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是一盅炖汤。碎玉担心王爷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但是钰谙知道他的习惯,晚上这个时候他肯定在处理朝事,不会那么早休息。 总归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若他真是三五天都不过来,紫薇苑的下人怕是要翻天了。 碎玉将食盒送到璞玉轩,七川接了,她便回来了。她思忖着,王爷生那么大的气,岂能一盅汤便回转,王妃也太低估王爷了。 书房的窗户上烛影轻摇,映出男子秀颀的侧影。 男子搁下了狼毫,觉得有几分疲惫,揉了揉额角。 一整日王爷的脸色都不好,连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屏气吞声的。 七川从来没见过主子生这么大的气,将汤送了过来,低声禀告:「王爷,王妃亲手炖的安神汤送过来了。」他抬眼瞧见王爷眼底闪过一道光,只是那光芒一闪即逝。 祈烨冷笑一声:「倒像本王身边缺人煲汤似的!」说罢,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主子既没说留也没说退回去,七川想了想还是将汤搁在小几上自个悄然离开。 直到侍卫离开,屋里恢复了寂静,良久,男子才站了起来,到了食盒跟前,打开了食盒,一股曾经熟悉的味道萦绕入鼻。他眼底掠过一丝诧异,舀了一碗,当那滋味润入舌尖,他怔住了…… 是她,还是她,两辈子他都不曾忘记过的滋味。 男子眉端渐渐舒展,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碎玉在院子口望了两回,汤送出去了,却本分回音都没有,明日两人还要进宫见圣上,若是这般冷着,叫宫里头知道可如何是好。眼瞅着夜色深了,她瞧着怕是也没希望了,转身正要进屋,却听到身后守门婆子叫道:「有人来啦!」 她蓦的转头,只见夜雾迷蒙之中,一人披着宝蓝色绣金披风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碎玉大喜,王爷真的来啦! 此时钰谙已经歇下了,迷糊之间翻了个身,却跌入一个人的怀抱。那人衣料兀自带着夜晚的凉气,女子嫌弃的推了一把,咕哝着:「撒手,凉的很……」 男子揉着她的青丝,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唇,低声道:「明明是你招我来的,现在还敢嫌我?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大胆的女子!」 钰谙这时才有几分清醒,他果然还是耐不住来了。 她转身不理他,懒懒道:「我只给你送汤,又没招你来。我要睡觉,王爷随意。」 祈烨看着这娇气又任性的女子,气的咬牙。 钰谙感觉男子硬是将她转过来对着他的脸,她正烦躁,哪想他低头就吻了下来,搅的她睡意全无娇喘吁吁。 吻了唇,他还不罢休,手探进了她的衣服里用着力,灼热的唇落在她光洁的脖颈上流连不止。 钰谙被他弄的难受,伸手推他,可他压着自己如座大山般哪里推得动。到最后还是他自己消停了,翻了身躺着喘气。 钰谙听见他起身的声音,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冷森森的凉水气。 她晓得他肯定去冲凉水了,他虽是王爷但并不娇贵,他打小便是文武一起学的,弓马刀剑娴熟,身子结实,这点凉水还伤不到他。他要闹腾,最后受苦的还不是他? 男人再次上床就本分了许多,手轻轻搭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揉了揉,低声道:「太瘦了,以后多吃点。」 v第十二章 钰谙不做声装睡。 他又说:「长胖点,才好生养,以后给本王生个大胖小子。」 钰谙心中微微一颤,这话勾起了心底的沉痛。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他活下来了吗?他长大了吗?她都不知道。 她鼻端一阵酸涩。 「嗯。」 半晌,他才听到她应了一声。 清晨。 钰谙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人脖子上的红痕,不满的睨了身旁男子一眼。 「今日要入宫,你这叫我如何入宫见人?」 男人坐在一旁紫檀圆桌前喝茶,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道:「听闻如今流行在脖颈上贴花黄,王妃可以一试。」 钰谙对着镜子看了看,现在的确流行这么一件事,可是这个位子贴着花黄,必定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什么,真是羞死人了。她可不想丢这个人。 「馊主意。」她毫不客气的评价。 此时碎玉带着丫鬟进来,看到王妃跟王爷两个说话,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 钰谙最后选了一串缀玉流苏的金璎珞,戴在脖子上正好遮住了红痕。 门外车马早已备好,钰谙梳着云鬓高髻穿着华丽的金罗锦鸾朝服陪着祈烨一起往宫里去了。 此时的坤凝宫中,身着云纹绣金拽地凤袍的华贵女子低头看着手中的字条。她五官标致,眉目秀雅不怒自威,虽然看出已经有些年纪,却保养得宜,皮肤依旧紧致白皙,脸上无一丝皱纹。她正是如今大齐的皇后傅心竹。 傅心竹乃是傅家出的第一个皇后,原先傅家只是一个普通官宦人家,而如今却是西京第一大宗族,正是傅心竹的功劳。她一手将傅家抬举起来,不但父兄身肩朝堂重任,傅家宗族子弟为官的也不少。如今傅家人的主意打到了端王头上,要想傅家昌盛下去,大齐下一任皇后也必须姓傅。 傅皇后紧紧攥着手心的字条心情并不太好,她没有想到,那两个丫头才送进去几天便吃了亏。这个白钰谙恐怕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招了招手,身边的太监康福急忙过来听信。 「去跟她们说,本宫再给她们一次机会,若是再抓不住机会……」她眼眸阴冷,后面的话不言自明。康福点了头出去了。 外间有人声,傅皇后将字条收入了袖中,只见侄女傅玲珑气呼呼的提着裙子走进来。 「姑母,听说那个女人要过来了?!」 她梳着如意髻斜插宝石金雀簪,身着一袭华丽的石榴红绣金襦裙,手腕上戴着金镶玉绞丝镯子,峨眉杏眸,肌肤白皙,着实是个艳丽的美人。 傅玲珑听说祈烨两人今日要进宫,便赶早进来,路上走的急,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傅皇后瞧着她露出了一丝笑意,傅玲珑是现在傅家唯一容貌和年纪都适合的女儿,只可惜竟给抢了端王正妃的位置。倘若没有白玉谙,玲珑将是下一个傅皇后。想到这里,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烨儿和他的王妃今日自然是要来,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她淡笑道。 傅玲珑听着懊恼,咬着银牙道:「若不是那个白钰谙,我怎会从正妃变成侧妃?又怎会她进门半月我才能进门?姑母若是真为玲珑着想,今日可要替玲珑出口气!」她是傅家嫡女,娇养长大,性格未免娇纵。若是换个人,是绝不敢在傅皇后跟前这样说话的。 傅皇后微微冷笑:「出气?你别忘了,陛下可在一旁瞧着,你当这是民间,让我去做一个恶婆婆?」 傅玲珑见她面色发冷,生怕姑母生气,拉着她的手撒娇笑道:「姑母不需要做恶婆婆,玲珑晓得,姑母要想为难谁,岂能没有法子。姑母,玲珑这口气能不能出,就靠着您啦!您可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厉害的女人!」 傅皇后不由得笑了,嗔道:「你呀,也就一张嘴惹人心疼。」 翔瑞殿中,钰谙随着祈烨行礼,两人站在一起,珠联璧合,宛若一对璧人。 「赐座。」皇帝捻着胡须微微笑道。傅皇后的确属意傅家侄女做正妃,但是此刻看到安远侯家的嫡女,这气度和相貌,都是叫他满意的。烨儿的眼光果然不错。 皇帝心宽,傅皇后却怎么看都不顺眼。眼前的女子看似温顺,眼底却暗藏机锋,瞧着这面相,果然与她的想一样,不是个听话的。 两人见了礼,帝后都赏了东西。 傅皇后道:「本宫在宫中时,便听闻安远侯府的嫡女才貌双全,如今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钰谙轻笑道:「母后谬赞了,女儿家该会的功夫,儿媳只学了些皮毛罢了。」 傅皇后勾唇一笑:「女工可会?」 「自然是会的。」 「正好。」傅皇后对身边赵嬷嬷道:「去将我那幅山水图拿过来。」 赵嬷嬷点头,立即带人去拿了山水图,徐徐展开在钰谙的跟前。 钰谙抬头,一看这幅三尺长两尺宽的水墨山水图,便晓得了傅皇后的意思。同上辈子的伎俩如出一辙,她分明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下月便是本宫的寿辰,可巧寝宫却少了一个可心的屏风。本宫一直都很喜欢这幅山水图,若是能得这么一幅山水屏风,本宫的寿辰定然过得如意。可惜身边竟没一个手巧的,本宫想着,以王妃才名,绣这幅屏风应当不难吧?」傅后和颜悦色的笑问道。 钰谙暗自磨了磨牙,山水图案复杂,篇幅巨大,绣这样一幅屏风得花多少功夫费多少心血?后宫之中自有绣工局,她又不是绣工,何必做这种事? 可是皇后打着寿辰的旗号,让她拒绝不得。即便是端王,也不好说些什么。 傅皇后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若是绣的好,你的孝心本宫自然收到。你亲手绣的屏风,下月寿辰之日一定摆在寝宫之中,届时叫宫里头的公主们也来观摩观摩。」 祈烨正要帮忙开口推拒,却听到身旁的女子应了一声…… v第十三章 「好。儿媳自当从命。」钰谙恭敬应声。她说寿辰在下个月,意思是这个屏风需要她一个月之内绣好。上辈子一见皇后也抛出了这么个难题,她日夜赶工,最后整整绣了一个月才完成,绣完之后大病一场,好不辛苦。 祈烨看了她一眼,既然她应承了,恐怕难以改口。 从皇宫出来,他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着,淡金的阳光透过窗纱照映在她白皙如瓷的侧脸上,宛若一幅画。 她峨眉轻蹙,微微垂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年纪尚小,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他蹙了蹙眉,对外头道:「转头回宫……」 钰谙微怔,看向他:「王爷回去做什么?」 「你若不想绣,本王去跟母后说。」 钰谙伸手,按住他的手背,轻声道:「王爷,无妨,真的。」 钰谙想不到他愿意替自己出头,他虽然是皇后嫡子,但是傅皇后冷厉,惹恼了她可没好果子吃。 她殷红的唇角微扬,摇了摇头:「王爷不必担心,我自有道理。」 回到王府,钰谙让人去库房拿最大的绣架子及其针线之类的。合府一传,便都知道太后要王妃绣屏风的事情。 为了这幅绣屏,她专门置办了一个房间,绣架外同房门间隔着一道孔雀屏风,任谁也看不到里头在忙些什么。绣房外头有清雪和流云守着,闲杂人半点都进不去。 傅后赏的画轴她就挂在孔雀屏风的背面,若要绣这山水,先要画图,然后一点点的绣,虽然钰谙打小女工极好,绣的一手的好京绣,不代表她愿意受傅后的整治。 碎玉看着她在绣幅上画图,担忧道:「若姑娘真的亲手绣这幅图,月余功夫可难得很,得日夜赶工才能勉强绣完。这样下去,姑娘的身子和眼睛,怎么吃得消?不若奴婢帮着姑娘绣吧?多多少少也能分担些。」 钰谙画好了底图轮廓,微微一笑:「你啊,少操点心,都快成老太婆了。我们两个都不用绣,只要等着别人绣好便行。」 碎玉吃了一惊:「那怎么行?若是传到宫里头,娘娘必定会责怪的。」 钰谙起身,到了窗口看着院子中忙碌的奴婢,唇角微扬:「那就别让她知道,不就行了?」斩断她的眼睛和鼻子,她倒要看看,傅后的手还能伸多长。 院中下人们各守本分的做着活儿,但是她知道,这里头一定还有不安分的。 前辈子王府后院的许多事情都传到了傅后的耳朵里,给她惹了不少麻烦,这辈子,若是还历史重演,她真是白活了。 她招呼了碎玉,吩咐了一番。又让碎玉叫了负责采买的小厮小六过来,吩咐了一番。小六她是知道的,乃是王府的家生奴才,忠厚老实,是信得过的人。 王府后院是她的地盘,借着人事调动,她调整了好些人的差事,这么一来,谁也不晓得她到底在针对谁。 但凡经常往外跑,有一丝儿值得怀疑的,都差的远远的。紫薇苑更是来了一次大换血,她叫牙行带来了七八个姑娘,亲手挑了四五个老实的。 这一切,端王瞧在眼里,她在鼓捣什么,他猜得到,只是没想到她胆子倒大,才进王府今天,便这么大动干戈的。 一连五日,傅后从端王府得到的,都是些细枝末节不相干的琐事,紫薇苑的事却只字没有提到。 坤凝宫中,傅后终于耐不住了,恼火的叫道:「赵嬷嬷!」 一个身着赭色长裙、梳着油光水滑的圆髻嬷嬷低着头到了跟前,她五十多岁,眉目伶俐,一脸恭敬道:「娘娘,是否要差人去端王府看看?」 她惯是会察言观色,跟着傅后久了,娘娘的心思一猜即中。 「你亲自去!」傅皇后蹙眉,「好个狡猾的小蹄子,竟瞒得一丝不透风。倘若本宫现在治不住她,以后还得了?你顺便去看看,本宫安插在王府的那些个奴才,怎的如此不中用?」 赵嬷嬷眼底厉色一闪而过,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了,的确该好好教训教训了。若是那王妃连绣一幅秀屏的孝心都没有,还留着有什么用? 半个时辰后,一乘黄呢宫轿直接从皇宫出了西直门,往端王府去了。 宫轿到了门口时,门房连忙去禀告,端王不在,钰谙亲自迎了出来。 赵嬷嬷同她寒暄了两句,便说娘娘想在绣屏上加几个字,今儿她来,就是帮娘娘看这字该加在哪儿。 钰谙知道她是来抽查的,瞧着眼底的急切,生怕这会儿功夫她就作了弊,真真是好笑。 赵嬷嬷一心想着抓王妃的把柄,向着紫薇苑脚步匆匆。她先前已经打听了,安远侯府嫡女绣的一手好京绣,若是差了,便是丫鬟代劳的。若是没动工,那就更有意思了,轻慢皇后,这个罪名可不小。她期待着一出好戏。 绣房门口,赵嬷嬷看了钰谙一眼,她看起来低眉顺目,双手却紧紧攥着,明显是心虚。她身后的小丫鬟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 赵嬷嬷的嘴角悄悄弯起,眼底划过一丝得色,一定有鬼! 她大步跨进去径直到了绣架跟前,当她看清楚那绣架上的东西时,两眼的得意光芒终于一点点的熄灭。 这不可能? 她瞪圆了眼睛,满眼的惊愕。 五天功夫,她正好绣了一座山,地地道道的京绣,同画幅上一分儿也不差。手工不粗糙,应该不是丫鬟代劳的。进度和时间吻合,毫无错漏可言。绣架旁边各色针线全都具备,莫非她真的老老实实绣花儿? 赵嬷嬷张了张嘴,呆住了。这主仆的紧张竟是装的? 她错愕看向女子,只见她露出了温柔清淡的笑容,哪里有半分紧张? 「钰谙绣的如何?嬷嬷可有指教?」 赵嬷嬷咂了咂嘴,只得道:「安远侯嫡女的京绣果然名不虚传,的确很好。」 v第十四章 实在无漏可查,赵嬷嬷兴冲冲而来,却悻悻而归。 送走了赵嬷嬷,合上了紫薇苑的门,碎玉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主子,您说皇后娘娘还会派人来吗?」 钰谙一根手指戳在她额上,笑道:「你呀,有什么可怕的?吓成这样子。经过这次,她肯定懒得再派人了,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她抬起纤纤十指,一根根如青葱似的,哪里像拿过针线的。 她也的确没有拿过针线。她的京绣虽好,西京里自然有功夫相当的绣房。她让小六寻了一家极私人的绣房,又让小六拿了太后的画叫画师临摹了一份,将画交给绣娘,绣房两个绣娘同时绣。交换将秀屏交到她这儿来,两幅绣屏的进度只差一日,无论何时,她这里都有一幅像样的绣品,任谁查都不怕。 她借着做绣活儿,自关着门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晌午,她正瞧着最新的戏本子,窗外一人探了脑袋,笑道:「王妃果然好悠闲!不怕本王去告密?」 钰谙抬头,便瞧见窗口出现了一张俊美清贵的脸庞,正是端王祈烨,他嘴角微勾,带着几丝戏谑。 钰谙撇撇嘴,拿起了戏本子继续看,「若是王爷想告,便去告咯。」 这是笃定他不会去告诉母后了,祈烨禁不住摇了摇头。 男人进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寿眉慢慢喝着。 晌午的阳光打在她白瓷般的脸上,头上挽着一个歪髻,青丝垂落肩头,清媚而又娇憨,仿佛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温暖闲适的日子,看着美人美景,连杯中的寿眉都觉得更加甘甜。 他挪到了榻上,见她露出罗裙的玲珑秀足,有意无意的伸手摩挲着。钰谙脸红了,这大白天的……她脸皮再厚,也没有他厚…… 男人看在眼里,她面似朝霞的脸,真是艳若桃李,禁不住依身靠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钰谙瞪他,他满不在乎的将她手里的话本子扔在一边,眸色暗沉,手心在她的纤腰上轻轻的抚摩。 这大白天的,他想干嘛…… 钰谙气息微乱,扭了扭身子:「王爷朝事繁忙,是否该去办事了?」 「不忙,本王素来有午后小憩的习惯,怎么,王妃想撵本王走?」 软榻本就是供一个人休憩的,两人躺下便显得狭窄。他这是在赖皮,平白搅扰了她一个清闲的下午。 「随你。」她推了他,转身背着他合了眼。 男子也不恼,手指缠绕着她柔滑的青丝玩的有趣,青丝从手指间轻柔滑落,如同上好的青缎。 他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王妃熏的什么香?这么好闻。」 「哪里熏了什么香,不过是兰芷香,戴着香囊罢了。」钰谙嘟囔着。 他不信,鼻子在她脖颈间嗅了嗅,低声道:「哪里是兰芷香,分明是女儿香。」 钰谙脸上一烫,不说话了。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他的唇落在她的后颈上,轻轻的吻着。 钰谙被他吻得难耐,转身推他:「殿下,别闹……」却被他按在榻上吻住了唇…… 院中静谧,这个时候,丫鬟们都休息躲懒去了,一阵清风吹来,几朵桃花瓣随风飘入了窗内,落到了两个人的身上,带着馥郁的桃花香气。 她轻轻的喘息着,墨发缭乱,衣衫凌散,她就知道,他来了她便没个安生的午觉。 「王妃……」外头脚步声传来,是碎玉的声音。他们这样子,窗户都没关,门也没掩,叫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钰谙急忙推他,他这才慢慢坐起来。 碎玉来得急,哪里想到竟看到那一幅情景…… 她心中狠狠跳了两下,急忙低了头退了几步站在一丛翠竹后,慌得半步都不敢上前。 半晌,听到王妃道:「什么事?」 她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往前两步回道:「外头有傅家人来了,说要见王爷,商量傅侧妃进门的事情。」 钰谙心头凉了一截,打开了握着她纤腰的大手,凉凉道:「如今傅侧妃进门在即,傅家人着急也是情有可缘。既然亲家来了,王爷怎的还不赶紧去迎接?」 祈烨听出她话里的嘲讽。 「傅家谁过来了?」 碎玉道:「国舅爷亲自过来了。」 国舅爷,就是皇后的弟弟,傅玲珑的父亲。如今傅玲珑成了傅家的希望,自然不能不重视。 祈烨眉头微蹙,起身对镜理了理金冠,道:「本王去去就来,不过侧妃乃是王府后院之事,还需要王妃操持。」 钰谙恨恨磨了磨牙:「自然晓得。」 王爷走了,碎玉这才敢进了屋,见贵妃榻上的软毯皱的不成样子,心中又是一跳。她也是十四五岁的姑娘,瞧着王爷王妃如此恩爱,心中羡慕的紧,想着自己身为奴婢,将来还不知道能嫁什么样的人,又有几分惆怅。 钰谙掐指一算,不过几日之后便是傅玲珑进门的日子,她便是不情愿,如祈烨所说,后院里侧妃安置的事情还是得她来办。 至于怎么办,都有规制,不过是安排个院子和侍女,一切按照规制来便是。 v第十五章 钰谙眼眸一转,对碎玉低声道:「将问兰悄悄安置到那边的院子,那丫头机灵。」 碎玉明白了,这是安置眼线的意思。 钰谙想起一件事,问:「祠堂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碎玉摇头:「算是安分。」 钰谙扬唇微笑:「安分?咱们看看再说。」 端王府的小祠堂在南院的一角,地位偏僻,除了清明甚少有人来。 丽春和丽秋两人扫了地,在院落的石凳上坐着休息。 她们得了皇后的警告,再给一次机会,若是这次不成,恐怕真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打听到王爷近日喜欢一个人去后园玉渠钓鱼,只有一个贴身侍卫跟着。」丽春道,「若是我引开了那侍卫,你可有把握办成?」 丽秋眼底浮起一丝得色,哼了一声:「你放心交给我。别的不说,这媚惑功夫却是我拿手的。王爷只是没见着我,若是见着了,断然没有舍开的道理。」 于容貌而言,丽春的确觉得丽秋更胜自己一筹。她的目光落在丽秋鼓鼓的胸脯上,这里,是她所不及的,也是男人心之所爱,这一次,看来她们只有奋力一搏了。 丽秋抚了抚发髻,柔媚一笑,她自信,不管是哪个男子,都逃不出她的手心。 深春的后园草长莺飞,一丛青翠的芦苇后面,倚着树坐在一个绣金云纹青色锦衫的华贵男子,他玉簪束发,墨染般的长发披落肩头,手里拿着一根玉色钓竿,一派闲散模样。 七川在一旁站着,看久了便觉得无聊。最近殿下似乎迷上了钓鱼,每到黄昏便要在这儿盘桓一阵子。 「殿下可渴了?要不要属下去拿些果子过来?」 男子微微点头。 后园侧面的树丛后,七川离开之后悄然钻出来一个女子,头梳百合髻,身着一袭桃色绣花襦裙,衣襟开的很低。 丽秋见他走了,心知一时半刻他回不来,自有丽春帮她拦着人。 她往下拉了拉身前的衣襟,抬着轻巧的步伐往园子里去了。 淡红的夕阳照在波光粼粼的沟渠上,水面时不时鼓起几个气泡。 「殿下!」轻柔带着甜腻的一声,让男子蹙起了眉头。 他转头,只见一娇艳丰满的美婢双手捧着一盘红艳的果子笑吟吟的望着他。 「谁叫你来的?」他转了头看着水面,语气里有几分不耐。 丽秋身子柔顺的跪坐在他的身后,凑近他娇声道:「奴婢自己来的,伺候殿下是奴婢的本分,殿下一定渴了,不如奴婢喂您吧。」 她的纤纤玉手拿了果子送到他的唇边,有意无意的用那丰满蹭着他的手臂。 「殿下吃嘛,莫要辜负了奴家的一片心意……」见他不说话,女子胆子更大,依稀都快贴到他的背上去了…… 「大胆!」男子蓦地挑眉,倏然站起,吓得女子跌坐在草地上神色惊惶的望着他。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他一手拎起女子的衣领,神色冷峻。 丽秋吓得花颜失色,吓得战战发抖,「奴婢……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殿下的……万望殿下看在娘娘的份上,放了奴婢吧……」 果然是她,祈烨没想到,母后人不在王府,手倒是伸的很长。他早知道丽春丽秋两个丫头是母后塞进来的,却没想到被撵进了祠堂还在替母后办事。 女子的身子蓦地被扔出去,「噗通」一声落入了水渠中。 「救命……救命……奴婢不会游泳啊……」女子拼命挣扎。 七川听见水声,一个纵身过来,方才他被那个叫丽春的丫头缠住耽误了功夫,还以为王爷掉进水里了,谁想到水中扑腾着一个女子。 看着主子满脸的晦暗和恼怒,七川一时犹豫要不要下去救人。 「殿下……」七川看向主子。 「捞她起来!同那个丽春,一起给皇后送回去!」祈烨懊恼,「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上凑,当本王什么人?」 七川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着水中的女人摇了摇头。真是不知好歹,庸脂俗粉焉能入王爷的眼底,真是没个自知之明。眼见着水里的女人都快要没下去了,他纵身一跳跃入水中,将那女子打捞起来。捞起来时,女子只剩的一口气了。 丽春丽秋被送回皇宫的消息自然逃不过钰谙的耳朵。小祠堂里的人她都叫人盯着,丽秋行动时她其实也晓得,只是想看看,那丫头到底胆大妄为到什么程度,更加想看看,王爷究竟喜不喜欢这美婢。 碎玉绘声绘色的讲着丽秋从水里起来后如同落汤鸡的模样,满脸都是快意。 钰谙轻笑:「咱们王爷可算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呢,难得难得。」 碎玉不明白了,别家的娘子生怕夫君见色动心,自家王妃倒好,真当男子是铁石吗?若是一个考验不过,岂不是后院起火? 「王妃就不担心,万一王爷……」 钰谙嗤笑:「我担心有用吗?你怎不想想,王爷何等权势之人,若真动了心思,什么样的美人不是唾手可得?与其花费那个心思,我不如多看看咱们手里的铺子进了多少银钱。」 她低头看着账本打着算盘,「噼里啪啦」十分熟练,她手里有着安远侯府送给她的嫁妆,还捏着王府的家产。 这些个商铺、农庄,银钱进项有无错漏,都是要查的。她若不好生掌管着,叫人吃里扒外给掏了,吃亏的岂不是她?重来一回,她清楚的很,银子对于一个女人到底有多重要。 v第十六章 碎玉想着看来在王妃的眼里,王爷还比不上这些账本子要紧,若是王爷知道,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坤凝宫中,傅皇后看着被送回来的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头发上还滴着水,她亲手挑选的两个美婢就这么狼狈不堪的被送了回来。这打的不只是她们的脸,分明打的是自己的脸啊! 傅皇后蹙着峨眉,阴沉着脸坐在椅上不说话,旁边的赵嬷嬷厉声数落着她们。 「亏得娘娘调.教你们这些时候,竟一个两个,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过是让你们去服侍殿下,竟生生的叫人给撵回来,别说娘娘的脸面,就是整个坤凝宫的脸面都叫你们给丢光了!」 两个丫头哭着磕头:「求娘娘恕罪!奴婢们知错了!」 赵嬷嬷是晓得皇后的心事的,特地问丽春:「送你们回来的是王妃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丽春垂头答道:「是王爷叫人送回来的。」 傅后的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她扶着额角揉了揉。这个结果有些让她意外。端王妃是新妇,她也想到那女子不可能有这样的胆子,敢把她的人直接送回皇宫。可是她更想不到,烨儿明知道是她的人,还往回送? 她抚了抚心口,顿时觉得一阵呼吸不畅,赵嬷嬷瞧见急忙送了茶水过来。 傅后长抿了一口茶,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赵嬷嬷会意,便叫了小太监过来将两人领下去,阴狠狠的吩咐:「没用的丫头,送去浣衣局,好生的磨磋磨磋!」 两个女子一听浣衣局,顿时吓白了脸,她们先前在宫里头也只做些端茶倒水的轻活儿,若是到了浣衣局,那地方日夜的粗活干不完,日夜劳苦,像她们这般娇嫩的身子能经得起几天磨磋? 「娘娘,饶命,饶命啊……」不待她们叫嚷,两个宫人便塞了她们的嘴拖了下去。 打发了两个小丫头,赵嬷嬷到了傅后的跟前,拿着扇子轻轻替她扇着风:「娘娘莫要气恼,是这两个丫头不中用,绝不是娘娘的筹谋有差。」 傅后瞥了她一眼,蹙眉道:「本宫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那个女人好厉害的手段,竟能让我们母子离心。这才进王府几日!」 赵嬷嬷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忙宽慰她:「想那端王妃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若论手段,能有什么手段?到头来还不是任由着娘娘摆布么?」 傅后冷笑一声:「摆布?你瞧着现在本宫摆布上她了吗?倘若此女不除,玲珑的皇后之位如何稳固?」 赵嬷嬷见她动怒,急忙低头:「是,娘娘说的是。」 傅后寻思着,整个王府后院被那丫头防的死死的,让她竟插不上手。如今之计,只有让玲珑入了后宅,她再做计较。 不几日便是侧妃进门,诸事都由钰谙决断,自然不会替她大操大办,只将西边的芙蓉苑留给了傅玲珑,不过挂些彩绸表示一下。 去往傅家结亲的迎亲使规制是迎接正妃的一半,端王稳坐王府,自然不会前去。 侧妃进门并没有大摆宴席,但毕竟牵扯到傅家人,来贺喜的客人不少,白日里也热闹了一番,到了晚上便渐渐散场了。 紫薇苑中,钰谙在假山旁的小亭中,抬头瞧着天边的一轮圆月。白日他纳妃,她只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府里头自有管事,她也懒得去凑那个热闹。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这是她从侯府里带出来的,轻轻的抿了一口。淡银的月光洒在亭子里,倒像是白昼一般。 「果然是月圆人团圆。」她自语,酒中清香带着一丝酸涩,此时,她的心情亦如未成熟的梅子,酸涩中带着一丝苦。这个时候,她更想母亲,想哥哥,倘若这个时候,有他们陪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明明知道他必定会娶傅玲珑,明明知道这辈子不必将情爱看的太重,可是心底却为何还是难受。 「王妃?」碎玉陪在她身旁,「夜色渐深了,不如休息吧?这大晚上的喝酒,吹着凉风怎么办?」 钰谙轻笑一声,拉着碎玉,道:「你着急什么?不如陪我一起喝一杯。」 今日殿下纳侧妃,碎玉知道王妃心情不好,但是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她正为难,想着怎么说服王妃进屋,却听到身后清琅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本王陪你喝,如何?」 钰谙转头,却见他一袭素白锦袍,乌丝垂肩,一双凤眸幽沉如墨,明月为背影,映衬之下,仿似月宫下来的谪仙人。 他今日本该穿着红色喜服当他的新郎官,新郎官却一身白衣出现在这里?真有趣。钰谙唇角微翘,端着玉杯自己倒了一杯,嘲讽道:「王爷今夜不去陪新人喝酒,来瞧我这个旧人做什么?」 男子已经到了她的身前,颀长的身影挡住了月光,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 钰谙并没有看他,仰头一杯喝下,杯子还未落桌,就被他拿了去。 他坐在了她的身侧,就着玉杯也倒了一杯酒:「本王也来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碎玉见王爷来了,虽然错愕,还是识趣的退下了。 饮了一杯酒,男人才缓缓道:「在本王的心中,没有什么新人旧人。本王说过的话,从来不曾忘记。」 钰谙一怔,想起新婚之夜他发的誓言,他说他不会去侧妃那里,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上辈子他无论做王爷还是皇帝之时都十分善于利用和平衡各方势力,傅家本是他朝堂中的助力,以他从前的性子,即便不想纳侧妃,也不会让傅家颜面全无。 今儿是怎么了…… 一阵凉风吹来,她有些头晕,身子晃了晃,一只手揽过来,将她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端溢满了迦南香,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他抚着她的青丝,看着她眼睫低垂,良久低低道:「你十六岁嫁我,我原以为你会陪我一辈子,从未想过你连孩子都来不及看一眼就走了。你心里想什么从来不对我说,我从前也未曾花费半分心思去体味你的心思。如今我才知道,我若去了别处,你定然像现在这样饮酒消愁……我若是再让你难过……便是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低头看着她,轻轻抚着她柔滑的青丝,叹了一声。女子在他怀中已经睡得深沉。 碎玉远远站着,眼瞧着夜色深了,想着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却见王爷在亭子中打横将王妃抱着,下了石阶向卧房走去。碎玉连忙垂了头,不敢多看。她暗暗想着,今儿可是侧妃的洞房夜,王爷在这儿留宿,侧妃那边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芙蓉苑中,新房里头傅玲珑端坐在喜床上,喜帕之下,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v第十七章 宝珠和宝钿对看了一眼,都是摇头。这都过了亥时了,王爷还没来,若说应酬,外头静悄悄的,宴席早就散了。若说王爷被什么朝中事情耽误了,也没人来知会一声,白白的让人等。这越等,越让人焦虑和惶惑。 傅玲珑已经等不及了,她蓦地扯下了头上的喜帕子狠狠摔在床边,又摘下了头上的凤冠往桌上一扔。 周妈妈瞧着,急道:「姑娘啊,可别这样,万一王爷来了,叫他看见怎么是好?」 傅玲珑咬着牙道:「他要来,早来了!我猜着,这府里头已经有一个人了,若不是那个狐狸媚子拉着他,他怎的人影子都不见?!」 周妈妈皱眉道:「照着奴婢看,王爷应该不是那等人,不管怎么说,主子可是他的表妹……」 她话未说完,却听到外头丫鬟叫道:「有人来了!」 傅玲珑心中一跳,莫非他来了?周妈妈手忙脚乱的给她戴上了凤冠又罩了喜帕。 却听到外头尖细的男子声音,并不是王爷的。 「王爷说了,请侧妃自行安歇,今晚他公事繁忙,便不过来了。」 来传话的是王爷身边伺候起居的小太监平安,传了话便走了。 宝珠和宝钿进来禀告,两个人都不敢说,悄悄的你推我我推你。 谁想到进来了屋里,傅玲珑早已扔了帕子和凤冠,一双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 宝珠和宝钿心知她在屋里已经听到平安的话了,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周妈妈见她气成这样,忙转身倒了茶送过去:「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这会儿可别气坏了身子,着实不值得……」 茶杯送到跟前,却被傅玲珑一手挥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瓷四溅。 她攥着手心咬着牙道:「周妈妈,咱们被那姓白的欺负了!你觉得我还喝得下去水吗?!」 周妈妈对两个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们急忙收拾了碎片出去了。 「姑娘可别这么说,若论那姓白的出身,虽然是安远侯府的嫡女,可是那安远侯也不过是一个臣子。而咱们傅家呢,可是皇亲国戚,在宫里头有皇后娘娘给咱们撑腰,在朝中有你父兄撑腰,若是论身份,那姓白的已经是输了。王爷乃是皇后娘娘生的,血脉里也有一半傅家的,焉有不向着自己人的道理?这会儿定然是姓白的贱人使了钩魂术,才使得王爷一时想差了。咱们有这样的身份,可不能先乱了阵脚,只需慢慢筹谋,对付姓白的,这正妃之位还有王爷的心,自然就是姑娘你的了。」 这周妈妈伶牙俐齿,一番话说完,傅玲珑渐渐气平了,想着也是这个理。那姓白的抢了她的位置,可是日子还长着呢,她就不信不能将这贱人拉下马。 周妈妈又道:「姑娘是大家出身,虽然一时受委屈,也不能丢了大家的气度,若真是气急败坏了,倒叫那姓白的看了笑话。」 傅玲珑点头,「罢了,明日起来再说,我倒要去看看,那贱人究竟有几条尾巴!」 清晨,钰谙醒来时,额角有些发痛。 她扶着额角,模糊的记起昨晚小亭中喝酒的事儿,转头,便瞧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王爷? 她记得昨儿喝酒的时候他就来了,这一晚莫非是同她一起过的? 外间鸟儿开始叫起来,她起了身,男人蓦地伸出手,将她拽了一把。她一个不留神,跌在了他的胸口。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绸里衣,她跌在他身上,一手撑在他胸膛,隔着薄薄的衫子都能感觉到下面成熟男人劲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热度一点点从他身上传过来,不由得红了脸。 男子缓缓睁开眼,凤眸渐渐清明。 他的手箍在女子腰上,女子双手撑起在他胸膛上,有些羞恼道:「放开我。」 「不放。」他的声音慵懒而赖皮。 「王爷……」她无法,蹙着眉心看他,「别闹了……」 男子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蓦地双臂一收,钰谙的身子向下,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他的脸,樱唇软软的落在了他的唇角。 他哑声道:「一大早的王妃如此热情,真是让人难以消受呢。」 这个人,明明自己使坏,还要倒打一耙? 她红着脸挣扎了一下,男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轻咬着她的唇瓣,纠缠半晌才将她放开。 钰谙坐在镜前,从镜中瞥见他慵懒的撑着手靠在床边看她梳发。她一头青丝保养的最好,玉梳插上去能一滑到底,仿若青缎般光可鉴人。 「昨夜你到我这儿来,芙蓉苑那位该是气的恨毒了我,当我扣着你不让你去那边呢。」 男人唇角微扬,起身到了她身后,「这么说,不去芙蓉苑倒成了本王的错了?若是本王去了,就怕有人借酒消愁孤枕难眠。」 钰谙横了他一眼,她不过是喝了点小酒罢了,就成了孤枕难眠? 祈烨的手落在她柔滑的发上,拿过她手中的玉梳,亲自给她梳发,低声问:「本王替你绾发可好?」 钰谙一愣,「王爷……莫不是撞了邪了?」 原先他没这些个怪主意,她倒安生,现在他这样,叫她好不习惯。 祈烨按着眉心,被她气笑了。 他也不说话,拉了绣墩坐下,耐心的替她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你是本王的妻子,替你梳发怎么了?没听过闺房画眉之乐?」 画眉之乐她自然听过,但是这个乐安在了端王殿下身上,她就觉得怎么想怎么怪。上辈子他心中朝政最重,登基之后除了她那边去的多些,各宫去的也极少,更不会在乎夫妻之间这些小情趣。如今又是梳发又是画眉的,莫非这辈子他竟成了个纨绔王爷? v第十八章 钰谙心中一跳,觉得不大妙。他朝堂之中还有几个劲敌,且不说皇后的养子安王爷,便是庶出的大殿下庆王也时刻盯着那个位置。若是这辈子他成了纨绔,被那几个皇子压倒,她可不得跟着倒霉? 「殿下该以朝事为重,这等小事交给丫鬟就行了。」 祈烨轻笑,摇了摇头,继续梳头绾发。他没有什么经验,绾了几次都没绾起来,反倒将她的头发弄的跟鸡窝似的。钰谙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无语,他倒是不亦乐乎。 碎玉刚开了紫薇苑的大门,便远远瞅着树丛里一个影子掠过去了,她一阵狐疑,快步追了过去,谁想那影子走的快,很快就钻进了花园小径中,消失在荫绿的树丛中。 她皱起眉头,想着方才看那影子似乎穿着一个翠绿衫子,该是个小丫鬟。朝着那个方向,过去只有芙蓉苑,莫非是那个主子? 她觉得这件事得跟王妃说一声,转身进去,便听到两人在房里说话,该是起身了,赶紧招呼小丫鬟们端水送茶。 丫鬟们进来,祈烨见这梳头的确有讲究,不是一弄就会的,这才罢了。他洗漱完先去小厅吃茶等钰谙。 屋里头,碎玉亲自替钰谙梳头,悄声在她耳畔道:「方才奴婢在外头瞧见一个影子,似乎是芙蓉苑那边的,盯着咱们呢。」 钰谙拿起唇脂含了一遍,淡淡道:「她大约是气坏了,这才刚进门,便开始盯梢了。」 碎玉好奇的问:「王妃从前可见过那位侧妃?是个貌美如花的美人么?」 钰谙唇角微扬,讥诮道:「美貌不美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很快就要见着她了。」 王爷在这里,那位能不来凑热闹吗? 待得打扮停当,她扶了扶发髻,碎玉本要给她插满珠翠,她拦住了,今日既然不进宫,她便懒得弄的跟个首饰铺子似的,只斜插了一只红珊瑚坠流苏的簪子,发髻边簪了几朵新鲜的海棠。身上穿了一件淡粉团花金绣襦裙,披着一件天青色披帛,便走了出来。 小厅里已经上来了一些点心,待得她坐下,便有丫鬟盛了碧糯粥给两人。 祈烨转头看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觉得美人在前秀色可餐。 钰谙素来吃的少,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点心都没怎么动。祈烨将手边一碗牛乳羹推到她跟前:「将这个吃完。」 钰谙睨他:「怎的有这个?平日里没叫她们弄这个的。」 「本王叫的,」他压低了声音,「你若是不吃,信不信我当着众人的面喂你吃。」 钰谙嗔了他一眼,只得拿起装着牛乳羹的玉碗,舀了一勺尝了,乳香扑鼻清甜可口,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没几下便将一小碗吃完了。 男人看着很是满意,道:「以后每日早晨叫厨房做这个,让你多长些肉。」 「咳咳!」钰谙差点被呛到,搁了碗,懊恼道:「妾身可不想长成个大胖子。」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眼底带着笑意:「听话,再胖一点就好。再胖,本王也疼。」 钰谙脸上微烫,瞪了他一眼。旁边的小丫鬟听着都忍着笑。她觉得这辈子的他,跟从前似乎不一样了。 这时,丫鬟过来禀告:「外头傅侧妃过来了,说给王妃请安。」 「叫她进来吧。」钰谙道。她转眼看了祈烨一眼,他听了面色清淡,看不出一丝波动。 傅玲珑扶着宝珠的手,后头跟着宝钿和周妈妈,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过来,远远隔着假山,她便瞧见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立在小厅门外。 「他果然在这儿。」傅玲珑磨着牙心里恨恨道,昨日是他们洞房夜,他倒好,说是被朝事绊着了,一早的却出现在紫薇苑,不是被那贱蹄子留住了才怪。 昨儿她戴着喜帕没瞧清楚这蹄子的模样,今日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狐狸精。 周妈妈在她耳后低声道:「主子今儿可得沉住气,万事等见着皇后娘娘再做打算。」傅玲珑点了点头。 到了小厅,粥点已经撤下去,换上了两杯香茗。 傅玲珑行了一礼,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王爷,王妃」。 她抬头看去,双目微怔,她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美丽,花容月貌玉骨冰肌竟似洛水仙子。她傅玲珑自恃是个娇艳美人,可是同这女子比起来,如同珍珠对上了鱼眼珠。 她眼底多了一丝妒意,心中怨恨更深。但她到底是大家出身,心里所想并未表现在面上。 她瞥了祈烨一眼,他一如从前见时般丰神俊朗,面色却惯常清冷。她早知道姑母属意她做儿媳,常常有意靠近,可惜出嫁之前两人交集也不多。 可他毕竟是自己的表哥啊! 她走到祈烨身边带着几分幽怨撒娇道:「表哥昨儿忙的什么事?叫妾身好等。姑母早前就叮嘱过,妾身既嫁入了王府,表哥得照拂一二呀。妾身孤身一人进了王府,往后可都指望表哥了。」美人儿眼波生媚我见尤怜,那一丝丝的媚气如同钩子一波波撒下男人。 真会造作…… 钰谙拿起茶杯,品了一口,淡淡看着这一切。 祈烨看了傅玲珑一眼,道:「这王府里,若说照拂,还得靠王妃。王妃掌着王府中馈,但凡有少的有缺的,同王妃说便可。」 傅玲珑被这话一噎,一肚子的亲热话竟没能说出来,她眼眸一转,露出娇艳笑容:「妾身在院子里准备了七八样精致小点,都是表哥惯常爱吃的,不若……」 她话还未说完,男子倏然起身,对外头侍卫道:「七川,马车备好了吗?今儿还得出去办事!」 眼瞅着人消失在眼皮子底下,傅玲珑恼火的咬了咬下唇。 钰谙瞧着她在自个眼皮子底下拉人,不愧是傅家的姑娘,胆子倒大,可惜碰了一鼻子灰,她瞧着都觉得好笑。 「王爷朝事繁忙,等他有了空闲,自然会去芙蓉苑,侧妃如此心急真真失了大家风度。左右你是他的侧室,还担心他不去瞅你一眼吗?」她轻笑道。 傅玲珑听她语带讥讽心里一阵气闷,但她到底是个正妃,不好发作,只得低头道:「妹妹不打扰姐姐,先回去了。」 v第十九章 钰谙微微点头。 待人走后,碎玉冷笑道:「好个傅侧妃,竟当着王妃的面拉扯王爷,真是不知羞耻!」 李嬷嬷也有几分担忧:「王妃,侧妃这是明着面儿跟您抢人呢。」 钰谙低头喝了一口茶,缓缓抬头:「那你们瞧着她抢着了吗?」 碎玉和李嬷嬷对看一眼,然后摇头。 「这一次抢不着,还有下一次呢。」 「砰!」钰谙重重搁了茶杯,挑了眉,眼底划过冷色:「她倒是抢抢看,这一回,看她到底抢的着还是抢不着!」若她没做这个端王妃也就罢了,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容不得傅玲珑像从前般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这一次,便是蝎子的毒牙,她也要给她拔了! 钰谙正在屋里算账,碎玉带来了消息,说傅玲珑出府去了。 「说是回去以后便砸杯子摔碗的,接着便气冲冲的出了府,这会儿怕是往宫里头去了。」碎玉在她耳畔低声道。 芙蓉苑中她安排着人,傅玲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钰谙眼眸微转,停下了正在拨弄算珠的手指。傅玲珑这会儿急匆匆的往宫里头赶,无非是去告状去了。要告状便去告,她难道怕了她? 没几日便是皇后的生辰,她想起那绣品,「今早小六可送来了绣屏?」 「送来了,已经安置好了。」 钰谙点点头,起身去了绣房。绣架之上是一副精致无比的屏风,已经绣完了十之八九,山水磅礴,瞧着赏心悦目。 「皇后寿辰,我就将这副秀屏作为礼物送给她吧。」她轻抚着这幅精致的画屏自语道。 碎玉有些担心:「这本是皇后娘娘让绣的,寿辰礼物是否应当另外准备?」 钰谙唇角扬起一丝浅浅弧度:「用这绣屏做礼物,是当初她的原话。既有了礼物,我何必再去费那个心思?」终归是对头,她便是捧了天上的星星给傅后做寿礼,恐怕她也未见得喜欢。 此时,坤凝宫中传出一阵接一阵的抽噎声,赵嬷嬷也是瞧着傅玲珑长大的,见她哭的可怜,一下一下的替她顺着背,柔声的劝着。 傅皇后眯眼看着侄女,手指不断拨弄着紫檀串珠,听得烦了,「啪」一声将串珠按在小几上。 傅玲珑唬了一跳,见姑母眉头皱起来,生生的噎住了哭声。 傅后起身,赵嬷嬷急忙过来扶着她的手。 「哭什么?好歹你还是端王侧妃,你身后还有整个傅氏家族,若是你这就觉得自己可怜了,认输了,本宫倒这是平白的看高你了!」 傅玲珑委屈的瘪起嘴巴,气道:「姑母说的到底我如何不懂?我也去争了,可是哪晓得表哥压根就不理我,他一颗心全都叫那女人勾了去,你叫我怎么办?好歹,他是你的儿子!他连你的话都不听了,还会听我的吗?」 「放肆!」傅后双眼微瞪气势凌人,吓得傅玲珑垂下了头。 傅后冷冷扬唇,到了傅玲珑的跟前,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渐渐放的柔和:「傻孩子,男人的心里,不能只有情爱,若是一个男子心里只有情爱,他便也不值得女人去争取。更何况,情爱乃是这世间最虚伪飘忽之事,它太脆弱,无数的东西都可以摧毁它。」 傅玲珑定定的望着姑母,迷蒙的眼中有些不明白。 傅后微微扬唇:「何况,你还这么漂亮。你以为本宫如何能稳坐这凤位?靠的,不是男人的情爱,而是……手段。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将你的未来寄托在情爱上,而是要好好的琢磨你的手段,只要彻底摧毁了你的对手,掌握了男人的心思,你就赢了。到时候,男人,自然就是你的了。」 傅玲珑眨了眨哭红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擦干眼泪。」傅皇后拉着她的手,「告诉本宫,你既入了王府后宅,可有什么发现?」 傅玲珑渐渐缓过劲来,细细想了一遍,道:「姑母,我如今在那边也安置了眼线,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哦?」傅后双眼微眯,有了几分兴致。 「照说她若是绣着那幅绣屏,应当日夜赶工很是忙碌,但是我的人说她花了不少功夫在查看王府账目上,我觉得那绣屏有鬼。」 傅皇后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唬了一跳,慌忙道:「奴婢上回去,真没发现问题。」 傅后唇角微扬,「无妨,过几日便是本宫的寿辰,到底有鬼无鬼,本宫自然会知晓。」 没几日,便是皇后寿辰,因不是整十的大寿,便只在宫中设了家宴,来的都是皇亲国戚。 傅家人来的整齐,包括国舅爷傅怀远和傅玲珑的兄长都指挥使傅瑜。庆王祈环和安王祈泽也早早的携着王妃一起来拜寿了。 钰谙随祈烨一起前来祝寿时,身后还跟着个傅玲珑。傅玲珑身为侧妃本不当出现,奈何寿辰的主人姓傅,皇后有交代,便只能将她一起带过来。 进殿拜寿之时,便听到一人轻笑打趣:「我们大家都只带着王妃前来,唯独端王带着两个,真是独享齐人之福呢!」 祈烨抬头看去,见庆王一脸戏谑之意。 庆王今年二十五,庶出长子,圆脸细目,为人心胸最是狭窄,逮着刁难人的机会便绝不肯放过。 祈烨淡淡一笑,「若说齐人之福,还是皇兄最会享受。早几年王府之中便妻妾成群,听闻昨日又娶了一个美妾,怎的也不送份喜帖过来,也好叫我去讨杯酒喝?」 庆王对面坐着的紫衣青年「咦」了一声,也看向了庆王,笑道:「皇兄,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呢。」青年身着团龙烟紫绣金锦袍,头束白玉冠,面如冠玉身姿潇洒,通身一派高贵温雅的气度,正是安王祈泽。他排行第四,今年十九,母亲早逝,打小养在皇后膝下,甚得皇后喜欢。 庆王面色微变,他昨日的确讨了一个美妾,但那美妾是一位吏部官员的爱妾,他仗着自己的身份硬是逼着那官员将美妾献给他。这事他不好声张,悄悄一台轿子便将人趁着夜幕抬入了府中,想不到祈烨居然知道? 他心中一紧,这事儿他可不想叫上头两位知晓,便干咳一声,立即转了话题,笑着对祈烨说:「说这些做什么?你来的晚了,母后等着看你的礼物呢!」 金座之上坐着皇帝和皇后。傅皇后冷淡的睨了庆王一眼,这厮后宅糜烂,她听着有鬼却也没甚兴致管。 v第二十章 祈烨叫人抬上来一盆紫珊瑚盆景,那盆景一掀开红缎,光华四溢。他素知母后喜爱奢华美丽之物,特地提前一个月着人去江南选了上好的紫珊瑚盆景,傅后果然十分喜欢。 只是今日,傅后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她的目光落在钰谙的身上:「若说礼物,本宫倒是特别想看看那幅绣屏,端王妃可如期完成了?」 钰谙躬身答道:「完成了,这就送上来给母后作为贺礼。」 傅玲珑就站在她的身后,从头到尾,她都不信白钰谙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绣花。她心里冷笑,待会狐狸可该露出尾巴了。 钰谙叫人拿上了绣屏,两个宫女将绣屏徐徐展开,果然绣工精致,山水磅礴,叫人赞叹。 傅后走下凤座,到了屏风之前细细看了一遍,从针线功夫到针法细细看了一回,这绣工居然十分精致无懈可击。 她微微眯了眯眼,抬眼看向钰谙:「果然精致的很,到底是端王妃亲自绣的,可比这宫里头的绣的好看。倒是辛苦你了。」 钰谙忙道:「儿媳应该做的,不辛苦。」 傅后到了她的跟前,轻笑道:「怎会不辛苦?想当初本宫还是姑娘的时候,为了绣一幅一尺见方的百鸟朝凤图,都刺得满手血泡,何况像这样的山水图?让本宫瞧瞧,这只手是不是也受苦了?」 她很自然的拉起了她的右手。 傅玲珑眼底划过一丝欣喜,这女人如果偷懒,手上肯定光滑白嫩,届时,她的谎言一戳就破。这一刻,她很期待。 祈烨转头看她,眉心微蹙。钰谙是怎么刺绣的,他比谁都清楚。不过一幅刺绣罢了,他都没想到母后会查的如此细致。倘若欺骗了皇后,这个罪名可不轻。此时,钰谙的手已经在母后的手中,想拦恐怕都拦不住了。 傅后嘴角微扬,翻开她右手的手掌,只见那只手白白嫩嫩光滑如玉,哪里有半个茧子,半个血洞? 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得色,微诧道:「端王妃有这等本事?绣了这么大一副屏风,竟无半分痕迹?」 一语落下,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可能没有痕迹?除非作弊。」 「可不是,才进门几天便欺骗皇后娘娘,好大的胆子!」 「怕是端王殿下都救不了,定然要赶出去的。」 …… 各种声音在耳畔悄悄响起,生怕她听不到似的。她听见声音大的,莫不是从傅家人坐的地方传过来的。 傅后淡淡看着钰谙,眼底掠过肃杀之色,蓦地甩开了她的手,冷了声音:「端王妃,这事儿你怎么说?」 皇帝也蹙眉道:「你若果真欺骗了皇后,可是罪犯欺君!」 傅玲珑暗自得意,白钰谙,欺君之罪,你担当得起吗? 钰谙知道肯定有些人等着看好戏呢,可惜,他们恐怕要失望了。 她的嘴角浮起一丝淡笑,缓缓抬起左手,「母后,您怕是误会了,儿媳哪里有胆子说谎欺骗您。儿媳刺绣用的左手。」 她此话一出,那些议论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左手上。 傅后一怔,看向她的左手,那里果然有薄茧和血洞。她一阵疑惑,难道她真的亲手完成了刺绣? 傅玲珑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不,这不可能啊。她从紫薇苑得到的消息,种种迹象显示,她绝不可能是自己绣的呀。 钰谙微笑道:「儿媳学刺绣之时,同时学了左手绣法与右手绣法,只是儿媳的左手绣法更比右手精致,为了母后这份礼物,儿媳自然要拿出看家本事。」 傅后微微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祈烨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小女子可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傅皇后眼底微沉,笑道:「王妃果然好本事。」 钰谙轻轻一笑:「儿媳不敢当。」 傅后磨了磨牙,今儿看来是拿不住她了。 寿宴之后回了芙蓉苑,傅玲珑气的吐血:「真是只狡猾的狐狸!我就不信了,我拿不住她的短儿!」 傅玲珑招手,宝珠忙到了她的身边。 「让紫薇苑那丫头好生查看,这一次,务必捉着实在的再来报我!」 宝珠点头:「奴婢晓得,这次定当小心。」 紫薇院中,钰谙眉头微蹙,依在榻边细细思索,将这件事想了一回,觉得不对。 「咱们院子里,定然有吃里扒外的。」她坐起身来低声道。 碎玉端了茶递到她的手里,一脸的吃惊:「王妃都将这院子里的人换过一遍了,怎会这样?」 钰谙微微冷笑,这次若不是她早料到傅后多疑,特意花了七天功夫亲自刺绣收尾,如何能混的过去?傅后的消息哪里得的?无非是傅玲珑那边,傅玲珑那边的消息呢?自然是紫薇苑中的人。 钰谙抬眼看向碎玉,低声道:「只要有人愿意使钱,便少不得动心思的。你最近帮我留意,看看有没有可疑的。」 黄昏时分,碎玉才从房里头出来,却见一个柳眉细目的小丫鬟在假山旁探头探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紫薇苑自有紫薇苑的规矩,对主子房里探头探脑是大忌,这小丫鬟不知道吗? 「燕儿!」碎玉到了跟前,小丫鬟急忙垂着头走过来,一副乖巧模样。 v第二十一章 「你在这里也有些时候了,紫薇苑里头的规矩你莫不是忘了?」 燕儿吓得浑身颤抖,哭着腔求饶道:「方才只是看屋顶上鸟儿打架看的呆了,小的真的知道错了,还请碎玉姐姐饶过奴婢这一次,不要赶奴婢出去!」 碎玉瞧着她吓成这样,安慰道:「以后注意些,别叫人瞧见咱们苑里头没规矩。咱们王妃是宽厚之人,安守本分自然无事。」 燕儿忙道:「碎玉姐姐教训的是,燕儿必定谨记于心。」 夜色渐渐深了,一个身影沿着卵石小道,一直进了翠竹园子,这园子在芙蓉苑和紫薇苑中间。园中清幽,满目翠竹,进了竹林间,便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风吹竹林的潇潇之声。 竹影之中,两个黑影碰了头。 「紫薇苑里可有什么动静?」 「王妃白日里在查账,王爷还没回来。」 「主子吩咐了,紫薇苑你继续盯着,这虾须金镯子是先赏给你的,莫要偷懒,但凡有消息便来报我。」 「是是,多谢主子。」 「往后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不过一个虾须金镯子算什么,若是办成了事,还有更大的赏赐。散了吧,莫要叫人看见。」 一阵风吹来,竹枝轻摇,两个影子迅速的消失在竹园之中。 纤瘦的影子直接进了小跨院的门,进去之后回头朝两边看了一遍见四周无人才安心钻了进去。 守门的婆子本在躲懒,听见动静探头出来,隐约认得那背影是燕儿的,想起今日碎玉姑娘叮嘱她的事儿,急忙披上了外套趁着夜往紫薇苑里头去了。 一早,钰谙正在吃粥,碎玉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钰谙眼眸微转,招了碎玉在她耳畔低语一番,碎玉点头应了。碎玉叫了清雪吩咐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门。 同紫薇苑相连的小跨院,是在紫薇苑做事的小丫鬟们住的地方。 这一大早的,不少才刚刚洗漱完,便听到一个恼火的声音在小跨院的院子里响起。 「这真真是可气,我好端端的一个金镯子,怎的就不见了!莫不是这小跨院里出了贼不成?」 屋里的丫鬟都出来看热闹,见扯着嗓子嚷嚷的是清雪。清雪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不住在这小跨院里,同流云碎玉一起住在紫薇苑中。 「什么样的金镯子?清雪姐姐好好找找。」 「是啊,咱们这小跨院虽然住的都是小丫头,但也没有手脚不干净的呀。」 「就是,咱们可没见过你什么金镯子!」 清雪冷笑一声:「我那金镯子,可不同一般,那是缀着红宝石的绞丝金镯子,王妃赏的呢,说不住哪个不长眼的小丫鬟瞧见好看便拿了去。若是识相的将我的金镯子交出来,我便甘休,否则,信不信我翻了这小跨院的床柜!定能把我的镯子找出来!」 燕儿心中惊了一下,道:「清雪姐姐,虽然你是大丫鬟,可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凭什么你自己丢了东西,就当人家是贼了?大伙说的是不是?」 她这话一出,便有几个小丫鬟应和。 「可不是,咱们小跨院怎么会出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就是,我们可不是贼,清雪姐姐莫要冤枉人!」 清雪一听,顿时恼了,双手叉腰,瞪着眼道:「怎么,是不是有人心虚了?生怕我查出来,查到了贼赃是不是?」 「谁怕你!咱们都不是贼就是了,你不能这么侮辱人!」几个小丫鬟气的跟她吵了起来。 这时,身着烟紫罗衫的姑娘走进了跨院,大伙一看便拉着她评理。 「碎玉姐姐,你来的正好,你可评评理,清雪说要抄查我们的院子,难道咱们都成了贼不成?」 清雪一把拉住碎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嚷道:「姐姐,你可得给我做主,王妃赏的绞丝金镯子丢了,若是不找出来,这罪名我担当不起!求姐姐做主抄了那小跨院的床柜,替我把镯子找出来!」 碎玉微微沉吟,做出几分为难:「你这本是胡闹,咱们这里哪有那等人,可是那镯子的确贵重,也罢,将小跨院的各房床柜看一看,若是没有,你就不要再胡闹了。」 清雪感激道:「多谢姐姐,若是抄不出,我自己去跟王妃请罪!」 碎玉转头对众丫鬟说:「这镯子不是一般东西,若是王妃知道丢了,少不得也是要查的。今儿并不是当你们是贼,只是例行找一找翻一翻,若是没找到,自然也就罢了。」 她是管事,小丫鬟们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 燕儿一听,慌得不可遏制,连忙抬腿要往屋里去,却被几个婆子拦住。 婆子们道:「小丫鬟们都呆在院子里,自有人去查床柜!」 这话落下,燕儿的额角上滴下了豆大一颗的热汗。 碎玉对清雪使了个眼色,清雪立即带了几个婆子进了小丫鬟的卧房,翻床倒柜的查了起来。 听着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燕儿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找到啦!」 一声落下,燕儿脸色煞白,腿下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清雪拿着几样东西到了碎玉的跟前:「姐姐,瞧瞧,这都是些什么?」 v第二十二章 碎玉接在手里,缓缓掀开白色的罗帕,罗帕上,有一只虾须金镯子,一只珍珠金簪子,一枚白玉扳指。倘若不是主子赏,这小跨院的小丫鬟哪里能弄到这般贵重的东西。但小丫鬟日常都是在院子里伺候,连主子的面都见不着,怎么可能拿到这种东西? 清雪讥讽道:「今儿没找到王妃赏我的金镯子,没想到倒找到别的贼赃了,有趣有趣!」 碎玉微微冷笑,看向面白如纸的燕儿:「燕儿,这都是你柜底抄出来的,你怎么说?」 燕儿双唇颤抖着,愣了半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碎玉姐姐,这……这是我表哥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他……他真的有些积蓄的……」 碎玉嗤笑一声:「表哥?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一个表哥。这事儿咱们到了王妃跟前,自有定论。」 紫薇苑花厅里,钰谙看着跪在地上的燕儿,这小丫头长得不起眼,她原先倒也没注意到,没想到竟是个胆大的。 她拿起虾须金镯子,细细的看,这做工,这成色,怎么着都是官宦人家的东西。 「你说这是你表哥送你的?」 燕儿哭着叩头:「请王妃明察,这真的是奴婢表哥送的,因着表哥想娶奴婢为妻子,所以才送的,以后可以做个传家宝呢。」 钰谙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表哥倒是分外阔绰。」 碎玉在一旁低声道:「奴婢查过,她的确有个表哥,不过是个赌棍,如何能有这许多东西?」 钰谙将虾须镯子里面晾在碎玉眼前,碎玉借着日光细细一看,大吃一惊,那镯子里头刻着一个精致的「傅」字,十分清晰。 碎玉这一瞧心里便了然了,但凡官宦人家制金器,多是成批定制的,会刻上自家的姓氏。这样的做工,加上这刻字,这金镯子可不就是傅家的吗? 钰谙缓缓摩挲着这金镯子,问:「如此说来,你表哥可是姓傅?」 燕儿一呆,怔怔的望着她。 钰谙轻笑:「这镯子,怕不是你从芙蓉苑偷来的。明明上头都刻了字了,你还要在这里蒙骗本王妃。你莫不是活腻了?」 燕儿呆呆望着王妃,分明她是笑着的,可是听着她这番话,自个只觉得背心一阵寒凉。与其承认偷窃芙蓉苑金器的重罪,还不如承认是侧妃赏的,左右这紫薇苑她是呆不住了。 「王妃,这金镯子是……」 她话音还未落下,却听到身后急切的脚步声,一人骂道:「贱蹄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我芙蓉苑的东西!」 钰谙微微抬眼,唇角扬起,她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傅玲珑一路走的急差点把脚给崴了,她扶着宝珠的手暗自喘了口气,倘若不是她一直盯着这紫薇苑,怎么赶得上这个趟儿。这小丫头差点把她供出来,得罪王妃倒是不要紧,就怕传到表哥耳朵里被厌弃。 「你这个小贱蹄子!莫不是偷了我芙蓉苑的东西,竟然还想攀扯主子?」 钰谙淡淡一笑:「她还没开口呢,怎的就知道她要攀扯主子?再说了,她是紫薇苑的人,若是攀扯也该是我这个主子,怎么就攀扯到你头上去了?」 「这……」傅玲珑脸色微变,眼眸一转,讪笑道:「我只是猜测罢了。那日我便瞧见这小丫头在芙蓉苑附近鬼鬼祟祟的,想不到竟是个偷儿!」 燕儿一听傅玲珑这样说,急的转身跪着扯着她的裙角:「主子,那些分明都是您赏给奴婢的,你让奴婢查探紫薇苑的消息,奴婢可是兢兢业业的为您办事,如今事发了,您不能一脚把奴婢给踹了啊……」 傅玲珑怒不可遏,叫道:「胡说八道的死丫头!还不快去撕了她的嘴!」 她话音落下,宝珠赶紧的上前,两个耳光「啪啪」抽在燕儿的脸上,她下手狠辣,瞬间便打的嘴角出血,两个脸都肿起来。燕儿捂着脸呜咽着大哭起来。 钰谙缓缓摩挲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眼眸平静无波,淡淡看着这几个演戏。 瞧着他们演戏演的累了,她也看的烦了,抬了手,道:「罢了,既是偷了芙蓉苑的东西,现在本王妃便将这丫头交给妹妹,或打或罚,或赶出去,由着你,我还有事,便不陪着。送客!」 碎玉将几样首饰交到了宝珠的手里,又叫婆子押着燕儿随着傅玲珑等人一起去了。 傅玲珑长长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就这么放过她了?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子回头笑着看了她一眼,那笑却透着寒,仿佛冬日的冰,这一眼叫她打了个寒噤,飞也似的出了紫薇苑。 「这样岂不是便宜那后面的人了?」碎玉递上新出的梅子。 钰谙咬了一口殷红的梅子,酸甜适口,倒是很是美味。 「便宜?怎会呢。」钰谙轻笑,「你等着,慢慢看戏。」 惨叫一声声从紫薇苑里传来。路过紫薇苑的丫鬟们都满眼惊恐,加快了脚步匆匆而过。 周妈妈瞧见傅玲珑正在气头上,叹了一口气,劝道:「好歹燕儿是帮着咱们做事的,如今事败,咱们不给她撑腰也就罢了,还这样打,若是别人瞧见,怕是不敢再替咱们做事了。」 傅玲珑「啪」的一声搁下手中的扇子,恼道:「那小丫头胆大妄为,把我都供出来了,若不是这王妃蠢钝,我如今也脱不了干系!我这口气还没出,怎的,还想让我放了她?」 周妈妈还想再说,傅玲珑将手一摆:「够了,我不想听!打够整三十板子,给我撵出去!还有,她身上一文钱都不要留,便是她从前的那些月例银子也统统收了,得罪了我还想有好日子过?做梦!」 周妈妈听着她这话一阵头疼,自家姑娘她是看着长大的,脾气的确不好,但是素来也没做什么狠辣的事情,想不到这入了王府性子变本加厉愈发刻薄。这事儿,别说叫丫鬟们听到,便是叫王爷知道,恐怕也是要厌嫌的。 到了院子里,只见那凳子上,两个粗壮婆子拿着板子打人,小丫鬟衣裳都染了血迹,女孩子脸儿煞白一头冷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周妈妈担心会出人命,忙吩咐剩下的板子轻轻应付了事算了。婆子们这才松了手,算是一顿板子打完了。 燕儿被抬出去的时候,一路的丫鬟都瞧见了,那被鲜血浸湿的裙子,丫鬟们瞧着吓得胆战心惊。 这时,碎玉也渐渐明白了王妃的用意。明眼人都知道燕儿是收了侧妃的东西,可是侧妃这样对待自己手下的人,丫鬟们看着都心寒。这场戏王妃不是做给侧妃看的,而是做给丫鬟们看的。她想起一句成语,叫做杀鸡儆猴。 消息传到了紫薇苑,钰谙揉了揉额角,燕儿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她估摸着将人交给了芙蓉苑那位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如今听到这消息却也觉得心中不好受。 「去库房拿了人参并五十两银子,交给燕儿家人。」 v第二十三章 碎玉听着连忙点头,她就是知道,自家姑娘虽然有手段,却不是那种心冷似铁的人。有了人参,便是再大的病也能把命吊回来,何况燕儿还年轻。 管家早已通知了燕儿的娘来接她,当燕儿娘看到姑娘伤成这样,哭的满脸都是泪。但是晓得燕儿是在王府里犯了事,再难过也不敢闹腾。 碎玉见着她娘,将人参同银子交到她的手中,「因为燕儿偷了侧妃的首饰被侧妃打的狠了。王妃瞧着可怜,赏了这人参给她吊命,这银子拿回去好好养伤,多的算是王妃赏的。」 燕儿娘接着人参和银子,一时受宠若惊,千恩万谢了才离去。 小跨院里,几个丫鬟在一起闲聊,燕儿的事情闹的这般大,少不得悄悄议论。 「听说王妃给了人参,又给了银子,好歹送回家算是救回了一条命。」 「这个傅侧妃也着实太狠辣了一些,燕儿分明是受了她的东西,她将自己撇的干净不说,还把人打成那样。若是往后咱们紫薇苑里头再有人敢收她的东西,可真真该把手剁了!」 「呸!谁还敢拿东西,那主子的东西可是催命的!这世间,金子再好,也及不上自个的性命。咱们正主子这般仁厚,好好听话做事便是,谁还耐烦理会那歪主子!」 「说的可不是吗,往后要是谁还敢接侧妃的东西,那才叫自取灭亡呢。」 祈烨进了王府时,便觉得丫鬟们的神色跟往日不同,该是出了什么事。 他叫七川去问,七川问回来如实禀告。 祈烨眉端微蹙,将马鞭在手心轻轻敲打了几下,冷声道:「好个傅玲珑,进门没几日,倒闹的府里头腥风血雨的,倘若再多些时日,岂不是要翻天?」 他眼眸微转,径直去了书房,画了一幅画,交给七川:「将这个送去芙蓉苑,叫那人好好的参详参详!」 七川瞥了一眼那画,眼底一阵迷惑,他晓得王爷生气,可真没明白生气跟画画有什么关系。 画幅送到了芙蓉苑,傅玲珑听说表哥给她一幅画,还是亲手画的,高兴的眉开眼笑的。 「我要将这画儿好生裱起来,挂在卧房里,下次他来看,瞧着心里肯定高兴。」 她兴致勃勃的展开了画幅,只见画上简单几笔勾画出了壮阔山峦,可是也只有山峦…… 上面一排,下面一排,傅玲珑疑惑的摸了摸下巴:「这是什么怪画?」 她招了招手,宝珠宝钿和周妈妈都围过来看这画。 宝钿看了一会却瞧出了明堂,吓得脸色煞白:「主子,这……这……」 傅玲珑不耐烦她吞吞吐吐的,呵斥道:「快说!」 宝钿吞了一口唾沫,只得说实话:「这上面一个山,下面一个山,合起来,就是一个出字啊,主子!」 傅玲珑一听,顿时呆住了…… 出,七出…… 他竟然是在提醒她,她已经犯了七出之条,他随时可以休了她……骤然间,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主子!啊哟,主子晕过去了!」 祈烨自己都没想到,这幅画竟将那狠辣的表妹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这消息传到了钰谙的耳朵里,她笑的前仰后合不可抑止。 「果然!」她拍着小几,「他才是那女人的克星!」 碎玉也笑道:「这可不,想不到傅侧妃那般硬气的人也有吓晕的时候。」 「笑什么,本王是否也能凑个趣?」 门口响起清琅的男子声音,碎玉连忙低着头退出去了。钰谙瞧他一袭祥云金绣紫衣,头戴碧玉冠,这一身倒显得分外的华贵俊美。 「笑什么?」男子到了她的身后,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肩头。 「没笑什么。」钰谙敛了笑容,瞥了他一眼:「王爷今日不上朝了?」 「嗯。」她坐着太师椅上,偏上他也要来挤,明明对面还有椅子凳子。 钰谙有些生气,推了他一把,他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自个坐了上去。 钰谙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要去找别的椅子,他却扯着她的手,一个用力,便让她跌在他的腿上,硬是将她箍在怀中。 「这椅子分明能坐两个人,怎么,王妃总想离本王远远的?」 钰谙腹诽,叠坐也叫坐? 他环着她嗅着她的体香,抬眼望向窗外:「瞧,合欢花开了。」 钰谙抬眼看向窗外,高大的合欢树上,粉色的合欢花纷纷落下,合欢花近六月才开,这一开花,整个院落便漂浮着一股淡雅芬芳的花香。 他低头,手扶着她柔软的纤腰,唇瓣有意无意的划过她的脸颊,「谙谙,你的生辰快到了。」 钰谙心口一跳,他曾经说她十五岁生辰过了便圆房。 她垂了眼帘,这辈子她没打算动心动情,只想护着自己家人,同他做个相敬如宾的夫妻。他这样叫她,她听着别扭,「王爷还是叫妾身钰谙的好。」 「别叫王爷,叫我三郎。」他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粉嫩粉嫩的,就如同刚剥壳的鸡蛋,好吃。 v第二十四章 祈烨上头除了庆王,还有一个公主,他排行第三,小时便被叫三郎,封王之后便没人敢叫这个小名了。 钰谙撇撇嘴,没有作声。 男子蹙眉,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跨坐在腿上对着他。 「怎么不叫?」他扶着她的下巴,声音暗哑,两人靠的极近,鼻尖对鼻尖,气息相闻。 他定定的看着她的明眸,这眸子明明清澈若秋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眸子深不可见底,他一直都没弄明白眸子的主人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被他注视良久,钰谙垂下了眼帘,终于叫了一声:「三郎。」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双眼睛里,是否有三郎?」他低低的问。 钰谙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有。」 「还有谁?」 她坦然回答:「父亲,母亲,兄长。」 「还有呢?」他双手微微攥紧了她的肩,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告诉我,还有谁?」 她垂眸,半晌道:「没有了。」还能有谁?她还没瞧见哪个好儿郎便给他抬进了端王府。 他唇角微微翘起,薄唇擦过她的耳畔低语:「若是让我知道,这双眼里还有其他人,谙谙你猜,结果会如何?」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 「本王一定会将那个人找出来,碎尸万段!」他眼露寒芒。 钰谙轻轻的笑了。这没影的干醋吃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一脸肃然,盯着她的眼眸,道:「我说真的。」 钰谙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话。她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他硬是搂着她不放。 「别闹,听我说。」他环着她的纤腰,「淮河决堤,我要代表父皇去查看灾情,来去月余,怕是赶不上你的生辰了。」 钰谙微诧,淮河同西京距离遥远,一去一回路上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到了那头还得勘察问事,一个月都算是快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搁在手中,「打开看看。」 她一怔,这是……礼物? 打开锦盒,只见里头是一对精致的耳坠,精雕细琢的金兔抱着一轮碧绿的圆月,那圆月玲珑剔透,似绿非绿,带着一抹幽兰,不像玛瑙不像玉石。这做工这材质,着实是漂亮,但凡是女子瞧着都会挪不开眼睛。 「好美!」钰谙赞叹,「这圆月是什么做的?」 「这明月坠是用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制成,是本王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如今市面上的珠宝,便是以西域来的夜明珠最为贵重,小小一颗都价值连城,如今她手中竟有两颗。 从前的他总是忙于朝政,何时记得她的生辰?每到生辰时,不过是几个丫鬟陪着她吃一顿丰盛的,也就过了。可是如今…… 她定定看着手中璀璨无比的明月坠,一时怔忪,从前她盼着他陪她的时候,他不来,如今她心死如灰,他又来了? 「我给你戴上。」他拿起她手中的耳坠,小心翼翼的替她戴在耳上,垂着明月坠的女子,越发显得面若皎月,颜似朝霞。 「好看。」他在她耳畔低声说着,灼热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脸颊上,细密的吻着,最后含住了她的朱唇…… 钰谙的手无力的攀着他的肩膀,被他吻得浑身酥软,瘫软在他的怀中,他满意的看着女子绯红的脸颊,低头亲了亲她的下巴,道:「我不在的时候,多长点肉,回来时我要查验的。」说着,手在她的腰肢上轻轻捏了捏。 钰谙睨了他一眼,见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由得脸上又烧起来。 两个人正说话,外头有丫鬟禀告,说宫里头来人叫他过去。 祈烨只得放开她,「我去去就回。」 钰谙立即叫丫鬟们替他收拾行李。只没想到他这一去,到了半夜才回,没等到人她便睡着了。 夜里头感觉到一只手将她拢入怀中,她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便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被人闹醒了,睁开眼看到他衣冠齐整的伏在她身边,伸手轻捏她的下巴。 钰谙蓦地想起他今早要出发的,忙要掀被起来:「妾身给王爷送行。」 祈烨按住她,摸着她的头顶说:「天色还早,你不必起了,我这就走了。倘若呆在王府觉得闷,便回家呆些时日,或者叫你家里人陪着你到处走走。若是母后为难你……」他蹙了蹙眉,「能应付便应付,不能应付写信给我,我尽快赶回。」 钰谙心弦微微一颤,倒有几分感动。 「只一点,」他眼色微沉,「不许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钰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方才的感动都喂狗了。 外头响起七川的声音,出发的时辰要到了。 他狠狠吻了她一回,倏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去了。 v第二十五章 钰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心中竟荡起一丝离愁。此刻,她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坐起来,心底那抹离愁竟十分清晰,她才不会舍不得他,一定是被他感染的。他走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没人闹她,她逍遥快活的很,有什么可愁的。 祈烨上马车时,顿了顿,回头看时,王府大门口半个影子都没有出现。 虽然是他叫她别送的,可是……她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听话了? 「殿下,时辰到了该出发了。」七川小心翼翼提醒。 「罢了!」 祈烨磨了磨牙,跨上了马车。回来再找她算账! 芙蓉苑中傅玲珑正在梳妆,听说王爷一早就走了,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大吃了一惊。 「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说走就走,当我是什么?」傅玲珑气的双眼发红,直想摔镜子。 宝珠在一旁忙劝道:「主子,王爷在时咱们也不敢谋划什么。如今王爷不在,可不正是好时机?」 傅玲珑一怔,拍手笑道:「宝珠,你说的对啊!表哥在的时候,有人给这狐狸精撑腰,现在他不在了……咱们唱戏的时候可就到了!」 宝珠笑着替她绾发:「主子说的有理,如今王爷不在,而主子身后又有皇后娘娘,这样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狐狸便有九条尾巴,这次还怕拿不住它?」 傅玲珑听着心生欢喜,捡了妆奁盒中一枚宝石金雀钗:「小心思倒是挺灵光,赏你的。」宝珠大喜,接着金雀钗,一叠声的谢。 探听紫薇苑的丫鬟回来说那边正在收拾东西,王妃下午要回家探望,住上几日。 傅玲珑思忖着白钰谙是要安远侯府,随即写了一封信交给宝钿:「你回家一趟,将这封信亲自交到我兄长的手里。」 他的兄长傅瑜,西京的都指挥使,手握西京左右神策军,只要兄长伸出一根小指头,白钰谙的行踪手到擒来。待得捉到她的短儿,定叫姑母给她治一个大罪! 傅玲珑盘算的十分得意,扳倒了白钰谙,端王府就是她的天下。 听说女儿回门,昌平郡主欢喜的迎了出来,她拉着钰谙的手,细细问了端王府中的情况。钰谙自然不会将皇后和傅玲珑那些龌蹉事情告诉她,只拣些平安话说,听得昌平郡主心中高兴。听说女儿能在家中多住几日,她更是开心的合不拢嘴。 西苑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钰琴正在房里看着母亲苏姨娘绣花。她冷笑一声:「这才几日就回家住,莫不是王爷不中意,被人赶了出来?」 苏姨娘瞪了她一眼,道:「不要胡说。她走之前,你同她置气。如今她都嫁人了,你还同她置什么气?走出去都是姓白的,不管她得不得宠,端王妃的地位在那儿。你正是要寻个好婆家的时候,若得她提携,可比什么都强。」 白钰琴不服气道:「若说真要跟她沾着什么关系,除了那王妃之位,其他的我不稀罕!」若是能嫁个那个人,可不比什么豪门贵婿都强? 苏姨娘摇头叹气,自己娇惯的姑娘从来拎不起自己的位置,不过庶女罢了,真当人家端王看得起? 白钰琴不以为然,她虽是庶女,那也是侯府的庶女,怎的就不能入王府?一般王府侧妃多有两名,听闻府中已经入了一位侧妃,她进去可不正好占一个? 若是想进入端王府做个侧妃,恐怕还是得先哄好嫡姐再说。先前的委屈她先记着,若想成事,便得能屈能伸。 白钰琴自去厨房叫了厨娘做嫡姐爱吃的松子百合酥,端着往兰芝阁去了。 芝兰阁里头,昌平郡主跟钰谙说了话刚走。钰谙回头看着自己熟悉的屋子,心中觉得愉悦。碎玉端上来一盘桂花糕,她才拈了一块,却听到院子里头的脚步声传来。 「姐姐,我看你来了!」 她抬头,见白钰琴拎着食盒一脸笑容的走过来。 钰谙唇角微扬,搁下了桂花糕。这位庶妹脸皮极厚,从前那巴掌倒像是没挨过。 白钰琴将食盒搁在圆桌上,堆着笑道:「姐姐喝茶,配着这松子百合酥岂不是正好,一听说姐姐回来,我特地叫厨房里的厨娘做的呢。」 她亲亲热热的坐在她身边,亲手将装着点心的小茶盘端出来,捧到钰谙的跟前。 「有心了。」这的确是她爱吃的,钰谙眉眼缓和,伸手拿了一个,对身边碎玉道:「你也尝尝,倒是好些时候没吃过府里头的这酥了。」 碎玉笑着也拿了一个:「可不是,若论这松子百合酥,还是侯府里做的更合口味。」 钰琴见她高兴,心中欢喜,也坐在圆桌旁陪着她一起吃,说几句闲话。 「上回是妹妹说错话了,怪不得姐姐教训,如今姐姐可还生妹妹的气?」她一脸真诚道。 钰谙淡笑:「一家人,有甚么可计较的。」 所谓凤凰不落无宝之地,庶妹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清楚,若没什么谋求,她懒得费这心思。左右没事,倒要瞧瞧庶妹今儿打的什么主意。 白钰琴觉得时机到了,问道:「听闻王府里头那位傅侧妃乃是皇后的侄女,可是好生厉害?」 钰谙微微抬眸,倒有几分诧异:「你倒是打听的清楚?」 白钰琴一脸关切道:「事关姐姐,如何能不关心?想那傅家权势滔天,傅侧妃有皇后娘娘在背后撑腰,妹妹真担心姐姐一个人在王府里被人欺负算计。端王府往后再进些良娣良媛美人的,若是那些美人合起来算计姐姐,姐姐如何应付的来?你在王府深宅内院的,咱们家人在侯府,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姐姐的处境,真真让人担忧呢!」 钰谙看着她,觉得这话有几分意思了,话里话外都是在替她打算呢。她蹙了蹙眉,叹了一声气:「可不是这个理儿,我一个人自是孤掌难鸣。照妹妹的话,有什么解法?」 白钰琴看她脸色未变,心里得意,继续说:「这事儿其实不难解,若是姐姐身边有个自己人可不方便许多?俗话说的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若是妹妹也进了王府后宅,咱们姐妹齐心,定能牢牢的把住王府。古时候嫡女出嫁,多有以庶女为媵的先例。若是姐姐跟王爷提一句,王爷必定无有不允的。」 钰谙眼眸微凉,上下扫视着她,嘴角缓缓的浮起了一丝冷笑,搁下了手中的松子百合糕。这百合糕再好吃,她现在也没甚心情吃了。 「说了半天,原来是妹妹想进王府呀。想进去,直接说嘛,何必兜这么大圈子。正如你说的,我乃是端王府正妃,掌管一府庶务,替王爷纳个美人这种事,倒是还能自己做个主。」 白钰琴心中一跳,不由得大喜:「姐姐的意思是……可以让我进去?倘若我进去,一定尽心竭力帮着姐姐……」 碎玉在旁边急了,这钰琴姑娘真是扎人心,主子才出嫁多久就打起了姐夫的主意,真真是恶心人,她眼见着主子竟有答应的意思,连连在一旁干咳。可是主子竟像是没听到似的,不由得心中焦虑。 v第二十六章 「不过……」钰谙话锋一转。 碎玉的暗示钰谙自然听到了,她没有理会,反倒笑着对庶妹道:「王府位份,从侧妃到良娣,再良媛到昭训,后有美人、良人各有等级。你若是进去,打算做个美人还是良人?」 白钰琴一愣,脸上微红,没想到嫡姐一开口便拿出了末等的美人良人羞辱自己,心中暗恼,忍着恼怒恳切道:「姐姐,妹妹一心为你着想,姐姐可别开这等玩笑。若姐姐真想有个帮手,王府的侧妃位份可不是正好?」 碎玉在一旁冷眼瞧着,心里骂了一句,恬不知耻! 钰谙拿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哦,原来是你是想做侧妃啊……」 白钰琴点头:「若是姐姐能够答应,妹妹将来便是赴汤蹈火……」 「你觉得你配吗?」钰谙「砰」的一声搁下了茶杯,冷笑着看她,「端王何等身份?便是侧妃,那也得是嫡女出身。傅侧妃是傅家嫡女,皇后的亲侄女,神策军都指挥使的妹妹,这样的出身也不过是一个侧妃。你一个庶女,想跟她平起平坐?你不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 碎玉忍不住笑了,她就知道她家的主子可不是能让人糊弄的糊涂虫。 「庶女」两个字直接戳了白钰琴的心窝子,她脸上如同火烧。她算是看出来了,说什么让她进王府,根本就是戏耍她,嫡姐从头到尾都没上她的套。岂止是侧妃,恐怕连个王府侍妾都不会有她的份儿! 她倏然站起来,愤怒道:「姐姐,我诚心诚意为了你着想!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钰谙冷冷看着她:「狗咬吕洞宾?凭你也敢骂本王妃?我倒想叫人评评,嫡姐出嫁不到一个月,庶妹就开始打起了姐夫的主意,你说给别人听听,到底哪个是狗?眼瞅着你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肚子里装的都是狼心狗肺呢!」 白钰琴一下子跳起来,也顾不得姑娘家的仪态,叉着腰叫道:「白钰谙,你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都是侯府的姑娘,我不过是投错了肚皮,早晚有一天,我会叫你知道,我比你强,嫁的比你好!」 钰谙「噗嗤」一声笑了,站起身,扬起下巴轻轻道:「我的庶妹,你别忙着跳脚。你该清楚,今日之端王是个什么身份,到了那日,我身居高位,你不过一个庶人,你注定这辈子都要仰望我。我的庶妹,你注定这辈子都别想越过我去,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碎玉在旁听着也是自豪,天下之大,恐怕无一个女子嫁的比主子更好了。 白钰琴瞪着眼咬着牙看着她那张清贵而又骄傲的脸,紧紧攥着手心。她突然意识到嫡姐说的竟然是对的,如今的嫡姐已经站在制高点,倘若想嫁的比她好恐怕比登天还难。 想着日后还要跪她,白钰琴气的尖叫一声,跺了脚,转身气急败坏飞也似的离去。 「钰琴姑娘怕是气疯了呢。」碎玉捂着嘴笑道。 钰谙冷笑不语,瞧着桌上剩下的大半碟子松子百合糕,她只觉得碍眼。 「主子,这点心拿去扔了吧。」碎玉知道她的心思,忙收拾了糕点。 「虽瞧着碍眼,到底是府里的东西,拿出去赏了外头的花子吧。」说罢,她起身去了小书房。 碎玉点了头,拿着东西到了院子口,抬眼瞧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扶着丫鬟朝这边过来,不由得脸上露出喜色。 来的正是萧含烟,碎玉笑着将她迎进来。 钰谙抬眼见着她进来,过来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道:「你来的可真及时,我才撵了一只癞皮狗儿,正闲得慌呢,你就来了。」 萧含烟方才瞧着白钰琴气冲冲的跟她擦肩而过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知道是在这儿吃瘪了。 她笑了笑:「你啊,这般厉害,那狗儿怕是再不敢上门了。」 钰谙哈哈一笑,道:「谁稀罕她。只要嫂子上门即可。」 萧含烟听了红了脸嗔了她一眼。她如今的身份已经是白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昌平郡主早已看中她做儿媳,上次白承安瞧见她亦是一见倾心。白承安已经过了二十,这次回来昌平郡主打算替他操办婚礼,便跟他提起求娶萧含烟,白承安点了头。白家同萧家本是世交,昌平郡主亲自上门提亲,白家无有不允的。如今只待两个月后的中秋佳节便要进门了。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萧含烟瞧见钰谙耳上戴着的坠子,不由得惊讶道:「你耳上的可是明月坠?」 钰谙轻笑:「你倒是识货。」别人都没瞧出来,唯独被她这眼贼的瞧出来了。 萧含烟别有深意的笑道:「我怎会不认识?我家中原先也藏着夜明珠数颗,我也见过,那算是家中的宝贝了。如今你耳朵上明晃晃的缀着这两颗可不都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么?没想到端王看着清冷,宠妻倒是一等一。」 钰谙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啐了她一口:「宠什么妻?我才不稀罕他宠不宠。」 萧含烟笑而不语,自是得了宠爱的女子才会这般说。端王如此宠爱她,她自替她高兴。 两个又闲话了几句,吃了点糕点,正好都有空,趁着天气还算清爽,便约了明日去灵山寺拜佛祈愿。 昌平郡主听说女儿和未来儿媳要去灵山寺,特地叫儿子白承安骑马亲自护送她过去。 一大早的,白承安头束银冠,身着天青色圆领玉带锦袍,骑着绛色高头大马,早已等在门口了。 钰谙瞧着他这鲜衣怒马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兄长今日真是气宇轩昂如天神下凡,萧姐姐瞧见了定然高兴。」 白承安以手握拳在唇前不自在的干咳一声,笑道:「就你会促狭人,快些上车吧,咱们还得去萧家同他们会合,再晚怕太阳出来上山就热了。」 钰谙知道兄长面皮薄禁不住她打趣,便笑着提裙上了马车。他们一行人不过五个人,白承安带了两个小厮,马车上随行的只有碎玉。 萧国公府邸门前,早已有车马在那边等着,那人瞧见白承安骑马带着马车过来,便也翻身上马,笑道:「你也来了,正好!」 钰谙听着声音有几分耳熟,掀开帘子一看,便瞧见那骑在白马上的人,头束玉冠,身着银色云纹月白锦袍,修眉星眸,容貌清雅风姿颀秀,正是萧含烟的兄长萧潜。 她掀帘时,萧潜正好看过来,看到她时怔了一下。原先见她时,她梳着双鬟乌发垂肩,如今再见却已经是发髻绾起嫁作人妇。唯一不变的是,同从前一样娇若春花楚楚动人。 「萧大哥好。」 萧潜怔忪过后,忙拱手道:「端王妃好。」钰谙笑着点点头。 萧含烟在马车里也掀开帘子,偷偷瞧了白承安一眼,见他看过来,羞涩的放下了帘子。 钰谙将含烟叫到自己马车中来,两人也好沿路看看风景聊聊天。 v第二十七章 灵山寺在半山上,到了山下马车便不能上去。留了车子在山下,换了竹轿上山。 山寺清雅,今日来的人不多,几人拜佛之后,在寺中吃了午饭,便在周围游览。 难得这样独处的好机会,钰谙自然得给兄长和萧含烟留点空间。她来时见着寺庙后面有一个清雅的竹园,便带了碎玉过去看看。 进了竹园,只听的一阵山风吹来,竹叶萧萧,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此时此刻,他恐怕在赶往淮河的路上。 碎玉将带来的小茶炉摆在竹林的石桌上,摆了一个八宝果子盒,就地烹起了清茶。 「王妃喜欢看竹?」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钰谙转头看去,来的是萧潜,不由得唇角弯起一道弧度。她猜到他肯定要过来的,兄长陪着萧姐姐说话,她带着碎玉到了左边,他定然不放心肯定要过来看看的。 萧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见她头梳倭堕髻,斜插翠玉簪,眉间几点桃花钿,身着一件玉色绣金芙蓉春衫,下面烟霞撒金堆花长裙,挽着一道茜红披帛,以这翠绿竹叶为背景,不知道的,真以为是仙子下凡,叫人挪不开眼。 「这里的竹子好,不像栽在深宅大院里的,毫无气势可言。」钰谙说着坐下,抿唇笑道:「萧大哥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萧潜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碎玉扇着小炉,不一会儿水沸了,泡上了碧螺春,送到了两个人跟前。 「好茶!」萧潜不由得赞道。对着美景美人,这一刻,连茶的味道都动人起来。 他曾经有意向她提亲,只是当时她年纪尚小他又在神策军中正是军务繁忙之时,本想等两年再说,谁料再回头时她竟已经成了端王妃。心上人嫁了人,新郎却不是他,这其中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嫁人那日他没有上门吃喜酒,只杂在人群中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再次见到她,他心绪复杂。 钰谙对碎玉道:「你且在门口守着,我同萧大哥说几句话。」 碎玉吃了一惊,这竹园僻静,孤男寡女的,一个是未婚的公子一个是已婚的少妇,若是叫人看见了,该如何议论?但她素知自家姑娘是个做事有分寸的,犹疑了几秒,还是退了下去 。 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这一刻只听到竹叶沙沙之声,萧潜心中一紧,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抬眼看向钰谙,她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女子不紧不慢,缓启朱唇,道:「过几日萧大哥是否要参加一场马球赛?」 萧潜有些吃惊:「你知道?」 钰谙微微一笑:「我听兄长提起。」 他如今任职神策军左军中郎将,过几日的马球赛乃是西京一年一度的盛事,不少王孙公子都要参加,神策军中军官多是贵胄子弟,参加的也不少,他也不例外。 「我劝萧大哥还是不参加的好。」 萧潜不解,「为何?」不过是一场比赛,他想不出不参加的理由。 钰谙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翠玉杯,轻轻叹了一口气:「萧大哥,我只问你的顶头上司是谁?」 萧潜蹙了蹙眉,道:「傅瑜。」 「萧家同我白家本是世交,如今又结为姻亲。自打我成了端王妃,傅玲珑成了侧妃,傅家和白家的梁子便结下了。」 萧潜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便明白了几分:「你的意思是……」 钰谙点头:「过几日的马球赛中,多有神策军的军将参加,以傅瑜的为人,你觉得他会怎么做?我只是替你担心罢了。」 上辈子,正是这场马球赛,让萧家遭了池鱼之殃。这本是傅家和白家的恩怨,她当时万没想到会把萧潜也牵扯进去。借着马球赛,傅瑜安排了几个手下围攻萧潜,萧潜落马摔断了腿,自此便残了,一辈子都离不开轮椅。 她前几日便想起了此事,匆忙的回了家。她叫人去萧家传了消息,萧含烟才来得那么快,知道萧潜正在家中,她便跟萧含烟约了灵山寺之行。她料到萧潜会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当面提醒萧潜马球赛之事。马球赛上,傅瑜绝对不会放过萧潜。 萧潜垂眸沉思。自打钰谙嫁了端王,白家便是端王名正言顺的亲家,抢了傅家的地位和前程,若说傅瑜那厮不记恨,他都不相信。 傅瑜何等人,位高权重心狠手辣。如今在他的眼里,萧家跟白家如同一家人,而自己正好在神策军中,对付自己岂不是手到擒来?马球大赛本就容易出意外,倘若因比赛堕马,根本没人会认为是傅瑜故意安排的,神不知鬼不觉便铲除了一个异己。 萧潜想通了这其中关节,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怎么竟没想到呢? 「多谢妹妹提醒。」萧潜举杯向她致谢。 钰谙轻笑,她就知道萧潜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想必萧大哥心里清楚,日后该如何行事了。」 萧潜点头,深深看她一眼,道:「妹妹在王府中也要当心才是。」 钰谙弯唇,道:「白萧两家,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大哥放心,于这件事上,我自有筹谋。」 萧潜诧异的看着她,她眼底透出的自信和心机,竟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碎玉在园子门口看着,并未有人过来,这时听到里头主子在叫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可算是谈完了。 她才往里头走两步,却觉得一个黑影仿似从头顶掠过去,不由得心头一跳,再抬眼时,哪里有半个鬼影子。 她揉了揉眼睛,难道是她看差了?或者是个大鸟飞过去也说不定。 一阵风起,竹叶潇潇落下,几片翠绿的竹叶落在女子的肩头,萧潜立在她的身后,抬起手,本想替她拈起那几片竹叶,可是手到了半空却又停住了。 她如今贵为端王妃,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显得过于亲昵了,他不得不避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头梳双鬟的小丫头了。想到此,他缓缓垂下了手臂。 钰谙正好转头,见他怔怔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疑惑:「萧大哥,是有什么话要说?」 萧潜心中一动,低低道:「钰谙妹妹,如果……你没嫁端王,我上门提亲,你……」 v第二十八章 钰谙垂了眼眸,打断了他的话:「萧大哥,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你是聪明人,又怎会不明白?天色晚了,咱们还是出去吧。」 说罢,她转头向前走去,碎玉已收拾好了小炉也快步跟着去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萧潜终于抬起了沉重的脚步,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是啊,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所以,他和她也本没什么缘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会不明白,竟然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钰谙走了一程,顿了一下,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便知道他跟过来了。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萧潜是个好男儿,倘若她未嫁人,自然会将他列为可选对象之一。只是她若是说了实话,平白给了他一场空欢喜,这又何必?与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不留半分希望。 寺庙门口两人正好碰见出来的白承安和萧含烟,两个人正准备去竹园找他们。 钰谙瞧着自家大哥一脸喜色,萧含烟亦是娇羞欢喜,两个人该是谈的很愉快。 下山时,萧含烟发觉大哥萧潜一路沉默,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原先也隐约知道大哥的心思,如今这样子怕是跟钰谙说了什么又碰了一鼻子灰。不过她并没有出言宽慰,这种事她不想戳破,唯有时间能解决一切。 到了家里,钰谙打算先往母亲房里坐坐,经过一处假山时,却听到假山后的亭子上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听到说话的正是白钰琴和苏姨娘。 「如今郡主要做主替你定亲了,你倒是跟娘说说,那提亲的几个,你到底中意谁?你说出来,娘也好去跟郡主说一声啊。」 白钰琴恼火道:「娘,我不想嫁,我才刚到十五呢,那么着急干什么?」 钰谙听着冷笑,西京贵女到了十五,多半都会定亲,她居然还嫌小?怕是还惦记着她姐夫吧? 苏姨娘有些生气:「十五岁哪里小了?你姐姐比你大一点,不也是十五出嫁的吗?我瞧着,你若是不想嫁高门庶子,那吏部侍郎家的儿子可是嫡子,你进去做正房挺好的。你看如何?还有那太师家的七郎也不错,虽然是庶子,却长得好也聪明,前程可观。」 白钰琴翻着白眼叫道:「不要不要不要!什么侍郎、太师的,我是庶女,可我也是侯府的庶女啊!娘,我告诉你,这些没有爵位的,我一个都不想嫁!」 钰谙听着冷笑,这庶妹的心可真高啊。她这般挑三拣四的,自然是高不成低不就,如此下去,还真就不用嫁了。庶妹所想她清楚很,想赖上端王府,做梦! 她懒得再听,转了弯从小道直接去了母亲的东苑。 母亲正在房里看着庚帖,正是来给钰琴提亲的几位西京公子的。 昌平郡主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瞧见女儿过来,便招了手:「如今你大哥婚事也定下来了,就剩钰琴一个,我琢磨着最近就给她定亲。这几个我都觉得不错,你看哪个好?」 钰谙拿起了庚帖看了一遍,来提亲的也不过四五个,比起当初给她提亲的帖子数量那可是差远了。如今西京高门大户十分注重嫡庶,替嫡子求娶白钰琴的,门楣自然比侯府低。而跟侯府平齐的人家,也只会替庶子求娶。像白钰琴那样心比天高的家伙,能看上才怪了。 钰谙轻笑搁下了帖子:「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钰琴那性子,若想她嫁这些人,恐怕得绑上花轿呢。」 昌平郡主蹙了眉,自有一番郡主威严:「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便是不乐意,也由不得她!你只需帮我参详,选中了谁,便是谁!」 钰谙眼眸微转,道:「说起来,我倒是心目中有个人选,却不是这帖子中的人。」 昌平郡主有些诧异:「你说哪个?」 「正是父亲旗下副将白星河。」 「白星河?」昌平郡主愣了一下,「你说让她嫁给武将?」 钰谙一笑:「为何不能嫁给武将?白星河父母双亡,白姓还是父亲赐给他的,等同父亲的养子,将钰琴嫁给他,大家可不都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昌平郡主大为意外:「可是……他是寒门出身啊!」别说白钰琴了,就是她也拉不下这个面子。堂堂侯府庶女嫁给一个寒门子弟?说不过去。 钰谙按了按母亲的手:「母亲别忘了,寒门出身又如何?武将的功业都是沙场上挣来的,虽然他是寒门,但如今他是父亲旗下副将,将来便是将军、元帅,这不动如山的功勋,可比那些不可靠的纨绔子弟强多了。何况,倘若白星河成了我白家的女婿,日后对白家是莫大的助力。将来战场上,上场都是父子兵呢。」 昌平郡主听了这番话,心思便活络了,越想越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那些西京纨绔有什么用,说不定哪日便两面三刀了,哪有自己人可靠。若是侯爷将来身边有这样的助力,那也很好啊。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你说的有道理!」昌平郡主赞道,「这件事我便替钰琴定下来了。」 钰谙点头:「母亲睿智。」 她回到自己的兰芝阁时,朝霞如火,墙头蔷薇已经爬满院。 定定的看着如火如荼绽放的花儿,她的唇角悄然扬起。庶妹若是知道这个定亲消息,反应一定会很有趣吧。 上辈子庶妹攀不上端王府,后来还是嫁给了一个西京纨绔,因那纨绔眠花宿柳,她没少怄气,那纨绔又赌钱喝酒,还拿了她的嫁妆去赌,以至于她每次回娘家都要抠摸不少钱填补自己。后来那纨绔出事进了大理寺,她婆家又来求侯府救人。父亲虽然不想管她家那破事,但是毕竟庶妹到底是安远侯府出去的女儿,他不得不管,后来总算将人捞出来了,那家人却不知感激。父亲出事后,那家人偏生还恬不知耻的落井下石。总之,这庶妹嫁出去了依旧是个大麻烦。 这辈子,她可得好好的替她改改运了。她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出该把这个大麻烦扔给谁。 白星河一直都对父亲忠心耿耿,成了白家的女婿,只会更加替白家着想。 那人不只是个武夫而已,他有勇有谋心机深沉。钰谙记得当初他独自带领五千人独自驻守嘉林关,挡住了五万的胡虏。这样一个人,会驯服不了白钰琴那种刁蛮大小姐? 她觉得拉拢白星河,十分有必要,将来战场之上必定会成为父兄的一大助力。只是打心底她对白星河还真有点愧疚,毕竟丢了个大麻烦给他。 她记得没错的话,不出几个月,白星河便要被派往西南做指挥使,白钰琴会跟着他一起去,西南艰苦,那种日子对于白钰琴来说一定会很新鲜的。 钰谙轻笑,摘下了一朵娇嫩的蔷薇花瓣,轻轻的捻着。我的庶妹,到了西南,你就好生的磨磋磨磋吧。倘若你能生龙活虎的回来,我一定替你接风洗尘。 她正转身往屋里去,却听到一人嘶声大叫,冲到了院子门口,双手叉腰怒目圆瞪:「白钰谙,我跟你拼了!」 看门的两个婆子一瞧势头不好,这三姑娘简直是拼命的架势,急忙过来将她拦住:「钰琴姑娘,你做什么?!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白钰谙,我跟你已经没话好说了!你自己嫁的好也就罢了,你凭什么把我往死里踩!今儿,咱们谁都甭活了!我跟你拼了,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的!」说着硬是要冲进来跟她厮打,偏生被两个粗壮婆子拦住,其他丫鬟见着也过来拦她,生生的将她困在了中间。 钰谙瞅着白钰琴这样,简直是个农家悍妇,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仪态。庶妹应该是听说嫁白星河的才找过来的,这反应,还真真是有趣呢。 v第二十九章 她唇角微弯,缓缓走到白钰琴的跟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打的白钰琴一脸怔忪,这下反倒是熄了声不闹腾了。 钰谙扬起下巴,眼眸冰凉,缓缓道:「白钰琴,你可别忘了,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只是你的嫡姐,还是端王妃,连父亲都不敢这样对我,你凭什么?你敢对本王妃说这些话,怕是活腻了!」 白钰琴脸上火辣辣的疼,反应过来时,一股脑的委屈都涌了上来,涕泪齐下,哭道:「我就是不想活了,你如今这般算计我,算什么嫡姐!你本就是嫁出去的姑娘,你没资格管我的婚事!」 钰谙冷笑,她还未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她没资格管你,本郡主有没有资格啊?!」 抬头一看,母亲昌平郡主来了,后头还跟着火急火燎的苏姨娘。 昌平郡主蹙着眉心到了白钰琴的跟前,对几个婆子道:「放了她,让她闹!我倒要看看,她还想怎么闹法!」 她是郡主出身又是当家主母,自有威严气度,她一发火,白钰琴立即垂了头熄了声,大气不敢出。 苏姨娘跑过来一把攥住女儿,在她身上拍了几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闹到王妃跟前来!你是什么身份,竟忘了吗?」 「娘……他们让我嫁给寒门子弟,原先跟本没这么个人,若不是她从中使坏,怎么会让女儿沦落到嫁给这种人……」她委屈巴巴的抱着母亲的手臂哭,看的苏姨娘满眼的心疼。 「混账!」昌平郡主怒了,「什么叫这种人?星河是你父亲的爱将,才下来的旨意,将要赴任西南的渝州指挥使,正三品的官阶,哪里就委屈你了?再混说,别怪本郡主动用家法!」 「西南……」钰琴一听面如死灰,死命的攥着母亲的手,「娘,你替我说说话啊,我不去西南……」 女儿远嫁,又是嫁到西南那种蛮荒之地,苏姨娘心中一阵心疼,转头祈求的看着昌平郡主:「郡主,可不可以……」 「此事我已经跟星河说了,他亦是同意了,如今婚事算是定下来了,没得更改。」昌平郡主嫌弃的看了白钰琴一眼:「来人,把三姑娘拉回去关进房里,不许再放出来闹她姐姐,五日之后,乖乖的给我上花轿!」 苏姨娘这么听着,也晓得这事儿已经没法子转寰了,只有心中叹气。不过转念想到白星河算是侯爷的养子,背后侯府将来必定前程不错,也算是好事吧。 白钰琴吵嚷着被人拉下去了,苏姨娘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娘俩,昌平郡主拉着钰谙的手柔声道:「她没吵着你吧?都怪我原先管教不严,竟养出这么个忤逆的混账!」 钰谙轻笑:「母亲不要自责,等她去了西南,自会渐渐懂事。」 昌平郡主笑了:「可不是,听闻那西南渝州艰苦卓绝,这丫头,也是时候该吃些苦头了!」 钰谙扬唇点头。 白钰琴是最晚定亲的一个,因为白星河要赴任渝州,时间紧急,婚事也办的急,不到五日便要送上花轿。白星河没有父母,一切婚礼事宜都是郡主和苏姨娘在操持。 白星河在西京置办了一个大宅子,安远侯是他的上司养父亦是恩师,将女儿嫁给他他自然不能推辞。 他早听闻二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只是已嫁了端王。三姑娘听说有些任性,郡主跟他提起这门亲时字里行间也透露了一些,大意是要他好生调.教。 再两日就要上花轿,可是三姑娘还是吵闹不休,昌平郡主让他过来瞧瞧。 房门外有两个婆子守着,见他过来急忙行礼。 「郡主让我过来看看她。」 婆子急忙点头,开了门。 「砰!」门还没开,一样东西迎面掷过来,白星河一闪,那东西「啪」的一声落下碎了一地,原来是个白瓷杯。 白钰琴横眉竖眼,嚷道:「我不嫁,我说什么不嫁给那个寒门子!」 她本以为是丫鬟婆子之类的,没想到一抬眼竟看到一个男人进来,不由得怔住。 这男人年纪二十三四,身着天青色锦袍,长得高大威武,五官轮廓分明,俊朗之中带着一丝儒雅。 「在下白星河。」 白钰琴听了,不由得心里一跳,撇了脸,恼道:「你来做什么?反正我不嫁你就是了!你若是有男人的血性,就去我爹跟前将这婚事辞了!」 白星河冷笑一声,定定看着她:「这就是侯门的千金,我真是高看你了?」 白钰琴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白星河朗朗道:「侯爷身经百战才得如此功勋,生下来的女儿却只认得高门寒门,真是叫人发笑。你若是读过史书,怎不知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本朝科举,已是不分寒门高门,只要有才便可上位。沙场之上,更不用说,都是拿性命拼来的战功,敌人不会因为你是高门放过你。我虽是寒门出身,得侯爷提携,如今官任三品指挥使,自认并不辱没你的身份。你如此吵闹,大家风范全失,若不是因为侯爷的恩情,你以为我当真愿意娶你?」 白钰琴打小娇惯,如今被一个年轻男子当着面如此教训,只觉得脸上滚烫颜面全无,可是偏偏他口才又好,这番话她竟无力反驳。 白星河看她不做声,又道:「你我三书六礼已过,夫妻名分已定,你现在吵闹还有何用?难道可以继续回去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倘若你真心不愿同我在一起,也很容易。前往渝州的路上,我便同你和离,一纸放妻书,送你回西京,你我从此再无干系。你看如何?」 白钰琴张了张嘴,呆呆看着他,「这个……」 她之前只想着吵闹,怎的竟没想到这些?她便是再闹,名义上也已是他的妻子。现在想想好歹他是个三品指挥使,又长得相貌堂堂,嫁给他总好过一成婚就和离。要是真的和离,以后岂不是只能给人当继室,找个比他的强的更是难上加难。 白星河摇了摇头,虽然刁蛮,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他已看出她绝不敢和离。他也没点破,只是道:「你若想好了,随时告诉我,和离书我回去便拟。」 他转身往外走去,急的白钰琴大叫:「别……别拟啊……我嫁你,嫁你就是……」 白星河回头看她,唇角微扬:「那么,三姑娘可愿意好生的上轿?」 白钰琴见他微笑时更显英俊,不由得红了脸,咬着唇呐呐道:「我……我上就是了……」 听说白星河见了钰琴之后,她就开始乖乖梳妆打扮了,钰谙有些意外。果真是一物降一物,白星河果然如她所想甚为聪明。以后有此人管着,庶妹便是再多幺蛾子也不用担心了。 钰琴出嫁,安远侯军中来了不少人,又有旧识同僚,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婚礼,白钰琴乖乖的上了花轿,送去了白星河在西京的大宅。不两日,便听说白星河整顿兵马,带着妻子钰琴,赶往西南赴任了。 v第三十章 芝兰阁里,碎玉道:「没了三姑娘闹腾,这家里头倒是清净了许多。」 钰谙拈起一枚榛子搁在嘴里:「怎的,你还想那个闹药不成?」 碎玉忙笑:「主子可别这么说,奴婢也是个爱清净的人。」 两人相对大笑。没了白钰琴,果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都指挥使府中。 近卫呈上了明日马球大赛上的名单。 座上男子看过名单,不由得蹙眉,问:「怎没有萧潜的名字?」 近卫答道:「大人,属下听说昨日萧潜训练的时候伤了腿,因此没法参加马球赛,临时换了一个人。」 男子双眸微眯,冷冷扬起唇角:「这萧潜莫不是猜到了什么?倒是枉费了本督的一番安排。」 转眼便是马球大赛,钰谙本没打算去看,见萧含烟十分有兴致,便陪着嫂子一起去瞧瞧。 大赛是西京里的盛事,参赛的多是王孙公子,西京贵女们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挑夫婿的好机会,早早的便备了青纱凉棚和时鲜果子,单等比赛开锣。钰谙陪着萧含烟吃着六月里才熟的樱桃,晓得她端王妃的身份,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来向她见礼。 钰谙见了一茬,才得安静,却见对面傅家的凉棚中,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紫衣女子。那身影她自然是认识的,正是傅玲珑。 「真没规矩!」碎玉在一旁愤愤道,「见着王妃在此,竟能装作没看见,也不晓得过来见礼。」 钰谙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那人要是懂规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赛事开始时,钰谙要去登东,只带着碎玉往茅房去了。 这球场原本是皇家一处林苑,能进来的都是达官贵胄,有邀请函的,因此除却门口守卫森严,里头防卫则较为松散。沿着一条鹅卵石小道,钰谙扶着碎玉的手慢慢走着,两边蔷薇花开一片姹紫嫣红,风景独好。 众人都忙着看球赛,周遭鸟儿轻鸣十分清静。从茅房出来,瞧见一处爬满青藤的亭子甚为荫凉,钰谙便打算过去坐一坐。 「姑娘,那边有紫葡萄呢,奴婢去摘些来,新鲜的也好解渴。」钰谙点了头,碎玉去摘葡萄,她径直往亭子去。 才走几步,斜刺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子拦住了去路,「白姑娘!」 钰谙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五官端正但油头粉面,脸儿红红像是吃过了酒,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看着讨厌。 男子凑上来满脸谄笑道:「白姑娘怎的不记得我了?我是永乐伯家的世子赵荀啊!上回萧国公家宴席,咱们还见过呢。」 永乐伯家的世子风流好色,这名声她是听过的,不由得蹙了眉:「白姑娘?你怎不知我早已嫁了端王,如今已是端王妃了。」 她哪里还有心情乘凉,脚尖一转打算回去,赵荀跨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急什么?端王妃如何白姑娘又如何?我可是晓得你的心事。」 钰谙倒是愣了一下,「我的心事?」 赵荀挤眉弄眼道:「端王出巡淮河,王妃必定心中寂寞,一定想找个可心人儿,不荒废了这青春年华。若是王妃有意,赵荀愿意……」 钰谙突然笑了,这位世子爷真真是有趣,他怎不知道端王是怎样的性子,竟然胆大包天的来调戏端王妃? 赵荀只觉得她这一笑叫他一颗心都融化了,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拥在怀中成其好事。他同几位西京贵妇也有些来往,素知这些女人嘴上矜持心里却是想的。今儿一早他听到有端王府的人悄悄告诉他说端王妃看上他了,他找着机会来逢她,如今见着真是佳人如玉,为着她一个他甘愿放弃其他的女人。 钰谙满眼温和的看着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赵荀心中一阵激动,忙凑了过去,他才靠近就见一道白光掠过,手臂一阵刺痛,一样东西「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落在地上的是他的一截袖子,他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深深血痕,血珠正往外冒呢。 「啊!」赵荀抱着手臂惨叫一声,「你疯了吗?」 钰谙握着七宝匕首咬着牙看着他:「疯的人是你!赵荀,你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来找死!」 碎玉捧着葡萄过来,瞧见这情景,唬得葡萄滚了一地,「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这登徒子居然胆大包天想调戏本王妃!」 碎玉一听气的七窍生烟,转头捡起一根木棍子对着赵荀一顿乱打。她是个丫鬟平时做事惯了,那赵荀虽然高大却是个没用的浮浪子弟,一时间被她揍的嗷嗷直叫。 傅玲珑带着丫鬟婆子匆匆赶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一副场景,她是来捉奸的。 她素知赵荀风流浪荡好色难缠,特意叫人借着端王妃的名头去挑逗他,她想着来的时候定然会瞧见两人拉拉扯扯,有婆子丫鬟见证,到了皇后跟前便有话说,趁着王爷不在将这女子往死里整治。 谁料一来竟看到竟是这种场面,她心道不好,急忙转头回去,背后女子却冰冷道:「傅侧妃来的好巧,既来了何不将热闹看完?」 傅玲珑心头一紧,硬着头皮回身道:「王妃说的哪里话,我来登东,瞧见这边喧哗便过来瞧瞧,却想不到看到王妃仗势欺人,这永乐伯世子虽然算不得多高的身份,只是这事传出去,怕是会让端王府叫人笑话。」 钰谙冷笑,她这是设套不成倒打一耙? 她叫碎玉别打了,对赵荀说:「我只问你,是不是姓傅的叫你来找我的?」 「来的人只说是端王府的,可是我认得傅家的人,那个人的确原先是在傅家做事的。傅家同端王府结亲,我只当他真的已是端王府的人了。」赵荀哭丧着脸道。 傅玲珑脸上刷白,怒道:「混账,傅家奴才那么多,奴才胡说八道,同我有什么关系?你可是亲眼着是我了?简直是不知所谓,挨打也是活该!我们走!」说罢,带着人一溜烟的跑了。 碎玉愤愤道:「这分明是傅侧妃的套儿,要不然她怎的跑的这么快?侧妃这番话,分明是在狡辩。」 钰谙心中冷笑,如今端王不在京中,这件事扯到皇后跟前,也只有息事宁人的份儿。不过,傅玲珑,你敢设计我?本王妃便叫你也尝尝被人设计的滋味。 她指着落在地上的一片衣袖,对赵荀说:「你说若是端王殿下回来,看到这片衣袖,他会做何感想?」 v第三十一章 「我错了,王妃饶命!」赵荀这时酒已被打醒了,晓得端王妃根本就对他没什么意思,他是被人给套路了。端王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性子的人,他便是不了解也有所耳闻。 「饶了你,也容易,你帮我做件事。」钰谙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 赵荀一愣,抬头瞧见女子笑,真是美的如同三月的春花,可是春花再美却是带着毒刺的,哪里碰的得? 「王妃让我做什么?」 钰谙在碎玉耳畔说了几句,叫碎玉把话悄悄传给赵荀。 赵荀听了,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我……我不做行不行?」 银白的匕首在她手中转了一圈,冰冷的指向他的脸:「不做?呵!本王妃现在在你脸上刻上一朵花,叫人都来瞻仰世子爷的盛世美颜……」 赵荀背心一阵抖,她背靠端王,岂是一个伯爵府惹得起的?便真在他脸上划朵花儿,自己老爹又敢说些什么?何况还是他骚扰在先。 他百般无奈,只得双手合拢求道:「姑奶奶,我做,我做还不行吗?」这些女人好可怕。 人都走了,一棵翠柏后面缓缓走出一人。他身着玄色绣金麒麟锦袍,腰束黑玉带身姿如竹,一双墨色修眉斜挑,桃花双眸让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风情,他薄唇紧抿,冷眼看着远去的身影。 方才他就站在这树下目睹了一切,他不屑对一个闺阁女子出手。这些龌蹉事妹妹要做,便让她自己做去。只是那女子抽出匕首的一瞬间,那种冷静和果断,着实令他惊艳。 他双手环胸,摸了摸下巴,娴雅温婉闻名的端王妃,竟是这样的性子?有趣! 通往淮河的驿道上,一行车马不紧不慢的行驶着,车队由带刀侍卫护持,成队的箱笼里装有朝廷拨给淮河受灾民众的赈灾银子,又有朝廷抚恤灾民的各项物件。 距离淮河大约还有一日行程,路过一个叫做翡县的地方,正好天色黑了,一行人便在驿站歇息。 驿丞张城早已接着消息,慌忙叫人打扫了驿站最好的房间,恭恭敬敬的迎接端王下车,偷眼看时只觉得这位王爷真真是龙姿凤章清贵逼人。 张城想着奉承王爷讨个前程,能弄到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了端王的房间里去了,心知那些东西王爷未必看得上。他正挖空心思想着有什么能叫王爷看得上的,这时,外头有人说献宝。 张城一喜,急忙叫那人进来,是个二十出头的憨实青年,穿着青衣,双手将一个红色木盒奉上。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有一方圆镜大小的翡翠,果然是晶莹剔透翠绿欲滴,真是个宝物! 「好东西!我带着你一起去献宝去!」这翡翠是他引见的,倘若有好处他也得分一杯羹。 祈烨此时正在小厅中喝茶,听到说献宝,便叫送进来。 青衣男子跪着呈上红木盒子,祈烨微微眯眼看那盒中玉璧,这翡翠玉璧倒是的确不错,他此次出行日久,这玉璧正好回去送给钰谙做个礼物。 张城在一旁瞧着王爷似乎满意,自个心里也高兴极了。 「王爷,这玉璧还有一处奇妙之处,小的需要亲自替王爷解说。」那青年道。 祈烨微微点头。 男子凑到跟前,举起木盒,道:「这玉璧在灯光之下,可显出凤凰影像,可不是一个大大的瑞兆?」 祈烨微抬头,看向那灯光照耀下的玉璧,果然隐隐绰绰竟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果然奇妙! 「王爷,这玉璧小人瞧着就是个无价之宝,一眼看着就觉得好……」 张城急忙来邀功,话音未落,见那青年突然从红木盒底抽出一把半尺长的利刃,一刀刺向端王的心窝…… 这个动作不过是眨眼之间,一旁的侍卫还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端王反手夺下了男子手中的利刃,一脚将男子踹到在地。 侍卫们反应过来,瞬间刀剑全都架上了男人的脖子,那男子便要咬毒自尽,七川眼疾手快抠出了他口中的毒丸。 「王爷,没事吧?」七川急问。 祈烨将手中的雪白利刃扔在地上,冷笑道:「想刺杀本王?有那么容易吗?」 张城双腿抖得如同筛糠,跪倒在地上哭道:「小的不知道啊,小的绝对不是这厮的同伙!」 祈烨凉凉看了他一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翡翠玉璧随着木盒落在地上,祈烨捡了起来,翡翠毫无损伤。他唇角微扬,刺客虽然可恶,玉璧倒是货真价实,女人总是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玩意,她一定喜欢。 刺客被关押在驿站的柴房之中,此人本是死士,无论怎么用刑拒不开口。七川过来禀告,祈烨斜倚在太师椅上盘玩着手中的玉璧,他扬唇淡笑,抬眼时乌眸如星:「本王告诉你怎么做。」 幽暗的柴房之中,透进几道月光,因受了折磨,被捆得如同粽子的男子疼痛难忍在地上打滚呻.吟着。 蓦地,隐约听到窸窣的响声,在黑夜中尤其清晰,男子停止了挣扎,静静的望着头顶。 有刀子拨开蓬草的声音,突然间一个黑影落了下来,男子怔怔的望着来人。 黑影蹲下身摘下了男子口里的布巾,低声道:「你别出声,我是庆王殿下派来搭救你的,这就带你走。」 男子本没指望活着,一听有救,不由得喜出望外,连连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黑暗中,那影子听了这话定定的望着他,一双亮湛湛的眸子在黑夜中放着冷光。 黑影没有动手救人,反倒冷哼一声:「王爷说的没错,真的是庆王!」 地上男子突然意识到什么,懊悔不已便要咬舌自尽,黑影迅速将布塞住了他的嘴,扯下了脸上的黑巾,打亮了火折子,火光照耀下,那人,豁然就是七川。 第二日一早,七川将打探来的结果报给祈烨,祈烨只是冷冷一笑,并未说话。他早就料到,如此心急又莽撞的行事作风,可不是像极了他的皇兄庆王殿下?他的好皇兄,就这么想他死么? 这刺客待他带回西京,看他怎么说。 v第三十二章 此刻,钰谙窝在母亲的怀中,任她给自己细细的梳头。她今日就要回端王府了,府中事多,她回家数日,耽误的时间已经算长的了,怕再不回去府中诸事积压,倒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玩忽职守。 更要紧的,有个人她得回去处置。 「我家谙谙过几日就十六了,只可惜这生辰却不能在家里过。娘叫人煮了长寿鸡汤面,一会给端过来。」 「嗯。」钰谙轻轻应声。母亲这一声谙谙,禁不住让她想起那日也叫她「谙谙」,只是叫的时候意味却全然不同。 他如今到了何处,在外头可还习惯?她情不自禁的会想起这些。 她坐起身来,看着母亲给自己梳的双环髻,一如当初在家时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女儿都嫁人了,不能再梳这样式了。」 昌平郡主叹了一声:「是啊,你嫁人了,娘也老了。」 钰谙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不老,若是娘想,现在生个弟弟都来得及。」 郡主被她这么一说,笑着啐了她一口:「没管教的,居然敢打趣你娘?」 这时碎玉将鸡汤长寿面送了进来,一阵香气扑鼻。 「好香!」钰谙道。 碎玉笑道:「这鸡汤是大清早夫人亲手熬的呢,奴婢可不敢居功。」 钰谙看向母亲,郡主只是笑而不语。 吃了面,钰谙便向母亲告辞了,郡主拉着她的手,满眼的不舍,「可惜你兄长出去办事了,又得几天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叫他去王府看你。」 钰谙点头。 郡主又叮嘱:「你可谨记,你虽然是正妃,但是皇家重皇嗣,往往是母凭子贵,你若是想将来站稳主母的位置,还得先生下嫡长子才行啊。」 听到母亲说这话,她不由得心中一痛,垂了眼眸点了点头:「女儿知道。」 「切记,抓紧机会,莫要让姓傅的超到你前头去了。」 钰谙心中叹了一口气,面对母亲的担忧,只能点头。 上了马车,碎玉瞧着王妃似有心事。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钰谙透过纱帘看着窗外变幻的风景,又想起了那个八年。倘若她这一世依旧是八年后才怀孕,这期间,她有什么理由阻止皇后塞美人进后宅?倘若这次她怀孕之后依旧难产,又该如何?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这一次对于怀孕她打心底怀着莫名的恐惧。 她揉了揉额角,缓缓合上了眼睛。 碎玉转头瞧着她,便是合着眼时,双眉也是蹙着的。到底是什么事,竟让王妃如此困扰呢? 钰谙回到端王府的时候,傅玲珑还没回来。她见王妃回娘家,左是没人管她,她也跟着回了娘家。她手头没掌王府庶务乐得轻松,如今还在傅家乐不思蜀。 李嬷嬷问:「王妃,要不要叫人通知傅侧妃回来?」 钰谙摇头轻笑:「不需要,有些事情,她在外头反倒容易知道。」 第二日,一个小道消息便在茶肆酒坊传开了。 如今民风开放,哪个守寡贵妇悄悄养着面首,或者哪家夫人跟哪个公子有些勾搭,这种男女事情往往传的最快。达官贵胄之家的风流韵事往往也最容易成为市井小民的饭后谈资。 「这事情,说来可真是有趣。那位永乐伯家的世子爷居然有端王府傅侧妃的香囊。」一个茶客兴致勃勃道。 「果真?」其他茶客立即围了上来,「那可是端王诶!那永乐伯家的世子爷真是找死啊!」 「岂止是找死?就是傅家的那位都督也不好惹呢。」 「哎哎哎,你们懂啥,想那傅侧妃一定是天香国色人间尤物,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这话落下,众人一阵哄笑。 「说不定,没过几日,就连这赵世子同傅侧妃的话本子都出来了呢!」 「哈哈……那可一定要买呀,如此风雅韵事真是让人羡慕,要是有机会,咱们也去会一位贵妇,大约才能知晓这其中滋味……」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几人正谈论时正好七八名军官模样的人策马经过,到了茶肆边,为首之人蓦地拉住了马缰,侧目看着议论的几人,冷飕飕道:「你们说的是傅家姑娘?」 几个茶客转头一看,见几人穿着神策军的服饰,为首之人身着绣金麒麟服尤显清贵,这神策军中,能穿绣金麒麟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傅都督了。几人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打着哆嗦。 「大人……大人……不敢……」 傅瑜面冷如铁,蓦地从腰间抽出长剑,一刀砍断茶亭的檐角,飞檐「啪」的一声落地,碎成了八块。 他冷声道:「你们若敢再多说一句,犹如此檐!」吓得有茶客连裤子都尿湿了。 傅玲珑在家中已经听到了传闻,气的浑身发抖。难怪今天上午她出去做客,那些女眷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该死的赵荀!谁同他苟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混账!」 王氏坐在厅中见女儿上窜下跳的,蹙眉道:「你也甭闹了,人都传说你给了那赵荀香囊,你到底是给了没有啊?」 v第三十三章 「我没有!」傅玲珑气的差点吐血,她只是叫赵荀去骚扰白钰谙,她给他香囊做什么? 王氏疑惑:「那就奇怪了,人都说那赵荀拿着你的香囊招摇过市,若没香囊,人都只当他胡说,可是有这香囊,便坐实了几分,这香囊他究竟是哪里来的?」 傅玲珑突然想起什么,恍然悟到:「我晓得是谁了!我晓得是谁了!一定是她!白钰谙!」她咬牙切齿。 这女人果然够狠,她叫人骚扰她,她居然倒打一耙反倒坏了她的名声。幸亏是王爷不在西京,若是这事情传到王爷耳中,她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 王氏也恼了,一掌拍在桌上:「这白家欺人太甚,抢了你正妃之位不说,如今倒泼屎到我们头上来了,让咱们傅家生生成了西京的笑柄!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是要按住那个该死的赵荀,绝不能容许他再这样招摇过市肆意造谣!」 她话音才落下,就见一个玄衣青年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方盒子,道:「如今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中伤傅家!」 说着将盒子搁在圆桌上,随手将一枚藕荷色香囊丢入傅玲珑怀中。 傅玲珑接着香囊,果然是她的,不由得心中大恼。这香囊她分明好生搁在芙蓉苑中,没想到那女人竟然给摸了出来。 她抬眼瞧见那盒子,不晓得这里又装着什么。好奇的打开盒子一看,吓得尖叫一声抛开。 「哥哥,什么鬼东西,血淋淋的!」傅玲珑使劲的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渍。 傅瑜冷冷道:「那是赵荀的手指。今日我斩了他两根手指,若是再混说,便将他整个右手掌斩下来!他这辈子,应该再也不想说出一个‘傅’字。」 傅玲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哥的行事风格她是晓得的,只是真瞧见这玩意,太可怕了些。 想着赵荀再不敢乱说,或许这流言能渐渐压下去,王氏拍了拍心口,长舒了一口气:「幸亏有我儿子能办事,不然可真的糟了。」 这时,丫鬟宝珠过来传话:「端王府有人过来,说王妃让您回去呢。」 傅玲珑大吃一惊,「她……她现在叫我回去?」 她心头一紧,这王府里,虽说她出身显赫,可是白钰谙到底是当家主母,她这个侧妃始终低了一头。姓白的现在这当儿叫她回去,怕是同这流言有关,肯定没好事! 饶是傅玲珑再不愿意,她也得回去,毕竟白钰谙才是端王府的正妃。 到了王府门口,便有清雪和流云两个丫鬟并四五个婆子在那里等着了,流云道:「王妃请侧妃去正厅一趟。」 傅玲珑心中一紧,恼火的撇撇嘴,这算什么,这些人看她跟看犯人似的,她又没做错什么,才不怕。 到了正厅,便见白钰谙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清淡的看着她。傅玲珑一时琢磨不出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傅玲珑行了一礼,便打算找个位子坐下说话,不想一看四周除了白钰谙的太师椅,其他的椅子竟然都撤了。 她脸色微变,道:「王妃叫妾身来,是何意思?竟连个座位都没有?」 白钰谙没有说话,倒是她身边的李嬷嬷开口了,李嬷嬷面色冷肃道:「侧妃犯了什么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竟还想要座位?」 傅玲珑一惊,忙道:「莫要听外头的传闻,我跟那赵荀并没有什么瓜葛!反倒有句话妾身要问问王妃,我那藕荷色香囊分明在芙蓉苑中,怎的会到了赵荀的手里?」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白钰谙,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 钰谙突然冷笑,一掌拍在紫檀小几上,斥道:「傅侧妃同赵荀的事情如今传的街知巷闻,我正要问你,你倒是反过来问我?想你恐怕不晓得,这端王府也有端王府的规矩!做错了事便要受罚,这规矩到了哪里都不会变!」 傅玲珑一惊,端王府的规矩?她曾经听说过端王府有家法,难道…… 「你……你要做什么……」她慌道。 钰谙轻笑:「且不说你有没有同赵荀苟且,光是这满街的传闻已经叫我们端王府丢尽了脸面,倘若不动用家法,王爷回来岂不是会责怪我这个做正妃的掌不住这个家!」 「白钰谙,你敢!」傅玲珑嘶声叫起来,「便是王爷在这里,也不会舍得打我!」 「你倒是看看我敢还是不敢?!」钰谙手一挥,立即有几个婆子过来按傅玲珑,宝珠和宝钿两个丫鬟一瞧见这架势,先是一呆,随即义愤填膺的上前打算护住主子,但是她们到底人单力薄,立即被两个丫鬟拉开。 两个婆子将傅玲珑狠狠按在地上跪着,傅玲珑兀自嘴里还在叫嚷:「白钰谙你好啊,你设套倒打一耙,居然还敢对我动用家法,要是我姑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绝没有好下场!」 钰谙眼底划过一道厉色,先前傅玲珑利用赵荀对她设的局,倘若那局成了,今日在傅后面前千刀万剐的人就变成了她。傅玲珑心思毒辣恨不得自己早死早让位,她是晓得的。倘若不是她悉心筹谋,现在置于砧板上任人鱼肉的何尝不是她?想到此,钰谙恼恨的眯起了眼睛。今日,她便要傅玲珑自食其果,尝尝王府家法的厉害。 「上家法!」钰谙一声令下,碎玉急忙去捧了家法过来,家法装在紫檀盒中,是一条蟠龙金丝鞭,这鞭子看着精致贵重,打在人的身上却是极为疼痛的。 傅玲珑看那鞭子,吓得浑身颤抖。 「脱去她的外袍,先打十鞭!」钰谙令碎玉代掌鞭刑。碎玉得令到了傅玲珑跟前。 两个婆子脱去了她的外袍,只剩下中衣,傅玲珑吓得脸色惨白,嘴上却不服输:「倘若我姑母知道,肯定不会同你甘休!」 钰谙冷笑:「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一鞭下去,傅玲珑惨叫如同杀鸡一般,就在第二鞭要打下的时候,突然四五个宫女拥簇着一个华贵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住手!」 钰谙抬眼,只见来的正是傅皇后,不由得扬唇,皇后娘娘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傅玲珑一见皇后来,急忙哭着抱住了皇后的腿:「姑母,姑母,这女人欺负我,你替我做主啊!」 傅皇后眼见着侄女背后的鞭痕,虽然此时还没有出血,可是也能想象到那衣服下面一定淤青。她心疼不已,想侄女从小身娇肉贵,何时受过这种苦楚? 她勃然大怒,双目圆瞪,斥道:「好一个端王妃,你的胆子倒是大啊!你真以为王爷不在了,你便能在这端王府作威作福么?」 钰谙过来给皇后见了个礼,柔声道:「母后说的哪里话,王爷离开之时将王府中馈交予妾身手中,倘若妾身不管这王府的事情,便也没人能管了。」 傅后被她这软钉子一噎,吞了一口气,恼道:「即便是你掌着王府,玲珑毕竟是侧妃,位份只比你低一点,她是身娇肉贵的千金,你竟然对她滥用私刑?如此蛮狠无理,你根本就不配掌着这端王府的中馈!」 v第三十四章 钰谙听着这话,傅后怕是想借着婆婆的身份摘了她主母的牌子呢。 她心里哂笑了一下,向皇后解释道:「母后有所不知,如今傅侧妃同永乐伯世子赵荀的风流韵事已经传的整个西京街知巷闻,这件事情叫端王府颜面无存。倘若儿媳再不处置,怕王爷回来也是要责怪的。」 傅皇后一愣,低头看向侄女:「此时当真?你跟赵荀……」 傅玲珑急忙哭道:「没有,我没有,我也不知道那厮怎么拿到我的香囊,一定是她……」她恨恨指向钰谙。 钰谙轻笑:「侧妃口口声声说是我将你的香囊给了赵荀,那就请问侧妃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的冤枉人可不好。倒是侧妃,你同那赵荀的风流韵事如今怕是连话本子都出来了吧?」 这番话说的傅玲珑哑口无言,傅后脸色十分难看,如今简直是一本乱账,到底谁是谁非以后再查也不迟,如今当务之急是救下侄女。 傅后转头露出温和之色,道:「玲珑好歹也是烨儿的表妹,家法不外乎人情,便是他在这里,也断然不忍心看到表妹受苦。何况,外头浪荡之人的话怎么能信?或者是那赵荀捡到的也未可知,你不可如此鲁莽错怪了好人。」 钰谙瞧着傅后是要找台阶下,反正以皇后之尊,她要保下傅玲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倘若此时忤逆,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今儿,才真正是她给傅玲珑的一个下马威,叫她晓得自己的厉害。 钰谙笑道:「母后说的是,不过这件事若是就这么过去,倒显得母后偏私,又显得儿媳处事不明。不若这样,太后娘娘一直诚心礼佛,就让侧妃在芙蓉苑中禁足一个月,专门抄佛经一部替皇太后祈福如何?」 傅后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端王妃也不是个不通世故的人,比起受鞭刑之苦,抄佛经算得了什么。 她点了头,钰谙忙叫人将傅玲珑扶起来,笑着道:「妹妹可别当姐姐是恶人,如今也是情非得已。」 傅玲珑看着她,气的直磨牙。 傅后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正牌儿媳,如此情况,她竟能谈笑自如,她发现,一直都低估她了。这是个狠角色。 傅后走后,傅玲珑乖乖的回了芙蓉苑禁足抄经。 回了紫薇苑,钰谙吩咐碎玉:「拣一部最长的经书交给芙蓉苑的人,叫傅玲珑抄足十遍。你叫流云每日一查,这是给皇太后的,绝不许偷懒,也不许代抄,若是被发现便重抄。」 丫鬟们听着都捂着嘴笑起来。 碎玉道:「当初皇后娘娘的套儿如今套在侧妃的头上,侧妃可该晓得被人逼着做牛做马是个什么滋味了。」 「这下倒好,傅侧妃有了这部经书,禁足的日子再也不会无聊了!」流云打趣。 话音落下,屋里的几个人都齐齐的大笑起来。 傅玲珑的确不会无聊,当她看到那部长长的经书时,恨得嘴唇都给自己咬出了血。 距离祈烨离开,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入了六月中时,天气渐渐炎热,紫薇苑中莲花盛放,极是清雅。 这日钰谙靠在凉亭中午睡刚醒,丫鬟在一旁轻轻打着扇,这时,却见流云急急的赶过来,一脸喜色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钰谙一愣,撑着手起身,乌黑如青瀑的长发从肩头迤逦垂落,脸上尚带着午睡的薄红,一双星眸含着氤氲的水光,她眼底划过一道惊异:「他真的回来了?可是去了宫里头请安?」 流云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钰谙抬眼看去时,只见他已经踏步进了圆月门,头束玉冠身着月白锦衫,一如既往的清贵俊美,只是比往日更添了一股风尘仆仆之色。 他这是,宫里都没去便先回来了? 女子身着一件樱红薄纱衫,衣襟斜开,一片雪色,肤如凝脂白的耀眼,因为天热,下面只穿了条粉白挑花薄纱裙,露出两只白嫩的小脚,左脚腕上缠着一根细细嵌红宝石的金链子,越发显得脚儿精致如玉粉嫩可爱。 月余不见,这女人见他却只是惊讶,仿佛没半分牵念惊喜。他本有些郁闷,但看到她娇娇嫩嫩的样子,才起来的一丝郁闷也飞到爪哇国去了。 祈烨将手一摆,丫鬟们便识趣的下去了。 钰谙见他过来,正要起身,不想他大步跨过来便坐在了她竹榻一侧,将她拥入了怀中。 「王爷,怪热的……」她挣扎了一下,男子抱着她却不撒手,伸手在她脚上捏了一下:「叫三郎,怎的,又忘了?」 钰谙皱了皱眉头,「三郎回来一路劳累,不如先沐浴更衣,妾身叫人备了酒菜替你接风洗尘。」 祈烨不做声,却握着她的小脚慢慢抚着,钰谙怕痒,忍不住缩了一下,被他的大手捉住,他也是习武的,因此手心有握剑的茧子。粗粝的茧子划过她的脚心,一阵阵的麻痒,钰谙忍不住捶他胸口,「别闹了!」 他轻笑,手落在她的纤腰上,低声问:「此去月余,想我了没?」 钰谙靠在他怀中,眨巴眨巴眼睛,他说的想是什么意思呢?若说那牵肠挂肚刻骨相思,那还真没有,不过她闲暇无聊时,的确会想起这人到了哪里在做些什么。 「想了。」她老老实实回答。 这回答倒叫他意外的惊喜,眼底闪过两道光,得寸进尺的问:「怎么想的?夜不能寐?」 她嗤之以鼻,还夜不能寐?不知道睡得有多好。 「有时会想王爷到了哪里的地界,会见到什么风景,羡慕的紧。」 祈烨挑眉,在她纤腰上捏了一下:「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想要她倾心相待,当真不容易。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沉香木盒子递到她的手中:「打开看看。」 她瞧着便晓得这个大约是他带回来的礼物,不由心生几分欢喜。王爷送的东西总是很值钱的。 打开沉香木盒之时,一道碧绿光华耀眼,里面的物件熠熠生辉,宛如一道碧色明月,顿时吸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钰谙满眼惊艳的看着盒中的物件,即便是见过无数宝贝,亦会被盒中之物所震撼。实在是太美了! 「这是翡翠凤璧。」祈烨道。 v第三十五章 「为何叫凤璧?」钰谙生出疑惑。 「你将此玉璧对着太阳看便能知晓。」 钰谙拿了翡翠,对着太阳,阳光照耀之下,玉璧之中一只凤凰如涅盘重生展翅翱翔飞向天际,真的好似活的一般。 好美!她惊喜的看着这宝贝。 「喜欢吗?」 钰谙高兴的点头。 「这凤凰配你正合适。」他在她耳畔低语。 钰谙瞅了他一眼,这厮,如今嘴甜舌滑的,倒是会讨人喜欢。 他抱着她笑了,这玉璧来的凶险,但是看到她如此喜欢,这份凶险也值了。 他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在她耳畔轻声道:「既然喜欢,谙谙便伺候我沐浴更衣,一会我还要进宫,耽误不得。」 伺候沐浴更衣?钰谙微怔,往常都是他身边的小太监伺候的,今日……要她亲自伺候? 所谓拿人手软,他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还真的无法拒绝。 见她点头,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 丫鬟打来了水便退下去了,浴房之中雾气氤氲。 钰谙将玉璧细细的收起来,过来浴桶边用手试了试水温,外头天气热,水温温的正好。 「可以洗了。」她转头看向一边,却见那人立在一边展开了双臂,嘴角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替本王更衣。」 钰谙瞧着他那眼神,便觉得脸上发烫。她磨了磨牙,走了过来,低着头替他解开了腰带,脱了外袍里头只穿了一件薄纱中衣,去了上衣,便露出成熟男子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蜜色胸膛。 她无语的瞧着他仅剩下的那条白绫裤,转了身,「剩下的你自己脱吧!」 一只手臂将她拉回来,只听那人无赖的道:「这是什么道理?本王身边的小厮也没有说叫本王自己动手的道理,谙谙既然开始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钰谙脸上一阵滚烫,虽然两人上辈子也是夫妻,但是敦伦也是规规矩矩的,都是黑夜里在红罗帐里进行,哪有这么大白天的赤诚相对的道理。 女子被他拉回了身边,硬是拽着不放她走。两个人拉拉扯扯的,钰谙没法子,只好伸手解了他的腰带,随即闭着眼转身。 男子瞅着她绯红的脸不由得轻笑,跨进了浴桶,道:「莫要跑了,你若真走了,本王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澡还怎么洗?」 丫鬟们都下去了,钰谙自然也不能叫这紫薇苑的丫鬟伺候他洗澡的。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到了浴桶边,嫌弃的说:「你又要我做什么?」 「替我擦擦背。」 钰谙撇了撇嘴,只得那个矮凳坐在桶边,果然拿了个毛巾替他擦背。 男人宽肩窄腰,浑身肌肉均匀结实,竟没有一丝赘肉,着实的好看,钰谙擦着擦着,眼睛就忍不住溜在他身上瞧,瞧着瞧着,便从肩膀一直瞧到了腰,甚至往下…… 只是下面被水遮住,氤氲的水汽挡着,却也是瞧不清楚的。 她的脸红了,越发的烫,觉得这样不太好,转了头看一边。 「谙谙擦来擦去,怎的就擦一处?」男子戏谑开口。 「哪有……」钰谙回嘴,赶紧将毛巾从他一边的肩膀挪到另外一边,故意用了力气擦,恨不得擦掉他一层油皮。只可惜她这点力道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真是不过是蜻蜓撼树罢了。 男子转身,劲实的胸膛呈现在她眼前,看的她心口一慌,祈烨伸手挑过她额边的湿发:「你也出汗了,既如此……一起洗吧……」 钰谙看着他不怀好意的铮亮双眸,吓得跳起来,恼道:「王爷胡闹了!」 她就要走,突的身后一阵水响,她转头去看,却见他已经光光的到了她的身后。 钰谙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时正要捂住眼睛,冷不防脚下一空,被他拦腰儿抱起,一起进了浴桶。 感觉有水迷了眼睛,她使劲扑腾,紧紧抓住了一个滑溜溜的柱子,耳畔隐隐听到男子的低笑。 他抹去了她脸上的水,叫她睁开眼。钰谙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呢。 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纱衣,被水浸湿之后,便连纱衣也算不得隔阂,她衣衫浸透,跟没穿并无两样。 这一瞬间,她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浑身热的冒汗,时间仿佛静止,她垂下眼睫,依旧能感受到男人落在她脸上热烈的目光,亦能感受到他身体发生的变化。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贴着他,又似听见了他心跳的声音…… 男子的手在水中解开了她腰间的束带,一瞬间,纱衣彷如红莲般绽放在水面,他按着她光滑而纤细的腰肢,低低道:「我的谙谙真美……」说罢吻住了她樱红而饱满的唇…… 钰谙的手抵着他的胸口,却滑溜溜的撑不住,忍不住身子往后靠去,被他按在桶壁边缘。 她想起他曾经说过,从淮河回来之后要同她圆房,难道竟是现在? 不行……她蓦地推了他一把,大白天的在浴桶里像什么样子…… 祈烨感觉到她推自己,不以为意,将她一双小手绕到了自己身后,紧紧的按住了她,热烈的吻从脸上、嘴唇上一路向下…… 浴房里的温度仿佛沸腾一般,这时…… v第三十六章 「王爷,宫里头人派来接王爷进宫了!公公在外厅等着呢。」 「该死!」听到丫鬟在外头的声音,祈烨一拳头捶在桶壁上。 女子脸染红霞星眼朦胧,此时渐渐清醒,望着水下的某物幸灾乐祸的说:「三郎还是起身吧,莫让公公久等了。」 祈烨咬着牙捏了捏她的脸,钰谙不理他,自个从浴桶里爬起来,在衣架子上拣了一件白绫衫子披上,转头挑眉看着浴桶里的男人。 「三郎就算平复不下来,就换个宽大袍子去见公公,想来他也不会多想的。」她得意的轻笑。 祈烨无语,好个坏嘴的小娘子,挑着他最尴尬之时,一个劲儿的打趣他。 钰谙不理会他,转身进了卧房,梳头换衣,等她全都忙完了,才见他披着白绫浴袍从里头出来。 她看着他只是笑。 祈烨瞪了她一眼:「这会儿放过你,待会晚上再算账!」 钰谙红着脸剜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七川一直在紫薇苑外头等着,这会见王爷终于衣袍齐整的出来了,松了一口气。 「苏公公等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怕是等急了。」 祈烨微微点头,大步向正厅走去。 七川又问:「殿下,咱们从翡县带回来的那个人怎么处置?」 祈烨顿住了脚,翡县那个刺客,背后主使是他们讹出来的,若是当众审理,定然不会老实说话,说不定还会被人灭口。 与其如此…… 他低声在七川耳边说了几句,七川连连点头。 庆王府。 此时,庆王正在房里喝酒,喝的半醉的时候他出来登东,才从茅房里出来,只觉得「滴答」一声,什么滴在他的额头上,他摸了一把,红红的,血腥味浓重…… 他怔住了,缓缓抬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挂在自己头顶的树枝上,随着风轻轻的晃荡着,血从他身上「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啊——」 庆王一阵尖叫,跌坐在地上,下人们闻声而来,庆王妃也赶了过来。 「王爷!」庆王妃抬头看到树枝上倒挂的血人,立即叫人将那玩意解下来。 庆王受惊过度双腿发软,依然爬不起来,紧紧的攥着王妃的袖子。庆王妃问庆王身边的心腹:「那是什么人?」 那心腹是晓得内情的,低声说:「是上次王爷派去淮河的。已经死了。」 庆王一听,顿时白了脸:「是他!是他!一定是他做的,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完了完了,他知道我要杀他……这下完了……」 庆王妃听着王爷竟说出这种话,扫了一眼周遭奴才,立即变了脸阴冷冷道:「王爷被吓着了,说胡话呢。这些话若是有一句被传出去,本王妃定剜了你们的耳朵和嘴巴!」 奴才们吓得一抖,急忙应了。 庆王被吓得魂不附体不能主事,庆王妃做主将那人悄悄寻个野地埋了。 回到房里,望着几乎吓傻的庆王,庆王妃蹙进了眉头,骂道:「愚蠢!倘若你真怕他怕成这般样子,又何苦找人去杀他?就做你的闲散王爷也就罢了。既动手去杀他,如今这事又叫他知道了,可算是没完了!」 庆王听着这话,渐渐清醒过来,哭的涕泪直下:「我只以为悄悄杀了他就完事了,谁想到……」 庆王妃冷哼一声:「他坐着大齐皇位第一继承人的位置,想杀他的人多了,还轮得到你?王爷也不拎一拎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寻花问柳你倒是能排第一,若论心机谋算,你连人家小拇指都赶不上呢!」 这庆王妃出身高门,性子却出了名的刻薄,平日里庆王寻花问柳她心中早已不忿,但凡逮着机会都要挤兑他几句。 庆王抹着脸哭:「那咋办,他如今全手全脚的回来了,又把我派的刺客倒挂在我院里头,行事如此神鬼莫测,若是他悄悄叫个人来杀了我怎么办?不行,我不能出门,我绝不出去了!叫所有护卫都站在院子里护着我!」他紧紧抱着床栏叫嚷着。 庆王妃就是瞧不上他这没出息的样儿,正想说他几句,却听到外头有下人禀告。 「宫里头派人请庆王殿下进宫,替端王殿下接风洗尘!」 庆王一听端王两个字,将床栏抱的更紧了:「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庆王妃死劲的将庆王从床上拉下来,一面拉一面说:「王爷若是不去,那才真是叫他笑话。今日起,咱们将这王府守卫加倍,围的跟铁桶似的,谅他不能把咱们怎么样。再说了,你若躲在屋里,宫里就再也不去了?皇后陛下该怎么说?照我说,你进了宫反倒安全,难道端王还当着皇后陛下的面儿把你杀了不成?」 庆王听着,渐渐缓过气来,觉得也是这个理。他总不能一辈子不进宫吧,何况那个皇位他还真垂涎着呢。 庆王妃见他渐渐正常了,叫了婢女打了水给他洗了又亲自替他换了一身新衣裳,叫齐了护卫送他进宫。 进了宫,庆王开始心里担心祈烨在皇帝跟前打他的小报告,可是见了面他笑容宴宴邀他喝酒,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时间庆王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位弟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芙蓉苑里,傅玲珑听丫鬟说王爷回来了,不由得气恼的扔下了手中的狼毫。 她看着手心起的茧子,气的几乎哭起来:「我何曾受过这种苦?整整大半个月,都坐在这里抄佛经,还没抄完手心都起茧子了!何时是个头啊!」 宝珠和宝钿在一旁看着也是叹气。她们本以为逃过了家法不过抄抄佛经罢了,谁想这抄佛经也是个苦活儿,这位娇生惯养的主儿常常抄着抄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v第三十七章 「如今表哥回来,我都不能出去见他!这是什么道理!白钰谙那个贱人到底想把表哥霸占到什么时候?这端王府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宝珠听她说了这话,急忙劝道:「主子低声,隔墙有耳。」 傅玲珑气的双眼发红,倏然站起来:「不行,不管怎么说,我要见表哥一面。」 宝钿道:「可是主子一个月的禁足还未到期,如果出去叫王妃知道了可怎么办?」 宝珠眼珠一转,道:「现在是晚上,外头没有王妃的耳目,若是主子披着一件斗篷,在路上偶遇王爷,也未尝不可。」 傅玲珑听了不由得茅塞顿开,觉得宝珠说的十分有道理。 外头天色已黑,她叫丫鬟出去悄悄打听王爷回来没有。不一会儿,丫鬟说王爷已经回来了。傅玲珑急忙披上一件深蓝色斗篷,连头都兜着,悄悄的往院子外头去了。 祈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左右,因在宫里头吃了酒,他脸上红红醉眼迷离。 七川挑着一只羊角风灯在前头照明,祈烨慢慢的向着紫薇苑踱去,走到半路,却见树丛中出来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谁?!」七川警觉喝道。 「表哥,是我。」听到那娇滴滴的一声,祈烨认出是傅玲珑。 他捏着额角,疑惑问:「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傅玲珑摘下了兜帽,笑颜如花的看着他,柔声道:「表妹好久没见表哥,想跟你说几句话。」 七川见着她这样柔情似水的,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留了空间给他们说话。 傅玲珑眼波柔媚的睨了祈烨一眼,到了他跟前拉着他的手:「表哥这是要去紫薇苑吗?怎么,你心里只有王妃一人?我那芙蓉苑你可是一直都没去,你叫我……叫我情何以堪?」 说着眼中含泪似要哭出来,祈烨揉了揉眉心:「改日再去看你吧。」转身要走,却听傅玲珑在耳后幽怨道:「表哥专是会骗人,明明是自个的亲表妹,竟比个外人还差。若说那王妃心中只有你一个,我却是不信。」 祈烨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蓦地回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玲珑哼了一声:「表哥大约还不知道呢,你不在的时候,王妃同着年轻男人私会来着,竹园私会哦,一个人都不在场。孤男寡女的,谁晓得做了些什么?」钰谙和萧潜竹园私会的事情,是她之前委托兄长傅瑜派人查来的,她早已藏在肚子里寻着机会说了。 祈烨双目微眯,露出两抹寒光,冷声道:「既如此,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玲珑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反问过来,慌得一抖,忙解释道:「我这不是也听人说的吗?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自然是假不了,不信你就去问她啊……」 她话没说完,男人已经大步消失在夜幕中。 「表哥!」傅玲珑气的跺脚,她话都没说完,还指望他能去她院子里过夜呢。但是转念一想,虽则没有将表哥拉进自己的院子,好歹挑拨了他和白钰谙的关系。接下来,她就等着看好戏吧! 紫薇苑守门的婆子见王爷过来,急忙恭敬的开了门,丫鬟接了进去。 钰谙披着一头油滑的青丝正要歇下,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想起他白日里说「晚上算账」的那话,心里不由得一跳。 男人大踏步走进来,坐在了圆桌旁边。 钰谙见他脸上红红神色不善,想着可能是喝多了头疼,便道:「妾身叫人给你做醒酒汤。」 「不必了!本王现在还算得清醒!」他的声音有些冷,又带着几分恼。 钰谙听着觉得不舒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笑道:「王爷不吃便不吃,这么凶巴巴的是给谁看呢。」 祈烨缓缓抬头,双眼微眯,乌黑的眸子紧紧的落在她的脸上,深吸一口气,问:「本王问你,我不在这段日子,你同谁私会了?」 钰谙心中一跳,眼眸转了一圈,「王爷什么意思?」 祈烨唇角微微扬起,沉声道:「本王离开之前,对你说过的话,莫非你忘了吗?」 钰谙横了他一眼,侧身坐在软榻上:「王爷说了什么,妾身还真的不记得了。」 「好,」祈烨忍着气,缓缓道,「我便提醒你,我曾经说过,我不在的日子,不许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钰谙呵了一声:「王爷,你可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妾身去看了马球赛,那马球赛上,若说男子,至少有几十个,妾身全都看完了,王爷打算如何?」 祈烨没有回答,只是冷笑,倏然起身,到了她的跟前,双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肩膀,逼视着她的眼,低低道:「那些都不打紧,本王只不许你看……萧潜……一个……」 钰谙震惊的双眼圆瞪,他怎么知道?竹园见面,十分隐秘,左右无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胸口不住的起伏,蓦地想起什么,双眼中迸出火花:「王爷监视我?」她气愤极了,蓦地站起来,猛地一推他,恼道:「王爷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娶我进门?」 祈烨本带着醉意,一个踉跄往后一跌,后腰抵在了圆桌上,撞得倒是有几分疼。 他来质问她,她倒是比自己更生气?一般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她哀求认错吗? 竹园私会,他是听傅玲珑提起的,傅玲珑一走,他便招来了之前派在钰谙身边保护她的影卫问了个清楚,晓得她果然私会了萧潜。至于私会的谈话内容,他从影卫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竟为了萧潜的安危,特意同他见面?她就那么喜欢他吗? 他就说呢,凭着他的品貌地位,她竟从来眼里像没他这个人似的,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心里就跟打翻了醋坛子,浑然不是滋味。 他咬着牙道:「我说过,你的眼里只许有三郎,若是有了别的男人,我定然叫他碎尸万段!」 钰谙生气极了,气的双肩发抖,她是怕萧潜因受了白家的牵连双腿残废,这才好心提醒他,如今倒好,躲过了傅家的算计,现在又要被王爷碎尸万段了? 她随手拿起榻上软枕蓦地向他兜脸扔过去:「我告诉你祈烨!我同萧潜并无任何关系,我眼里也没有他!我见他不过是怕傅家算计,倘若因着白家的关系让他受牵连,我于心何忍?」 祈烨接住了她扔过来的枕头,恼道:「好一个于心何忍?你这么说,可不就显得你心里有他?」 v第三十八章 钰谙无语,又想拿东西扔他,偏手头也没什么东西可扔,气愤道:「我就这样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钰谙既然嫁入端王府便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有廉耻的人,倘若你还是不信,干脆一纸休书休了我算了,省的彼此看着厌憎!」 说罢,气呼呼转身就往外去了。 外头丫鬟里已经听到屋里人吵成一团,往日里从未见这种情况,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待得王妃出来,见着是一脸恼怒,不想王妃才出来,王爷便大步走出来,经过王妃身边的时候还推了她一下,仿佛她挡着道似的。 钰谙气的恨不得踹他一脚,却见他走的快,大步往紫薇苑外头走去。 钰谙高声道:「好啊,王爷今儿有气性,以后就甭进这院子!」 祈烨气的顿住脚,道:「不进就不进,你以为本王稀罕!」 「行,」钰谙冷笑,「那妾身就等着王爷的休书吧!」 祈烨差点被她气死,一甩袖,大步向外去了。 碎玉急忙过来扶着钰谙,叫人打水过来,用冰水给她擦了脸,叫她冷静下来。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竟吵得这么厉害?」 钰谙渐渐缓过神来,冷声道:「他竟不信我,还叫人监督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夫君!」 碎玉听了大吃一惊,倘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王妃生气了。 「或许是误会呢。」碎玉担心道。 「什么误会?他真当我是他的私有物么?哼!」她摔了帕子,转身进去。 璞玉轩里,七川正准备歇下了,却听到小太监平安过来叫他,说王爷回来了,找他有事。 七川吃了一惊,日常王爷去了紫薇苑定然是第二日才回来,何况今儿是小别重逢,怎么也得等到第二天。 他猜着是出了什么事,穿了衣裳过去一瞧,王爷脸色不善的坐在书房里呢。 祈烨吃了一盏茶,渐渐冷静下来,但是想起方才在紫薇苑同钰谙吵的那些话还是来气。 这女子,咄咄逼人,竟一丝退让都没有,比个男人还厉害,他真被她气得脑仁疼。 「王爷,深夜叫小的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那个萧潜……」祈烨扶着额头,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殿下说的是神策军左军中郎将萧潜?」 祈烨瞥了他一眼:「把他碎尸万段,如何?」 七川一愣,倘若是个刺客,杀了也就杀了。那萧潜可是个朝廷命官,无缘无故杀他做什么?以王爷的势力,想杀谁都有法子,可是他晓得王爷绝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王爷三思……」七川恳切道。 祈烨双眸眯起,手指轻敲几下桌面,似自言自语道:「的确,我不能杀他,倘若真杀了他,她肯定不会原谅我……罢了,让我再想想……」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好,睡得最好的莫过于芙蓉苑的傅玲珑。第二日,傅玲珑就打听到昨夜王妃和王爷大吵一架,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她心里快活极了。 「将我那瓶西域葡萄酒拿出来,我要庆祝一下。」 受了这些日子的憋屈,她仿似扬眉吐气一般。 丫鬟们高高兴兴的拿了酒和酒杯过来,傅玲珑今儿高兴,她们每个人也得意一人喝了一杯。 待得众人喝完了酒散下去的时候,周妈妈悄悄的拉着傅玲珑到了房里头,递给她一瓶面脂。 傅玲珑莫名其妙的看着手中的面脂,不过是一瓶普通面脂罢了,何以如此鬼祟? 「到底做什么的?」她疑惑的看着面脂。 周妈妈悄悄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事儿只能咱们自己知道,绝不能给第三个人听去了。主子听我说,这面脂能叫男人……」 傅玲珑听完了她的话既惊又喜,双眼铮亮的问:「果真?」 周妈妈点头:「主子放心用,于女人无碍,于男人却……」 傅玲珑欣喜极了,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倘若果真如周妈妈说的那般灵验,表哥的宠爱岂不是手到擒来? 祈烨去宫中复命回来,皇帝因他此去淮河辛苦办事又办的漂亮,让他回来好好歇息几天,暂且不要忙碌别的朝事。 他回了璞玉轩,若是以往,得了空闲肯定直接去紫薇苑了,可是想起昨儿那女人的态度,叫他没法抬脚过去。 他在自己院子里转了一圈觉得心里烦闷,「去钓鱼吧!」 七川急忙替他准备渔具,拎着钓竿鱼桶跟着王爷一起往明渠那边走。 谁料今儿王爷却不走老路,选了一条新路绕远去明渠。这条路要穿个一个小花园,然后经过紫薇苑,又经过一个竹园,才到的了明渠。 七川一想这道路,便晓得王爷是什么意思。这是想瞧瞧那边的情况,可是又不好开口的意思。 昨儿还吵得翻天覆地,整个王府的下人们都晓得王爷抛下话说再也不进紫薇苑了,如今王爷这是不进紫薇苑,却偏要打紫薇苑前头过。 v第三十九章 祈烨穿过了花园,到了紫薇苑面前,只见院子门敞着,里头曲水游廊的跟平日一般,可是他硬是没法抬脚往里走。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另外一头走去,才转弯,就见一个小丫鬟到跟前行了一礼。 这丫鬟他认得,十分机灵,是芙蓉苑的宝珠。 「王爷,快去看看侧妃吧,如今病的可是厉害的很呢。」 祈烨一愣,她说傅玲珑病了? 「什么病?叫了太医没有?」 「叫了,可是太医说,我家主子不只是身上不好,心里也不好,总得有个人安慰安慰才行,咱们奴婢在主子心里都不算数的,唯独恳请王爷去安慰两句,主子有什么病也都好了。」 祈烨沉吟着,傅玲珑虽说是母后硬塞给他的,但是毕竟是自家表妹,他曾经答应过钰谙不理会傅玲珑,但是她病了,他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他正打算抬脚,不想碎玉打前面过,手里还拿着一包药。 「慢着!」他忙叫住碎玉,「你拿着药做什么?」 碎玉见是王爷,忙过来见礼:「禀告王爷,我家主子病了,太医开了方子,正拿回去煎药呢。」 祈烨不由得一惊:「她……她得了什么病?」 碎玉回答:「主子头疼,卧床不起。」 「本王去看看!」说着,快步跟着碎玉一起走了。 宝珠气的直跺脚,心里恨恨骂道,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生这个时候得病,分明是跟自己主子抢呢! 进了紫薇苑,院子里比平日安静,因为钰谙卧床静养,丫鬟们屏气熄声,话都不敢大声说。 祈烨进了房,只见嵌金红罗帘帐低垂,床上人穿着白绫寝袍,腰上搭着一面绣花银丝毯,面靠里枕着手臂侧卧着,小人儿窝在那里瞧着小小一团,看着可怜兮兮的,不由得心里生出一阵怜惜。昨儿那么大劲跟他吵,这倒好,吵完了,自己倒气的病倒了。 他掀开帘帐,坐在她的床侧,想了想,用金钩勾起了罗帐,倒了一杯水坐到了她床边的绣墩上。 「喝水吗?」他轻声问。 钰谙本没睡着,她昨晚穿的单薄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受了风寒,不巧的是,昨日半夜又来了葵水,加上吵架之后心绪不宁,种种一起,便头疼脑热的倒下了。 她懒懒的轻声道:「王爷不是再也不进这院子吗?昨儿才说的话,就忘了?」 祈烨无语,这话真是「啪啪」打他的脸。躺在床上的人儿就这么一小只,今儿说话气魄比昨日小了大半截,饶是生气的话,说出来跟蚊子叫似的。他叹了一声,这女人,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她这一生病,他便心疼。这女子真跟个娇花似的,若不好生护着太容易摧折。 「别气了。」他揉了揉她的肩膀,「一个小丫头,竟气性那么大。」 钰谙轻哼了一声,回头白了他一眼:「谁是小丫头?我都十六了。」 「好,你是大姑娘了。起来喝水。」祈烨将她扶起来,见她脸上没什么血色,不由得很是担心,「到底是怎么了?气色这么差。」 钰谙接过他的水喝了一口,摇摇头:「无妨,不过是受了寒,碰着……」 后半句她本不想说,男人却急的催问:「碰着什么?」 钰谙看他着急,只得说:「碰着半夜来了葵水。」 祈烨面色有些尴尬的接了她手中的水杯:「既如此,那更应该好生的休息。」 「嗯。」她乖乖应了一声,今日她身上不好,也实在懒得同他再争论是非对错。 祈烨叫了丫鬟,特地吩咐让她们去炖补血的汤来,碎玉回答已经叫厨房里准备了。 碎玉见王爷在,又去小厨房让他们准备一些茶点过来。 昨儿一吵,整个紫薇苑的下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王妃从此失了宠,还有人猜测王爷以后肯定往芙蓉苑那边去了。直到今儿王爷过来,众人终于安了心。丫鬟们私下里都说,昨晚那般吵,王爷还照样过来,可见王妃在这后宅里的地位稳如磐石,绝不是他人可以觊觎的。 钰谙躺着,见祈烨一直在她身旁坐着:「王爷坐着不无聊?不若先回去吧。」 男人摇头,眸色深深的望着她:「怎会无聊,我看着你呢。」 钰谙不由的脸上泛红,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祈烨轻轻的揉着她油滑的青丝,看着她乖巧如同小猫的样子,心中甚是熨贴,如果她一直这样,倒也挺好的。 「我不是派人监督你,你要相信我,只是我出门在外,担心你的安危,才叫影卫保护你。」他柔声解释道。 钰谙抬眼看他,只见他脸色诚挚,不像是撒谎。 「若王爷这样说,我也没有不信的道理。只是萧潜那边,王爷打算如何?」 提起萧潜,这算是触动了他的逆鳞,但是他还是忍住气,道:「你说你的眼里没有他,我就信。」 钰谙倒想不到他居然肯退让,她认真的望着他:「我当他如兄如长,跟我哥哥一般,又怎会有别的心思?」 祈烨看着她,良久,笑了,揉了揉她的发:「好,我信。只要你给我乖乖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说这话时,正好碎玉送点心进来,被丫鬟听见这话,他倒有些不好意思,握拳在唇前清咳了一声,吩咐:「放下点心就可以出去了。」 碎玉忙放了点心,偷笑了一下,飞快的出去了,还把门给他们带上。 v第四十章 「想吃什么点心?」祈烨看着桌上盘中各色点心,问床上的人,她躺在床上这么久肯定饿了。 「金丝饺。」这金丝饺是用油炸过的,喷喷香。 祈烨摇头:「太油腻,不适合。」 钰谙嘟起嘴。 「白玉糕吧,好吗?」 这糕点也是她极爱吃的,她点了点头。 祈烨端了一小盘白玉糕到了床边,将她扶着坐起来。钰谙正打算自己拿糕点,不想一枚香喷喷的白玉糕送到了她的唇边。 他这是在喂她? 钰谙迷惑的看了他一眼,若是上辈子,他身为王爷和帝王的时候,从来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的他,仿佛永远都是理智和疏离的,心思深沉的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殚精竭力权衡朝堂,于后宅却甚少花费心思。虽然说后宫之中,她算的是受宠的,那也仅止于他去她宫中次数较处多罢了。像这样亲自喂食小意体贴,绝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若是以他以往的做派来说,现在的他算是将她捧在心尖上了。 「愣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好听,柔和的仿佛淌进人心里去,「吃吧。」 钰谙睨了他一眼,含住了白玉糕,软糯芬芳,十分好吃。他见她吃的唇边都是白末,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在外头再怎么尊贵的王妃气度,现在瞧着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吃了点心,碎玉将药端了进来,祈烨亲自喂了她喝完了,她这才歇息闭上了眼睛。 见她这次真的安心歇下了,祈烨也不想扰她,吩咐下人好生照看,有事便过去告诉他,这才出了紫薇苑。 紫薇苑外头,七川等了半天也没见王爷出来,探头望了两回,终于看到那人从里面慢慢踱步出来。 他低头看看手里还拎着的鱼桶和竿子,凑到祈烨的跟前,问道:「王爷还去钓鱼吗?」 祈烨摇头,「回吧。」他既然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哪里还有钓鱼的兴致。原先,他本就没打算钓鱼的。 他想起一件事觉得可疑,照影卫说的,钰谙私会萧潜,左右应当无人,这件事便不会传出去,傅玲珑是怎么听说的,从哪里听来的? 他觉得是时候叫影卫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给他听了。想到此,他转身飞快的向着前厅走去。 璞玉轩花厅里,身着黑色锦衣的劲装男子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这月余他保护王妃时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正是影卫的头子,祈烨离开期间,因为担心钰谙的安全,才将原本一直保护他的影卫拨了一半留在了西京,专门保护钰谙。 祈烨坐在太师椅上,眼眸微转,眼底露出恼怒之色:「好个傅玲珑,她既回了傅家,这消息肯定是叫她兄长傅瑜打探得来的。还有那个赵荀,永乐伯的世子,真当本王死的吗?」 他心中气恼极了,真真是想不到,这西京之中,还真有敢捋虎须的?那厮当真是不怕死啊。 他敢对钰谙无礼,怎的没想过后果?不过断了两根手指而已,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还有那个永乐伯,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也该是时候敲打敲打了。既然敢惹老虎,就应当承担惹了老虎的下场! 没几日,就有人看到永乐伯世子被人倒吊在菜市口的高杆上,穿着一身破烂衣裳,身上贴着好大一幅「我是王八」四个字,被六月的太阳暴晒,晒的跟臭鱼干一般。西京的人都爱看热闹,听说这件事扶老携幼统统都去围观。在万众瞻仰之后,永乐伯家的人才发现,迅速的去把人解了下来,赵荀此时晒得只剩下一口气,抬回去病了好些天。 据说赵荀抬回去只说了一句话:「让我死了算啦!」被西京万人「景仰」做了王八,他真不如死了算了。 至于永乐伯,他也不晓得自己惹了谁,一时间御史们七八道折子递到皇帝跟前,全都是参他的。皇帝看到折子恼怒极了,当着众朝臣的面将他臭骂了一顿,然后叫他回家闭门思过。他本手上掌着军中的职务,皇帝一怒之下夺了他手上的权柄,叫他在家里想想到底错在哪儿。 后来永乐伯左思右想,终于想明白,这些倒霉事情都发生在端王回京。而之前他那不孝子做的事情,扫了端王府的颜面。现在端王回来,焉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如今这朝中,能让御史们连上七八道奏本参他的,恐怕也只有端王一人了。 他如今手里权柄也没了,伯爵府颜面也没了,真叫他生无可恋。但是面对端王这座大山,也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罢了。 「王爷,芙蓉苑的丫鬟又来请了。」璞玉轩书房门口,七川禀告。 祈烨微微蹙眉,哼了一声,「她又病了?」 「回禀王爷,据那丫鬟说,之前病了,一直没好,如今病的愈发重了,只望着见王爷一面。」 「真的?」男人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质疑,想着傅玲珑居然做出引诱赵荀调戏王妃的事情,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行!」他重重搁下了手中的书卷,倏然起身,冷冷道:「那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祈烨来的时候,便听到里间房里头女人哼哼唧唧的叫着,丫鬟们见他过来,一个个欣喜的掩饰不住。端茶的端茶搬凳的搬凳,他脸色肃然的将手一摆:「都不必忙了,本王看看就走。」 傅玲珑在里头听到,忙叫了一声:「表哥……里间来……」 他向里间走去,丫鬟婆子都悄然退开面色诡异。他一进房,只听得身后「磕登」一声,转头看去,一个打扮体面的嬷嬷将房门给带上了。 祈烨不由得蹙眉,现在还是黄昏,这鬼鬼祟祟的,是个什么意思? 闺房之中黄花梨搁架上放着一个白玉花瓶,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百合,使得整个房间暗香流动。 他到了床边,只见半透明的碧纱帐低垂,女子斜卧在软绸铺就的床上,长发披枕,雪肩半露,她只穿着一件石榴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下面一条雪色半透流纱裙高高挽起露出了琼玉一般的双腿。 他撇了眼不看她,问:「得了什么病?可好些了?」 「表哥近前来,看看妾身脉相如何?」 祈烨不悦道:「本王又不是大夫,如何看你脉相?」 傅玲珑见他语气这般冰冷,轻叹一声:「自打我嫁给你,一直孤零零在这芙蓉苑中,那人病了有人惜有人疼,可是我呢……呜呜……连个看的人都没有……」说着她伏在枕上假哭起来。 v第四十一章 祈烨沉默片刻,却不接她的话茬,道:「本王不在的时候,是你挑唆赵荀调戏王妃是何道理?」 傅玲珑哭声顿时给噎住。 「倘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 傅玲珑愤愤叫道:「殿下怎的不说她以香囊诬陷我和赵荀有私?是她让王府颜面扫尽!」 祈烨冷笑:「你倒真会倒打一耙,如果不是你先算计她在先,她怎么会反击?你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说到底,你就是偏心眼儿!」傅玲珑气的掀开罗帐坐起来,瞪圆眼睛看着他。 男人缓缓扬起唇角,不疾不徐道:「本王就是偏心,又如何?当初母后送你进王府,目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傅玲珑一怔,傅后送她进王府的目的无非是夺得皇后之位,巩固傅家在朝堂的地位,可是他作为傅家的外甥,这有什么不对吗? 此时,她自然不能跟王爷闹崩了,否则这些努力不是白费了? 她委委屈屈的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说:「不管姑母的目的是什么,妾身可没什么目的,妾身身为表哥的侧妃,只想要表哥的怜爱罢了,这也不可以吗?」 说罢她起身,走过来紧紧攥着他的袖子,靠在他胸前。 祈烨隐隐闻到一股特异的香气从她身上、发间传过来,馥郁又好闻,让人忍不住深深吸气。 「你擦了什么?」他推开她时,觉得双手有些发软。 「没什么,面脂罢了。」傅玲珑心虚的说,她更加大胆的搂着了他的腰,死劲的往他身上靠。 柔软的身子靠在胸前,祈烨一阵恍惚,只觉得身体的某处开始起了反应,又觉得落手之处滑溜柔嫩分外受用。 傅玲珑见他的手搭在自己肩头,唇角扬起,知道他上套了。 「表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陪我一道歇一会吧。」她拉着男人的手便要往床榻去。 祈烨听到「表哥」两个字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转身到了圆桌边倒了一杯凉茶灌在口中,再转头看娇娇柔柔的女子,顿时醒悟过来,他将手中茶杯猛力摔在地上,只听得「啪」的一声,碎瓷四溅。 祈烨恼怒的指着傅玲珑:「好啊,你居然算计本王!」 傅玲珑万想不到他意志竟如此坚定,吓得花容失色,哭道:「表哥,我……我没有……我哪有这个胆子……」 她话音还未落下,男子大步向外跨去,「哐当」一声开了门,外头的丫鬟婆子看到王爷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出来都唬的魂飞魄散。 「完了完了完了……」傅玲珑在屋里打转,心里已经念了一万个完了。 周妈妈进来,她怨道:「都是你说能中用,现在倒好,半路出了问题,如今表哥大怒,如何是好?」 周妈妈叹了一口气:「看来为今之计,只能再去请皇后娘娘了。」 因芙蓉苑里都是女眷,七川等在院子外头,见王爷出来神态有异他唬了一跳。他握着王爷的手腕时,只觉得手温发烫脉搏跳动急促。像是中毒,又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王爷?」 「去紫薇苑!」祈烨沉声道。 七川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恍然明白了几分,王爷是从侧妃屋里出来,能中什么毒,一猜就明。他连忙扶着他快步往紫薇苑去了。 紫薇苑里,钰谙刚吃完了饭洗了澡,披着一头半干不湿的青丝拿着白纱宫扇在院子里乘凉。 她养了几日身体好了些,但是因着葵水没走完,到底不方便,王爷多是在璞玉轩歇息的。 碎玉拿着巾子细细的擦着发,偶尔说几句闲话,蓦然间却瞧见门口大步走进来两个人,七川扶着王爷,倒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钰谙微怔了一下,便站起来:「王爷喝酒了么?」 七川脸色凝重的道:「王爷疲累,要进屋歇息。」 钰谙和碎玉对看一眼,不晓得这是个什么状况,急忙引了进去到屋里床上躺下。 钰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滚烫唬了一跳,柔声道:「我找人去请太医。」 男人蓦地紧紧攥着她的手,哑声道:「不需要,你就是我的药。」 钰谙呆了一下,七川连忙招呼了丫鬟都出去,带上了房门。 她上辈子做皇后之时,众妃为了争宠什么做不出来。那时她已看尽了诸般手段,如今王爷如此,倒像是…… 谁会对他下药?难道是傅玲珑?想着这整个王府,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数的出来的,也只有傅玲珑一人了吧。 「你去芙蓉苑了?」想到这,她有些生气。虽然明知道傅玲珑是他的侧妃,但是一想到他去陪着别的女人,或者跟别的女人做了些什么,她心里就憋闷的仿佛堵着一堵墙似的。这种感觉可是一点都不好。 男人没有回答,伸手一拉,便将女人拉到了怀中,钰谙被他抱着,无奈只得脱了鞋子陪他躺在一起。 「她说她病了就去看看……」 钰谙无语,所以看着看着就被人下药了? 「活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紧紧的按住吻住了樱唇。 钰谙拍了拍他的胸膛,「你忘了?我葵水没走完。」 v第四十二章 这话犹如一道凉水泼在他头上,他此时已经是眼急心热,低低道:「管不了许多了!」说着,「咔嚓」一声,钰谙无语,她的裙子被撕破了…… 「别别……」她是爱清洁的人,若是她记得没错,王爷也是个有洁癖的人,怎能做出如此龌蹉之事? 男人此时亦保留着几分清明,他虽嘴上那么说,但真叫他做还真做不到。 他一边握住了女子的小手,一边细细啃着她的耳垂,道:「既不行,那用手吧。」 钰谙心中一惊,用你自己的手便好了,用我的手做什么? 这一夜似乎颠倒又漫长,钰谙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过火的事情,一想到昨夜手心那热烫的感觉,想起他在耳畔喘着粗气的低语,她心中慌得不可抑止。 晨起,已经是一身细汗,转头看时他犹自睡得安稳。 钰谙低头便看见身上的红印,如同白画布上朵朵红樱,一时脸上滚烫,整个身子都热起来。 她连忙在床架上拉了一件素纱寝袍将自己裹住,起身到了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右手拿起杯子时,手腕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用的正是这只手…… 脑海中又回想起昨晚那事,脸上红的如同晚霞夕照,喝了凉茶渐渐平复下来,她这才叫外头丫鬟送水沐浴。 昨晚王爷自打进了房里就没出来过,今儿一早王妃又叫备水,这情况从前都未曾出现过。昨夜房里头隐约传出奇怪的声音也是以前没有的,备水的丫鬟们悄悄挤眉弄眼的,暧昧意味不言自明。 钰谙沐浴更衣出来,坐在房间镜子前慢慢梳着头发,因为王爷还躺着,便没叫丫鬟进来吵他。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女子肌肤柔润水滑,带着蔷薇般的红润,眼底眼波氤氲如春日烟雨,隐隐带着几分媚色……同从前似有几分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呢? 她正思索着,蓦地后腰被人紧紧抱住,她惊了一下,看到镜中出现了男人的影子,不由得蹙了眉尖:「三郎一大早的,还闹呢?」 男人贴着她的腰,脸却贴着她的脖颈,在她耳畔低低道:「谙谙手滑如脂,果然好滋味……」 钰谙「刷」的一下脸红了,恼的恨不得拿手里的玉梳砸他一下,「你……你还说……别说了……」 难得看到她如此娇羞,他欢喜的收拢了双臂,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又贴着她的耳朵问了一句:「葵水到底何时才走完?」 钰谙羞的伸手对着他的额头弹了一下:「镇日里就想着这个,三郎你就继续做个纨绔王爷吧!」 祈烨吃痛,按了按额头,一手箍着她的腰却不肯放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为了你,本王就是做个纨绔王爷又如何?」 钰谙斜眼看着镜中的他,想气,却又气不起来。 他身上本有昨晚的汗味,这样抱着她免不得将她新换的衣裳又弄脏了。她嫌弃的推他去沐浴,道:「叫人备了水,洗了澡再说。」 祈烨揉了揉她的头发,戏谑道:「害羞,嗯,本王清楚。」 钰谙飞了个白眼给他,「王爷好走,不送!」见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 她回身到了妆台前,目光乍然落到桌上的七宝匕首,这七宝匕首乃是兄长送她的成婚礼物,削断赵荀袖子的就是这枚匕首,既可以做宝物赏完又能做防身的武器,她一直随身不离。 想起父兄,她本带着笑意的眼眸渐渐凉了下来,她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既然重生一回,怎么能耽于这些小情小爱。该做什么,她心里应该拎清楚。 缓缓拿起匕首,「唰」的一声利刃出鞘,光亮如镜的刀刃上倒映出她的双眸,清冷一如寒夜的星子。 外头碎玉进来替她梳妆,钰谙插上了匕首,搁在了妆台上,微启朱唇道:「今日梳的隆重些。」 碎玉不解:「为何?王妃要进宫吗?」 钰谙嗤笑:「不必进宫,今儿要看好戏,主角恐怕就要到了。」 傅玲珑这件事可算是做大了,她原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进王府才多长时间便这么急吼吼开始对王爷下药。王爷是个什么性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件事傅玲珑想就这么混过去?做梦!倘若此时此刻不搬出她傅家的大靠山,更待何时? 她坐等看好戏。 听着王妃的吩咐,碎玉果然替她梳了一个隆重的飞仙髻,珠翠满头,斜插华丽的赤金嵌玉孔雀三尾挂珠钗,又簪了一朵时下流行的牡丹宫花,身穿五色锦盘金彩色鸾裙,脖戴五宝璎珞,端的是华贵非常。 祈烨沐浴完出来,见她穿的这么华丽倒是眼前一亮,赞道:「谙谙怎么穿都好看。」 钰谙浅笑,挑了挑眉,「三郎莫非是忘了昨晚芙蓉苑的事情,打算如何处置?」 提起这茬,祈烨眼底浮起恼色,眼眸微转,道:「待会你便知道了。」说着换了裳大步向外走去,竟连早膳都不在这儿用了。 丫鬟们不晓得王爷急匆匆的要去哪儿都有些发慌,钰谙倒是不在意,叫丫鬟准备了点心自己慢慢吃。 早膳才完,王爷身边的小太监平安过来传话:「王爷说了,请王妃去朝晖堂正厅中议事。」 朝晖堂,正厅,议事? 钰谙心情愉快的搁下了筷子,道:「去回你们王爷,我马上就到。」 芙蓉苑里头傅玲珑一早就叫人进宫去请皇后了,她昨晚一晚上辗转反侧没有睡好,早晨起来双眼跟乌眼鸡似的,周妈妈拿了冰给她敷了半天才好。 周妈妈劝道:「好歹有亲戚的情分在,主子今日打扮好看些,主动去请个罪,或许这事情就过去了。再不济,还有皇后娘娘呢,王爷乃是皇后儿子,怎有忤逆亲娘的道理?」 身旁宝珠瞅着周妈妈冷笑。 周妈妈见她笑的古怪,恼火道:「难道老身这话说错了,你在这里阴冷冷的什么劲?」 v第四十三章 宝珠呵了一声:「如今有蠢人倚老卖老乱出馊主意还不自知呢?如今主子的情形,就似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有人竟觉得就这么容易能过去?前日里街知巷闻的赵荀倒挂菜市口的事情,真以为是哪个闲的慌的做出来的?我说这一回,有人可是把主子害惨了!」 周妈妈气的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道:「老身照顾主子这些年,哪件事不是为了主子着想,容得你在这里挑唆?小贱蹄子,不过仗着几分机灵,倒来数落我?主子背靠皇后娘娘,这点子事怎的不能过去?开口闭口惨了惨的,我看你才是有了异心,想攀高枝了吧!这样的小贱人,尽早赶出去吧!」 宝珠见她居然倒打一耙,撸起袖子就要跟她撕扯…… 傅玲珑一拍桌面,怒道:「行啦!都什么时候了,吵闹有用吗?有这功夫,不如帮我想想法子!」 几个人正闹,却见小太监平安过来传话:「王爷说了,请侧妃去朝晖堂正厅,有事商议。」 那话音落下,傅玲珑脸色瞬间白了。她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上一次,就是在这朝晖堂的正厅里,她挨了白钰谙一鞭子,如今又是这正厅…… 她的心开始颤抖。 饶是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朝晖堂走去。 到的时候,王爷和王妃都在,王爷坐在正中太师椅上,面色冷沉,一声不响的喝着茶。王妃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今日打扮的十分富贵,见她来,面色清淡的打量了她一回,并未说什么。 「既来了,便坐吧。」祈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青瓷盏,对傅玲珑说了一句。 傅玲珑心中一跳,他语气温和的叫她坐?是否并不是为了她的事情,而是别的事情呢?下药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她心中一阵窃喜,笑意:「多谢表哥。」在他右手的位置坐下了。她看向对面的王妃,心里尚有几分得意,她做错了事情表哥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想来,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丫鬟将茶水和点心给傅玲珑送上来,上好的铁观音,浓香的杏乳糕,傅玲珑心生欢喜,瞧这架势今儿肯定没她什么事了。这时,她竟有些后悔去叫人请皇后。 她笑着问:「表哥,今儿是为了什么事叫玲珑到这里来?」 祈烨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打开手边的黑木盒子,取出薄薄一张纸,对她说:「今儿找你来,是为了给你看看这个。」 傅玲珑瞧着疑惑,瞧着像地契、铺契?让她管家? 她开心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宛如一道惊雷砸在头顶上,砸的她魂飞魄散面如纸色,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休书! 钰谙慢慢的喝着茶,瞧着傅玲珑的脸色,她便明白了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她倒是真有些诧异,倘若休了傅玲珑,别说傅家,便是傅皇后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傅家是王爷的背后助力,这若是换做以前,他恐怕不会这么做。 不过看着傅玲珑这副面如土色的样子,她心中的确是十分爽快的。上辈子,她是王府后宅唯一怀有子嗣的女人,挺着肚子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耀武扬威,她可是受够了她的气。 现在…… 她看着她扁平的腹部,不由得心中冷笑,现在的傅玲珑连伺寝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来的什么耀武扬威的资格? 傅玲珑定定看着休书,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回,这时才意识到这张薄薄的纸竟然是真的,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表哥……」她咬着牙双肩颤抖,望着祈烨的眼睛眼圈都红了,「为什么?我是皇后陛下亲自订给你做侧妃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祈烨双眼微眯,声音冷冽如冰:「你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竟还要本王来说明?」 傅玲珑一噎,解释道:「那……那是玲珑一时糊涂误信了人言,玲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你我本是夫妻,那小玩意也只是为了增加一些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情趣?」钰谙冷笑嘲讽:「侧妃当这里是秦楼楚馆不成?」 傅玲珑一噎,张了张嘴,泪水流下来,晓得自己再无力辩解。倘若表哥对自己有些情义,那叫情趣,现在表哥对自己情分全无,便只能说是下作手段罢了。 傅玲珑双腿一软,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祈烨跟前,紧紧攥着他的袍角,哭道:「表哥,我知道错了,是周妈妈害我的,回去我就将她打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是皇后娘娘亲口许给你的,倘若你休了我,不只是打了傅家的脸,也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啊!」 祈烨双眸冰凉的看着眼前哭的如同泪人儿似的娇媚女子,嘴角溢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她的话说的不错,休了她不只是打了傅家的脸,还是打了母后的脸,可那又怎样? 上辈子她也是用了下作手段钻到他的床上。自那以后便说怀了孩子,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孩子根本就是不是他的! 为了上位不知廉耻,不择手段,倘若这辈子他还将她搁在这后宅,又不知道要闹出多少荒唐事!当初娶她便是为了让母后替自己和钰谙赐婚,如今既然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还留着做什么? 祈烨伸手,用力掀开她握着自己袍角的手,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究竟是在王府后宅一辈子独守空房,还是趁着年轻貌美另嫁他人,这个,恐怕不难选择。你若是个聪明人,拿到这封休书,应该高兴才是。你便是将皇后搬出来,本王也是这般说。」 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的冷峻脸庞,傅玲珑软软的坐在了地上,她突然笑了,笑的嘲讽又凄凉。她自恃美貌娇艳,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夫君竟如此决然的对自己说,让她一辈子独守空房? 「皇后娘娘驾到!」外头小厮刚来报,几人还来不及去迎接,傅后便已经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到了正厅中。 看到傅后,傅玲珑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攥着她的裙角,哭道:「姑母,表哥要休了我!你救救我啊!」 傅后大吃一惊,她接到消息,觉着玲珑未免小题大作,但还是决定过来看看。万万想不到烨儿居然要休她! 「胡闹!」傅后将玲珑扶起来坐下,转头看向祈烨,蹙眉道,「烨儿,玲珑是你的侧妃,岂是说休就休的?婚姻大事,竟如此儿戏!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什么休不休的?简直荒唐!若不是本宫来的及时,这端王府岂不是要闹出笑话,叫整个西京的人看热闹?」 皇后一句话便将休妾这等大事说成了小打小闹的常事,钰谙听着,嘴角偷偷翘起,果然有几把刷子。她并不想掺和引火上身,只瞧着王爷怎么应付。 皇后却不打算放过她,目光滑过她的脸,眯眼讥讽道:「莫非有人挑拨是非,才闹的如此地步?」 钰谙见她盯自己跟盯贼似的,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傅后握着傅玲珑的手,看她眼眶红红,心疼道:「今儿有什么事,姑母替你做主,左右不叫烨儿休了你就是。」 v第四十四章 傅玲珑心中欢喜,用力的点了点头,皇后这句话仿佛定心石一般。 这件事的始末傅玲珑的丫鬟都对她讲了,这件事玲珑的确是做的急了些,但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错。 傅后转身看着儿子,声音柔和的劝道:「玲珑做的那事,的确过分了。只是毕竟夫妻之间,无伤大雅。再说了,她为何这样做?无非是因为你冷落了她。为了子嗣着想,妻妾之间王爷要雨露均沾才好。自古专宠误国,殿下以后是成大事的人,不要学那些昏君做派。」 钰谙在旁心中嗤笑。好一副冠冕堂皇的说辞! 祈烨听着傅后的话,手指不自觉的握了握,唇角却缓缓扬起,道:「母后,雨露均沾,恕儿子做不到。」 傅后面色倏然一变,微眯双眼,定定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祈烨认真道:「儿子曾经在佛祖之前发誓,今生若是遇到心爱之人,便只能对那一人好,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有违此誓,天诛地灭!如今,儿子已经遇到了。」说罢,他抬眼看向一侧的女子。 钰谙一怔,看向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他说的真的吗? 傅后一掌拍在小几上,道:「胡闹!你是什么身份?岂能说这种话?母后还盼着你这后宅开枝散叶子女满堂,你竟跟我说这种话?即便不提玲珑这桩事,以后这王府后宅但凡美人侍妾都要多多添加,多生些子女,你竟跟本宫谈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莫不是糊涂了!」 她眼眸一转,起身到了钰谙跟前,咬牙道:「本宫晓得了,都是你这狐媚子勾的王爷如此……」 她扬起手一个耳光便要打下去,却被另一只手用力的攥住。 她转头,对上了祈烨幽深冷沉的目光。 她的儿子长大了,攥着她的手腕竟叫她动弹不得。在她的记忆里,他素来是孝顺听话的,所以,她对他寄予重望,不惜一切的替他拉拢朝堂势力替他铺路。如今,他竟这么对她?! 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 「烨儿,你果然要如此?!」她恨恨道。 「儿子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更改,这点难道不是跟母后很像吗?」祈烨语气坚定道,「王妃并未犯错,请母后手下留情。今日之事,倘若母后要怪,就怪儿子好了!」 傅皇后震惊的看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放下了扬起的手腕。 「很好,很好!本宫养的好儿子!」她笑的极森冷,这炎热的夏天仿似阴风从背心吹过。 「是否,今日不管本宫说什么,你都要休了玲珑?」 祈烨面沉不语。 「你是否想过,今日你为了这女人忤逆了本宫,会有什么后果?」 她这是在威胁他! 祈烨微微扬唇:「母后,烨儿并未为了哪个女人忤逆你。傅玲珑罪犯七出,毒害丈夫,儿子休妾理所应当!」 傅后双手五指紧紧握拢,蓦地甩袖,双眸爆火,恨道:「好!本宫的好儿子,如今翅膀硬了,本宫管不住你了!你今日若是休了玲珑,往后不要后悔才是!」 祈烨墨眸无波,道:「儿子不后悔。」 傅后最后看了他,又看了钰谙一眼,再未说一句话,转身出了正厅。 「姑母——」傅玲珑哭着大叫一声,皇后并未回头,院子里,只余下宫女们拥簇着的渐行渐远的背影…… 最后的大靠山也走了,傅玲珑彻底没法子了。祈烨一声令下,便有小太监去帮忙收拾芙蓉苑的物件东西,在太监的看管下,当初傅玲珑带来多少人,便带着多少人回去。其他一应嫁妆,都跟着一起随着她送回傅家。 傅玲珑坐在轿中,泪如雨下,她再也想不到当初怀着夺取正妃之位的雄心进来的,如今竟落得这样一个被休的下场。 轿子出角门的时候,她撩开帘子里头看,只见庭院空空,哪里有半个人影。便是她走,表哥竟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她恨恨的攥着手心,想起白钰谙那个女人,她不甘!她只是一步走错才落得全盘皆输。倘若她不走错这一步,一定能同她一较高低! 她傅玲珑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女人。 她心中暗暗发誓,白钰谙,即便我走出了这个王府大门,这个仇倘若我不报,我傅玲珑誓不为人! 此时,钰谙站在芙蓉苑的跟前,看着丫鬟们缓缓关闭了芙蓉苑的红色大门。 「上锁!」一把铜锁咣当锁上,将这里永远的封存。 她的唇角扬起,心中一阵舒爽。她从来都不喜欢争斗,但是傅玲珑在的时候,她不得不争斗,如今她走了,这整个王府后宅都是她的。 她原以为还要同她纠缠许久不死不休,却未曾想到王爷这一次决断起来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将她扫地出门了。嫁进来这些日子,唯独今日最畅快。 她看向碎玉,上辈子她便成了自己和傅玲珑争斗的牺牲品,在郁愤之中咯血而亡,而如今,看她脸色红艳青春活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碎玉笑道:「恭喜主子,从今儿起,这后宅可算是清净了。」 钰谙点头,抬头,看着天空,满目湛蓝,天上飘着几片白云,悠哉游哉,一只鸟儿自由的飞过天际。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今日,她才能体会到那鸟儿的一丝感受。 「去将冰库里镇着的樱桃拿出来,今儿我亲手做一道点心。」 碎玉忙叫小丫鬟去取了,钰谙到了小厨房,亲手挽起袖子做羹汤。 这道甜点说起来也简单,先将冰镇的樱桃去核放入金盘中,然后倒入新鲜的乳酪,再撒上蔗糖浆,稍作冰镇之后便成了。 甜点做成,丫鬟们都围着看,觉得颜色漂亮样式也新鲜,都没见过。 「这叫什么?」流云好奇的问。 v第四十五章 钰谙笑道:「这叫做冰镇乳酪樱桃,这份做给王爷吃的。碎玉你也照着做一大份,叫大伙儿也尝尝。」 她话音落下,丫鬟们一阵欢呼。 此刻,祈烨正在书房中写信。如今朝中,父皇软弱,母后强势,朝中要事母后总是要插一杠子。这次事情,恐怕真惹恼了她。他是了解这位母后的,她一直着力扶持傅家在朝堂之中的力量,表面上看是为了自己承袭帝位铺路,实际上是为了巩固她手中的权力罢了。 而傅玲珑,也是她手中重要的一枚棋子,可惜这枚棋子如今已成弃子。 身为她的儿子,她用心栽培,他倒是不觉得她现在会彻底放弃自己,但是隔山震虎恐怕在所难免,他不得不早做准备。 门口响起一声敲门声,男子抬头,见女子穿着碧落纱裙婷婷袅袅的立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金盘,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 祈烨唇角微扬,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将信放了抽屉,关了抽屉才问:「怎的突然过来了?」 钰谙端着金盘走过来,「想着天气热,便给你做点吃的。」 祈烨想起前些日子的争锋相对,今日她待他的态度,终于有了一丝妻子对待丈夫该有的态度。 「我看看。」 看着金盘里的食物,他倒是颇为惊艳:「漂亮,这是冰镇乳酪樱桃?」因宫中也有此物,所以他认得。 钰谙点头,指着盘中的银色小勺子道:「三郎尝尝,味道可好?」 祈烨想到什么,诧异睨她:「你亲手做的?」 钰谙之前从来没动手给他做过什么,现在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脸上微红,不自在的点头。 他的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浅笑,她原先可从未亲手给他做过什么,嫌弃他都来不及哩,今日定然是真的高兴了。 「我今日疲累了,不若你喂给我吃?」 钰谙皱了皱鼻子,她都亲手给他做东西,现在又要她喂?这厮简直得陇望蜀嘛。 见他果真不动手就等着她,她无奈,只得拿起了银勺子,舀了一勺乳酪樱桃送到他的唇边。 他满意的张嘴含了,清凉爽口又美味。她亲手做的点心果然不一样。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了过去,过去的某个夏日,她也是做了这么一盘乳酪樱桃,一直等着他下朝…… 只是那个时候,他习以为常,习惯了她的等待,她的付出,却从未想过,这等待和付出也是有时限的…… 他喉头滑动了一下,蓦地伸手一拉,钰谙一个不小心跌坐在他的怀中,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却见他墨眸深深不可见底,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看着她,又像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钰谙……」他叫她的名字,然后轻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引得她的心弦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祈烨转头,拿起银勺,满满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唇边。钰谙轻轻摇头:「这是给三郎做的。」 「为了答谢三郎?」他仿佛看透了她,一句话便点透了她的心声。 她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男子看着着她,揉了揉她的发,低声道:「这本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这话让钰谙不解,秋水似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迷惑和不解。 祈烨看着她越发觉得可爱,她不懂没有关系,他懂得就够了。 「张嘴。」 带着红色樱桃的乳酪送到了她嘴边,她只好张了嘴,含进了乳酪。 淡白的乳酪沾在她唇边,愈发显得唇瓣樱红水滑…… 他双眸晶晶的望着她,低声问:「樱桃好吃吗?」 她尚未嚼完,只是点头。 他随手将银勺搁在盘中,却捏着她的下巴,沉声道:「那么,让三郎也尝一尝。」 钰谙朱唇微启,他得着机会,便吻了上去…… 香软、柔滑,酸甜可口,已经分不出是她唇的味道还是樱桃乳酪的味道了。 折腾了半晌,她才从书房挣扎出来,她一手拿着金盘,一手捂着发热的脸。这个人,真讨厌。 她临走时听到他在耳畔低低问了一句:「如今可以吃冰了?是否……」 她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懵懵的点了头。可是当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忍不住脸又红了。 他又在暗示什么? 坤凝宫中,傅后刚刚沐浴出来,赵嬷嬷小心翼翼的替她揉面脂,轻轻的匀在她的脸上。 「娘娘饮食差了许多,莫非还在同端王殿下怄气?」 提起端王,傅后双眉锁起,脸上仿佛罩着一片阴云。 「娘娘莫要恼怒,殿下大约只是一时想岔了,回过头来定然会向娘娘认错的。」 「他?」傅后突然嗤笑,「倘若他身边没那只狐媚子,本宫还好想,只要那狐媚子夹在本宫同他之间,我们母子俩恐怕只有渐行渐远的份儿!」 v第四十六章 赵嬷嬷心中一跳:「娘娘是打算先对付了那个小妮子?」 傅后冷冷扯唇:「对付?本宫的对付她还配不上。不过是一个蝼蚁罢了!明儿夏至,叫她进宫!」 晚间,碎玉同流云在外间树荫下一面乘凉一面讨论着明日夏至吃什么,不一会儿天色就变了要下起雨来,两人连忙收拾了东西进了屋里。 此时钰谙已经沐浴完,披着乌发坐在烛光下,淡黄烛影打在她的脸上,光滑润泽宛如凝脂。 她拨了拨乌油的长发,看向院子里,只见雨水越发的大了,电闪雷鸣的,廊下如同水帘一般垂落。 碎玉问:「今晚大雨,王爷还会不会过来呢?」 钰谙想起他白天出去不晓得忙什么,这个时候应该是回到王府了。 「不必管他。」她轻声道,「倒是你们方才讨论的,明日吃些什么?」 碎玉听了,笑道:「奴婢听流云说她家里夏至的时候都会吃些麦粽,便讨论着明日大小是个节气,也做几个麦粽尝尝鲜。」 钰谙唇角微扬,点了点头,这麦粽是民间的吃法,原先她在侯府也没有这个习惯,尝尝鲜也好。 两人正说着麦粽的做法,外间却听到丫鬟道了一句「王爷来啦!」 钰谙吃了一惊,往窗外看去,只见他头束玉环、身着一袭天青色素锦衣进了圆月门,沿着抄手游廊向着这边一步步走过来。 游廊之外,大雨如泼,电闪雷鸣,却依然没有阻挠他的脚步。 她想起今日他提醒她的,不由得心口一跳,再抬眼,又见他黑沉如墨的眸子向着这边看过来,立即转了身子背向着窗口。 碎玉欢喜道:「这么大的雨,王爷过来肯定打湿了衣裳,奴婢这就去准备换洗的。」 钰谙微微点头。 「果然好大雨!」祈烨进来时叹道,钰谙见他两边衣袖都已经打湿了,碎玉早已准备了换的寝衣,向主子使了使眼色就退了下去。 「既打湿了,便换了衣裳吧。」钰谙将手中的素白寝衣递了过去。 男人抬头看她,嘴角扬起一丝戏谑之意,双手缓缓解开佩带,道:「无妨,不换也行,终归还是要脱的。」 钰谙见他天青色素锦衣裳下并没有穿别的,脱了外裳,露出劲实的胸膛,只剩下裤子,不由得脸染红霞。 「也不怕着风。」她嗔道,伸手正关窗扇,感觉他已经到了身后,从后面伸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有什么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她拿手肘顶了他一下,却听到他贴着她的后颈道:「现在这个时辰,不动手动脚,还能做什么?」 钰谙脸上烧的跟火似的,不想同他胡说八道了,才转身,便被他抵住,他定定的望着她,俊美的脸上眸子如星光般灼灼。 她双手抵着他光滑的胸膛轻轻推了一下,「让道。」 他捉了她的小手慢慢捏着:「不让。可还记得我白日提醒你什么了?」 钰谙红了脸,撇开眼不看他:「不记得。」 「那本王便让你好好的记得记得!」他说着,弯身拦腰将她抱起来。 钰谙轻呼了一声,被他拦腰抱在怀中,懊恼的伸手捶在他胸口。幸亏外间雨声大,不然这声音被外头丫鬟听到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钰谙身子落在软褥上,头顶是勾鸾画凤的红罗帐,耳畔,依稀传来外头飞瀑似的雨声。 他的手撑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撩开她的额发,轻轻唤了一声「谙谙」。 钰谙眨了眨眼睛,秋水烟眸望着他,想起他之前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儿,这事儿她心里一直疑惑,趁着这会儿,便轻声问:「三郎,你何时去拜的佛,我怎不知道?」 「你猜。」他殷红的唇角微扬,戏谑的看着她。手指在她浓密的乌发中划过,低头吻在她洁白无暇的额上。 「你说你向佛祖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真的吗?」 这话她是不信的,他何时虔诚去过佛寺?在皇后跟前那番言之灼灼的誓言,恐怕是胡诌出来的。 男子笑了,他平时笑的少,但一旦笑起来,却很好看,仿佛云开雾散,一道金色的阳光直照进人的心里。 他捏着她的下巴,在她耳畔低语:「我不是向佛祖发的誓言,是向谙谙你发的誓言。三郎同谙谙,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钰谙怔住,心中某处不由得轻颤了一下,他身为王爷,身为未来的皇帝,这本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知怎的,这话她竟信了。因为这王府的偌大后宅,就真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倘若有人欺负钰谙呢?」 「三郎替你灭了他。」 钰谙唇角轻扬,伸手缓缓抚着他的脸庞,又问:「倘若有人欺负钰谙的家人呢?」 他轻笑,捏了捏她的小脸:「也替你灭了。」 她不信,望着他的眼:「哪怕是皇后?」 他亲了亲她,确信的说:「对,哪怕是皇后。她即便是我的母后,也不能欺负谙谙。倘若她欺负你,本王会替你讨回公道。」 钰谙怔住了,呆呆的望着他,她是了解他的,他一诺千金,从未对她撒过谎。亲耳听到这些话,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她曾经了解的那个祈烨吗? 「呆什么?」他的手指轻弹她的额头,她回过神来,烟眸如雾的望着他。 v第四十七章 他禁不得她这样望他,哑声道:「再看我,我就要吻你了。」 女子轻轻的笑了,伸出了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男子喉头滑动着,心中一阵欣喜,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主动亲他…… 他捏着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与之同时,他已经开始解她的衣裳,眼角的余光落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上,颇有几分惊喜,喃喃道:「果然牛乳还是有效的……」 她满脸通红,推了推他:「灯……」 祈烨会意,起身,将灯烛灭了。 红罗帐落下,床帐之间温度瞬间升高起来…… 他的吻又急又密,将她跟团子似的揉。幸亏外头雨声如瀑,不然她真怕会咬破嘴唇。她是晓得他在这方面的厉害的,最后关头若不是他哄着她说慢慢来,她定然一脚踹过去了…… 外间雨声淅淅沥沥,房内船儿入港,娇啼恰恰露滴牡丹开。这一夜颠倒了两回,若不是念着她乃是初夜,他定然还要再战两回。 疲累间,钰谙忍着那处的酸痛,枕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睡去。这一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日早晨。下了一夜的雨,外头阳光明媚天气清朗。 昨晚被他闹了半宿,身子一动便觉得疼,她懒得起床。 隐约听到外头有丫鬟禀报,说七川在外面候着,提醒殿下今早还要入朝。 男人听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怀中猫儿似的女子,露出愉悦的笑容。昨夜一番云雨,果然酣畅淋漓让他浑身舒爽异常满足。 他在她腰肢上轻捏了一下,低头在她耳畔道:「我要入朝,待会回来再看你。」 钰谙嫌弃的闭着眼蹙了蹙眉,将他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打开:「快去吧,不来闹我的好。」 祈烨瞧着这个没良心的小女子,唇角扬起,伸手便钻进薄毯里一阵乱摸,慌得她睁开了眼,红着脸推他:「又闹我,快去快去!」 祈烨大笑一声,这才起身,神清气爽的沐浴更衣。 临走前,他弯腰捏了捏她精致的耳垂,轻声道:「今儿就放过你,等你略好一些,再来闹你。」 钰谙气的一只精致的白玉般小脚从软毯里钻出来踹在他腿上。 两人闹了一阵那人终于走了,钰谙这才得以安静的再补一会觉。 碎玉几个丫鬟见她今日贪觉,也不敢吵她,只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直到日上三竿,宫里来了人,碎玉这才进来将她叫醒。 钰谙听到有宫里人来,这才起身穿了寝衣,又叫人备水沐浴。 碎玉瞧见她脖子到肩胛上都是红印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多看,低了头说:「说是今日夏至,皇后娘娘说在宫中礼佛,叫王妃过去陪着坐坐聊聊佛法。」 钰谙蹙眉,皇后有那么好心?昨儿才送走了傅玲珑,今儿就叫她进宫聊天,若光是为了聊天,任谁都不会信。但她是皇后还是她婆母,叫她去,难道她还能推拒不成? 碎玉担心道:「皇后娘娘怕是要对付主子,不如装病如何?」 钰谙摇头:「倘若撒一个谎,便要许多谎话来圆。如果我装病,她必定会派太医过来,太医一查,无病撒谎便是个罪名。」 碎玉急道:「可是现在王爷入朝,也没个人支撑后盾。主子一入了那宫门,那可都是皇后娘娘的地界了。」 钰谙冷冷一笑:「凭她什么?我好歹是正正经经的端王妃,她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她沐浴更衣之后坐在镜前,看着脖颈上的红印,想起昨晚情.事热烈,不由得脸上微烫。 擦了厚粉终于将脖子上的印记遮掩住,她叫丫鬟梳了百合髻,戴了满头珠翠,打扮的华贵隆重打算入宫。 临走前,她想起什么,道:「将我那枚凤璧拿过来。」 碎玉愣了一下:「主子这是要……」这凤璧珍贵,主子素来珍藏的。 「拿来就是。」 碎玉以为她要送给皇后,十分不舍的将翡翠凤璧拿了出来。 上了马车,入了宫门,才下宫轿,早有一个太监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 那太监有四旬年纪,穿着一件藏蓝色圆领锦衣,手里拿着一枚拂尘,黄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亲切。 钰谙是认得他的,他是宫里的管事太监和贵,她记得她入主正宫之后,和贵便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了。 和贵并不是坤凝宫的人,她得了皇后的旨意才入宫,他就迎过来了,未免也太巧了些。她突然意识到,莫非……早在祈烨还是王爷的时候,和贵已经是他的人了? 现在和贵没有显露身份,她也不敢确定。 和贵笑道:「王妃,您这入宫是打算先往哪儿去?若是去坤凝宫,奴才这就给你领道。若是去别的地方,奴才也是熟的。」 钰谙微笑:「公公倒是热络,一眼便认得我了。」 和贵笑,压低声音道:「那可不是。端王殿下日常是照顾奴才的,若是王妃进宫奴才不晓得照应,那可不是枉为人了。」 钰谙听他这话,便晓得是什么意思了。他应该就是祈烨在宫里头办事的人,听说皇后娘娘要见她,便赶过来了。 「既如此,便先去慈安宫,拜见一下太后娘娘吧。」 v第四十八章 和贵眯着眼笑:「好,这就给您带路。」 碎玉在一旁听着一愣,不是皇后娘娘召见,怎的先去见太后呢? 坤凝宫的小佛堂中,香烟缭绕,氤氲着檀香的气息。 傅皇后坐在榻上,手里捻着一只沉香手串。 「她还没来么?」 赵嬷嬷道:「已经着人去看了,应该快到了。」 傅后脸色微变:「她是个什么身份,竟还要本宫等她?」 赵嬷嬷忙笑着应道:「娘娘说的是,待会子来了,可不得好好的训斥一番。」 「本宫没那个闲工夫同她浪费口舌!自有法子收拾她!」她冷冷扯唇。 赵嬷嬷出去看了一回,见着钰谙过来了,冷冷嗔道:「王妃倒是好架子,叫娘娘等这会子。」 钰谙淡淡一笑:「嬷嬷这话从何说起,娘娘派人进宫叫我过来,已经是紧赶慢赶了,又怎敢让娘娘等?」 赵嬷嬷心里哼了一声,带着她到了皇后跟前。知道她来,傅后盘腿坐在榻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眉毛都没动一下。 钰谙请了安,也不见她赐坐,只得站着等她开口。 等了好一会,听到傅后才正眼瞧她,露出一丝笑意:「你瞧瞧,本宫这小佛堂供奉的是哪个?」 钰谙认真看了一眼,答道:「如来佛祖。」 傅后轻笑:「是了,本宫供奉佛祖日久,昨儿做了梦,却梦见佛祖跟前的罗汉跟我托梦,说我若是想长寿安康无病无灾,须得向佛祖供奉一本血写的金刚经。我同那罗汉说,我年纪大了,刺不得血了。那罗汉告诉我,也不一定要自己,若是嫡亲的小辈心怀诚挚,代为刺血也是好的。这不,本宫便想起了你来。你乃是本宫儿媳,自然是嫡亲的小辈,又诚挚孝顺,你说,这个人选还真是非你莫属了!」 钰谙抬眼看她,见她笑意盈盈,眼底都是热切。如此热情的,要的却是她的血! 傅后又道:「那罗汉同我说了时辰,再有一刻钟,便是吉时。」她转头对赵嬷嬷说:「去将针和绢帛拿过来,给王妃刺血抄经!」 「哦,」她仿似又想起了什么,「那罗汉说了,为了表示诚挚,刺血抄经的时候,还得是跪着的。」 她特地吩咐赵嬷嬷:「去给王妃准备个厚点的蒲团,别跪伤了。」 赵嬷嬷一听那个「厚」字,便会意了,立即要宫人去将库房里最粗最薄的蒲团拿过来。 钰谙深吸一口气,皇后娘娘厉害呢,一个梦而已,便要给她来一场酷刑。 蒲团拿过来安在佛堂中央,经书也摆在了蒲团跟前,一张白色的绢帛铺陈在经书下面,经书旁边是一根半掌长的粗壮银针,银针搁在一只用来装血的团花大碗里。 这么长的绢帛,这么粗的银针,这得放多少血,才能将一部金刚经抄完。皇后娘娘这是完全不给她脸面了,明着整治她呢。 钰谙紧紧攥着手心磨着牙,听到皇后在一旁催促:「王妃还在等什么?若是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钰谙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顺从的笑意,对皇后道:「儿媳遵命便是。」 傅后眯眼看着她,心里诧异,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倒不像这丫头的做派。 钰谙跪在蒲团上,才跪下便觉得膝盖发疼,这蒲团既硬又扎,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做的。 她缓缓拿起那根银针,定定的看着,却没有扎下去。 站在一旁的赵嬷嬷不由得急了:「王妃在磨蹭什么?佛祖跟前还想躲懒吗?」 钰谙抬起头看向嬷嬷,道:「不瞒嬷嬷,昨日我也做了一个梦。」 赵嬷嬷一愣。 傅后恼火的挑眉,她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安分的。 「事关母后的安康,倘若母后不想听,儿媳不说也罢。」 傅后窝火,没好气道:「说来听听!」 钰谙搁下了银针,不紧不慢道:「昨夜托梦给儿媳的却是佛祖跟前的观音大士。」 傅后恼火,给她这个皇后娘娘托梦的也不过是个罗汉,到了她那边倒有观音大士,好大的口气!她暂且听她胡诌,若是说的有理便罢,若是露出一丝纰漏,欺瞒皇后的罪名,她受不起! 「观音大士跟儿媳说了,先前佛祖跟前的罗汉向皇后娘娘托梦,说要找个亲近的人刺血抄经,怕皇后误将那人想做你,特地来提醒一下。你同皇后八字不合,倘若替她抄经祈福,不断不会长寿安康,还会折寿呢……」 「胡说八道!」钰谙话未说完,傅后气的将手里的沉香珠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珠线断开,珠子咕噜噜四散滚落。 赵嬷嬷责备道:「有你这么没影的胡说的吗?!哦,昨儿皇后娘娘做梦做了前半段,这倒好,你这里后半段连上了?」 「可不是……」钰谙一脸无辜,「我也觉得那梦荒唐呢,谁想今儿到了母后这儿来,竟然连上了,真是神奇的很。」 傅后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荒唐!你的梦,不作数!按照本宫的来,你,给我抄经!」 「可是母后,那可是观音大士的话……」钰谙委屈道。 傅后指着她怒道:「还敢犟嘴!本宫身为中宫皇后,行令如山,无人敢违,还使不动你一个王妃了?!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宫先叫人掌了你的嘴,宫规伺候!」 此时,便听到外头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哀家在这儿听了一会儿了,皇后的话比观音大士的话还有用是吧?大约哀家已是老了,哀家可比不得观音大士,到了皇后跟前怕是也算不得什么了。」 v第四十九章 这话音一落,唬的傅皇后忙从榻上下来请安:「儿媳不敢。」 抬眼时,只见两个宫女着头戴东珠九凤钗身着墨色绣金丝凤袍的华贵女人缓缓走了进来…… 进来的正是太后娘娘,六十上下,头发金凤宝钗,满头珠玉,身穿绣金凤袍,由几个宫女嬷嬷簇拥着,一派威严。虽然头发嵌着银丝,脸上保养的却是极好,白皙的脸上看不见明显的皱纹,因为常年掌管后宫,蹙起墨眉时自有一番威仪。 太后瞥了傅后一眼,冷冷的笑了一声:「身为皇后,你这不明摆着欺负后辈吗?倘若她的梦不作数,难道你的梦就作数了?照哀家说,你若真想长寿安康,不如自己亲自刺血祈愿写经,在佛祖面前那才叫虔诚,迫着别人算个什么事?」 太后的一番责备,傅后忍气吞声,心里虽窝火,却半声不敢反驳,只是道:「太后说的是。」太后毕竟是她的婆母,婆母说话,她这个做媳妇的,就是再不认同也只有忍着。 太后弯身将钰谙从蒲团上扶起来,笑着看她:「哀家一个人呆在慈安宫里头,也没什么趣味,今儿天气好了,听说御花园的桃子也熟了,你同我去摘几个。」对待孙辈,同对待媳妇辈不同,她瞧着这些漂亮的小姑娘,打心眼里就喜欢。 钰谙扬唇笑了,道:「孙媳自然是十分愿意。」 太后慈祥的点了点头,转脸看向傅后:「人哀家带走了,你可有意见?」 傅后气闷的说:「儿媳哪里有什么意见,她是小辈,自然应当多陪陪长辈。」 太后轻哼一声,拉着钰谙的手大剌剌的出了佛堂。 碎玉在外间候着,一颗心一直悬着,开始望了半天不见王妃出来,后来又见太后进去了,这会儿见太后拉着王妃的手出来了,不由得大喜,看起来主子是没事了。 佛堂内,太后走后,傅皇后的脸色立即垮了下来,她的眼底冒出怨毒的光芒,恼火瞪着门外两个相携而去的背影,磨着牙道:「太后怎来的这么巧?莫非……」 赵嬷嬷疑惑的喃喃道:「莫非是有人通风报信?」 傅后摇头,思忖了片刻,道:「亦或是,这臭丫头晓得本宫要为难她,所以先行去拜谒了太后。」 赵嬷嬷想起她进宫姗姗来迟,不由得大为惊讶:「她竟有这个心思?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傅后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脑仁疼,她蹙眉道:「让本宫再想想……」本以为只是一只小虫子,以她在宫中这么多年的积累,碾死这只小虫本应当易如反掌。谁料到这小虫子不但胆子大,还很机灵。这后宫之中,她谁都不顾忌,唯独顾忌太后。这该死的丫头竟然能捉住她这个弱点,也算是不简单。 可是再不简单又如何? 她就不信,以她皇后之尊,竟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 御花园中的西侧有一片果园,如今园子里桃子熟的正好。太后坐在八角小亭中摆了茶点,瞧着果园里娇俏的孙媳妇同宫女一起摘桃子。 摘桃子这种事十分有趣,原先钰谙这事情做的少,如今看着满树的红桃,顿时心情大悦,刚才的那一点不快也丢到爪哇国去了。 不一会儿,钰谙拎着半篮子桃子踏着轻灵的步子走过来,笑着从篮子从拿出一个大的送到太后跟前,道:「皇祖母尝尝,这桃子又大又香,想必是极甜的。」 太后听着她这一句「皇祖母」,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瞧着她这小丫头也不过十几岁,倒是分外的伶俐可爱又讨人喜欢。 她叫宫女去将桃子洗了,祖孙两人坐在一起吃桃子,的确是味道鲜甜极了。 太后将一个黑木盒子搁在石桌上推到钰谙的跟前。钰谙看时吃了一惊,这黑木盒子正是刚刚进宫时她去拜谒太后送给她老人家的翡翠凤璧。这凤璧珍贵她本是不舍,但是像太后这样的老人家,什么宝贝没见过,要想讨好她总得送上极品的。 「将这盒子里的东西收好。」太后将盒子推到她面前。 钰谙愣了一下,忙道:「皇祖母说的哪里话,这宝贝乃是孙媳送给您的礼物,哪里有拿回来的道理?」 「那哀家问你,这宝贝是否别人送你的?」 钰谙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点了点头。这自然是祈烨送给她的。 太后脸色微沉:「是否烨儿送给你的?」 钰谙抬眼,见太后双目如炬,竟是十分精明,不得不点了头。 「胡闹!」太后口气微带责备,倒也没真恼,「烨儿是几个孙子中哀家最疼爱的。既是他送你的,你怎可随意送人?再说了,哀家这大半辈子在宫里头见了多少宝贝,还稀罕你的玩意不成?哀家稀罕的,不过是你们这些小辈的一片孝心罢了。」 面对太后语重心长的话,钰谙有些惭愧,低头道:「孙媳收下便是了。」 太后摸了摸她的头顶,慈眉善目的说:「你若是真有心,得了空便进来陪陪哀家说说话,这便是你的孝心了。往后若是皇后再欺负你,尽管跟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 钰谙不由得大喜,感激道:「多谢皇祖母。」 太后呵呵一笑:「也要叫你知道,你这一声皇祖母也不是白叫的。」 两人正说话时,却见一人从远处鹅卵石小路上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 宫女忙禀告:「端王殿下来了。」 太后一脸笑意的看向钰谙:「烨儿这来的可真及时呢。」 钰谙知道太后是在打趣她,垂了头,脸上染上了几抹红霞。 祈烨到了亭子跟前,瞧见钰谙同太后吃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从朝中出来,和贵便将消息让人传给他了。听闻钰谙被太后接走了,他急忙的赶过来看看。 祈烨请了安,太后笑着让他坐下,有几分责备的说:「镇日里不见你的影子,如今你媳妇进了宫,你倒是火急火燎的赶来了,今日瞧见你,哀家倒是托了你媳妇的福气。」 祈烨低头道:「孙儿惭愧,朝中事忙,过两日定然再来专程看望祖母。」 「得了!」太后将手一挥,「我还不晓得你!」随即笑了。 太后叫他一起将尝了新鲜的桃子。两人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心情好极了,只是因着天气渐热了,太后年纪大觉得乏了,便放了两个人回去。 v第五十章 出了宫门,马车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行驶着,祈烨问了佛堂里的事情,钰谙跟他说了一遍。 祈烨蹙起浓眉,恼道:「我料她会有后招,想不到竟是冲着你来的。倘若不是你机灵,还不晓得她要怎样磋磨你。」 钰谙叹了一声,扶着香腮靠在窗边,幽幽看他一眼,道:「如今她可是恨我入骨了,看我就跟肉中刺眼中钉一般,你说这可怎么办?她可是你的母后呢。」 瞧她嘟着樱桃般的红唇,乌发衬着银白的一张小脸,越发看着可爱。 祈烨禁不住伸手将她揽过来靠在身上,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说:「你说的有道理,她可是我的母后……」若是换作比人,他可以毫无顾忌,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哼!」钰谙抬眼白了他一眼,「这次是我走运,若是下次她再来一遭,我可不知道躲不躲得过去了。」 祈烨轻笑:「不必担心,我们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我会护着你。何况还有父皇、太后在后面撑着,母后一人独木难支。她虽是我母后,却也容不得她胡作非为。倘若将来一旦我登基,便再无她发挥的机会了。」 钰谙垂眸细想,觉得也是,如今她是皇后,位置在那儿摆着,该有的权势一应俱在。但若是祈烨登基,她可不是该哪儿凉快就哪儿凉快去。 靠在他身上,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热度传过来,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的事情,脸上烧的发热,立即推开了他,嫌弃道:「怪热的!」 说着撩起纱帘,望着外面拿着小团花宫扇轻轻摇着。 「真是无情!」祈烨玩笑的拉着她的手,在她耳畔轻声问:「昨儿的位置可好了些?」 钰谙心口一颤,立即红了脸,甩开他的手不理他。这个人,说话这般直白,叫人脸儿往哪儿搁呢。 「不说话,那就是不好了,我看看。」说着,他伸手往她裙子上摸去,慌得钰谙拿起扇子就打他。 祈烨一把握住扇柄,假装恼火道:「不让摸便不让摸,怎的还打起人来了?昨夜也不是没摸,今儿……」 「不许说,不许说!」钰谙气坏了,扔了扇子,直拿手去堵他的嘴,手指到了他嘴边被他轻轻咬了一口。 钰谙气的脸红:「你怎的学狗?」 祈烨被她气笑了:「不是学狗,是学的你。」 她想起之前她的确也咬过他呢,这仇他还一直记着,真是小气。 钰谙不由得无语,吐了一口气,正色道:「王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这般口无遮拦的,若是被外头的人听到了,可不真是要笑死。」 祈烨瞧着她一副学究先生的模样,不由得扬唇笑起来,一个娇艳可人的学究先生,真有趣! 「好,我不闹你。」他终于答应了,「只牵着手,好好的坐着。」 钰谙有些不信的瞅了他一眼,见他终于正经起来,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被他握在大手之间,这才安心的陪他坐着。 这时,却听到他侧头在她耳畔低低道:「这会儿不闹你,晚间再闹你。」 钰谙忙啐了他一口:「晚间回你的璞玉轩去睡!」 祈烨挑了挑眉不以为然,他在哪里睡,可由不得她。 这时,却听到马车突然顿了一下,钰谙一个没坐稳,差点从位子上滑下来,好在被祈烨一把拉住。 「怎么赶车的!」祈烨恼火,撩开帘子探头看过去。 赶车的小厮慌忙道:「禀告王爷,是有人突然策马闯过来,奴才才急刹了车。」 一阵笑声传来,那人却骑着马到了车边,低头一双眼睛探进了马车里,一眼瞧见了钰谙,浮浪道:「啊哟,弟妹也在啊!」 钰谙大吃了一惊,定睛看过去,原来是庆王祈环,他脸上浮着几分薄红,醉眼带着几分迷离,眯着眼看着自己。这样子,倒像是喝醉了。 毕竟是大伯,不打招呼也不好,何况之前在宫中也见过。 她只得请安:「庆王殿下安好。」 庆王瞧着她侧颜精致动人,仿佛月里的嫦娥一般,耳朵里听着她叫自己的声音,更是神魂都颤了一下。 好一个美人! 先前也是觉得她美,不过那会儿并未做多想,如今见她坐在轿中,穿着烟霞色的衣裳,隐约脖颈下露出洁白的肌肤,嫩如凝脂令人遐想。 「弟妹……弟妹……好……」他的确是喝了酒,这会儿看着美人,舌头都开始打结。 瞧着他那双发红的眼睛,祈烨冷声嘲讽道:「皇兄倒是好得意,这还未到晌午,便喝的醉醺醺的,这日子是不是也太好过了些?」 祈环呵呵的笑:「我哪能跟你比,你要入朝议事,父皇将兵部吏部的事情都交由你管,我呢?我闲功夫多,呵呵……」说着又是干笑两声,一双眼睛就没离开马车内女子的身上。 祈烨厌嫌的冷声对外头吩咐:「七川,叫人送庆王回去!莫要醉的摔下了马。」 七川得了命令,立即着人将庆王前后一夹,硬是送了回去。庆王本还想跟他们说几句话,顺便多看看美人,硬是被牵着马儿走了。 钰谙早被瞧得不舒服,但是她是晓得庆王的性子的,他本就是好色的,又喝了酒,做出这种轻浮的举动也不意外。 恼了一会她也就平复了心情,转头看王爷,他反倒自打刚才便一直板着脸,神色冷肃。 「王爷在想什么?」 祈烨十指握紧,双瞳放出寒光:「庆王实在无礼。」 钰谙吃了一惊,他这是恼怒了。 v第五十一章 「王爷打算做什么?」 祈烨嘴角微微扬起,笑的有几分邪肆,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青丝,挑眉道:「本王要庆王为他今日的无礼付出代价!」 钰谙眼珠微转,也不晓得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她却知道,庆王殿下应该很快就要倒霉了。 回到紫薇苑,钰谙想起在宫里头吃的桃子的确好吃,便叫丫鬟去外头买了一些桃子,特地下厨做了个酒酿桃羹。 此刻祈烨在书房里头做事,她让丫鬟送了桃羹过去,自己洗漱之后便靠在床上看话本子,拿着话本子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只觉得靠在一个热乎乎的胸膛上,她抬起头,瞧见他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拿着一个卷宗在看,不由得怔了怔。 淡淡烛光下,他墨发垂肩,侧颜棱角分明,俊美非常。她乍然一看,不由得呆了一下。 「什么时辰了?」她动了动身子,轻声问。 「亥时了。」见她醒来,祈烨搁了卷宗,伸手将她头发上白玉簪抽下,青瀑般的长发便披散下来。一头的青丝中间一张精致如仙般的白玉小脸,着实可爱。 钰谙想起晚间给他送去的酒酿桃羹,问道:「那桃羹好吃吗?」 男人的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她身上,衣领半敞露出白皙肌肤,饱满之处让人遐想,他不由道:「再好的桃儿也没这的桃儿味美。」 钰谙涨红了脸,推了他一把,转身躺下:「不理你,我睡觉。」 不一会儿,见他似乎熄了灯,到了外侧躺下。 钰谙闭了眼,是真的想睡了,听他没什么动静。 他伸手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过药膏,送到女人的鼻子前让她闻了闻,果然是一股子清香的草药味。 钰谙接过了药膏,「擦药也是我自己来,不必三郎了。」说着又躺下了。这下连他的药膏都缴获了,看他还怎么弄。 药膏钰谙握在手里,压根就没擦,些许疼痛两日便自己好了,擦药这事儿她可做不出来。 女人安静的躺着,却觉得隔壁似乎没了声音,难道他生气了? 她悄悄转身,借着几丝微光看过去,却见男人双目灼灼如星的望着她,不由得唬了一跳。 男人看到她转身,唇角扬起一丝笑,揽过她的肩膀,低头亲上了她的唇:「擦药不行,亲嘴总可以吧?」 她哪里还有回答的份儿,早已被他按着亲了好一会。 他的手摸索到枕边的药膏,不由得轻声责备:「我就晓得,你肯定不会老实擦药,到底是要夫君我亲自动手。」 钰谙见他还不死心,正要挣扎,却被他捉住双手按在头顶上,严肃认真的说:「别动,伤病可不是小问题。让夫君好生替你调理调理。」 这语调倒像个大夫,她被他按着双手,无奈的撇了撇嘴:「你……你快些……」 「好……好了没?」她紧紧咬着下唇。 磨蹭了好一会,他终于擦完了,到了她耳畔道:「好了。说了不占你便宜就不占你便宜。」 钰谙捂着脸不看他,还好意思说不占便宜,磨蹭那半天是做什么呢? 钰谙本来担心他又闹腾,倒是没想到他起身去了洗了手,回来拥着她倒是安分的躺下了。 第二日一早他要出去办事,天刚明就走了。钰谙起来吃了早饭之后便处理王府各项家事,倒也颇为忙碌。 她正在紫薇苑的小书房里坐着看外头田庄的租子账,却见外头碎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帖子送到她的跟前。 她拿在手里一看,这封贴子是从庆王府发过来的,帖子上写着明日是庆王妃的生辰,请她过去吃酒。 钰谙拿着帖子沉吟着,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想起庆王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现在想想还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但是各王府家眷之间肯定是要常走动的,庆王虽然是庶出的,毕竟是长子,而庆王妃作为皇家长媳,第一次邀请她去吃酒,她怎么能推辞?何况来送帖子的小厮还特意说了,这次寿辰请的都是各府女眷,并无男子,要她一定过去。 对方盛情难却,钰谙没有回绝的道理。 「你去同来人说,明日我准时到便是了。」 碎玉点头,出去交代了,送帖子的小厮便转去了。 「主子可是要挑礼物?」 钰谙点头,亲自去了库房,挑了一架精致小巧的浮雕海棠翠玉屏风叫碎玉包了起来。这么一扇屏风,既不太贵重也不会失面子,左右不过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应酬,她也懒得多费心思。 晚间祈烨回来听说她要去庆王府,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他还没挪出时间收拾庆王,他的王妃倒是先一步下了帖子,谁晓得那宴席是不是鸿门宴。 他终究是不放心,但是女眷聚会他也不能亲自跟去,便对钰谙道:「明日你带了七川同去吧。」 七川是他的贴身护卫,一直跟着他多年,最是信任。何况七川武艺高强,能护的钰谙平安。 钰谙正在榻上吃着葡萄,听了这话一愣:「七川?女眷会面,跟去的都是丫鬟,他一个男子,便是去了,也只能呆在外头等着,带去有什么用呢。」 祈烨怎会没想到这一点,神秘一笑,看向钰谙:「他还有一项技艺你是不知的,明日你就明白了。」 这话,听得钰谙一脸懵。第二日,她终于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她才梳完妆容,外间流云便领进来一个丫鬟。 v第五十二章 钰谙出来上下打量着这丫鬟,看着有几分眼生,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 碎玉也有些懵,问流云:「打哪儿来的这么个高大丫鬟?倒是比咱们都高半个头呢。」 流云忍着笑,捂着嘴道:「这是王爷留下的丫鬟,可不就比咱们这些人高大?」 钰谙听了这话,再仔细看这丫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碎玉还没明白,流云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这个……是七川啊……」 碎玉定定一看,只见这丫鬟脸儿倒是十分秀丽,就是脸盘儿比别人大些,手也大些,个子也高,但是若是乍然一看,也看不出是个男儿身子。听说是七川,碎玉又看了一回,终于认了出来。 她也忍不住,抱着肚子弯着腰笑了起来。 七川被她们笑的不好意思,甩了甩帕子,捏着尖细的女声道:「王爷叫属下跟着王妃去参加宴席,若不是这样打扮怕是进不去。奴婢巧玉这厢给王妃请安了。」说着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 流云跟碎玉笑的更厉害了,差点跌在地上去。 钰谙正色,对两个丫鬟说:「别笑了,生怕不叫人都晓得是不是?今日这就是巧玉了,可别叫错了。」 丫鬟们终于收住了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钰谙觉得好奇,七川这模样跟平日截然不同,除却手脚大些,真看不出是个男子。就连声音,也模仿的惟妙惟肖。钰谙问过,才知道七川跟祈烨之前乃是江湖中人,曾经学过易容,办成女装才能这么惟妙惟肖。 她叫七川拿了贺礼,带了碎玉和流云两个一起往庆王府去了。 才到庆王府门口,早有丫鬟婆子在那儿等人了,见她过来,便有轿子将人抬了进去,直接进了垂花门,送到后院的宴席厅了。 庆王府面积极大,庆王最喜奢侈铺张,将整个院子打造的如同皇家园林一般,可谓是草木繁盛花香怡人、亭台楼阁矗立,假山水榭遍布,俱是仿着江南的设计,真是一步一景。 宴席摆在花园中间,中间偌大一个亭子,可以坐二三十人了,周遭挂满彩绸,布满鲜花,两边紫色的葡萄倒挂,倒是布置的颇为喜庆。 钰谙才到,便有一个笑意宴宴的华丽女子迎了过来。 女子二十来岁,生的眉目秀丽鹅蛋脸,细长高挑的身材,梳着高高的飞仙髻,斜插赤金玛瑙珊瑚飞凤簪子,穿着一件玫瑰紫牡丹团花长裙,贵气逼人。今儿她是东道主,正是庆王妃。 庆王妃见她过来,笑着拉着她的手说:「可不就等你来了?我的生辰,也不过是请了些王府家眷罢了,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一起坐下吧。」 钰谙瞧着圆桌上,果然已经七七八八来的整齐,的确都是女眷,有认得的不认得的,见她过来,齐齐都看向她,见她模样娇媚动人,年纪却不大,一个两个都私底下议论开了。 「这就是端王妃?」 「可不是。」 「前些日子端王府唯一的侧妃被休了,以为是怎么个厉害主子,想不到竟是这么个小丫头……」 钰谙抬眼向对面看过去,却见说这话的是一个年长的贵妇,有三十来岁,圆盘脸颧骨略高,生的刻薄相。 见她看过来,旁边的女客不住的对那贵妇使眼色,那贵妇终于识相的闭了嘴。 钰谙瞧着那女人有几分眼熟,从前吃酒的时候远远见过,好像是义安伯家的夫人于氏,同之前被挂菜市口那个永乐伯家还是亲戚。 钰谙心中暗暗冷笑,却没有理她。她坐的是尊位,同她一起坐着的还有安王妃,和另外一位久不出来应酬的云王妃。云王妃年过四旬,是云王叔的夫人,在这席中也算是长辈。 钰谙同她们打了招呼,安王妃笑着回礼,云王妃只是淡淡点头。 一行人吃了茶点之后,上了舞乐,之后便上了菜,对面水榭的戏台子上演着戏,吃了些酒,女人们的话便多了起来。 于氏寻常最喜说人长短挑拨是非,永乐伯夫人是她妹子,先前永乐伯被贬斥,她隐约就听说这其间有着端王的关系。她今日瞧着钰谙,便怎么都不顺眼。 她见钰谙一直安静吃饭,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吃了两杯酒以后,便红着脸儿大声道:「前儿听说有王府家的侧妃被休出门,偌大的一个王府,只剩的正妃一人,偏生那位主儿霸着那位置,入门几个月了连半点好消息都没传出来,倘若我是个王爷,真真是憋屈死。」 这话,传到了钰谙的耳朵里,任谁都晓得是在说哪个。 钰谙缓缓抬头,看向义安伯夫人于氏,嘴角扬起一丝淡笑,并未作声。 席间坐在一旁也有喝几杯酒便晕头的,应和她的话,问:「那你说,王府后宅应该是个什么样?」 于氏有心要逢迎庆王妃,笑道:「当然是跟庆王府这样,王妃贤明,后院人也多,以后子嗣满堂,多热闹!」 庆王妃听了,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两道阴森的寒光。 钰谙听着好笑,于氏倒是真会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不知道呢。 庆王妃微微扬唇,漫不经心道:「夫人别这样说,像端王妃那样的日子,咱们这些人恐怕是羡慕都羡慕不来,倘若我真有端王妃那样的手段跟本事,这后宅也就不会这么一大院子人了。」 她笑意宴宴,却语带机锋,明眼的瞧着不像是赞赏端王妃,倒像是在挑拨于氏呢。 于氏听她赞端王妃,果然气不过,呛声道:「那可不是什么本事,那叫不贤德!往后若是自个不能生,难道也要霸占整个王府不成?我瞧着,这不是贤妻的道理,倒像是妒妇的做派!」 旁边的人一个劲的对她使眼色,偏生她一张嘴巴就是停不下来。 「妒妇又如何呢?」钰谙轻笑反问,缓缓端起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搁在桌上,淡淡看着于氏,不紧不慢的说:「说起来,本王妃倒是挺喜欢妒妇这个称号的。怎的,夫人有意见?」 于氏横眉竖眼的嚷道:「我还真没想到,安远侯家的姑娘原先也是贤淑闻名西京的,如今竟连贤良淑德都不知道怎么写了?果然是好家教!」 钰谙微微眯眼,这下她是真的恼了,但凡涉及到安远侯府,便是她的逆鳞了。 钰谙冷冷一笑:「义安伯长宿青楼,家中妻妾成群,便是那花魁也要包上好几个。我不得不称赞一声,夫人真是好贤达好能干。尤其是好度量,能同花魁以姐妹称呼,本王妃自问,还真没夫人这般的雅量。」 v第五十三章 一番话,说的满桌贵妇窃笑,气的于氏脸上跟个猪肝似的,偏生她要没话反驳。 钰谙继续道:「要说家教,这整个西京,也真是夫人占第一。」 听了这话,于氏脸色慢慢回转:「那可不是,我儿子去岁参加科举榜上有名,自然是我的家教好。」 「前阵子坊间传出来,据说贵公子同人对对联,连平仄都对错了……至于这榜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可真是耐人寻味……」 这事儿,还真是许多人不知道,她的话音落下,众位夫人立即议论开了。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 「若是真的,那还得了。」 「啧啧,平仄都弄错,怎么可能中科举……」 于氏脸色大变,倏然站起来拍着桌子叫道:「你……你胡说……」 钰谙冷冷道:「是不是胡说,夫人心里不清楚吗?一个平仄都对错的人榜上有名,传出去,岂不是是个笑话?若是夫人想同本王妃分辨是非,是否需要去同吏部的人说一声?」 谁家还没个家丑?偏生像义安伯这种烂透的家门,还想向她挑衅?简直是自找不痛快! 前阵子义安伯家的世子连对联的平仄都对错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没几日便榜上有名,这种人都能上榜,这种事谁信?上辈子她便听说是拿了钱买的榜次,今儿钰谙看见这位夫人才想起来,现在说出来,看于氏的脸色便晓得这件事的真假了。 面对着各种议论和眼光,于氏再也坐不住了,酒也醒了一半,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这件事真的爆出来,万一叫吏部的人查出来可真的不得了。她再看钰谙,不由得浑身一哆嗦,想着她夫君端王正管着吏部呢,要真给爆到端王跟前,花的大把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此时此刻,想起方才说的那些话,她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满脸笑容,对钰谙说:「我方才喝醉了,那些都是胡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若是得罪了王妃,我……我自罚三杯……」 钰谙却不回应,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菜,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于氏碰了一鼻子灰没了脸,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给自己倒了三满杯酒,灌完之后便满脸通红。身子晃悠悠的趁着酒醉扶着丫鬟逃也似的出了酒席。 满桌的贵妇如今再看这端王妃,不由得心中一凛,这小小年纪的,好生厉害。 云王妃深深看了钰谙一眼,也颇有些诧异。原先的确听说安远侯家的女儿贤能,如今看,倒是个厉害的。于氏那般难缠的人,她三言两语便将人压了下去,直击要害叫于氏落荒而逃,是真有两把刷子。 她缓缓开口道:「方才听见大家议论了这么一番,我仗着长你们几岁,说句公道话。照我说,无论是王府还是侯爵伯爵之家,后宅里人多的,未必过得高兴。后宅里人少的,也未必过得不好。但凡女子嫁人,哪个不想嫁给一个一心一意的相公?你们扪心自问,说别人善妒的,难道自个愿意招揽一大屋子女子伺候你们的夫君? 据我所知,端王殿下乃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待王妃亦是宠爱有加。而那侧妃是犯了错误才给休了出去,又怎能怪在端王妃的头上?若能在这皇权富贵之家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是应该受到世人的羡慕才是?」 云王妃是长辈,又是这中间地位最尊者,她的话一出,众人都是服气。 「云王妃说的有道理啊。」 「真叫人羡慕啊。」 「端王妃果然好福气。」 众人皆啧啧赞叹。 要说善妒,谁人不善妒,说不善妒的都是假的,不过是憋着自己的气让人家看起来贤明而已。只是如今世道权贵之中这样的男子却几乎绝迹。如今听端王殿下如此,真是个个惊叹羡慕不已。 钰谙看向云王妃,有些诧异,她同云王妃打交道不多,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不过今日她能为她说这番话,她心里还是感谢的。 她举杯向云王妃,笑道:「钰谙敬王妃一杯。」 云王妃笑着点了头,同她喝了一杯。 席上各人都来向钰谙敬酒,一时之间觥筹交错,满席倒是一团和气。 此时,唯有一人不高兴。这个人正是庆王妃。 她掐着手心,眼神冰凉的看着众人向钰谙敬酒。今日安排的寿宴上她特地请了几个炮仗,就是想给端王妃难看,想不到不但没叫她难看,反倒给她挣了面子,不由得心里一阵恼恨。 她喝着酒,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钰谙,生的小小巧巧娇娇媚媚,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喜欢。昨晚庆王回来,嘴里便嚷着「钰谙钰谙」,她还纳闷是谁的名字,后来才想起原来是端王妃的名字。那一下真把她气得肺都要炸了。坐着端王妃如此尊贵的位置还不够,得了空还来勾搭自己男人,真当这天下都是她的? 她磨了磨后槽牙,心道,方才于氏那茬还只是开胃菜呢,好戏还在后头。 酒过三巡,又吃了些果子,不少夫人都纷纷去「更衣」,所谓更衣,也就是去如厕。 钰谙起身更衣,碎玉跟七川化妆的巧玉都跟在她身后。 庆王妃眼眸一转,招来一个丫鬟,笑盈盈对钰谙道:「你不认得路,我叫翠儿带你去。」 钰谙点了点头,翠儿便打前头带路,领着几人一起往园子里头去了。 庆王妃看着几人远去的影子,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白钰谙,好戏要开锣了!你等着! 那丫鬟翠儿领着几人去更衣,回来的时候说带着她们赏赏园子的风景,却七转八转的不见了人影子。 钰谙有碎玉和七川陪着,倒也不以为意,到了一处小河边,河上一座红漆木桥,见几个粗壮汉子在对面桥边修篱笆,待要不往那边走,但是回去的路只有一条,不从小桥过去便没法子回去。 上了桥时,几个粗壮汉子便贼眉鼠眼的往桥上看,交头接耳的悄声议论开了。 「好漂亮的小娘子!」 「若是亲一亲,这辈子也值得了。」 v第五十四章 「还有两个娇俏丫鬟呢,你喜欢哪个?」 「我觉得矮的那个好,高的那个太粗壮了些。」 多说了几句,愈发的不堪入耳起来。 钰谙蹙了蹙眉头,低着头加快步伐从桥上过去,不想那几个汉子放了手里的活计,起身拦住了小桥,嘻嘻哈哈的看着她们。 「几位小娘子可是渴了?我们这儿有茶水,暂且坐下喝一杯吧?」 碎玉喝道:「都让开些,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咱们端王妃可是你们配得上说话的?」 「端王妃啊?我可不信。这么漂亮娇滴滴的小娘子,我猜着绝对不是王妃,是仙女,仙女呀!」 中间穿着褐色衣裳的粗汉一开口,几个人都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钰谙瞧着,这几人完全是市井无赖的做派,哪里讲的出来道理。堂堂庆王府的花园竟出现这种市井无赖,还真是耐人寻味。 巧玉上前挡两人跟前,冷冷道:「要么让开,要么,就去河里喂鱼!」 「啊哟哟!」穿褐色衣裳的粗汉瞧着眼前这漂亮姑娘,  满脸痞笑的凑过来,「小娘子好大的脾气啊!这是小辣椒啊!」 话音落下,其他粗汉俱是大笑。 「先让爷摸一摸这嫩白白的小脸……」他手才伸出,只觉眼前一花,那丫鬟不知怎的就到了他身后,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身子飞起,「噗通」一声落进了河里。 其他几个粗汉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碎玉哈哈一笑,痛快的说:「真是活腻了,如今倒是叫你们看看咱们的厉害。巧玉,收拾他们!」 巧玉点头,飞身上前,一脚一个,也有被踹的骨头打折,也有被打的屁滚尿流的,一个个哭着嚷着抱头求饶。将这些人收拾完,也不过片刻时光。 碎玉得意的叉手道:「就凭这几个小瘪三,竟然还想对付咱们,真是做梦!」 钰谙冷笑了一声,正要走,却见不远一个凉棚处,似乎有人探头探脑,她定睛看去,那人倏然缩进了凉棚里,只有一片衣角露在外头。因凉棚四侧挂满了葡萄藤蔓,那人大约觉得自己藏得很是隐蔽。 那衣角是绣金蟠龙模样,正好有一只金色的尾巴在外头,只有皇家的人才敢穿这样的衣裳,那躲在凉棚里偷看的,不是庆王还能有谁? 庆王应该早知道这些地痞要调戏她们,是想英雄救美还是趁火打劫? 钰谙心里浮起一股嫌恶,眉头一挑,抬眼见那凉棚架子扎的并不是十分结实,对巧玉招了招手。巧玉听她的吩咐点了点头。 几人经过那凉棚时,见那角衣裳一动不动,大约庆王殿下等着他们走过去。 到了凉棚边,钰谙指着那凉棚上挂着的葡萄道:「巧玉,我口渴,你且去摘几串葡萄来吃。」 葡萄藤蔓下的衣角似乎颤动了一下,巧玉得了令到了凉棚边,看了一遍,转头对钰谙说:「主子,这葡萄没熟,不如回去喝茶的好。」 钰谙点头:「也罢,那你回来吧。」 「好嘞。」巧玉应了一声,手却在那凉棚架子上悄悄捏了捏,那凉棚是由四根木桩支撑,他暗暗的用了内劲捏断了其中一根木桩,待他一走,只听到「轰」的一声,整个凉棚轰然坍塌,棚子里一人被砸的「啊」的一声惨叫。 碎玉和钰谙都忍不住笑起来。 巧玉故意惊道:「啊哟,这里头怎么还有个人啊?莫非是个贼?先揍个半死再说。」 他拿个棍子在坍塌的棚子里头一顿乱打,打的庆王哇哇乱叫。 「别打了,别打了!不是贼,我是庆王、庆王啊!」 庆王灰头土脸的从坍塌的凉棚下面爬出来,只见他脸也肿了额头也紫了,鼻子也冒血了,真真是五颜六色的一张脸,仿佛开了颜料铺一般。 瞧他这副样子,钰谙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庆王殿下竟有如此雅兴,这大热天的玩起了捉迷藏。如此,咱们便不扰殿下了的好兴致了,走吧。」 「别……别走啊……我的腿……腿疼啊……」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庆王怄的吐血。 自打在街上遇着钰谙他便惦记上了,昨晚不小心听见庆王妃商量着要找几个地痞过来藏在园子里对付钰谙,他便上了心。 他心里一股子邪念,想看看那小美人被人扯光了衣裳是个什么美景,到了关键时刻他上前做个英雄救美便是,特地躲在凉棚里头准备看戏,却没想几个无赖被打的屁滚尿流,吓得他不敢出来,本想等几个人过去再悄悄出来,没想到竟然无缘无故的被棚子砸的一身伤。这会儿趴在地上浑身疼痛动弹不得,那几个人却走了? 庆王妃在园子边探头探脑的等消息,见翠儿过来,急忙问:「怎样,成了吗?」 这儿距离小桥不远,只要成了她便领了众位王妃夫人们过去,到时候见着端王妃没穿衣服同男人拉扯的模样,那可不是精彩?到那时,凭她是什么端王妃,都得被踩在脚底下。 她如意算盘打的满满,却见翠儿满脸慌张,拼命摇头:「不成不成!」 庆王妃吃了一惊,紧紧攥着她的袖子:「怎的不成?」不过两三个娇弱女子,那几个粗壮汉子都不能对付吗? 翠儿喘了两口气道:「奴婢瞧见……有个丫鬟好大力气……将几个人都打坏了……」 庆王妃震惊极了,掐住了手心。她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这一条,白钰谙居然带了个会武功的丫鬟? 翠儿又道:「快去救王爷……」 庆王妃一愣,这又关庆王什么事?这件事她原本就不叫庆王知道的。 「王爷在凉棚下被坍塌的棚子砸伤了,这会儿趴在地上疼的不能动呢。」 v第五十五章 庆王妃磨了磨牙,恼道:「怎的只要遇上白钰谙的事儿,哪哪儿都有他!别急着去,让他疼,疼够了咱们再去!」 钰谙过来的时候瞧着庆王妃刚同翠儿说完话,故意高声冷笑道:「我还真没想到,到了庆王府吃个酒,真是处处有惊喜。庆王府的家奴何时都换做了地痞流氓?庆王妃这家真真是当得好啊。」 其他贵妇听到,不由得围了过来,碎玉将方才园子里遇到地痞无礼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吓得贵妇人一个个都白了脸。 「天啦,怎么会有这种事?」 「莫非这庆王府竟成了菜园门,什么人都能进来?」 云王妃也教训道:「庆王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庆王府的后园子都是女眷来往的地方,若是像那种市井地痞混进来,女眷们岂不是人人自危?若真出了什么事,再往后,你这庆王府的宴席还有谁敢来吃?」 「是啊。」 「就是。」 …… 庆王妃听众人这么一说,顿时慌了,连忙认错道:「这是我的不是了。这几日后院修篱笆,这才招了几个人进来做活,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都是熟人介绍进来的,哪里想到竟是不规矩的。我这就叫人打出去,往后定然小心。」 钰谙跟碎玉对看一眼,都暗暗发笑。 园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客们都不敢久留,纷纷告辞,闹的庆王妃倒是脸上很是不好看。 钰谙临走时回头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那笑,却是极冷的,冷的仿佛冬日三九的寒冰,看的庆王妃背心生寒。 庆王妃紧紧攥着袖子,一肚子的不服气。她处心积虑的设了这个局,不但被她轻松脱身而去,还惹了自己一身臊。 她就不明白了,这一局,她到底是输在哪儿呢。她所知道的端王妃身边,压根从来就没有个什么武功高强的丫鬟。 马车上,碎玉也好奇的问钰谙:「王爷莫非晓得庆王妃不安好心,这才让咱们带了巧玉?」 钰谙讥讽一笑:「可不是吗?我原先倒还真以为是个寿辰宴席,谁想这庆王妃心思刻毒如此。恐怕庆王妃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竟被这么轻松的破了去,还惹得众人的嫌弃。」 想起今日之事,碎玉痛快道:「可不是吗?她输惨了!」 「这就叫做‘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这下棋的人,只要掌握了先机便不会输。往后,那庆王府不去也罢!」钰谙靠在车壁上,缓缓合了眼。 至于今儿的事情,她回去要对祈烨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他对他这位皇长兄有什么想法。 有一点她可以确信,很快,庆王殿下将会过上一段「精彩」又「刺激」的「好」日子了。 庆王被凉棚给砸伤了,躺在床上几日都没能起来,才刚刚好一些,准备去宫里头请安,不想宫里头的人就来请了。 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到了宫里头,早有几个人等着他呢。 庆王见那跪在丹墀之下的男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人正是将小妾让给他的姓郑的员外郎,此刻却一脸激愤的表情,不晓得是做给谁看的。 他心中惶惑不安时,却听到坐上皇帝呵斥一声:「混账,还不给朕跪下!」 庆王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因为前日被砸的双膝肿痛还没好全,这一跪下去就跟针扎似的,疼的脸都白了。 「你知错不知错!」皇帝厌嫌的看着他。他这个儿子日常贪愚,正事做不着,本指望着能老老实实的,谁想竟做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情来。堂堂的亲王,居然抢了官宦人家的小妾到自己的王府里,这事传出去,当真是皇家颜面扫地。 最近户部在查账,却发现少了一大笔款子,查来查去竟查到了庆王的身上。上次修护城河由他监工,没想到他竟从中渔利贪了一大笔银子。 皇帝将户部做的账簿恨恨扔在他的跟前,骂道:「贪赃枉法的东西!你那偌大的王府,吃的穿的用的还少了?还要贪国库里的银子,又要抢人家的老婆,你说你这无法无天的,怎么不学孙悟空,直接把天捅个窟窿好了!」 庆王一听,吓得脸如土色,户部的账他说已经做平的,怎的就查了出来?再说之前他纳了这员外郎的妾室时,都是说好的了,怎的这下又反悔? 他心思转了一圈,立即想到有人是要对付他,想起自己之前派人刺杀祈烨,他定然是不肯干休的。 他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委屈哭道:「父皇,冤枉啊,您想想,这两件事怎的都撞在一起?分明是有人在算计儿臣!想端王祈烨平素里就看儿臣不顺眼,他今儿肯定是想方设法的铲除异己呢,父皇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他话音才落下,皇座上一个东西扔下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啊哟」一声哀嚎,再一看,原来砸下来的是一个黄色的奏折,砸的他脑袋上一个大包。 「他算计你?」皇帝气的七窍生烟,「你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但凡他要算计你,一百条一千条错处也找出来了!以前朕本将你搁着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倒好,什么丑事都往朕跟前送。你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倘若今日朕不处置你,叫文武百官怎么看?叫天下人怎么看?」 庆王吓得浑身颤抖,心里更是笃定是祈烨在算计他,趴在地上只是喊冤。 「来人,将庆王捉下去给朕狠狠的打上十板子,然后禁足王府,罚俸三年,没有朕的命令,呆在王府里头不准出来!」 庆王这么大何曾挨过打,抬头一看皇帝果然是满脸怒火,不由得大声呼叫:「父皇,父皇,我错了,饶了我吧……」 皇帝厌嫌的摆摆手:「拉下去!」 庆王妃更没想到她才办了寿辰,便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庆王被打的屁股开花从宫里送回来。同庆王一起回来的还有禁卫军的人,禁卫军将前后门都守着了,说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夫妻俩都禁足王府,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得出来。 这消息一传出来,西京之中议论纷纷,私底下有人悄悄议论着,以庆王殿下的尊位有谁敢惹,这敢捋虎须的那人,恐怕真是整个西京背后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爷宠妃成妻奴》上 作者:叶东篱 02、《王爷宠妃成妻奴》下 作者:叶东篱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