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王爷宠妃成妻奴 下》 v第一章[09.17] 【正文开始】 钰谙才出去做了客,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前儿她才跟祈烨说了庆王府的事,今日庆王便遭了报应,来的可真快。 主仆两人在院子中赏莲花,碎玉替她剥出新鲜的莲子米,送到钰谙的手中。 碎玉哼了一声,道:「想那庆王真是自作自受。想起那日他躲在凉棚中偷窥王妃的事情便来气。堂堂王爷,心思竟如此龌蹉,名义上,您可是他的弟妹。如今禁足,也是活该!」 钰谙摇着团扇道:「他今儿算是吃着教训了。他再怎么混账,地位在那里。天底下有几个人真敢惹他,今儿他是惹着了咱们家那位活阎罗,这才吃足了苦头。」 「说谁是活阎罗?」 清琅的男子声音传来,钰谙吃了一惊,对着碎玉吐了吐舌头,她说错话了。谁想到在人背后说人坏话,却被逮个正着呢。 祈烨头束金冠,身着一袭淡紫色金绣团龙锦袍,一身的清贵气度,负手到了她身边。 他垂眸看她,目光如星。 碎玉晓得两人要说话,急忙找了个借口下去了。 这亭子就在湖心,周遭莲花盛放,香气沁人心脾。 他在她侧面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问:「庆王倒了霉,可算是给你出了一口气了?」 钰谙露出一丝笑意,摇着团扇道:「这夏日炎炎的,倒的确有几分爽快。」 「爽快了还在背后说我坏话?」他略有几分不满,见她手里拿着剥好的莲子,就着她的手,将莲子送入口中,果然清甜。 「哪有说你坏话,人家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钰谙撇了撇嘴。 「这莲子味道不错,再剥几个。」他说着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欣赏着她莲萼一般的粉白的小脸,眼珠都没挪一下。 钰谙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转了脸去剥莲子。 「对了,我送你一个礼物。」 只见他拍了拍手,从树丛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对两人行了礼。 站在小亭阶下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小丫鬟,却长得清瘦修长,梳着双髻,眉目清雅,双眼尤其有神。 「这是……」钰谙不解,她手下丫鬟多的是,怎的突然又送她一个丫鬟? 祈烨淡淡笑道:「这是巧玉的师妹。」 钰谙听到他说巧玉,顿时明白过来,巧玉是七川假扮的,这个不就是七川的师妹吗? 她惊喜极了:「你是说她会武功?」 祈烨点头:「她叫红叶,跟七川师出同门,不但会武功,连草药医术也都会一些,我想着你身边缺这样的人,便给你寻了一个。」 钰谙高兴极了,忙道:「多谢王爷,这个礼物真是好极了。」 祈烨微微一笑,转头对红叶道:「你收拾一下便去紫薇苑住着吧,以后便护着王妃周全。」 红叶应了声转身便走了。 他伸手揽过她的纤腰,低声道:「礼物既满意了,可想好怎么谢我没有?」 「但凡王府里头的都是三郎的,你还要我谢?若是别人晓得了,还不笑你这个抠门的王爷?」 祈烨捏了捏她的鼻子:「没良心的丫头,就知道挤兑我。我要的这样东西王府里可没有,只有你有呢。」 钰谙微怔,转脸看他,「是什么?」 他贴在她耳畔低声道:「伺候三郎沐浴,如何?」 抬眼瞧着他眼底的不怀好意,钰谙便晓得他没打什么正主意,脸瞬间便烫了,「不要!三郎换一样吧。」 他攥着她的手,挑眉道:「别的都不要,就这个!」 钰谙不由得红了脸,低头不说话。 「谙谙是答应了对不对?」他摇着她的手。 钰谙横了他一眼,道:「洗澡就洗澡,你不要闹我便是了。」 男人立即举手发誓:「我发誓,一定不闹你。」 钰谙见他说的认真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沐浴而已,她顶多给他擦擦背,多的可不伺候。 晚饭之后,天气骤变,又下起了大雨。 紫薇苑的浴房里,已经打好了热水,因着她要亲自伺候他的沐浴更衣,便将丫鬟都遣到外间去了。 因在浴房里,钰谙脱了外裳,只着了上下两件粉色纱罗小衣,隐约露出里面粉色的金线莲花肚兜。 她拿着小花篮,将新鲜的花瓣洒在水面上,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便转身对卧房里的人道:「水好了,进来洗吧。」 没有人应声,钰谙觉得诧异,一起身转头,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轻呼一声,手里的篮子滚落在地上,花瓣撒了一地,对方扶住她,嘴角含着一丝浅浅笑意:「怎么这么冒冒失失?」 「你怎的走路没有声音?」钰谙抬起眼来,这才看清楚,男人已经脱了外袍,只穿着一条缎裤,赤着脚进来的,又怎会有声音? 她目光所及都是蜜色的肌肤和劲实的肌肉,虽然夜间都是感受过的,可是这浴房里灯光大亮的,就这么对着,还是有些难为情。 v第二章[09.17] 「你洗吧,我走了。」她有些热,细细的汗打湿了薄透的小衣,透出里面粉色的肚兜来。 经过男人身边时,被他给拽住了手臂:「就这么走了?我不答应。」 钰谙被他拉着手臂,只得跟他一块回到了浴桶边:「我给你擦了背就走哦。」 她正转眼跟他说话,却见他正背对着她,「唰」的一下脱下了长裤,露出了结实修长的大腿和精实的腰身。 她这下连耳朵都热了,赶紧垂下眼帘。 听到水声,知道他进了浴桶,她这才坐在桶外的小凳上拿起毛巾给他慢慢擦背。 他倒也真没闹她,双手攀着浴桶的边缘,安静的坐着任由她擦背。墨色的长发飘在水中,仿佛黑色的绸缎一般。 有那么一会,钰谙有些出神,仿佛他们只是民间一对寻常的夫妻一般。她上辈子为着贤淑之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辈子本只想远离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自打入了这王府,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竟一丝委屈也没受过?他为了她送走了美婢休了侧妃,不惜得罪皇后。如今整个后宅她一个自由自在,倒是分外的逍遥。为何重来一回,变化竟这么大?她心里一直不解。 「三郎为何对钰谙好?」她幽幽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男人沉默半晌,才说:「在我的眼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丈夫对妻子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钰谙沉默了,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又好像不尽不实。 男人缓缓合了眼,想起上辈子她去之后,只留下了失了母亲的稚子。他往日只想着朝堂之事,习惯她守在坤凝宫门口翘首盼他归来。只是那一次之后,他牵着稚子再归来之时,那人已经不在了……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失去的是他唯一的妻子。那一刻起,他的心中仿佛空了一块,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钰谙看他不做声了,便随便给他擦了擦,因着袖子小衣都打湿了,湿答答的沾在身上不舒服。 「你自个洗了,我进去换件衣裳。」钰谙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转身要走。 「等等……」 他蓦地转身在水中站了起来,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看的钰谙目瞪口呆。 她脸儿通红,急忙捂住了眼睛。男人一手便将她拉到了桶边抱进了宽大的浴桶里,钰谙在他怀中挣了一下,急道:「不是发誓说了不闹我的吗?」她真当他发誓是一回事才信了他的。 男人眼眸深深的望着她,眼底闪烁着几分狡黠:「我是说不闹你,又没说不亲你。」 钰谙无语…… 他将她按在浴桶边用力的吻着,随手拉下了那单薄的小衣…… 浴房的温度渐渐上升,连桶中的水似乎也沸腾起来,水花激荡溅的到处都是。 她同他圆房之后身子的确是已经养好了,今儿在水中同那日在床上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幸亏今日外面又在下雨,她便是怎么叫,丫鬟们大约也是听不清楚的。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收拾起来,又叫了一次水,这一次才是正经的沐浴。 钰谙羞的都抬不起头来,两个人在浴房里闹的不像样子,满地的水跟闹了水灾似的,丫鬟们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钰谙靠在榻边擦头发,瞧见他过来,一脸饕足的模样,不由得哼了一声红着脸转头不看他。 祈烨穿着一件素色寝衣靠在她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毛巾,道:「我来给你擦。」 钰谙靠在他的腿上,长发垂落,抬头便能看到他英俊的眉眼,此刻在认真的替她擦发。 有时候她真想象不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若是从前,说给她听她都不会信的。她开始有点相信,或许,这辈子他们的结局,跟从前会有不同吧。 转眼就到七月初七,正是乞巧节。钰谙趁着节气正好回家看看。 家中正在筹备兄长白承安和萧含烟的婚礼,她陪着母亲点算下个月要送到萧家的聘礼。 安远侯家同萧国公家联姻,对于两家都是大事,白家的嫁妆准备的十分丰盛,昌平郡主为了这件事已经忙了半月有余。 父亲得了白星河从西南写过来的信,说一路平安已经到了西南,只是钰琴半路上水土不服病了一场,到了西南渐渐好了,叫他们不必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苏姨娘心疼的流了好些眼泪,幸好病已经好了,不然她恨不得能亲自去西南一趟看看女儿。 晚饭摆在院子里,天空一道银河将星空分为两半,漫天星汉煞是好看。 因着钰谙回来,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又有时鲜的果子、葡萄、花生和红菱。 一家人团团坐在桌子上,安远侯和白承安难得的都在。他们都是军旅之人,常年在外,要么训练要么出巡,能呆在家里的时日不多。 钰谙瞧着兄长这段时间倒是越发的黑了,不由得笑道:「若是下个月成亲,含烟姐姐揭了盖头乍一看到你,定然会大吃一惊。明明订的是个玉郎君,如今成了黑郎君,可不怀疑咱们家把新郎掉包了?」 这话一出,郡主和侯爷都笑了起来。白承安听妹妹打趣自己,笑道:「促狭的小丫头!就会挤兑你哥哥!」 钰谙对他调皮的吐吐舌头。 昌平郡主笑道:「无妨,黑些才有男子气概。你媳妇必定不会嫌弃的。」 听着「媳妇」二字,白承安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垂下了头。钰谙瞧着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快要成亲的人怎么着都是高兴的。 昌平郡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欣慰道:「你嫁去端王府,竟比在家中时还养的好些,莫非女婿有什么秘诀不成?」 碎玉在一旁插嘴:「王爷要姑娘每天早晚喝一碗牛乳羹,因此长得好些。」 钰谙羞涩的睨了碎玉一眼:「就你多嘴!」 碎玉笑着捂住了嘴巴:「好啦,奴婢不插嘴就是了。」 昌平郡主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他能待你好,我就放心了。咱们家将你如珠如宝的养大了,就怕嫁出去那人不珍惜。如今既得了个心疼你的好夫婿,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安远侯想的更长远些,叮嘱道:「如今那王府后宅只有你一人,想来他对你也是看重的。只是你嫁入王府不比别处,来往的都是皇家的人,凡事务必谨言慎行,小心为上。」 v第三章[09.17] 钰谙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晓得。」 昌平郡主怕她回了家,端王一个在府中显得不大好,便想差人送她回去。这时听到外间丫鬟来禀告,说端王亲自来了。 昌平郡主和安远侯都大吃一惊,急忙出来看,果真见王爷亲自上门,连忙叫人奉茶,将他当上宾一般。 「你怎的来了?」钰谙出来陪他坐着,他亲自上门来接,倒显得刻意了,当着父母的面,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怎的就不能来?」他避着岳父母的眼睛,悄悄在下面扯她的手,低声道:「你这小丫头在家呆的乐不思蜀,若是我不来,大约都懒得回王府了。」 钰谙嗤了他一声,甩开他的手,便不理他了。 女婿贵为亲王,还上门接女儿,昌平郡主作为母亲看着自然是高兴的,忙叫人替钰谙收拾了东西便送上了马车。 钰谙撩开车帘看外头的星空,却是大半看不到的,不由得叹了一声:「可惜了这好星河。」 祈烨在她身旁听见,让马车停了下来,叫人牵来一匹青骢马。 祈烨先下了马车,转身对她伸出手:「下来吧。」 钰谙微怔,「做什么?」 「咱们今儿不坐马车了,骑着马回家。」 钰谙一愣:「骑马?我不会。」 「无妨。」他唇角微扬,弯腰打横将她抱起,当着这么多的下人,钰谙羞的捂住了脸。 她人被放在马鞍上,紧接着,男人翻身上马将她环在身前,双手拉着马缰对下面的人道:「除了七川,其他人先赶车回去吧。」 下人都回去了,只剩七川骑马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 钰谙头一回在大街上同人搂搂抱抱的,若是让熟人看见了,以后她的脸还往哪里搁。 她挣扎了一下,他却道:「坐好,掉下去我可不管捡。」钰谙瞪了他一眼。 好在天色已黑,除了头顶璀璨的星河照耀,路上行人来去匆匆,并无一个有闲情去探究马上坐的到底是谁。 祈烨特地绕了一段路,从护城河边走,河岸两边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又有不少提着灯笼夜游的百姓倒是有几分过节的气氛。河中闪闪烁烁,漂浮着一只只粉色的莲花灯,同天上的星辰辉映,倒是分外美丽。 她靠在他的怀中,马儿慢慢徜徉着,清风拂面星河灿烂,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上辈子他从来没有陪她夜游过,今儿有他陪着,感觉竟是意外的舒心。 「可好看?」他的声音在钰谙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 「嗯。」钰谙抬头仰望星空,想起上辈子她只活了短短二十四年,这辈子,是否会跟上辈子一样短暂呢? 「人生真如流星般短暂,转瞬即逝……」 她喃喃自语的话听在祈烨的耳里,他低头看着女子乌黑的发顶,喉头哽咽了一下,低声道:「不会,一定不会。」 钰谙错愕看他,见他眼眸深沉如海,仿佛看进去便拔不出来一般。 他收紧了胳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下颚抵着她的额头低语道:「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钰谙幽幽道:「若我先死了呢?」 「说什么傻话!」他嗤道,眼底蒙上了一层湿意,低声道:「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我的谙谙必定长命百岁,三郎还想你陪着,看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钰谙听着鼻端微微发酸,他的话,让她有几分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长兄,还有一个人不舍得她死去。 她伸手缓缓的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一世尊荣又算得什么?她从来在乎的,只是一个人一颗心罢了。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汗出如浆。模糊间,她似乎听到婴儿的哭声,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一眼那孩子,可是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 等她一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身边是空的,他大约已经上朝去了。她坐起来时,不止身上,连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这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如今却成为了梦魇出现在她的梦里。 碎玉听见动静,急忙进来,见她一身的汗,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说:「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水给王妃沐浴更衣。」 钰谙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许久不曾做的梦,怎的又出现了? 沐浴更衣完了之后,就看见流云端着一个锦盒进来,道:「这是昨儿乞巧节,宫里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宫里的公主和各府王妃都有的。」 钰谙叫她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是一对翡翠镯子,又有几瓶上好的香膏,色泽鲜红艳丽,用精致的淡蓝色琉璃瓶子装着,一打开便溢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流云羡慕的道:「听说这香膏都是番邦的贡品,极是珍贵,这香味儿也都是少有的,只有宫里头和王府里的主子们能用呢。」 钰谙倒不觉得稀奇。上辈子她也是一直用着宫里头皇后赏赐的香膏,这气味跟从前她用的一模一样。 「气味的确是极好的,说是用西域特有的鲜花调制而成。下次若有多的,给你们一人一瓶子用一用。」 流云急忙开心的多谢。 上辈子皇后最喜欢赏赐这些东西,基本上每个季度都会因着什么节日赏下来,一时半会用不完,总会有多的。 想起红叶初来乍到,钰谙让碎玉将她叫到跟前问话,看她在这边是否住的习惯。 红叶笑着回答:「奴婢不过是乡野粗人,这王府锦衣玉食,奴婢是享福来了,还有什么不惯的。」 v第四章[09.17] 钰谙拿了锦盒中的一枚翡翠镯子赏了她:「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你是七川的师妹,在这里当自己家似的。」 红叶忙多谢了。她起身正要出去,隐约间仿佛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寻找香气的来源,目光落在了桌面的香膏上。 「王妃,可否让奴婢闻一闻这香膏?」 钰谙只当她小女孩喜欢这些东西,点了点头。 红叶将香膏开了盖子,细细的闻了两遍。 碎玉在一旁打趣笑道:「你这般闻,可是连配方都闻出来了,回去打算自己配呢?」 红叶解释:「碎玉姐姐,我跟着师傅学习草药多时,对各种西域的草药亦是有些认识。虽说我这闻一闻,并不能就配出来,但是里头的成分七七八八也是能闻的出来的。」 碎玉听了,倒是大吃一惊。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小小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王妃,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钰谙一怔,这丫头一脸严肃的倒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这里又无外人?你想说什么说便是了。」 「若奴婢闻的没错,这香膏,有毒!」 这话音落下,一屋子人都惊住了。碎玉和流云急忙凑过来,纷纷道:「你可不要胡说,这可是宫里头赐下来的,怎会有毒?」 「可不是,说是各王妃跟公主都有的呢。」 钰谙面色微沉,摆了摆手叫她们安静,转头对红叶道:「你且说说,是什么毒?」 红叶看着手里的香膏,回道:「这香膏的确用多种香料和鲜花调配而成,其中有一个味道,来自于一种西域的药材,这种药材奴婢从前为了配药特地买过,所以对于它的味道很熟悉。这毒叫做梨罗香,本身也是一种香料,对于普通人并无毒性,但是对于想要怀孕的女子,却是大大的不宜。简单的说,这种梨罗香会使人不孕。世人都知道麝香会让人不孕,却不知道,这种梨罗香效果更甚麝香。」 钰谙心中蓦地一跳,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她嫁给祈烨,八年无孕,受了傅玲珑多少恶气,受了皇后多少训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从头到尾,竟只是一个局。 八年后有孕的那一次,若是她记得没错,正是她换了一种香膏之后的两个月。 她倏然站起来,恼怒的拿过红叶手中的蓦地扬起手,「啪」的一声,淡蓝色的琉璃瓶碎了一地。 「王妃……」碎玉看她情绪激动,急忙过来扶住了她:「幸亏还没用,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王妃可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钰谙紧紧攥着手心,咬着牙问红叶:「那我问你,倘若擦了这香膏许久,断了之后再怀孕可有影响?」 红叶如实回道:「如何能没有影响。擦了这药,毒性入体,必定会是孕妇体质虚寒,生产之时十之八、九会遭遇生命危险。」 钰谙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那破碎的琉璃瓶,禁不住冷笑出了声。 「呵……真没想到……我怎么竟然没有想到……」她真是傻啊!上辈子她一直努力做着她的乖儿媳,乖乖的听她的训斥,乖乖的擦着她送的毒药,愚蠢如她,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啊!她的婆婆每每看到她的时候,一定在心里嘲笑她呢。 当初傅玲珑同她争宠,傅后为了护住傅玲珑送给她毒香膏也就罢了,如今傅玲珑已经被休出王府,她还不甘休?此时又送来毒香膏,她这是要她的儿子绝子绝孙吗? 哦,不,她怎么可能那么愚蠢。定然是等着机会,将她傅皇后亲手调.教的美人再次送入王府罢了。 傅皇后啊傅皇后,你真是老谋深算,下的一盘好棋啊! 碎玉和流云瞧着主子脸色铁青,想着大约是被皇后的香膏气着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半晌,钰谙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方才的确激动了。想起她八年无孕苦熬的日子,想起她二十四岁短暂的生命,想起她连死都没能见到的孩子,她如何能不激动? 碎玉看她眼底有泪痕,急忙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缓缓擦了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渐渐冷静下来,看向琉璃瓶的目光愈发冷厉,好似淬了毒的寒冰。 若是换个角度想,这也未必是坏事。上辈子没有红叶在身边,她不晓得这是毒药。这辈子,她识破了皇后的毒计,是否代表,她不必再等一个八年,她也不必担忧这一次不能够活过二十四。 她的面色恢复了平静,吩咐碎玉:「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另外,将这瓶子里的香膏换成我平日用的香膏,悄悄的,不要叫人知道。」 碎玉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子这是要不动声色,让皇后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她赶紧悄悄的将香膏收拾下去,换了之后还是搁在她的梳妆台上。 钰谙坐在梳妆台前,缓缓的用玉梳梳着发,定定的看着镜子中的女人,镜子中的女子脸色沉静,眼眸静如古潭,无一丝波澜。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傅后啊傅后,倘若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贤淑王妃,这一次你可真的找错人了。 碎玉在一旁伺候着,惊讶于主子的沉稳,才十六岁的年纪,面对这样狠辣的算计,可谓是定力很强了。 「主子打算怎么做?这事情要跟王爷说吗?」 钰谙摇头:「暂且不要跟王爷说。我瞧着这香膏赏下来之后她必定还有后招。动作越多错的越多,咱们伺机而动。」此刻,她还不想打草惊蛇。 碎玉点了点头,被皇后那么大一尊佛盯着算计,想想都觉得背心瘆得慌。王妃还能如此镇定,真叫她佩服。 傅家的花园回廊上,一个蓝衣女子立在廊下逗笼中的金丝雀儿,逗了几下便无趣的扔下了手里的草棍。 宝珠在一旁瞧着主子,自打被休回家脸色一直都不好,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 周妈妈因为出了那馊主意已经被撵了出去,如今傅玲珑身边最信任的依然是宝珠和宝钿两个丫鬟。 这时,宝钿抱着一个锦盒从外头进来,欢喜的禀告道:「姑娘,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傅玲珑没精打采的接过了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副金玉头面,另外是几盒香粉。 「没什么意思。」她懒懒看了一眼便合上了,这些东西她还少吗?只是如今日子没了趣味,看这些东西更没意思。 宝钿讨好道:「来人说了,送给旁人,譬如那些王妃之类的,都只有一两样首饰,唯独姑娘有一整副头面,可见皇后娘娘还是最疼姑娘的。」 傅玲珑冷嗤一声,疼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休出来了?这种疼,她不稀罕。 v第五章[09.17] 宝钿神秘的低声说:「来人还传了话,说皇后娘娘替姑娘出了一口气。」 傅玲珑眯起眼睛,一时没回过味来。 宝钿继续道:「别人乞巧节赏的都是首饰和香粉,唯独端王府的那位赏的是香膏。」 傅玲珑蓦地惊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记起来了,姑姑曾经跟她说过,有一种西域的香膏有特殊的用途,早晚要赏给那个对头。 傅玲珑突然笑了,拍着手爽快道:「我憋闷这些时候,总算有件畅快事了!白钰谙啊白钰谙,你真的以为你赢了?你可知道,后面等着你的,是多么可怕的日子!」 一辈子无子,罪犯七出,你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宝珠和宝钿见姑娘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自打傅玲珑回家之后,她母亲王氏便开始操心她的婚事。毕竟她年纪尚小,搁着一个被休在家的姑娘,傅家脸面也不好看。王氏只望着赶紧将她再嫁出去才能心安。 只是傅玲珑自打嫁了端王那样的人,自然是眼高于顶,若是说给寻常官宦人家做续弦断然是不肯的,做妾侍更加不乐意。 王氏正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日便有人来登门了。 傅家的客厅里,坐着一个身穿锦裙梳着高髻的贵妇,正是义安伯爵府的于氏,这于氏就是上回在庆王府挑衅钰谙不成反倒吃瘪的那位。于氏因为惯是喜欢应酬,来往于权贵之家,也时常给人做些穿针引线的事儿。 于氏同王氏是熟的,到了傅家,见面便将王氏一顿恭维,喜的王氏拉着她亲姐妹一般。 「今儿我来,可是为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情!」于氏眉飞色舞的说。 王氏叹了一声:「哪里有什么好事情,最近我为了姑娘的事情急的头发都快白了,还好事情呢?」 于氏神秘笑了笑:「我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若是我将这事说出来,若不是好事情,你尽管打我的嘴巴子!」 王氏心中一喜,于氏乃是伯爵府的夫人,她既然是为了女儿婚事而来,若是说出人选来,必定地位不会低。 「且说来看看,是哪家公子?」 于氏神秘的对她打了个手势,做出一个「四」字。 王氏不解,摇了摇头,催促道:「夫人莫要打哑谜了,我哪里猜的着,真是急死我了!」 于氏嘿嘿一笑:「我说的那位,正是当今的四殿下,安王祈泽!」 王氏一呆,安王?怎么会是安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呢。 「可是,我女儿你也知道的……」王氏难为情的说着,毕竟自己女儿是被端王府休出来的,若是嫁给安王,那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 于氏摇摇手:「莫要妄自菲薄。我说,你家姑娘就是富贵命,注定一辈子富贵荣华。安王府如今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并美人几位,侧妃之位本该有两位,如今还差着一位,今日,正是安王府的人拜托我过来说合的。」 王氏听了,真是又惊又喜,从端王府侧妃变成安王府侧妃,虽然说出去有些尴尬,但是毕竟还是王妃啊!这样的好事打哪里去找! 王氏说着还要同女儿商议一下,于氏郑重其事的叮嘱她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若是想好了,尽快跟我说。」 「一定一定!」王氏满口应承。 于氏前脚离开,后脚王氏便欢天喜地的赶到了花园里,拉着傅玲珑的手道:「我的女儿诶,喜事!大喜事啊!」 傅玲珑翻了个白眼,甩开母亲的手,转了身,哼道:「如今于我而言,还能有什么喜事!」她郁闷的在府里呆了这些时光,已经不觉得这世上还有能让她快乐的事情了。如今她心里只有报仇,想着有朝一日让她的仇人白钰谙尝尝倒霉的滋味。 王氏也不恼,笑道:「可不就是喜事吗?你可知道,安王府委托伯爵府的于夫人过来说合呢。」 「安王府?」傅玲珑大吃一惊,转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她娘,「你是说安王殿下?」 安王殿下她自然是认识的,说不上熟,招呼却也打过几次。安王生的温润如玉,不像庆王那般纨绔,也没有端王那样凌人的气势,瞧着倒像个好相与的。可是自打她看上端王,眼里便有了端王,那个安王即便是再温润如玉,也同她没什么关系了。现在突然听到安王提亲的消息,她着实意外的很啊。 「可不是,安王府的侧妃还少一位,你若是进去,便成了安王府的侧妃,可不是天大的喜事!」王氏欢天喜地的说。之前是端王侧妃,现在是安王侧妃,一样是侧妃,再嫁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对于傅家来说真是意外之喜呢。 傅玲珑垂头踌躇着,这话听得有几分心动。若论地位,安王不低,若论为人,大约比祈烨还好相处些,可是一想起祈烨,她心里一阵气苦。两人搁在一起,她偏生就喜欢祈烨那样的。安王便是再好,她也打不起精神来。 王氏看女儿不说话,不由得急了:「你说话呀,我还要去回于夫人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莫要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呀!」这样的机会可一不可再,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哪里还会有比这个更好机会呢。 王氏打心眼里想促成这次的婚事,可是看到女儿这副样子,竟然还在犹豫?她绝对不能让女儿再次做错选择。 傅玲珑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喜欢祈烨又如何?人家还不是当她狗尾巴草一般,想扔便扔了,何曾在乎过她的感受。何况,她还要报仇呢!找白钰谙报仇! 「好!我答应。」她一咬牙,便应下了。 王氏大喜,急忙出去,亲自到了伯爵府找了于氏,跟她说合了这件事。因着夫君傅国舅跟儿子傅瑜都在朝中没回来,她生怕错过这个好机会,等不及同他们商量便一手定下了这件事。 待得王氏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中时,正好傅瑜回来,才卸下长剑软甲,王氏便忙不失迭的将这门好亲事跟他说了。 傅瑜一愣,不由声音大了起来:「你说将妹妹许给安王殿下了?」 王氏一愣,不知他为何这副样子,点了点头。 「糊涂!」傅瑜一掌拍在桌上,「母亲和妹妹怎么竟如此糊涂!」 王氏一呆,不高兴的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妹妹再嫁嫁的好,你倒是不高兴了?」 傅瑜蹙眉问:「母亲怎么不想想,如今咱们傅家扶持谁?在为谁做事?」 王氏想了想,道:「自然是为了你姑母,扶持……端王……」 虽说傅玲珑被休出了端王府,但端王毕竟是皇后的亲儿子,皇后乃是傅家出来的,他们不扶持端王还能扶持谁?明面上傅瑜这个神策军都督是效忠皇帝的,实际上却是为祈烨办事的。 如今王氏竟将女儿许给了安王,这让傅家如何站队? 王氏是个短见的妇人,这是才有些明白过来,惊诧的看向儿子:「你的意思是……安王也想要夺嫡?」 v第六章[09.21] 「要不然呢?」傅瑜嗤笑,「你真当安王殿下会看上一个被休出门的女子?他看上的不过是咱们傅家在朝中的权势地位罢了!他娶妹妹,就是要动摇咱们和端王的关系!」 王氏转念一想,哼了一声,恨恨道:「想那端王不珍惜咱们家的姑娘,咱们还理他做甚!若是这安王真心对玲珑,就是支持她又如何?都是皇家的亲王,哪个当皇帝还不是当?」 傅瑜差点被他母亲给气死,傅家明里暗里为了支持皇后,为端王做的那些事情难道安王不知道吗?今日效忠端王,明日效忠安王,到最后两边都落不着好。今日安王为了争皇位拉拢傅家,说到底不过是利用罢了,明日利用完了定然如弃敝履,一文不值。 而且母亲恐怕根本就不清楚如今端王在朝中的势力,这储君之位,岂是他安王想夺就能夺的? 「母亲务必将这门亲事给回绝了。这西京里,妹妹便是嫁给谁,也不要嫁进安王府!」傅瑜断然道。 王氏却不乐意了:「怎样,也得等到你父亲回来再说。这事儿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傅瑜见母亲还是不甘心,只得等到父亲回家再说。 傅国舅从外头回来,饭桌上,除了傅玲珑推说不舒服不在场其他人都在。王氏便将亲事跟他说了一回,一家人都瞧着他的脸色,只等他发话。 傅国舅听了,抿了一口酒,蹙着眉头半天没有吭声。 「这件事断然不可!」傅瑜未等父亲说话,便开了口,「倘若此时做了墙头草,以后咱们傅家如何立足?」 傅国舅又抿了一口酒,还是没吭声。 王氏催促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叫我知道啊。这件事关系着咱们姑娘的幸福,若是错过了安王,以后还能有更好的吗?」 傅国舅终于搁下了酒杯,捋了捋胡须,缓缓道:「这件事我想过了。可又不可。」 王氏和傅瑜都是一愣。 傅国舅慢慢说道:「端王既然休了玲珑,可见他眼中未必有我们傅家,这时站队安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是我的说的‘可’。但是,皇后娘娘毕竟是傅家出去的,倘若连自己的嫡亲外甥都信不过,外人就能信得过了?这是我说的‘不可’。」 王氏被他给绕糊涂了,急道:「那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呢?」 傅瑜却明白父亲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如今因为端王的态度,傅家面临两难的抉择。倘若端王真的不待见傅家,忠心于他又有何用? 傅国舅见妻子急了,摆了摆手,道:「照我的意思,玲珑可以嫁。今儿我傅家是嫁女儿,却不是站队。我给外头的意思,便是我傅家谁都不站,安王和端王两边的事情都不沾,只忠心陛下便是了。」 这话王氏听了大喜。傅瑜却觉得父亲有些自欺欺人,此时傅家左右为难,父亲这样做虽然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却也有左右逢源之嫌,为了自保终究还是做了墙头草。 这件事傅国舅一番话便算是定下来了。因为傅玲珑是二嫁,婚事必定不能声张。王氏兴高采烈的操办起来,同安王府联络了之后,婚期便定在八月十五。 转眼之间便到了八月十四,钰谙正在紫薇苑中准备贺礼,因为明日是兄长和含烟大婚,她要备上一份厚礼。 她打开桌上的锦盒,里头搁着一对紫玉如意,这紫玉并不好找,尤其是像盒中这样晶莹剔透的深紫色更是难得。这么一对紫玉如意,她送给兄长和嫂子,算是祝福他们万事如意。 如意旁边还有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华贵璀璨,是专门送给含烟的。 钰谙看完了礼物将盒子合上,这时外头碎玉送来羹汤,道:「王妃,您吩咐的莲子白菱荷花羹做好了。」 钰谙接过来闻了闻,果然清香无比。因着入了秋天气渐凉,这个时节正好还有这些时鲜的玩意,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尝尝,过了节气可就没有了。 「王爷呢?」 「在前头书房。」 钰谙晓得祈烨最近诸事繁忙,这羹汤正好清心败火,她便拎了食盒亲自给他送过去,也叫他午后解解乏。 七川守在书房外头,见她过来,急忙跟书房里头禀告了一声。 祈烨正好看完了手里的卷宗,抬眼见钰谙进来,起身到了紫檀小几边的圈椅上坐下。 钰谙将食盒搁在小几上,微微笑着说:「都是时鲜的小玩意,也叫你尝尝。」 祈烨抬眼,见她上面穿着一件月白缎面绣银杏的罗衫,下面是幼蓝色的齐胸长裙,以朱带系着,飘逸温柔。头上只戴着碧玉箍将头发挽起一道,其余青丝泼墨一般披在肩头。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齐胸的束带上,那束带所系之处鼓鼓囊囊,看着叫人眼馋。比起这时鲜的小吃,她仿似熟透的果子更加诱人。 钰谙才端出青瓷碗,祈烨便伸手将她拉过来,叠坐在她的腿上,她转头嗔恼的看他,娇俏小脸上眉心几点朱红的芙蓉花钿更添妩媚,看的他喉头上下滑动。 「做什么?人家好意给你送吃的,你倒像要吃人似的?」 男人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搂着她的腰,道:「好,那你喂我。」 「你又不是个孩子?」她恼道。 「今儿你就把我当个孩子,不成吗?」 钰谙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这人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他软磨硬泡,钰谙只好坐在他的怀中,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 「好吃吗?」 「嗯。」他点头应声,手却悄悄的拉开了她齐胸上的系带,手悄悄的钻了进去。 钰谙羞的脸上通红,搁下了碗筷,急忙去捡她的带子,却听到耳畔男人道:「捡它做什么,捡了还是要拉掉的。」 「你说的什么话,七川还在外头守着呢。」 祈烨戏谑一笑:「他不在了,你信不信?」 钰谙一怔:「为何?」 祈烨道:「他要是赶走,我就把他的耳朵拧下来!」 钰谙嗤笑。 v第七章[09.21] 一时之间,外间花雨纷纷落下,屋内春意正浓。 八月十五这天,安远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昌平郡主本以为端王不会亲来,只想着钰谙回来吃酒也就罢了。谁想端王竟陪着钰谙一起到了安远侯府,端王的到来,着实让郡主和安远侯脸上生辉。 新郎官迎了新娘回来,新娘的兄长萧潜亲自送嫁。 进了安远侯府,新郎新娘拜天地。萧潜立在宾客之中,负手看着贵宾席上的两人。 他送嫁过来,本想是趁着这个机会看看钰谙,却没想到亦看到了她身畔的男子,他宠溺的揽着她的腰肢,那般清贵俊美,同她在一起真是珠联璧合。她立在他身畔,笑意盈盈,他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他终究和她没有缘分。 在同一天,傅玲珑低调的嫁入了安王府,没有大摆筵席,不过傅家自家人同王府里的人摆了几桌酒罢了。 安远侯府热闹了一天,回到府中,钰谙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兄长娶亲是白家的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之后的几年,便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而那件大事改变了整个安远侯府以及她的命运。 这一夜,她又梦见了那个清晨,那是秋日的一个早晨,阳光如往常一般明媚,因为嫂子怀孕,她特地去侯府看望她。当得知父兄的队伍胜利归来之时,她高兴极了,同母亲和嫂子一起携手去城门口迎接,迎来的却是两副冰冷的黑色木棺。那棺木之中并没有父兄的尸体,据说因为战场死的人太多尸身堆积如山,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将两人的盔甲放入棺中带了回来。 战死沙场者,马革裹尸还。可她的父兄竟连尸身都没有了。那一刻,母亲哭的昏了过去,嫂子泣不成声,而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泰山崩塌。父兄一死,安远侯府便是彻底的坍塌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于黑暗中倏然坐起来,满身都是汗水。 怔了半晌,眼前一片漆黑,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只是一场梦。今日兄长才成婚,而父亲也安然无恙。 她吐了一口气,转头看身边的人,他依旧睡得很沉。 她靠在床边良久,陷入了沉思。她记得很清楚,那支队伍的确是凯旋了,傅瑜监军,胜利归来,功劳都是他的,牺牲的却是她的父兄。不久之后,她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不知怎么出现在她的梳妆台上,当她打开那封信的时候,惊诧极了,因为那封信上豁然就是兄长的笔迹。 信纸已经微微发旧,信里说傅瑜监军,不放粮草,他们被围黑山坳,无人支援,信的后面一片模糊,看不清到底写的什么,隐隐见着一片血渍。 兄长的笔迹她是认得的,倘若这封信真的是兄长写的,那么傅瑜便是害死她父兄的凶手。战场之上不放粮草,你让军将怎么活?明明有军队却不支援,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白家和傅家一直有宿怨,加上这封信叫她如何不信傅瑜就是凶手。 她激动极了,拿着这封信去给祈烨看,让他杀傅瑜替父兄报仇。 彼时祈烨已是皇帝,而傅瑜则是祈烨最信任的军侯。 他终究是没有处置傅瑜,说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傅瑜做的。他是帝王,不能仅凭一己好恶滥杀无辜动摇军心。 她对他彻底失望了,几乎歇斯底里的将他大骂了一顿。父兄之死对她打击太大,而她身为中宫皇后却不能手刃仇人。当时她怀孕了,并没有跟祈烨说。 自那之后,她关闭宫门,不再见他。他数次碰壁,一怒之下也不再过来,从此夫妻情分散尽。 直至她临盆之时,她亦没有再见他最后一面。 如今回头再想这件事,冷静下来,她却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第一,那封信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第二,傅瑜曾经监军数次,为何独独那次害死了父兄? 到底是不是傅瑜害死了父兄?那封信又是谁给她的?目的何在? 往事如烟,倘若历史不重演,恐怕这辈子她都搞不清楚傅瑜究竟是不是凶手。但是重生一回,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绝不! 「怎么,睡不着?」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起来将她揽在怀中。 钰谙转头看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辈子他待她的确是好的,开始她为了固宠还有些虚以委蛇的意思,但是现在她明白他的确是真心为她的。曾经她一直怪他的事情,如今想起来恐怕未必全是他的错。 「我心里有些不安定,明天想去庙里祈福。」她靠在他怀中低低的说。 「好,可惜明日我有事不能陪你,叫红叶她们陪着你去。」 钰谙点了点头。 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拉着她一起躺下,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乖,本王哄着你好好睡觉。」 她靠在他怀中缓缓合上了眼,感觉到后背有节律的拍着,渐渐的,竟真的睡着了。 隐约间,她仿佛听见他在耳畔低声道:「钰谙,这辈子,你放心。」 她放心?他为何让她放心? 中秋之后,山林间枫叶渐渐染红。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听着远处传来的钟声,她的心情渐渐平静。 今日来,她是为了家人求得平安,重来一世,她知道,人活一辈子,唯有平安最重要。 在庙中求了平安符,下山时却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渐渐有瓢泼之势。 碎玉道:「姑娘,咱们还是别下山了,若是下山,怕有泥石坍塌。奴婢记得这附近有个弃置的山神庙,不如去避避雨可好?」 钰谙点头。 一行人从半山腰往里走,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有间陈旧的寺庙。 钰谙扶着碎玉的手,后面跟着几个小厮丫鬟,一行人进了山神庙的院子,隐约却听到有人低吟的声音。 才到门口,却看到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爬出来,爬到了钰谙的脚边,抬头央求她:「夫人……救救……」 那人话还未说完,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锋利的长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后背,那男人闷哼一声,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钰谙还未反应过来,红叶已经警惕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庙宇的飞檐下,一个身着金绣麒麟锦服的男子手拿着弓箭缓缓走了出来,雨水从他的青竹斗笠上滴落,斗笠下的阴影里,露出一双阴冷的眼。 钰谙吃了一惊:「是你?」 v第八章[09.21] 傅瑜,她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 傅瑜眼眸微眯,双手一拱,道:「神策军办事,得罪了!」 他一个眼色,身后两名军士立即将那浑身是血的男人提走了。 傅瑜转身向屋檐下走去,走了一步,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钰谙一眼,道:「王妃要避雨?请。」 钰谙磨了磨牙,没有回应他的话,扶着碎玉的手踏着阶梯走上了回廊,进了庙里躲雨。 隐约间,似乎闻到庙内一股淡淡血腥味,想起方才他杀的那人,心中不由得好奇,他到底在替谁办事?到底杀的什么人? 她抬眼看向庙门口,只见那人并没有走,戴着青竹斗笠负手立在廊下,抬头看着绵绵的雨幕,似乎也在等雨停。 她冷冷嗤笑,杀人都不手软的人,还怕淋雨吗? 她这一笑,正好那人也回头,看到了她脸上的冷笑,樱红的唇角也勾了勾。 钰谙立即垂了眼帘,记起上辈子曾经想过很多次,一刀刺进他的心脏。 她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腰间的七宝匕首,似乎有点手痒。 耳畔隐约传来「嘶嘶」之声,那声音让人听着只觉得背心发凉。 红叶皱眉,低声对钰谙道:「王妃小心,好像有蛇。」 钰谙吓得站起来,她素来最怕蛇虫这些东西。 碎玉往四周一看,顿时吓得哇哇叫了起来:「蛇,那边窗户上有蛇!」 流云慌得跳起来,抬头看到房顶上居然也有蛇:「房顶上也有!」 跟着钰谙出来的除了两个小厮,其他都是小丫鬟,除了红叶一个个吓得脸如土色,却也不敢动弹。 远处响起哨声,那哨声越来越近,随着哨声,周遭从各处冒出来的蛇也不住的晃动着脑袋,对着几人吐着鲜红的舌头。 钰谙万万没想到,出来拜佛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都督!」傅瑜带来的四个手下立刻围在他的身边,因为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境况,周围都是蛇,陆续向他们游过来。随即几个蒙面人从屋顶落下,其中一人放下手中的口哨,冷冷看着他们。 「傅瑜,你的死期到了!」听口音倒不像是西京人士。 钰谙瞧着这情景,这几个人是来杀傅瑜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竟跟他碰上了。 红叶道:「王妃别急,我这里有药粉,驱蛇最灵。」 说罢,红叶将药粉撒了一圈,果然那些蛇闻到气味纷纷后退。 钰谙放了心,几个人就在药粉围的圈里看着傅瑜同那几个蒙面人打斗。 「你说那是什么人?」钰谙问红叶。红叶曾经在江湖上走动,见闻终归是比她们住在深闺的女子多些。 红叶眯着眼看那几个人,缓缓道:「瞧着那身形,同咱们这里的人不同,肩膀宽身材极高,奴婢曾经去过西南外邦之地,瞧着那边的人倒是也长得如这般。何况蛇本是西南地区极多的,奴婢瞧着,这几个人怕是从那边过来的。」 钰谙一凛,倒是被红叶的话惊了一下,她揉了揉额角,细细想着上辈子的事情,西南华离族反叛,当时白星河正是任西南节度使,华离族突然叛变,一场大战让大齐损失惨重。 倘若这些人是华离族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京? 这时,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个神策军的军士被毒蛇咬到,蒙面人趁着机会一刀向那军士砍下去。傅瑜见到,长剑脱手而出,飞剑撞下那人的刀子,救下了那个军士。 但他此时长剑脱手,背心便露出了一个破绽,一个蒙面人趁机一刀砍过来,他手无兵刃,眼看就要中招,这时,一道银光闪过,那提刀的蒙面人背心被什么射中,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傅瑜抬头一看,却见出手的竟是一个穿红衣的小丫鬟。他拾起蒙面人的大刀,反手便开始收拾其他人。 蒙面杀手眼见不敌纷纷退散,很快消失在竹林中。地上只剩下两具尸体,在雨水冲刷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傅瑜转头看向庙中的人,方才救他的红衣小丫鬟就站在钰谙的身侧。 「多谢姑娘出手。」他到了两人跟前,拱手对红叶道谢。 红叶道:「奴婢只是奉命出手,若是没有王妃的吩咐,奴婢不会出手。」 傅瑜抬眼看向钰谙,眼底掠过一道讶异。 「我以为,王妃对傅某是有些误会的。王妃竟会出手,着实叫人诧异。」 钰谙唇角微扬,抬眼看他,冷冷道:「傅都督不必谢我。你若死了,那些蒙面人岂会放过我们?我不过是在帮自己。」 这些人之中唯傅瑜的武功最高,倘若傅瑜死了,剩下几个军士必定不堪一击。而这些蒙面人杀了神策军几人之后,必定会杀庙中的他们灭口,饶是红叶武功再高,也无法保住所有人的安全。所以,帮傅瑜,等于帮他们自己。 傅瑜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娇媚的小脸上,女子乌发如墨容颜似玉,又如此聪明狡黠,妹妹会输给这样的女子,他不意外。 钰谙抬眼看外头,雨已经停了,扶着碎玉的手站了起来,淡淡道:「雨停了,该回了。」 一行人出了山神庙,傅瑜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低头时,门廊上有一样东西闪闪发亮。他走上前去,弯腰捡起来,却是一枚明月坠。 这明月坠精致无比,应该是她耳垂上坠着的。想起她白皙精致的耳垂,他的眼眸沉了沉。 他定定的看着手心的耳坠,收拢了五指,将它纳入了袖中。 紫薇苑里,钰谙让陪着她去庙里的几个丫鬟下去歇着,叫厨房做了汤给她们压压惊。 钰谙坐在房中,发现耳坠子掉了一个,想是落在山神庙了,但是那个地方她可不想再去一次。 想起白日发生的事情,心中疑惑不解。这件事非同小可,她必须得跟祈烨说一说。 v第九章[09.21] 晚饭时,祈烨过来同她一起用饭。钰谙便同他说起了白日里山神庙遇到的奇怪事情。 「红叶说,那些杀手是外族人,那些外族人怎会出现在西京?」 祈烨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模样,觉得可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都是男人的事情,你且安心在家就好。」这些事情复杂凶险,他并不愿同她多说的。 钰谙微怔,瞧着他的脸色似乎知道这件事。 「你乖乖的养好身体便是了。这些日子外头恐怕不平安,你少往远处去便是。」说着他夹了一块云腿到了她的碗里。 钰谙撇嘴:「你净跟我打马虎眼,你若是不说,我便自己查去。」 祈烨无奈,只得说了实话。 「这件事我正在查,的确有华离族的人秘密入了西京,恐怕跟朝廷中的某人有些牵扯。我叫傅瑜亲自去查的,因此华离人要杀他。」 钰谙沉默,原来现在傅瑜身后的人真的是他。 明面上,傅瑜是神策军左右军的都督,掌握着西京的安防,效忠的是当今的皇帝。实际上,傅瑜真正忠心的人却是祈烨。 她停了筷子,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前,她只知道在后宅伺候夫君,知道夫君心机深沉谋算天下,从做端王起,便一直暗中操纵朝局,可是那时候她也只是隐约知道而已。 今日,她却亲眼见到了、亲耳听到了,站在傅瑜背后操纵的人就是他。狠辣嚣张如傅瑜,尚且要受他的操纵。那她呢,白家呢…… 是否他们,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如此一想,她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上辈子,父亲是一品军侯,而兄长是骠骑大将军,安远侯手握十万大军,白家可谓是恩宠至极。但是俗话说的话,盛极必衰。出征之前,便有人弹劾安远侯功高震主,又听人说父亲上朝时同皇帝有了争执顶撞了几句,被皇帝呵斥出殿。 倘若傅瑜一直忠心的人都是祈烨,是否可能……她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祈烨见她发怔,看自己的目光竟变得冰凉而陌生,心中诧异。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一阵凉意传来,柔声问:「今日出去可是吓到了?你不必担心,除却红叶,实则还有几名影卫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你的安全定然是无虞的。」 钰谙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搁下了筷子,转身到了院子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祈烨皱了皱眉,她到底怎么了? 他起身出来,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问:「哪里不舒服?」 钰谙摇头:「没有,只是胃口不好。」 「再吃一点。」他坚持的说。 钰谙摇头,见碎玉走过来,不理会祈烨,对碎玉道:「碎玉,你陪着我一起去莲池边走走。」 碎玉纳闷极了,还是陪着她一起出去,回头时,见王爷站在廊下眸色深沉。 她们就这么撇下王爷出去散步了,真的好吗? 祈烨抚了抚额,这丫头自打从山神庙回来以后便像有心事似的,小丫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真真不是虚言。 钰谙在莲池边坐了许久,碎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 她看向碎玉,除却父母,她陪着自己的时间最长,如同她的妹妹一般。 当心里有事不能向别人说的时候,她只有对碎玉说。 「碎玉,你说我如何才能真正相信一个人?」她幽幽道。 碎玉看向她,见主子愁眉深锁,便晓得说的是谁。 「主子说的可是王爷?王爷待得主子这么好,一般女子羡慕都羡慕不来,主子为何不能相信王爷呢?」 钰谙摇头:「太多过往……有时候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他即便是一直待我好,也未必会待我的家人好。」 碎玉听着云里雾里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只得道:「奴婢只晓得,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另外一个人,必定会爱屋及乌。即便是怀着不想让那人伤心的心情,也绝对不会伤害那人的家人。王爷这么疼爱主子,必定也会待主子家人好。」 钰谙见她说的这么笃定,半信半疑:「真的?」 碎玉劝道:「主子莫要多想,用心便可知道,那人到底对你是不是真的好。」 用心…… 钰谙蹙起柳眉,想起了他一直以来待她的态度,无论在外面他做了什么,可是待她的,的确是真的好。 难道是她想岔了? 夜里,她背对着他睡了。他正是身强力壮精力旺盛之时,若无意外每夜都要搂着她敦伦,不过今晚他却没有扰她,只是从后面轻轻的搂着她,没多说一句话。 钰谙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看着帐外透过窗洒在地上的淡淡月光。 良久,他似乎也没睡着。 她听到他说:「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是……你若是恼我了,便打我骂我也无妨,只是别把自己憋坏了……」 钰谙听着,鼻子有些发酸。 「你便是为了我,也要好好养着身体,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他的话音落下时,她的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九月初,傅皇后再次找她入宫,钰谙隐隐能感觉到,她已经按耐不住,打算出手了。 坤凝宫中,安王妃容嫣儿带着三岁的儿子言儿早来了一步,言儿嬉笑着在皇后娘娘膝上玩耍。钰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v第十章[09.21] 安王妃出身太傅之家,她的祖父是先帝的老太傅德高望,安王妃长得斯文俊秀自小也是能诗会画,素来在皇后跟前表现的十分温柔文雅,很讨皇后的欢心。 钰谙请了安,傅皇后并没有理她,只是拿着一支拨浪鼓低头逗言儿玩,半晌才叫钰谙坐下。 钰谙心中冷笑了一下,她倒要看看,现在傅皇后还有什么招。她既给自己下了不孕的药,若是她猜的没错,接下来便是要往她王府塞人了。 傅皇后将言儿交给安王妃,这才正眼看向钰谙,淡淡道:「往日里你仗着太后娘娘疼你,是否觉得本宫做不得你的主?」 钰谙微微一笑:「母后说的哪里话?母后尊为一国之皇后,怎会做不得主?」 傅皇后讥讽的扬起唇角,这嘴儿倒是会说,只可惜说一套做一套。 「今儿你倒是不必去跟太后请安了,太后她老人家因着天气烦热去骊山别苑去住了。」她手里拈着一块点心,淡淡的抛出了这句话。 钰谙心想,这是趁着太后不在收拾她呢。 「算算这日子,你进门也有半年了吧?」傅皇后缓缓抬眼看向钰谙,「怎的还没消息?」 钰谙瞧着她的攻势开始了,笑答:「母后也该知道,这种事是老天的安排,急不来。」 傅皇后对言儿招了招手,安王妃急忙将言儿往这边推,言儿瞧着祖母的手上有糕点,又欢欢喜喜的凑到了祖母的膝边。 「急不来?」傅后挑眉,一手拉着言儿一面道:「你可瞧见了,你急不来的时候,人家的孩子都能走会跑了。」 钰谙道:「那是安王妃的福分。」 容嫣儿浅浅一笑,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倒是觉得饶有趣味。 傅后恼火的瞪向钰谙:「照你这么说,我儿祈烨没有福分么?」 钰谙微微一笑:「夫君自然洪福齐天,只是子嗣之福有早晚,该有的自然是有的。」 傅后哼了一声:「好一个早晚,简直就是满口胡说!端王妃,你怎的也不学学人家安王妃?且不说她早已替安王诞下一子一女,不止如此,你倒是瞧瞧安王府后宅,侧妃、美人,加起来总有七八个。你倒好,独自霸着后宅,却偏偏没有生养,你不成,难道别个也不成吗?」 容嫣儿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暗了暗。娶侧妃美人都是安王的主意,便是最近那傅玲珑进府,她开始也是不同意的,但是安王府做主的是安王,她也拗不过。她是外人眼中贤德的安王妃,心中再憋闷,也只得接受了这些女人。 钰谙听着皇后的话,没有作声。 傅后以为她无话反驳,对着赵嬷嬷招了招手:「将人带进来。」 赵嬷嬷急忙命令宫女将人带来,只见门口进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如花似玉的少女,竟是一对双胞胎,十五六岁年纪,面若春花腰如杨柳,气质亦是出尘。 傅后面带微笑,对着两个女子招了招手,两个女子到了近前,躬身行了礼。 「你们抬起头来,让端王妃瞧瞧。」 两个少女抬起头来,近看时,更是面如皎月熠熠生光。 钰谙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前面的一通铺垫不过是为了这两个女子做开场戏。皇后倒是好手笔,不塞则已,一塞就塞两个。 「这是柳翰林家的两个孙女,一个叫柳凝雪,一个叫柳凝霜。今日本宫打算做主许给祈烨做美人。端王妃可有什么意见?」傅皇后双目如炬的望着钰谙。 在她的眼里,一个没有生养的王妃,对于王爷纳妾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太后去了别苑,美人已经到了跟前,钰谙瞧着傅皇后是要逼她就范。倘若送的是美婢,送走也是无妨的。今儿皇后送的是翰林家的孙女,做的是正经的王府妾室,一旦接受了要送走可就难了。 容嫣儿唇角微勾,今儿真是有好戏看。都说端王妃独占王宠,今儿若是这一对双胞胎美人进了端王府,端王妃这独宠恐怕也到尽头了。 钰谙淡淡笑道:「儿媳知道母后是一片苦心。若是母后真想给王爷纳妾,自然是不无不可。只是儿媳想着,这件事是否得同王爷商量商量,虽说母后眼光自然是好的,但是怎么着也得过了王爷的眼,王爷瞧得上才行。万一不入王爷的眼,直接送进了王府,最后落得个独守空房,岂不是耽误两位妹妹的青春?」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别人反驳不得。 这两个女子都是有身份的,不是那等可以随意安排的婢女,皇后自然不能完全不为她们的幸福着想,硬塞给祈烨。 傅皇后眯起眼,这白钰谙果然能言善辩,有时候她真恨不得将她这只嘴巴缝起来叫她不要说话才好。 她煞费苦心的筹谋,本想逼她就范,现在她一句话又丢锅给了祈烨。 她素知祈烨宠她,若是到了祈烨跟前,以他的性子,却是逼也没什么用的。 傅皇后沉默了半晌,唇角微微勾起,轻笑道:「你是王府后宅之主,本来纳妾这等小事理应由你做主,但是考虑到祈烨的性子,本宫不得不替这翰林家的两位姑娘着想。因此,今日纳妾之事,说服王爷的任务本宫就交给你了。」 说着,她问赵嬷嬷:「看看黄历,最近有甚良辰吉日适合嫁娶的?」 赵嬷嬷仿似早已看好黄历似的,忙不失迭的回答:「五日之后便是适宜嫁娶的良辰吉日。」 傅皇后微笑:「端王妃,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五日之后,两位柳姑娘进门,至于怎么说服端王,本宫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倘若说服不成,误了良辰吉日,断了王府子嗣后路,而王妃又无所出,你可就占着专宠不贤的名头。届时,咱们就到陛下跟前好好说道说道,你这个端王妃还当得当不得!」 她这话说的笑意宴宴云淡风轻,但是钰谙却晓得,倘若这次两个女子不能进后宅,她这个王妃也不用当了。皇后拿陛下威胁她,看来已是决心下狠手了。 钰谙微微一笑:「儿媳这就回去好生的……说服端王。」 容嫣儿在一旁听着暗暗心惊,心想,若是这端王妃再忤逆皇后,恐怕难逃被休的命运。虽然端王宠她,可是也不能忤逆皇后和陛下。如此来看,这两个姓柳的女子必定入王府。除非还有个法子,就是端王妃若是此时怀有身孕,便能逃过一劫,只是这孩子岂是说有就有的? 从宫里头出来,碎玉着急的说:「主子可想好了,怎么说服王爷?」 钰谙冷笑:「这件事我自然会跟他说,保不齐他还乐意呢。」 她徐徐展开手中的画轴,那画轴上正是两个柳姓女子的画像,画上女子如花似玉,娇艳异常。她挑了挑眉,这么漂亮的女子,说不准他就会喜欢,若他真的看上了,哪里还需要她来说服? 祈烨回到府里,到了书房的时候,就看见书桌上搁着两只画轴,展开画轴一看,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映入眼帘。 他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再抬头,便看到门口露出一张玉脸,正对他露出几分冷笑。 「可喜欢?」钰谙走了进来,「惊喜哦。」 v第十一章[09.26] 祈烨不由得无奈,「你做什么?拿这美人图来考验本王?」 「这可不是我拿来考验你的。自然是你和蔼可亲的母后为你做的打算,这画上的美人,只要你看的顺眼,立马就送过来做你的美人。如何?」 她走了过来,探头看那美人画:「我瞧着果然是国色天香,若是一左一右,来个红袖添香也是不错的。」 祈烨按了按额角:「你这话说的,不像话!我既然当初说了那话,你还不信我吗?」他一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 钰谙看向他的眼睛,他双眸清澈,不似作假。 她叹了一声:「也罢,你若是真不喜欢,自个去回绝了皇后。你母后让我来说服你,若是说服不成,便是专宠妒妇,要休出去的。」 祈烨道:「她若让我休你,我便做和尚。」 钰谙「噗嗤」一声笑了:「我可更成了大罪人,叫你们皇家绝子绝孙了。」 祈烨见她露出笑容,也微微一笑,叫七川拿了两副画轴去烧了。 「对了,给你带的东西。」他取了一包东西递到她的手中,还是热的,「宣德坊的云腿金丝包。」 钰谙一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祈烨看她发怔,问:「怎么了?我记得你最爱吃宣德坊的云腿金丝包,不是吗?」 钰谙心中猛然一跳,抬头看向他,满眼的诧异。 祈烨并未发觉她的异样,替她打开了纸包送到了她的嘴边。 她本是喜欢云腿的味道,可是这一次她闻着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 「呕……」她捂着嘴,一阵接一阵的干呕。 祈烨急了,忙命人去叫太医。 见钰谙还在干呕,他将云腿丢开,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径直去了紫薇苑。 紫薇苑里的丫鬟们瞧着王爷急匆匆的抱着王妃进房,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二个的都焦急起来。 「是吃坏东西了吗?」祈烨叫碎玉倒了水亲自喂给她喝,钰谙摇了摇头,「今晨并未吃什么。」 这两天她胃口总是不好,想着大约是肠胃出了问题。 不一会儿,太医过来了,隔着幔帐诊脉,诊完脉一脸欢喜对祈烨拱手道:「恭喜王爷,王妃是喜脉啊!王妃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钰谙在幔帐内听着,震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喜脉?竟然是喜脉!想当初她八年无子,受了多少煎熬,想不到如今才不过半年便有了孩子。实际上,他们圆房还没有半年,从六月到九月,不过三个月而已。 祈烨亦是震惊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消息真不亚于干旱之季天降甘霖。 「打赏!」半晌他才冒出这么一句,「重重有赏!」 太医乐坏了,得了两锭金子出了王府大门。 「钰谙!」祈烨简直心花怒放,欢喜的将她抱在怀中,「我们有孩子了!」此刻,他激动的犹如一个孩子似的。 钰谙展颜笑着:「是啊,我有孩子了!」没有上一世的算计,她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真好。 她相信,这一次,她一定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长大。 她笑着道:「这件事,不如我们一起去告诉母后,她一定会开心的。」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当傅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是一副什么表情。 祈烨明白她的用意,但是现在她才怀孕,三月之期未到,担心她身子不稳,想让她在家中休息。 钰谙摇头:「无妨,先前没有诊出来,我还不是一样到处走动。你陪着我一起,坐轿子入宫,让母后高兴高兴。」 祈烨见她眼底闪过慧黠的光芒,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点了点她的鼻尖,应道:「好,都听你的。」 这一次的轿子,祈烨亲自安排了妥当的人,亲自扶着钰谙上了轿子,起轿之前特意叮嘱轿夫务必要稳稳的,不许有一点颠簸和磕碰。 钰谙瞧着他这么紧张,不由得微微扬起了唇角。 「这才一个月你就这般紧张,剩下的九个月你岂不得累死?」她嘲笑他。 「只要你能平安,我累点亦无妨。」他轻轻环住她的腰。 钰谙看着他,心中微动。想起了之前他给她买的宣德坊的金丝云腿包。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吃宣德坊的金丝云腿包? 上辈子,第一次给她买宣德坊金丝云腿包的人是他。在他买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吃过金丝云腿包。这一次亦是他第一回给她买这个点心,他怎会说他记得她最爱吃的是这个? 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如何得知的? 钰谙心中疑惑,问:「你真的记得我最爱吃宣德坊的金丝云腿包?」 祈烨似乎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有些迷惑的看着她:「难道我记错了?」 钰谙微微摇头:「不,你没记错。」 她想到一种可能,但又觉得不可思议,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只听得外头有人问:「这是三哥的轿子吗?」 祈烨探头一看,只见侧面一辆华丽的马车经过,同他们并行,却是安王府的马车。 安王坐在车上,正撩开帘子往这边看过来。他头戴青玉冠,身着墨蓝色绣金锦袍,面容似玉,温和亲切,对他们露出笑容。 v第十二章[09.26] 祈烨一笑,道:「正是,安王也进宫?」 安王点头:「是,那就一起吧。」 钰谙只瞥了一眼,便瞧见了马车里同安王并肩坐在一起的是他新纳的侧妃傅玲珑。她有些惊讶,上午的时候瞧着安王妃是一个人进宫的,现在安王倒是陪着傅玲珑进宫,这么说,傅玲珑在安王府还是个得宠的? 马车之中,傅玲珑亦看见了他们,见到两人亲热的坐在一起,傅玲珑的眼底顿时冷了几分。嫁入安王府以来,安王待她倒的确是不错,床第之间亦算是温存,但是要说夫妻之间的亲怜密爱却谈不上。兄长之前已经说过,安王是要借他们傅家的势,而她,亦是不想给白钰谙看低,伺机报仇而已。他们两个,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安王见她沉默不语,温和笑道:「你若是不想见故人,咱们转头回去。」 傅玲珑抬眼,定定的看着他:「王爷请放心,玲珑心中并无什么故人。玲珑进宫不过是为了看望姑母,姑母高兴才是紧要的。」 安王见她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你很懂事。」 傅皇后只知道傅玲珑要来,特地备了许多点心给她,见安王亲自陪着她来,不由得心里十分高兴,想必安王是宠她的,如此一想待安王也亲热了几分。 当初是她做主将玲珑嫁给祈烨,偏生又被祈烨给休出了门。这件事她对玲珑对傅国舅,心中到底是怀着几分愧疚的。如今见玲珑二嫁亦是风光,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待得她看到祈烨身边扶着的钰谙,脸便冷了几分。 「玲珑,许久没见你,倒是叫本宫怪惦记的。」傅皇后拉着傅玲珑的手,故意做出没看见钰谙的样子。 「玲珑也很惦记姑母啊。」傅玲珑笑着叫人取了一盒点心过来:「玲珑知道姑母喜欢吃甜点,特地找人学做的核桃酥,姑母好好尝一尝,看看侄女做的好吃不好吃?」 安王在一旁也道:「母后可一定要尝尝,玲珑虽然第一次做,却很有天分,做的极好的。」 傅后高兴了,高声道:「好,今儿高兴,将玲珑做的点心大家每个人都尝尝,祈烨,你也尝尝。你表妹有许多优点,你大约不知道呢。」 这话,祈烨听出来,还在怪他休了傅玲珑。他们这三人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扶着钰谙坐下,笑道:「母后,今日儿臣过来不是为了吃点心,而是为了告诉母后一件大喜事,母后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傅后一怔,微微蹙眉:「有何喜事?若说喜事,本宫倒是有一件,你来正好,钰谙是否有将那画轴给你看,柳家的两个孙女可谓是才貌双全,如今你府中无子,本宫跟陛下都打算将两个姑娘给你做美人。你若再不应,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是皇家,子嗣尤其要紧……」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到祈烨笑道:「母后,钰谙有喜了。」 傅后一愣,张了张嘴,「你……你说什么……」 祈烨又道:「钰谙有喜,已经月余。」 傅后骤然瞪大了眼睛,「怎么……怎么可能……」 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被钰谙看在眼里,她机关算尽,大约也没想到有失手的时候吧。 无子、无子,这个诅咒她用了多少年,如今这个锅她总算可以狠狠的甩回去了。 「母后一直都说端王府无子嗣,如今,母后应该高兴了吧?」钰谙语带嘲讽的说。 「高……高兴……」傅皇后咬着牙道。她此刻心情复杂极了,惊诧、疑惑、恼火、失望、沮丧统统纠缠在一起,唯独少了喜悦。儿子有后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一想到这妖女独霸端王府后宅,倘若他日登上后位,偌大的皇宫还有她什么事?有傅家什么事?届时,荣耀的可就是白家的了!从头到尾,她想要的都是好拿捏的儿媳,而不是这种妄自专断不守规矩的儿媳! 可是此刻心里再恼怒,面上却只能笑。所以,她笑的非常难看和勉强。 钰谙愉悦的欣赏着她既难看而又勉强的笑脸,真有趣!真爽快!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有强颜欢笑的这一天! 傅玲珑亦是大吃一惊,香膏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万没想到钰谙这么快就会怀孕。一想到她竟然怀了烨表哥的孩子,心底的嫉恨犹如毒蛇一般四处游走。 祈烨禀道:「如今钰谙身子未稳,儿臣也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府中安安静静的让钰谙养胎。因此,柳翰林家两位姑娘,母后的好意儿臣心领了。」 傅后咬了咬牙,先前她还能说她无子塞人,如今她还能有什么话说? 她挤出一丝笑道:「无妨,依你,让王妃好好养着吧。」 「钰谙一定好好的养着,多谢母后关心。」钰谙笑着的答道,「说起来,钰谙好像有点晕,大约肚子里的孩子需要儿媳好生的休息了,这就告辞了。」 傅皇后气的握紧了手心,如今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她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去吧,不必耽搁了。」傅后咬着牙摆了摆手。 「多谢母后。」钰谙转身,扶着祈烨的手向宫外走去,一步一步走的稳极了,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丝快意的笑容。这一趟进宫,她果然没有白来。 「简直岂有此理!」钰谙走后,傅后恼怒的一掌拍在几上,傅玲珑在一旁瞧着劝道:「姑母无需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傅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安王一眼,毒香膏的事情,只有她和侄女两个人知道,当着安王的面却是不好说。 但是安王乖觉,笑道:「儿臣有事要忙,玲珑就在您这边吃了晚膳再回去吧。」 傅后瞧着这个儿子,倒是个聪明人,点了点头。 安王去后,傅玲珑诧异的问道:「姑母说送了她香膏,怎会怀孕?」 傅后按了按额角,道:「本宫着人悄悄查探过,她的确是用了那香膏,大约是时日未久,所以未曾见效。」 傅玲珑狡黠冷笑:「姑母若是不想端王妃诞下子嗣,这孩子从怀孕到出生,可足足有十个月呢。」十个月,一个跌跤便能让这孩子没了,多么简单的事情。 傅后蹙了蹙眉,睨了侄女一眼,斥道:「莫要胡为!本宫虽然不希望她诞下子嗣,但是她肚子里的,毕竟是皇家血脉,本宫没理由去伤害。」 傅玲珑明白姑母的意思,那孩子是她的孙子,她下不了手。既然姑母下不了手,这个手便由她来下吧。 从皇宫里出来,安王早已在坤凝宫门口等着她了。傅玲珑瞧见他,倒有些意外:「王爷何必等妾身,先回去便是。」 安王浅浅一笑,向她伸出手,一起上了宫轿:「是本王带你进宫的,哪有自己先走的道理。」 傅玲珑一怔,望着她握着自己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抬眼看着他英俊温润的容颜,倘若她一开始喜欢的是他、一开始嫁的人是他,是否心里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委屈和怨恨? 「母后对你说了些什么?」安王偏头到她耳畔低声问了一句,「可是要对付白钰谙?」 v第十三章[09.26] 方才心头升起的那一丝温度倏然降了下来,她坐下,眸底恢复了平静,道:「母后自然是想对付白钰谙的,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下不去手。」 安王会意,点了点头,笑道:「那毕竟是她的孙子。你有什么打算?」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傅玲珑。 傅玲珑瞥见他的眼神,便晓得他是不会放过这个算计祈烨的机会。任谁都知道,祈烨专宠白钰谙,倘若白钰谙的孩子没了,祈烨必定大受打击。 「若是王爷需要,妾身可以替王爷画出王府后宅的详细地图。」 安王眼底闪过两道光芒,伸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背,赞道:「侧妃的主意妙极!」 紫薇苑中,祈烨特地吩咐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开了安胎药,饮食方面又处处小心,每次钰谙吃饭之前都叫丫鬟试过才进口。 祈烨今日来的比往日早,陪着她吃了晚膳便去沐浴。钰谙吃了便比往日容易困,看了一会书便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男人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写什么呢?」她起身,到了他旁边,却见他在纸上写着许多名字。 「你看看,用哪个好?」他双目晶亮,满脸喜悦的将纸拿到她的跟前,「男孩一排,女孩一排,现在列好了,以后都可以待用。」 钰谙忍不住笑了出来:「王爷说的什么话,哪里需要这么多。」 祈烨拉着她的手,笑道:「自然是多多益善。」 钰谙甩开他的手,啐道:「人家又不是母猪!」 祈烨哈哈大笑起来:「好,都依你。你看看名字吧。」 钰谙见他如此热心,便拿过来选名字,提笔将男孩里头圈了一个名字,女孩里头又圈了一个。 男孩圈的是「星玮」,女孩圈的是「玉岚」。 「倒是不错!就用这两个名字!」祈烨欣然赞同。 钰谙微微一笑,她怀孕,他倒比自个还高兴,完全失了平日的稳重。 她想起白日里金丝云腿包的事情,还是决定再问清楚。 「三郎,」她坐在榻上望着他,「宣德坊的金丝云腿包,我明明是第一次吃,为何你会记得我最爱吃这个?」 祈烨一怔,搁下了手中的狼毫,转眸看向她:「这个……」 他意识到,他的确是说错话了。他记得上辈子她就最爱吃这个,可是这一次却是他第一次买给她吃,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我说差了。大约是记错了。」 钰谙轻轻一笑,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三郎在七年后登基做了帝王,而我做了中宫皇后,只是怀孕之后生产之时,却没有见到孩子一面便撒手人寰……」 男人的双眼愕然睁大,定定的望着她:「你……」 「倘若三郎记得从前的事情,为何我不记得呢?」她看到他震惊的表情,便知道了,他同自己一样,也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钰谙……」他喉头哽咽,这一声却同之前所有的称呼都不一样。这一刻,他知道了她就是「她」,他叫的是一个跟他有着多年夫妻感情的女子,他曾经的妻子。 他站起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脸,定定的望着她,不可置信的轻声问:「真的是你吗?」 白钰谙叹了一声,点了头。 他半跪在她的跟前,紧紧搂住了她的腰,伏在她身前久久哽咽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灼热的泪打湿了她的衣襟。她从未见过他哭,今日第一次看到。 「对不起……」 她听到他发出哽咽的声音,「对不起……」 「钰谙,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只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钰谙现在想起从前的事情,却也难得再怪他。因为父兄的事情,是她先放弃了他们夫妻的情分,也是她先关闭了宫门。就连怀孕,她也未曾告诉过他。 两辈子,她心中最放不下的是那个才出生就没了娘的孩子。 「他,还好吗?」她提心吊胆的问出了这句话,就怕得到是一个让她接受不了的答案。 在等待他回答的短暂时间,她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他很好,很乖,是个聪明的孩子,还是个贤明的储君跟皇帝。」 这个回答太让她意外,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没有她的照顾,竟长大了,还继承了他的帝位。 「真好……」灼热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一直悬在心头的那个疑问终于落了地,仿佛觉得一颗心都变得踏实了。 「你太狠心,你连怀孕都不告诉我知道,我出巡回来时才知道你生产,我在产房外让他们保皇后,却只保住了孩子……」 钰谙怔然,那时,原来他在产房外吗?她并不知道。 「倘若我早知道因这样会失去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钰谙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他,只见他眼底红红,眼角有残余的泪渍。 他这样一个沉着冷峻的人,竟会有这样的时候,她又怎么能猜疑他杀害了自己的父兄呢? 正如碎玉当初提醒自己的,爱屋及乌,他既爱她,便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钰谙心中渐渐释怀,过去闹的那样的下场,并非都是他的错,她亦有错。与其对过去耿耿于怀,不如珍惜现在的日子。好在现在父兄都在,家庭团圆,她如今又怀上了孩子,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大约就是要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吧。 v第十四章[09.26] 她起身绞了帕子替他擦脸,「过去事情,咱们忘记也就罢了,幸而老天给我们再一次机会,重来一回,我的父兄还在,我又怎么怪你呢?」 祈烨起身将她圈在怀中,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腹部,低声道:「这一次,便是我倾尽全力,也要让你、让孩子和你的家人都好好的!」 她轻叹一声,靠在他的怀中,他是她最亲近的人,此时此刻,她又怎会怀疑他呢。 「不过,过两日我要随父皇去骊山西猎苑狩猎,一去要三五日,恐怕不能在你身边,届时我会让七川留下来,跟影卫一起好好的保护你。」留她一个在府中,他始终不能太放心。 钰谙轻笑:「这端王府的护卫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又有谁能伤得了我呢?三郎多虑了。」 两日后,祈烨果然要去骊山西苑狩猎,诸位王爷皇子皇孙,成了年的都去,因这秋猎一年也只有一次,因此十分盛大。就连被禁足府中的庆王也破例允许出来一起去凑个热闹。 骊山西苑之中不但有鹿和狐,甚至还有野猪和豹子,祈烨围猎,反倒是钰谙放心不下,亲自替他打点了行李,又多番叮嘱才放了他去。 七川和红叶都留在了紫薇苑,因紫薇苑里都是女子,七川只是白日留着,晚上还是回璞玉轩自个屋里歇着。 钰谙因为身子乏,只是在王府的园子里逛逛,并没有出门。 她才在花园里采了一捧秋菊,便听到丫鬟来报,说是安王妃来看望她。 安王妃一向娴雅,同她的关系也还行,她便叫人吩咐令请进来。 容嫣儿进了紫薇苑,目光扫了遍,瞧着钰谙笑道:「你这园子倒是大。就是镇日里不出去,也不会觉得烦闷呢。」 钰谙请她坐下,吩咐丫鬟上茶,笑道:「哪里有功夫烦闷,这府里头事情多的很,就是查账,若是真想查,也是没个完的时候。」 容嫣儿同她说了几句家常话,钰谙便察觉她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心事。 「安王妃今日特地来,是否有事要跟钰谙说?」她疑惑问道。 容嫣儿看着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还是摇了摇头,笑道:「并无,我也耽误你不少功夫了,你好生养着,莫要辛劳才是。」 钰谙见她没说什么,想着或许安王府中的事情让她心烦的缘故,也不好多问。 她起身送容嫣儿到了苑门口,却看到她突然转了身,面色郑重的说了一句:「你……今日小心……莫要动了胎气……」 钰谙怔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你放心。」 容嫣儿咬了咬牙,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转身离去了。 钰谙瞧着她今日的样子同往日真有些不同,有些纳闷,却又猜不出她到底有什么心事。 门外,容嫣儿身边的齐嬷嬷扶着她上了马车,坐在她身畔劝道:「王妃的心事老奴也是猜得到的。王妃也无需太过自责,这都是王爷筹谋的事情,终归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齐嬷嬷是容嫣儿身边的老人,有什么事也不瞒着她。只不过今日她却不是为了那件事。她想起了前日晚上做的梦,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中难安。 容嫣儿扶着额头,靠在车壁上,合了合眼,摇头:「不,你不知道。这其中有许多内情,你们都不知道。」 齐嬷嬷诧异的看着她。自打傅玲珑嫁进安王府,王爷便和她镇日里谋算,他们要对付端王妃,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主子同端王妃关系不错,眼看着却不能出声提醒,心里难受她也可以理解。这件事已经是极机密的了,主子却还说有许多内情?这就着实让她迷惑了。 半晌,容嫣儿缓缓睁开眼睛,叹息道:「这一次,恐怕王爷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可怜了白钰谙一家!」 齐嬷嬷更为惊诧,这同白家又有什么关系?她竖着耳朵打算继续听下去,却见她又合了眼,似乎不愿意再说些什么。 月上柳梢之时,钰谙立在廊下,听着草木之中虫儿唧唧鸣叫。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在身边,今天不在显得院子尤其的安静,倒叫她有些不适应。 碎玉过来给她披了一件披风,轻声道:「天气凉了,主子不如进屋休息。」 钰谙点头,转身进了房里。晚上,还有炖汤送过来,碎玉亲自尝了,这才送到她的跟前。这汤也是祈烨临走之前吩咐人每晚都要熬的,还让碎玉看着她喝下去才能睡。 钰谙喝了汤便睡下了,丫鬟睡在外间,有事以便应声。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隐约听到「嘶嘶」的声音作响,钰谙听到这声音,瞬间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猛然睁开了双眼。今夜月色悠淡,虽然不明亮,但隐约能照见东西。淡白的月光从外面透进来,她的跟前隐隐绰绰有东西在游走。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腥气。这气味竟有些熟悉,她蓦地记起在山神庙之时,就是闻到的这股腥气。 她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理智告诉她,此时绝对不能动,也不能发声,一旦出声或者动作,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似乎看到眼前一丝红信子在颤动。那东西靠近时,她几乎可以看到它上下移动的尖细的脑袋。当那脑袋靠近时,她鼻端腥气越发浓重,当那脑袋游走一些,腥气又淡了一点。 她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定定的看着那晃动的脑袋,浑身僵硬的仿佛木头,被褥下,双手紧紧的攥着袖子,背心的冷汗一层一层冒出来,额头上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开始滚落。 她能感觉到这家伙在她的身边游走,到底是多少数量,她看不见。 她紧紧咬着牙关,想到这一次真的死定了,前辈子,至少她还活到了二十四岁,这辈子,难道十六岁就要归西了吗?倘若真是最后的时刻,她竟又见不到腹中的孩子吗? 当感觉到「嘶嘶」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时,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突然之间,「叮叮当当」几声,仿佛金属的清脆响声,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紧闭着眼睛,良久,就连那些「嘶嘶」的声音也消失了。 黑夜之中,响起了一声男子的轻笑。 钰谙睁开了眼,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淡白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斜飞入髻的浓眉,微挑的桃花眼,眼底带着几分朦胧的星光看着她。 「是你……」或许因方才的惊恐,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男人勾唇一笑,抬起手,手指间落下一枚圆月坠,那是祈烨送她的明月坠,即便是在夜晚也绽放着幽绿的光芒。 他将明月坠搁在她枕边,「还你的。」 「你……别走……」钰谙压着嗓子吐出三个字。她不敢大声,生怕惊动了周围的那些东西。 他停住了脚步,修长的身形在窗前拉下墨色的影子,转头道:「你放心,都已经解决了。你帮过我一次,这一次,算我还你的。」 他推开窗扇,只听到「砰」的一声窗扇落下,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v第十五章[09.26] 黑暗中,钰谙果然没有再听到那些噩梦一般的「嘶嘶」声。 「王妃!」红叶听到窗扇磕落的声音从外间跳了进来,闻到屋里的血腥味,她大惊失色,连忙叫了碎玉点了蜡烛过来。 当蜡烛亮起来的时候,两个丫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屋里,从床上到地上,整整有三四条长蛇,每条蛇足有两三尺,而每个蛇头都被一寸来长的银镖钉床板或者地上,汩汩的冒着鲜血,看着叫人胆战心惊。 「主子!」碎玉忍不住惊叫一声,急忙过去将钰谙从床上扶起来。 红叶拎着长剑急刺,一一在蛇的七寸上刺上几个透明窟窿,确认全都死透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拔了银镖,将蛇挑出了屋外。 这时,钰谙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扶着碎玉的手,双腿发软,都已经感觉不是自己的了,浑身的衣衫也几乎湿透了。倘若不是那个人,大约这次她又死了一回吧。 清雪流云几个丫鬟都被惊醒了,纷纷来看,瞧见那蛇尸吓得连屋子都不敢靠近。 钰谙到东厢房去住下,七川听闻这边的情况,立即赶了过来查看。 红叶查看了蛇的尸体之后,对七川说:「这同山神庙的那蛇很相似,怕都是西南那边来的。」 七川一惊:「难道是华离族?」 他晓得华离族到了西京,而端王派了傅瑜在查这件事,「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钻进了端王府!」 红叶看着手中的银镖,疑惑的说:「这个银镖的主人好生厉害,于暗夜之中竟然同时中三四只蛇头,到底是谁呢?」然而银镖只是普通的银镖,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碎玉叫人深夜去请了太医,太医看过之后说王妃身体无虞只是受了惊吓,随即开了一副安神汤。碎玉叫清雪赶紧将安神汤炖了过来。 喝过安神汤,钰谙渐渐缓过劲来,她看着手心的明月坠出神,他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华离族的人为何要放蛇咬她?到底是谁想杀她? 她突然想起白天安王妃来访,神色异常的跟她说了一句「你今日小心」,难道她知道什么? 她正想着,红叶和七川进来询问银镖的主人。 钰谙摇摇头,道:「夜色已经深,并未看清,大约是个男人。」她自然不能将傅瑜的名字说出来,不然他为何深夜出现在她的房中,为何突然出手救了她,孤男寡女授受不清,叫她如何解释。 红叶见她神色疲惫,也不敢多问些什么。夜色已深,看来有什么只能等明日再说。为防不测,她和碎玉都陪着钰谙睡在房中。 钰谙此时却睡不着,她想起许多上辈子的事情。但是上辈子,她并未遇到半夜遇蛇的事情,傅瑜也未曾深夜出现在她的房里。 她蓦地明白了,很多事情,随着命运的转折而改变。上辈子祈烨没有休出傅玲珑,而这辈子,当祈烨休出傅玲珑的那一刻起,许多事情也随之改变了。 昨晚一夜,有惊无险,但是这晚之后,整个端王府的护卫们都紧张起来。这么多人保护一个人竟遇到如此险事,若是王爷回来肯定要怪他们没用。 七川叫人将消息报到了骊山西猎苑,端王不顾秋猎进行到一半提前回了王府。 钰谙正在东厢中喝茶,抬头便见他身着玄色猎装,连披风都没摘下便到了她的跟前。 她微微一笑,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跟前:「王爷喝杯茶。」 祈烨见她无恙,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摘下披风,坐在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虽则她现在脸色平静,但是看得出经过那一场惊吓,比往日还是要憔悴些。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蹙眉道:「都是些饭桶!这些人保护你一个,竟然也会发生这种事!这件事我已经着人去查,必定要将那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钰谙微微点头,她自然是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的。 「王爷可想过这幕后之人?」 杀手不过是杀人的工具,幕后必定有人指使。 祈烨眯眼看着她,她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前日安王妃曾经来看过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她叫我小心,当夜我就出了事。」 「你是说安王?」祈烨倒是有些诧异,安王素来温厚,倒从未表现出夺嫡的野心。 钰谙点头,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但是我并不太确定,若是王爷可以查实,是最好不过。但是最危险的敌人往往都是不动声色的那个。」 祈烨眼眸微转,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从前安王并未展露野心,虽然曾经也发生过几次奇怪的事情,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安王。毕竟,他同他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有着从小相携的情谊。 祈烨想起了一件事,抬眼,问钰谙:「那晚,救你的是哪个?」 钰谙微微沉吟,摇了摇头:「没看清楚,太黑了。」 祈烨深深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只说了一个「好」字。 两日后。 东城门外,已是夜色深沉。 一个戴着斗笠的大汉带着几个随从策马深夜出门,守城官兵将他们拦下,喝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竟敢深夜闯城门!」 那大汉道:「军中急令,入夜出门,这里是出城的手令!」 那守城官兵将手令拿来一看,果然是京兆尹的手令。西京有明令,但凡入夜出城的,有特殊原因的,只要有京兆尹手令的,便可以出城。 守城官兵叫人打开城门,大汉带着人马才出城门,便听到后面叫道:「站住!不许出城!」 大汉一惊,眼见着面前已经打开的城门,本来以为可以顺利出城,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大哥,是否冲出去?」后面随从问。 大汉回头,只见后面跟来的几个人都骑着高头骏马,那马儿比自己的瞧着就要好要快,即便是冲,未必冲的出去。 「看看再说。」大汉低声道。 v第十六章[10.01] 几个人到了跟前,为首的青年长得极俊,穿着黑色绣金云锦袍,指着大汉,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出城?」 守城官兵却是认得这青年的,急忙带着笑过来道:「傅大人今儿怎么亲自过来了,这几个人有京兆尹的手令的,所以卑职准备放将过去。」 傅瑜策马到了大汉跟前,大汉低着头,低声道:「还请大爷行行好,放条路,咱们是出去有要事的。」 「往哪里去?」傅瑜冷冷问。 「卑职是军中校尉,往西北去。」 「哪个军?」傅瑜又问。 大汉只得耐着性子道:「卑职是虎威将军田敬手下校尉,虎威将军即将去西北调军,卑职特地先去送信。」 「那信呢?」 那大汉这下不耐烦了,拱手禀告道:「傅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虎威将军也是二品大员,这信涉及军中机密,请恕卑职不能拿出来。」 傅瑜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蓦地抽剑,那大汉反应也快,正往后退,到底没有他的剑快,只见剑光一闪,大汉的斗笠被挑落在地,露出一张半秃瓢的脑袋,后面挂着一条辫子。 「你分明就是华离的首领段雄!」 一语落下,大汉怒瞪双眼,仿佛两盏灯一般,咬牙道:「傅大人,你欺人太甚!今儿倘若傅大人放过我们,将来必定报答大人的恩情!否则,那位跟前你也不好看!」 傅瑜冷笑,以剑指着他:「我的任务,便是擒住你,管他这位那位?!」 他长剑一挥,喝道:「上!华离逆贼,统统擒下!」 守城的官兵慌了,哪里晓得竟然是逆贼,想着要去帮忙,但是两帮人打的一团,一个个武功又那么厉害,一时间,官兵们只能围着两班人,仿佛看热闹一般。 两班人正打成一团,守城官转头一看,只见一队全副人马的兵将策马过来,带头的人喝道:「虎威将军手下校尉出城,竟然敢阻拦!好大的胆子!」 守城官定睛一看,那带着人马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威将军田敬,官兵们面面相觑,这傅大人说是逆贼,怎么这群人又说是护卫军的校尉,这几个到底是什么人咧? 傅瑜回头,看到正有五六十全副武装的队伍向着这边过来,倒真像是虎威将军手下的亲兵。 倘若虎威将军田敬真的出手,恐怕这几个逆贼真的要叫他们给逃了。可恨他完全没有料到田敬居然会出手,否则定然多带些人马过来。 田敬带着兵马将众人围了起来,对傅瑜喝道:「傅大人,你若是放下武器,让我的校尉过去,今日之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倘若不然,咱们不如一较高下!」 傅瑜怒道:「你要想放了他们,不如叫他们踩着我的头颅出去!」 一时间,两边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却听到又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守城官抬头一看,只见为首一人带着十几骑人马往这边来了。 守城官心里想着,今晚可真是热闹,这些大人们平日都见不着,今儿都到这儿来打架了。 待得那来人他认出来时,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 这来的,可不是如今整个西京除了皇帝之外,身份最尊贵的那位——端王爷吗? 瞧着他玉冠绣金紫色锦衣,骑着一匹浑身纯白的高头大马,手握金马绳,果然气度超凡高贵无比啊。 守城官禁不住要多看那大汉几眼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原先都见不着的贵人们,如今为了这个汉子竟然纷纷午夜出门。 「卑职参见端王爷!」守城军官纷纷跪下。 祈烨一个策马便到了田敬跟前,冷眼扫了挂着鞭子的秃瓢一眼,不由得冷笑:「虎威将军真是本事,什么时候居然招了一个华离人做校尉?倘若今日本王就是要此人,你待如何?」 田敬看到祈烨不由得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品阶同傅瑜相当,倘若拼一拼,还能压得住场子,可是以他的身份怎么敢跟眼前这位亲王斗呢? 「王爷,卑职的属下是奉命出城,的确是有军机要事,而且也已经拿了京兆尹的手令,即便是王爷,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祈烨冷笑一声:「没想到一阵子不见,田将军的脊梁骨倒是越发的硬了。」 他倏然抽出腰间宝剑,一剑刺向田敬,田敬措手不及,那剑已经到了他的嗓子眼。 「王……王爷……」他惊得一动不敢动,双眼直直的望着眼前的剑尖。 祈烨抬眼对傅瑜道:「拿下那几个华离人!一切事情,都有本王!」 傅瑜得令,再无顾忌,一声令下,便去捉拿那几个华离人。守城门的官兵们这时候便知道该听谁的了,急忙关上城门,围住华离人。 华离人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便是功夫再高也敌不过这些人,一番搏斗之后只有束手就擒。 眼睁睁看着傅瑜带人将段雄等人都拿下,田敬却只能看着眼前的剑尖,一动不敢动,心中怒火翻涌却又无可奈何。 祈烨唇角微勾,缓缓收回了宝剑,轻笑道:「今夜能同虎威将军秉烛夜游,倒是缘分。既然事情完了,改日再会!」说罢,策马转身而去。 看着两拨人远走,田敬气的掷下了手中的宝剑。他受了安王所托,送这几个华离人出门,以他的身份满以为可以压住任何人,谁料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端王殿下出现,即便是安王亲自出面,也未必拦得住他呀! 傅瑜将几个华离人关押在神策军府衙中,这几日他都在追踪华离人的下落,并未想到端王会出现在此处。 傅瑜从府衙监牢出来,却听到亲随道:「端王殿下没走,在前厅中等着大人呢。」 傅瑜点了点头,迈步到了前厅,烛光摇曳,淡黄的光芒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端坐在太师椅上,身着团龙紫锦袍,龙章凤姿、清贵逼人。 到了端王跟前,傅瑜作揖:「卑职参见王爷!」 祈烨抬眼看他,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乃是本王的表弟,又是本王的亲信,无须多礼。」 傅瑜一怔,端王素来冷峻,像表弟这种亲近的话说的极少,今日倒是有些异于寻常。 v第十七章[10.01] 祈烨让他坐下,又道:「如今本王同傅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而如今傅家怕是同安王关系更近一些吧?」 他淡淡一笑,看向傅瑜,这一眼却叫他心中猛然一跳。 他,这是要试探他的立场? 傅瑜微微怔了一下,缓缓道:「所谓血浓于水,难道王爷竟不明白这个道理?」 听了他这话,祈烨便明白他的意思,安王即便是娶了傅玲珑,同他们傅家到底不是有血脉关系的亲人,他们没有理由去帮一个关系比血亲更远的人。 「于表妹这件事上,难道你就不曾怪过我?」祈烨又问。 傅瑜拱手道:「不瞒王爷说,我曾经也想过这件事,但是后来想明白了。妹妹嫁给谁是她的选择,而我傅瑜忠于谁,是我自个的选择,这原本就是不相干的。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既做出了选择,便绝不会左顾右盼,身在曹营心在汉,请王爷放心。」 祈烨看了他良久,只见他目光坚定,倒不似在说谎。他想起上辈子,傅瑜的确也是他的左膀右臂,重来一回,他并无理由怀疑他。但是想起一事,他却不能释怀…… 他双眉微拧,道:「这话,本王听着高兴。但有一件事,紫薇苑进蛇那日,你是否进了王妃的卧房?」 话语落下,他的目光如同寒冰一般落在傅瑜的脸上,惊得傅瑜脸色一变。他的确去了,但是端王如何知道?那日他并不在王府。倘若他承认,会如何?不承认,又如何? 周遭一时变得寂静无比,似乎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傅瑜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终于道:「属下追踪华离杀手,的确到过紫薇苑。」 听到这样的回答,祈烨脸色倒是有几分释然,「好!本王要的就是这句实话。这次,你救了王妃的性命,我可以饶你。不过倘若有下次……」 他话锋一转,眼眸似冰,扫向傅瑜:「便是再得用的人,本王也绝不宽恕!」 他所知道的人里面,武功能够达到那个地步的,只有傅瑜一人。而他,又在追查华离族人的下落,不是他,还能是谁?钰谙说没看清,或许是真,但是这件事他不计较,并不代表能有人随便觊觎他的女人!若真的有下次……哼! 他冷冷一笑,负手走出门去。 待得他走,傅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曾经在安王和端王之间徘徊过,但是若论身份、论气度、论心机谋略,安王到底是差了一筹。如今端王不在西京便知晓他的行踪,越发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看来选择端王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所谓成王败寇,如今陛下年迈,选择一个新主势在必行,朝中站队的,要么端王,要么安王,庆王纨绔无用跟的人甚少。这新主的选择关系到他们将来的仕途,甚至整个家族的命运,倘若一步错,以后便是步步错。 今日的决定,他相信来日一定可以获得应有的回报。 但是想起那个娇媚无双却又冷傲聪慧的女子,他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个午后,山神庙红色的围墙被山雨洗刷后显得格外干净,她一头乌发披陈似墨,身着木青色金绣鸾裙,仿佛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子,那对金碧色的明月坠在洁白如玉的耳垂上不断的摇曳,直到一只落下,落到了他的手心…… 仿似一个梦,时常进入他的梦里,那情景看过一次,便仿似入了心,再也难忘。 傅瑜按了按额头,蓦地从梦中惊醒,耳畔却响起端王冷冰冰的警告「倘有下次,绝不轻饶!」 这一夜,他就睡在衙门之中,一夜乱梦。到了清晨,便有手下亲兵来报:「安王殿下来了!」 傅瑜蓦地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安王来了,除了为那几个华离人,还能为谁? 他倒是没想到,安王对于这几个华离人竟然如此重视。 他急忙整装出来见安王,他今日并未身着王服,而是穿着一件寻常的青色锦衫,外面罩着一件烟灰色披风,戴着兜帽,如不是熟悉的人,断然是认不出来的。他身后只跟着两个小厮,也同样是便衣简装。 显然,安王并不想被人认出来。 傅瑜看出他的意思,便低声道:「不如进内堂中谈。」 安王点头,随着傅瑜一起进了内堂,进了屋中,掩了房门,他这才摘下了兜帽,坐了下来。 他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笑,向傅瑜拱手道:「没想到傅大人如此能干,竟能抓到狡猾的华离叛党,真是恭喜。」 傅瑜扬唇道:「哪里有什么恭喜的,微臣不过是负责西京安防,份内之事罢了。」 安王点头:「你说的也是。只是……这几个所谓的华离叛党怕是一场误会,据本王所知,他们都是田将军手下的校尉,今日本王亦是受了田将军所托,来跟你说个人情。可否,将这几个人还给田将军?」 他试探的看着傅瑜。之前他娶傅玲珑的时候,聘礼倍数于寻常纳妾,那时便已经得了傅国舅的好感,之后两家往来不绝,关系亦是打的不错。今日,便是试验这关系到底牢靠不牢靠之时。 傅瑜明白他的意思,他名义上说是受田将军所托,实际上田敬是听他的话为他办事。今日来,便是一是救了几个华离人,二是试探他的态度。 「请殿下恕罪,这几个人,却是不能放的。因着之前几桩案子都同这几个华离人有关,微臣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追查几人行踪,今日好容易逮住,若是就这么交给殿下,微臣如何向陛下解释?」 安王冷笑不语,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傅瑜的脸上。他说什么向陛下交代,谁不晓得现在要这几个华离人的是端王祈烨,关陛下什么事? 他当真是低估了祈烨的影响力,他更没想到祈烨将傅玲珑休出了王府,这傅家人竟然还帮着他。而他祈泽全了傅家的面子,傅瑜居然不给他面子了? 「傅瑜,你果真要如此?」他冷冷发语。 傅瑜正色道:「陛下跟前,微臣必须有个交代。」 借着终于陛下的幌子,他竟是已经站在了端王那边。 安王冷笑:「傅瑜,端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本王加倍!」 所谓明人不说暗话,他没多少功夫同他打官腔。 傅瑜扬唇一笑:「安王殿下的话微臣就不懂了,陛下是陛下,端王是端王,之间并无关系。」 安王不由得心里涌起一股恼怒,蓦地拍桌起身:「好你个傅瑜!果然是嘴硬!本王要叫你知道,终有一日,你会为你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安王恼怒而去,傅瑜却松了一口气。今日之后,恐怕这西京将风云涌动,不安宁了。 明日便是钰谙父亲寿辰,因着她怀孕,祈烨打算亲自陪着她一起去白家祝寿。 钰谙选来选去也没选到合适的礼物,祈烨在一旁看着发笑摇头。 钰谙见他幸灾乐祸的,嗔道:「你笑什么?嫌我还不够头疼吗?」 v第十八章[10.01] 祈烨扶着她:「你莫恼,这礼物,你随意选,终归我还要给岳父一份大礼的,保准岳父喜欢!」 钰谙诧异,「你怎知道我父亲一定喜欢?」 祈烨神秘一笑,摇了摇手指:「现在我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钰谙白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她选来选去,最后终于选了一架宝弓,这宝弓乃是番邦进宫的,用犀角雕刻精工雕刻而成,又配以黄金宝石装饰,珍贵无比。父亲素来喜欢骑马射箭,这宝弓他应当会喜欢。 这一次寿辰,白星河带着钰琴也从西南赶回来替安远侯祝寿。 白钰琴原先任性妄为,但是论心机口才,怎么都斗不过白星河,反倒被他制服的服服帖帖,在他跟前是绝不敢乱来的。 她从西南回来,最高兴的是苏姨娘,一回来便给女儿女婿做各种好吃的补品,仿佛要将那些受的苦统统补回来。 白钰琴正在苏姨娘这里说话,却听说白钰谙过来了。 苏姨娘笑道:「你姐姐有喜了,咱们去瞧瞧她。」 白钰琴冷冷皱眉,想当初若不是白钰谙作祟,她何必千山万水的去那西南艰苦之地受苦。如今她脸皮都晒黑了,手指都磨粗了,都是拜她所赐! 「行,那咱们就去看看,她今儿到底是个什么威风法。」她这么久才回西京,想着端王府肯定一堆美人,想那嫡姐便是受宠,能受宠几时?这时候那端王恐怕早已被其他美人迷花眼了吧。 白钰琴扶着母亲一起出门去看,到了门前,却见家中大门罕见的大开。便是宾客到了,一般也就开中门罢了。 今日金钉红门大开,竟是为了什么? 白钰琴定睛一看,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从大门直接驶了进来,一直到了院中。 从马车上,先下来一个金冠紫衣团龙华服男子,正是端王。端王下来之后,转身向着马车里头伸出了手,这才缓缓扶出一个身着缕金百蝶穿花锦裙的女子,女子头戴九鸾垂珠金钗,身上还披着一件翠羽织金斗篷,她那一身打扮端的是熠熠生辉、华贵非常。 「真华丽啊!」 「啊哟,这就是白家的千金端王妃吧!好漂亮!」 「果然传闻不需,王爷宠着呢。」 「据说端王府只她一人,专宠呢。如今怀了孕更不得了,将来怕是不可限量呢!」 …… 宾客们纷纷议论不止,听在白钰琴的耳里,恨得直磨牙。她哪里想到,如今成婚这些时日,端王不但没有抛开,反倒比之前更为宠爱了。整个后宅只她一个,这宠爱恐怕整个西京无出其右。 安远侯同郡主亲自迎了过来,见王爷待自己女儿如珠如宝,不由得满脸笑容。 昌平郡主拉着钰谙的手,笑吟吟道:「娘扶着你进去,你如今怀有皇家子嗣,可千万要小心呢。」 钰谙轻笑:「娘,女儿自然是晓得的。女儿给父亲备了礼物,拿进去给父亲看看,是否喜欢。」 安远侯大喜:「你送的,为父又怎会不喜欢?」 几个人才进去,厅中又走出来白承安和萧含烟夫妇,两个见着钰谙和祈烨都高兴极了。 钰谙叫人打开了宝弓,安远侯看到不由得眼前一亮,捋着须赞道:「果然知我者爱女也!这弓箭为夫连射都不舍得射了,留着每日看便好了。」 钰谙不由得笑了起来。她送上了礼物,却见身旁祈烨只是微笑却不动声色的,悄悄问:「你的礼物到底在哪里?我怎的一路都没瞧见?」 祈烨神秘道:「一会,你便知道。」 宾客到齐,正要开宴之时,却听到一队黄门策马而来,到了侯府门前下了马来,一声「圣旨到——」,唬的众人纷纷下跪,安远侯带着家人出来接旨。 安远侯心中忐忑,不知道这时候圣旨下来是什么缘故,待得跪下接旨时,只听得太监传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承安,年轻有为勇毅可嘉,特封为镇远将军,钦此!」 听到这圣旨,安远侯和昌平郡主不由得大喜。 儿子白承安年纪不过二十,尚未经过锤炼,本是任职千卫,若是想晋升到将军之位恐怕要等好几年,却想不到今日陛下竟想起了他,直接封了将军,这可不是意外之喜? 来传旨的是太监和贵,他将圣旨交给安远侯,拱手恭喜道:「可喜可贺啊!今日侯爷大寿,又有公子受封,真是双喜临门。」 安远侯大喜,急忙来叫白承安来叩谢圣恩。和贵又叫人拿出一个精雕红漆盒,呈到安远侯跟前。 「除了这圣旨,咱家还给侯爷带来了圣上的寿礼。」 安远侯更为惊喜,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素来在陛下跟前也算不得有多少恩宠,如今陛下这样,真是叫他十万分的惊喜。 「打开看看。」和贵笑着双手捧上漆盒。 安远侯打开盒盖,里面就透出熠熠光彩来,只见里头摆着一顺溜的酒杯,却是蟠龙雕金玉杯,总共九只,极为贵重。 「这是陛下赏赐的九龙杯,宫里头也只有这么一套,可谓是皇恩厚重啦!」和贵笑着将九龙杯交予安远侯手中,安远侯一时双手发颤,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满堂宾客齐齐赞叹,如今陛下对安远侯府真是圣宠隆恩呢。 钰谙恍然有些明白了,祈烨说的礼物,原来是这个呀! 和贵对着祈烨作揖,祈烨点了点头,和贵便带着人骑马而去。 钰谙嘴角含笑,拉着他的袖子,轻笑道:「你倒是狡猾,竟说动了陛下。我兄长年纪不过二十,做镇远将军岂不是落人口舌?」 祈烨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在她耳畔道:「落什么口舌?本王今日便是要叫那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皇亲,这便是皇亲的待遇。」 钰谙睨他,禁不住摇头笑了。这一次,白家真是沾了他的光了。父亲是军侯,素来不善逢迎,虽然受着陛下信任,但是从来只是老实办事,未曾有多少恩宠。如今祈烨在皇帝陛下跟前一句话,父亲就得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恩宠,父亲怎能不惊喜? 「你说,本王的这个礼物好还是不好呢?」他捏了捏她的手,故意问。 v第十九章[10.01] 钰谙笑着白了他一眼:「好,自然是好的,王爷算无遗策,还用来问我吗?」只要父亲高兴,她也高兴。 白钰琴瞧着那两人偷偷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亲密的不得了,不由得努了努嘴巴,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昌平郡主因为儿子受封极为开心,心里自然也晓得这里头有女婿的功劳,不然陛下怎会突然想起册封承安。她特地吩咐了厨子做了祈烨最爱吃的菜,一径的送到他的跟前,不住的劝菜。 钰谙瞧着母亲如此加劲,不由得好笑。 酒席之上不少人向祈烨敬酒,他一时走不开。钰谙吃了一点,便同嫂子萧含烟一起进了内院里说话。 两个人自打钰谙出嫁后便没有好好聚过,如今好容易有机会小聚,便凑在一起说说闺中闲话。 萧含烟拉着她一起喝茶吃小点心,蓦地想起她不能喝茶,便又叫丫鬟换了牛乳。 钰谙瞧着嫂子脸带桃花肌肤润泽,便知道她同哥哥两人一定感情和睦。 「可曾有反应?」萧含烟好奇的问,顺手亲自剥了松子给她吃。 钰谙点头:「前些时候有反应,没胃口,又爱睡觉,现在要好一些。」 她低头眼波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腹部,这孩子很是乖巧,除了开始有些不舒服,后来吃了安胎药,便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一般。 她轻轻摸了摸腹部,这里已经有一点微微的凸起了。 萧含烟也好奇的摸了摸,不由得笑道:「王爷定然对你百般照顾,我都听娘说太医时常去帮你看脉,真是羡煞人也。想当初你还不愿意嫁到端王府,如今可该知道,嫁进端王府,可是进了蜜罐子里了吧?」 钰谙晓得她打趣自己,啐了她一口:「你莫要羡慕我,我瞧着我兄长定然是疼你的很,不然怎的自打嫁到我家,越发的好看了?真是珠圆玉润,比原先更加容光焕发呢。」 萧含烟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嗔了她一眼,将剥好的松子推到她跟前让她吃。 「如今夫君这个年纪就封了将军,也算是沾了王爷的光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微微歪了头凝思着什么。 钰谙晓得她在想什么,但凡为将者,必定要身经百战。兄长年轻封了将军,恐怕压不住一些人的嘴,必定会派出去挣战功。倘若身无战功,却又领着将军之衔,只会让人笑话。 钰谙抚了抚含烟的手,安慰道:「你莫要太担心,我哥哥出身将门,终究是要去战场,他从前受着我父亲言传身教,便是上了战场,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萧含烟看向她,半晌才点了点头。她心中也明白,既然她嫁给的是一个武将,出征沙场是早晚的事情,她必须要习惯。 两人说了一会话,便被昌平郡主叫出去一起说话,宾客散了之后,钰谙和祈烨留下来吃了晚饭才回了王府。 此时,安王府后花园的观雨亭中,一玄衣男子立在傅玲珑的身后。 「兄长,我既然嫁入了安王府,便是安王府的人,倘若兄长真的替端王效命,在安王跟前我算的什么?」 傅玲珑眼底带着几分委屈,转脸望着自己的兄长傅瑜。 傅瑜蹙眉看着她,沉默无声。她今日邀他来,看来是安王示意的。安王笼络不成,如今又叫傅玲珑出手了。 「兄长,你倒是说句话呀!连父亲都说,他如今中立,不为端王办事,如今你乃是傅家掌着最大权利之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若是你这样,我岂不是成了两面三刀之人,你叫我如何自处?」 傅瑜叹了一声:「妹妹,你劝我,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我,却是为了我们整个傅家。你如今怎不明白,端王多年经营,触手早已伸到整个朝堂,安王即便此刻想扳回大局,已经是晚了。」 他身在朝堂,如何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之前捉的几个华离族人,他用了各种严刑拷打,那些人中的一个已经招出了安王。但是就在要提到陛下跟前对质的时候,那个人突然病死了。原先,安王还是暗中筹谋,如今,已经是明面上的较量了。这一次,恐怕端王殿下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不!」傅玲珑突然激动起来,红着眼恨道:「我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女人!我的夫君也不会输给祈烨!你等着瞧!这一次,她肯定得死在我手上!」 傅瑜看着妹妹,她如此执迷不悟,恐怕早晚要后悔。 「若是你想离开安王府,我可以帮你。走的远远的。」 傅玲珑恼了:「我为何要走?我身为安王侧妃,倘若再进一步,便是金光大道。反倒是兄长,你今日不与我齐心,他日定会后悔!」安王只要再进一步,便是皇帝,她便是皇妃。现在的安王妃如此软糯,定然他日会落在她的手里,嫁给了安王,她一样做皇后! 傅瑜摇了摇头,不再说些什么。妹妹被仇恨迷花了眼睛,却看不清楚现实,他话已至此,其余的,着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哪天你要是后悔,着人告诉我。」说罢,男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傅玲珑恨恨的攥着帕子,她手中最有用的棋子竟然不帮她,着实是可恨!她如今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有一路走到底,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了。 这个赌局,既然开始了,她便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客,倘若不赌,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方才有些激动,拿着帕子擦了眼角的几滴泪渍,缓和了心情。安王叫她说服傅瑜,如今事情没办成,她还得想办法应付安王。 她在亭子里坐了一会,便听到丫鬟来说王爷回来了。她连忙整理了衣衫,扶着丫鬟的手去了花厅。 安王见她过来,挥了挥手,下人都退下了。 他饮了一口茶,搁下茶杯时,便问:「如何?」 傅玲珑吞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兄长执迷不悟,真是他的损失。」 安王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即冷了下来,一双锋利的眼睛朝她看过来,嘴角浮起一丝嘲讽:「他倒是好狠心。」 傅玲珑心中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听话,便要惩罚自己吗? 傅玲珑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替安王又斟了一杯茶,轻声问:「王爷今日回来,外头可有什么新闻?」 安王冷笑道:「新闻?自然是有的,白承安获封镇远将军,安远侯寿宴百官都到了,连祈烨都亲自去了,当真是热闹,安远侯府真是双喜临门。这可是今日最大的新闻了,你说是不是?」 傅玲珑瞧着,他可不是替白家高兴,他是恼火。祈烨既然替白承安求了将军之职,今日之后,他的手下便又多了一个将军。白家手握兵权,又同祈烨是翁婿,日后必定兢兢业业替祈烨办事,安王可不是眼红的紧吗? 傅玲珑笑道:「王爷莫恼。王爷怎的没听说一句话,枪打出头鸟?这白承安既然有了将军封位,必定得去战场。他在京中不好对付,难道出去了,还不好对付吗?即便是沙场之上,自古九死一生,谁能保证他就能活着回来?」 安王一听,微微眯了眯眼,瞧了傅玲珑一眼,禁不住笑道;「你的话正合本王心意,没想到你倒是个极聪明的妙人儿。」 傅玲珑趁机依偎在他身前,撒娇道:「如今妾身既是王爷的人,自然全心全意都替夫君着想。何况,虽然妾身没法说服兄长,但是只要妾身还在安王府,端王便不敢真的放心用我兄长。王爷,你说是不是呢?」 v第二十章[10.01] 安王拉她坐在膝上,捏着她尖细的下巴,看着她娇艳的脸庞,不由得笑了:「那倒的确是。本王身边这么些女人,还就你最体贴人意呢。祈烨那个榆木疙瘩,他不会欣赏你,本王欣赏你!」 傅玲珑媚眼如丝的靠在他的胸前,轻轻道:「王爷既然要赏美人,还等什么?」 安王嘿嘿一笑,打横将她抱起迫不及待的进了里间。 门外,一人扶着栏杆紧紧蹙着眉头。 容嫣儿转身便走,齐嬷嬷跟在她身后,气愤愤道:「想那傅侧妃也是大家出身,怎的如此没有廉耻。这大白天的居然就在……」 容嫣儿斥道:「别说了,这中间还有王爷在呢,这样的话若是叫人听见,怎么是好?」 齐嬷嬷随她到了一个假山后,瞧着四周无人,低声道:「那傅侧妃自从进来便开始作妖,难道王妃就这么由着她去?」 容嫣儿扶在假山上,闭了闭眼,睁开道:「我虽是王妃,但是王爷宠哪个,岂是我能做主的?你这样说,岂不是叫我院里掀风云,不是贤妃所为。」 齐嬷嬷摇了摇头,「贤妃贤妃,娘娘就受了这个名声所累。倘若您要是不顾忌这些,学着端王妃那样将此女赶出去,往后这后宅才能清净。若是任由着傅侧妃折腾下去,以后这后宅恐怕就是她的天下咯。」 容嫣儿叹了一声,她自小书香门第长大,如何学的那般妒妇的做派。 说起白钰谙,她又想起了她做的那个梦,梦中安王设法策反傅瑜不成,便趁着白家父兄远征沙场的机会,买通军中的校尉,错传消息,害的白家父子陷入敌军陷阱,又断了他们的支援,最终落得死无全尸。他一纸假信,托着白承安的名字,将信交到了白钰谙的手中,本想借着白钰谙的手杀了傅瑜。没想到傅瑜没杀成,倒让祈烨钰谙夫妻反目,最后阴差阳错害死了白钰谙。 她同白钰谙交情不错,每每想起那个梦,就觉得背心发寒。那梦境偏生又那么真实,虽不知道是真还是幻,只希望那个梦不要实现才好。 不几日,西南华离族传来异动,朝堂上,安王一力推荐白承安领兵平定西南动乱,皇帝当即允了。 军将出征,本是份内之事,祈烨自然不好阻拦。但是这件事,他不知道如何向钰谙开口。他知道钰谙最担心的就是父兄的平安,如今白承安亲赴西南,还不知道钰谙是什么反应。 秋色已深,后园有一片枫叶,片片红叶落下煞是美丽。钰谙依靠在八角小亭中,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红叶,亭子周围用白纱围着,只为了替她看红叶时挡着风。 钰谙见红泥小炉里温着的牛乳没有了,便对碎玉说:「你去拿些新鲜牛乳过来。」 碎玉点头,应声去了。 她支着下巴继续看红叶,看着看着却觉得两只眼皮打架,不由得合了眼竟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只胳膊环着自己,她靠在一个人的胸膛前,那人身上传来好闻的迦南香,只这香气,她便知道是哪个了。 她转头,便看到他墨眸深沉的看着自己,嘴角溢出一丝浅浅笑意:「怎么,睡醒了?」 他披着一件绣金宝蓝色的斗篷,连着斗篷将她搂在怀中,挡住了外面的凉气。 钰谙转头瞧见碎玉远远站在亭子外面,瞧见她醒来却在偷笑。 钰谙不由得脸上微微发红,坐直了身子,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问:「我睡了多久了?」 「没一会。」祈烨抬眼看向火红的枫树,「这儿风景倒是不错。不过天凉,以后若是再在这儿睡,我可以是要打屁股的。」 钰谙瞪了他一眼,身为王爷,怎么能说这两个字? 男人说着,手却不自觉的伸到了她后腰上,继续往下,在她翘臀上捏了捏。他的动作隐蔽,别人是看不到的,但是钰谙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得脸上又红了红。 这次怀孕,她十分谨慎小心。怀孕这些日子,她都叫他去书房睡,即便是不在书房睡,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不叫他乱动。 一些时候两人没有亲热,他大概是心猿意马的想心思了。 果然,男人见她没有生气,手轻轻按着她的腰继续往上走,摸到了她的腋下,往那丰满处按了按。 她自从怀孕以来,越发丰润,尤其是那儿,鼓囊囊的,让人看着心动。 「别闹,叫下人瞧见笑话。」她忍不住嗔道。 「她们站的远,定然看不见的。」他低声说着,偏着头亲在了她的脸颊上,尝着柔嫩好吃,还带着脂粉的香气,他忍不住又亲了几下,落在她柔嫩芬芳的唇上,用力的吻着。 她倚在他怀中,唇舌交缠,她脸红如同火烧,听着男人的气息渐渐的变粗,她急忙推了推他的胸口。 祈烨慢慢将她放开,尚自有些意犹未尽。 「别闹。」钰谙推了他一把,「你今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这个时辰该是刚刚下朝,往日里他都有些公事要处置,今儿一下朝就过来了,想必朝中应该是有什么事。 祈烨握拳在唇前轻咳一声:「这个……」 钰谙察觉到不对劲,转眼看他,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眉头:「王爷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 「不是我,是你兄长……」 钰谙大吃一惊,顿时脸色都变了。 祈烨看她变色,急忙安慰道:「并无大事。只是西南华离族动乱,父皇让你兄长前去平乱。」 钰谙紧紧皱着眉头,细细想了起来。这辈子的许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同了。上辈子,兄长是六年后才第一次出征,出征的地方也不是西南。这一次,他年仅二十岁就带兵出征,出征的地方还是那个山穷水恶的西南。 祈烨抚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不是那一次,你不用太担心。」 钰谙摇头:「不,这一次不一样……」 因着她命运的改变,牵动着其他人其他事件一同发生了变化。上一次是八年后的那次出征,但是这一次许多事情时间点都提前了,她又怎么能肯定这一次不是上辈子的那一次出征? 她心中微微发凉,一合眼,便想起那两个冰冷冷的黑色棺材。重来一回,她再也无法接受那种事情再次发生,再也无法忍受白家再一次家破人亡。 「不,」她推开他的手,「这一次……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脸色很不好,祈烨担心极了。 「钰谙,你怀着孩子!将士出征,本是常事,若是往后每次你都要这样担心,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v第二十一章[10.10] 他拉着她的手扶着她坐下,轻声的安慰她:「我会暗中派人跟着,一定不会有事的。」 钰谙摇着头,只是不说话。她只觉得心里发凉,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的。 这时,只听到外头丫鬟兴冲冲的进来,到了钰谙跟前禀告道:「王妃,安远侯府派人来送信,说白家少夫人有喜了,若是王妃有空,可去看一看。」 那丫鬟说完,本以为王妃定然欢喜,可是抬眼,却见王妃脸上震惊大于欢喜,只得讪讪的退下。 钰谙的手紧紧攥着祈烨的袖子,定定的望着他:「你看,你看吧!都提前了,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当初嫂子怀孕并不在这个时候,上次也是,嫂子怀孕以后哥哥就出征了!」这些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这次出征恐怕就是上辈子的绝命之征。 祈烨沉默了,叹了一声,将她抱在怀中,轻柔的抚着她的背心。 他伸手给她倒了一杯热牛乳,亲手喂着给她喝:「喝点牛乳镇定一下,你太激动了。」 钰谙深吸一口气,喝了几口热牛乳渐渐的平静下来。 一想到兄长面临的危机,可是她却是一个身在闺中怀有身孕的妇人,她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兄长和家人呢? 一想到此,她内心如同有火在煎熬一般。 「一切有我。」祈烨看她焦急,心中也不好过,「钰谙,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是你的夫君,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的家人有事。」 他的声音沉着有力,那般笃定,钰谙抬眼看着他墨色的双眸,看到了他眼底的决心,不由得怔住了。 「可是……你在西京,兄长出征远在西南,你如何……保证?」不是她不信任他,只是她实在太过害怕。 他定定的望着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这次……我会……亲自督军……」 钰谙震惊的瞪圆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你……也要出征?!」 祈烨点头:「我知你不放心,唯有这样,你大约才会放心。若是你兄长出事,我一样会出事。这样,你该满意了吗?」 钰谙急忙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不,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不会出事!你明知道若是你出事,我……」 她说着,眼底浮起朦胧的水雾。 祈烨不由得大笑,将她搂在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发,道:「傻瓜,我不会出事的。知道谙谙如此担心我,我便是爬也会爬着从西南回来的。」 钰谙见他笑自己,不由得恼火的一拳头捶在他的胸口。想他是身份尊贵的储君,竟然为了自己出征西南,倘若不是对她疼爱已极,又怎会做出这种危险的事情? 钰谙心中感动,从前对于他的猜疑顿时烟消云散,伸手轻轻捶着他胸口:「你若真要去,你不准有事,我兄长也不准有事,都只许好好的……」 祈烨看着她眼底的水雾,晓得她是心疼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软,低了头,吻住了她的唇。 翌日,祈烨向皇帝请求督军西南,皇帝本是不答应,毕竟战场凶险,而端王是他王位的继承人,倘若出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就糟糕了。 但是端王坚持,皇帝拗不过他,只得应允了。至此,西南出征,端王督军,白承安领兵,拥军十万,去西南平叛。 安王在朝堂之上得了这个消息,真真是意外之喜。 回到安王府,他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傅玲珑。 傅玲珑不由得大吃了一惊,白承安出事也就罢了,怎的还扯上了端王。 她的确想打击白钰谙,但是对于祈烨,至始至终,还是存着一丝牵挂。 安王见她脸上并未露出喜色,不由得恼怒的捏着她的下巴,问:「怎么?你的前夫君去战场,心疼了?」 听到「前夫君」三个字,傅玲珑如梦初醒,脸上挤出笑容,道:「王爷说的哪里话,玲珑只有一个夫君,哪里还有什么前夫君?」 安王淡淡冷笑:「本王叫华离族高手到京,本是要杀几个人,不想竟然被你兄长都擒获了。那几个高手我已经叫人在狱中了结,即便是到了父皇跟前,也不过是死无对证。本王要告诉你知道,这一次的西南叛乱,也是我悉心谋划的一盘局。本以为白承安入网已经够了,没想到……哈哈……祈烨竟然自动送上门!」 他笑的极为得意:「整个大齐,只有西南乃是本王的地盘,本王经营已久。祈烨啊祈烨,你这次进去,可如同飞虫入蛛网,想逃,恐怕难咯!」 傅玲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心中发凉,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祈烨虽然负了她,可是她并不想他死啊。 祈烨请命出征,钰谙这一次亲手一件一件替他准备衣服。他贵为王爷,这还是第一次出征,而且是那样山穷水恶的地方,怎么能叫她不担心? 她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愿意为了她的担忧而亲自前往,这的确让她十分感动,从前对他的猜疑也如同迷雾通通散去。倘若这样她都不能完全信任他,也枉费了他疼爱她一场。 但是明知道这一次出征险恶之极,却牵连他也要到前方,她心中对他还是有愧疚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想着,自己只顾着自己的家人,或许是自私了些。 感觉到他似乎到了她的身后,钰谙垂着头,一边叠着手中的衣服,一边轻声说:「你若是不想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笑了一声,一手按在她的肩头:「傻瓜,你当真以为本王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还是在怀疑本王的本事?倘若连那西南叛贼都拿不下,我又如何做将来的一国之主?你放心,且让我将那叛贼平定,顺便将他背后的黑手捉出来,定然是一出好戏。」 钰谙一愣,转头看他,见他眼眸深沉,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你是说……」 他唇角微扬,露出几丝狡黠:「我此去,定然会引得那人也悄悄去往西南。他会布局,难道我不会?」 他将她拥在怀中,低头轻轻的闻了闻她的额头:「我这个人,最是睚眦必报。他派华离族的高手杀你,此仇不报,我还算是你的夫君吗?」 钰谙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拉着他的手,怔怔的望着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次西南之行,他乃是要以身诱敌,离了西京,到了那边,恐怕两人才是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 他胸有丘壑,早已绸缪,倒是她心中的格局小了。 虽然他这么说,并不代表没有危险,她倚靠在他的怀中,轻声道:「无论如何,万事小心。」 「嗯。」他沉沉回答,手轻轻抚过她乌黑的青丝,倘若说原先,他对她的心思还琢磨不定,到了现在,他终于能感觉到怀中的女子同他心意一致了。 他们两世夫妻,上辈子他最大的遗憾便是失去了她,临死都不能获得她的谅解,直到她死的时候,他才知道无论是江山社稷还是民生百姓,同她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了。失去了她,他便如同行尸走肉,便是做了万人敬仰的皇帝,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价值。 v第二十二章[10.10] 这辈子重来,他唯独想完成她一切心愿,意外得知她竟然也是重生的,他庆幸终于有机会挽回她的心重获她的谅解。 只要她能原谅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两世夫妻,是上天给他们的机缘,只要可以,他只想好好的守着她,走完这辈子。 「我在西京,等你平安回来。」她说着,从腰间取下了一枚悬着的桃符,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是我上次去庙里时,特地为你求的平安符,你务必带在身边不要丢了。我向佛祖祈求,定然要保你平安归来。」 祈烨握着她的桃符,小心放在怀中,道:「我答应你。你在西京完事小心,相关人等,我都已经交代,定会保你平安。」 钰谙微微笑了笑:「你放心,我在西京,难道还能有你在西南那般危险?」 祈烨不说话了,将她抱在了怀中。两人静默,耳鬓斯磨,隐约听到耳畔烛花轻爆,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初洞房花烛之时。这样的时候,倒是别有一番温柔滋味。 待熄了灯,钰谙却感觉到身旁的人不安分了。 他搂着她,一会亲这儿一会亲那儿的,倒搅得她不安生。 「明日我就要走了,」他在她耳畔说,「怎么也得有点表示?」 此时钰谙肚子只是微微凸起,身子并不沉重,穿着单薄的小衣被他抱在怀中上下其手的,忍不住拿脚踢他。 「你明知道我的情况……」她嗔道,伸手又推了他一把。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我不做什么,只借你的手一用……」 钰谙:…… 都要走了还不安生! 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出征的清晨,来送的人很多,不止诸王,就连帝后都亲自到了城下。 钰谙抬头,只见那人身着银甲,身配宝剑,那一身戎装,倒是比平日更为威武,仿佛更加适合他的装扮一般。 他骑着白马威风凛凛,在他身后,便是自己的兄长白承安。昨日,她特地回了安远侯府看望了嫂子和大哥,今晨送别,因为帝后都要来,嫂子并没有亲自过来,恐怕这时在家里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钰谙看着他,目不转睛的,两人相处这些时候,如今却要分离,心中犹如针扎。 祈烨向帝后道别,目光却看向帝后身后站着的钰谙,他那娇媚可人的小妻子,他的目光纠缠在她的身上,半晌,终于毅然转头,策马转身带着人马向着城外驿道奔驰而去,扬起一阵黄土。 似有烟尘迷住了眼睛,钰谙擦了擦眼睛,虽然心中难受,但是眼泪到底没有落下来。 她笃定,他一定会回来。即便历史再怎样改变,她始终相信,她所爱的男人一定会登上帝位。 碎玉见她擦眼睛,以为她太过伤心,劝道:「王妃别难过,相信王爷不日一定会凯旋归来,那时得了战功更风光呢。」 钰谙摇头:「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即便再担心,如今也是无事于补。她既相信他,便想着他一定能带着兄长渡过此劫,将兄长平安的带回来。 转头时,只见一辆马车缓缓向里街驶去,那马车却是眼熟的,乃是安远侯府的马车,那马车离去的时候,车帘落下,隐约看到萧含烟低着头红着眼擦眼泪。钰谙心想,嫂子果然哭惨了。 钰谙扶着碎玉的手上了马车,因为回程的贵人众多,她等的帝后诸王的马车都过去了,才叫下人慢慢赶着马车往回走。 她怀着身孕,下人不敢赶的快了,也不加鞭,只喝着马儿缓缓的往回走,但求稳妥。这些都是王爷临走之前吩咐过的。 马车正行驶着,突然后面一辆灰木马车飞快的行驶过来,竟有横冲直撞的架势。 车夫转头瞧见吓了一跳,这西京的大道,明明可以走四驾马车,偏生那辆马车的马儿仿佛失了控制一般,疯狂的向这边狂奔而来。 他们的马车已经是走在路边了,再躲闪已经无路可去。眼见着灰木马车奔过来,马车夫不由得大急,那马儿已经焦躁,几乎要腾起马蹄了。可是此时,再让王妃下车肯定是来不及了。 那车夫顿时急的一头汗,大叫:「王妃坐稳了,王妃小心啊!」 钰谙坐在马车中,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整个人都震的几乎跳起来。 她大吃一惊,马车里陪着她的碎玉和红叶都慌的叫起来。 「你是怎么赶车的!」 碎玉恼怒,倏然掀起了车帘子,打开一看,只见隔壁的马车紧挨着又冲撞过来。 红叶瞧着大怒,立即跳下了马车,冲到了隔壁马车的车架上,一脚将那马车夫踢了下去,死死的勒住发狂的青骢马。 一时间,街面上一阵混乱,百姓顿时乱的如同一锅粥似的。 偏生那青骢马十分狂躁,眼看着有再次冲向钰谙马车的迹象,红叶怎么都勒不住。她正在焦急之时,却听到耳畔有百姓叫道:「神策军来了,神策军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神策军的都督傅瑜,他之前被祈烨警告过不许靠近钰谙,但是他神策军负责西京的安防,祈烨临走之前亦是让他要保护好端王府。 眼瞅着端王府的马车有难,他顿时想到车里坐着的就是王妃白钰谙。 他不由得飞身而起,蓦地一个滚地,落到了青骢马的一边,伸出长剑,便削断了青骢马的两条前腿。 一时间百姓惊呼,血流满地,那青骢马被削了双腿,顿时瘫痪在地,疼痛的口吐白沫,再也没有了精神。 碎玉探头一看,唬了一跳,急忙转身捂住了钰谙的眼睛:「王妃别看,太血腥了,别受惊了。」 钰谙隐隐闻到血腥味,方才车帘飞起,她已经从帘子角落里看到了那一幕。她心中猛然一跳,傅瑜果然反应机敏武艺高强,难怪一直深受祈烨器重后来一直做到了一品军侯。 她不由得想起那晚,她被毒蛇所困的时候,亦是他救了她一命。她曾经疑心上辈子是傅瑜从中作梗害了兄长,如今重来一回,她细细一想,倘若是傅瑜害了兄长,这两次,他都完全没有救自己性命的必要。看来,他果然是受了祈烨的叮嘱一直在保护着她的。 这么一想,她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傅瑜这样的人,倘若是时刻盯着她的敌人,恐怕更加危险。 「不要紧。」钰谙推开车门,缓缓走下来,气定神闲,脚步稳稳。 v第二十三章[10.10] 她是经历了两辈子的人,这一次即便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倒是还不像寻常妇女一般惊慌失措。 但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耐受力,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她腹中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双腿微微发软之时,一人到了她的身侧,低声道:「王妃如何?」 她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定定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底仿若氤氲生情。明明是这么冷酷血腥的一个人,偏生长着一对漂亮勾人的桃花眼,真真是一种讽刺。 只是此时此刻,这双桃花眼底却明显的带着几分关切之情。 「我无事。」钰谙摇头,碎玉急忙递上随身携带的香囊,她接过捂住了口鼻,才觉得好些。 「若是王妃不嫌弃,卑职就叫人用神策军的马车送王妃回府。」 钰谙抬眼看去,方才驾驶灰木马车的车夫已经趁着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而自己的马车因为方才的撞击,车辕已经出现断裂。这么宽敞的马路,倘若不是有人故意,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撞上她的马车,又刚好马车里有她这么一个孕妇?在大街上刚撞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傅瑜这么说,是要护送她回王府,的确是出于好意。 既然她已经确定傅瑜是自己人,出于安全,她不如应了傅瑜的请求,先回王府再做打算。 钰谙轻轻点头:「有劳都督。」 傅瑜完全没有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和惊喜。 「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他速度极快,立即着人去将都督府的马车驾过来。 碎玉心中生疑,轻声问:「王妃,坐神策军的马车?这样妥当吗?」 钰谙道:「神策军负责西京安防,遇着这样的事情,他派人护送我们回府也是分内职责。」他人理当不会引起非议。 碎玉点了点头,心里却始终生疑。这傅瑜毕竟是傅家人,在她的心里,只要是姓傅的,可没几个好人。 上了神策军的马车,碎玉一路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又有个什么东西撞出来。幸亏一路都十分平安。 终于到达了端王府,碎玉和红叶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傅瑜身着玄色麒麟锦袍立在端王府的石狮子旁边,看着钰谙扶着侍女的手进了王府大门,一直攥着的五指缓缓放开、垂下。 这时,街角隐蔽处的一个青呢小轿上,一个娇艳女子微微挑开了车帘子,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孩匆匆过来,对着她摇了摇头。 女子蹙眉,「没撞着?」 婢女答道:「撞着了,就差一点,但是那马腿被公子砍了。」 女子一惊:「我大哥?」 婢女点头。 这女子正是傅玲珑,她早已猜到白钰谙今日要来送祈烨,便想起了这个计策。现在白钰谙正是怀孕初期,胎气易动,胎儿不稳。倘若受着惊吓,或者被撞了一下,动胎气的几率几乎有七八成。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哥居然冒了出来,替这个贱人撑腰! 她咬了咬牙,心中十分恼火。但是她心里也知道,大哥认为祈烨将来必定登基,所以死心塌地的效忠。而自己,则是要辅助安王称帝的,道不同,必定有所阻碍。 想那白钰谙害她被休出门,成为西京的笑柄,这个仇,她有生之年,必报! 一想到她竟然轻轻松松的怀了祈烨的孩子,她便咬牙切齿,我被人嘲笑、凄风苦雨之时,你却坐享宠爱和荣华,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看来不宜在西京街面行事。」傅玲珑自语道。毕竟街面是神策军的地面,现在瞧着大哥是受到祈烨嘱托要保白钰谙的安全。倘若她再动手,恐怕会被大哥识破,到时候,定然会训斥她。 丫鬟宝珠道:「主子若选择宫内行事也不方便,一则太后娘娘已经回宫,那位最是庇护端王妃的。二则因为端王妃怀着皇家的子嗣,皇后未必会下手。」 傅玲珑狡黠一笑:「太后那边,她老人家常年吃斋礼佛,过几日便是她闭门斋戒之日,你尽管放心,若不是天塌下来她绝对不会出门的。至于皇后姑母那边,你且看我怎么说就是了。」 坤凝宫中,傅后看见傅玲珑带着礼物过来,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怎的今儿有空过来?」傅后对侄女招招手,瞅见她身后的要丫鬟抱着一个藤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宝珠忙将藤箱子送过来,跪在傅后跟前,打开了盖子,只听得「喵」一声,从里面蹦出来一只蓝眼睛的雪白长毛猫儿,蹲在傅后的脚边,可爱极了。 「啊哟,真是瞧着疼死人的小东西!」傅后弯腰将猫儿抱起来,笑道:「你这猫儿本宫也见过,叫波斯猫儿来着。」 傅玲珑急忙陪笑道:「可不是,姑母真是见多识广。」 她素知傅后喜欢养猫,特地去了西市寻了番邦的猫儿,傅后见了果然喜笑颜开。 「你这个小机灵,倒是真知道本宫的心思。」傅后带着笑意,对可爱的猫儿爱不释手。 傅玲珑亲手给傅后斟了茶送到了她的手边,轻声道:「如今祈烨表哥去了西南,玲珑担心姑母烦闷,故此带来给姑母解闷的。」 傅后微微一笑:「知道你孝顺,这份情本宫领了。对了,听说安王也出京了?」 傅玲珑点头:「安王殿下因为邻省旱灾,代替父皇去赈灾的。」她心里也清楚,安王分明是借着赈灾的名头,已经偷偷潜往西南对付祈烨去了,但是这种话她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傅后点头:「祈泽也是个懂事的。你嫁给他,倒是没有嫁错人,如今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姑母也替你高兴。」 傅玲珑皱了皱眉头,故意叹了一口气:「玲珑虽然得偿所愿,可是玲珑替母后担心啊。」 傅后脸色微僵,冷眼扫向她:「你什么意思?」 傅玲珑轻轻摇头,道:「母后想着,这端王妃如今怀孕,将来必定母凭子贵,若是有朝一日她入了皇宫,可不是比谁都嚣张?」 傅玲珑这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傅后是聪明人,她开了个头,就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最近皇帝喘疾发作,半夜咳嗽夜不能寐,太医都毫无办法,眼看着身体便坏了下去。倘若有不测,这继位的自然是祈烨。到时候祈烨登基,白钰谙就是皇后。而且倘若她生下儿子,便是母凭子贵,以她如此忤逆的性子和祈烨对她的宠爱,这后宫之中哪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 v第二十四章[10.10] 她经营多年的权势,恐怕都会被那个女人一朝取代,化为乌有。 一想到此,傅后心中紧紧纠在一起。她需要的儿媳至始至终,只需要做到一点,那便是——听话。可惜白钰谙偏偏就是做不到。 她早就打了换掉白钰谙这个端王妃的想法,但是现在她怀有皇家子嗣,她如何动手?若是罚了她,弄的她动胎气,届时,太后和皇帝那边,势必要怪在她的头上,她不敢轻举妄动。 傅后叹气,带着几分责备的看了傅玲珑一眼:「今儿高兴,说这些扫兴的话干什么?如今的情形也你瞧见了,本宫亦是无可奈何。」 傅玲珑在一旁冷笑不语。 傅后不由得挑眉:「你笑什么?莫非是笑本宫无用?」 傅玲珑忙道:「哪里敢呢。只是姑母在深宫之中,不知道外头的事情罢了。我倒是听到一件事,正想着要不要跟姑母说呢。」 傅后一听,便晓得应该是关于端王妃的。 「说!」她分明是吊胃口。 傅玲珑见傅后提起了兴趣,便低声道:「端王妃那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就是祈烨表哥的。」 傅后一惊,手指掐下,掐的猫儿惨叫一声,挣扎着要从她怀中逃走。 她急忙捋了捋猫儿的毛,安抚了一番,惊疑不定的问:「这件事非同小可,你有什么证据?」 傅玲珑低声道:「之前白钰谙回家的时候,我曾经悄悄的让手下武功高的跟着她,结果发现她同她嫂子的哥哥,也就是那个神策军中郎将萧潜私底下密会。四下无人、孤男寡女。」 傅后双瞳皱缩,蓦地将猫儿打开,气道:「岂有此理!」 「后来,」傅玲珑继续道,「我又在王府后宅屡次听说紫薇苑后花园处有黑影进出,都是趁着祈烨表哥不在的时候。我从一个被逐出端王府的丫鬟手里,还得到一样东西,这便是铁证。」 傅后坐直了身子,急道:「拿来我看!」 傅玲珑从袖中摸出了一样东西,银的,像是男子衣袍上的勾带。 她将勾带呈现在傅后跟前,傅后仔细一看,果然同神策军腰上的勾带一模一样,不由得勃然大怒。 「亏得祈烨宠的她跟什么似的,竟想不到是个吃里扒外作死的东西!」此时此刻,若说她原本恨钰谙只有七分,如今却已经恨到了十成十了。 傅玲珑道:「姑母不要动怒,这件事绝不能公开审查,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祈烨表哥戴了绿帽子?整个皇家的颜面扫地。与其如此,不如姑母将白钰谙交给玲珑,玲珑自有法子让她吃够苦头,当然,她肚子里的孽种是无论如何都要弄掉的。」 傅后转眸一想,觉得有理,将银勾带交还给她,冷着脸道:「你且放手去做,若需要什么,跟本宫提便是。」 原先她还顾忌着钰谙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她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女子。但是傅后也知道,仅凭着傅玲珑的几句话和这个银勾带,即便是当中审理,也未必能敲定白钰谙的罪,最好的法子,便是暗地里使手段。 这后宫之中,多的便是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只是这一次,毕竟关系到皇嗣,既然傅玲珑如此热心,她便交予侄女之手,也省的自己沾了干系,免得到时候祈烨回来不快。 傅玲珑见傅后允了,不由得心中大喜。这一计「莫须有」可谓是成功极了。既然说服了皇后,下一件便是办了白钰谙。 此时此刻,钰谙正在紫薇苑中吃着当季的果子,同丫鬟们闲聊。 碎玉正说着安远侯府的少夫人也怀孕,钰谙可以回家住些日子,同少夫人好好聚一聚。 话还没说完,便见到宫里头的太监来传话,说皇后要见她。 钰谙抬头看看日头,此时已经是下午,往常进宫都是上午,这个时候这么着急宣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问那太监,那太监只是温和的笑一笑,说:「宣人的是皇后娘娘,咱们只是下头的奴才,哪里知道些什么。奴才来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的清波池亭中同后妃下棋闲坐,大约是想找王妃一起去凑个趣吧。」 钰谙微微蹙眉,这太监的话不尽不实,但是毕竟是个下人,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她叫太监先去,说自己随后便来。 太监走后,她便开始更衣。说实话,她并不想入宫,傅后不喜欢她,去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即便不是训斥,含沙射影是少不了的。但是她毕竟是婆母,不去也是不行的。 红叶道:「主子别担心,奴婢跟随着主子过去,便是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钰谙点头,进了屋子,叫碎玉帮她寻了华服出来更衣。待得装扮一番,这才出了门坐了轿子向着宫中去了。 坐在轿中,一直想着宫门而去,她心中却有些不安。她撩开轿帘,看着外面高大的宫墙,已经距离宫中不远了。她心中始终琢磨着,到底为了什么事呢,却猜不透。 每每想起傅后的毒香膏,她心里便冷上一层,这样的婆母,能不见则不见。她现在不是怕她,只是她地位在那里,身份在那里,她只能隐忍,只待得她得势之时,必定不会客气。 进了宫门,碎玉和红叶寸步不离的跟在她左右。小太监领着她们往御花园走,经过玉带桥的时候,钰谙问:「皇后娘娘果然在清波池?」 小太监笑道:「自然是的,还能糊弄王妃不成?王妃跟着小的来就是了。」 钰谙转头看时,只见不远处一个大太监握着一柄拂尘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王妃这是去哪边呢?」来的正是和贵。 小太监瞧见他脸色微变,正踌躇着要不要回答,却听到钰谙已经答道:「说是母后在清波池等我。」 和贵得了地方,点了点头,笑道:「王妃身子重,要小心些才好。」 钰谙点了点头。 清波池在御花园的深处,再往里走便瞧不见什么人了。到了清波池,那小太监并没有停,这时一个面生的宫女过来,对小太监说:「这里没你什么事,由奴婢领着王妃往里走了。」 小太监听了便撤了。 钰谙觉得这情况很是诡异,那宫女瞧见她身后的碎玉和红叶,道:「王妃一个人跟奴婢来便是,丫鬟便留在这里吧。」 钰谙轻笑:「那可不成。如今我走路沉重,得扶着人,身边缺不得人。」 宫女犹豫了一下,「但是娘娘……」 v第二十五章[10.10] 钰谙蹙眉打断了她:「皇后娘娘跟前我自有话说,你带路就是。」 宫女见她坚持,自己是个奴才也无法忤逆主子,又见她身边不过是两个瘦小的小丫头,料也无妨,便低头说:「王妃这边来就是。」 清波池并没有人,过了清波池,宫女带着她进了一个院子,这院子中有个颇大的莲池,如今深秋,都是残荷,一片惨淡景色。那莲池中间有个亭子,用白色的纱幕围着,宫女道:「皇后娘娘在那儿等着呢,王妃自去便是。」 白钰谙放眼望过去,只见那白色纱幕轻轻飘动,里面似乎有宫装女子,大约就是皇后娘娘了。 她扶着红叶的手,一步步向里走去,碎玉跟在她的身后。 快到亭子时,转头,早已不见那小宫女的影子。 诡异,安静的诡异。 白纱帘的亭子里似乎不止一个人,但是却没有人说话,没有下棋的声音,甚至连喝茶的声音都没有。 「皇后娘娘!」钰谙叫了一声。 一只纤纤素手揭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张娇艳的脸庞,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傅玲珑。 钰谙微微眯眼,冷冷道:「皇后根本不在此处!傅玲珑,假传皇后懿旨,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傅玲珑轻笑:「你这话可不对,白钰谙,方才皇后还在,此刻却是乏了回去了。我哪里就假传懿旨了?反倒是你,姗姗来迟,简直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钰谙冷笑,转身道:「既然皇后不在,我这便回去了。」 「想得倒美!」傅玲珑话音落下,已经从亭子中纵身出来两个黑衣人,俱都是蒙着脸、身形矫健的精壮男子,一个纵身到了白钰谙的身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钰谙吃了一惊,「傅玲珑,你好大的胆子!皇宫内院,居然敢带男人进来!劫持王妃,你罪名不小!」 傅玲珑捂着嘴轻笑:「白钰谙啊白钰谙,你别给我打官腔。这个地方,哪里会有人来?你自个笨重,倘若掉进了莲塘,可怪不得别人的呢。」 钰谙看向四周,她此时身在汉白玉的石桥上,左右都是及腰的栏杆,只要一推,人便会入水。这荷塘一眼望去,波光粼粼,竟看不到底。何况,她又不会水,若真的落下去,便是不死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她恨恨望着傅玲珑的脸,好狠毒的女子! 红叶挡在她的身前,低声道:「王妃莫要担心,有奴婢在呢。」 钰谙点头。但是转头时,却看到傅玲珑身后又冒出来两个黑衣人,总共是四个男人,对一个红叶,加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钰谙一阵头疼,对红叶道:「你小心了。」 「上!」傅玲珑早已等不及,「将她扔进水里!」她指着钰谙,这么久的郁气,今日她要一次发泄出来。 黑衣人纵身而上,身形敏捷武艺高强,红叶陡然抽出腰间软剑,便挡住了那人。 几个黑衣人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会武功,一时之间都围住了红叶。 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红叶功夫也不弱,一时之间,四个打一个,竟打的十分热闹。 傅玲珑恼怒,四个男人居然没法立毙一个小丫头,真真是丢人! 她挽起袖子,一步一步向着钰谙走去,这一次,她要亲手将这个女子推下莲塘。 「你干什么!」碎玉瞧见傅玲珑过来,一把冲上去挡住了傅玲珑。傅玲珑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出手狠辣,一伸手就往碎玉脸上抓了一把,抓的她脸上五道血痕。 碎玉急了,登时跳起来伸手就去揪傅玲珑的领子,两个女人嘶叫着扭打成一团。 钰谙震惊的看着碎玉打架,她未曾见过,居然也十分凶悍,跟那村头街市口的悍妇竟然有的一拼。 「你敢抓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头发!」碎玉一面叫着,一面撕扯傅玲珑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傅玲珑气极了,一只指甲锋利的手不辨方向的乱抓,抓得碎玉嘶嘶的倒吸冷气。 钰谙双手紧紧的扶在汉白玉的栏杆边,她的目光向圆月门看去,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四个男人车轮战,打红叶一个,红叶一时能够支撑,时间长了恐怕不行。再者,此时是那四个男人轻敌,才采用了四个打一个的策略,倘若其中一个过来对付自己,自己岂不是没法逃出生天? 她望着圆月门口,心急如焚,方才和贵知道她往这里来了,一定会过来的,只是时间早晚。 和贵啊和贵,你快点过来啊! 正焦急时,突然见那黑人果然有一个醒悟了,飞身一剑向她刺过来,钰谙蓦地一弯身,居然躲了过去,那男子一个纵身掉进了池塘里,半晌没能爬起来。 红叶见她凶险,急忙护住了她,打开三个男人拉着她就往圆月门跑去。 才走几步,只听得圆月门处一声高喊:「都给咱家住手!御花园中岂容得你们放肆,皇上驾到啦!」 傅玲珑一听,顿时心头凉了半截,皇上…… 碎玉趁着她发呆的机会,一个爪子抓到她的脸上,瞬间,便是五道红痕…… 碎玉嘿嘿一声,报仇不嫌晚!要花脸,大家一起花! 皇帝身边的侍卫瞧见这架势,早已飞身出来将黑衣人制住。那几个黑衣人也不敢反抗,被死死的按在地上。 和贵急忙过来扶钰谙,他方才在玉带桥上就瞅着不对劲,正好陛下想在后花园里逛逛,他便引到这边来了。本以为在清波池,结果清波池没见人,只得往里头继续寻。好歹寻着了地方,倘若来迟一步,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看到这情景大吃了一惊,气的瞪圆了眼睛,勃然大怒:「没想到朕的后花园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统统都给朕带出来,朕要好好问一问!」 一众人等都给带到了文华殿,几个黑衣人被侍卫按在了御前,扯了面罩,个个面白无须,没想到竟然是几个太监。 皇后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来的时候见到侄女傅玲珑低着头红着眼如同遭瘟的小鸡似的跪在御阶前。她拨给傅玲珑的几个武功高强的太监都被拿住了,统统跪在后面。她不由得唬了一跳,心里大叫不好。 钰谙见到皇后过来,不由得冷冷的眯起了双眼,在这后宫之中敢胡作非为的,若不是有了皇后撑腰,谅她傅玲珑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 v第二十六章[10.19] 皇后的到来,皇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后坐吧。」 傅皇后谨慎的瞅了他一眼,坐在了金座上。 和贵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这时替皇帝出声了,指着傅玲珑道:「你个傅玲珑,好大的胆子,居然勾结太监谋害皇嗣,你可知道,今儿你犯的罪可是死罪!」 傅玲珑一听,浑身抖得一激灵,抬眼直勾勾的望着傅皇后:「姑母,姑母,你替侄女说句话啊……」 傅后知道这时开口不讨好,可若是不开口,侄女恐怕真的会入天牢,只得低声道:「陛下,玲珑也是一时糊涂……」 她话音未落,皇帝骤然声音拔高,冰冷的盯着她:「一时糊涂?糊涂到在后宫之中杀人?杀的还是朕的孙子?皇后你最好不要出声,否则,这几个太监是怎么来的,朕可就不能不追究了。」 傅后一听顿时心中一寒。她明白,皇帝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太监,自然是出自后宫,以傅玲珑的本事,怎么可能指挥的动太监?陛下这分明是在警告她。倘若她敢管这个事情,就连对她也不会留情。 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白钰谙,心中恨恨。本以为是个容易处置的,如今竟然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着实可恨! 钰谙在一旁坐着,冷眼看着傅后脸上阴晴变化。她倒要看看,今日这状况,傅后还能有什么手段让傅玲珑逃出生天。 傅后轻咳一声:「本宫的确不当插手,但是陛下,你可别忘了,傅玲珑乃是我的侄女,又是安王的侧妃。即便是她今日犯了错,好歹端王妃没事,陛下还是从轻发落吧?」 皇帝恼怒之极,虽然平日里很多事情他都依着皇后,可是今日,他亲眼看见傅玲珑居然让人杀白钰谙,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大罪,皇后居然还想包庇,简直可笑! 「她是安王侧妃,难道她想杀的不是端王的正妃吗?她是高门贵女,难道端王妃不是朕的儿媳,不是侯府千金?今日之事,无论如何,朕都要按律处理,皇后不要搀和的好!」 皇帝转眼看向和贵,「傅玲珑后宫杀人,按律该如何处置?」 和贵脸色微妙的道:「回陛下,按律当诛。」 钰谙在一旁听着,眼底微微露出一丝快意。杀人者自遭祸,活该! 傅玲珑一听,吓得浑身颤抖,嘶声道:「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玲珑知错了,陛下……」她满以为凡事都有皇后罩着,何曾想过做这个事情居然是死罪。 傅后急了,面色倏然铁灰,道:「陛下,玲珑乃是皇亲国戚,陛下手下留情啊!」 皇帝冷冷瞥了她一眼,「倘若她得手,她今日杀死的就是朕的孙子和儿媳,你让朕如何饶她?也罢,看在皇后的面上,今日朕给她一个恩典,赐她鸩酒,留她的名声和全尸,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傅玲珑吓得浑身发抖,眼瞅着姑母根本无法扭转陛下的意思,她只得拿出最后杀手锏。 「陛下!玲珑有证据,证明白钰谙肚子里怀的不是皇家子嗣,玲珑只是想替皇家清理门户啊!」 傅玲珑的声音落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钰谙也呆住了,她有证据?自己并未跟人苟且,她居然能找到证据,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挑眉,眯眼看着下头:「你证据在哪儿?」 傅玲珑抖抖索索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和贵一瞧,急忙过来拿了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拿着那东西,竟是一个银色的勾带,像是神策军腰上的东西。 他脸色沉了沉,指着傅玲珑:「你说清楚!」 傅玲珑便将之前自己编的那一番鬼话在皇帝跟前又说了一遍,傅后之前本是半信半疑,如今见她居然敢对皇帝说,顿时又多信了几分。 因傅玲珑说还有一个丫鬟也看到了,立即着人出宫将那个丫鬟捉过来。 钰谙恼的狠狠的磨牙,恨恨的看向傅玲珑,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倒是真没想到,这女人死到临头还能倒打一耙,但是她要是要看看,这莫须有的事情她到底怎么做实的。 与此同时,神策军中郎将萧潜也被传了过来。 萧潜万万没想到钰谙也在,当被傅玲珑指控之时,萧潜顿时觉得晴空霹雳一般,他急忙叩首道:「陛下,决无此事!萧潜对天发誓!竹园之时,的确跟端王妃谈了几句话,但那时丫鬟碎玉也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交集,请陛下明察!」他满怀激愤,一时间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硬是将额头磕出血来。 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青年捋了捋须,萧潜是萧国公的儿子,他一家是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但是这件事非同一般,无论如何,他要弄个水落石出。 丫鬟从宫外解来,钰谙一瞧,还真是端王府从前的丫鬟,是叫香儿的三等小丫鬟,之前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撵出了端王府,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做证。 小丫鬟哪里见过这阵势,何况上头还有皇帝皇后在坐,她吓得浑身哆嗦,只得将傅玲珑之前教给她的话哆哆嗦嗦的说了一遍。 钰谙和萧潜竹园私会,端王府夜晚黑影,还有这落在院墙下的银勾带。 倘若联系起来,似乎可以说明一个奸情,但是细究起来,却漏洞百出。 皇帝抚着额头,一时之间,竟有些举棋不定。 傅后喝道:「好你个白钰谙,勾结外男,混乱皇家血脉,该当何罪?!」她又转头对皇帝说:「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白钰谙罪无可恕,该死!玲珑不过是替皇家办事,应赦免无罪!」 钰谙道:「皇后娘娘莫急,虽然有人证和物证,难道人证物证就不能捏造?这番说辞漏洞百出,儿媳还想再问几句,不知行不行?」 傅后怒眼看她,正要呵斥,却听到身旁皇帝道:「你问吧。朕也想听一听。」 钰谙微微冷笑,这分明是个扯出来的谎言,她倒要看看,到底这谎言编的有多结实! 她开口问那香儿:「你说你夜里头看到黑影,那黑影多高?」 香儿并不认得萧潜,如今萧潜就在殿前,她看都没看一眼,不晓得她所说的那个奸夫就是萧潜。 她想了想,说:「夜黑,香儿没看清楚。」 钰谙指着萧潜:「可是跟此人一般高?」 香儿满眼迷糊,还是摇头:「奴婢真的不大记得。」 钰谙冷笑:「好个什么都记不清的证人!」 皇后听了不由得心焦。 钰谙又问:「那我问你,那黑影是怎么落下这银勾带?上墙的时候,还是逃跑的时候?」 v第二十七章[10.19] 香儿挠头:「奴婢记不清了。」 钰谙问:「你说你捡到银勾带是在六月初八,你就说说,六月初八那天,天上有没有月亮?按照常理说,那天若是没有月亮,你如何看到银勾带的,想必,那晚不止有月亮,月色还很好吧?」 香儿一听,慌得不可遏制,她真的想不出来那晚到底有没有月亮,但是若说没有月亮,捡到银勾带看到黑影几乎不可能成立,便跟着钰谙的话,道:「回禀王妃,那晚的确月光明亮,所以奴婢才能……」 「胡说八道!」她话还未说完,钰谙横眉呵斥,「六月初八,那晚下着滂沱大雨,本王妃那晚在屋里一直没有出门。那晚的大雨淹了紫薇苑中的莲池,所以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居然跟我说有月亮?我倒是要问你,这样的日子,哪里来的月亮,哪里来的黑影?更何况,你一个三等小丫鬟,根本没资格靠近本王妃的紫薇苑,夜晚落锁之后,你也无权进入后院,本王妃倒是要问了,你撒下这弥天大谎,知不知道这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香儿一听吓得哭起来,连裙子都湿了一片,整个大殿一阵骚臭味熏鼻。 「奴婢……奴婢真的不是自愿的……是傅侧妃说了,若是奴婢不照着她的话说,就把奴婢的家人统统关起来打死,若是照着她的话说,便给奴婢白银千两……」 傅玲珑听了这话嘶声叫起来:「你别胡说八道,你冤枉我!」 「天底下的人都冤枉你!」皇帝气的青筋直跳,「因为你一番筹划,朕差点就失去了皇孙,你这样的孽障,还留着做什么!来人,将人关起来!赐她鸩酒!」 听了这话,傅后不由得身子一阵发软,差点晕了过去。 傅玲珑被人带进了一座荒芜的宫殿关了起来,她被剥下了锦绣华服和珠宝首饰,身穿一袭青色长裙独自坐在破败的宫房里,窗外门外都是带刀侍卫守着,她便是想逃也绝无逃出升天的可能。 她呆呆望着窗外的天空,那是蓝色的,白云悠悠,她想起了她在家时的自由自在。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她明明是贵女,是皇亲国戚,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个案子,就在金殿上审完了,来的这么快,她都没有时间见父亲、母亲、兄长最后一面。倘若见到他们,他们一定会帮自己求情的吧? 可是,还来得及吗? 「陛下赏的酒送来了。」门外,两个太监被放了进来,其中一个是和贵,而跟着两个太监一起来的,还有白钰谙。 「我爹呢?我兄长呢?」傅玲珑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向和贵,「公公,我能见我爹一面,再见我兄长一面吗?」她的心里还寄托着最后一丝希望。 和贵淡淡道:「侧妃还是安分些吧。这案子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但凡有关系的人都被屏退在宫门外头,陛下亲自处置的案子没人敢插手的。」 傅玲珑顿时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真的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她的目光慢慢抬起,落在白钰谙的脸上,苍凉一笑:「怎么,你害的我现在还不够,还要来看我死?」 钰谙淡淡道:「你果然是个死不悔改的。你自己好生想想,我真的害过你吗?当初端王妃,你明知道端王不喜欢你,你大可以离开另嫁他人,你偏生要设计勾引,自讨没趣。你嫁了安王,本可安安分分做个侧妃,你又想害我,害人不成才自己遭殃。我此来,并不是想看着你死,只是来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能平安出世,而且将来,一定会富贵无极。」 「白钰谙——」看着她那张得意的脸,傅玲珑气的差点跳起来抓到她跟前,立即被两个太监拦住了,「我就知道,你看不得我好好的死!这辈子我是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可是我不甘心,倘若有来世,我一定要赢了你,让你一辈子爬不起来!」 钰谙冷冷扬唇:「那你就慢慢的等待你的来世吧!」她该说的话说完了,转身缓缓走出门去。 后面,渐渐没了声息,她走了几步,转头时,只见两个太监出来,锁上了门。 和贵抬头,见她看过来,便对她点了点头。 她知道,傅玲珑死了……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微凸的肚子,轻轻的伸手抚在上面,这一次,她一定要看到她的孩儿。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碎玉见她出来,急忙掺着她走,低声劝道:「王妃何苦还去看她一眼,晦气呢。」 钰谙摇摇头:「无妨,终归是了了一桩心事。」这个宿敌的死,她终归是亲眼看见才能放心。 她抬头,只见不远处汉白玉游廊转角处,一个人走了过来,她头戴金凤钗身着锦绣凤袍,阴冷的眼看着她,宛若冰窟。 「母后安好。」皇后同她擦肩而过时,钰谙如从前一般请安,但是傅后仿佛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钰谙唇角微扬,自己起了身,扶着碎玉的手向前走去,如今这人怕是恨毒了她。 碎玉抬眼看去,只见皇后扶着宫女的手转身向着远处走去。只是方才擦肩而过时那一眼,叫她心中足足凉了半截,她从未见过如此阴寒的眼神。 傅家人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傅玲珑饮了鸩酒,傅家人只能领了尸身回去。傅玲珑是安王府侧妃,本当这后事应当安王府处理,安王妃也来了,但是傅家不放人,安王妃便只能由了他们去。 傅玲珑死的原因只有傅家人知道,对外只说是在宫中时得了急病而亡。安王妃隐约知道些什么,但是也不愿意去深想。终归连皇后都保不住她,可见她犯了多大的罪。何况她一向不喜欢傅玲珑,如今死了倒是算是件好事。 傅家人虽然心中愤恨,但是也知道,这件事傅玲珑杀人在先,陛下主持大局在后,无论如何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 转眼月余入冬了,西南边关传来捷报,华离族败退,但是战争还没打完,一场接一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萧含烟在家中无事,便趁着还未下雪到了端王府里探望钰谙。 两人在暖阁里吃茶,萧含烟看她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轻笑道:「瞧着这形状,怕是个小子吧。」 钰谙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她也不大清楚,摇头道:「那可真不知道,等生出来才知道。」上辈子她第一次生便是皇子,这一次,可真未必。 含烟笑道:「若我说,如果生出来是个小子,这端王、陛下可真是要高兴坏了。这生出来的可是嫡孙呢。」 钰谙微微一笑:「别光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了,你瞧瞧你肚子里若是生出来可不就是咱们白家的长子嫡孙吗?」 含烟看着自己微凸的小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起端王,钰谙想起了危险的西南战事,她微微蹙眉,带着几分担忧:「西南战事胶着。据说那华离族勾结邻国一起造反。华离族人听说十分彪悍,加上那边地势复杂气候潮热痢病多发,我还真有些担心王爷和兄长他们呢。」 萧含烟听了她的话,微微垂下了头,打仗是卖命的事情,谁不担心呢。 萧含烟安抚道:「既然传来捷报,想必我们是胜了的,你也不必太担心。」 钰谙点头。只希望祈烨和兄长这次能逃过一劫吧。 西南,因华离人勾结邻国大蒙作乱,这个偏远的山野之地,从无人说起,到如今已然成了国内的焦点。 一连十来骑黑衣人策马急行在泥泞小道上,为首之人身着黑甲腰佩宝剑,戴着一顶墨绿色的斗笠,率先策马踏进了这个叫睢县的边陲小城。这里距离西南边关不过几十里路。 v第二十八章[10.19] 黑衣人落脚在一间寻常的客栈门外,那客栈老板探头一瞧,急忙热情的接了出来。 为首黑衣人进了门,便问客栈老板:「那人可否到了?」 老板忙低声道:「就在二楼天字号等着爷呢。」 黑衣人二话不说,径直抬脚上了二楼,推开房门,里头果然坐着一个青衣男子,长得高大强壮面带虬髯,见有人进来,男子愣了一下,待得那人摘下了斗笠,男子立即跪下道:「属下参见安王殿下。」 安王立即关了门,在圈椅上坐下,目光落在男子的头顶上,淡淡道:「卢校尉,起来吧。」 「是。」这个叫做卢越的校尉,正是现在伐离大军中的一名校尉,专管消息的搜集和传递。 「现在情况如何?」 卢越忙道:「如今端王殿下跟白将军都在西南的青阳关,华离族被赶出青阳关外,但是邻国大蒙的军队亦是虎视眈眈,恐怕又要有一场大战。」 安王嘴角微勾,摸了摸下巴,眼底露出一丝狡黠之色,「可有什么异常?」 卢越想了想,道:「端王来之后,便将西南指挥使白星河手下的兵都收编了,等同于架空了白星河。白星河十分不满,已经带着自己的亲兵去了别处。」 安王轻笑:「那白星河熟悉此地的地形,为人又十分狡猾,本王本来还有几分担心。如今正好,祈烨自己断了这条胳膊,本王便只需要专心对付他跟白承安。你既然负责传递消息,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卢越忙答:「小人自然知道如何做。但是……」他有些犹豫,还是说出了顾虑,「倘若大战爆发,小人切断了两边的消息传递,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虽然说对付了端王和白将军,可是……万一叫大蒙的人趁机攻打进来,我们大齐也很危险啊。」 安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无妨。这西南不过是大齐的一隅,算不得什么重地。何况本王跟大蒙和华离都有盟约,大齐绝对无事。只要本王这次能除掉端王和白承安,将来,自然忘不了你的从龙之功。」说罢,在卢越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两下。 卢越听他这么一说,连忙点头,拱手道:「殿下高瞻远瞩,必成大事。」 在这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校尉,但是倘若这次他立了功,将来安王登基,那可是封侯拜将的功劳!这个机会只有一次,他绝对不能错过。 半夜时分,当卢越偷偷摸摸从客栈出来的时候,见四周无人,飞快的上了马回了青阳关。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从客栈出来的那一刻,已经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了。 卢越悄悄回到青阳关时,跟着他的那个影子也悄然进了关。 中军大营之中,主帅的营房灯光还未熄灭。祈烨一直立在窗前,看着外面墨色的天空,若有所思。 一个影子闪身进了大营,拱手禀告道:「属下回来了。」 听到声音,祈烨这才缓缓转身,清冷的凤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寒意:「他见的是哪个?」 男子抬起脸,灯光照在他清秀的脸上,原来这影子正是祈烨的亲信七川。 七川回答:「安王见的是校尉卢越。」 祈烨唇角微扬,冷冷道:「果然是他。」 七川有些诧异,难道王爷一早就料到了吗? 安王的行踪早已被他们暗中跟踪,安王要到西南来,似乎王爷也料着了。端王还故意收编了指挥使白星河的军队,做出将他气走的样子,分明是设了一个套,让安王往里面钻。 如今卢校尉私通安王,但是端王放着不管,这难道又是一个套? 七川觉得,安王如今再怎么谋算,终归是逃不过端王殿下的五指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王还不自知呢。 七川抬头,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高贵男子,只觉得他真是如同一团迷雾一般,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若是卢校尉混乱消息怎么办?」两军交锋,各方消息传递十分重要,一旦消息错误,便可能造成惨重的伤亡。 祈烨微微勾唇,道:「卢校尉的消息暂不管他,他用绿军旗。另悄悄设一个同等职责的红军旗校尉,由你亲自担任。明面上,用绿军旗的消息,实质上,听红军旗的消息。至于关键的那几步,本王要将计就计。记住,红军旗的事情不要让卢越察觉了。」 七川连忙点头,赶紧去暗中办理了。 祈烨看向窗外,只见远处天边卷起一片黑云,风云涌动。他想起了上辈子那次大战,因为错误的消息,安远侯和白承安误入黑葫口,被数倍敌军围狙,援军没来得及赶到,最终他们孤军奋战落得战死沙场。那一次,他没有亲自出征,但是那一次惨烈的战役详情,他早已烂熟于心。 倘若安王这次当真要使用同样的伎俩,那他倒要看看,这一场龙争虎斗,到底输的是谁,赢的又是谁? 转头,看向轻轻晃动的烛光,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她温柔的脸庞,她在府中,一切还好吗? 三日后,祈烨带领一支军队,白承安带领另外一支军队分两路追击华离族和大蒙的军队。两边约好只要有消息一方遇到敌军,便互相支援。 祈烨带军穿过了一道密林,径直往深处追去,令人疑惑的是,那支大蒙军队一入了林子,就仿佛消失的无踪无影一般。 西南山高密林,常年笼罩着雾气。林子的深处,已然起了雾瘴,这瘴气伤人,自打到了西南,军中许多兵将就是因为这瘴气病倒,随行的军医都不够用。 随军的姜副将道:「殿下,看来咱们不能再往里走了,若是敌军在这满是瘴气的密林中设下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祈烨点头,「回头,不追了!」 军马往回撤,经过一处山坳时,那山坳形成一个葫芦形状,两边宽阔,只有一条入口和一条出口。当他们往回撤的时候,发现来时的那条路已经被大石堵住了。大石垒起,犹如一道石门,牢牢的挡住了归途。这么短的时间上哪里去找这么齐整的大石,很明显,这是有人早已盘算好的。 姜副将大惊失色:「不好了殿下,我们中计了!」 祈烨在马上,抬头看着被大石堵塞的退路,转头又看向这个形似葫芦的山坳,禁不住想起了那一次安远侯和白承安遇到的黑葫口之役。 又是一个葫芦口! 一阵浓烈的烟雾袭来,那烟雾带着黑气,俨然是用什么特殊的木料烧出来的烟雾,正好今日是西南风,那烟雾迎着众位将士的脸面吹过来,葫芦山坳两边都是高山,葫芦的腹部形成了一个盆地样子,一时之间,烟雾根本无法散去。将士们一个个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是毒烟!」祈烨脸色微变,立即高声喝道,「立即打湿布片捂住口鼻,不要让毒烟入口!」 居然有毒烟,这个,当真是他都没有想到的! v第二十九章[10.19] 葫芦山坳唯一的出口处,出现了大量的军将,但是那些军将并不是自己人。 穿着黑色藤甲的高大壮汉,皆是当地华离族人,人数不多,只有两百来人,后面上万的军队密密麻麻,穿着铁甲钢盔,则是全副武装的大蒙军队。 要说这华离族,当初本就不属于大齐,乃是这西南土生土长的土着,生性彪悍不服管教。后来大齐领土扩张,将这华离族纳入了国土,只是这华离族就从未安分过,一直想自立小王国。如今更是勾结一直对大齐虎视眈眈的大蒙,一同对抗大齐。他们势力薄弱,自己不成,便想着借大蒙的力量,从大蒙的手里分一杯羹,重新拿回属于自己族群的西南丛林。 至于大蒙,但凡有机会便要来插一杠子,如今趁着西南动乱,他们便想着先从大齐西南蚕食开始。同他们合作的那位王爷,早已将西南许给他们。倘若那位王爷登基,以后的好处不可尽数,所以,他们何乐而不为? 蒙军派来的大将名叫义和,他此时出动重兵围剿这支部队,冲的不是别的,就冲着这支队伍里的端王爷。 大齐派出两只队伍,一只白承安带领,一只祈烨带领,他听说祈烨亲自带队,激动的几乎一晚上没睡着。要知道,拿下了这个王爷,他们合作的那位便可以顺利登基,西南归入大蒙指日可待。 只要杀了祈烨,这场仗也就是大获全胜了!所以,他只要祈烨的脑袋。 他本来担心祈烨不上当,不跟着过来,没想到这位地位尊贵的王爷竟然是个不惜性命的深入险境,如此倒也好,今日之后,他便是立下了大功了。 义和策马立在葫芦口看着里面被毒烟熏得死去活来的大齐军将,捋着胡须得意的仰头大笑。 如今他们去无退路,前有大军,而消息的渠道也已经被她们切断,此时此刻,绝无可能会有援军到来。 祈烨,他死定了! 义和眯着眼,看着那葫芦口里的军马,仿佛那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葫芦口里,姜副将急道:「王爷,您的性命要紧,我们派几个高手护着你冲出去吧,不然肯定都死在这里了!」 祈烨此时已经用布带浸水捂住了口鼻,一时半会这毒烟不能奈何他。 他观察过葫芦口,此时此刻,为了抓他,义和带着整个大蒙的大部军马,应该都守在这儿了。 「出去?」他冷笑,「你看看那蚂蚁似的军马,几个人,如何出去?」 副将转头一看,不由得欲哭无泪,是啊,葫芦口早已被堵住了,这么密密麻麻的铁骑军马,除非飞,不然怎么出去? 副将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岂不是坐以待毙?信号弹我们已经发了,但是这里山高林密,恐怕外头也未必能看到呀。」 祈烨抬头看向葫芦口,眼眸微沉,翻身下马,坐在大石上,道:「咱们现在只能——等。」 「等,等死吗?」姜副将失声。 祈烨冷冷看了他一眼,斥道:「不要胡说八道,令将士们安静,不要自己乱了阵脚。这葫芦口的确不容易出去,但是也不容易进来。你叫一队人马去葫芦口守住,但凡进来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咱们现在,只有等援军的到来。相信我,他们一定会来的!」 姜副将一呆,他们……不是只有白承安一队吗?何况这西南山高林密,那一支队伍倘若走远了,也是看不到他们发出的信号的呀。 「快去!」 姜副将听了命令,立即调了整个队伍中武艺最高强的二十人守住了葫芦口。 有这二十人守住葫芦口,饶是外面千军万马,竟然攻不进来。 义和大怒:「他娘的,本来以为很容易就能抓住,现在看来,还得熬一熬!」 这时,身旁一个骑在黑马上的青笠男子开口了:「他们熬不了多久。这西南山林之中虫蚁极其厉害,只要天色一黑,虫蚁成群结队的出动,他们就会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届时,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祈烨!」 义和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殿下果然神机妙算。若不是殿下的好计策,咱们还真不容易抓住这条真龙!」 「真龙?」青笠人冷笑,「他,也配的上是真龙?今晚,本王便要剥下这条真龙的皮!」 义和不由摇头感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青笠人哈哈一笑:「何太急?将军,这世上,真龙永远只能有一条!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这戴着青笠的,正是安王祈泽。亡?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亡。亡的人一定是祈烨。 安王低声道:「多加毒柴,毒烟浓密的话,他们熬不了多久。」 义和听了,欣然让手下士兵赶紧多搬毒柴过来。毕竟他们手中的水是有限的,只要没了水,这毒烟他们挡不住。 安王抬头看看天,远处天边满是粉色的夕阳,这夕阳看起来真不错,明日想必是个好天气。这个时候,白承安应该已经在几百里之外了吧,卢校尉送出去的消息,会让白承安误以为祈烨的队伍在相反的方向。 白承安就是做梦,大概也想不到,祈烨快要死了吧? 祈烨一死,这场仗,也就打完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悄悄弯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祈烨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葫芦口处,他眯起眼,似乎在蒙军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难道是他?他也来了? 他冷笑,他的这位弟弟可真是爱凑热闹啊。是想亲眼看他死了没有吗? 姜副将立在他身侧守着他,叹气道:「殿下,倘若援军不能及时到怎么办?我们的水都要用完了,眼看着这毒烟越来越浓了,有些士兵已经倒下了。」 因为毒烟的浓度,有些体弱的士兵受不住已经晕倒了。 姜副将又道:「属下最担心的是日落之后的虫蚁,这西南的虫蚁最可怕,在人胳膊上咬一口,就跟断了一条胳膊一样。再加上毒烟熏着,将士们又没吃没喝的,恐怕……恐怕熬不了多久啊!」 祈烨看了他一眼,起身对一片愁云惨淡的士兵高喝道:「你们想不想活?!」 士兵们听到王爷高呼,都大为诧异,高声应道:「想!」 「想活就坚持下去!就不能倒下!你们要相信自己的战友,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援助我们的!」 他高声一呼,士兵们精神立即振奋起来,呼喊道:「我们不能倒下!」 v第三十章[10.19] 「我们一定会挨下去!」 「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 …… 义和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捋着胡须冷笑:「真是奇怪了,这端王哪里来的自信?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要是他们真能活着从这葫芦口里出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安王蹙眉,低声道:「不必等了,先让华离族操控毒蛇入内攻击他们。」 义和一拍大腿,笑道:「我怎么给忘了?」 诡异的哨声响起,满是草叶的地面上,有暗青色的东西开始悄然蠕动。 葫芦口里,不少士兵被毒烟熏得东倒西歪,葫芦口处守卫的军将也是在不断的轮换。 就在军将们精疲力竭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叫起来:「蛇!蛇!好多蛇!」 一条又一条吐着红色的信子的长虫向着葫芦口里游过来,将士们一个个惊得满脸灰白。 「完了,死定了!」 「毒烟还能熬,要是被这蛇咬上一口就没命了!」 义和忍不住大笑:「这下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了!一个个的咬死了,我就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了!」 守着葫芦口的士兵惊恐的望着爬过来的四五条毒蛇,手上的长剑微微颤抖着。虽然他可以一剑斩断其中一条蛇的七寸,可是谁又能防着其他的蛇咬过来?一旦咬住,那便是一个死啊! 当四五条青蛇摇晃着脑袋,正伸着脑袋蓄势待发打算向着士兵咬过来的时候,突然,一阵烟雾掠过,那蛇立即僵硬的垂下了脑袋。 「快点,将药包拿着!这是王爷早已准备好的!」姜副将撒完药粉,飞快的将手里的药包分发给每个士兵的手上。士兵大喜,纷纷将手里的药包撒向毒蛇。 看着毒蛇退散,士兵们欢喜极了。 「王爷真是神机妙算啊!」 「就是,这药粉似乎不但可以驱除毒蛇,还能驱除蚊蚁呢!」 「那真是太好了!」 祈烨唇角微扬,看着毒蛇被挡在了葫芦口外面,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在这蛇虫鼠蚁众多的西南,他又怎能不早做准备呢? 这药粉,是对付蛇虫鼠蚁的特效药,只要洒下之处,那些毒蛇绝对不敢再进来。 义和看着毒蛇死的死逃的逃,不由得大为恼火,气的按住了刀柄:「岂有此理!我不想等了!我一定要冲进去!」 安王亦是没想到祈烨居然还有这么一招,紧紧握住了手指。即便是能够驱虫,但是他们无草无粮,一样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时,似乎想起了震天的响声。 义和看向天边,满脸疑惑:「这……是人声?」 安王摇头:「绝不可能,倘若是人声,至少几万人马,怎么可能?」 葫芦口内,所有的士兵都抬起了头,眼底充满了欣喜。 姜副将欢喜道:「属下听到了,这是援军的声音啊!」 祈烨看向天边,那天边一片红霞,从远处传来的人声越来越响亮,这场战役,很快就会结束了。 大蒙军队的士兵惊慌失措的回报:「不好了大将军,我们的退路全都被大齐的军马拦住了!」 义和大惊失色:「大齐的军队?谁带的队伍?」 士兵道:「是指挥使白星河!」 义和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他……他不是被气走了吗?」 安王紧紧蹙眉,蓦地明白了什么:「完了,我们上当了!」 这时又有士兵惊慌跑来报道:「不好了,林子里又出现好多大齐士兵,都带着弓箭呢,咱们连回去的小路也被堵住了!」 义和一拍大腿,急忙问:「这又是谁的队伍?」 「是白承安的队伍啊!」 一时间,义和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葫芦口急攻不下,此时大军来援,他们只能撤退,但是现在退路全都被堵,他们退无可退,已经变成夹心饼了呀! 义和怒眼瞪着安王:「殿下的好谋划啊!倘若不是你的谋划,我义和也不至于陷落在这里啊!」 安王也知道这次他们上了祈烨的当了,祈烨怕是早已做了筹备。 安王叹道:「将军怪本王也无用,此时,咱们还是保住性命再说吧!」 此时此刻,大蒙军队的这些人要保住性命谈何容易。葫芦口那边,白星河已经派人打碎了巨石,将葫芦口拆开,祈烨进退随意,开始反击大蒙和华离。 而森林里,大道上,到处都是大齐的精锐军队,三方夹击之下,大蒙和华离损伤无数溃不成军。 祈烨立在高石之上,以马鞭指着远处一个戴着青斗笠的,高声道:「捉住戴青笠者,官进一级,赏金一斗!」 话音才落下,无数人向着戴着青笠的人扑去。 安王大惊失色,急忙摔下头上戴着的青斗笠,寻着隙儿逃跑。只可惜,来的人都认准了他的青衫,围得团团转,绝对不肯放过。毕竟那官进一级和一斗金在那儿摆着呢。 v第三十一章[10.29] 大石上,祈烨很清晰的看到了摘下了青斗笠的安王,果然是他啊! 安王见实在逃不掉,心急之下,见着旁边一条湍急的小河,「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祈烨蹙眉,喝道:「追!拿住跳河青衣者,千两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一听,纷纷跳河,去追那个穿青衣的。 安王水性一般,转头看时,见十七八个士兵紧追不舍的划水追过来,心急如焚。冷不丁的,河中一个湍急的漩涡,他猛地一下子被卷进了漩涡,狠狠撞在了河下一块岩石上…… 河面泛起一阵血色…… 大战结束了,大蒙主力全歼,活捉大将义和。这一次,大蒙惨败,华离族损失惨重。 祈烨坐在葫芦口的青石上,看着两个士兵抬着担架过来,那担架上躺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只是此时,他的衣服已经湿透,白皙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倒是额角上,豁然汩汩流着鲜血。 祈烨让军医给他包扎了伤口,等的他醒来时再同他对质。 大军回了青阳关,这一次大蒙主力全歼,损失惨重。蒙国立即派人来求和,用了几万金换走了义和,答应二十年内绝不敢动西南分毫土地。 祈烨立在中军帐中,七川端了饭菜过来,轻声道:「如今战胜了,殿下好生的吃顿饭。瞧着王爷出来数月,比原先瘦了许多,如今回去,王妃怕是要担心了。」 祈烨微微一笑,想起钰谙,道:「说的也是。」 正要吃饭,听到有军医来报:「安王醒来了,但是……状况有些特殊,王爷是否见一见?」 祈烨点头,将饭菜先搁在一边,只见军医推着一个木质的轮椅进来,上面坐着一个目光呆滞的男子。 原先清俊温雅的安王,如今双目空洞无神,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当看到桌面上的饭菜时,他竟流下了涎水:「好吃的……好吃的……」 祈烨蹙眉,装疯?真疯? 他看向军医。 军医忙解释道:「安王殿下的确是傻了,他落入河中的时候额头撞到了岩石上,脑袋受了重伤,因此醒来便成了这样。」 祈烨微微眯眼,问:「有康复的机会吗?」 军医摇头道:「恐怕不行。伤的重了,这辈子都没希望恢复正常了。」 祈烨摆了摆手,军医退了下去。 他让七川分出一半饭菜喂给安王吃,没想到安王来不及,热烫的饭菜直接伸手去抓,吃的不亦乐乎。这智力,恐怕比孩童还不如,真成了个傻子。 祈烨看着这个曾经聪明俊朗的弟弟,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又觉得有点可悲。 倘若他不是生在这皇家,应该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吧? 他通敌卖国,这个罪名够他喝下鸩酒了。但是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他只觉得可悲。 他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敌军阵营,这个罪名,不是他傻了就能遮掩的,这件事,他打算留给父皇决定。 这时,他觉得头有点晕,身子晃了晃,七川瞧见顿时急了,忙过来扶他。 「殿下,你怎么了?」 祈烨扶着额头:「我只是有点晕……」 他的确是晕,下一秒便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七川急的大叫:「来人,快去叫军医!」 西京之中,捷报频传,但凡有捷报,总是第一时间就会送进端王府。 钰谙接到捷报,欢喜的双手颤抖,自打他离开,到现在已经几个月了。他去时还是深秋,如今要回时已经是深冬了。 外面大雪下了一整天,屋里却暖的如同春天一般。收到了捷报,捷报上说大军已经开拔回朝,她开心的哼上了小曲,仿佛过节一般。 碎玉在一旁沏热茶,笑道:「若是按照这个时间,大军日夜兼程,大约能赶到十五元宵节到家呢。那王爷便能回来陪着王妃过元宵了。」 钰谙笑道:「可不是吗?我也未曾想到,他们这一仗倒是打的颇为顺利。」 碎玉笑嘻嘻的说:「王妃可真是望眼欲穿了呢,要是王爷回来,可得在府里好好陪陪您,不许他再出去了。」 钰谙睨了她一眼:「小蹄子又胡说,撕了你的嘴!」 碎玉只是捂着嘴偷笑。 钰谙到了窗前,低头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抬头看向外面的大雪,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等到花灯高悬的时候,他该回来了吧。 正月十五这天,因为西南得了胜仗,今年的花灯挂的比往日更为热闹。 前几日就听闻今日大军要回,早有各家百姓和宫中特使频频去城门口探望。 钰谙从昨夜起便坐立不安,只等着他们回来。 她亲手做了一盏莲花花灯,打算挂在门口赏玩。现在花灯已经做好,只剩下描绘花灯上的花样了,她才画了一半,突然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听到脚步声急忙搁下了毛笔,只见碎玉满脸欣喜的说:「王妃……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钰谙心中一跳,不由得喜出望外:「到哪里来了?」 碎玉回道:「方才来报说已经快要到城门口了。」 钰谙欣喜道:「走,咱们去城门口接他们。」她话说完,便拿着斗篷随手披上向外走去,唬的碎玉急忙扶住她。 v第三十二章[10.29] 「王妃别去了,外面下雪路滑,要是有什么事,可不得了。」 「我不走路,我坐马车,无妨的。」她欢快的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的兄长,还有她的夫君了。 碎玉没法子,只好赶紧过去安排轿子,先叫人将钰谙抬到二门外,这才扶着她上了马车,一径向着城门去了。 外头热闹极了,许多花灯已经挂了起来,虽然天没黑,依旧到处漂漂亮亮一派过节的气氛。 去往城门口的人特别多,大伙都十分兴奋。钰谙的车在熙攘的人群中缓慢的行驶着。 「让开让开!」距离门口不远处,已经有人在高喊开路了,「让凯旋的军队先走!」 人群纷纷让开,城门大开,全副武装的军甲骑队入城,一个个全副盔甲,闪烁着银白的光芒,仿佛还带着边塞的风霜。 钰谙探头看去,只见为首的正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她一颗心仿佛跳到嗓子眼上了,「兄长……」 她看到他了,原本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他回来了,活生生的回来了! 她的眼眶酸涩,禁不住泪水盈眶,情不自禁的向他挥起了手。 白承安似乎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她,翻身下马,拨开人群快速走到了她的马车前,看着她,嘴角露出了笑意:「钰谙,看到你真好。」 钰谙揉了揉发红眼睛,对他伸出了手,白承安握住了她的手。 「兄长能安然回家,真好!」 白承安笑着点头。 「他……人呢?」钰谙疑惑的看向他军队的身后,按理说,班师回来,王爷应该在第一个不是吗?怎的没见他的影子? 「端王他……」白承安欲言又止,「他遇到了危险,受了伤。」 「啊……」钰谙的脸色倏然变了,惊得一头的冷汗,「兄长说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白承安看到他这样,吓了一跳,想到刚才他的话大概让她误会了,急忙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要吓到,他好了没事的,只是晚点才会回来。」 队伍已经在叫他了,他得第一时间去御前复命,忙安慰钰谙道:「你耐心点,他也快回了。我得走了,回头再去看你。」 钰谙知道兄长要进宫复命,点了头,但是没有看到他,她的一颗心终究是放不下来。 她想起他走之前说的话,因为她担心,他宁愿以身涉险,亲自保她的兄长平安。现在兄长回来了,她却没有看到他。 低头时,眼中一颗泪珠滴落下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想到他为自己做的,而她却一直猜忌他,她觉得对不起他。 碎玉瞧着急忙劝道:「大公子也说了,王爷很快要回来了。王妃别担心,王爷吉人天相,一点点伤是伤不到他的。」 钰谙心里也明白,但是没见到他的人,终归是放不下心。 「外头花灯都挂出来了,王妃逛街吗?」碎玉怕她担忧,想借着机会让她散散心。 钰谙摇头:「回去吧。」此时此刻,她哪里有散心的心思。 回到紫薇苑中,她拿起毛笔再次开始描绘剩下的莲花灯盏,一笔一划的,却又有些心不在焉。 他到底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重不重? 这些问题一直盘桓在她的脑海里,让她静不下来。 终于,莲花画好了,她搁下笔,想起当初他在府中时陪着她看莲花的情景,心中一片酸涩。 她暗暗发誓,只要他这次平安的回来,她再也不会因为前世的事情而怪他。 她看着莲花灯发了一会儿呆,想起要把这盏灯挂起来,挂在门外廊下较好。 她转头叫道:「碎玉,将这灯挂起来……」 可是,当她的目光转到门口时,她的眼瞳倏然放大,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你……」她才开口,那人已经过来,半跪在她的跟前,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 冰凉的盔甲挨着她的脸,让她浑身一阵哆嗦,分明盔甲是冷的,可是现在于她而言,这个怀抱却比任何暖炉都要温暖。 「你……你终于回来了……」她轻轻喃语着,「你受了什么伤?让我看看?」 祈烨终于放开了她,看着她温柔的脸,正是他朝思夜想的样子。离开她的每日每夜,他都会想起她,无时无刻。 看着她安静又温柔的坐在这里,这于他便是最大的安慰。 他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想到自己身着冰冷的铁甲,这才道:「我换身衣裳再跟你说话。」 钰谙看他神态,虽然瘦了,又憔悴了许多,但是大体状态还是不错的,心中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我来帮你。」 祈烨看向她鼓起的大肚子,笑着摇摇头。 他进了里间,进去找衣服换装,钰谙缓缓的站起来,走了进去。 她斜倚在床边,看着他脱下了盔甲,换上了月白的锦衫,才换了衣裳便过来将她抱在怀中。 他低头看着她的肚子:「大了好多。」伸手轻轻的抚着,感受着孩子的成长。 「哪里受伤了?」钰谙还是不放心,又问。 祈烨看着她,看到了她眼底满满的担忧,摇了摇头:「无妨。只是受了瘴气,路上服了药,现在已经好了。」 v第三十三章[10.29] 他受了瘴气休养了好几天才重新出发,但是为了见钰谙,他不顾身体疲乏日夜兼程,这才赶上了白承安他们军队的步伐。 「想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叫人去给你准备?」 他握住了她的手,满眼温柔的看着她:「只想好好看看你。」 钰谙的眼睛红了,定定的望着他,伸手抚在他的脸上:「你瘦了,瘦了好多。回来了,就好好补补。」 听到她声音哽咽,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好好抱抱你,就是我的大补之法。」 钰谙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钰谙起身去叫碎玉准备饭菜汤水过来,等她转个身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人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坐在床畔看着他,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定然是熬夜赶路,才能累成这样。他之前分明是生了病,却还这样熬夜,身体怎么受得了? 她替他脱了鞋子,又替他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他。 「你替我守住了家人,以后,换我来守着你。」她望着他,轻轻的说。 碎玉端了饭菜过来,进来却觉得静悄悄的,看到王爷竟然睡着了,只好再将饭菜拿回厨房温着,等到王爷醒来再说。 这一觉,祈烨却是睡了一整天,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当他醒来时,看到身旁温暖的女子时,眼底浮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他伸手揽着她,让她紧紧的靠着自己,只望以后再也不要有战事,因为他再也不想跟她分别这么久。 他起身,不想打扰钰谙休息,特意轻手轻脚的,看到桌上她昨日绘制好的莲花灯,心道,莲花灯怎么能孤零零的挂一个,至少要挂一双才行。 他出门叫人拿来了制灯的工具,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他聪明,照着钰谙的花灯,不一会便又做出了一盏。 他依照钰谙的样子,也在花灯上绘上了莲花,画完之后,满意的欣赏着。 「两朵莲花,看起来就好像并蒂莲一般,好彩头!」 他将两盏莲花灯挂在了房前的廊下,点燃灯火之时,仿佛两朵红莲冉冉绽放。 这时,钰谙已经醒了,抬眼看到门口挂着两盏花灯,也觉得有趣。 见她出来,祈烨急忙扶住了她的手。 钰谙看着那两盏花灯随风轻轻的打着转,隐约看到花灯上有两个字。 她眼睛微眯,细细的看去,只见一盏灯上写着「谙」,一盏灯上写着「烨」,取的是他们两个人名字的尾字。 「钰谙和祈烨,成双成对。」他笑着在她耳畔说。 钰谙转头看他,也忍不住笑了:「脸皮真厚!」 但是倘若有人不想叫他们成双成对又会怎样? 他去边疆之时,傅玲珑和傅后设计,傅玲珑身死,这件事应该现在告诉他吗? 她每每想起在宫中最后一次见到傅后时的情景,便会想起她那阴毒的眼神。在她看来,是她白钰谙害死了她的侄女傅玲珑,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我得进宫了,有要事向父皇母后禀告。」他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 钰谙惊了一下:「你要进宫?」 祈烨点头:「安王,疯了。」 钰谙蓦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他,的确疯了。」祈烨说。 钰谙有些不敢置信,谁能想到那个温润风雅的王爷竟然变成了疯子? 「或许还有件事你不知道,上辈子,设计陷害你父兄的那个人,我已经知道了!」 钰谙登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抬头望他:「难道就是他?」这个不难猜,倘若不是安王,他去西南做什么,他怎么会疯了? 祈烨点头,「我本来只是怀疑他,没想到他真的去了西南,筹谋了这一切,同敌军勾结。这一次我们一样中了葫芦计,只是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次我早有防备吧。」 钰谙一阵怔忪,想着她果真一直都怪错了他,心中惭愧极了。 「回来再说。」他握了握钰谙的手,转身向外走去,现在他必须立即回宫向父皇母后说清楚安王的事情。 朝华殿中,当容嫣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安王之时,一时间呆住了。他的脸上露出儿童一般单纯的笑容,看到她来时呵呵傻笑。 傅玲珑身死,她本来不知道该如何向王爷交代,如今看到王爷这个样子,她还哪里管什么傅玲珑。 她身子一软,若不是旁边的丫鬟扶着,她差点坐到了地上。 眼睛发酸,眼泪便落了下来。她连着几步便到了安王身边,颤声道:「王爷,你到底是怎么了?」 金座之中,皇帝和皇后都沉默不语,脸色却极为凝重。军报早已乘上,安王同蒙军勾结,通敌卖国,这样的罪名,即便是皇子王爷,一样是鸩酒一杯。 他通敌之事万人看着,倘若不处罚他,军心不服。但是看到他这样,身为父母,到底下不了狠心再怎样惩罚他。 祈烨来时,便听到安王妃低声哽咽的声音。 「你来了。」皇帝看着儿子进来,见他满脸风霜之色还未褪尽,整个人也瘦了一圈,想着那西南艰苦之地,儿子定然吃苦了。 皇帝骤然觉得胸中一阵憋闷,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旁边的太监急忙递上帕子,皇帝握着帕子咳了半晌才停下来。 v第三十四章[10.29] 当他拿开帕子的时候,帕子上俨然一抹鲜红的血色。 他悄然将帕子攥紧,握在了手中,旁边坐着的皇后早已看在了眼里,不由得蹙眉:「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摇了头:「无妨。」 他看到祈烨,眉眼舒展开,「你且坐下,回来便好。你皇弟,如何处置才好?」 祈烨自然看出父皇的不忍,对于一个疯傻之人,赐下鸩酒,是一个身为父亲的做不到的。 「不如……让他圈禁在安王府之中,不得出来。」安王府占地广阔,他一个疯傻之人未必有出来的必要。虽然圈禁,好歹活着。 傅后眼眸垂下,看向安王,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她膝下长大的,如今瞧着,也是可怜。 皇帝点头:「好,就如此吧。」 他的目光落在容嫣儿的脸上,「你……」她虽然是安王妃,但是也是世家之女,安王做的事情,与她无干。她年纪尚轻,倘若一辈子圈禁,让人有些不忍。 皇帝蹙了蹙眉,话音还未落下,却看到安王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头道:「儿媳愿意一辈子陪着王爷,一辈子,不出王府一步!」 看着她额头贴地,如此柔弱的女子说出的话竟这么坚决。一辈子,画地为牢,有几个人能愿意? 听到她这样的话,皇帝和皇后都有些动容。 「可是……」倘若看在她父亲、祖父的面子上,他还是可以网开一面的。 但是皇帝的话还没说出来,又听到下面女子再次叩头:「求陛下成全!」 皇帝叹了一声:「也罢,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若真要如此,朕也只有成全你。」 「多谢陛下!」容嫣儿再次叩首,起身时,额上已经是一片青肿。 祈烨也没有想到,如今这个时候,能够一直陪着安王的,竟也只有他那位结发的妻子。 安王被带了下去,安王妃也随着下去,经过祈烨时,容嫣儿停住了,她眼里还带着泪渍,看向祈烨。 祈烨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安王这样虽然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也有他的责任。他觉得安王妃恐怕是要怪他的。 但是那双清波盈动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蝴蝶香囊交给祈烨:「请把这个香囊交给端王妃,请她恕我不能亲自交给她。她原先赞我的香囊绣的好,想要一个,本早已绣好了,却一直不得空交给她。只是这一次之后,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喝茶聊天了。」 祈烨沉默的接过了她手中的香囊,果然是十分精致,正宗的湘绣,七彩丝线精制而成。 接着,他又听到她低低说了一句:「其实,我一直都想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话音落下,没等祈烨反应,她已经走出了门外。 祈烨转眼,看到光华照在她一袭雪白的长裙上,整个人透出一股如冰似雪的高洁来。 比起从前的谨小慎微,她的侧颜竟平静而温和,仿佛眉宇间的重担已然卸下,竟有几分轻松。 这样一个女子,祈烨实在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绣囊,也有些摸不透她和钰谙之间到底是有怎样的联系。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祈烨吃了一惊,转头看到父皇脸色蜡黄,整个人歪在一边,急忙过来看望。 「赶紧叫御医!」他命道。 皇帝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幸亏,你平安回来了。」 御医来了,立即将皇帝抬进了内宫。皇帝这一病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立即便再也无法起身了。 祈烨担忧,一整日都呆在皇宫之中,到了晚上才回了王府。 当他将容嫣儿的香囊交给她的时候,钰谙看着香囊,打开来,里头只有一张字条。 她拿着字条看,上面写着「庄周梦蝶」。而她的绣囊上,也画着几只逍遥的蝴蝶,没有花草没有树木,只有那几只蝴蝶。 钰谙望着出神,听到祈烨在一旁感叹:「我竟不知道你同她的交情这么好了。」 她也觉得奇怪,自己同容嫣儿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交情哪里就这么好了?她临走时,还让祈烨转告自己那一句「对不起」。她哪里对不起自己了? 钰谙此时并不知道容嫣儿做的那些梦,容嫣儿知道那梦绝对不是虚的,安王的计谋虽然隐秘,但是她到底是他的身边人绝不可能无知无觉,很多时候,安王并没有避着她。 安王算计她的父兄,算计她的夫君,从头到尾,她容嫣儿心里都心存愧疚。 如今安王疯了傻了,她反倒心安了。 钰谙心想,原来容嫣儿笃信老庄,这样一个人,却成了阴谋家的妻子,真是可叹。如今安王傻了,她虽然被圈禁王府,但是其实是真的获得了自由了吧。 所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这后半生,她终于心随心所欲了。 她正想着,身后一双手揽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还想什么?一个女人叫你心心念念的?」 钰谙不由得无语,他吃醋,还吃到女人身上去了不成? 她回头白了他一眼,祈烨不由得不满的撇撇嘴:「你看,为了别的女人神思不宁,看到我就只会抛白眼,可见是喜新厌旧嫌弃之极!」 这最后几个字,他咬的重重的,钰谙真被他气笑了。 「得了,别胡闹了。夜深了,王爷还是沐浴吧。想必在外头王爷也没有好好沐浴过,早已叫人特地在府中挖了温水浴池,今儿可以好好洗个澡。」 v第三十五章[10.29] 祈烨听着不由得扬眉,紧紧握着她的手:「好,你帮我洗。」 钰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如今大腹便便,弯腰都困难,怎么洗? 「你这是为难我。」 祈烨也觉得自己过分,遂拉着她的手说:「好,你看着我洗。」 钰谙看着他那张厚厚的脸皮,渐渐的脸有些发烫,终于她叹了一口气:「随便!」 皇帝病重,端王监国。皇帝这一病便没有起来过,满朝皆知端王恐怕是要即位了。 白承安得胜归来,又加封了子爵的爵位,而安远侯则赐封大国柱。一时间白家在朝中的势头无人争锋,真是位极人臣红的翻天。 众人皆知白钰谙在端王身边专宠,不断的加封她的父兄自然亦是宠爱有加的表现。 而白钰谙身怀皇孙,倘若生下来的是儿子,便是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如此一来,白家真真是热火烹油锦上添花,再无世家可以匹敌了。 傅玲珑死了,安王败了,原本左右动摇的傅家终于承认了儿子傅瑜有远见,那安王根本不是可以托付社稷的人。 傅瑜一直在端王麾下没有倒戈,保的傅家一时荣华。但是傅玲珑毕竟是傅家出去的,也是帮安王害白钰谙的,只有傅瑜一人支撑,傅家的荣耀只能一日不如一日。 傅家人心急如焚,傅后亦是心焦。因为皇帝身体不行了,端王要登基的话,她手中所握的权力只能拱手送人。她不但会失去权柄,还要亲手将她多年苦心经营的权柄交给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女人。 傅王氏进宫了几回,终于同傅后再次商量,又从傅家宗族里挑出了几个出挑的妙龄女孩,借口陪伴傅后养在了坤凝宫中,寻找合适的机会送给端王安置在后宫。 几个女孩之中,有一个最为貌美,人又机灵的,叫做傅悠然。 傅后坐在坤凝宫中,傅悠然特地泡了一壶茉莉给她端了过来。 傅家乃是大家,傅家的姑娘礼仪都颇为出众。傅玲珑因为是傅家嫡女从小纵容才纵容出一副焦躁的性子,但是其余的女孩子可没有她那么好的命。她们都是在家中教养出来的,知道分寸晓得尊卑的。 傅后见傅悠然进退有度,言语温和,容貌又如春晓之花,尤其眉心那一抹牡丹花钿,趁着她白皙如玉的肌肤,真是富贵又高华。 傅玲珑的死本是傅后心底的一根刺,也不说傅玲珑多讨人喜欢,只她死在了后宫中而身为姑母却不能护着她,光这一点已经叫傅后心中难以接受。 她素来高傲,却被人辖制成这样,是前所未有的。每每想到白钰谙,她恨不得咬其肉喝其血。偏生白钰谙现在身怀皇嗣,她不敢动,也不能动。 看着傅悠然,她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悠然的发顶:「你是个好孩子,你姐姐是前车之鉴,你可千万不能如她那般焦躁。」 傅玲珑的事情几个姓傅的女孩都清楚,当然,她们的清楚,都是傅玲珑作为受害者,白钰谙是施害者这个角度来听到的。在她们的眼里,白钰谙是仇人。 傅悠然看皇后愁眉不展,柔声道:「娘娘是否在忧愁如何对付端王妃?」 傅后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语。 「端王妃虽然怀有皇嗣,但是等她生下了皇嗣,娘娘不就可以动手了?」 傅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那要等到六月呢。」 傅悠然轻轻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六月又何妨?」 其实傅后忧心的是,就怕皇帝撑不到六月,她若是没斗倒白钰谙就向她交出了皇后的权柄,怎么都不甘心。 「宫中这么多御医,想必陛下能熬过这个春天呢。等六月之后,那端王妃诞下皇孙,届时去母留子,未尝不可。」 傅后一怔,她说的没错,皇帝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是大量的御医和珍贵药材,命还是能吊着。端王虽然监国,但是若是皇帝不是真的去世,他一时半会也不会登基。这个时间,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着急了。 傅后惊讶的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温柔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语气和眼神淡然而坚定。 「去母留子」,如此狠辣的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是如此轻松。这心智这利索,竟是傅玲珑远远不及的。 傅后忍不住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摸了摸女孩的额发,由衷赞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懂得为本宫着想。」 对于容嫣儿的香囊和那句「对不起」,钰谙心里始终没太弄明白,于是她寻着机会到了安王府拜访。 安王府圈禁,本当不能拜访,但是她是谁?她是未来的皇后,是如今未来天子的心头宝,她若想见,有谁敢拦她? 禁卫军如今都是白承安的手下,见到了白钰谙自然是听话的。 碎玉对守着安王府的军校道:「王妃只是进去说几句话,马上就出来,不耽误多少功夫。」 军校忙道:「小的自然晓得,只是小的担忧王妃的安危,里头毕竟是圈禁通敌的人,王妃若是遇到什么事,咱们这些人不好交代啊。」 碎玉道:「无妨。王妃已经交代了,她只同容嫣儿说几句话,喝杯茶,你们叫人将容嫣儿带到花厅,叫禁卫军的人守着门,咱们有会武功的丫鬟在里头,你还怕什么?」 军校听她这么说,也只得去办了。 钰谙终于在花厅见到了容嫣儿,如今的安王被褫夺了王位,自然她也不能被称为安王妃。 钰谙见到她的时候,只见她一身素衣,简单的挽着头发,连首饰都没戴几样,同富贵华丽的钰谙相比,真是两相对比极为强烈。 但是容嫣儿却很淡然,看起来也很轻松,同昔日她当王妃时时常蹙眉相比,她似乎开心多了。 「我收到你的锦囊了,谢谢。」钰谙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花茶,「这茶是我从府里带过来的,十分香甜,你也尝尝。」 容嫣儿点头,接过茶饮了一杯酒,淡笑:「果然是好茶,如今端王府定然是什么都是最好的。」 钰谙唇角微扬:「那些不过是外在的东西,你晓得的,我并不在意。」 容嫣儿轻笑:「我自然晓得。我给你的香囊绣着蝴蝶,我想你也该晓得,我其实并不喜欢做那种有权有势的王妃。原本,我就喜欢过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日子。王爷筹谋之时,也是我最忧心之时,如今这样,反倒是好了。」 钰谙看她,叹了一口气:「若是你想出去,还是有法子的。」 容嫣儿摇头:「王府大,足以栖身。何况,我还要照顾王爷呢,我若是出去了一时,他怕是要到处找人了。如今他,倒是分外顽皮,一时这样一时那样,一时爬树一时又爬墙的,不得不有个人时常在他的身边。」 v第三十六章[11.06] 她说起这话,嘴角却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倒像是很满足。 钰谙有些明白了,原先的安王,镇日图谋,王府之中亦是宠这个宠那个,出于各种目的纳进美人。想必那时她的日子很难熬吧。如今这个王爷,倒像是她养的儿子,与之相伴,似乎倒也不错。 「你能想得开,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那句对不起,倒是受之有愧。王位之争,古来有之,如今安王这样,我真愧对你那句对不起。」 容嫣儿定定看着她,终于说了实情:「其实,我是做了一个梦。但是那梦太真实,我不能不觉得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或许是上辈子,或许这辈子已经改变。」 她将这梦跟钰谙说了一遍,正是上辈子发生的一切。钰谙惊诧的看着她,在她的梦里,安王策划了一切,杀了她的父兄,冤枉了傅瑜,又送信给她,害的她和祈烨夫妻离心,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难产而亡的下场。 她此时,终于知道了,原来上辈子那些事情,竟然真相是这样的。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叹道:「都忘了吧,即便是上辈子曾经发生过,起码,这辈子,已经变了。」 从王府出来,外面又下起了雪,路上冰雪未消道路难行,所以走路的人很少。 马车转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却见巷子中立着一个人,玄衣金麒麟,钰谙透过窗纱,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上辈子最痛恨的人,这辈子却救过她两次的人。如今她知道了他不是凶手,再次看到他,心里有些微妙。 她曾经想方设法的想要杀了他,但是他,竟是无辜的,这也是这辈子,她最意外的事情。 他负手立在巷子中间,背脊挺直,肩宽腰细,玄色衣袂随风微摆,年纪轻轻便做了神策军都督,自有一番风骨。 马车本要往巷子里去,但是傅瑜挡住了她的路,碎玉便下马车对傅瑜道:「傅都督可否让个道?我家王妃的马车要过去。」 傅瑜没有抬头,目光定定的看着远处的白雪漫布的巷道,缓缓道:「我要见她。」 碎玉吃了一惊,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因为太过惊诧,一时之间碎玉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朗,在马车中的钰谙早已听到了。 她揭开了帘子,扶着红叶的手从车上下来,缓缓走到了傅瑜的身后。 「你要见我?」 碎玉瞧着,急忙来扶她,担忧道:「外头风雪,王妃身怀六甲,怎可出来?」 「无妨,你们都去巷子口等着,我要同他说几句话。」 钰谙这话一出,碎玉更为惊诧,想要劝告,但是看着王妃脸色坚决,自己也不敢开口,只好跟着红叶等人一起往巷子口处等着。跟着来的护卫也都在巷子口等着。 巷中无人,雪花纷纷落下,天地间显得一片皎洁。 傅瑜缓缓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她比原先丰润了些,面如皎月颜胜春花,只是此刻,她目光清淡的看着自己,并无半分情绪。可是就是这样一张神情清淡的脸,曾经多次入了他的梦里,彷如魔障,一旦沾上了便戒不掉。 「你不怕?」他挑起墨眉,手按在了剑柄上,「你知道我傅瑜,生平杀过多少人?」 钰谙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骤然间,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已经有一柄利剑指向了她。 「王妃……」红叶听着,转眼就要冲过来,可是却看到王妃伸出手摆了摆。 红叶呆住,一时不知道该过来还是不该过来。 「傅都督乃是神策军都督,负责京城安防,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钰谙坦然道。 傅瑜看着她,殷红的唇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真的很自信啊。可是你杀了我唯一的妹妹,你怎知我就不会一时冲动杀了你报仇?」 钰谙笑了一声:「如果傅都督记性不错的话,应该记得,第一,你妹妹傅玲珑不是我杀的,鸩酒是陛下赏赐的。第二,要动手杀人的也是你妹妹傅玲珑,而不是我。倘若连这点实情傅都督都不能弄清楚,这神策军都督的担子恐怕你担不住。」 傅瑜眉眼一沉,他自然晓得事实,即便是皇宫里的话,傅家人的话,他一个都不信。他亲自查出了事实,同皇宫里给出的一模一样。的确是傅玲珑杀人在先,陛下赐鸩酒在后。可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甘心。 他想替她复仇,却找不到对手。 他指向白钰谙的剑尖微微抖了一下,终于,长剑回鞘。 「对于我妹妹,难道你没有一丝愧疚?」他眼眸深沉的问。 白钰谙冷笑:「倘若死的人是我,她是否会对我有一丝愧疚?」 傅瑜沉默,无语。 仿佛这两个人就是命定的对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倘若傅玲珑不死,死的就是白钰谙,只有其一,绝无二样。 想到此,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约是受了一点寒气,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蠕动起来,但是此时他蠕动的不是时候,钰谙「啊哟」一声,忍不住扶住了肚子。 傅瑜一个箭步过来,一手扶住了她的腰身,担心问道:「你怎么样?」 钰谙感觉到他的靠近,想起那晚蛇祸之时,他出现在她的床边,也是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心中一跳,难道…… 「我……没事……」 她不着痕迹的挣脱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 傅瑜知道这个举动不适当,当即也后退了一步。他不是不记得如今谁才是天,而那个「天」,早已对他下了示警。倘若他不想死得很难看的话,最好注意自己的举动。 钰谙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她轻声道:「对于傅玲珑,我问心无愧。但是对于你,我一直少了一句,谢谢。」 傅瑜一听,蓦地抬头,只是他抬眼看她时,她已经转了身,红叶和碎玉疾步过来,将她扶上了马车。 v第三十七章[11.06] 他的耳畔,仿佛还回想着她低低的那声「谢谢」,他心中一阵激荡,他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事情,她不会无所知觉。 嘴角,悄然浮起一丝苦涩而又自嘲的笑意,只是这份心意,却终究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这份心意的存在,本就是一个禁忌。 钰谙上了车,碎玉忙给她倒了热热的牛乳让她驱寒。 钰谙喝着牛乳,碎玉低声道:「那傅都督毕竟是傅家的人,往后还是不要见的好。若是叫王爷知道,恐怕……」 钰谙睨了她一眼,也看了旁边红叶一眼,叮嘱道:「今日之事,不要叫王爷知道了。」他那个人就是个醋坛子,连女人的醋都吃,他还有什么醋不吃的? 「奴婢晓得。」两个人都应了声。 只是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那日巷子相见,傅瑜拿着剑指向王妃的一幕居然叫一个禁卫军给看到了,那禁卫军本想来救人,不想下一秒,王妃竟跌到了傅瑜的怀中。这下他懵了,不敢靠近也不敢做什么,后来看到没出什么事就回去了。但是这事,他憋不住,禁卫军里的人知道了,很快就传到了祈烨的耳朵里。不巧的是,这两日,祈烨也知道了傅玲珑设计白钰谙之后被赐死的事情。 「傅瑜!」宫中,祈烨想起这件事越想越气,登时大怒,他已经警告过他,怎么他的话竟跟耳边风似的吗?他有什么资格拿剑指着钰谙,又有什么资格将她搂在怀中? 七川在旁,看着主子接近扭曲的脸,不由得吓了一跳。 禁卫军中传的新闻,他听到了一些,如今王爷这样,恐怕嫉妒疯了吧。 「王爷,傅瑜那厮怎么处置?」七川问。 祈烨磨牙:「先关进天牢!等本王想好了,再说!」 「可是王爷……」七川犹豫,傅瑜毕竟是他手下得力干将,曾经立过不少汗马功劳,如今无缘无故关进天牢,这可怎么说? 「废话少说,关进去!」 看到王爷真的怒了,七川不敢多说什么,立即叫了人去传话把傅瑜先关起来。 傅瑜是傅家如今唯一的希望,傅瑜被关进天牢,傅后急了,连忙过来找祈烨,但是祈烨已经离开皇宫回了端王府,气的傅后直跳脚。 「弄死了我侄女不算,如今竟是要对着我侄子下手了吗?!」傅后气的吐血。 赵嬷嬷急忙扶着她,低声在她耳畔嘀咕了一些。 傅后更为恼怒,咬牙切齿叫道:「我就知道是她!简直是我们傅家的克星!此人不除,我傅家如何立足!」 钰谙并不知道傅瑜被祈烨关进了天牢,她此时正在屋里绣东西,绣着一个小小的肚兜,十分可爱。粉红的底儿,上面绣着荷叶莲藕,想着生出来的孩子藕嘟嘟的小手臂,她心中便一阵温暖。 「王爷回来了,」碎玉过来禀告。 钰谙头也没回,低头刺绣:「回来便回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像他哪天不回来似的。 「脸色很不好。」碎玉偷偷说,「七川悄悄告诉我,说傅瑜被王爷关进了天牢。那日街头的事情,禁卫军里传开了。」 钰谙眼皮一跳,这,她倒是真没想到。这位连女子醋都要吃的夫君,此时此刻,怕是不知道已经酸成什么样子了。 钰谙按了按额头:「真是头痛啊。」 不过是说几句话,用得着弄成这副样子吗? 「王爷人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碎玉答道:「说是在生气,在书房里,晚饭也是在书房里吃的。如今王爷在气头上,王妃要不要避避风头?」 钰谙撇撇嘴,还真是,这晚饭给他留着,没想到他居然跑到书房里吃了?这气可生的真大啊。 钰谙挑眉道:「你去跟他说,说我病了,看他来不来。」 碎玉一听,忍不住笑了。要治王爷,可不得王妃。若说病了,哪有不来的道理? 钰谙既然说病了,自然得去床上躺着,她才躺好,便已经听到外头一连串的脚步声,那人一边进来,一边道:「太医呢?怎的还没请过来?这么多人伺候王妃,都能伺候病了,本王要你们做什么?」 这话都是在外头走廊下说的,一进了屋里,他便安静了,蹑手蹑脚的到了床前,见她合目躺着,只好安分的坐在床边的绣榻上。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像是发烧。」 「哪儿不舒服?」他的声音又低又柔,完全不似平日的威风模样。 钰谙听到他这声音,终于装不下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别叫太医了,我没事。」 祈烨蹙眉望着她,顿时一阵气闷,都没了脾气。 知道她是在戏弄自己,祈烨坐直了身子,脸又绷了起来,转头眼睛直直的看向窗户。 钰谙撇撇嘴,想坐起来,但是身子不大方便,道:「扶我一下。」 祈烨看了她一眼,将她扶在床头靠着。 「渴了,给我倒杯水。」 男人又一言不发的去给她倒了热水。 钰谙喝了水,将杯子交还到他的手里,嗔道:「跟个闷葫芦似的,无趣的很。」 祈烨皱了皱墨眉,生气的坐在桌前,背身对着她,一声不吭的拿起了一个话本子,装模作样的看着。 钰谙从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竟然不理她? 她慢慢从床上起来,到了他的身后,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喂!」 男人动了动肩膀,依然没有理他。 「嘁!」钰谙坐在一旁榻上,「不理就不理,当我真稀罕你理么?」她对外头喊了一声:「碎玉!」 v第三十八章[11.06] 碎玉急忙进来,钰谙吩咐道:「去给王爷端一碗热汤进来。」 碎玉答应着正要去,却被钰谙拉住,在她耳畔低低说了两句。碎玉吃了一惊,惊疑不定的看着钰谙,见她再次点头,只得勉为其难的去了。 听到她说给他做了汤,男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 不一会儿,碎玉将汤送过来了,将汤搁在了王爷的手边,不放心的看了看汤,心里叹了一声还是出去了。 「特地叫厨房给你炖着的汤,你趁热喝一点吧。」钰谙道。 虽然他没有应声,但是搁下了书册,果真把目光转向了汤,那是一碗牛肉萝卜汤,看起来香喷喷的,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下,「噗」的一声又喷出来。 「哈哈……」钰谙不由得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男人搁下了白瓷汤勺,转头看她,眉头紧蹙:「酸的!」不是一般的酸,这仿佛一碗醋一般。他赶紧倒了一杯茶给自己解了口中的酸味。 钰谙还没笑的缓过劲来,男人已经到了她的身侧,将她按在怀中,捏着她精致的下巴,眼底带着几分恼火:「还笑?捉弄夫君很好玩?」 钰谙终于忍住了笑,打开了他的手:「你不是醋吗?我以为这碗汤特别适合你今晚的口味。」 「谁吃醋了?」他打死都不会承认。 钰谙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将傅瑜关进了天牢,不过是因为我跟他说了几句话。倘若我再跟其他男人说上两句话,那天牢里岂不是装不完人。」 祈烨挑眉看她:「你敢?」一想到,她同别的男人说笑的样子,他便会气的胸腔炸裂了。 「你是未来的陛下,要大度。再说了,你这样,岂不是不信我?若是你不信我,我大可以回娘家呆着,省的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她说着便要起身出去的样子,却被男人一把拉住,柔声安抚她:「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并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傅瑜那厮对你心怀不轨之意,我早已察觉,自然不能轻饶了他。」 钰谙愣了一下,傅瑜对她的心意,她开始只是猜测,并不肯定,如今听到祈烨这样说,连他都看出来了,或许还真有这种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有美人,君子才会爱慕,这是人之常情。他并未做什么事,你这样苛责,倒显得做君主的人不大度了。何况他是你手下将才,你好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心腹,因为这点小事便将一名将才废了,这不是君主所为。」 祈烨沉吟了半晌,终于问:「你想如何?」 「放了他吧,这点小事莫要闹大了,若是军中引起闲话,反倒不好。」 祈烨斜眼看她:「你该不会,瞧上那小子俊俏了吧?」 钰谙啐了他一口:「再俊俏,哪里及得上咱们家王爷俊俏?」说着,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划过他的下巴,引得他脸上微微一红。 他眼波低沉,紧紧按住了她的腰,贴在她耳畔道:「倘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本王定然好好‘惩罚’你。」 钰谙还来不及回应,便被他轻柔的按在怀中吻了起来。 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傅瑜应该会被放出来吧?她心想。 「专心点。」他不满的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下,哪有女子被夫君亲着一双眼珠还乱转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二日傅瑜果然从天牢出来了,他不知道是谁说的情,不过出来之后,他便被端王派了任务。 北疆要同大齐和亲,正好缺一位护送公主过去的送亲将军,这个任务,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去往北疆路途艰辛又遥远,他心知这是祈烨对他的惩罚。但是如果顺利归来,他依然是他麾下得用的干将。既然这事能够侥幸揭过,去一趟北疆又如何? 傅后听闻傅瑜要去北疆,心疼的不行。但是毕竟护送公主是大事,若不是武功高强又出自皇亲,如何能叫人放心?这事情倒还真是他做才叫人安心。 傅瑜出发去了北疆,祈烨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这厮一去几个月,眼不见心不烦。 一转眼,数月过去,入了六月便开始炎热起来,钰谙也面临生产。 她自从肚子大了便一直呆在紫薇苑中没有出门,母亲昌平郡主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看望她。 因为萧含烟产期临近,昌平郡主两边照顾不过来时,便会叫白承安代替自己过来看望妹妹。 这日,钰谙刚送走了兄长,在院子中闲坐,看到莲池中又生出莲花,清香沁鼻,倒是分外舒心。 她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那时怕是正和傅玲珑斗得死去活来呢。 她吩咐碎玉:「去叫摘几朵莲花,做莲花羹来吃,应当清心。」 碎玉点头,忙指挥着两个小丫鬟便摘了最大最美的几朵莲花送到厨房去做莲花羹。 做好的莲花羹送到钰谙这里来,她尝着果然味道甜美清香,十分爽口。 她靠在栏上,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她因为用了皇后的香膏导致难产,而这次她没有用毒膏,还会难产吗? 她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否难产,那都是命。毕竟,这事谁都说不准。古来女子生产,便是鬼门关上走一遭的事,是生是死,只能看老天了。 倒是祈烨,最近紧张起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皇帝在宫中还吊着一口气,御医估计顶多能挨到九月,便是大限之期。这也是因为在皇家,无数珍贵药材吊着,要是在民间,怕是早没了影了。 祈烨一直监国,庆王禁足出来以后又不安分了两次,被他一顿敲打便萎靡不振了。何况如今端王大权在握,他就是想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幺蛾子。 钰谙觉得祈烨最近瞒着她不知道在忙什么,时常同七川嘀嘀咕咕的,谁晓得在干什么。 她觉得他忙的事情肯定和自己有关,今儿她就要问一问。 六月的午后比较烦热,她吃了午饭之后便要休息。 因为怀孕,她特别怕热,丫鬟们都怕她吹风,睡觉的时候不敢开大窗户,这么一来屋里就显得闷热。 于是钰谙便叫人拿了一大盒冰块搁在房里头,这才将温度降了下来。 她刚合上眼睛,却隐约听到窗外有人说话,其中一人的声音分明就是祈烨。 v第三十九章[11.06] 「接到没有?」祈烨问。 「从姑苏过来的船,已经接到了,现在安置在客栈里,到时候是不是要接进府里?」这是七川的声音。 钰谙不由得暗自皱眉,姑苏的船?姑苏多美女!他要把谁接进府里?这么神神秘秘的! 「倒是不需这么快,先将她安置在客栈吧,多给些银子,让她够买衣裙饭食。」 钰谙蓦地睁开眼,买衣裙?果然是女人!还是来自姑苏的女人! 她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一个长袖善舞的窈窕女子模样。 「要禀告王妃吗?」七川低声问。 「无需,本王慢慢跟她说,她应该会同意让人进王府。」 钰谙躺在床上开始磨牙,还要进王府?趁着她怀孕,接姑苏女人进王府是吗? 她怎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动起花花肠子了? 窗外两个又是一阵嘀嘀咕咕,七川便被派出去办事去了,怕是安置那女人去了。 钰谙黑了脸,心里堵得慌。 祈烨说完了话,便进了屋,见她冷着脸坐在床上,大腹便便的。 怕她不舒服,便问:「要不要扶你起来走两步?」 钰谙向他伸出了手,脸色却并不好。 祈烨一头雾水,扶着她起来在房里慢慢走了几步。 「我是不是长胖了?」钰谙斜眼睨他。 祈烨细细看了一回,点了头。 钰谙双眼立即瞪得滚圆的望着他。 祈烨唬了一跳,忙道:「并未胖,真的。只是说,丰润了一点点。」 钰谙哼了一声:「胖了可就丑了。」 「你想多了。」祈烨无奈道。 「丑了王爷便开始嫌弃了,大可以找借口从什么姑苏啊什么哪里的,接来窈窕美女,是不是?」 祈烨摸了摸下巴,难怪她这副样子,原来是偷听到他们在屋外的谈话了。 「听闻姑苏的女子,的确妖娆,还善舞。倒是应当见识见识。」他说着这话,浑然不觉旁边那位恨恨瞪着他。 祈烨笑道:「王妃想看舞吗?叫姑苏女子进府舞蹈如何?」 「哼!」钰谙甩开他的手,「要看跳舞,王爷自个收在屋子里看个够吧!如今你权力大了,胆儿也肥了,想要纳几个歌姬,难道妾身还敢说什么不成?」 她就知道,姑苏来的,必然就是歌姬了! 她能怎么办?由着他去呗!大不了,受不了他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走了之! 祈烨忍不住笑了,从身后搂着她的腰身,贴在她的耳畔低语道:「你日常嘲笑我吃醋,如今你自己倒成了醋坛子?」 钰谙见他提起这件事,立即反唇相讥:「这如何相提并论。我便是同别的男子说一句话,王爷也生气。如今倒好,你将姑苏女子接进府里疼着宠着,倒说我吃醋了?公平不公平?」说着,她气得眼里隐见泪花。 「若是王爷嫌妾身难看了,等孩子落地,我带着孩子去个冷清地方呆着,这王府留给您和您的歌姬,叫你眼不见心不烦!」 祈烨见她居然还真的生大气了,不由得着慌起来,紧紧拉着她的手,说:「你别着急,我带那个姑苏女子给你看看还不成吗?哦,不,不是一个,是五个。」 钰谙被他气懵了,转头狠狠瞪他:「王爷好大胃口,一个不够,一次五个?王爷吃得消吗?」 祈烨望着她,只是笑着摇头。 他要真有胆子纳几个姑苏歌姬,还不被她剥了皮? 祈烨怕她真的气坏了身子,立即叫七川去把几个姑苏女子从客栈带过来。 等那几个女子进了王府,钰谙正襟危坐的坐在花厅之中,只等看看,到底是何方艳色,究竟如何艳压群芳,竟然让眼光颇高的王爷一眼看中? 她心里到底是有几分紧张的,怀了孕生了娃的女子,颜色肯定不如十几岁的妙龄少女。 饶是她自信美貌,却也一样怕给人比了下去。 当七川带着几个女子从游廊走过来,到了花厅跟前时,钰谙眯起眼睛,大吃了一惊。 「啊?王妃,怎么是这样的歌姬?」碎玉也失声道,「未免也太老了些吧?」 那些身着青色和蓝色布裙的妇女到了她的跟前,慌得齐齐的跪下:「老妇参见王妃!」 一排正好五个,既不年轻也不美貌,更加不窈窕,多是粗粗腰身跟水桶一般的,哪里能吸引男人的注意?看年纪,怕是已经过了五十吧? 钰谙转头看向祈烨,见他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这就是姑苏来的医婆。」他解释道,「这几位乃是姑苏最好的医婆,其中有两位尤其擅长应对难产的生产之术,据闻神乎其技,曾经让产妇起死回生。」 听了这番话,钰谙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姑苏歌姬,原来是姑苏来的医婆啊! 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原来对于生产这件事,他比自己更操心。 v第四十章[11.06] 祈烨对几名医婆道:「你们几个现在起就住在王府之内,等候着王妃产期到来。到时候若是接生顺利,个个重赏!」 医婆们一听,一个个高兴的不住的叩头。 若论富贵,哪来比得上王府,王爷若是说重赏,那必然是重的! 医婆们被带下去安置了,祈烨这才到了她的身边,抚着她的肩头,笑问:「怎样,这几个姑苏女子可是艳压群芳?」 「你又打趣我!」钰谙啐他,「行啦,这次算我误会你,算你赢,行了吧?」 祈烨弯腰,捏了捏她的脸,贴在她耳畔低声道:「若论这一颗真心一腔热血,自然是我赢了。」 钰谙鄙夷的看他,没脸没皮! 除去姑苏来的医婆,钰谙知道祈烨一直没有放弃搜罗,后面又从西京民间寻了几名高明的产婆,从宫里头找来了医术高超的医女,这么来来去去,光是这种人,府里便住了十来个,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对于祈烨的做法,钰谙啼笑皆非。她从来不曾听说过,有哪家产妇生产大动干戈请这么多人的? 但是从这件事,她也窥见了他心中的惊惶和恐惧,他大约还是怕,怕发生跟上辈子一样的事情。 她体会到他的心情,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却唯独害怕失去自己。 但是世事难料,她也不知道这一次会怎样。 临产的那一日终于到了,她的肚子痛起来,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产婆们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仿佛绷紧了的弦。 祈烨听说钰谙临产,飞快的从宫里骑马回到了府中。 原本产妇房里男子不能入内,但是他还是坚持进了屋,不过呆在了一架之隔的隔间,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听见钰谙一声接一声的叫声,他心绪慌乱,负手在狭窄的隔间走来走去。这时,只能求助于产婆,他却毫无办法。 终于,似乎听到一个产婆惊喜叫道:「行了,看见头了!」 祈烨大喜,看见头了,也就是并非难产! 又等了一会,只听到一阵洪亮的婴儿哭声,他一颗心仿佛跳出了胸腔,高兴的要飞到天上去。 产婆才抱上婴孩,却看见男人从隔壁间冲了过来,一脸焦急的问:「王妃如何?」 另一个产婆笑着答道:「这次生产前所未有的顺利,王妃好的很呢。」 钰谙还是清醒的,她苍白又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目光如水一般的看着祈烨,轻轻道:「我没事,让我看看孩子。」 祈烨瞪大了眼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立即抱过了孩子送到了她的身边。 「儿子女儿?」她好奇的问。 祈烨笑着说:「你打开襁褓看看。」 钰谙嘴角溢出笑意,这一次,她自己来看。掀开了襁褓,她惊讶的失声道:「真的是……」 祈烨开心的对产婆说:「同外面宣布,陛下的第一个皇嫡孙诞生了!」 外面等着许多人,合府都等着消息。包括宫里头也派了人来等消息。 产婆出来宣布了消息,立即传来一阵欢呼声。 皇家的嫡孙诞生,当真是普天共庆之事! 这位,也将是未来的太子殿下! 一个月后,钰谙坐完月子,她戴着一只玉色抹额,趁着藕色锦衫靠在椅上,肌肤白皙、脸色红润,比原先更多了几分温柔丰润之美。 她怀中抱着刚满月的婴儿,婴儿眉心一点红,显得格外雪玉可爱。 她的孩子,这辈子,她终于看到了她的孩子! 她看着他,怎么都看不够。她想着,大约这还是那个孩子,依旧投胎在她的肚中。 只是不同的是,这辈子,她可以高高兴兴的看着他长大。 她浑然不觉身后立着一个修长高大的男子,男子低头看着他们母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但是有一点他实在是不满,因为自打儿子出生,她眼睛里就只看见儿子,仿佛自己成了隐形人一般。 「我来抱吧?」祈烨向她伸出了手。 钰谙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递给他:「你会抱吗?」 这是瞧不起他吗? 祈烨不满:「自然是会的。」 钰谙笑了笑,看他动作生硬的抱着孩子,不像是抱着孩子,倒像是抱着一桶火药似的。 「明日宫中要办满月宴,要把玮儿抱进宫给父皇母后看看。」 皇帝还在病中,因此也不好大办宴席。明日的满月宴,只是皇家中人的一场家宴,并未大张声势。 「好。」钰谙应声。她想到明日要见傅后,心底生出一股冷意。 她并不喜欢那位婆婆抱着她的孩子,虽然知道她不会对孩子怎样,但是她就是没来由的心底发怵。 到了晚间,嬷嬷要孩子抱在隔壁休息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烛火摇曳,钰谙脱下了宽松轻薄的外衫,露出里面淡粉色的里衣。 v第四十一章[11.14] 男人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喉头上下滑动着。 钰谙拆下了头上的簪环,秀发倾泻而下,犹如乌黑的瀑布。祈烨看的心动不已,走过来便将她按在怀中。 「干嘛?怪热的。」她推了推他。 「孟子曰,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他挨着她说。 钰谙啐他:「那又如何?」 「那王妃是否就应该注重这个大伦?」 钰谙脸上一红,斜眼睨他:「那你……把烛火先灭了。」 她话音才落下,只听得嗖嗖几声,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东西,那灯火立即便灭了。 一双手按在她肩头,她软软的倒在床上…… 坤凝宫中,傅后上下打量着傅悠然,只觉得几个月过去,这女子越发的明艳照人,果然是一枚好棋子。 倘若连这枚棋子都废了,往后她还哪里去寻更好的棋子? 外面十分热闹,皇亲都来了,正在宫中宴会。 她看了傅悠然一眼,吩咐:「待会宴会上,你给端王倒酒。」 傅悠然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侄女明白。」第一步,是要入了王爷的眼。虽然很难,但是不试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宴席上,钰谙先抱着孩子去见了他的祖父,卧病在床的皇帝陛下。皇帝已经不能言语,但是看见孩子,嘴角隐约浮现出一丝笑意,看来是很高兴了。 回到宴席上,钰谙和端王自然是坐在首席,各方皇亲都来敬酒恭贺。孩子满月的礼物更是收到手软。 钰谙看着怀中的孩子,这孩子,当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啊。一样的年纪,这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加矜贵呢?没有了。 皇后出席,看过了孩子,抱了一回又还给了钰谙,然后赏赐了许多礼物。 这期间,孩子禁不住这些热闹,哭着要睡觉,钰谙便亲自抱着孩子同奶嬷嬷一起送到后殿去休息。 这时,傅悠然穿着一袭亮丽的锦裙到了祈烨的跟前,她梳着双髻,发髻斜插玉簪花,显得异常的娇俏动人。 她跟其他斟酒宫女穿的差异不大,但是料子却绝不相同,衣料华贵显得女子更加光彩动人。 「王爷请喝酒。」傅悠然倒了酒,双手举杯送到了祈烨的跟前。 祈烨抬头,接过酒杯,当看到傅悠然的脸时,眸光闪了闪,有些惊讶。 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宫女! 傅悠然一脸温柔的看着他,等着他喝酒。 祈烨并未多想,将酒一饮而尽,又有其他皇亲来恭贺,傅悠然便跪坐在他的身侧一直替他斟酒。 傅后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这丫头,能屈能伸,果然比傅玲珑堪受大任。 钰谙不胜酒力,进了内殿陪着孩子便没有出来。这毕竟是皇宫,虽然是内殿,但是若不是她亲自守着孩子,便不能放心。 按照常理,皇后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亲孙子,但是那样一个心思刻毒的人,又有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钰谙不在的时间里,傅悠然本本分分的替祈烨倒酒,祈烨除了开始的一点惊讶,便也没有在意。 他见钰谙在内殿没有出来,便起身打算进去看看,傅悠然见他起身,带着几分醉意,身子还摇了摇,急忙起来扶着他。 「王爷小心了。」她柔柔道。 祈烨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扶着自己藕白的手,不由得挣了挣。 和贵是宫里的老人,他是向着祈烨的,如今见傅悠然扶着祈烨,觉得有些诡异,立即让两个内监过去,将王爷扶住了。 「去内殿看看。」祈烨道。 「是。」内监扶着他望内殿去了,傅悠然看向傅后,傅后对她点点头。 傅悠然会意,立即低了头,也跟在祈烨身后往里去了。 祈烨此时已经有五六分醉意,后面低眉顺眼的跟着一个宫女,他也没大在意。 到了内殿,钰谙靠在床边闭目休息,还在就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 祈烨看着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碎玉见他进来,急忙迎了上去。 祈烨道:「宫宴完了,现在就回府吧。」 碎玉听闻,转头看了钰谙一眼,犹豫的问祈烨:「王妃似乎在休息,要叫醒吗?」 祈烨摇头:「无需,让她休息一会,咱们待会再回去也无妨。」他身子晃了晃,到了钰谙的身后,拿了凳子坐着,一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让她也睡得舒服一些。 碎玉瞧见这情景,忙低头出去。转头时,看到宫门口立着一个美貌的宫女,一双眼睛意味深长的望着里头的两位主子。 「你是哪里的宫女?在这里目光炯炯的看什么?」碎玉有些不高兴。 傅悠然骤然回过神来,忙低头温声道:「奴婢是皇后是身边的,奉命送王爷过来的。」 听说是皇后身边的,碎玉也不好多说,便道:「现在这边有人,你回去回禀便是。」 v第四十二章[11.14] 「好的。」傅悠然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殿中两人相互依偎,倒像是交颈鸳鸯,心中又羡慕又嫉妒,酸溜溜的一片。 有王府的丫鬟守着,傅悠然只得低了头出来。 她今日看到此情此景,心道,这王妃可真是一个劲敌。除非真正的铲除掉,否则,王爷心中必定容不下第二个人。 「时机到了。」坤宁宫中,清晨的露珠凝结在雪白的茉莉花上,傅后拿着小金剪一刀将带着茉莉花的绿枝剪下,她将那花枝拿在鼻前细细的闻着,幽香透鼻。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旁身着彩霞色锦衫的少女,蹙眉道:「倘若不抓住这个时机,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傅悠然低头道:「娘娘睿智,悠然一切听从安排。」 傅后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伸手将手中的花枝斜插在她的发髻上,说了一声「乖」。 她转头看向宫殿上的飞檐斗拱,缓缓道:「这皇宫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她想进来,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后日便是皇太后的寿辰,她必定进宫贺寿。一切就按照计划进行。」 傅悠然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端王府中,钰谙正在检查送给皇太后的寿礼。这礼物她提前半个月选的,听闻太后喜欢波斯的新奇玩意,她特地搜罗了一座那边传过来的八音盒,盒身镂金,镶嵌红蓝宝石,华贵非常,正中她的意思。更有趣的是,当盒子打开时,里面就有个波斯小美人冒出来跳舞,还配着音乐,极为新奇。 「太后娘娘一定喜欢。」几个小丫鬟也在房里围着看,因为新奇,一个个叽叽喳喳的。 「这个曲子是小人奏的吗?」 「当然不是了,小人负责跳舞,里面肯定还藏着个小人奏乐呢。」 「啧啧,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 这时,门口响起一声轻咳,几个丫鬟一听那声音,顿时如同小鸡似的熄了声音。 钰谙抬眼,便看到祈烨站在门口,吩咐碎玉:「将这宝盒拿下去,记得装个好看的盒子,明日一早带着我去贺寿。」 碎玉小心翼翼的抱起来,点了点头。 祈烨抬脚踏了一步进来,丫鬟们便慌忙退了个干净。 「孩子呢?」祈烨温声问。 「在隔壁,奶嬷嬷带着。」钰谙笑道,「方才闹了好一会,才刚刚睡下,我才有空看看明日送给太后的礼物。」 祈烨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孩子睡了,她又要去忙孩子,不理会他了。 见她在看书,他故意坐到她的身边,一手扶在她的腰上,也偏过头去看:「看什么书呢?」 「叫丫鬟们在书局买的本子罢了,无非是才子佳人什么的,不看也罢。」她的确瞅了几眼,便觉得老套了,搁在了桌上。 祈烨捉住她的手,挨在她身边笑着说:「既然不想看书,那太好了。」 钰谙不由得睨了他一眼:「好?好什么?」 「那你就可以好好看看我。」 钰谙听了一愣,再看他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一出,祈烨的脸顿时黑了,紧紧按住她的腰靠在自己身上,捏着她的下巴硬是对着他。 「你都好几日没有正眼看过我了,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伤心?」 钰谙依在他怀中,想起这几日的确每日都看着她的儿子,眼里似乎真没有他了,这么一想倒觉得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也不愧疚啊,她看自己的儿子理所当然。 「还有跟儿子吃醋的?少见。」钰谙推了推他,他却不放,这么热的天,硬是要两个人黏在一块才好。 钰谙也只好由着他,两个人粘了一会,他动手动脚的两人便都出了汗,祈烨又嚷着要洗澡。 「要洗澡你便自己去洗呗。」钰谙推了他一把。 他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你也出汗了。不是吗?我一个人洗,多孤单。」 钰谙望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半晌无语,「你,什么意思?」 他挨到她的耳畔,低低说:「我们一起洗。」 钰谙脸上微烫了,素知他脸皮厚,没想到现在脸皮这么厚。 「才不要。」她嘟起嘴。 祈烨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伸手便挠她胳肢窝。 钰谙是怕痒的人,一被挠想要逃,却被他死死的拽在怀中逃不掉。 被他咯吱了两下,钰谙实在饶不过,连连求饶:「行了行了,我输了行不行?我真的输了,你别再闹了!」 听到她认输,男人这才志得意满的拉着她的手往浴池那边去了。 要说这浴池还是钰谙为了他洗澡方便在去岁冬天的时候叫人挖的。因为这里是王府,并不像野外那样能有野生的温泉。这池子的造型仿着天然温泉,人工调节温度的。 此时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池子里的水只带着一点温度,若是洗澡,却是既凉爽又舒适。 祈烨一进来,便将下人遣了出去。 钰谙斜眼看他,一脸的狡猾,就知道他要闹腾。 「你先脱衣服吧!」钰谙故意对他说。 v第四十三章[11.14] 「好。」他开始解腰带,钰谙却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的往门口溜,终于到了门口,她转身就要离开,冷不丁后面那人大步的过来。 「既然来了,可不许跑了!」打横便抱起她,连同她一身的衣服一起跳下了浴池。 「喂喂喂……你别这样……」钰谙拍打着他的肩膀。 他却揽着她的腰,笑的得意:「既然落入我的手掌心,想跑,可难了……」 当晚,在浴池中硬是闹了两个时辰,出来时钰谙都不能走路,双腿颤抖着,被他被抱着出来。她真觉得没脸了,丫鬟们都瞧着呢,谁还看不出来。她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做这种事…… 「她们背地里肯定要笑。」钰谙嘟嘴一脸不满的看向祈烨。 「笑便笑,又如何?」祈烨捋毛似的抚着她的乌发,一脸宠溺的说,「便是笑,也不能阻了咱们恩爱啊。」 钰谙不由得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论脸皮,她真没法跟他比。 第二日太后寿辰,来贺寿的人特别多,不光皇亲国戚,但凡皇家宗室里能沾上关系能进来的,都来了寿和宫。 看到钰谙过来,太后不由得喜出望外:「啊哟,我的乖曾孙终于来了,都说让你常常过来玩,你就是不听,这会才来,真是想死哀家了。」 钰谙知道太后惦记儿子,急忙将孩子送上去,太后开心的笑的合不拢嘴,一会说这孩子长得好像祈烨小时候,一会又说带孩子可千万小心,什么事都要注意。 太后叮嘱了好一会,才把孩子还到钰谙的手上。 钰谙叫碎玉送上了珍宝八音盒,太后看了果然喜欢的不得了。太后特意叫人做了一整套如意金锁,又有孩童的赤金手钏脚钏,整了一套送给孩子。 钰谙谢了便抱着孩子入席喝酒。祈烨坐在她身侧陪着她。 众人都知道祈烨要即位了,哪个不来恭维他,一个个的都过来敬酒。虽然祈烨并不太想喝酒,但是这些来给太后贺寿的皇亲多是老人家,老人家敬了酒他不好回绝,一来二去便喝的有些多了。 钰谙怀中的孩子哭闹起来,人声嘈杂,又有酒菜气,孩子不喜欢。 「我抱着孩子去后殿休息。」她转头对祈烨道。 祈烨点头:「叫红叶和碎玉陪你一起。」 钰谙点头,碎玉便和红叶一起陪着她入了寿和宫的后殿。 皇后在席上看到此情景,唇角微微扬了扬,她抬起手,道:「本宫乏了,要去后殿休息一下。」 身旁的傅悠然听到,连忙过来搀扶着皇后去后面休息。 傅后招呼了坤和宫的太监道:「你给我瞧着端王,他喝的有些多了,若是一会他累了,便将他送去后殿的青书阁,那里清净无人打扰。 太监一听,连忙应声了。 出了前殿,傅后看向傅悠然。傅悠然点点头,低着头向着青书阁那边走去。 傅后转头,这后殿房间多,她随手招来一个宫女,问:「端王妃在哪里休息?」 宫女回答:「王妃在红菱阁休息。」 傅后点头,道:「你去将红菱阁旁边的房间打开,本宫去那里休息。」 宫女一听立即便去准备了。 红菱阁的隔壁房间里,傅后靠在了贵妃榻上,一手支着额头做出半寐的样子。 赵嬷嬷在她身旁伺候着,低声道:「旁边没有听到婴孩哭声,孩子应该是睡着了。」 傅后「嗯」了一声,低声道:「听说她身边有个会武的丫头。」 赵嬷嬷道:「的确是。」 傅后冷冷扬唇:「无妨,终归是逃不出本宫的五指山。你去办吧。」 赵嬷嬷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厉色。 钰谙照看孩子睡下,她也得以闭目合了合眼,她倒是没有喝多少酒,只是有些担心祈烨喝的多了。 她才起身,却听到门口一个宫女道:「禀告端王妃,端王在前殿喝多了酒,被送到后面兰轩休息,可是王爷嚷着要见王妃呢。」 钰谙听了她这话,不由得一怔,他还真是醉了,这里又不是家里,可是太后的宫里头,他这样闹,要是传出去,被人知道了,他这位未来天子的脸还往哪里搁? 「好,你带我去兰轩。」 「是。」宫女打前带路,碎玉留在这边陪着奶嬷嬷照顾孩子,红叶便独自跟着钰谙一起往兰轩去。 这里是太后的宫殿,钰谙并没有多想。不过是参加一场宴席,又如何知道竟有人已经布下陷阱? 才出殿门,钰谙抬头看那粉衣宫女,眉尖微蹙:「你……有些眼生啊?」 宫女忙道:「奴婢是新近派到寿和宫的。所以王妃应当是没见过。」 钰谙瞧着她低眉顺眼的,说的也并无破漏,便没有多疑。前世她在寿和宫中并未出过事情,何况太后娘娘一向待她极好,她又怎会疑心到太后身上。 要去兰轩,必须穿过一个园子,钰谙疑惑的问:「王爷醉了怎不送到我那边房间,送的这么远做什么?」 宫女忙回道:「奴婢听太后说,兰轩安静,大约是太后想王爷好生休息一下,免得有人打扰。」 钰谙想了想,也有道理,毕竟她那房间有孩子,若是他醉了酒不知道要怎样闹,扰了孩子也不好,各自休息清清静静的也不错。 才进了园子,后面一座大山石便挡住了园子里大部分风景,这也是一个设计,只因若是没有大山石阻挡,这园子风景一览无余,便也没什么趣味了。 v第四十四章[11.14] 只是如今被大山石挡住,加上树木郁郁葱葱,从园子外面看里头,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宫女指着园子对面的阁楼,柔声道:「王妃,你瞧,那里不远便是兰轩。」 钰谙点头,回头看了红叶一眼,却见她蹙起眉头。 「怎么了?」 「奴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红叶道。仿佛附近有野兽潜伏一样的感觉,让她心中升起了警惕。 钰谙立住了脚步,严肃的看向那宫女,一字一句的问:「王爷果然在兰轩?」 宫女将头垂的低低的,道:「自然是在的,奴婢难道还有胆子骗王妃?」说这话时,一双握着的手却微微颤抖。 钰谙立住了脚步,觉得不对劲,脚步一转:「我不去了,等王爷酒醒了让他去找我。」说着,搭着红叶的手便要往回走。 宫女一看不好,突然「啊哟」叫了一声,钰谙一愣,转头看时,突然,旁边假山的孔洞里喷出一阵白烟。 「王妃!」红叶大惊失色,「捂住……」她话还没完,身子便开始摇摇晃晃,伸手想去扶着王妃,可是脑子和手都不听使唤了。一个黑衣人从假山之中蹦出来,一个手刀狠狠打在了她的后颈。 钰谙也头晕晕的,神志不大清醒,她不知道这是迷烟还是什么,想挣扎离开,可是脚却动不了。 隐约听到耳畔那宫女道:「快些,万不要叫人看见了。赶紧的将人送到兰轩去,那里有古井。」 钰谙只觉得整个人被人扛了起来,迷糊之中,身子被扛着飞快的跃动,她还留着一丝意识,经过兰轩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将耳上的东西抓了下来,落在了兰轩门口的草丛中。 意识全然模糊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只觉得一股淤泥的味道萦绕在鼻端,她伸手,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按了按周边,是一片软烂的泥巴,跟闻到的味道相符。 可是为何,周遭都黑乎乎的,而且让她窒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摸了摸四周,全都是光滑的墙壁,抬头,似乎有一丝光线,借着那丝微弱的光线,她发觉自己似乎在一个井底样的地方,而她所处的位置,竟是在井底? 大约因为是从上面被扔下来的,浑身都很酸痛,但是因为井底的软烂泥巴,她的骨头并没有断。 她恍然明白了过来,那人是将她扔下了古井,然后用大石封住了井口。大约那人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从那么高的井口落下居然没死吧。 祈烨…… 她捂住了心口,井底的空气中带着令人窒息的气味,大约是腐烂的东西生成的腐气,让她的呼吸越来越难受。 「祈烨……」她喘了一声,双手撑在了泥地上,「你快……快来……」 青书阁里,祈烨喝多了酒,被太监送到这里休息。 他靠在床边,按着额头,蹙着眉,只觉得十分口渴。 「水……」暗哑的嗓子吐出了一个字。 这时,一个身着彩霞色锦衫的宫女恭恭敬敬的将一杯茶水送到了他的手边。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顿时觉得心中十分畅快。 他抬头,将手中的杯子交还给那宫女,目光掠过那宫女的脸时,目光闪了闪,这个宫女的模样似曾相识。 但是他现在神志不大清楚,人也很疲乏,只想睡觉,管不得许多,往后靠去。 宫女十分乖巧,急忙过来扶着他的手臂想让他躺的舒服些。祈烨不喜欢其他人服侍和碰触,甩了甩手臂,意思让她放手。那宫女倒也不敢造次,乖乖放了手,让他自己躺好。 这宫女正是傅悠然。她见祈烨躺下,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外间无人,她到了门前,将门栓栓上,然后到了香炉边,点起了一只香,这种香乃是傅后准备的,极为珍贵。 这香的主味是安息香,但是里面不止有安息香而已,还杂合了一些奇特的配方,因此,不但有安神的作用,还有…… 她唇角微扬,这个作用不言自明。因为,这个香最适合用在洞房之夜。 她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见他睡得并不十分安稳,而是翻了个身,扯了扯衣襟,似乎觉得有几分烦热。 傅悠然解开了腰带,退下了外裳,她毕竟是个少女,这种事是第一次做。倘若不是皇后的谋划,她大约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 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脱下里面的衣衫时,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傅悠然大惊失色,怎么会有人?王爷的左右都被支使出去了,应该是没人来打扰他休息的呀。 「咚咚咚」,敲门声越发的急促。 傅悠然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只得赶紧套上了外衫,过来开门。 只见外头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端王身边的贴身护卫七川。 七川看起来很着急,一看见她怒道:「你是哪里的宫女?青天白日的,哪里有关着门的道理?王爷怎么了?」 傅悠然万想不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脸色微变。七川看出不对劲,一把推开她,几步冲到了里间,看到王爷在床上安睡,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大白天的,一个宫女锁着门在屋里,只有她和王爷两人,孤男寡女的,岂不是可疑? 房间里幽香四溢,他蓦地转头看去,只觉得吸了这香不但不让人舒坦,反倒叫人烦躁起来。 七川蓦地想起什么,立即将几扇窗户全都推开。 他意识到这件事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他想去找那宫女,可是出门一看,那宫女已经跑的不见影子了。 他这么急闯进来,便是因为方才他被太监告知有人找他,他出去见人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攻击,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克制住他但是叫他跑了。 v第四十五章[11.14] 他回来以后立即去找王爷,王爷没找着。又去找红叶,结果红叶和王妃也没找着。他一下子慌了,问了许多人,终于找到了青书阁,却想不到是这个样子。 外面清风吹进来,七川立即去倒了一杯凉茶,将王爷叫醒,一连喝了两杯茶,祈烨终于清醒了一些。 「王爷,王妃不见了!」 七川这话一出,祈烨登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他倏然起身,恼怒道:「怎会不见?」 「红叶也不见了!」七川急道。 祈烨大吃一惊,这里可是太后的寿和宫,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端王妃下手? 「世子呢?」世子便是他们的儿子,孩子一出生便有了王世子的封号。 七川道:「在后殿休息,碎玉陪着呢。」 祈烨这下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事,大人没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点去找!叫咱们的人到处去找,这件事先不要惊动太后!找到要紧!」 七川一听,立即点头,赶紧安排了他们的人去悄悄找人。 祈烨之前安排过影卫保护钰谙,但是进宫之后,宫中守卫森严而且宫中的侍卫武功都极为高强,影卫入宫便几乎不可能。所以进宫时,影卫都被拦在了宫外。 在宫里,只有红叶保护着钰谙。谁能料到,这下连红叶都不见了。 他眼眸转动着,想起方才醉酒之时那个古怪的宫女,他记得没错的话,隐约间他仿佛看到那宫女在宽衣解带,而那宫女曾经在皇后身边看到过。 现在孩子没事,但是钰谙和红叶失踪了,难道说这件事……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是皇后做的? 但是他没有证据。 他此时此刻心急如焚,管不得许多,最要紧的是先找到钰谙,唯怕一旦错过时机,那人便出了事。 他想起,如果钰谙被带出了寿和宫,一定会遇到很多人,太监宫女侍卫,如果想不着痕迹的失踪,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寿和宫里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个人一定是想,等寿宴过后,人都撤走了,再悄悄的将人或者尸体转移。 祈烨一想到此,迫不及待的抬脚就出了青书阁,但是这偌大的寿和宫,人到底会在哪里? 寿和宫里,许多人开始忙碌起来,皇后已经察觉到祈烨开始找人。她依旧呆在后殿的房间里休息,她不能走,她必须呆在这儿,看看这事情发展的事态。 傅悠然低头一脸愧色的跪在她跟前:「娘娘,悠然没用,误了娘娘的事。」 傅后冷笑一声:「你起来,没你什么事。这件事若说错,到底是低估了祈烨身边那侍卫的本事。本宫派的已经是宫里头顶尖的高手,却没想到竟然拿不下他,真真好大本事。」 「你可露出什么破绽?」 傅悠然想了想,道:「那倒没有。」她除了栓了门闩,还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傅后道:「那便好。你先老实呆在本宫身边,料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赵嬷嬷低声问:「那白钰谙……」 傅后曲起手指在椅背上点了点,笑道:「那么深的井,怎么活?你可知道,那口井里,可死了不止一个人,本宫未曾听说过有活着出来的。」 寿和宫整个后园一行人翻来覆去的找,却始终没能找到一丝踪迹。 祈烨就不信,他笃定钰谙一定被藏在这后殿,不可能找不到人。他几乎打开了每个房间,走遍了每个园子,可是还是不见人。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紧紧锁着双眉,站在兰轩附近的假山边。 他转头看到兰轩的院子,道:「咱们再到那边看一看。」 七川道:「可是那兰轩这么显眼的位置,怎会藏人?若是藏人,岂不是一眼就给人发现了?」 祈烨冷声道:「灯下黑,没听说?越是危险的地方反倒越安全。」 七川只得点头,同他一起去找。若论藏人,他真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再次走到了兰轩的院子口,祈烨的脚底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低头,从脚底捡起那东西,登时双眼圆瞪。 「耳坠!」他失声道,这耳坠,便是他送给钰谙的那个明月耳坠。既然她的耳坠落在这兰轩的门口,难道说她就在这兰轩之中? 「找!」二话不说,立即开始翻遍兰轩所有的卧房、隔间和花草树木。 但是没有找到,祈烨目光转到兰轩后面角落里的一个古井,那古井似乎年久失修,一块满是青苔大石压在井口上,看似已经过了很多年都没有人动过。 「搬开那个石头。」祈烨指着那石头。 七川一愣,几步上去推那大石,大石十分沉重,饶是像他这样武艺高强的壮汉去推,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 这口井颇深,从上面往下望去,黑洞洞的不可见底。 七川看着这井,心中惊得一跳,倘若人真的是丢进了这井里,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祈烨趴在井口,眯着眼往下看,他喊了几声:「钰谙……钰谙……」 但是并没有回答,只有他的回音在井底回响。 七川站在他身旁,疑惑道:「这里也许没有藏人。」 v第四十六章[11.21] 祈烨握着双拳,蹙眉道:「倘若让我来藏,这整个兰轩最好藏人的,应该就是这里。而且,在这里藏人,只能藏死人,绝不会有活口。」说起这话时,他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疼。 他突然想起什么,立即命令七川:「你去取水来!」 七川怔了一下,立即转身去取水,取了一壶凉茶过来,祈烨拿起凉茶,将一整壶茶都倒进了井口里。 似有水从天而降,几近昏迷的女子仿佛从迷梦中醒来,她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可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井底的浊气太甚,她呼吸都很困难。但是奇怪的是,现在头顶是亮的,浊气便往上跑,她此时此刻,呼吸比之前畅快了一些。 「钰谙……」 她隐约看到上头有个影子,她欣喜若狂,想应声,奈何嗓子被浊气噎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眼眸微转,在烂泥里摸索了一块石头,在井壁上用尽全力敲击着。 就在两人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从井底传来沉闷的敲打声音。 「有人!」祈烨双眼蓦地一亮,倏然转身,低头再次向井底看去。 「快去拿绳子!」他欣喜至极。七川急忙去拿了绳子。 祈烨立即让七川拴好绳子,自己要下去救人,七川本不想让他下去,毕竟他是身份金贵,奈何他一定要下去,也只得由了他。 「钰谙……」 白钰谙在井底,又是一阵迷糊,等听到这声音时,仿若听到天籁一般,整个人都清醒了。 「祈烨……」暗哑的声音响起,祈烨欣喜若狂,将她从泥泞中抱起来,激动的问:「你没事吧?」 「没……」钰谙窝在他怀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两行激动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祈烨紧紧的将她按在怀中,仿佛这世间上最贵重的珍宝。 「不,不会……不管你到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相信我吗?」 钰谙伏在他肩头,泣不成声,「信,这一次,我信。」 祈烨带着她一起上了井口。当他带着满身泥泞的钰谙走出兰轩的时候,对面大山石后转出来一人,看到钰谙双眼瞪得滚圆。 傅后怎么都没想到,从那么深的井口落下,白钰谙居然没死? 老天,这怎么可能? 当傅后的目光转向祈烨时,更是被他眼底的戾气吓了一跳。她强作镇定,淡淡道:「你们这是从哪儿来?王妃怎的身上这般肮脏,成何体统?」 祈烨冷笑一声,当他的目光落到傅后身后的宫女时,蓦地眼眸眯起,一个箭步过来,伸手攥住了那宫女的领子,磨着牙冷声道:「母后,这宫女可否让我带回去?」 被他拽着的宫女正是傅悠然,她一脸灰白,求救似的望着傅后。 傅后心中一跳,难道他猜到了什么?倘若这个时候让他带走了傅悠然,万一使了什么手段,岂不是自己也暴露了? 她露出虚伪的微笑,拉开了祈烨的手:「祈烨,你这说的什么话?她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怎能跟你走?你若是喜欢,日后……」 祈烨冷冷一笑,撒开了手:「母后,你当真是好演技啊……」 傅后脸色微变:「烨儿!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虽然你是本宫的儿子,却也容不得如此放肆!如今你父皇卧病在床,你便不将母后放在眼里了吗?」 看她色厉内荏的样子,祈烨心中冷笑,缓缓后退,再次将钰谙环腰扶着,冷笑了一声:「行,今日儿子还有要事,日后再说!」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带着钰谙离开,低声吩咐七川:「继续找红叶,无论生死,务必要找出来!」 七川立即点头,红叶是他的师妹,他怎么能不担心。 待得他们人走了,傅悠然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白着脸小声对傅后道:「娘娘,王爷似乎……」 傅后冷厉的扫了她一眼:「那又如何?本宫毕竟是他的母后,便是他晓得,又能怎样?此地不宜久留,回宫再说!」 钰谙被推下古井,侥幸不死,浑身却疼的很,祈烨将她和孩子先带回了王府,找了御医开药,亲自给她上药。 当他将药膏抹在她的背后,看到背后的青肿,心中一阵发疼,眼底的神色越发冷厉。 「你觉得是皇后做的?」钰谙伏在枕上,轻声问。凉凉的药膏擦在背后,顿时觉得酸痛减少了许多。 「嗯。」他擦完了药膏,用手指替她轻轻按摩。 钰谙自然也想到是皇后,这后宫之中能有这种本事的,除了傅后,这天底下真是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而跟她有深仇大恨的,也只有傅后一人,除了她还有谁? 想起她手段之毒辣,她还有些后怕,倘若祈烨不找到她,此时怕是已经没了性命。 现在红叶生死未卜,她一想起,心中就如同有针在扎。 但是这次策划皇后做的非常隐秘,他们除了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皇后下的毒手。 「从哪里下手?」她蹙眉问。 「那个宫女,我会想法子逮到她。」祈烨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声音沉沉道,「这段日子,你就不要再入宫了。」 钰谙点头,她的确不想入宫,此次若不是太后的寿辰,她根本不会带着孩子一起入宫。 她蓦地想起,这次对方只动了自己,却没有动孩子分毫,更加说明,这人顾忌着孩子,除了皇后还能是谁? 祈烨并没有将皇后趁着他醉酒让那个宫女去勾引自己的事情告诉钰谙知道,倘若她知道,肯定是要生气的。 大约皇后以为他醉酒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其中有些片段他隐约是记得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纳了那个宫女。 v第四十七章[11.21] 那个宫女是谁? 祈烨眯起眼睛细细想了想,记得前段时间傅后从傅家选了几个女孩子进宫,难道那是其中一个? 钰谙睡下了,他到了隔壁房间看了看玮儿,便去了书房,等待宫里七川的消息。 七川还没有传消息回来,证明那边找红叶的事情还没有进展。 他想了想,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去宫里找和贵打探消息。 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禀告道:「那宫女叫傅悠然,乃是傅家族内的女子,很受皇后喜欢,一直带在身边。」 祈烨摆了摆手,让小太监下去。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傅悠然,正是傅后挑选的傅玲珑的继任者。她果然不肯甘休! 碎玉在房里伺候着钰谙,瞧着她受了苦楚,又想起在宫里时突然失踪的事情,禁不住眼里落下了泪水。 钰谙见她在一旁哭,不由得笑道:「傻丫头,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碎玉哽咽了一下,道:「王妃现在是好好的,可若是有个闪失,叫奴婢怎么办?奴婢打小跟着你,要是王妃出了事,奴婢也不想活了。」 钰谙听着有些感动,叫她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这个傻丫头,也不想想,怎么可能一辈子跟着我?你既然当我是姐姐,我自然要给你安排一个好前程。以后你嫁了人,做了诰命夫人,岂不是美哉?」 碎玉一愣,诰命夫人?她想都不敢想。她是白家的家生奴才,哪里想过有做诰命夫人的可能? 「奴婢哪里敢想。」 钰谙轻笑:「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你等着,本王妃一定给你挑个好的。」 碎玉听着倒有几分害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想起红叶,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就希望红叶能够福大命大了。」 若是为了一个奴婢去找傅后,傅后定然是抵死不认的,只能靠着七川他们寻找了,至于找得到找不到,找出来是死是活,还真说不定。 说起红叶,碎玉也叹了一口气。两人相对无语。 这时,外间流云来报:「王妃,有位云王妃来探望您。」 钰谙愣了一下,云王妃? 她想起从前她的确见过这位长辈,她是云王叔的夫人,云王叔是位逍遥王爷从不管事,但是辈分在那里,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要尊重。 上次宴席上见到云王妃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后来孩子满月,云王妃还送了厚礼,十分客气。 钰谙扶着碎玉的手起身,对流云道:「请她去花厅坐,我这就过来。」 她稍作打扮便向着花厅去了,那边一位眉目平和的中年女子正坐在厅中喝茶。 云王妃见钰谙过来,脸上带着歉意道:「你脸色不大好,你在宫中的事情我隐约听到一些,本不该来打扰你,只是有件要紧事,不来不行。」 钰谙笑了笑:「我没事,王妃有事尽管说。」 云王妃抬眼看了一下她身边的丫鬟,钰谙便知道她这是有秘密的事情,便叫丫鬟们都下去了。 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钰谙坐在王妃的身边,道:「有何事情,王妃但说无妨。」 云王妃叹了一声:「有些事,都是陈年往事,可是如今瞧着,我不应当隐瞒,该说的,还是得说。」 钰谙眉尖微蹙,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陈年往事?」 有些陈年往事往往都涉及皇宫辛秘,而云王妃又是皇宫中的老人,恐怕肚子里的秘密不少吧。 云王妃目光幽幽,低声道:「你知道当今的皇后之前还有一位吗?」 这些几十年前的事情,钰谙如何得知?她摇了摇头。 「这桩事,还要从端王未出世时说起。」 钰谙想,那就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陛下年轻,后位空悬一直没有立后,但是并非没有这个打算。若是要立后,自然是从两个宠妃中选择。陛下最宠爱的一个是梅贵妃,另外一个比倾贵妃低一个位份,也算得宠,就是傅妃。」 钰谙吃了一惊:「就是傅皇后?」 云王妃点头:「就是傅皇后。但是当时最得宠的却是梅贵妃。而梅贵妃距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当时正好两个宠妃都怀孕了,陛下便说,若是谁生了皇子,后位就是哪位的。」 钰谙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茬? 「后来呢?谁生了皇子?」她忍不住问。 云王妃微微一笑:「两个人都生了皇子。」 钰谙更为吃惊:「那怎么分胜负?」 云王妃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可以分胜负的。因为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 钰谙惊得眼睛瞪圆。 v第四十八章[11.21] 「梅贵妃生下的很快就死了,而傅妃生下的却是活的。自然是傅妃为后。梅贵妃因为受了太大刺激,便疯了,被关进了冷宫,没多久就死了。」 钰谙蹙眉,这故事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可疑的地方。 「你也怀疑?」云王妃微微笑着看向钰谙,「你这表情跟当初我听到时一模一样。我后来特地去看了傅妃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祈烨。但是……」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钰谙双眼看她,等着她说。 「但是谁都不知道,我当年同梅贵妃交好,她才诞下孩子便去看了他们。我见过梅贵妃刚生下的那孩子。虽然刚出生的孩子都长得差不多。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梅贵妃生下的孩子在后脚踝上有一颗红痣,但是那个死去的孩子脚上没有。后来我再次看到傅妃怀中的孩子,发现了那颗红痣。当时,我便可以断定了,这孩子不是傅妃的,而是梅贵妃的。」 钰谙微微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 云王妃叹了一声:「这个秘密我藏了许多年。我之所以不说出来,一则是因为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因为没有人同时见过两个刚出世的孩子,也没有人注意孩子脚踝上的那颗痣。二则是因为我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梅贵妃已经疯了。说出来,也毫无意义了。」 钰谙吃惊的问:「那为何您将这件事现在说出来?」 云王妃笑了笑:「这件事我并没有证据,只是这么一说。这关系到端王的身世,我只说给你听。至于你究竟是否愿意让端王知道,决定权在你。亦或者是,你觉得我在说谎而不告诉端王,决定权亦是在你。我之所以现在说出来,只是因为倘若早些说,完全没有意义。只有如今,这傅后才有人治得住她。」 她起身站起,幽幽道:「想那傅家得了这么些年的富贵荣华,我觉得她也该够了。可怜我那姐妹疯了之后连个祖坟都进不了,又何其可怜。如今她的孩子既长大了,便没有不给她供奉一个牌位的道理。」 一时间太多资讯进入脑海,钰谙心里有些乱,呆呆看着她。 云王妃柔声道:「到底是真是假,你选择信或者不信,都随你。只是这心中埋藏了二十几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我心里真的舒坦。」 她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只剩的钰谙一个呆呆坐在花厅之中。 云王妃也说了,她没有证据,只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如何证明?她又该怎么对祈烨说呢? 晚间,祈烨进了紫薇苑。 钰谙斜倚在贵妃榻上,脑海中还回想着云王妃说的话。 见到他过来坐在身旁,钰谙道:「将你的鞋袜脱了,把脚踝给我看看。」 祈烨一愣:「做什么?」 「你脱了再说!」 祈烨一头雾水,但是还是脱了两只脚的鞋袜,钰谙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他右脚踝的后面有一颗红痣,十分明显。 她心口一跳,难道云王妃说的是真的? 「傻丫头,在想什么?」祈烨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既然脱了鞋袜,他顺势也靠到榻上,躺在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你知不知道梅贵妃?」钰谙提起了话茬。 祈烨蹙了蹙眉头:「嗯。知道。」 钰谙倒是有些吃惊,他居然知道:「你知道她什么?」 祈烨老实回答:「当年她疯了,父皇很是难过。很多年过去了,父皇偶尔还是会提起她。」 「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想必很美吧?」 「后宫之中并没有她的画像。」 钰谙一愣:「一幅都没有吗?」 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证明这件事情的方法,俗话说的话,儿子长大多半像母亲,只要有梅贵妃的画像,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吗?但是傅后多半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后宫之中的画像应该都销毁了吧? 祈烨想了想,说:「我在宫里多年,从未见过梅贵妃的画像。」 「果然。」钰谙心里有了一丝波动,倘若傅后真的故意销毁所有梅贵妃的画像,那不就证明她是真的心虚,也就是说明云王妃没有说谎。 她突然有点小激动。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有谁还记得当初的梅贵妃长什么样呢?恐怕有些难啊。 祈烨见她一门心思的胡思乱想,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问:「又在乱想什么?怎么突然想起以前的人?我告诉过你,别担心。皇后那边交给我处理。」说着,安慰似的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钰谙囫囵答应着,心里却打算明天再去拜访一下云王妃。 半夜时分,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声音。 钰谙和祈烨都醒了,碎玉在门外声音颤抖的道:「红叶找到了!」 听到这消息,钰谙立即从床上起来,披了衣裳,连忙过来问:「是生是死?」 祈烨也披衣起来,到了钰谙的身后。 碎玉道:「七川说是在一个寿和宫中一个偏僻的柴房中找到,幸好只是被打晕了捆起来,性命还在。」 听到这话,钰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紧将她带回来。」 「七川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此时红叶已经被弄醒了,钰谙叫人把她带到紫薇苑的小厅中。红叶一看见钰谙便「噗通」一声跪下去:「王妃,红叶没用!」她低着头,眼底含着泪,满脸愧色。 她身为王妃的护卫,却连自己都中招了,她打心底觉得自己愧对了王妃的这份信任。 钰谙笑了笑,将她扶起来,上下看了她一回:「有什么错可认的?回来就好,以后小心便是。」 红叶擦了擦眼角的泪,点了点头。 v第四十九章[11.21] 红叶回来,钰谙终于放了心,虽然遭到算计,好在并没有什么损失。 第二日,她吃了早饭便带着人去云王府拜访。 对于她的到来,云王妃倒是没有太过诧异。 「是为那件事来的吧?」云王妃叫丫鬟准备了茶点,便将人都遣下去了。 钰谙点了头,问道:「其实我此来,是想问王妃有没有梅贵妃的画像。」 「画像?」云王妃有些意外,她细细想了想,才缓缓道,「说起来,原先梅贵妃受宠,陛下在宫中曾经留了不少画像。只是如今恐怕都不在,不知何时,那些画像悄然不见了。」 「应该是梅贵妃疯了以后画像便不见了吧?」钰谙微微冷笑。 云王妃点头:「恐怕是。但是……」 钰谙抬头看她,眼底浮起一丝希望。 「我这里的确收藏着一幅。你稍等。」她转身向着屋里走去,好半天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黑檀盒子。 这盒子用一个小金锁锁着,云王妃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金锁,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并不是画,而是一幅绣品,绣品缓缓展开,上面豁然是一个美人图。 绣品极为精致,绣出来的美人眉目清晰、栩栩如生。 那美人极为标致,身着一袭浅金色锦绣长裙,手里捏着一支艳色梅花,修长的眉,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钰谙越看越心惊,这眉目竟跟祈烨是如此相像! 云王妃叹道:「这幅绣品是多年前我给梅贵妃准备的生辰礼物,特地让灵巧的绣娘照着王妃的一幅画轴绣出来的,只可惜当初却没有机会送出去,这副绣品也就在仓库中藏了许多年。」 钰谙不可置信的盯着那绣画上的女子,对王妃说:「只要 有这幅绣品,便无需什么证据,也足以证明端王的身世了,你看他们的眉眼是多么相似!」 云王妃定定的看着那绣品,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的确是像呢,我年纪大了,倘若你不问,我还真记不得自己还藏着这件东西。如此,那拿去给端王看,以后他应该怎么做,我想,他心中必定清楚。」 钰谙心中浮起一丝雀跃,重重的点了头。 她将黑檀盒子带回了紫薇苑,就那么摆在了圆桌上。 祈烨中午过来陪她和孩子吃午餐,她喂了孩子之后便抱着孩子玩耍。 祈烨看到了桌上的黑檀盒子,不由得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钰谙瞥了他一眼:「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祈烨果然打开了盒子,当他展开绣品的时候,目光落在那美人图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是谁?」他满心疑惑,「为何这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 钰谙心里有些忐忑,咬了咬唇,道:「你看看镜子。」 祈烨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看镜子?什么意思? 他再次拿起这绣品看,不知怎么的,竟看着有点眼熟。而这女子衣服样式华贵大气,乃是宫中的服制。而女子身后背景亦是飞檐宫苑,也就是这女子应该是宫中的人。 绣品的角落里有几个小字:「贺梅贵妃生辰」,后面亦写了年月时间,他掐指一算,竟是二十多年前了。 昨日钰谙突然跟他提起梅贵妃,今日便有了这梅贵妃的绣像,他惊疑的目光扫向钰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钰谙将孩子交给奶嬷嬷,让下人都下去。 她拿起铜镜递到祈烨的跟前,对着他的脸:「你看镜子中的人。」 祈烨一手拿着绣像,一手接过镜子,对着一看,突然大吃一惊。 「像不像?」 祈烨瞪大了眼睛,两个人的眉目和脸型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钰谙轻笑道:「人都说儿子像母亲,果然说的没错。」 「你说什么?」这话听在祈烨耳中仿佛石破天惊一般,「你是什么意思?」 他激动起来,一伸手紧紧攥住了钰谙的胳膊。 钰谙抚了抚他的手背,安慰道:「你别着急,我告诉你。」她将云王妃的话跟祈烨说了一遍,听得他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他万万没想到,养育了他这么多年的母后竟是是抢了别人的儿子?! 钰谙冷笑:「我说呢,怎么那傅后处心积虑的就想着巩固傅家的权势,说到底,都不过是心虚罢了。她生怕从你这里来的权势靠不住呢。」 祈烨经她这话一点,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如此一来,傅后历来总总行为,终于有了一个解释。别的母亲,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儿子,而她呢?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傅家,为了自己。 说到底,不过是心虚罢了。 祈烨想起自己亲生的母亲,竟然被傅后逼疯逼死,不由得恨意从心中浮起。一时之间,恨不得亲手为母亲报仇雪恨。 倘若说当初傅后对钰谙的种种暗算,他还顾忌着她是自己的母亲,到了如今,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钰谙见他渐渐平静下来,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先捉那个宫女——傅悠然!」祈烨冷冷道。如今,什么傅家,他再也不想顾忌这些情面! 没两日,祈烨派出去的人便在宫门口逮到了傅悠然。因为傅悠然每隔一段日子便要回傅家探望父母,这是傅后允许的,毕竟她乃是宗族之女,并非真的宫女。 v第五十章[11.21] 在皇宫大内,她有傅后罩着,没有人敢动她。但是一旦出了皇宫,便没有人能罩得住她了。 傅悠然被蒙住了眼睛径直带到了端王府。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人绑了她,又惊又怕。 带到了王府前厅中,傅悠然被按着跪在了地上,当她脸上的布带被抽走的时候,她的眼前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水蓝锦袍长得俊美清贵的男人。 「王爷!」她吃了一惊,抬头再看四周,竟然是在王府之中。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脑海中心思百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状况。 「王爷这是何意?我虽然不是傅家嫡女,但是好歹是傅家宗族中的女子,王爷这样做,倘若皇后娘娘知道,怕是不妥吧?」 祈烨定定看着她,唇角扬起一丝冷漠的弧度。 「皇后想做什么,你应该最清楚。皇后的计划,本王建议你老老实实说清楚,不然……」他看向站在傅悠然身侧的七川。 傅悠然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身侧,只见身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那鞭子是带着倒刺的,倘若一鞭子打在人的身上肯定非常疼痛。 她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子,何时面对过这种可怕的东西? 傅悠然吓得脸色煞白,惊慌的道:「王爷这是何意?滥用私刑这种事,可不是王爷该做的事情。若是皇后……」 她的话音还没落,坐在太师椅上的端王突然笑出了声,那声音却极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居然还想着皇后?傅悠然,你莫要以为那日本王喝醉酒的时候不记得你做了什么?就凭那日你的所作所为,本王几鞭子便能抽死你。现在皇后还在宫中,且不说她能不能及时赶过来,便是她在这里,本王若是想要你死,你一样得死!」 傅悠然顿时双腿一软,双手支撑着地面才没让她瘫软的倒下去。她看向端王的脸,那样一张如同覆盖着寒冰的脸,还有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的话,不容她怀疑。 如今这整个西京谁的权势最大?如果端王敢说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他真要杀一个人,没有人敢问罪,不过是随手一刀的事情。 傅悠然想到这一点,浑身颤抖起来,方才依靠着皇后的那种有恃无恐荡然无存。 「王爷,皇后娘娘深谋远虑,她有什么计划我又如何能知道?我是真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鞭子抽打在她的身前地面,那一鞭子带起的烟尘几乎迷了她的眼,傅悠然吓得瘫倒在地上。 身边的男子拎着鞭子恶劣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不过下一鞭子打的可不是地面!你是否想尝尝这倒刺刮在身上是什么感觉?我告诉你,每一根倒刺都会拉下你身上的一块皮肉,几鞭子下去,你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而且这疤痕,一辈子都去不掉!」 傅悠然吓得几乎一口气没提起来晕过去,她是姑娘家,最重视肌肤相貌,倘若被打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那等于要了她的性命。 「我……我说了……」她浑身颤抖着,将皇后设计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祈烨让太监记录了傅悠然的口供并画押,又命人将傅悠然先关押起来。 坤凝宫中,傅后捋着怀中的波斯猫儿,眉头紧蹙。 赵嬷嬷道:「娘娘别太担心,顶多这个法子不成,咱们再另想法子。这距离端王登基应该还有一段日子呢。」 傅后脸色有些难看,叹了一声:「本宫心中不安。真的是老了吧,最近老是睡不着,眼皮子总是跳。」 赵嬷嬷忙道:「要不然叫小厨房去炖一碗安神汤给娘娘喝?」 傅后摆摆手,吩咐她:「悠然回去也有一日,这丫头素来懂事听话,怎么今日这个时候还不回宫?你去叫人将她从家里接过来,本宫还有事跟她商量呢。」 赵嬷嬷点头,正要去办。一扭头,却见傅悠然竟然出现在宫门口,可是今日的她,却同往日的神情完全不同。 往日青春柔媚的女孩,今日脸色如同死灰,眼神里满是惊恐。 赵嬷嬷吃了一惊,正要叫她:「悠然……」却见她身后跟着走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那身着宝蓝色蟠龙锦袍的,不就是端王吗? 「殿下?您怎么跟她……一起来了?」 祈烨唇角微扬:「本王送她回来,不行吗?」 赵嬷嬷惊疑不定,眼珠转了几圈,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傅后在里面抱着猫儿靠着窗子坐着,听到外头声音,便问:「是悠然回来了吗?还不快叫她进来?」 她话才说完,转头看向门口,却见傅悠然一个踉跄跌进来,动作甚不雅观。 她不由得蹙眉:「你这丫头,怎的今日这般莽撞?」 傅悠然惊慌的看向身后,傅后便瞧见了端王一张冰冷冷的脸。 「母后,你不要怪她。」祈烨道。 傅后看到他的神色,心里一阵发冷,放了猫儿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烨儿,你来也跟提前跟我说一声,母后必定叫人准备你喜欢的点心。」 「不必了。」再无往日的客气,祈烨大剌剌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冷眼看着傅悠然。 傅后看他这副神情,心里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悠然做错了什么?你这样看着她?」 祈烨一笑:「她没做错,她只是说了一些话,一些老实话而已。」 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傅后惊得半天没有作声。 「悠……悠然……你说了什么……」从来都稳如泰山的女人,今日竟露出了几分慌张。 她第一次,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儿子产生了恐惧之心。 v尾声01[11.28] 【尾声】 傅悠然的脑袋垂的更低,最后竟「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后面前。 傅后见状大为震惊,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望着祈烨。 她看到如此状况,还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她镇定下来,微微笑了笑,坐回了软椅上:「怎么?王爷这是要来向本宫兴师问罪了?倘若那些事真是本宫做的,你又打算如何?」 真相既然已经暴露,她不怕承认了。端王聪明,她早就知道很多事情瞒不过他的眼睛,现在,她倒要看看,作为儿子,能够将她如何? 「母后这是承认了。设下毒计,将王妃推下古井,母后好狠辣的手段。」祈烨阴沉沉道。 傅后脸色微变,哼了一声:「去母留子,古已有之。本宫这样做,是为了你着想,以免日后她白家势大,功高震主。」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说的振振有词。 祈烨唇角微勾,讥讽道:「如此说来,二十多年前,母后夺走了别人的儿子,也是去母留子咯?」 傅后骤然浑身一震,蓦然转头看向祈烨,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傅悠然跪在地上,听着亦是心惊。这怎么又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说什么,难道母后不清楚吗?」端王的声音渐渐扬高,看向傅后的眼神也越发冰凉。 「母后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二十年前的梅贵妃,母后是否还记得?」 这话入耳,傅后惊得呆若木鸡,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 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二十年前的雪夜,那夜,她生下了孩子,可是孩子一生下便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竟要离她而去,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梅贵妃也生了儿子,那孩子出生之后,梅贵妃便是皇后,那孩子会是将来的太子…… 而她将会一无所有。 那晚,她做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冒险——换孩子。 这是她的一个赌局,倘若赢了,便赢了所有,倘若输了,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最终,她赌赢了,输的是姓梅的那个贱人。 这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如今却这样被无情的掀开,就如同一道陈年的伤疤,被揭开时依旧带着疼痛。 不,她绝对不能承认! 「胡说八道!」傅后怒道,「王爷道听途说的消息,岂能当真?你是我亲生的儿子,哪里有亲生儿子这样质问母亲的道理?」 「哦?是吗?」祈烨冷冷的笑着,缓缓从怀中拿出那幅绣像:「母后看清楚,这上面的人你到底认识不认识?」 当二十年后,再次看到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傅后脸色渐渐开始扭曲起来,贱人,贱人,她在心里已经骂了几十遍贱人。难道她死了还想来同自己抢儿子吗? 「认识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疯子!」傅后咬牙切齿道。 「疯子?」祈烨笑了,「可是母后可知道,这疯子并没有死呢。」 傅后一个震惊,身体连连后退,一下子不小心,整个人差点跌在了软榻上,「不可能……不可能……」 因为天将下大雨,外面天色阴暗,连着整个宫殿也显得阴沉了几分,宫殿外头隐隐听到几声滚滚雷声。 「母后,你看看她是谁?」祈烨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淡金色锦衫,头梳飞天髻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捏着一支红梅,墨眉凤目,气质清贵宛若冰雪。 傅后看到那人之时,只觉得宛若头上被打了一个闷棍,头晕目眩,「不可能……不可能……梅若娴已经死了,当年我亲眼看着她上吊死的,不可能,一定是鬼,一定是……」 那女子向着她一步一步走来,仿佛真从那绣像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傅后已经跌坐在榻上,退无可退,她慌张叫道:「你不要来,你不要来……」 外面陡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亮了天空,照在了女子的脸上,那粉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哪里有半分像活人? 「我不是故意的……」惊恐之中的傅后尖叫,「我不是故意的,我如果不那样做,我会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你的儿子在那里,在那里,你去找他,别来找我啊——」 她的手指向祈烨的方向,祈烨双眸眯起,磨了磨牙。此情此景,再次证实了那真的不只是一个猜想,而是事实! 立在傅后跟前的女子突然笑了:「母后,你在怕什么?你可看清楚了,是我啊。」 傅后震惊的瞪圆了眼睛,这时,宫女进来点上了灯火,灯光大亮之后,她再细看,眼前这个,竟然不是梅贵妃,而是她的儿媳白钰谙。 可是她这副打扮、这个妆容,真的宛若从绣像上走下来一般。 傅后蓦地想起她方才惊慌失措之下所说的话,一股凉气顿时从背心浮起。 「母后也承认了,梅贵妃的儿子便是现在的端王,不是吗?钰谙可听着呢。」她挑了挑眉,轻轻笑了。 傅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抬眼望着祈烨,看着他带着怒气的冷脸,半晌,她默默的合上了眼睛。 亲口说出去的话,如今再辩解又有何意义?他难道会相信她吗? 傅悠然被带了下去,赶出了宫外,再也不许进宫。 傅后还在坤凝宫中,只不过已经叫祈烨的人看起来了。 回王府的马车里,钰谙转头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自从傅后说了那些话,他的脸色就一直没有好看过。 「王爷……」 「王爷?」 她叫了两声,他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 他阴沉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让傅后说了实话拿住了她的把柄,看起来他并没有多好受。毕竟傅后养育了他许多年,可是这许多年,却是用谎言编织起来的。 钰谙心疼的拉着他的手,柔声道:「王爷别想太多了。不如合眼休息一下。」 她拉了拉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休息。他没有拒绝,顺势歪着脑袋依偎在她的肩膀上。 钰谙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若是你没想好怎么处置傅后,也不必再想,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他没有应声,钰谙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在他手心划了几道圈圈,又说:「毕竟,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你身边有我,还有玮儿……」 她话音还未落下,男人已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头伏在她的肩膀上,叹息一声,低低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母亲生了我,我却从未见过她一面就……」 钰谙轻轻拍着他的背心,没有言语。良久,只觉得肩头两道湿润的痕迹,知道他大约是流泪了。 v尾声02[11.28] 这一刻,她不想说些什么,只能安静的环住了他的腰,让他的心觉得温暖一些罢了。 马车还未到王府门口,便听到马蹄声飞快的赶过来,钰谙撩开帘子一看,只见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过来禀告:「殿下快些回宫,陛下病危!」 祈烨一听,立即命令转头回宫。 朝华殿中,整个太医院最高明的御医都集中在龙榻前,龙榻上的男子神色暗沉,已然奄奄一息。 陛下早先就病重,已经吊了好些时候,到如今,更是命悬一线。 钰谙想起什么,立即叫人去将府里的玮儿抱过来。 去的人很快就过来了,钰谙抱着玮儿送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淡的微笑。 傅后来了,可是此时她却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看向祈烨的目光亦是躲闪而低垂的。 庆王亦是闻声而来,就连一直禁足在王府的安王也都来齐了。 看着这些儿孙辈,老皇帝终于安然合上了眼睛。 当夜,宣布皇帝殡天,第二日,端王即位。 傅后的罪名并未向外间宣布,祈烨将她送入了后宫一角的长安宫,并叫人看管起来。 如今,她已经成了只需要享福的皇太后,这后宫之中的事情,已经同她没有任何干系。 钰谙忙搬家忙了几天,府里要搬的东西太多,她没打算住在坤凝宫。毕竟那里之前是傅后住的地方,她可不想天天想起那个人。 她选择了距离朝华殿不远的凤华宫,这样祈烨每次下朝回来,便可以很快到凤华宫同她一起吃饭。 祈烨登基没过多久,傅后便得了一场病去世了。钰谙想着,她大约是手里没了权力,抑郁而终了。而祈烨亦是借着登基庆典的机会,替从前的梅贵妃在太庙之中立了牌位。 三年后,玮儿长到了三岁,而钰谙又怀上了孩子。 「我要养小狗!」小不点一脸倔强的坐在钰谙跟前的金丝地毯上,「母后,我要养小狗!」 钰谙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养什么小狗?你不是怕狗吗?若是被狗咬了,还不是又哭哭唧唧的,你又是何必?」 白玉团子似的小家伙肉嘟嘟的脸儿一鼓,整个人往地上一滚,打起了滚来。 「不嘛,不嘛,我就要养小狗,小狗多可爱!」 钰谙揉了揉额角,她现在身怀六甲,还整日被这个小猴子吵闹,真是头痛。 碎玉最是疼这小家伙,笑道:「娘娘就依着他吧,养只胆子小的,乖巧的狗儿不就好了?」 如今的碎玉不再是丫鬟打扮,已经做了妇人装扮。她去年嫁给了禁军总领七川,而自己也封了诰命夫人,如今在宫中执掌尚宫总管之位。 钰谙嗔了她一眼:「你呀,就会惯着他。便是乖巧的狗儿,到了他的手下,也能惯成一只任性的狗儿!」她指着儿子神色严厉道:「玮儿,给我起来,不然午饭不要吃了!」 对待儿子,她觉得就是要严厉管教。他身为将来的太子,未来的天子,倘若不严格,如何撑的起天下? 「哇哇哇……」小不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碎玉一时心疼的不得了,不知道该怎么劝。 小家伙正哭着,却突然听到外面「汪汪」两声狗叫声。 几人转头向宫门口看去,只见进来之人身着金色龙袍玉冠,手里拎着一只毛茸茸的狗崽子。 小不点看的一愣,欢呼的跳起来:「父皇,小狗诶!」 祈烨笑道:「你不是要养狗的吗?」 小不点扑到了父亲的怀中,恭维着:「父皇最好,父皇最好了!」 祈烨笑着将狗交到他的手里:「小心,不要让它咬到了。」 「我知道!我是男子汉,不怕!」小不点抱着更加小不点的毛团跑了出去,临出门之前还回头对钰谙做了一个鬼脸。 钰谙真是被他气死,睨了祈烨一眼:「瞧你将他惯的,日后要是变成了一个不成才的皇子,可不要怪我,罪魁祸首就是他父皇!」 祈烨哈哈一笑,到了她身边坐下,伸手覆盖在她的腹部,问:「感觉如何?」 钰谙懒懒道:「还行,就是胃口不大好。」 祈烨捏了捏她的鼻子:「想吃什么,尽管说,这普天之下,只要你说的出来的,便没有朕做不到的。」 钰谙轻笑:「好啦好啦,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祈烨点了点她的鼻子:「调皮,调皮的母后生了个调皮的皇子,真是天生的母子。」 钰谙撇了撇嘴,摸了摸肚子:「我觉得这个是女儿,我就喜欢女儿。」 儿子太调皮了,如今她敬谢不敏。 「真的?」祈烨眼底浮起一丝期待,「如果是女儿,那就太好了。」 钰谙笃定:「一定是。」 祈烨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希望你是对的。」 几个月后,钰谙临产,还真被她说中了,生的果然是个女儿,自此,大齐便多了一位公主殿下。 为了这位公主殿下的降生,一时间举国欢庆,皇宫大设宴席,一时之间比当初皇子出生的宴席排场还要大。人人都说公主比皇子更受宠呢。 小不点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了:「谁说父皇母后更喜欢妹妹?明明我更可爱好不好?决定了,等她再长大了一点,先好好揍一顿再说,以后她就会听我的话了。」 于是乎,小星玮开始等待那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小家伙走路,算定要在合适的时间把她揍一顿。 他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一年后,小公主开始牙牙学语慢慢会走路了,星玮一拳头在她眼前晃了晃,小肉团站不稳一下子跌倒了。 星玮叹气,看来还得再等一年。 又一年,小公主已经能满地跑了,星玮跟在她后面,看到前面有条小沟,他惊慌失措的叫道:「别跑,别跑,当心跌倒了!」 小公主不听话,依旧往前跑去,眼看着妹妹就要跌倒,星玮没法子,只好一个纵身向前,当了人肉垫子,小公主软软的倒在他的身上,顺便拿着小脚踹了他的屁股。 「玉岚!」他愤怒了,你哥哥我给你做人肉垫子你还打我?他晃着拳头,想起要打妹妹这些年的准备,一定得开揍了,不然以后这小丫头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可是玉岚一看到他的小拳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玮儿,你又欺负妹妹了?」母后严厉的声音传来,星玮委屈极了,「我欺负她?她欺负我才是吧?」 母后啊母后,你也太偏心眼了! 可是他转头看到小玉岚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脸,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年的准备都白瞎了!他注定要被这个妹妹压一头咯! v番外01[11.28] 【番外篇】 「陛下,不好了,娘娘难产了!」 祈烨才回宫,便见到坤凝宫的太监急匆匆迎了出来,他大吃一惊。 他此次去北面边关巡视花费月余,没想到钰谙竟然已经临产了。 桌上是刚准备的热饭菜,他来不及吃一口立马起身便走。 「陛下,您刚回来,还没用膳呢?」身后小太监担心的叫着。可是他置若罔闻,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当祈烨赶到产房外之时,只听得里头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声,那一刻,他心底陡然涌起了阵阵寒意。 他害怕,双手都开始颤抖。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男人,此时此刻,连腿都开始发软。 他拉住一个宫女,红着眼急切的问:「里面如何?」 一个稳婆模样的中年女人打开门出来,一看到他立即跪下:「奴婢给陛下请安,如今大小,只能保住一个了……」 「你说什么?!」祈烨脸色大变,「两个都要!」 稳婆为难之极:「陛下,只能保一个了,请陛下速做决断。」 祈烨一呆,双眼蓦地睁大,颤声道:「大人……保大人……」 虽然她总是不理他,总是责怪他,之前两人也负气好些时候。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顾不得许多了,他只想她好好的活下来…… 稳婆急急的进去,半晌,终于听得嘶声裂肺一声惨叫之后,响起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祈烨突然脚底一软,半跪在雪地里。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了,脸色却极其难看,李嬷嬷急忙接过孩子,急切的问:「娘娘呢?」 稳婆吓得噗通一声跪下:「陛下,娘娘一直都说保孩子,而且这种情况下保大人也很难,所以我们……」 祈烨一听,看都没有看孩子一眼,突然起身冲进了产房,当他看到床上那人面色雪白的闭着眼时,浑身陡然如同失去了力量,一伸手撑在了廊柱上。 「钰谙……」泪水从眼底滚落,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走的极为沉重,「钰谙……」 当到了床前,他突然跪在了地上,伸手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那手依然柔软,可是却没有一点温度。 冰凉的,带着一丝死寂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刺人的血腥…… 「钰……钰……谙……」他用力的攥紧了她的手指,摇晃着,泪水越来越汹涌,一颗一颗不住的滚落,砸落在玉石地面上。 「钰谙——」他陡然嘶吼起来,扑到了床上,握住了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你醒醒,是朕,是我,是祈烨,我来看你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摇,那人终究是不会醒来了。 他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嫁他之时,那玉颜巧笑,她生气之时,那撅起的小嘴,还有她温柔之时,给他倒茶披衣,还有许多许多…… 他早已习惯批改奏折到了半夜时,她便会悄无声息的端着一盅汤送到他的身边。她总是安静的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将汤喝完。 到了冬日,每每他有兴致之时,便会拉着她的手一起踏雪寻梅,她披着一袭嫣红色的滚白毛披风,走在雪地里的样子,美若仙子。 她同他置气,关闭了宫门,他生气极了。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派人去她宫门前探看,看她那边有没有缺点什么,什么时候她气才会消,什么时候愿意出来见她。 但是他终究没能放下面子亲自闯进去看一看,竟连她早已身怀有孕,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他想起了太多的过往,一个人枯坐在地上,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指,眼中的泪没有停过。 宫人们不知道如何是好,孩子有嬷嬷照顾,可是皇后去世了,便应该开始收敛了,陛下这样一直呆在血腥的产房跟死人在一起怎么能行? 宫人们请来了傅太后,傅太后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紧蹙眉头。 「烨儿,你身为皇帝,多少大事等着你决断,你若是为了一个已经去了的人伤了自己的身体,怎么能行?」 但是这句话落下,那坐在地上的人仿佛无知无觉,他只是望着床上的女子,安静的,眼睛都不眨的,泪水干了,但是在他的脸上还看得到一道道泪痕。 傅太后叹了一声,又劝道:「哀家知道你难过,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守着她,她如何安息?她这样,还是入土为安的好。你不为你自己想,你总要为她想想吧?」 听到这话,傅太后发现他神色有些动容,她立即看向左右的宫人:「去将皇上扶出去……」 三日后,皇后风光大葬。 但是傅太后却又得到一个让她头疼的消息。 「陛下在朝华宫中,一直在画画,不吃也不睡。」 傅太后长长吐了一口气,恼火道:「肯定又是因为那个皇后,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傅太后扶着宫女的手到了朝华宫中,果然见到皇帝一直在画画,低着头,似乎没有停手的样子。 地上满是宣纸,一张一张,几乎铺满了御桌前的阶梯。 v番外02[11.28] 傅太后捡起来一幅画,磨了磨牙,画上画的正是皇后白钰谙。每一张,居然动作神态还不相同。 傅太后憋着一口气,到了御桌前,恼火的劝道:「陛下别画了!你画了这些,难道她就能活过来吗?陛下此刻,若是觉得孤单了,后宫大把的美人还等着你临幸呢。」 祈烨停住了毛笔,缓缓抬头看她,因为不吃不睡,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连下巴上都生出了青茬。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画。 傅太后再也忍不住,抢过他手中的毛笔,扔在了一边,气恼道:「陛下!这大齐偌大的江山你就这么扔着不管了么?!」想当初,他可是凡事皆以政事为先,从来都没有一些小儿女的情绪。 「女人如衣服,没了可以换,可是陛下的江山却是万万不能有失的!陛下如今不以龙体为重,一味的意气用事,怎么能行?!这不是陛下你该有的样子啊!」 「朕该有什么样子?!」他突然暴怒,「朕从前就是太有样子,才失去了……」说着,他喉头哽咽眼底浮起了泪意,「才失去了朕的妻子,朕……唯一的妻子……」 后宫再多美人又如何,妻子,他永远都只有一个。 傅太后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时,外头李嬷嬷抱着孩子进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引起了祈烨的注意。 他陡然意识到,他似乎在孩子出生以后便没有好好的看看他。 李嬷嬷急切道:「太后娘娘,陛下,小皇子一直哭,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傅太后蹙了蹙眉头,她不喜欢白钰谙,但是这个毕竟是她的孙子,她还是得好好照顾的。她正要伸手,却将祈烨站了起来,几步过来将孩子抱在怀中。 他双目血红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看着看着,他的眼底竟浮现出了一抹亮色。 「钰谙……」他震惊极了,「好像……好像钰谙……」 这孩子的眉眼同他的母亲像极了,倘若再长大一些,恐怕更像。 他抱着孩子的双手颤抖起来,李嬷嬷在一旁看他抱的很紧,急切的道:「陛下轻些,孩子哭呢。」 「叫太医,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叫过来,给皇子……不……给太子看病……」 他这话落下,傅太后震惊极了,「太子?」这才出生几日,怎么就是太子了? 后宫中她给他塞了那么多美人,怎么能将这个女人的孩子如此草率的就封了太子? 「陛下!哀家反对!」傅太后的态度掷地有声。这个儿子素来是孝顺的,这件事她一定反对到底。白钰谙为什么会难产,她心知肚明,倘若让她的孩子成了太子,她不但不甘心,而且虚心之极。 然而,祈烨却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抬眼看向李嬷嬷,「还不快去叫太医都来看太子,统统都滚过来!」 李嬷嬷看到皇帝突然恼怒,吓得连忙去让人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了。 「陛下……」傅太后还要再说,只听得皇帝沉沉喝道:「闭嘴!朕一言九鼎,太子之位,就这么定了!」 傅太后气的心里吐血,却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日子,大约是因为有太子的陪伴,皇帝的状况似乎慢慢好起来。太子就住在朝华殿中,由李嬷嬷和宫女照看着。傅太后曾经几次想将太子交给后宫的妃子照顾,都被皇帝断然拒绝了。 三年后。 夏日的傍晚,御花园的清池莲花盛放,莲池边,一个修长的身影牵着一个小不点慢慢踱着步。粉色的晚霞照在他们伸长,拉下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父皇,为何别人都有娘亲,我没有娘亲啊?」小不点偏头看向他的父皇。 男人侧头看他,脸上带着一丝苍凉的浅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乖,你有父皇就够了。父皇既是你的父亲,也是你的娘亲。好不好?」 小不点皱着眉头想了想:「那父皇也太累了吧?」 男人苦笑着扯了扯嘴唇:「父皇不累。当初父皇做错的事情太多,如今累一点,也是应该。」 孩子不大明白他的意思,突然抬头看到远处的天空飞着一只风筝,欢呼的叫起来:「父皇,我也要放风筝!」 男人将孩子抱起来坐在肩头,笑道:「好,父皇给你做一个。」 看着那风筝,他又想起了她,想起那年她才十五六岁刚刚嫁进端王府,她亲手做了一个蜻蜓风筝,他看着她在院子里放,似乎也飞得有这么高,他的耳畔仿佛又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父皇打算给我做什么风筝呢?」孩子兴致勃勃的问。 「那,就做一只蜻蜓风筝吧。」他轻声哽咽道。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爷宠妃成妻奴》上 作者:叶东篱 02、《王爷宠妃成妻奴》下 作者:叶东篱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