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唱反调》 楔子 那是一个很美的少女,明眸皓齿,笑容灿烂。 她的面孔很东方,但五官却有如西方人般深刻;圆睁亮丽的双眸,恰到浓度的细眉,白皙的鹅蛋脸上,有著俏挺的鼻梁与不必画上唇彩,就嫣赤的让人很想咬一口的小巧唇瓣。 她的美,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让人更著迷的,是她那双彷佛会说话的双眸,生动灵巧的随时都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这张照片,他收藏了五年,但对她的记忆,却从十五年前就开始── 「雷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王室的一员,本王的儿子。」克里王在收养他的时候说道:「在台湾,你有一个才六岁的妹妹,叫作纪凉希。」 纪凉希? 想起女儿,克里王表情充满温柔的慈爱。「她很漂亮,跟她妈妈一样;是个很聪明、很活泼,却也有点让人头痛的小捣蛋;她看起来像个小公主,可是脾气却很倔强。将来你有机会见到她的时候,要记得多让她一点;而如果见到她,我相信你也会很疼她的。」 凭著为人父的骄傲和自信,克里王相信,绝对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女儿。 每次从台湾回来,克里王总会说起这个女儿的事,而他听著、听著,居然开始对她有了记忆、有了──心动。 而现在,克里王的父亲将他唤来,命令道: 「雷斯,你去吧;去台湾,将公主接回来。」 第一章 她的母亲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作纪兰芳。 兰,是花中君子,禀性高洁,虽然在春天绽放,却不爱与艳花争妍;不够浓艳,却十足清雅的芬芳,轻易就令人沉迷,叫人无法忽略。 据说,她父亲就是被母亲那股独特的气质给吸引的,一醉二十多年,至今没有别的女人能再让她父亲多看一眼。 而她,是他们的独生女,叫作纪凉希。 很奇怪哦!她姓纪──跟母姓呢!而且名字也没有很美,不是什么傲梅呀、水莲或水荷之类的,而是凉希──一个看不出有什么诗情画意、什么美妙意境的名字。 为什么她会取这样的名字呢? 这原因说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总而言之一句话,她的父母没有结婚,她的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就这样。 纪兰芳说,凉希,就是凉薄的希望。意思就是,她这辈子要跟父姓、要认祖归宗,是不大可能了,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困难。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一点忿忿不平。 不过对於她、对於应该是她父亲的那个男人,母亲却爱的不得了,一点也不怨不恨。 难道她母亲是别人的情妇、小老婆之类的吗?不然为什么她不能认祖归宗? 其实这种说法是对,也不对。 首先,没错,她是个私生女,因为她的父母没有结婚,她的生父栏上是「父不详」三个字。 但她母亲可不是她父亲的情妇、小老婆之类,因为她父亲根本没有老婆! 没有妻子,所以她的母亲就不能算是第三者,当然也就不能用情妇、小老婆来称呼,对吧? 可是,她的的确确是个私生女呀! 前尘往事,一言难尽。总之,她是纪兰芳的女儿,喝纪兰芳的母奶、靠著纪兰芳画插图、写文稿挣钱养大的女儿。 既然是单亲家庭,要靠妈妈一个人赚钱养家,实在很辛苦,所以从她懂事以后,她便很努力地想著生财之道。 现在,她满二十岁了哟!正职是个青春无忧的大学生,副业则是到处摆地摊做生意,在不影响功课的情况下──努力赚钱。 「哈──唔。」纪凉希及时闭上嘴巴,没让自己的哈欠声发出来。 教室里,台前的教授依然口沫横飞地,继续讲解他最爱的那阙词──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教授顿了下,将「谁怕」两个大字写在黑板上,转头看了看学生们。 「人生在世,除去名、除去利、除去困境、除去贫贱,还有什么好担忧害怕的呢?只要心情看得开,就算是穿著一袭蓑衣在风雨之中,也可以随性自在的过一生……」教授说的一脸陶醉。 老实说,这「定风波」实在是一阙好词,苏东坡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有它豪迈潇洒的一面,而这阙词,更是写尽对於人生起落的启发。 问题是,从一开学,上到现在学期中,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当学生的早就把这阙词背的滚瓜烂熟,可是教授依然不减其兴致,就爱教这阙词,并且钜细靡遗、无一遗漏地逐句、逐字解释,所以到现在才讲解了半阙。可是,他们也只能由著他去。 没办法,他是教授呀,他最大。 不过,这位教授开学第一堂课就表明不会当人,说他们这群学生读了十几年的书,该知道自己对什么有兴趣,而国文这门课,他们更是从小学到大,有兴趣的人就听,当作充实自己;没兴趣的人可以睡觉,只要打呼别太大声,影响到他上课就行。另外,就是不要跷课跷的太厉害,报告要写,考试时,不用拉拉杂杂写一堆,只写出教授要的东西就行,自然轻松拿到学分。 不用说,对他们商学院的学生来说,这位教授必定当选为学生最爱戴之教授。 凉希,待会儿上完课,一起去吃东西、唱ktv怎么样? 隔壁同学林碧雅传来一张纸条。 不行,我有事。 凉希简单回了句。 有什么事嘛!周末耶,不出去玩太浪费了!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她一边听课,一边忍住打瞌睡的欲望,还一边回纸条。 你真的不去啊? 碧雅加画一个苦瓜脸。 对。 凉希回了纸条,还点头以示强调。 可是……你不去,我们就不能拗那些男生请客了。 你们若硬拗,他们还是会请吧?有没有我没差的。 有你在,他们会比较甘愿出钱。 然后,她们还可以拗更多好料。 你们去吧,祝你们玩的愉快。 她写完,顺便还替那些男同学们口袋里的「叩叩」哀悼一下,因为它们即将阵亡。 眼看劝说不动,碧雅只好哀怨地放弃,然后又好奇地问── 凉希,你都在忙什么啊? 怎么周末老是有事? 我要去赚钱。 想到「$」,凉希的瞌睡虫好像跑掉了一点点。 赚钱?! 碧雅瞪大眼。 本来嘛,大学生又不是个个家境优渥、有著三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没课时兼个家教、打个零工,来证明自己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这件事发生在纪凉希身上,就太让同学们讶异了。 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样,明眸皓齿、五官白皙而美丽,略偏棕红的发色、再加上发尾的微卷,早在入学的第一天,就被冠上「企管系花」的称号,怎么看,她都是一副倍受呵护、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而现在她──居然说要去赚钱◆ 对呀,可以贴补家用哦。 纪凉希笑笑的附加一句。 可是……可是你要怎么赚钱? 碧雅还在震惊中。 兼家教?不可能,凉希会迷倒国家幼齿的。 去餐饮店打零工?保证那家餐饮店一定天天爆满,可是她实在想像不出来,凉希对著陌生人说「欢迎光临」的模样。 在校内单位工读……嗯,这比较有可能。毕竟成绩顶呱呱的凉希,一直都是系上教授们心里面的宝。 摆地摊呀。 凉希很快乐地回答。 摆……摆地摊◆碧雅受到的打击不小。 一个娃娃似的、娇滴滴的大美人去摆地摊?哦,不!她想像不出来那种画面! 呃……你摆很久了吗? 碧雅半好奇、半不相信地问。 凉希偏头想了想,在字条上反问── 两年算不算久? 两年?! 碧雅才要写些什么,下课钟突然响了── 「今天先上到这里,下堂课再继续。」教授很干脆地宣布下课,收拾东西就离开教室。 「你摆两年了,那你都在哪里摆◆」顾不得写,碧雅干脆用问的。 「不一定耶,通常哪里热闹,我就去哪里。」 「那夜市你去不去?」 「去啊。」做生意,当然要找人多的地方,不然哪里有客人呢? 「怎么可能?!那我为什么都没遇见过你?」碧雅不相信。 「可能你没注意吧,再说,我又不是每天都会去做生意。」凉希笑笑地边收拾东西,边想著今天的货要怎么摆,什么样的说法最能引起顾客的购买欲。 「我不信!不然你告诉我,今天你在哪里做生意,我带人去捧场。」碧雅说。 「不要。」收拾完毕,凉希将背包背上肩。 「为什么?」碧雅有点傻眼。 「让你发现,那我生意就不必做了;你还是继续和其他人去吃好料的、唱ktv吧,下星期见。」摆摆手,凉希轻快地走出教室,不管身后同学的声声哀怨。 开玩笑!被她们这群专门以拗人为乐的同学们知道她在卖的东西,那不只是她生意别想做,恐怕还得贡献出一点东西给她们,才算有「同学之义」。她可没那些男同学凯,更不想做白工。 凉希走的很快,所以没发现,自她走出校门口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双眼睛注视著她,直到她搭上公车,他才自阴影处走出来。 就是她了! 戴上墨镜,他不理会自己金发蓝眸的纯西方俊美外貌,引起多少骚动,只是唇角微扬地坐进一辆黑色轿车里,公车走。 一离开学校,纪凉希就直接回家,从家里的储藏室拿出自己做生意的东西,因为还有一点时间,就坐下来继续做「手工」。 所谓手工,就是将她去盘商那里买来的配件与饰品,对於看不顺眼的,就自己动手改装,原本价值不高的饰品,就因为她的巧思变得独一无二,因而可以卖个好价钱。 眼看快五点半,她收拾了东西,提著大包小包奔出门,然后搭捷运赶向目的地。 周末的夜市人潮汹涌,各类呼喝声不断,让人一来到这里,好像不吃点东西、不买点东西,就会愧对这些扯著嗓门整夜叫喊的商家。 就在热闹的夜市尽头,不属於市政单位规画的位置上,有一个小小的摊位,卖的全是女孩子喜欢的颈练、耳环、手练之类的小配件;由於款式特别、制工又精细,一下子就吸引了一团人潮,围在她摊子前摸摸看看。 纪凉希很努力地作介绍、帮客人作搭配,买的多了,她还自动给折扣,让买卖双方都尽兴快乐。 「咦?你的耳环好漂亮!」客人看上她戴的白玉耳环了。那是用白色的石头磨成圆形,再以纯银细练穿制而成的夹式耳环。 「这个吗?」纪凉希微笑地拿下一只给客人看。 「对,好特别,我可以买它吗?它可不可以改成穿式的?」 「当然可以,这副耳环还有搭配的项练、手练哦。」她立刻翻出同款的项练、手练。「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原价八百块,你整组买,我算你七百。」 「七百啊……六百好不好?」少女犹豫了一下。 「六百?这样我就赔本了耶!」凉希一脸为难。「其实我算便宜卖给你,已经没利润了。」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一整组,老板,好啦,就算我便宜一点啦!」少女很老练地继续杀价。 「这……」纪凉希心一横。「那……算你六百五,真的不能再少了。」 「好,那不用打包了,我要直接戴起来。」少女付了钱,很快地将项练、手练全戴起来,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纪凉希很快地将耳环改好,交给客人。 就这样,不到两个小时,她带来的货品已经卖了大半,连放在袋子里备分的都拿出来了。 突然,一阵哨音传来。 纪凉希一僵,飞快收拾东西,在警察喊出「站住」之前,背了大包小包就跑! 即使是逃跑,她也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提著重物费力奔跑的模样,让一直在不远处盯著她的金发男子终於看不下去,将车开近她身边,打开车门。 「上车!」他命令。 「啊?」凉希呆了下。 「如果你想被警察逮住,可以继续发呆下去。」他冷冷地道。 这么一说,凉希立刻回神,拎著包包钻进轿车后座,门一关上,他立刻开走。 凉希将包包放在身旁的座位上,就趴在包包上喘气,等呼吸平复了、确定自己免除了被开罚单的命运,她这才想到不对劲。 「你是谁呀?」她好奇地问。 「上车了才问我是谁,会不会太晚了点?」他双手熟练地操控著方向盘,让车子在拥挤的台北街道,依然维持平稳的速度前进。 「不晚呀,至少我现在想到了要问;就算你要把我带去卖,我也已经认得你,知道卖掉我的人是谁。」她一脸天真地笑。 他从后照镜里瞄她一眼,而后吐出两个字── 「雷斯。」 「雷斯?」她眨了下眼。 「我的名字。」车子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他先下车,然后绕到她那边替她开门。「下车吧。」 她依言下车,看著他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小弟去停车,然后再看了下这家高级的义大利餐厅。 「你不会真的要把我带去卖吧?」她好担心地问。 这家餐厅看起来非常高级,想必里头卖的食物价格也一定很「高贵」,她倾家荡产大概也只能吃上几次。 「你觉得你在这里能卖什么好价钱?」他反问,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是不能。而且贩卖人口是有罪的。 「那──你不会是救了我,要我请你在这里吃一顿来谢谢你吧?」呃,这就心痛了。 赚钱大不易啊!要是这种花法,她一定会心痛到死的。 「我没有让女人付钱的习惯。」他说著,就往餐厅走。 哦,那还好!她松了口气。 「呃,那、那……」她开口,想要回自己放在他车上的东西。 「进来。」他略沉了声,让她到嘴边的话立刻吞回去,乖乖跟了上去。 「哦。」 进了餐厅,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他们坐在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点完餐后,她才开口。 「雷先生……」 「雷斯。」他纠正。 「雷斯。」她点头,从善如流地改口。「谢谢你帮我,可是……我不认识你呀,为什么你会帮我?」 「不认识,你也敢上我的车、跟著我走?」他眼神再度一扫,觉得她实在缺乏警觉性。 「呃……情势所逼嘛……」她连忙哈哈陪笑。要是不上车,她就准备被罚款耶,那她辛苦赚的钱就没了,多划不来,当然就先上车再说罗!「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你会帮我?」 「路见不平。」他丢给她简单的四个字后,开始享受刚送上来的义大利面。 噗── 路见……路见不平?! 纪凉希差点笑岔了气,幸好及时吞下刚喝入口的开水,不然雷斯肯定被她喷得一脸湿。 「你、你……」她笑得说不出话。 很难想像,从一个金发蓝眼、浑身西方味的异国男人嘴里,会听到这种用词。这个词,不是只有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吗?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深吸口气,看著他。 「我不信,你不像那种会多管闲事的男人。」 「你的事,对我来说不算闲事。」 「你认识我?」这就神奇了!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继续吃他的晚餐。 「可是,我确定我不认识你啊!」他怎么会认识她?而且他还讲了一口好中文,让她的破英文不必派上用场。 「别急,你总会认识我的,先吃晚餐。」雷斯说。 「总会?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你还要搞神秘很久、我还要一头雾水很久……」她咕哝。 雷斯眼角余光瞟见她的表情,却当作没听见。 「你不该去摆地摊,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噗── 好想笑!但她努力忍住。 因为他一脸严肃样、眼神锐利的像在生气,让她本能地知道,这时最好别不识相地笑出来,免得惹他生气。 一个从头到尾都是道地外国人的男人,却用这四个字来指责她的行为,再加上刚刚的「路见不平」,那种感觉……真的很怪! 她还以为比较食古不化的,应该都是东方人,谁知道……原来西方也有这种人◆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在台湾应该没有人会用这种话来教训女孩子。」大概他对台湾还不够了解、对中国字不够熟悉,才会用错词。 「别人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但你不同。」 「我哪里不同?」她偏头望著他。 他真的很奇怪哦,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任何外国人、这辈子也还没踏出过台湾一步,怎么他老是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样◆ 「你身分尊贵,不该做这样的事。」 身分尊贵?他愈说,她愈糊涂了。 「雷斯先生,我想你一定认错人了。」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大学生,我的母亲也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台湾女子,如果我这样叫『身分尊贵』,那全台湾二千三百万的同胞,每一个都是王子和公主了。」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分?」雷斯吃饭的动作一顿。 「我知道啊,一个平凡的大学女生,今年二十一岁,没有不良嗜好,最大的兴趣是赚钱。」她很顺口地回答。 「除了这些呢?」 「还有……」她想了想。「我是一个用功的学生,每学期都领奖学金。」 「还有呢?」 「没了。」自认为说的很详尽,她开始努力吃面。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他暗忖。 「知道什么?」唔,「高贵」的面果然还是有它特别的地方,真的挺好吃的!可是,她绝对不会没事跑来这里,让自己的荷包大失血。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吃晚餐,是不是你要付帐?」 「是。」别说他没有让女人替他付帐的习惯,光是她的身分,他为她付再多帐也是应该。 不过,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担心模样,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她在台湾是过的多清贫,不然为什么那么舍不得花钱? 「耶,太好了。」不用付钱,凉希吃的更快乐了,没多久就把面给吃完,喝起咖啡。 「饱了?」在她专心吃面的时候,他早就吃完,悠哉地喝咖啡等她了。 「饱了。」她点头,用很满足的表情喝著咖啡。 「那就好。」 他招来侍者签帐,然后等她愿意走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谢谢你。」被人家救了、又吃了一顿白食,她这会儿是满心诚意地向他道谢,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 「不客气,上车吧。」等代客停车的服务员将车开来,他先替她拉开车门。 「去哪里?」她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就走人的说。 「送你回家。」 第二章 送、送她回家?! 凉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车里,跟著,他也坐进车里,车子往她家的方向驶去。 咦?她又没有告诉他,她家在哪里,他怎么知道啊? 这个雷斯先生愈来愈奇怪了喔!他好像知道她很多事……可是没道理啊!他们今晚才第一次见面耶! 到了她家公寓楼下,他将车停好后,替她将所有的包包拿下车。 「谢谢……」她才开口要道谢兼告别,却立刻被他打断。 「你带路。」 嗄?她眨眨眼。 「走吧。」他将包包扛上肩,示意她领路,然后两人一同搭电梯上楼。 让一个陌生男人、又是一个解救她免於被罚款、兼请她一顿好料晚餐的男人替她扛东西,凉希突然觉得很愧疚。 「我、我可以自己拿。」她回神,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他却直接推开她的手。 「太重了。」这些东西让她再扛下去,她娇小的肩膀迟早被压垮。 「我以前也这样拿,我可以拿的动啊。」他的表情很瞧不起人哦! 「那是以前。」他瞄她一眼。 「现在也没什么不同啊。」她自己可以处理得来的事,向来自己处理,不会依靠别人。 「现在当然不同。」他看著电梯灯号不断往上。 「哪里不同?」 「因为我不会再让你单独做这些事--」 当的一声,电梯停在十三楼,凉希很自然地跨了出去,往自家大门走去。 不会让她单独做这些事?什么意思啊? 她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再回头掏出钥匙要开门时,动作忽然一顿。 「怎么了?」他看向门把,发现一条粉红色的丝带。 「我又得在门外等了。」她一脸哀叹。 「为什么?」 「因为这个。」她拨了下粉红色的丝带,然后很习惯地在门旁的柜子后拿出一个摺叠式凳子,坐了下来。 「那代表什么?」他将东西放下来。 「代表某个男人来了,而我妈妈要和他过个罗曼蒂克的夜晚,我这颗电灯泡当然不能在这时候进家门了。」唉,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妈妈一向喜欢那些室内的小摆饰,在门把上,她常常装饰上新买回来的吊饰:只有在「他」来的时候,妈妈才会特地用粉红色的丝带来装饰门把,这目的不是在暗示她别进门,只是表示妈妈很快乐幸福而已。 「什么男人?!」他眉头皱了起来。 「我妈妈最爱的男人。」她随口回答,拿出包包里的一些饰品,开始动手作一些改装--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是谁?」他蹲下身,沉了语气。 「身分上来说,他算是我妈的--」她想了下。「情夫。对我来说,他是我的父亲。」 听到「父亲」两个字,雷斯的表情立刻变和缓。 「既然是你父亲,为什么用『情夫』来形容?」 「因为他们没有结婚呀!」她看到他蹲著,就从包包里拿出一条铺巾,平铺在地上后,示意他坐下。 他还真的就坐下了,也不管他身上是不是一身名贵衣服。 「那又怎么样?」 「因为没有结婚,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爸爸当然只能算是我妈妈的情夫罗,而我妈妈就是我爸爸的女人。」看在他是个外国人,大概不懂中国文化的份上,她耐心解释。 「你母亲对你好吗?」他转而问道。 「很好啊。」她继续做手工。 「如果很好,为什么放你去摆地摊,做这种辛苦的事?」他蹙著眉,看著她熟练的动作,注意到她眼神瞄到哪里,顺手就拿了她要的东西给她。 她很自然地抬起头,回他一抹笑,然后继续聊天。 「台北生活大不易呀!要吃、要住、要用、要学费,什么都得靠自己,一个女人带著个孩子,生活并不容易耶!我妈妈出身平凡,看她那么辛苦,我这个当女儿的当然要帮忙罗。」只不过,她那乐观的妈妈从不以为苦罢了。 「她如果真疼你,就该让你专心读书,而不是忙这些事。」他还是不以为然。 「可是我想分担呀。」她很认真地说:「这个家是妈妈和我一起拥有的,一个可以让我们安心居住,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那些沉重的贷款总不能都教妈妈一个人还吧?我已经长大了,当然要学著分担呀!」 她们母女一直是相依为命的,她怎么可以放妈妈一个人辛苦咧! 「那你父亲呢?他没有帮你们吗?」他不相信「他」会什么都不管,让自己在乎的女人一个人辛苦地扶养孩子。 「他有给生活费,但妈妈不肯收。」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耸耸肩。 大人的事、大人的想法,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她只要知道,自己该怎麻做、妈妈为她付出多少就够了。 雷斯想了想,看著门把上的粉红色丝带。 「这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大概从我懂事开始吧,每次爸爸来的时候,妈妈就会放下工作陪他。」 「你每次都被关在门外吗?」 「我当然可以自己进去、或者按电铃吵他们呀!可是我爸妈相处的时间已经很少,就让他们多相处一下吧!」为人子女,当然要体贴一点呀! 「你每次都在外面等?」他的表情又沉了下来。 「也没有每次,是最近几年才这样。」奇怪,他的脸怎么又黑了啊?! 「为什么是最近几年?」他又问。 「因为我比较懂事,也知道要留一点空间给爸妈了呀!」他的问题真多。 「你也可以进门后,不去打扰他们。」她一个娇娇贵贵的女孩在门口守夜,总是不安全。而且,冬天那么冷,难保不会生病。 「只要我进门,就会打扰到他们。」他以为她不想进家门吗?在外面守门是很可怜的耶! 要不是因为有一次她回来,拿了钥匙直接进门,结果正巧看见她爸妈……呃,打的火热,她后来哪会这么乖地在外面等? 「你在外面等,他们都没说什么?」 「一开始当然会舍不得啊,不过后来……他们就随便我了。」尤其在她长大,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之后。 「随便你?」他眉头又蹙了起来。 「他们知道我会自己找事情做。」她接过他递来的钳子,将一只手练的尾端别上挂勾,然后锁紧。 「像现在这样?」他拿起一条她刚刚改好的项练,除了单颗坠子外,两边再搭配上银色长形小管,整个感觉就完全不同,呈现出的质感也顿时美上好几倍。 「对啊。」说到她的生意,她立刻兴致勃勃。「像这样的小东西,本身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只要一点点巧思、再加上一点点改变,就可以变得很特别哦。」然后,就可以为她赚得很多利润。 饰品的利润算是最好的了,每样经过搭配后的售价,至少都比成本高上三倍,所以她也就改装的更勤劳、更快乐了。 「你很喜欢做这样的事?」由她那么快乐的表情推断,不无可能。 「对啊,呃--」她想了想,又摇摇头,然后道:「也不能这样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很喜欢赚钱,尤其是靠自己的本事、动脑筋赚来的钱,那更是有成就感。」 「哦?」他望著她的眼神,突然多了一点点温度。 「在学校,我是学商的,这两年摆地摊,觉得做生意真的很好玩;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开一家饰品店,专门卖一些由我自己挑选、或者改装过的饰品,那一定很好玩。」她一脸眉飞色舞。 「你的梦想就这么小?」只是开一家饰品店? 「虽然小,可是我喜欢呀!」她理直气壮地道:「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不要为了任何理由委屈自己,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不快乐。」 瞧她的表情,像在捍卫什么一样,他冷硬的面孔,不禁露出了一点近乎宠溺的微笑。 「天真。」他语气很轻,还抬手揉揉她的发,害凉希就这么呆住。 他、他这么一脸酷样的人,来做这种动作,根本一点也不搭轧,偏偏他做了,而且还一副很熟练的模样,实在是……一点都不符合他冷酷的外表。 就在她呆住的时候,挂著粉红色丝带的门突然打开。 「凉希,回来了为什么不进门?」她好气又好笑地看著女儿坐在凳子上,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我怕打扰到妈妈嘛!」凉希娇憨地回道,看著站在她妈妈身后的男人走出来。 「凉希,过来让爸爸抱一下。」他张开怀抱。 「爸。」凉希很乖地起身,走进爸爸的怀抱,让爸爸很慈爱地抱抱她。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一点都不长肉?」爸爸皱眉。 「这叫苗条啊!现代的女孩子没行人希望自己胖的啦!」她笑嘻嘻的。 「胡说。」抱过女儿,他这才抬眼,看见由地上站超身的男人,他眉眼一挑。「雷斯?!」 「父王。」雷斯很恭敬地一行礼,纪家母女俩同时呆住。 父王?会用这种称呼,那……那这个金发男人不是普通的外国人,而是从……「那里」来的人?! 雷斯,全名雷斯?卡莱尔。 官方身分,是圣卡莱尔公国的政务大臣;而私人身分,是圣卡莱尔王室的养子,也是克里王相当器重的人,两人名义上为父子。 克里王--也就是凉希的父亲,纪兰芳的情夫。 原来雷斯就是爸爸身边的人,难怪知道她的身分,而且两人明明没见过面,还一副很了解她的模样,准是爸爸透露的。 对於这个身分显赫的父亲,纪凉希从来不提,也打从心里,只认定他是她爸爸这个平凡的身分;妈妈说了,她的生命也不过是男人几亿只精子中的其中之一而已,没必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更何况,她的父母没有结婚,爸爸身分再尊贵也不关她的事。 於是,凉希真的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私生女。 但在克里王的心里,就不是这种想法了。 虽然凉希没有冠他的姓,但克里王年近五十依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其他孩子,她是他唯一的女儿,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也因此,克里王对这个女儿当然是百般疼爱,觉得天底下就他的女儿最好、最优秀,没人可以比。 「雷斯,你怎么来了?」直接把雷斯带进客房,克里王问道。 在他这个王的「休假」期间,通常也是他底下「四大黄金男人」最忙碌的时候,而为首的雷斯更是忙中之最。 「奉太王之命,雷斯来请回公主。」所谓太王,就是克里王的父亲了。 由於上一任的卡莱尔王与王后仍健在,但他们却在十五年前,就将王位传给独生子克里,远离国事,过著颐老的生活,所以王上的父母,就以太王、太王后称之。 克里闻言,一脸深思。 「你对凉希提这件事了吗?」 「还没有。」雷斯抬眼。「父王,公主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吗?」 「知道,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对於这一点,克里与纪兰芳这对父母一致认为,该早早就让女儿明白,所以他们从来不隐瞒凉希什么,而在凉希懂事时,告诉了她这些事。 「那为什么公主还……」在外面摆地摊? 「凉希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在这一点上,她们两母女却是相像无比。」克里王苦笑。 兰芳不希罕王妃的身分,凉希也从来不觉得公主的身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还是在台湾过她平民小百姓的平凡生活。 「但是,公主一个人在外面……做生意,总是不好。」雷斯很含蓄地道。 「这点我明白,但是,这是凉希自己的选择,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在兰芳也赞成的情况下,我也不能说什么。」没办法,两票对一票,他是这栋屋子里的弱势,只好顺著她们。 「父王有想过把她们接回国吗?」对於以前的事,雷斯约略知道一些,但现在的情况跟二十几年前,已经大大不同,王可以决定很多事,再也不必受制於内阁那些迂腐的人了。 「兰芳不肯。」她不肯,凉希当然也不可能跟他走。 「但一直让她们待在台湾,也不是个好安排。」 「这点我明白。」克里王点点头。「如果说国内的反对声浪是个小问题,那么兰芳自己的意愿就是另一个大问题,恐怕我们圣卡莱尔王后的头衔与身分,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吸引人。」他再度苦笑。 说来挺窝囊的,他是一国之君,去到哪里有谁敢不尊重?偏偏来到这里,他就是对这两个小女人没辙。 这辈子,他大概就注定要栽在她们手里了。 「可是,太王希望公主回国,雷斯必须做到。」老人家想孙子,雷斯既然深受王室的恩泽,当然必须尽力完成太王的交代。 「我不希望你强迫凉希。」克里王正色说道。 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回国,也许这么一来,兰芳也会跟著回去;可是这件事必须是凉希自己愿意才行。 「父王,在血统上,公主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太王和太王后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孙女留在台湾,而不回国继承王位的。」 「这点我明白。」克里王笑了笑。「不过,如果凉希自己不愿意,我也不会让父王和母后强迫她,这是我对兰芳的承诺。再说,国内有你,我很放心。」 「父王……」这下换雷斯讶异了。 不会吧,父王的意思…… 「当初收养你的时候,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后来看到你的表现,我却觉得这是个好方法。」既然王位不能后继无人,那么何妨让一个跟王室有关、又具有能力的人来继承呢! 「父王,雷斯不愿继承王位。」雷斯正色表态。 「不急,这件事等回国后再讨论吧。」身为一国之君,克里王所设想到的绝对比一般人多。很多事他都已经有打算,只是时机末到,所以他才没有公开而已。 「父王的打算,雷斯不便过问;但太王的委托,雷斯必须做到。」他这趟是为带回公主而来,雷斯不打算空手而归。 「雷斯。」克里王神情一整,对他摇摇头,不希望他带给凉希任何压力。 他一直都很欣赏雷斯,雷斯的表现也一直令人称赞,但自小教养他的克里王却明白,雷斯虽然忠於王室,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做不到。 「父王放心,我不会强迫公主。」雷斯淡笑地保证。 因为,让凉希不快乐,也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事。 从凌晨一点开门让凉希和雷斯进门后,爸爸和雷斯两个大男人,就一前一后自动闪到客房去谈事情,而她们母女俩则在客厅里,吃爸爸刚煮好的爱心消夜兼看电视。 说到爱心消夜,凉希不得不赞叹她父亲大人那出神入化的厨技。 对她妈妈这个煮饭白痴来说,挑男人首重厨艺;而依她看,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她爸爸更了解她妈妈的口味了,难怪妈妈会死守著爸爸,聚少离多也不会变心。 「今天生意好不好?」纪兰芳一脸愉悦地吃著冬粉,边问著女儿。她的男人来了,她心情当然也就好的不得了。 「很好呀!我赚了好几千块。」纪凉希先是一脸笑容,然后很哀怨地又垮下表情。「可是很不幸地碰到警察临检,害我东西没卖完。」 「警察?!有没有被抓到?」纪兰芳紧张地问。 「没有。」凉希皱了皱鼻头。拜托,好歹她摆地摊摆了两年多,该怎么躲警察,也已经很有心得了,怎么可能还会被警察抓到呢! 纪兰芳这才放心,又问: 「那你怎么会跟雷斯遇上?」 「我在躲警察的时候,他就出现了,把我载离那里,还请我去吃了一顿高级的义大利料理。」凉希把两人相遇的情况说了一遍。就是因为晚餐吃太饱了,所以她现在只喝小火锅的汤,没吃里头的好料。 「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你也敢上人家的车?!」纪兰芳皱眉。 「不小心嘛!」凉希吐吐舌。「而且那时候我只顾著要躲警察,根本没想那么多。」 「你呀,平时看起来一副聪明样,遇到事情就乱了手脚。」幸好遇到的是雷斯,如果是别的男人,恐怕她连自己的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不小心的嘛!」为了避免继续被念,凉希赶快转移话题。「对了,爸爸什么时候来的?」 「晚上才到,要不是你去做生意,就可以去接他了。」 「我有没有在才没差哩!只要你有去,爸爸就开心了。」凉希偎在母亲身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对父母的德性。 每次爸爸来,都是到机场了才打电话通知她们,妈妈一定每次都去机场接人;而她这个女儿比较不孝,不是忙上课就是忙做生意,爸爸来,她一次也没去接机过。 不过,接机后,就是他们的「恩爱」时刻了,她这颗大电灯泡还是别出现比较不会尴尬吧! 「话不是这么说,你爸爸也很想你呢!」纪兰芳替自己的男人说好话。 「我知道啊,不过想女儿要摆在想老婆之后,我不介意的。」凉希抬手掩去一个小呵欠。 「凉希,你会怪妈妈让你变成私生女吗?」没能给女儿一个正常的家庭,其实纪兰芳也很愧疚。 「没差啊!只要你跟爸不是冤家,而是因为相爱才生下我,没让我背负一堆什么上一代的恩怨,你们又成了什么罗密欧与菜丽叶就行了。」凉希最受不了这种连续剧的剧情了,人生过得这么「精采」的话,迟早得心脏病。 「你会想跟著你爸爸吗?」纪兰芳问。公国的人忽然出现,纪兰芳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那你呢?会不会希望跟爸爸名正言顺的白头偕老?」凉希反问。 纪兰芳愣了下,一会儿,才迟疑地道:「都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名正言顺,都不重要了。」 「是吗?」凉希睁开眼,看了妈妈低落的表情一眼。 如果不重要,妈妈才不会是这种表情;不过,不知道爸爸又是怎么想的呢? 闲聊完毕,两母女继续埋头吃消夜。要知道,这是只有爸爸来的时候才会有的福利,当然不能浪费喽! 第三章 纪凉希是个私生女,但却不是那种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的小可怜哦!相反的,她这个私生女,身分可尊贵了。 她的父亲是一国之君不说,更因为她父亲没有结婚,没有任何其他孩子,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圣卡莱尔公国这一代的唯一王位继承人。 而她爸爸为什么没有娶别人、也没有娶她妈妈呢? 事情是这样子的-- 话说二十四年前,身为王子的克里,卡莱尔旅游来到台湾,意外遇上纪兰芳,两人一见锺情、相爱不移。 因为她,克里停下环游世界的脚步,就留在台湾和纪兰芳培养感情,当时,纪兰芳还只是个美工科的学生,年方十九。 半年后,纪兰芳从学校毕业,克里就将纪兰芳带回圣卡莱尔公国,准备娶她为妻,可是却因为纪兰芳是孤儿出身,身分不够尊贵又是异国人,便遭到公国里各大臣的一致反对。 「一个平民出身、又无父无母的孤儿,配不上我国的王室,而她不是本国人,更不能成为我国王妃。」 因为大臣们的反对,克里的父母亲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纪兰芳,克里辛苦地夹在中间,一边要取得大臣们的同意,一边还要隐瞒纪兰芳事情的真相,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个月后,纪兰芳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孤儿又怎么样?是异国人又怎么样?她又不偷不抢、也没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犯不著在那里受别人的轻视。 虽然她爱克里,可不代表她就会是一个委屈求全的女人。 於是纪兰芳立刻收拾行李回台湾,并且决定再也不要回去看人脸色。 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平时很好说话,可是一旦惹毛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她出身贫困,可也是有自尊的! 就这样,两人没结成婚,可是克里王却是个很专情的人,没娶到纪兰芳,他也就决定终生不娶,每每在处理国事的空档时,他就飞到台湾陪她,从不嫌辛苦。 后来纪兰芳怀了孕,他甚至长期待在台湾照顾她,也在那时候,他练出一身好厨艺--因为纪兰芳在怀孕期间,真是超挑嘴的,而之后的挑嘴则是因为被他养刁了。 尔后凉希出生,他在她坐完月子、身体恢复后才回国,之后固定每半年飞一次台湾,持续二十年不变,直到现在。 纪凉希从来不觉得自己这种身分有什么特别,可是雷斯来了,代表她得去面对自己的身分。 但这真的是没道理啊! 「我回不回去很重要吗?」纪凉希很无奈地睐雷斯一眼,然后注意力继续转回手上的工作。 通常她没课的时候,不是去采购一些做生意所需要的材料、就是在家里读书或做手工,而这个雷斯,从他出现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天天都跟著她。 他的目的,在隔天一大早的早餐桌上,她爸爸就对她们母女俩说了。 而「回不回去」这个话题,他们也像现在这样,闲聊了三天。 「你是王室的血脉,回不回去当然重要。」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耶!还血脉不血脉,听起来好怪。」她满脸不以为然。 没有她,圣卡莱尔公国还不是好好地存在著? 「王室总会有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怪习惯与怪传统;再说,寻血脉是很正常的,难道你不会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真正的父亲和母亲是谁吗?」 「这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想知道?」他问。很顺手接下她做好的一样小饰品摆好,然后递上另一个。 「我……」当然会! 「太王和太王后年纪都大了,他们会想见见自己的孙女,也是很正常的。」 「他们从来就不承认我妈妈,何不干脆就当作没有我?」大家省的麻烦。 「但你确实是他们的孙女。」 「说到子嗣,好像老人家都特别重视,至於生下子嗣那个女人,通常是最不被重视的一个。」说到这里,凉希忍不住翻翻白眼。 真是有够迂腐。 「看来,你对太王和太王后有很多的不谅解。」雷斯接下一个做好的饰品,再递另一个给她。 「也没什么好不谅解的,我只觉得他们要你来找我很多余。」她耸耸肩。 「是这样吗?」 「本来就是呀,我习惯自己的身分是私生女,也喜欢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我和妈妈,人生会简单很多。」 「如果真的习惯当私生女,现在怎么会对太王和太王后这么不满?」他笑笑地,轻易戳破她的罩门。 凉希一时哑口无言。 他却是笑笑地看著她,让她没得隐藏。 「你很讨厌耶!」她抱怨。 「有吗?」他眼里含笑望著她。 「我本来真的很习惯自己的身分啊!谁叫你突然来,害我又意识到自己父不详的事实。」她是有一点点介意,但没有别人想像中那么介意就是了。 「你不想要回自己应得的身分吗?」 「从来没有拥有,怎么要回?」她慧黠地反问。 「中国人有句话说,出生是没得选择的。」雷斯笑望著她。「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改变不了你身上流著卡莱尔王族血统的事实,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吗?」 「不用去看我也知道它很迂腐。」她轻哼。手边的饰品做完了,她开始做一些吊饰。 「迂腐?」 「会用『身分不合』这种理由来拆散两个相爱的人,不是迂腐是什么?」 「那是二十多年前。」 「可是二十年后,我也没看见他们承认自己迂腐呀,反而是叫你来把我带回去,谁知道我回去后,会不会又来一句『身上流著一半不够高贵的血液,没资格成为王室中人』?」不是她存心刁难,而是--电视上的戏剧都是这样演的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接受一个人,随便都嘛找得出理由。 「你想太多了。」雷斯失笑。「事情没这么复杂。」 「可是,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身分,对我来说就很复杂啊!」她咕哝道。 「那是你与生俱来的身分,不是多出来的莫名其妙身分。」看来,她对公国真的很反感。 「我已经长大、也成年了,现在才来补偿我祖父母的疼爱,未免太晚了吧?」她又不是刚断奶的奶娃,不需要人家宠的。 「那么,换个角度想,由你去安慰两个老人家的心,让他们开心,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不是吗?」 「可能吧。」她耸耸肩,把最后一个吊饰放进袋子里,然后站起来,伸伸懒腰,「雷斯,你对王室很忠心,对吗?」 「是。」他点头。 凉希偏著头,很仔细地望著他,然后吐出两个字:「迂腐。」接著继续弯身将各类小包包分类归位。 「迂腐?!」 「对啊,我觉得忠心呀、尽忠职守呀、为王室死而后已呀……那好像是历史剧里才会有的台词。」把古早人用的话常常挂在嘴边,当然迂腐罗! 「现在,也会成为未来的历史,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他淡淡说道,眼神始终望著她。 咦?好像是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凉希好奇地抬起头,正巧望进他的眼睛里,这才发现,他有双很漂亮的眼睛--虽然用漂亮来形容男人有点奇怪,可是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那种蓝,不深,很清澈,可是眼神却很深邃,不容易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看得太过专注,她忽然觉得头有点晕。 「凉希。」看见她的反应,他立刻伸手扶住她不稳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在她背上缓缓拍抚著,语音低沉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闭上眼没再看他,她的头晕好像好了一点。她摸了下空空的肚子。「我肚子饿了。」 大概坐太久、又太久没吃东西,才会害她血糖下降,一时头晕。 「你想吃什么?」 「街口有一家面店,我们去吃鱿鱼羹面好不好?」既经济又可口的台湾小吃,吃的饱又不浪费钱。 「好。」他点头。 「耶,走了!」她拉著他立刻直奔面店。 好烦啊! 雷斯老是跟她提回圣卡莱尔的事,很烦。 想到妈妈不能和爸爸名正言顺在一起的委屈,她犹豫著该不该真的去一趟圣卡莱尔。 凉希没有以为自己真的重要到可以改变一切,不过,有些事她总是得试一试才知道结果。 但想到圣卡莱尔是一个那么迂腐的国家,她还是很不愿意去…… 「我的小宝贝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克里王坐进她身边的位置,慈爱地搂住她的肩。 看见宝贝女儿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坐在沙发上,抱著抱枕念念有词,他就是有再大的事,也得搁到一边去,先安慰女儿再说。 「爸,可不可以叫你的宝贝乾儿子,不要一直跟著我?」凉希转身赖进父亲的怀抱里,嘟起了嘴。 从他来到这里后,每天都跟在她身边,她上课,他在学校门口等;她下课要去买东西,他陪著一起去顺便当司机;她做生意,他跟在一旁:她做手工,他就坐在她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天。 可是,所有聊天的内容,都可以扯上一件事--她该不该回去公国。真的是-- 好烦啊! 「很难。」克里王忍住笑。「雷斯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动他。」 「换句话说,他的脑袋是水泥做的。」怎么讲都讲不通,只会顽固地认定他认定的事。 克里王笑了出来。 「小宝贝,你对他好像很了解?」 「那是因为他表现的很明显!」拜托,如果有个人每天都跟你说同样的事,不管你说什么理由,他都只认定他认定该做的事,那这个人的顽固个性还不明显吗? 「如果他表现的很明显,那你应该知道,就算是爸爸,也不见得能改变他的想法。」 「连你下令都不行吗?」她苦著脸。好歹爸爸是个国王耶,如果他的话没人要听,那未免太没威严了。 「雷斯会告诉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克里王一本正经地回答。 「嗤!」这人真是走火入魔了! 「我收养雷斯的时候,他才十三岁,可是从他知道我在台湾有个女儿,就开始学中文,现在他的中文程度,绝对不下於任何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典故呀、成语之类的,他应用的更是得心应手。 「爸,你为什么会收养他?」她好奇地问。 「因为……雷斯的父亲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圣卡莱尔王室的侍卫长,在他得了疾病去世前,只要求我替他好好照顾雷斯,我答应了。在他死后,我就正式收养雷斯,让雷斯成为王室的一分子。」克里王说道,然后开始述说雷斯从小到大的优异表现。 「……雷斯是个很优秀的人才,这点在圣卡莱尔的最新国防科技上,已经得到证明。他是很顽固,但也因为他顽固,所以能很有原则地做完任何一件事。小宝贝,雷斯决定依你祖父母的意思带你回去,在还没完成这件事之前,他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顽固的驴子。」她皱皱鼻头。 「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她连眉头都皱了。 「真的?」克里王挑了挑眉,「雷斯在公国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耶。」 「那他一定很花心。」哼! 「那倒没有。」这也是他很欣赏雷斯的地方。「虽然有很多女人爱慕雷斯,但据我所知,雷斯从没和任何女人发生什么不名誉的牵扯,比起另外三个人,在处理男女关系上,雷斯相当洁身自爱。」 「另外三个人?」 「卡特?巴尔,专长在法律;亚力克?葛里,专长在工业、机械;罗捷?布里德,专门解决经济问题,加上雷斯,他们四个人是公国里最受器重的年轻一代政治人,并称为圣卡莱尔四大贵公子,黄金男人。」克里王说道。「如果你有机会认识其他三个人,那么爸爸敢保证,雷斯绝对称得上是圣人。」 「他是不是圣人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别烦著我就好。」想到他像个背后灵似的天天跟著她,凉希只想叹气。 除了他真的很烦之外,他的外貌也引起太多注意。在一群黑色头发、黄色皮肤的人里,就他一个金发蓝眼。 幸好雷斯还挺懂得掩饰的,知道在学校里别让她成为太招摇的人物,所以接送她都用很低调、不引人注目的方武,否则……哼哼! 「小宝贝,你这么不想去圣卡莱尔吗?」 「不想。」直接摇头。 「你对爸爸治理的国家,一点都不好奇吗?」克里王回望著女儿,神情依然慈爱。 「我……」凉希迟疑了下。「我有点好奇,可是……没有好奇到想去那里看一看。」 「你讨厌那里吗?」克里王再问。 「不讨厌。」但是听到这个国家的名字,会很敏感就是了。 「那么,你怪爸爸吗?」他低声问。 对她们母女,克里是有愧疚的。他身为男人,却没办法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份最完整的保护与家庭,这是他的失败。 「以前怪,后来不怪了。」凉希老实地说。 「为什么不怪了?」 「以前怪,是因为你不在,妈妈一个人扶养我很辛苦;后来我知道那是妈妈坚持的,她很爱你,你也只爱妈妈一个,所以就不怪了。」 凉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可是如果你娶了别人,我就会讨厌你。」 克里王听了哈哈大笑。 「原来,我的小宝贝讨厌花心的男人。」他搂了搂女儿,很高兴女儿从来不曾排斥他这个不太尽责的父亲。 「对啊,在我讨厌的男人排行榜里,花心男排第一名。」凉希偎著父亲,低问:「爸爸,你希望我回去吗?」 「爸爸只有一个希望,就是你快乐。」他低头望著女儿。「要不要回去,由你自己决定,爸爸不要你勉强自己。」 当然啦,如果凉希受到任何委屈,兰芳头一个就不放过他!他还不想被自己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踢下床。 「可是他很烦啊!」她叹气。 「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圣卡莱尔,我就不烦了。」雷斯的声音突然在玄关出现,让凉希叹气叹得更大声了。 「爸,你看,连我们父女俩聊天,他都会突然冒出来,真的好烦哦!」雷斯的生肖一定是属背后灵啦! 克里王的反应是再度哈哈大笑。 看来,他的小宝贝和雷斯相处的不错,不然以她的个性,老早就不理雷斯了,哪还能允许他跟来跟去? 克里王看了看雷斯,意外地看见一抹近乎不高兴的眼神,仿佛对她被他抱著有多不满一样,再回头看了看在他怀里忙著对雷斯龇牙咧嘴的小宝贝,他忽然笑得更开心了。 他的宝贝女儿……魅力很大哦! 「小宝贝,爸支持你去拐他来当老公。」克里王低头在她耳边小小声地说,结果却引来女儿一阵错愕,瞪大眼望著他。 她老爸想到哪里去了?! 「雷斯是个好孩子,值得你喜欢。」克里王一脸鼓励。而且,根据他的观察,一向待人疏淡有礼、少有真心笑容的雷斯,只有在他宝贝女儿面前会常常笑,而且打破自己不跟人太过接近的习惯。 「爸,别乱点鸳鸯谱。」她回神,白了她老爸一眼。 「爸是说真的。」克里王愈看他们两个,愈觉得他们很相配。「如果你觉得他还不错,就别让他跑了。」 「他跑了才好,省得一直要我去圣卡莱尔。」雷斯走过来了,她压低声音,在父亲怀里小小声地说。 「他走了,你不会舍不得?」克里王配合女儿,小小声地再问。 「才不会……」她干嘛……舍不得他咧! 「有机会的话,逗逗他会很好玩的。」克里王开始做狗头军师,做狗头建议。 「为什么?」她好奇了。 「因为,雷斯做事太有条不紊了,也不常跟人说笑,他会很用心去做一件事,可是他不太懂得怎么照顾别人,也很少笑。」克里王一直觉得雷斯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好像一做了事,就不知道该停止,「放轻松」这三个字在雷斯的字典里,简直是神话。 「会吗?」爸爸的说法,和她所认识的雷斯差好多。 虽然一直觉得他像背后灵,可是他对她一直很有耐性、很照顾,却是事实,而且,他很常对她笑啊! 「总之,你记住爸爸的话,雷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在圣卡莱尔,他还有他必须尽的责任。但是,如果他心向著你,就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你,也会保护你、也会为你做任何事。把雷斯拐来当老公,你绝对不会吃亏的。」这点他可以替雷斯背书。 是这样子的吗? 她怎么觉得爸爸说话时,一脸阴谋算计咧? 有个大帅哥在身边,会吸引的顾客真是不同凡响啊!今天晚上才摆了三小时,就把她带来的货全都卖光光。 三小时的劳动就净赚了上万块,让凉希高兴得不得了,看在这个背后灵还有这等用处的份上,她就不计较这几天他让她很烦的事了。 收好东西回到车上,她好心情地决定请雷斯吃消夜。 「请我吃消夜?」 「对啊。」她点点头,然后忽然想到:「对了,你来台湾,可是都没去逛过夜市对不对?」 「我去过好几个夜市了。」拜她之赐,他载著她至少去过三、四个不同的夜市摆摊。 「可是你都没有进去逛过啊!」她将东西丢在后座,然后爬到前座,坐在他身边。「我们去逛饶河街夜市,顺便吃消夜好不好?」 「你想去?」 「对啊。」她点头。心里开始想著卤味、蚵仔煎、天妇罗…… 「那就去。」说著,雷斯将车子开往饶河街的方向。 「你对台北的路很熟?」看他熟练的操控方向盘,转弯、前进,一点犹豫也没有,让人怀疑他真的是第一次来到台湾吗? 「在来台湾的飞机上,我已经把台北几个地点和几条大路记住,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是台北有名的,我大概都知道怎么去。」 「只看地图你就可以知道这么多?」凉希一脸祟拜。 对她这个一向搭乘大众交通工具的人来说,就算台北是她住了二十一年的城市,她也不见得能把每条路通往哪里给搞清楚,而他居然靠看地图就弄清楚了?!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只是习惯,如果你有机会去多一点陌生的地方、又得靠自己开车的时候,你自然就会了。」雷斯很平常地说。 「你去过很多地方?」她好奇地看著他的侧脸。 「也不算多,几十个国家的城市总有吧!」 「哇!」她咋舌。 跑了几十个国家,这还不算多啊?! 「你有想过出国吗?」趁著等红灯,他分神瞄了她一眼。 「想过啊。」 「那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日本看樱花、去加拿大看枫叶、去纽西兰看『魔戒』电影里的自然景观、去……」很多很多地方。 「想过去圣卡莱尔公国,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他顺口问道。 「我……」她顿了顿。「我想过。」 「哦?」他再度看了她一眼,当车子开近夜市时,恰巧碰到一辆车开走,雷斯立刻将车开进那个停车位。 「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会迂腐得欺负我妈妈!」她皱皱脸,语气嫌恶地说。 第四章 又是迂腐。 看来,她对圣卡莱尔真的彻底感冒,难怪他总是说服不了她;不过也因为这样,让雷斯明白,凉希是很护著她妈妈的。 进了夜市,他们暂时停止讨论这个问题,只顾著看和吃东西。 虽然是第一次逛台湾的夜市,但雷斯实在高兴不起来。 从进入夜市开始,他就一直小心地搂她在身边,不让任何人挤到她。 凉希注意到了。 因为他护著,所以她没有被人潮挤到;她想著从他出现之后所做的事,发现他对她真的很好…… 讨厌!爸爸的话害她心里头开始觉得怪怪。她抬眼,看见他脸色臭臭的。 「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搂著她,再度避开一个人的推挤。 「明明有,你在生气。」刚刚他们一起去吃了一份蚵仔煎,此刻,她手上捧著一杯绿茶当餐后饮料,他的则是一杯咖啡。 「我没有生气。」他护著她继续在人群中走。 在他臂弯中,她走的自在极了。被雷斯护著,她甜在心里,低著头一直偷偷地笑。 「你吃饱了吗?」一会儿后,他问道。这种人多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她待太久。 「饱了,可是……」她眼神转了转。「我还想买卤味。」 「好。」 他搂著她到达卤味摊,在她选了几样后,交给老板去重新卤热,然后他付帐。拿著热腾腾的卤味,两人往出夜市的方向走。 「我说我要请你的。」她瞪著他。 如同刚才吃蚵仔煎和买饮料一样,他都很快地付帐,连掏皮包的机会都不给她。 「你有这个心意就行了。」至於付帐,只要他在,就轮不到她。 「大男人!」她嘟嚷。 「走吧,我们回车里吃。」他搂她搂的很习惯,直接拎过卤味就走。在走回车子的路上,不免又和许多人擦身而过。 雷斯也真厉害,一手搂著她、一手端饮料拎卤味,依然护得她没被半个人撞著、碰著,凉希抬起眼,发现他是真的很保护她。 走到斑马线,凉希一脚踏出去想过马路,正要开来的一辆轿车连忙踩煞车,而雷斯已经警觉地先一步将凉希拉回来。 「咳、咳!」不小心又正在喝饮料的凉希,因为突然往后退,一口茶哽在喉咙里,害她呛咳不停。 「凉、凉希?!」 谁……谁啦?想谋……谋杀她喔! 「凉希,真的是你!」一张熟悉的面孔下车冲到她面前,是碧雅。 「碧雅。」呼,总算把那口茶吞进去了。 雷斯一直拍抚著她的背。 「你来逛夜市,和……一个大帅哥?!」大消息,他们家的校花果然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个金发大帅哥,要是传回学校,保证学校附近那群水果摊的香蕉,一定会卖到缺货--因为被那群爱慕凉希的学长、学弟们给买回去,剥香蕉皮啃了! 「对啊。」凉希瞄了雷斯一眼,因为他搂著她,所以她就一手圈住他的腰。 「他,他是谁?」碧雅好奇地一直看著雷斯。 「雷斯。」凉希突然发现,她一点都不喜欢碧雅看他的眼神。 「雷斯,你好,我是碧雅,凉希的好朋友。」碧雅立刻转向雷斯,用英语自我介绍,还伸出手。 凉希当场闷了脸。 「你好。」雷斯简单答道,用的却是中文,然后无视於她伸来的手,注意力全在碧雅身后那个眼光猛盯著凉希的「司机」。 他冷然一瞪,瞪到他气弱、赶紧把眼神别开为止。 「你会说中文?!」碧雅的眼神更充满崇拜了。 「碧雅,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凉希挥挥手,然后和雷斯快快离开,一路杀回自己停车的位置。 「呼,人好多!」坐进车里,她拉出轿车前可以放饮料的架子,然后看著一波人出了夜市、一波人又进去。 「难怪夜市的摊贩那么多。」那么多人,足够制造商机。 「夜市本来就要热闹嘛!不然我们这些摆摊的人就没饭吃了。」凉希打开卤味盒,一阵香气立刻飘散而出,她叉起一片豆乾交给他。「吃吃看,这家卤的味道还不错。」 雷斯接过豆乾,吃了之后,不得不承认的确好吃。 「一起吃。」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排斥,不像刚刚吃蚵仔煎的时候,问她问了老半天,才用那种壮士断腕的表情把东西吃掉,结果吃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蚵仔配蛋加上一点点青菜,煎起来有那么好吃。 没办法,外国人用看的,是绝对无法了解台湾小吃的美味啦! 「住在台湾的好处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不管你什么时候肚子饿,都一定找得到好吃的东西。」她吃下一片豆皮。 「你喜欢热闹?」他们刚刚分明是被人群推著走,根本没办法好好看什么东西,结果她却逛的很开心。 「喜欢啊!」她一脸笑容。「因为人多,我摆摊子生意才会好。」 「你现在不是在摆摊子。」他提醒。 「可是可以来逛街,我心情还是很好。」要知道,平常她都忙著做生意耶,根本没什么机会把逛街当成乐趣。 不过,如果刚刚没有遇到碧雅,她的心情会更好。 「那,我可以趁你现在心情好,拐你答应回去圣卡莱尔吗?」他一边吃卤味,一边试探地问。 「当然不行。」她很正经地回道。「爸爸说你在圣卡莱尔是个大人物,很受器重,当然不能做拐人这种事。」 「有时候为了要达成目的,我不介意使一点手段。」他嗓音含笑。 「你可以对别人使手段,但不可以对我用这招。」她叉了一朵香菇,直接堵进他嘴里。 雷斯冷不防嘴里被塞进东西,只好等吃下香菇才开口:「为什么不可以?」 「我还只是个大学生耶,没出过社会、没见过什么世面,而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可以用那些大人的招数,来对付我这个小女生咧?!」这样以大欺小,就太过分了。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一趟。」 「因为你是奉命行事,如果没完成任务,你回去无法交差吗?」她偏著头,看著他。 「因为我希望你亲自去看看,圣卡莱尔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给它一次机会。」他回望著她,因为背光让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机会?」她努力看他的眼睛,可是……她却又开始觉得头晕。 没道理呀!她现在吃得饱饱的,绝对没有血糖不足的问题,而且,坐著不可能发生贫血吧? 他的眼睛……太漂亮了!漂亮到会把人给迷昏……让人看著他湛蓝的眼眸,看著看著,不自觉就昏了头…… 「也许你去,可以改变一些事。」他打开车内的照明灯,凉希眨眨眼,头晕的现象神奇地消失了。 「什么事?」 「你是圣卡莱尔的公主,有权力去改变一些你不喜欢的事,你不想试试那种权力的感觉吗?」 「绝对的权力,只会带来绝对的腐败,」她皱皱脸。「你在教坏我。」 「有吗?」他一脸无辜。 「你有。你想用权力引诱我回去,真是太奸诈了。」她哼道。 「谁叫你这么不好拐?」他还想叹气哩。 利诱不成,看来他得换别的方法了。 「谁叫你用错诱饵,我又不爱权力。」看他一脸挫折,她笑了出来。 「那你喜欢什么?」 「我……不告诉你。」她眼神转了转,迳自喝绿茶去。 「求你会不会有效?」他换一个方法问。 「会。」因为她心肠软嘛!「可是你不要求我啦,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如果有效,我就会做。」 「你是个酷哥耶!怎么可以示弱呢?」这样多破坏形象。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雷斯不介意地一笑。他一向挺欣赏楚汉相争时的韩信。 凉希瞪著他,这男人很没节操耶! 「不过,我比较喜欢用另一个方法来说服你。」 「什么方法?」他神秘的语气让她好奇了。 「这个方法。」说完,他倾向前,低首吻住她的唇。 他、他在做什么?!凉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缓缓地辗转摩旋,而后,在她还在呆愣的情况下,他的舌探进了她嘴里,唇与唇更加相贴…… 吻……他在吻她?! 这代表什么……他又在做什么…… 凉希的脑袋瓜混沌成一片,愈来愈亲匿的吻,让她胸口开始发热、呼吸开始困难,几乎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察觉到她忘了呼吸,雷斯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在看见她一脸迷茫的可爱表情时,忍不住再度吻住她。 轰!胸腔再度失去呼吸功能。 凉希眼睛瞪的大大的,知觉也渐渐回到她的意识中。她知道,他在吻她,他的舌头探进她的嘴里,他强悍的唇,几乎吞噬了她两片小小的唇瓣## 「唔……」她试图推开他。 雷斯抱得她好紧好紧,她柔软的娇躯抵著他坚硬的体魄,而他狂烈的吮吻,真的让她快窒息了! 「唔……」她摇著头,捶他的肩。 她的反抗,终於让雷斯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松箝制。 「呼、呼!」凉希先喘几口气,然后瞪他一眼,继续用力呼吸。 雷斯的蓝眸,深深地凝望著她,看著她双颊艳红、娇小的唇瓣又红又肿,一边用力呼吸,还一边忙著瞪他。她不会知道,她这副模样看著他眼里,有多惹他怜爱。 「我不会道歉。」他的手指轻抚过她唇瓣,以为她瞪他,是因为生气他对她的侵犯。 「你不道歉?」她低叫。「你差点害我窒息,你还不道歉?雷斯,你很过分哦!」 雷斯愣了下。 她气,不是因为他吻她……而是气他害她差点窒息? 「这是我的初吻耶!你应该再温柔一点,而不是用这种高难度的技巧考我……」她开始喋喋抱怨。「你欺负我没有接吻经验、吻技很生涩哦?哼,从明天开始,我就找人练习,有一天一定比你会吻……」 「不准!」听了半天,他终於懂了,也低吼出声。「不准你找别人练习、不准你吻别的男人!」他一把搂紧她,粗鲁地把她的脸压进胸怀。 「喂喂,你……要闷死我了啦!」她连忙推拒著他抗议。 刚刚的吻没弄昏她,他现在是想把她闷昏是吗? 「你只能待在我的怀抱里,不准你不要!」他再度低吼,但命令的语气让她吓了一跳。 「待、待在你的怀抱里?」她抬头。 他一脸僵硬,但双臂一点也没放松,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副不准备放手的模样。 忽然,她皱皱鼻子。 「我可不爱你这种大男人的样子。」 他表情不变地看著她。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她又说。 他还是没说话。 「还有,我比较喜欢你吻我的时候,是很高兴、笑著的,不喜欢你绷著脸。」她继续说。 她刚刚才发现,在他吻她的时候,他把剩下的卤味移到一旁,也把她手上的叉子拿开,免得伤到他们,然后将她搂到他身边,如果不是前座还隔著一个手煞车,她现在一定坐在他腿上了。 他望著她,良久。 「我太粗鲁了吗?」他的手指再一次抚过她红肿的唇瓣,漂亮的蓝眸里有著一丝懊恼。 他还以为她会怪他欺负她,结果…… 「有一点,」她快乐地指正他。「不过,如果你保证以后不再这么粗鲁,我就不生你的气。」 「真的?」她的反应,实在很出乎他的意料,雷斯这辈子头一次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真的。」她点头,看著他的脸,她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很高兴你吻我……这样说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很随便?」 「不会。」搂著她的手臂更紧了紧。 「那你再吻一次好不好?」她双眼亮晶晶, 再吻她一次? 「刚刚我呆住了,没有仔细体验那种感觉啊!」看出他的呆愣,她小小声的解释:「人家想记住那种感觉嘛……」 「凉希。」他轻轻抬起她下颔。 「嗯?」她望著他。 「这次,要记得呼吸。」 这次,他真的慢慢来。他的唇,缓缓印在她唇上,先是轻碰,然后悄悄探出舌,顺著她的唇缘勾画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唇瓣会变得这么敏感,他的吻,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既热、又有点酥麻、刺疼,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更多,整个人不自觉更贴近他。 雷斯拉著她的手,搂向自己颈后,在她自然而然闭上眼的时候,他已入侵至她唇内,点了一把火,从她的唇瓣往她身上延烧。 凉希又开始觉得全身热了起来!他的吻,强悍中不失温柔,他不粗暴了,可是却更让她头晕、呼吸渐渐急促、浑身无力…… 他的呼息也没有那么平稳,在自己可以控制之前,雷斯强迫自己将唇移向她耳畔。 「再吻下去,就要停不下来了。」他语音格外低哑。 「停不下来?」她轻轻的重复一次,迷茫的眼神显示了她根本还没回神。 雷斯又重重吻了她一下,然后深吸口气,神情迅速恢复正常,双手忙著替她整理衣服。 凉希这才发现,她套头上衣胸口的拉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了下来,而她娇娇小小的上围至少露出一半。从他火速替她拉回拉练的动作看来,这无疑是他的杰作。 「你看到了!」她低呼。 雷斯微勾唇角,替她理好衣衫,然后望著她一脸羞恼。 「男人!」哼。 雷斯这次真的笑了,低首轻啄了下她的唇瓣, 「男人的自制力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而且你太吸引人。」 「我还以为……你很正经严肃的。」她镇了他一眼。奇怪的是,她是有些害羞,但却不觉得受到侵犯。 哇哇哇! 照妈妈的说法,她的麻烦大了!因为,她一定是比想像中还喜欢他了。女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时,才会不介意被他吃豆腐。 「碰到你,很难。」他抚著她的脸颊,眼里那抹灼热未褪。 凉希心一跳,连忙捧了他的咖啡给他。 「喝、喝咖啡吧。」虽然咖啡还是温的,但……聊胜於无啦!车里没冷开水,只好将就了。 知道了她的不自在,雷斯接过咖啡,也把她的绿茶拿给她,然后自己一边动手收拾起卤味的袋子和叉子。 「雷斯,你吻我……只是为了想说服我去圣卡莱尔吗?」凉希终於想到他们之前在讨论的事了。 如果他敢说「是」,哼……他就糟糕了! 「我吻你,是因为我想。」雷斯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道:「不过如果这个吻可以让你变听话,那会省了我不少事。」 「休想!」她捶了下他的肩,顺便送他一个大白眼。 才一个吻就想叫她昏了头,还早咧!虽然……她真的被他吻到头晕晕的。 「你怕圣卡莱尔的人吗?」 「我干嘛伯?!」她才不怕! 「不然,为什么不肯去?」 「我讨厌那里不行吗?」她赌气地道。 「凉希,我在公国还有职务,不可能一直长留在台湾。我希望你给圣卡莱尔一次机会,就算讨厌,也去一次,好吗?」他柔声劝道。 凉希垂下眼。 其实她自己也很矛盾,她并没有一定要去圣卡莱尔的念头,可是因为爸爸、为了妈妈,她好像真的非得去一趟不可。 「只要去见太王和太王后一面,如果你不想留在那里,我会带你回来。」他加一句保证。 「如果我去了,会变成公主吗?」 「只要父王发出公告,你就是公主。」谁也不能否认她的血统。 「可是,我不想当公主。」她闷闷地道。 「为什么?」如果是一般人,能成为公主早就乐翻了,偏偏她-- 哎……如果她是那种贪图公主身分的人,他也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在说服她了。 「当公主虽然好,可是一定也会有很多限制,不能自由自在、很多事都不能做,我讨厌那样。」小时候会觉得身分尊贵很好,但现在可不。那种身外的虚名,才不值得她用一辈子的自由去换。 「身分的事,可以过些时候再谈。」他笑了笑,见她眼一转,他就明白她的心思了。「你肯去圣卡莱尔了吗?」 「我……」她咬了咬下唇。「如果我去了,会不会像妈妈一样被赶出来?」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赶走你的。」 「如果我就是被赶走了呢?」她才不会忘记,妈妈在说她一个人回台湾时的表情,有多可怜和委屈。 虽然经过二十几年,但谁知道那些老而不死、自以为德高望重的大臣们,会不会就是有人看她不顺眼? 「那我会和你一起走,不会让你一个人孤伶伶。你是我带回去的人,我一定会保护你。」他承诺。 「真的?」 「真的。」他点头。 「君子一言--」她起头。 「驷马难追。」他接口。 凉希想了想。 「好吧,我跟你回去,看看那里,可是不保证我会一直留下。」如果妈妈一直不被承认,她是不可能背弃妈妈,留在那里的。 「可以。」他点头。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强迫她。 「还有,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站在我这边,不可以帮著别人欺负我哦!」去了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当然要先拐一个保镳来备用啦! 「我答应。」她不必要求,他也会做到这一点。 「好吧。」凉希瞅了他一眼。「等我去学校请好假,就跟你去圣卡莱尔。」 去看看情况也好,有机会的话,当然还要替母亲讨到应有的地位罗! 第五章 这就是圣卡莱尔? 位在东南亚的岛国之中,一块有著青翠的山脉与土地、有著西式风格的建筑物、有著……城堡的地方。 城堡?! 凉希瞪大眼睛,从加长式礼车的车窗往外看,当车子驶进一道大门,他们正式进了王宫。 一路上,她看到的是干净、富足,没有台湾的拥挤,也没有台湾容易见著的脏乱。 听说,圣卡莱尔的国龄并不长,不过一百多年,王室是以前就存在的,因为拥有二十世纪最重要的能源--石油而致富;外汇存底和国民所得都排在全球前三十名内,持续多年而不衰。 而最近五十年内,圣卡莱尔更积极在国防、科技各方面作加强。尽管它只是一个总人口数三千万的小国,但其国力却不容小觑。 由於中西文化交会,人口里包含各种人种,所以在圣卡莱尔公国,中文和英文都算是官方语言。 在她答应雷斯要来圣卡莱尔后,他们就回家告诉爸爸和妈妈。 妈妈担心的不得了,爸爸则是直接把她的安全托付给雷斯。而他还有十天的假期,当然决定留在台湾陪妈妈。 真是的!就算爸爸再怎么讨厌她这个电灯泡,也不必那么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出门吧!害她连一点点离愁都来不及酝酿,人就到圣卡莱尔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宫廷偏殿入口,雷斯先下车,而后绕过来替她开门,牵著她下车。 「真华丽!」她赞叹。 「这里是你要住的地方,待会儿会有侍女替你梳洗换装,一小时后,我带你去见太王。」 「我该穿著礼服正式觐见吗?」她开玩笑地问。 「还不用。」车子开走后,他低首吻了下她的额头。「今天你会见到一些王室成员,这是私底下会面,真正要把你介绍出去的宴会,我会事先通知你,让你先做好准备。」 「好让我逃跑。」她笑嗔了他一眼,然后要提自己的行李,他却先提了起来,带著她进屋。 自从这家伙吻了她之后,对她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以往他只在必要时才会搂著她--如人多拥挤的时候,现在则是不时搂著她,而且一有机会就亲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很了解她,知道她能够接受的尺度在哪里,他的侵略,很独占,却不霸道。 「这是你的卧房。」他开门,将行李提了进去,里头已经有一个侍女在等。「莎娜会帮你了解王宫,现在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个小时后来接你。」 莎娜三十多岁,在王宫里待了十几年,很了解王宫里的生态、很忠心,观念又不至於太食古不化,应该比较能和凉希沟通,所以雷斯特地安排她来照顾凉希,这样他不在的时候,凉希才不会太孤单。 「好。」她点头。 「别担心任何事,我会照顾你的。」他看著她眼里的那一点点不安,在离开以前先站到她面前,抚了抚她的脸颊。 「我、我才不担心。」她逞强地道。 雷斯只是纵容地笑了笑。 「我会尽快过来。」 「嗯。」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莎娜参见公主……」侍女恭敬地行礼。 「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是,你叫凉希就可以了。」那个尊贵的身分,还不一定跟她有缘呢。 「不行的!」莎娜瞪大眼,一脸惊骇。 「可以,我不是公主,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见我的家人。」凉希坚持道。 「好、好吧,凉希……小姐。」莎娜多加两个字。 「凉希。」她纠正。 「凉希小姐。」莎娜也很坚持。 「不要加小姐啦!」听起来好像古时候的用语。 「不让我称公主,更少让我称你为凉希小姐,这样才不会太不恭敬。」莎娜的主从观念简直是根深柢固了。 「好吧,随你就是。」只要不是叫公主,其他称呼她就勉强接受了,不然可能还要在这里跟莎娜辩很久。 得到她同意,莎娜很开心,安排凉希先去泡个香喷喷的澡后,就俐落地开始替她整理行李,找出适合她穿的衣服。 事实上,凉希在王宫里会穿的衣物,雷斯都早一步替她准备好了,所以她带来的行李不多,除了一些非带不可的个人用品,衣服只有两、三套。当凉希从浴池里出来,莎娜已经准备好要替她穿衣服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是来服侍你的,这应该让我来。」她动手要拉掉凉希的浴巾。 「不用了!我习惯自己穿衣服。」凉希连忙抢救自己的浴巾。 「让我帮你穿,很快就好。」 「莎娜,我自己穿啦!」 「一个小时快到了,再不换衣服,小姐会来不及的。」莎娜坚持帮她换衣服。 「所以你先出去,衣服我自己穿,很快就好,一定不会迟到的!」 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 雷斯一来,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凉希……」 「啊!你不可以进来啦!」一只枕头准确无误地丢向门口,凉希赶快把被莎娜扯掉的浴巾再拉回来。 雷斯很顺地接住枕头。 「王子,小姐还没换好衣服,你不能进来,要在外面等。」莎娜挡住雷斯,然后不由分说把他给推出去。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门里头再度传来两边的争执声,雷斯好笑地在门外等,十分钟后,莎娜终於又开了门。 「王子,请进。」莎娜很识相地退开,去收拾浴池。 雷斯一进门,看到穿著一身天蓝色礼服、足蹬五公分高跟鞋的凉希时,他的心禁不住一动。 莎娜将凉希过肩,有著自然卷的长发挽成髻,突显出她原本就很美的五官;她以很优雅的姿势坐在床上,可是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讨厌化妆。」她抱怨。 雷斯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不管穿的多优雅、看起来多美丽动人,凉希还是凉希,天真的不懂得矫揉造作。 「但是你这样--很美。」他站到她面前,望著她那张令他无比心动的面庞。 「你是说我平常的模样就不美了吗?」她立刻抓到他的语病。 真是小心眼!「平常你也很美。」 「你在敷衍我。」她很挑剔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突然计较起自己美不美了?」雷斯弯下身,轻笑地望著她。 「莎娜说,王宫里的女人都很美,而且……有很多女人爱慕你,我怕你被别的女人迷走,当然会计较啊!」完了完了,来到这里,她的忧患意识好像特别重,也特别依赖他。 「别听莎娜胡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一脸正经。 「什么要求?」 「你要扶著我,不可以放手。」她顿了下,叹口气,很哀怨地说:「穿著这么高的鞋子,我不会走路。」 雷斯差点哈哈大笑。 「看来,我要好好扶著你才行。」她在他的扶持下站了起来。 「当然啊!要是我跌倒了,肯定拉著你一起出糗。」她皱皱鼻头,觉得自己突然离地五公分,让她很没安全感。 「那我还真的得扶好你才行,免得我们两个成为今天王宫里的最佳笑话。」雷斯打趣地道。 他以一只手臂撑著她,然后缓慢地、一步一步往外走,两人边走边斗嘴。 「咦?你愈来愈会说笑了耶!」 「有你在,想不笑都很难。」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笑话罗?!」 「这个嘛……」 「雷斯?卡莱尔,你敢说我是笑话,我就跟你没完……」 两人笑闹著走到王宫的下午茶室,凉希的笑声在走到门口时停止,眼神转为戒慎。 「在首位的,是太王和太王后,其他的则是王室的重要人员。」雷斯低声对她说,很能了解她的反应。「放轻松,他们不会吃了你。」 「你又不是我,当然说的轻松。」她咕哝。 「但是,有我在,我就一定会保护你。」他语气虽然平淡,却带著绝对的自信。 「你的意思是,有你在,我就可以高枕无忧?」睨著他无比自信的表情,凉希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 「别忘记这句话。」她笑的贼贼的。 雷斯才想细问,但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们,只好暂时把疑问压下。 像戴面具一样,他前一刻放松的表情,在下一刻变成冷肃和恭敬。「雷斯参见太王、太王后。这是凉希,父王的女儿。」 「凉希。」太王后神情激动,仔细打量著她。 她是克里的女儿,一种天性的直觉让太王后很肯定。 她并不完全像克里,她很漂亮,跟当初……儿子深爱的那个女人很像,然而她眉宇之间,却有种克里才有的坚定与温柔。 「爷爷、奶奶。」凉希没有跟著雷斯行礼,反而只是略微颔首,依她所习惯的称呼来称呼他们。 「放肆,一点规矩也没有。」太王和太王后还没开口,坐在一旁的红发美貌女子就先斥责出声。「若你不懂得宫廷礼节,至少该称一声王祖父、王祖母,而不是用那种不庄重的词,来贬低太王和太王后。」 凉希毫不畏惧地望过去。 「我来,是为了探望我的祖父母,而我的称呼,也很符合对长辈的称谓,恕我不知道爷爷和奶奶这两个词,哪一点有贬低的意思?」面对别人找碴的挑釁,她微笑以对。 「这里是王宫,可不是一般平民家里,来到这里,当然要用王室的称谓,才够尊重。」红发美貌女子昂高头,一脸骄傲地说道。 「王室中人也是人,同样一张嘴、一双眼、一条命,差别只是在於拥有比较多权力,比较富有,生活过的比较享受罢了,如果这是尊卑的标准,那世界强国--美国的总统,不就天天要成万上亿的人跪拜,才叫够尊贵?」 「你、你这是什么话!」红发女子看起来快抓狂了。 凉希瞥了她一眼。「人话。」这还用问吗? 如果不是人话,她怎么听得懂?! 噗--在场立刻传来一声忍笑,然后被一阵假咳给盖过去,大家努力保持面无表情。 「你、你……」红发女子气得哑口无言。 「爱丽克丝,坐下吧。」终於有人发出正义之声了,而且是在场人士中唯一咧出一嘴笑容的英俊男人。「太王和太王后都还没开口,你抢著说话,也实在太不礼貌了。」这是很含蓄的指责。 其实真要论没规矩,爱丽克丝这个从小在宫中长大的人,却在长辈--尤其是太王和太王后面前,任意怒责别人,这比那个初来乍到、完全不懂宫廷礼仪的小公王更没规矩。 见状,凉希疑问的眼神转向雷斯。 雷斯低声回答: 「那个红发千金是爱丽克丝,太王妹系的支脉,算起来是你表姊;而阻止她说话的,是她的兄长,罗捷?布里德。」 罗捷?布里德?凉希回想了下,好像听爸爸提过……呀,他是王室四大贵公子之一嘛! 「好了,除了雷斯,其他人都下去。」太王终於出声,第一个命令就是清场。 这下所有人再怎么好奇、不满,也都得先离开,只留下太王、太王后两夫妇、雷斯和凉希。 「凉希,过来让奶奶看看。」太王后很慈善地对她说。 凉希走上台阶,来到太王后面前。 太王后看著她,眼眶慢慢变得湿润。「没想到……我真的有一个这么大的孙女,克里……实在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不把你带回来,让你一个人在台湾受苦……」 「奶奶,我在台湾过的很好,没有受苦。」凉希拍拍老妇人。第一次见到奶奶,老实说,她还没决定要不要喜欢她。 「但是……」 「王后,好了,别吓著她。」眼看著太王后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太王沉声道。「凉希,过来。」 凉希只好又走过去,让另一个人看。 太王威严的目光很仔细地看了看她。 「你很有胆量。」身处於陌生的地方,依然不卑不亢、从容地应付别人的找碴,光这份冷静,就让他非常欣赏。 「不会呀,其实我胆子很小。」凉希顽皮地笑著。「只是,我不喜欢自己莫名其妙被欺负而已。」 「你是圣卡莱尔王室的公主,祖父可以对你保证,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爱丽克丝今天的言行,也实在太不符合她平常的样子。 「爷爷,你不必刻意护著我,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过几天,我还是要回台湾的。」 「你要回台湾?!」 「是。」凉希点点头。 经过今天的阵仗后,她可以想像当年妈妈的情况。如果说连血亲的她都被这么对待了,那当年毫无背景的妈妈一定更惨。 「嗯?」太王的眼神望向雷斯。 「这是父王对凉希的承诺,由凉希自己决定去留。」雷斯回答。 「不,你不可以走,奶奶不准你走。」太王后抱住凉希。「奶奶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回来,说什么也不让你走。」 「你是圣卡莱尔的公主,也是王室将来的继承人,怎么可以不留下?」太王的态度就强硬多了。 一国公主的身分是何等尊贵,更别说她将来会成为女王,留在圣卡莱尔,绝对比她回台湾好! 「爷爷,我书还没念完,当然要回去啊!」凉希一脸乖巧地笑。「有知识,人才不会无知,爷爷也不希望我变成无知的人吧?」 「王室里有多位顶尖教师,你要学,可以留在这里学。」 「可是,我在台湾很努力念到大三,还剩不到两年就可以毕业,我不想白费过去两年多的努力。」她一直很用功念书的耶!可不想让快到手的毕业证书飞掉。 「那张文凭对王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太王不以为然。 「大学文凭对爷爷奶奶来说,可能没什么;可是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努力的肯定。」凉希诚恳地望著祖父。「万丈高楼平地起,每一种不平凡,都是从平凡开始;如果不努力、不脚踏实地,就什么也不是。」 就算她有王室的血统又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平凡人,那些别人加诸的身分与恭维,对她来说才是最不重要的。 「你……」太王愣愣地望著她,然后叹口气。「你就跟你父王一样固执。」 当年,克里也是这么对他说:身分尊不尊贵,不能改变他追求自己所爱的心意;在爱情面前,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克里爱纪兰芳,一辈子就爱那个女人。当年他无法理解,但却不得不败给自己儿子的固执,因为除了纪兰芳,他不打算娶任何女人。 而现在,他的孙女虽然没明白地说出来,但他就是知道……她并不在乎公主这个身分。 「好了,我的孙女才刚回来,不要谈这些问题。」太王后抹去眼泪,坚定地说:「我要我的孙女在这里待得快快乐乐,不许任何人去烦她。」她丢给丈夫一抹警告的眼神。 太王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太王后将注意力摆回自己的孙女身上。 「凉希,你今天才刚搭飞机回来,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奶奶,或者告诉雷斯。」她拉住凉希的手,保证道:「不要担心任何事,奶奶不会让任何人找你麻烦的。」 「谢谢奶奶。」凉希明白,太王后是真的喜欢她,决定要保护她。 「雷斯,关于王室里一些规矩和习惯,就由你负责敦会凉希,不必刻意勉强,但也不能一点王室威仪都没有,明白吗?」太王后下命令。 「雷斯明白。」雷斯点头。 「好了,你先带凉希回去休息,晚上再带她来和大家一起用晚膳。」太王后说完,又慈爱地抚了抚凉希,这才放手。 「是,雷斯告退。」雷斯恭敬行礼。 「爷爷,奶奶,凉希也先告退。」凉希拉著裙子行了个淑女礼,然后和雷斯一起退出门外。 他们一走,太王立刻发难。 「为什么不让我对她说明白?」 「你看不出来,凉希并不想留在这里吗?」太王后反问。 「当然看得出来,但她是我们的孙女,是圣卡莱尔王室的公主,绝不可以再回去台湾当什么平民。」太王很坚持。 「要凉希留下来,得要她心甘情愿才可以,而在她留下来之前,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解决克里的事吗?」自从五年前,意外在克里珍藏的书里发现凉希的照片,知道自己有个孙女开始,太王后就开始想这些事。 当初她太尊重议会的看法,才会让儿子二十年来孤孤单单,让儿子和心爱的女人相隔两地,无法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女:现在,她绝对不会重复当年的错。 「克里有什么事?」他把国家治理的很好,行事从来不必他们操心,有什么事好处理的? 「他和纪兰芳的事。」太王后说:「克里没行正式娶人家进门、没给人家一个名分,凉希就永远行个私生女的出身,我不允许我的孙女受到任何轻视!」 「这……」太王当然也明白,但是……当年他们两老没能让儿子如愿,还让纪兰芳委屈地离开圣卡莱尔,谁能保证她不会记恨? 「你亲自去通知克里,要克里把纪兰芳带回来;如果我们想要凉希留下来,就得先让她的母亲也留下来。」一旦父母都在这里,那凉希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也不会拒绝公主的封号了。 「但是,你真的愿意接受一个平民女子来当我们的媳妇?」做父母的,当然希望自己儿子娶的是最好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看不出克里的心吗?除了纪兰芳,任何女人他都不要。」太王后实在不忍心看儿子再孤单下去。「如果我们儿子的痴情打动不了你,那连我们唯一的孙女,你也不要吗?」 想到凉希,太王无法说他不要,尤其在刚刚见过凉希后,血缘天性、加上凉希表现出来的临危不乱,他怎么可能不要这个孙女?! 「我们都老了,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太王后搭住丈夫的手。现在,没有什么事比他们一家团圆更重要。 太王想了想,叹口气,认为妻子说的对。 「但是,如果纪兰芳不肯来怎么办?」 「那是克里的问题。」太王后一点都不担心这一点。「如果克里要老婆,他自然会想办法把她给带回来。」 堂堂圣卡莱尔的君王,怎么可以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 第六章 要照原路走回去,又是二十分钟的路程,凉希确定她不行了。 「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才转进王宫花园,她就不想走了。 「怎么了?」雷斯早就注意到她愈走愈慢了。 「我脚痛。」她可怜兮兮地道。 没办法,没穿过高跟鞋,头一次穿就挑战这种细跟、细带的,实在是太高难度了。 「你呀!」雷斯无奈地笑了笑,扶她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拿另一双鞋子来让你换。」 「不要了,你陪我坐一下就好。」她拉住他。「反正,练习一下穿高跟鞋的感觉也不错。」 「脚痛你还觉得好玩?」雷斯好笑地道,在她身边坐下。 「反正,我迟早总要学会穿的。」就算现在当学生用不上,以后出社争工作,也难免要穿这种鞋子。「而且,我发现穿这么高的鞋子有个好处。」 「什么好处?」瞧她一脸神秘。 「就是……我们的距离拉近了呀!」她把手搭放他肩头,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身高才一百六而已,你至少超过一百八,你都不知道,每次要抬头跟你说话,我有多辛苦。」 现在她站著,他坐著呀!高高在上的感觉真好! 「所以,你现在故意站著,让我不得不抬头看你?」他轻易看穿她的心思。她真是孩子气! 「没有啊,我站起来,只是因为我想站著,就这样而已。」她一脸无辜。 是吗?雷斯才不信。 「当斯……」她迟疑地低唤,坐回他身边。「你知道当年的事吗?」 「你是指,父王和你母亲的那件事?」 「嗯。」她点点头。 「知道一些。」 「那--当时爷爷和奶奶的态度,是赞成还是反对?」凉希问。 「如果我说他们反对,你会不会告诉我,你要打包回台湾了?」他打趣地问。 「人家问的很正经耶!」她捶了下他的肩。 「好吧。」雷斯想了想。「其实当时,太王和太王后很高兴父王想结婚,虽然对你母亲的出身有些不满意,不过如果父王坚持,他们也不会不答应。只不过,当时议会所有人,都反对父王娶一个外国人,有一些人……对你母亲的态度很不客气,所以后来你母亲才会负气离开。」这是他所知道的实情。 「哦。」她点点头。他说的,跟妈妈小时候告诉她的完全吻合。 「为什么问这个?」换他问了。 「多了解一些对我有益啊!」她坦白地说道:「爸爸说,到一个陌生环境,最重要的就是多方打听,在最短的时间里,分清楚谁是敌、谁是友,然后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王宫没这么恐怖吧?」他好笑地道。 她把来这里说的像打仗一样。 「还不恐布吗?」她哀怨地瞟他一眼。「刚刚我一进门,就差点被一只母鲨鱼生吞活剥掉了耶!」 「母鲨鱼?」谁? 「那个……叫爱丽什么克丝的人。」 雷斯忍不住大笑。 「你别乱替别人取绰号。」如果被爱丽克丝听见,她肯定一辈子记仇。 凉希耸耸肩。「谁叫她表现的那么像。」 「不过,你表现的也不差。」刚刚她那副无畏的模样,真的让他……更加心动。 她外表看来娇弱可欺,但事实上,她却是个独立自主、能一个人摆地摊赚钱、能面对各种客人的人。太王说她很有胆量,但他知道,那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本能而已。 她会害怕、会脆弱,可是却也倔强,不肯在别人面前表现软弱的一面。 「还说呢!你眼睁睁看著我被攻击,却不帮我。」她埋怨地道。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应付的来。」他搂了搂她的肩,却更发现他手臂底下的肩膀有多单薄。「而且,太王和太王后既然要我把你带回来,就不会任爱丽克丝继续撒泼。」 「我开始觉得我上了贼船了。」她皱皱脸。 「后悔吗?」他忍住笑。 「我才不后悔,不过你应该多担心自己一点。」她戳戳他肩膀。 「为什么?」 「别忘了来这里之前,我爸爸把我托付给你保护耶!如果我被欺负,看你怎么跟爸爸交代。」所以,她才不担心呢! 「这样看来,上了贼船的人,应该是我。」他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后悔吗?」她快乐地问他,很高兴把他的话丢还给他。 「才不。」她的红唇近在眼前,让他忍不住低首轻啄了下。 凉希微红了脸。 「你你你……」这里是公开场所耶! 「走吧,我带你回去,在吃晚餐之前,你还得换一套衣服。」顺便要莎娜找双厚底、穿起来脚不会痛的鞋给她穿。 「啊!又要换衣服啊……」她让他扶著走。 如果每做一件事,就得换一件衣服,那在这里,一天到底要准备多少衣服才够穿啊? 这顿晚餐……简直是鸿门宴! 在一张长形的方桌上,几乎她在下午茶室见到的人都出现了,而她的位置,被安排在太王和太王后的身边,之后是雷斯,然后是其他旁支的王族成员。 显然她坐的位置很碍一些人的眼,经过下午的阵仗后,是没人敢再公然对她出言不逊,不过恶毒的目光可就多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现在大概已经是地上的焦尸一具。 而……天哪,王室的用餐礼仪真不是普通的复杂,要不是雷斯一直暗中示范给她看,她很可能早就出糗了。 「再过半个月,王宫将为太王的生辰举行庆祝宴会,本宫决定,就在那天正式对外宣布凉希的身分。」太王后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统统抬起头。 「太王后,公主初回来,什么都不懂,这样……会不会太快了点?」 「太王后,公主是王上在外私生的女儿,这样贸贸然,王室就多出一个公主,只怕会引起国内诸多不好的揣测,恐伯有损王室形象。」 「太王后,要宣布公主身分这件事……是否等王上回来再作裁决?」 说来说去,王室里的人似乎都很不喜欢她回来当公主呢!这种情况……实在很让人好奇哦! 「凉希是克里的女儿,是本宫的孙女,这件事本宫已经决定,谁都不准有异议。」太王后态度相当强硬。 「太王后,身为王室中人,就一定得懂王室规矩,行事必须有王室风范,依公主现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突然要公主记住所有王室礼节,会不会太难为公主了?」爱丽克丝也插嘴。 咦?母鲨鱼会说出这种近乎帮她的话,实在叫人……毛骨悚然。礼多必有诈,突然的示好,一定有阴谋。 「还有半个月才鼹宴会,这些事本宫自有主张,你不必担心。」 「太王后,不如让我来教公主一些事吧!毕竟我从小在王宫长大,对王室的事再了解不过,我和公主都是女孩子,也比较好沟通。」 是吗?凉希真是听不下去了。 下午还巴不得把她赶走的人,晚上突然说要帮她?这种改变……也未免太大了吧! 太王后想了一下。「也好。」 「等一下。」凉希连忙出声。什么也好,她才不好。 「怎么了吗?」太王后慈蔼地望向孙女。 「我想,这点就不必麻烦了!雷斯会教我,莎娜也会提醒我。」开玩笑,真被母鲨鱼教了,她还有命回台湾吗? 「雷斯是男人,有些事他不方便教你。」爱丽克丝一脸和善地说道:「很多时候,女孩子比较能明白女孩子的需要。」 「莎娜是女孩子呀!有莎娜在,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凉希也笑笑的。 「莎娜只是下人,怎么能跟我比?」爱丽克丝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可是……」凉希迟疑著,吊了大家的胃口一下下梭,突然笑咪咪地道:「我比较喜欢莎娜。」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让一个下人教你,也不肯接受我的指导?」爱丽克丝沉下脸。 「你这么凶,我怕被你打,当然要躲的愈远愈好啊!」凉希用无比天真的语气回道。 「你……」 「雷斯。」凉希拉拉他的衣袖。 「怎么了?」雷斯努力忍住笑。 他猜,凉希只要再一句话,爱丽克丝就要发飙了。 「你帮我说话好不好?」她扮可怜。 「说什么?」雷斯很配合地问。 「如果我一定得当学生,那我可下可以挑一个比较不凶的老师?我会怕。」她小小声地说,可是全场的人都听见了。 「纪凉希,你说我凶!」爱丽克丝像被针刺到,差点跳起来大吼。「我好心要帮你,你居然这么说我,你这个……这个在台湾靠摆地摊为生、只配在低下阶层讨生活的--」她蓦然住嘴。 只配在低下阶层讨生活? 这种眨鄙的言词,对王室中人来说,简直是大不敬。餐桌上顿时一片肃穆宁静,太王和太王后同时沉下脸。 爱丽克丝明白自己失言了。 「看来,你很清楚我在台湾的一切呢!」凉希反而是唯一一个表现的若无其事的人。「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呢!那我在台湾的一举一动,一定也都有专人告诉你罗?你的这份『关心』,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爱丽克丝,你调查公主,现在还当场污蔑她,依王室规定,对公主不敬要受什么刑罚,你应该清楚。」雷斯沉了声。 「我、我……」爱丽克丝惶恐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凉希忽然一笑。「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也不以在台湾的生活为耻,摆地摊,不偷不抢,我凭的是自己的能力,这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公主……」 「雷斯,算了。」凉希对他摇摇头。「现在是吃饭时间,不要弄的大家都不愉快。晚餐的时间,就应该和和乐乐吃晚饭,厨师把晚餐煮的这么可口,如果我们没吃完,就太糟蹋厨师的心意了。大家吃呀!不要一直注意我嘛!」她笑著,率先继续吃。 「凉希……」太王后望著她。 「奶奶,这是我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和你们吃晚餐,我希望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而不是在这里吵架。」她微微笑著,眼神里有著恳求。 「就依你。」太王后神情一软,示意侍女继续上菜,心里对凉希的喜爱更多了。 「谢谢奶奶。」凉希开心地继续吃沙拉。 太王后与太王交换一个眼神,然后转向众人宣布: 「从现在开始,本宫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对凉希不敬的言词,否则,太王和本宫绝不轻饶!」 「为什么不让太王后警告爱丽克丝?」雷斯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凉希耸耸肩。 两人一同走向她的卧房。 「这么宽宏大量?」 「你怀疑啊!」她本来就没有很小气的好吗? 「是很怀疑--」 「喂!」她才抗议,他又接口。 「因为这不像你的作风。」 「你又知道我的作风了。」她轻哼。 「下午那一次,你都能把人家取绰号叫母鲨鱼了,晚上这次比下午还严重,你却替她求情,这前后差太多了。」更何况,他那么了解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行为是真的还是假的。 凉希噗哧笑了出来。 「你很清醒耶!」像爷爷和奶奶就比较好哄了。 「既然这样,可以说说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其实我没有打什么主意,只是不想把一顿好好的晚餐,给吃的食不下咽而已。」她还想留个好回忆回台湾。 「就这样?」 「就这样。」她点点头,迟疑了下才又说:「我觉得……爱丽克丝好像很讨厌我,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雷斯不自然地摇摇头。 「好吧!反正如果她再找我麻烦,我总会知道原因的。」凉希耸耸肩,决定这件事以后再说。然后她看向他,「可是,我今天晚上很高兴哦!」她在自己卧房门外的走廊坐下来。 「为什么?」他蹲在她身后。 「因为你护著我呀!」她往后躺进他怀里,仰起脸看著他,「这样我就知道,你真的很重视我。」 他本来就很重视她,这有必要怀疑吗?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重视,是因为我的身分、爸爸的托付,还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不让我被别人欺负。」 「都是。」雷斯坐了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都是啊!」她表情低落。「我还以为,你全然是因为喜欢我……」 「有差别吗?」一样都是护著她呀! 「当然有啊,女孩子都喜欢甜言蜜语、都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心里重要一点,这样才觉得自己很有价值嘛!」 真是小心眼的心思! 「你这么没自信吗?」他忍不住笑。 「雷斯?卡莱尔,这句话不好笑。」她捶了他一拳。「我是很认真的。」 所以他最好快点说些甜言蜜语来听听。 「我向来不和任何女人独处、也不和任何女人有私人关系,你是唯一一个,这样你还需要怀疑自己有没有价值吗?」他叹口气。 「真的?!」她听了,唇角忍不住上扬。 「真的。」他皱了下眉。「不许怀疑我的话。」 「好吧,我相信你。」听到想听的话,她笑咪咪地偎在他怀里看月亮。 「雷斯,明天早上我们还得去跟那么一大堆人吃饭吗?」 「不用。」早上通常是大家处理公务的时间,为了避免麻烦,除了特殊日子外,不必每天都聚在一起吃饭。 「幸好。」她松口气。 「怎么?」他低头看著她。 「如果每天吃饭都一定要这么『精采』,我怕我的心脏会负荷不了。」她抚著心口道。 「才怪,你没有那么胆小。」他笑著以指腹轻刮她的脸。 她娇憨地笑了,更往后坐,整个瘫进他怀里。 「雷斯,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了解我?」现在想想,她几乎做任何事,他都不曾惊讶,而且还配合的很好。 像在做手工的时候,像接送她的时候,本能地知道她不愿意引起注意;像刚刚在餐桌她装可怜,他就马上意会,配合著演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了解你,那就够了。」他低首,开始轻轻吻著她的唇瓣。 「可是……」她总觉得有地方怪怪的。 雷斯将她转过身,搂住她的腰,深深吻住她,好一会儿才放开。 「你……这样……很不应该……」她轻喘地说。他吻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他满眼笑意。 「别以为……」她努力控制热气往脸上跑。「你可以用……『亲密』来控制我……」 雷斯低声微笑。「如果我想,你觉得有效吗?」 「有啊!」她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嘟高的嘴唇很快被他吻平。「你那么熟练,而我是连初吻都给你的人,当然你比较占便宜。」 「这你也计较?」小小的笑意,忍不住变成开怀的笑声。 「当然啊,我是女人,所以就是小心眼。」怎样,不行吗? 「好,你小心眼。」他点头。「那表示我可以现在吻的你晕头转向,让你忘了计较这件事吗?」 「当然不行。」她先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有机会偷袭。「先告诉我你吻过多少女人、跟多少女人在床上滚过--」 幸好现在他们坐在地上,不然他一定从椅子上跌下来!「滚……滚过?」这是哪门子的烂形容词? 「对啊,不然要怎么形容?周公之礼?翻云覆雨?洞房之乐?鱼水之欢?嘿咻?」她说一个形容词,扳一根指头,说到最后,连最现代的用词都出来了,够他选了吧! 「凉希!」他眼角抽搐,强忍住按额角的冲动,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可能会得偏头痛。 「嗯?你喜欢哪一个?」 「都没有!」他低吼。 她……她……她好歹是位公主,言行……至少别这么露骨吧! 「都不喜欢啊?」她苦恼。「好吧,那我再想别……」 雷斯实在听不下去了,低首再度吻住她那双既诱人、又气死人的唇瓣。 凉希却开心地用双手圈往他颈后,在他吻她的时候,她悄悄回应,在唇舌相亲的时候,学他的方法,挑逗著他。 雷斯昂然的身躯猛然一震,几乎要克制不住一股炽烈的冲动。 偏偏,凉希也不管会不会玩火上身,收回圈住他颈后的一只手,隔著衣服抚著他胸膛,感觉到一双温热的大掌,也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游移。 她轻喘著,纤柔的娇躯因为从未有过的刺激,泛起阵阵轻颤…… 雷斯猛然拉开两人的距离,一向平稳的呼息粗喘不已。 「雷斯……」她因情欲而低哑的唤声,让雷斯再度一震。 「别说话。」他的声音也低沉不已,努力克制住狠狠搂她入怀、恣意而为的冲动。 可是凉希才不管他现在的自制力有多脆弱,就是偎入他怀里,拉住他的手环住她腰后,要他抱著她。 雷斯额角青筋微微抽动,显然努力控制自己。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被你推开。」她轻声低语,却语气坚定。 「你……」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整个人就这么……偎在一个快被欲火焚身的男人身上! 「是你,我不后悔。」她坚定的明眸定定地望著他,让他知道,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也不要后悔好不好?」 「凉希……」 「答应我嘛!」她不自觉撤著娇。 望著她娇颜,雷斯点点头,应了她要求。 凉希开心地笑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一会儿,才从他胸口,传出一句轻柔、但坚定的倾诉--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第七章 雷斯是个大忙人。 因为圣卡莱尔的国防计画要他主持,而他又是克里王的养子,是王室的代表,所以当克里王不在的时候,所有国事他都得帮忙处理。 虽然说这些事他已经做的很习惯了,但是为了带回凉希,他离开国家十天,所以堆积待处理事项加倍、再加倍的结果,是他从回来第二天开始,就一头栽进国事里,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再忙他也没忘记在晚餐前来看凉希,然后再带她一起去陪太王和太王后吃饭。 而晚餐过后的散步,就成了他们一天之中,唯一可以独处的时光。 如果说雷斯忙,那凉希也没闲著。 太王后一声令下,要在半个月后,太王过生日的庆祝宴会上正式对外公布,凉希是圣卡莱尔公国的公主。在那之前,对宫廷礼仪和宴会规矩完全不懂的凉希,将有一大堆课程得学习。 为什么她在台湾,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大学生活不去过,偏要跑来这里学一堆美姿美仪、复杂的用餐步骤呢? 吃饭嘛,不就是为了吃饱,是哪个人发明这种铺餐巾、餐前酒、大叉子、小叉子,又是汤匙、又是刀子,还有大小之分,吃什么东西一定要用哪支餐具的无聊事? 「凉希小姐,你耐心点儿!这些吃东西的方法虽然比较复杂,可是吃起来很优雅呀!等你习惯就不觉得烦了。l趁著老师教导的空档,莎娜赶紧上前安抚凉希。 雷斯王子交代过,公主对这些事一定会很没耐心,更可能会抱怨多多,她得随时安抚公主,让公主耐心学习才行。 「又是雷斯要你看著我的?」 「嗯。」莎娜点点头。「王子很关心你的。」 关心?她觉得说「监视」比较像。 雷斯真的真的很了解她耶!虽然他忙到没空一直陪著她,可是莎娜就像他的眼睛一样,随时注意著她的情况。 凉希是没有很不高兴啦!只是他每次都会预先知道她的反应,然后叫莎娜安抚她,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小姐,开心一点嘛!下一堂课是学跳舞哦!你不用坐在这里,可以站起来活动一下哦!」莎娜很努力把课程讲的很有趣。 「是吗?」凉希好笑地望著她。 不用说,这些话一定也是雷斯教她说的。 「是啦是啦,公主,快来吧!我们得先换适合的衣服,才能去上课。」莎娜拉著凉希先回更衣室,然后换了一套适合跳舞的衣服,再往隔壁的大厅走。 一推开门,里头已经有个人在等了。 「派崔克参见公主。」他转身,完美无缺地行了个宫廷礼。 「公王,他是宫廷里专门教人跳标准舞的老师,派崔克。」莎娜说明。在人前,她跟大家一样称凉希为公主。 「你好。」凉希这才回礼。 「莎娜,现在是上课时间,麻烦你先退开,让我能专心为公主上课。」派崔克温和地请求。 「好的。」莎娜点点头,然后退下。 「公主,欢迎回来圣卡莱尔。」他微笑地说道。 「欢迎词,也在教课的范围里吗?」凉希偏著头问,退开一步。 这家伙瘦归瘦,倒是挺高的,大概跟雷斯有得拚,可是雷斯看起来身形适中,全身既没有夸张的肌肉、也不至於显得太瘦,穿起衣服来,是标准的衣架子;而这家伙…… 他很英俊,但不是属於阳光或刚正的那种,而是阴柔,瘦削的脸形与身形显得文弱,少了那么一点男子气概:但是,有很多女人就喜欢他这型的俊美男人。凉希猜,他在宫里一定挺有女人缘的。 不过,可惜的是,她恰恰好不欣赏这种男人,更巧的是还有点讨厌。 「欢迎,只是表示我对公主归来的喜悦,也让我们能更熟悉一些,这样待会儿跳舞的时候,公主可以比较自然一点,不至於太生疏。」 「是吗?」如果几句话就可以让两个陌生的人变熟悉,那世界上大概没有「陌生人」这个名词了。 「跳舞,是一种很快乐的运动,我希望公主能把它当成一种休闲,不要太严肃。」他还是一样温和微笑,稍稍透出仰慕的眼神直望著她。 「那得看是什么舞。」她拉了拉裙摆,问道:「现在要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在开始之前,我想先请问公主,是否有学过国际标准舞的经验?」 「没有。」她摇头。 「那这样,我就从最简单的舞步开始教起。」派崔克定到她面前:「请公主把左手搭在我的肩上,右手放在我的左手上。」 凉希照做。 「我的手,会放在公主的腰上。」他边说边做。「然后右脚先跨出一小步、再来是左脚……先小步、再跨大步,然后转回,右脚跨一小步……」 凉希专心脚下,但是她的腰……非常不舒服! 「公主的腰身很美。」他赞美道。 「是吗?」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身高适中、体态轻盈,是最适合在宴会中优雅旋转、接受众人钦羡眼光的美丽公主……」他像唱诗一般地赞扬。 「是吗?」她抬头,一分心,却踩错一步。「唉呀!」她连忙退开。「对不起,我踩到你了,要不要紧?」 「没关系。」派崔克努力维持面部表情自然,微笑俊美。「初学者难免会踏错步,我们多练习几次就好。」 「哦。」 「请公主再把右手搭我的肩上,左手放在我的手上……」派崔克说著,转个方向再重来一次。 「左、左、右,右、右、左……噢!」 「啊,对不起!」凉希又踩到他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继续。」他的手放到公主腰上,「先左边、再右边……」在两人跨步的时候,手掌再度悄悄在她腰上挪移。 窗外,一双探望的眼眸在望见这一幕时,瞬间染上怒火,不过,在他还没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屋里就又传来一声惨叫。 「噢--」 「啊!对不起!」刚刚是脚尖,现在是脚跟! 被细跟鞋狠狠一踩,派崔克再也维持不住笑容,脸部抽搐著对她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对不起,你一定很痛吧?」她一脸愧疚,其实心里想的是:痛死你最好! 「还好……」 「我让莎娜找人来帮你看看脚,万一你受了伤,那我的罪过就大了。」说著,凉希就要转身出去。 「公主,没关系的,我没事,真的没事。」立刻站正,他忍住去抚脚的冲动。「公主体态轻盈,就算是睬到我,也不怎么痛。」 「可是……」她一脸犹疑。 「真的,我没关系。」派崔克保证。 「噢,」她顿了下,再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他很确定。「公主,别浪费时间,刚刚的舞步你都记得了吗?」 「记得啊。」只不过,会不会再踏到他的脚,就很难说了。 「那我们来配乐跳一次。」他立刻转身去放音乐,就在这个时候-- 「派崔克老师、公主,莎娜打扰了,』莎娜突然打开门, 「莎娜,什么事?」凉希问。 「下课时间到了,我来接公王回去。」 「这么快?」凉希装出讶异的表情,然后回身,很完美无缺地行了个致谢礼,「派崔克老师,谢谢你今天的教导。」 「不客气。」派崔克只能这么说。「派崔克恭送公主,希望很快能有机会再和公主共舞。」 凉希客气地回以一笑,然后让莎娜扶著走出上跳舞课的教室。 再和他共舞?她就要吐了! 「小姐,你怎么了?」莎娜望著她。因为朝夕相处,再加上雷斯王子的提点,她已经很能分辨公主的表情了。 「没事。」凉希深吸口气,再吐口气。「接下来又要上什么课?」晚餐时刻还没到,不能跟雷斯抱怨,真是气闷。 「接下来没有课,不过--」莎娜笑的神秘。「有人等著见小姐了。」 「谁?」 「就是他。」莎娜牵著她走到王宫花园的一角,雷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雷斯!」一看到他,凉希立刻奔过去,冲进他怀里。 而负责把人带来的莎娜,就在这一刻笑嘻嘻地退场,把空间留给王子和公主两个人。 「这个时候你怎么有空?」看到他,凉希可开心了。 「事情提早处理完,所以我就来看看你上课的情形。」在她面前,雷斯很自然地笑了。 「上课……」她嫌恶地皱皱鼻头。 「不喜欢吗?」算一算,她也学了五天的课,难得她还没行在他面前说出「不上了」三个字。 「不是不喜欢,而是……我不知道自己干嘛要留下来。」她离开他的怀抱,微拉著裙摆往花园里走。「我又不想当公主,也不求王室给我什么,我来了,也看过圣卡莱尔了,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你想回台湾?」他跟在她身后。 「回台湾,总比在这里被人上下其手要好。」她一脸厌恶。 「派崔克对你不礼貌?」雷斯沉了脸。 「放心,我也没吃亏。」踩了他好几次,肯定他的脚会痛上好几天,也算讨回一点公道了。 「我会处理。」他承诺。 「怎么处理,替我换个老师吗?」她转回身,好奇地问。 「换一个人教你。」他点头。 「不如……你教我,怎么样?」她笑著,睇望向他。 「我教你?」 「对啊!」她走到他面前。「只是跳支舞,应该难不倒你吧?」 雷斯一笑,执起她的手、扶住她的腰,没有音乐,可是他们两个却同时跨开相同的步伐。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小步、什么时候该大步,什么时候向左、什么时候向右。 对他来说,华尔滋的几个舞步根本不可能难倒他,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的步伐会这么一致。 放手、转圈,回归,他收搂怀抱,将她困在身前。 「我会了。」她轻喘著笑。 「你本来就会。」他纠正。 「可是,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她看著他陶口,没有抬头。 「什么事?」他低首,只看得见她一点点表情。 「我……只想跟你跳。」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雷斯心口一震,下一刻-- 「我讨厌他的手在我腰上摸来摸去。」好恶心! 雷斯听著脸色一沉,这个派崔克,需要被好好教训一顿! 「我最讨厌那种长相阴柔的男人了,看起来就是一副变态小人样,自以为英俊潇洒盖世、无人可比,其实根本连狗熊都算不上……」她小嘴不停留著,词汇之精采简直让雷斯大开「耳」界。 「哼!」骂完,最后还加上重重一个不屑的哼声,让雷斯更开心了。 「他很会跳舞,王室和各大臣的女儿有不少人爱慕他。」这是实情。 「爱慕他?!那真的是只有一句台湾谚语可以形容。」她撇撇唇。 「什么谚语?」 「目啁去乎蛤仔肉ㄍㄡ/著。」她用台语念,知道他听不懂,特别翻译:「意思就是,那些女人的眼睛根本是被蛤肉贴住,看不见了,才会欣赏那种男人!」 她不屑又极度鄙夷的口吻,让雷斯大笑出来。 捧高怀里的娇躯,他低头,缠缠绵绵地吻住那张诱惑了他好久的小嘴。 本来,他真的担心她也会对派崔克起好感,不然至少也会欣赏他。谁知道,她最讨厌的,却是派崔克这类型的男人。 这时,雷斯真是无比庆幸。 幸好,他的外型和派崔克不同类,否则,她很可能在一见面的时候,就给他苦头吃呢! 「如果没有其他意见,明年度的经济方针就此决定,散会。」雷斯一说,其他内阁大臣们纷纷起身,相偕走出门外。 「雷斯,最近满面春风哦!」身为经济部官员,罗捷?布单德一点也没有当官的威严,反而风流倜傥得像个花花公子。 事实上,他确实很爱女人,四大贵公子之中,就只有他花名在外。正事外,难得看他有正经的时候,他和雷斯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男人。 「是吗?」雷斯吩咐记录人员将这次的会议纪录整理好,明天早上交给他,然后才走向罗捷。 「不是吗?」两人并肩一起走。「自从公主回来后,你的注意力,几乎全摆在公主身上了。」虽然说他处理完公事后,通常不会留在王宫里,可是那不代表他就不知道王宫里发生什么事。 「该做的事,我一样也没忽略。」雷斯淡淡回道。 「是,我知道你从没荒废政事。」不像他,能少一件事是一件。「我的意思是,以往的办公狂不见了,现在你一处理完国事,就往公主那里跑,去关心她的生活起居,不是吗?」 「是。」雷斯也不否认。 「所以,原来你不是不近女色,只是那些女色……不是你想要的而已。」罗捷打趣道。 「你想说什么?」雷斯表情沉稳,语气却似笑非笑。 「你知道,爱丽克丝一直很喜欢你。」罗捷停步,双手背在身后,很明白地陈述道。 「她该知道,我对她从来没有别种感情。」雷斯也很坦白地说。在他心里,爱丽克丝只是一个王室亲族,仅此而已。 「我知道,但爱丽克丝毕竟是我妹妹,我得尽一下兄长的责任。」虽然同父异母,但还是妹妹。 「劝她死心。」雷斯明白地说。 「男女之间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只是我要提醒你,爱丽克丝个性好强,你对公主那么好,再加上前两次让她下不了台的事,只怕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你要小心。」罗捷特别加上一句叮咛。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妹妹,该帮谁,真是教罗捷好生为难! 「罗捷,你该知道公主是父王唯一的孩子,不论发生任何事,我只会帮她。」 「我知道。」罗捷也相同。 虽然亲人重要,但他们同时也是王室器重的人,不能因私忘公。保护王室中人,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那就好,你的提醒我记下了,谢谢。」 「不必客气。」罗捷敏锐地察觉出雷斯的心不在焉。心思一转,立刻想到原因,忍不住促狭地道:「好吧,我该提醒的也提醒了,这就快快告退,免得耽误你去会佳人的时间。」 雷斯一怔,眼神闪过一丝不自在,但他却立刻淡淡地反击:「我也不敢耽误你风流快活的时间。」 罗捷大笑,朝雷斯点点头,就迳自往出宫门的方向走去。 送走罗捷,雷斯才准备跨步往凉希所在的地方走去,可是爱丽克丝却先一步走向他。 「雷斯。」到他面前,她满脸笑容。 「有事?」雷斯疏远地点点头,算是招呼。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爱丽克丝娇嗔著:「我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知道你忙,不敢来打扰你,直到今天,大哥说可以,我才敢来。」 罗捷?! 这个好友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替他找麻烦?前一刻还提醒他小心,后一刻那个他该小心的人就找来了。 「雷斯,我准备了最好喝的茶等你,我们一起喝下午茶,你也放松一下好不好?」爱丽克丝兴致勃勃。 「不用了,我还有事。」雷斯转身就要走。 「雷斯。」她连忙拦住他,语带请求:「就陪我这一次?」 「我还有事。」他还是只有这句话。 爱丽克丝咬了咬红色的唇瓣。「公事……还是私事?」 「你问的太多了。」雷斯淡淡说道,越过她就走。 爱丽克丝拉住他,脸上的笑容没了。 「是为了纪凉希,对不对?」 「放手。」 「我哪一点比不上她?」爱丽克丝不死心地问。 「爱丽克丝,自重。」他略沉了声。 「我不要自重!如果自重的结果,是让那个莫名其妙的公主勾引你、把你抢走,那我宁愿下流一点!」 「爱丽克丝,注意你的言词。」任何人都不能污蔑凉希。 「雷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认识的时间比她多太多了,为什么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爱丽克丝,感情的事没有就是没有,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只知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不可理喻。」雷斯要推开她的手,爱丽克丝却紧抓著他不肯放。 「对我,你永远都这么没耐心。」不只是她,对任何人--尤其是对他有意的女人,雷斯永远都是这副态度,偏偏……纪凉希却是个例外。 想到他对纪凉希的温柔、关怀备至,爱丽克丝忍不住嫉妒。 「可是,你对纪凉希却那么好、那么温柔,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就算你比凉希好千万倍,你还是你,她还是她。」雷斯最后一次劝她。「爱丽克丝,你是罗捷的妹妹,我最多也只会把你看成妹妹,别把你的心思和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我不要当你的妹妹!」她大叫。「我只要你、只爱你,雷斯,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著你对别的女人好!」说完,她猛然踮高脚尖,紧紧抱住他,激烈地吻向他。 被带来找雷斯的凉希一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雷--」她瞪大眼,胸口不禁一痛。 第八章 雷斯猛然将爱丽克丝推开。 「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凉希力持镇定,可是她眼里的颤然,却没逃过雷斯自她出现后,一直盯著她的眼神。 「凉希……」他开口,却被打断。 「没错!」爱丽克丝用力挽住雷斯的手臂。「就算你再不懂王宫的规矩,也该知道非礼勿视吧?」 凉希咬住下唇,努力作出自然的表情,反讽道: 「就算你再白目,也该看得出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走廊,在这里公然……做这种事,无礼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这个无事的路人甲?」 「你……」三两句话,爱丽克丝又被气得浑身冒火。 「算了,我就好心一点,把这里留给你们,慢慢……使用。」一转身,凉希努力维持尊严,僵硬地等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才拔足狂奔回卧房。 凉希一走,爱丽克丝却突然害怕起来。 「雷斯……」他的眼神好冰、好冷酷。 「不要再有这种行为,也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说任何一句对凉希不敬的话,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后果。」冷冷地说完,他厌恶地一抹唇,转身快步往凉希走开的方向追去。 爱丽克丝呆立在当场。 雷斯……好狠!他把她爱他的心……当成什么了?! 好……好……她咬牙,眼里充满妒恨。 既然她要不到,那么,她也不会让他们快乐如意! 一路奔回自己的卧房,凉希整个人直挺挺地趴上床铺,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那一幕-- 爱丽克丝紧抱住他,他们两个人亲密贴合,然后,她的红唇印在他的唇上…… 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背叛了,那种感觉……像心在痛,很想哭,可是也很生气。 通常,小说里出现这种情节,就是那个爱不到男主角的女配角想制造误会,让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以便趁虚而人。但是,现在是真实的生活呀!有可能只是误会吗? 讨厌、讨厌!雷斯大骗子! 凉希愈想愈气、也觉得委屈,跪坐起来,开始用力捶著枕头出气,嘴里不断喃喃骂著: 「讨厌,骗子……臭雷斯……讨厌……」 当雷斯追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他缓缓走近床,轻唤著:「凉希。」 凉希身子一震,把正在捶的枕头抓起来,抱的紧紧的。 「凉希……」他才伸出手,她就跳下床! 「走开啦!」她离他远远的。 「凉希,你不相信我吗?」 「大色狼!」相信个头啦! 「如果我跟爱丽克丝之间真的有什么,你想,我会让你发现吗?」他坐在床沿,表情平静地问。 不会。 他做事不会那么笨,也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地留下破绽。 「你宁愿相信她故意设下的陷阱,也不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选择吗?」 别人碰到这情况,可能会急巴巴地否认或者解释,可是他没有,只是问问题,让她自己去想。 在事情一发生的时候,雷斯就知道自己被设计了,爱丽克丝是故意抓准时间,让来找他的凉希看见那一幕的。 这种方法很老套,可是在容不下一颗沙子的情人眼里,却是一个很致命的打击和误会,至少,它真的让凉希受到伤害了。 凉希满眼受伤地望著他。 其实,在她心里也是相信他的,否则,她不会生气的情绪大过於伤心。可是……她还是难过。 「我讨厌她!」她语含指控。 爱丽克丝居心不良,想抢走雷斯。现在她知道爱丽克丝为什么一直找她麻烦、敌视她了。 「我知道。」他点头。凉希或许年轻,可是她却是聪敏的,爱丽克丝的态度表现的那么明显,她会感受不到才怪。 「我也讨厌你……」这声指控,就委屈多了。 「我知道。」他叹息。是他的错,没料到爱丽克丝会突然……强吻他。 「你……」她咬咬唇,讨厌他这么逆来顺受的模样,一股气恼上来,她不假思索,将紧抱著的枕头朝他丢去。 雷斯伸手接住,将枕头放在旁边。 「还气吗?」他温柔地问。 「哼。」她白他一眼。 「要怎么样你才会消气?」 「以前你跟爱丽克丝……有没有感情?」她不答反问。 「兄妹之情,多少有;但其他的,没有。」他可以逗逗她的,可是她已经很委屈,努力克制著不对他发火、使泼,他不忍心再看她著急。 「可是她……」 「不管她怎么想,怎么做,我心里只有你,』他坚定地道。 「真的?」一股喜悦顿时扬上她眉梢。 「真的。」他点头。 「可是,你却让她亲你。」她嘟嘴撇唇,用力表达不满。 「我没料到她会有这种举动,是我太疏忽了,但绝没有下次。」刚才的事,雷斯心里的怒气绝对不小於凉希,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看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厌恶,凉希心里的气怒与委屈忽然平息了。 他也很不喜欢呀!被人强吻,说起来,他才是吃亏的那一方,可是他却得先安慰她…… 「凉希。」他望著她,伸出手。 凉希迟疑了下,终於跨步走向他,一步、再一步,将小手放到他的大掌上,下一刻,她被搂入一堵胸怀。 「还气吗?」他轻问,下颔抵著她头顶。 「气她……可是……不气你了……」她的语音,模糊又小声地自他怀里传了出来。 幸好。 听到她的话,他揪紧的心,终於得以放松。 「我讨厌她亲你……」她小气地抬起眼,伸手用力抹著他的唇。 雷斯任她抹著,就算唇痛了也没关系。 「你喜欢她亲你吗?」她边问,边继续用力抹。 「不喜欢。」他眼神明显厌恶。 「男人不都很爱飞来的艳福?」 「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我不喜欢莫名的碰触。」在肢体上,他是那种很有洁癖的男人,讨厌与人相碰触。 「我以为,男人都喜欢多吃女人的豆腐。」她找碴地道。 「不是只有女人才有洁癖,有些男人就会讨厌被吃豆腐。」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美女才有贞操之危,基本上,长得帅或者多金的公子哥儿,同样有被女人生吞活剥的危险。 他近乎哀怨的语气,终於逗得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一笑,雷斯也放下心中那颗大石头。 「别再气了,嗯?」他抓住那只已抹够他的唇,要收回去的小手,放到唇边烙下一吻。 「要我不气?可以呀!」她努力止住脸上因他的举动而泛出的甜甜笑意,再努力板著面孔,「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根据连续剧不成文的公式,抓到了自个儿男人的把柄,当然就要好好把握机会敲诈他一顿。 「什么事?」嗳,她第一次勒索他呢! 她先瞪了他被「污染」过的唇一眼,然后道:「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被……别的女人亲到!」 「我保证。」他额头抵著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随时可以吻到她。 「还有……」 「还有?」不是说只有一个条件吗? 「附带条件就是:你要刷牙洗嘴十次以后,才可以再亲我。」 「十、十次?!」他差点呛住。 「对!」她用力点头,一副没得商量样。 她讨厌他唇上沾著别人的味道啦! 「所以,你就原谅他了?」电话里,纪兰芳的语气就是一副好好笑的模样。 「对呀,吵架很无聊的耶!」 「哦?」 「而且,也很累。」凉希抱著电话,跟妈妈分享心事,「我知道他没有背叛我、没有喜欢别人,那我不原谅他,就是也让自己难过嘛!」她才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听起来,你真的很喜欢他。」纪兰芳喃喃道。 她一手拉拔大的女儿,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拐走了心,实在是叫她想不感伤也难。 「妈,可是我也好想你哦!」这是二十一年来,她们母女第一次分开这么多天耶! 「撒娇!」纪兰芳笑了。 「真的嘛……」 「那你想回台湾吗?」 「想。」她老实地说:「虽然爷爷和奶奶对我很好,也很护著我,可是,我还是想念台湾。」 「那么,他呢?」这个「他」,当然就是指雷斯了。 凉希沉默了下。 「我不知道。」凉希的眼迷迷蒙蒙地望向窗外。「他一定希望我留下来,可是……我总觉得这里不适合我。」 「为什么?」依凉希的身分、有个当国王的爸爸顶著、有雷斯护著,应当没有人敢欺负她才对。 「因为……这里没有家的感觉,妈,我还是喜欢我们的家……」虽然小小的,可是每天她们母女都自自然然地相处,嘻笑怒骂都没关系,没有一堆让人觉得疏远的规矩,没有一堆让人看了就不喜欢的人。 「凉希,人活著,本来就不可能每件事都如自己的意,你该明白的。」纪兰芳温柔的嗓音,很有安抚女儿的作用。「如果你觉得那里还不错,不要因为妈妈,就硬逼自己讨厌那里。」 女儿是她生的,纪兰芳多多少少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凉希其实很护她这个妈妈,对当年的事,她记得比她这个当事人更牢。 凉希又沉默了下。 「妈,你心里真的一点怨也没有吗?」她半是疑惑、半是好奇。 「就算有,也被你爸爸的笨行为给抚平了。」想到他,纪兰芳语气里立刻多了股甜意。 「笨行为?」啥呀? 「这么多年来,他两边跑,忙著治理圣卡莱尔的同时,也时时刻刻挂念著在台湾的我们,每半年至少来陪我们半个月,然后又得飞回去忙他的国事。 其实,这二十年来,最辛苦的人是他。就一个男人来说,他为了我,放弃了娶妻的权利,宁愿忍受常常有的寂寞,就一个父亲来说,他不能陪著你长大、不能亲自教育你,心里常常有著为人父的愧疚。」 纪兰芳笑叹了口气。「虽然,我们母女有委屈,可是一想到他的辛苦,我就怪不了他了。」 因为体谅、因为明白,纪兰芳对「情夫」克里只有更深的爱意,早没有一丝一毫的怨了。 「妈,如果你跟爸爸一辈子只能像现在这样,你会不会有遗憾?」 「会,可是我不怨。」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爸爸。」因为爱他,所以什么事她都能看淡。只要他们一直相爱,就算不能长相斯守也无所谓了。 两母女又聊了好久,凉希还对妈妈说学跳舞的时候被吃豆腐、和她把对方的脚踩成馒头的报复……这才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 女人总是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心软呢!现在她也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对妈妈的感觉,就比较能体会了。 打完电话,看了看时间,现在雷斯应该还在忙国事吧,那她漫长的下午要怎么打发呢? 自从那一天她被那个叫啥米派崔克的吃了豆腐后,她该上的课莫名其妙地一个个停了。虽然没明说,但她知道这一定是雷斯做的。 没了课上是很好啦,可是她也闲的有点发慌。反正在宴会之前,她大概是回不了台湾了,不如来研究研究,怎么设计爸妈结婚,让他们名正言顺地长相斯守吧! 嗯……该怎么做、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呢…… 「凉希小姐。」莎娜一进房,就看见她乱没形象地趴在床上,两条腿还在半空中甩呀甩的,差点笑出来。 「什么事?」 「爱丽克丝小姐派人来请问小姐有没有空,她想邀你去喝下午茶。」莎娜说。 哇,百分之百的鸿门宴喔! 花园北方的凉亭里,就见爱丽克丝坐在亭子里,桌上摆著好几道茶点,而一旁站了四个看起来像是侍女的人。 基本上,凉希很确定自己跟爱丽克丝没什么交集啦,可是人家都来邀请了,加上她正好很闲,那就来喝顿下午茶罗! 「爱丽克丝参见公主。」 基於伸手不打笑脸人、以及礼多必有诈的原则,凉希回了个礼,心里头暗自提防。 前两天才故意和雷斯制造暧昧,今天却表现出好心好意,邀她喝下午茶,她又不是笨蛋,当然猜得出爱丽克丝一定有目的。 只是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就是。 「公主,这是王室御用的特制花茶,点心也全是膳房刚刚才做出来的,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如果不喜欢,我让人再换别种点心。」爱丽克丝有礼极了。 「谢谢。」凉希很合作地喝了口茶、吃了口点心。「很好吃。」王室的东西,果然就是不一样。 「那就好。」爱丽克丝放了心,优雅地也举杯喝了口茶,然后关心地问:「公主回到圣卡莱尔十天了,还习惯吗?」 「普普通通。」人家客套,凉希也跟著客套地虚应。 「公主……和雷斯好像特别好?」爱丽克丝试探地问。 「他是带我回来的人,比起其他人,我当然跟他最熟。」哦喔,重点来了喔! 「说的也是,雷斯毕竟是王上收养的义子,算起来是公主的兄长,兄妹间感情好一点是好事呢!」爱丽克丝理所当然地一笑。 兄妹?凉希差点噗地吐出嘴里刚喝进去的花茶。 好吧,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她还要自欺欺人,那凉希当然也就随她了。 「公主!你知道我们国家的女孩子,多半在二十五岁前就结婚了吗?」爱丽克丝突然问。 「是吗?」凉希不怎么感兴趣地回应。 「是呀!」爱丽克丝叹口气。「现在王室的女孩子,就我年纪最大,而且还没结婚,公主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关她什么事咧?! 「因为,我在等雷斯。」 凉希表情顿了下。「等他?为什么?」 「雷斯说,在还没有带回你,让你正武成为王室继承人前,不会谈结婚的事,所以,我只好一直等他了。」 「是吗?」凉希不痛不痒地应了句。 这女人该不会是制造误会不成,改要来挑拨了吧? 拜托,这真的很老套耶!她该去多看看台湾的连续剧,这种过时的招数,连现在的编剧都不太用了耶! 「我今天约公主来,除了是想跟公主多熟悉之外,也是想问问公主,是不是愿意留在圣卡莱尔?」 「如果我留下,会怎么样?不留下,又会怎么样?」 「如果公主愿意留下,那么……」爱丽克丝娇羞了下。「我就可以请太王为我和雷斯指婚了。」 「哦,那很好呀!你自己去跟爷爷说,你想怎么做,应该不用跟我报告吧?!」凉希一副跟她无关的模样。 「公主,我知道雷斯跟你走得很近,也许……你也喜欢雷斯,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公主能高抬贵手,不要介入我和雷斯之间的感情。」 挑拨不够,还要再加上哀求,以便加强自己是苦主的身分? 「如果你和雷斯真的有感情,那我又怎么介入得了?」凉希一脸微笑,「而且,如果一个男人在跟你有感情的时候,又喜欢别的女人,那这种用情不专的男人,有哪点值得你死心塌地?不如早早忘了他,省得误了自己的幸福。」 「公主,我对雷斯的心意绝对不会改变,公主真的不愿意成全我吗?」爱丽克丝和善的面孔掉了一点点。 「我说过,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谢谢你的招待,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凉希站起来,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连忙扶住桌子站稳。 「公王,你头晕吗?」爱丽克丝依然优雅地坐著。 「你……」难道…… 「公主,我好言好语求你,你却不肯答应,那么,就别怪我要一点点小计谋罗!」她一脸得意。为了雷斯,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你下药……」凉希坐回椅子上,头很晕、浑身乏力,只有神志还是清醒的。 爱丽克丝娇声笑了笑,然后做了个手势,在一旁等待很久的派崔克立刻出现。 「爱丽克丝小姐。」他行个礼。 「派崔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知道,谢谢爱丽克丝小姐的成全。」派崔克喜形於色。 「那我先走了,你动作……可得俐落点,别给我惹麻烦。」叮咛完,爱丽克丝带著她的人就离开了。 「公主……」闲杂人等一走,派崔克立刻涎著表情,走向浑身虚软的凉希。 「你……」凉希皱眉,很努力想走,可是……她没有力气…… 「公主……我好想你……」派崔克接近她,伸手摸向她的脸、颈项,滑下肩膀。「你好美……」 他的脸,渐渐凑近凉希…… 「走、走开!」凉希用力挥开他的脸,手却轻易被他抓住,她挣扎,却甩不开。「你这个……臭男人,放开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她恨恨的怒叫,但在断断续续的喘息下,根本一点喝阻的效用都没有。 派崔克将她两手抓握住,然后就猴急地将她半压在桌子上,凉希立刻感觉到他的亢奋。 「就算我是臭男人,你身上很快也会有我的味道;就算我会死,也会先得到你。」他充满色欲地说完,低头就吻她的唇。 凉希努力挣扎、不断闪避,却还是无法避免他的气味沾上她的脸。她好气、好恨,好恶心、好想吐-- 她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境地?!不,她绝不放弃! 拚著残存的意志,她用力将脚往上一顶,正中他的脆弱部位-- 「啊!你!」派崔克一时没有防备,痛得放手退开,护住自己的下半身。 就是现在!凉希立刻翻身离开桌子,身体却无力的跌倒在地。 「别想走!」派崔克立刻抓住她,「既然温柔的你不要,我保证会给你最难忘的经验!」他用力扯著她,往隐密的花丛里拖去。 「走开……放开我……你……休想……」她每说一个字,就是浪费一分气力。 而派崔克将她拖到隐密处,立刻粗鲁地开始拉扯她身上的衣服。 他压住她的腿,双手在她身上乱摸,然后往下探-- 「不、不要--」她挣扎不开,头也愈来愈晕,急得快要哭出来。 雷斯,雷斯……救她,她不要受这种屈辱……不要-- 第九章 正在会议室开修正法案会议的雷斯,突然眼皮一跳,心一抽,感觉极度不安。 「……以上,一百八十四票对五十六票……任意奸淫妇女自公布日起改为公诉罪,并且从重量刑。」镇日研究世界各国法律条文、努力分析其中优劣利弊,以期修正自己国家法律,能达到更公平公正公开、不枉不纵境界的法务人员卡特?巴尔宣布。 结果公布,众人正等著主席--雷斯?卡莱尔作结语,但是雷斯却一脸心神不宁。 「雷斯?」卡特?巴尔低唤。 这是在开国家的重要会议耶!公然分心也未免太离谱了!话说回来,雷斯从来没有这种失常纪录,是怎么了吗?! 雷斯猛然回神。 「会议暂停,大家先休息一下。」说完,他立刻向外冲去。 哗!神迹!卡特?巴尔瞪大了眼。 认识雷斯二十八年,他从来不知道雷斯也会有这种近乎惊慌的神色。 到底是什么事引起雷斯的失常呢? 实在太好奇了!卡特?巴尔立刻跟著追了出去。 来去看看雷斯的惊慌! 「凉希呢?」火速冲到凉希的卧房,只看见莎娜。 「被爱丽克丝小姐邀去喝下午茶……」话还没说完,雷斯已经如来时一样,像一阵狂风般飙走。 莎娜乾瞪著眼还没回神,另一个人又飙了进来。 「雷斯呢?」 「去北花园找……」话一样还没说完,卡特也已经追了出去,留下莎娜暗自咕哝,不知道这些主人们是怎么回事,在练习折返跑也不是这种练法…… 整片王宫花园,最适合喝下午茶、风景最好的地方,就是北花园,雷斯不假思索地冲去,心里的不安持续扩大。 凉希、凉希…… 「走开、走开!」尽管全身没力、尽管被拖到花丛里,她还是努力叫喊、反抗。 就算徒劳无功,也比任人宰割好! 也幸好她这么倔强、这么不屈服,她的喊声,让一来到花亭的雷斯立刻听见。 拨开花丛,地上的那一幕让雷斯脸色铁青,生平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拳将那名压住凉希的男人揍飞! 「哇--」现场只听见一声哀叫。 而在地上,失了力气、衣衫被扯得零零落落的凉希,一看见他,一直没有掉泪的眼眶蓦然泛红。 「雷……斯……」看见她,她心头一松,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雷斯立刻脱下外灰盖住她的身体,然后站起来,大踏步朝掉在地上、刚要爬起来的派崔克走去,迎面又是一阵铁拳横扁。 「啊……不要……饶……饶命……」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派崔克哀嚎著求饶。 但是雷斯连听也不听,继续揍人。 跟在后面追来的卡特?巴尔一看见这种情况,不必多想,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雷斯,够了,住手。」卡特拉住他。 再打下去,雷斯就要把人给打死了。 「别阻止我。」雷斯阴沉著脸。 「我不能让你犯下杀人罪。」卡特沉声道:「这样够了,我保证不会让他逃掉,你应该快去看看她,她的脸色不对劲。」 听到这里,雷斯再没有争辩,立刻回到凉希身边。 「凉希。」他轻唤著,搂著她,支撑她坐起来。 「我……被下药……没有……力气……」她努力说明情况。「他……爱……爱丽克丝……」她颤抖著,气息极度不稳。 「我知道、我知道。」雷斯紧紧搂住她。 幸好、幸好……他、心神不宁……幸好……他及时赶到…… 「我……没有……被他……被……」她慌乱著,只想解释。 「我知道,你别说了;我在这里,你放心。」雷斯心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在他的保护下,她居然还受到这种伤害、这种侵犯…… 「雷斯,你先带她回去休息,好好照顾她;至於派崔克,我保证他绝对跑不掉。」卡特说道。 雷斯点点头。 「凉希,我带你回去。」他先对她说,然后横抱起她。「卡特,帮我问出一切。」 「我会。」卡特承诺。 「拜托你了。」抱著凉希,雷斯迅速离开。 能让雷斯这么重视的女子,一定是他还没机会见到的凉希公主了,而对公主下药……卡特摇摇头。 为了夺爱,爱丽克丝也未免做的太过分了! 回到卧室,让一脸惊骇的莎娜重新更换上衣服后,凉希的情况并没有随著时问过去而好转,反而看起来更加痛苦。 脸色潮红、浑身乏力、体温略微上升、身体莫名燥热,这些症状…… 「医生?」雷斯焦急地看著为凉希看诊的王室专属医生。 「雷斯,公主是被下了……迷药和……」在这么美丽、娇滴滴的公主面前,老医生倾近雷斯,悄悄说了一句。 「真的?」雷斯脸色一变。 「真的。」老医生点点头。「这药刚服下时,不会那么快发作,大概要过一个小时后,才会愈来愈明显。比较幸运的是,这种药没有副作用。现在只要等药效褪去,公主自然就会没事。或者你和公主……」去做爱做的事。 雷斯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神情痛苦的凉希,明白了老医生的意思。 「没有办法让她好过一点吗?」 「与其开药方或打针,不如等药效过去,因为这样最不伤身体。」本著为病人好,老医生这么建议。 「我明白了,你把公主的情况做下纪录,先回去吧。」 「是,王子。」老医生告退。 雷斯让莎娜也退下,然后坐在床沿,握住她一只手。 「告诉我……我怎么了……」被他握住,她觉得有种异样的舒适感。 「药里……有……」他迟疑著俯身,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 来不及为他的接近所带来的舒缓感到舒服,她被他那句话惊呆了! 「她……」她居然下这种药?! 「别紧张,你会没事,只是……会难受一点,等药效过去就没事了。」他连忙安抚她。 这下,凉希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燥热的反常了,也明白为何他的接近,会带给她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该……该死……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集中注意力控制住自己,不朝他扑过去。 「凉希?」 她转开身,离他愈来愈远。 「不,不要过来……」她抓著被子,露出苦笑。「我不想……对你霸王硬上弓……」 「凉希!」他无奈,却又想笑。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办法说笑话。 「我可以……熬过去的。」她闭著眼,抵抗愈来愈冲动、愈来愈昏沉的意识。 雷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她受到药物折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著她痛苫,没办法帮忙。 「你……走,不要……留在这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盖在被子下的皮肤异常敏感,连摩挲过棉被,都会有异样的舒适感。 「我不走。」她现在这样,他怎么走得开? 「你走!」她咬牙,感觉泪意往眼眶里涌。「我真的怕……我会和你……」 雷斯看不下去了。 「凉希,嫁给我。」他握住她的手。 「嫁……」她愕然。 「虽然这个的求婚时机很怪,但是……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眼里,既有深情、有心疼,也有不舍。 「不……」她咬著唇,只能逸出一声可怜兮兮的拒绝。 「不?」 「不要……这种……情况……」她的意识想抽回手,可是,身体的欲望,却令她想贴上他昂藏的身躯。 「凉希……」 「不要……」她咬得唇泛血丝,猛力抽回手,跌跌撞撞下床。 「凉希!」雷斯大惊,立刻就冲过去要扶她。 「不要过来……」她尖叫,即使没有力气,她半走半爬,也要走到浴池! 虽然还不到沐浴时间,可是房后浴池的水一直是满的,她努力撑到浴池,跌了进去。 「凉希!」看她跌了下去,雷斯就要下水救她,她却探出头,双手环住自己,浑身湿透地闭著眼。 「让我……在这里……」池水是冷的,至少可以让她保持清醒,不会做出连自己都唾弃自己的举动。 「凉希……」他唤著,心不断抽疼。 在他眼前,她受这种苦,他却无能为力…… 她闭著眼,冷得打颤,娇小的身躯冷热交缠。雷斯再也看不下去,也跟著下水,紧抱住她。 「雷斯……」她张开眼,没有力气地靠著他。「你不必……陪我……水……很冷……」 「我要陪你。」 「你……会生病……」 「无所谓。」 「雷斯……」她抬头。 「别说话,保留一点气力。」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将他的心疼,都含在吻里了。 「我……我想嫁你……可是……我不要……我们的第一次……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要……你只是负责任……那跟……喜欢……是不同的……」她颤抖地说。 他愣然,蓦然了解了她的心思,既苦笑,又心疼无比。 「不管有没有今天,我都会娶你。」他轻柔地低语。 她听了,虽然脸色苍白、浑身泡水、狼狈不已,却也笑了。 「记不记得……你说过……我很小心眼?」 「记得。」 「我不要我们之间的事……有任何强迫……」忽然一阵急剧的颤抖,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我明白……」他点点头,只是更拥紧她,让她靠著自己,不至於整个人滑进池子里。 她的倔强,让她连在这种时候也不肯认输。 如果她要受这种痛苦,他却帮不了她,那他就陪她。 「雷斯……」 她冷得打颤,身体里的熟却渐渐舒缓,这样冷热交替的感觉,让她疼得难受,靠在他怀里,禁不住流出泪水。 他知道她哭了,但没有费事替她擦泪,只是更紧地抱住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体里空虚的热渐渐消失,寒冷却一步步占据她的知觉,她的感觉渐渐麻痹…… 才离开不过两个小时,老医生又被招了回来,听到雷斯说的情况,当场失去风范地低咒连连。 依他看来,雷斯和凉希两个人根本就是郎有情、妹有意,在这种非常时候,还xㄍ1ㄥ什么咧? 泡冷水?真亏公主想得出来。 被药物折磨了近三个小时,凉希终於昏倒在雷斯怀里,一察觉到这点,他立刻抱她出浴池,唤来莎娜替她换衣服、擦乾身体,接著又派人十万火急地再将老医生给找过来。 下午发生的事,到了傍晚已经传到太王和太王后耳里,当他们一听到爱丽克丝所做的事,根本惊讶得无法反应。 简直……太无法无天! 现在,一群人等在床旁,老医生正忙著替凉希看诊。 凉希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色,让所有人都担忧不已。 仔细诊察过,在凉希手臂上打了一针后,老医生终於回过身。 「凉希要不要紧?」这一句问话,至少有五个人同时说。 「大毛病没有,但小毛病……恐怕要持续好几天。」老医生脸色有点凝重。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太王问。 「回太王,公主身上的迷幻药药效已经退得差不多,但是……她泡在冷水池里那么久,已经受凉了。我刚才替公主打了退烧针,今天晚上到明天要特别注意。我担心的是……如果公主一直高烧不退,情况就会比较麻烦。」 「冰希……」太王后一听,心疼地走向床铺,伸手摸著孙女苍白的面孔,感觉到面孔上泛出的热度。「我的孙女……」 「如果高烧不退,又会怎么样?」太王再问。 「很可能会引起并发症。」老医生顿了顿。「到时候,希望太王能同意,将公主送到医院去,那里设备比较齐全,要做治疗也比较方便。」 「那今天晚上呢?」 「我会开药,磨成粉状后,再加上药水,每四个小时喝一次。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喂公主把药吃进去。另外,今天晚上得有人照顾公主才行。明天一早我会再来。」 「莎娜,你跟著医生去拿药。」太王命令道。 「是。」莎娜立刻跟著医生走出去。 太王走近床铺,握了下凉希的手,面色沉凝。 「雷斯,通知克里回来。」 「太王?」 「凉希发生这样的事,他必须知道。」爱丽克丝毕竟有王室亲族的身分,这件事的后续处理,需要他这个一国之君出面。 「是。」雷斯点头。「请太王、太王后先回去休息,今天晚上我会留下来照顾凉希。」 「不,我留下来照顾她。」太王后说道。虽然不曾长时间相处,不像一般祖孙间有著那么浓密的感情,可是凉希这样……叫她怎么放得下心! 「雷斯,你也陪凉希泡了冷水,该好好休息。」初听到这件事,太王就明白雷斯对他的孙女有多深的感情。 「我没关系。」雷斯摇摇头。「今天晚上由我照顾,明天再麻烦太王和太王后,好吗?」他还年轻,可以熬夜,但太王和太王后年事已高,自己的身体也得顾著才行。 太王想了想,扶起太王后。 「就照雷斯说的吧。」 「太王……」太王后握住丈夫的手,一脸难过。 「雷斯,」太王看向他。「我把凉希交给你了,好好照顾。」 「雷斯明白。」他保证,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凉希。 太王这才点头,扶著妻子往外走。明天,再换他们来照顾凉希,现在,就把这里先让给他们小俩口吧! 情况并没有好转。 凉希高烧退了又热,人一直在昏迷中,整个圣卡莱尔王室笼罩在一片担忧中。 而远在台湾的克里王一接到消息,立刻在最短的时间内,带著纪兰芳回到圣卡莱尔。 现在,纪兰芳在房里照顾凉希,而克里王、太王与太王后、雷斯、加上来报告兼探情况的卡特共五人,则在房外的花厅讨论。 「派崔克招了吗?」克里王在了解情况后,随即问道。 「招了。」卡特回道。那个没用的家伙,光是被雷斯打的浑身是伤、再遇上他最擅长的威吓逼供法,在被带到讯问室五分钟后,立刻将一切原委招了。 而爱丽克丝也被带到拘留房关著,免得她逃掉。 现在这件事在王室与大臣间传的满天飞,但卡特很谨慎地没让消息外露,所以大众媒体还不知情。 「这件事必须从严处理。」克里王还没说话,太王就先出声:「王室里,绝对不容许这种事再发生!」 克里王沉吟了下。「卡特,依法该怎么处理?」 「主谋与从犯同罪,没有谁轻、谁重,根据最新修改过后的法条,冒犯王室中人是罪上加罪,最高得以判处死刑。」王室的威仪,是不容亵渎的。 「等一下。」这时,罗捷?布里德在莎娜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罗捷参见太王、太王后、王上。」 「免礼。」克里王示意他起身。「有事吗?」 「罗捷是为舍妹爱丽克丝求情而来,请王上网开一面。」罗捷并没有起身,依然单膝跪著。 「罗捷,本王明白你疼惜妹妹的心理,但是爱丽克丝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原谅。」克里王说道。 「王上,罗捷不敢太奢求,只希望王上能念在罗捷为国家尽心尽力的情分上,饶了爱丽克丝的死刑。」 「罗捷,本宫明白你爱护妹妹,可是这样的事……如果雷斯没有及时赶到……你知道凉希会有什么后果吗?」太王后既伤心、又愤怒。 「现在……凉希还病著,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太王后哽住声,深吸口气,再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本宫绝不轻饶罪魁祸首。」 第十章 太王后震怒,场面顿时一片僵凝,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 良久,克里王终於开了口: 「怎么论处,稍后再议。卡特,人犯由你看管,不得出任何纰漏。」现在凉希还没清醒,要判刑,克里王也真的没心情。 罗捷是他器重的人才,从成年后也替国家贡献不少心力,他破天荒地求情,克里王无法置之不理,但爱丽克丝实在太没分寸,做出这种事,实在叫人想饶她一命都很难。 不过,现在,一切都以救醒凉希为第一要务,其他事可以之后再说。 就这样,所有人都把重点放在凉希的病情上。 连著两天两夜,凉希一直在不断发烧与退烧之中,时而昏迷著呓语、时而平静地睡著。身上的汗出了,纪兰芳和莎娜就忙著替她擦乾身体、换上乾爽的衣服,而她发烧时,她们又忙著喂她喝退烧药。 医生说,最麻烦的是,凉希的药总是喝不进去,三次里有两次半是吐出来的。吃不进药,那么她的病情就很难好转。 凉希一直没有醒,让所有人担心透了,尤其是雷斯,就算不能守在床边,他也一直留在这里,始终没有走,也没有好好休息,谁都劝不动。 在凉希醒来之前,他绝对不会离开半步。 「等凉希病好,我要带她回台湾。」趁著又一次凉希渐渐退烧的时候,纪兰芳暂时让雷斯看著,然后拉著克里王到一旁说话。 「兰芳,我知道你心疼女儿,但我们也同样担心凉希。」 「克里,我不要我们的女儿再有任何危险,她来圣卡莱尔才多久而已,就被伤害成这样……」 最让纪兰芳难以接受的是,前不久还拿著电话跟她有说有笑的女儿,现在却一直昏迷。她多怕!怕女儿再也醒不过来! 「我懂、我懂。」克里王将她拥入怀里,安抚道:「现在我们以照顾凉希为先,祈祷她快点好,其他的事等凉希好了之后再说好吗?」 「你在安抚我,你根本不同意我把凉希带回去……」纪兰芳的声音从他怀里模糊地传了出来。这男人……她爱了那么久,还会不了解吗? 「就算是安抚,你就可怜我这个从回来后,就一直忙的天昏地暗的男人,答应我,现在别提,好吗?」事实上,除了「拖」之外,克里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兰芳一旦拗起来,他是绝对没办法让她改变心意的。 「哼,早晚你总要面对的。」偎在他宽阔、充满安全感的怀里,纪兰芳也希望她可以不要有任何烦恼。 早晚,只要别是现在就好。克里王苦笑,望著床上苍白未醒的女儿,看著守在床畔寸步不离的雷斯。患难见真情,看来雷斯是真的爱惨凉希了。 而凉希……凉希绝对不能有事! 「凉希,你想回台湾吗?」听见他们谈话,雷斯握著她的手,轻声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恢复健康了,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只要你醒过来、好起来……」雷斯心痛地垂首,额头抵著她的手背。 整整三天了,虽然连续发烧的次数有减少,但她始终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凉希、凉希……雷斯不断低唤,在嘴上、在心里。 几乎叫人无法察觉的,凉希的手轻轻扯动了一下。 雷斯一怔-- 过了二秒钟,她再动了一下,这次比较明显了,雷斯也回神。 「凉希?」不是他的错觉吧?凉希真的……动了两下? 这次动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唇瓣轻蠕了下、眼睫眨闪了下,愈闪、愈明显--终於,她睁开了眼睛。 「凉希?!」雷斯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祈求成真了! 「雷……」她开口,要出声却很困难。 「别急。」雷斯连忙以棉花棒拭湿她的唇,然后好小心地望著她,「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她抿了抿唇,摇摇头。 「我……怎么了……」 「你病了三天、整整昏迷了三天、发烧了三天……」 凉希伸手,摸向他憔悴的面孔。 「你好丑。」她皱皱鼻子。 「因为我在照顾你,都没有好好睡。不只我,太王和太王后、还有你的爸妈……」说到这里,雷斯连忙回头。「父王,凉希醒了!」 凉希醒了! 正相拥著互相安慰的「情夫、情妇」同时一怔,然后冲到床边。 「凉希!」两人同时惊喊。 凉希绽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对自己的爸妈打招呼。 「爸、妈……」 凉希醒了、真的醒了,太好了! 凉希醒了,这个消息让太王和太王后高兴不已,她才刚醒来,房里就挤满一堆人,其中还包括被紧急召唤来的老医生。 「公主的病没有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恢复健康。」老医生诊察完毕,总算也松了口气。 天知道公主的病一天没好,他的心理压力有多重;但对公主的行为,他也真的是服了。 「谢谢你。」凉希对老医生说道。 「公主不必客气,这是我的本分。」老医生告退。 「凉希,你真的好了吗?让奶奶看看。」太王后坐在床沿,看著孙女依然苍白的面孔,握住孙女瘦弱的手。「我可怜的孙女,你让大家都急坏了,现在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奶奶立刻让人去煮。」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太王打断。 「凉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会晕吗?」 「我……」还没有机会说下一个字,她的话再度被父亲打断。 「凉希,你刚醒来,病还没有完全好,别太累了。」爸爸的关心,永远都是以她的感受为第一优先。 「我……」依然没有机会把话说全,纪兰芳就先开口。 「凉希,你让妈妈担心死了!」兰芳坐在床沿另一头,紧握住女儿另一只手。 凉希这下连「我」都不想说了,接下来还有没有要发表慰问宣言的,麻烦一次说完,别老是打断她的话。 然而在场唯一还没有开口的,只剩雷斯。凉希望向他,他也回望,那种关心,只要一个眼神就懂了,他不必开口。 「凉希,你想吃什么,快告诉奶奶。」太王后再度开口。 「凉希,妈煮你最爱吃的粥给你吃,好不好?」纪兰芳说。 「兰芳,这点小事,让膳房去准备就好了,不用你亲自动手。」太王后说。 「我的女儿,我自己照顾。等她体力好一点,我会带她回台湾,不再给你们添麻烦。」纪兰芳很见外地说。 「凉希是圣卡莱尔的公主,当然留在这里。」太王后放开凉希的手,脸色微沉地看著纪兰芳。 「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公主。圣卡莱尔王室何等尊贵,我们母女高攀不起。」纪兰芳也放开女儿的手,专心应付太王后。 「我绝不会让你把凉希带走!」太王后站起来,眼神转怒。 「我一定要带她回台湾!」纪兰芳的怒气才不下於她。 「你试试看,没有我的允许,凉希休想走!」 「你才试试看,你绝对阻止不了我?!」 「兰芳,如果不是看在凉希的份上,你现在还无法踏上圣卡莱尔的土地!」 「谁希罕来这里,等凉希一好,我们母女就走,不必人赶!」 两人愈吵愈凶,在一旁看情况不对的父子立刻向前,一人拉住一个。 「王后,少说一句。」太王劝道。 「兰芳,别这样。」克里王也劝。 「太王,你看看她那是什么态度。」太王后真是很不想生气,可是……实在忍不住。其实,她很想成全兰芳和克里的,但是……兰芳的坚持实在太过分了,说什么她都不能让王室唯一的血脉,离开圣卡莱尔。 「克里,凉希没有亏欠你一分一毫,她是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让她留在这里,继续被人欺负!」兰芳才不管那么多,女儿是她的心肝、她的宝贝,绝对不可以再有半点闪失! 两个女人愈吵愈起劲,凉希翻翻白眼,觉得很没力。 「还好吗?」唯一有空、又把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的,只有雷斯了。 「好吵。」她瘪嘴。 现在她终於知道,被众人拱在手心关爱,是什么滋味了。可是她实在无法忍受。 噪音哪…… 「雷斯。」她朝他勾勾手。 「嗯?」他贴近她。 「你带我去外面透透气好不好?」她低声说。 雷斯看了看那头愈吵愈有力的「大人」,然后回过头微笑,对她点点头。 伸出手,用被子将她包了个密实,抱了起来,他们两个悄悄溜出房间,就把卧房让给他们继续吵罗! 雷斯抱著她,走到屋外水池旁的椅子上坐著,小心拉好被子,不让大病初醒的她再被夜风吹的著凉。 「雷斯,她们一直这样吵吗?」 「不,是刚刚才开始吵。」之前忙著担心凉希的病情都来不及了,哪还有心思吵架?! 「在我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她问。 「你昏迷、发高烧,把我们都吓坏了……」雷斯开始说。 她的昏迷不醒,让大家担忧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后来克里王带著纪兰芳回来,纪兰芳更是接手了照顾她的工作,和太王后两个很合作地看护她,至於胆敢算计侵犯她的人-- 「派崔克被父王处以无期徒刑,终身劳役,而爱丽克丝……由於罗捷求情,父王网开一面,判她不得再入王室之籍,终身贬为庶民,除了到寺庙为尼半年,忏悔自己的行为外,也要她在还俗后,到老人之家服劳役十年。」 老人之家,是圣卡莱尔公园为年纪大的人所设的政府单位,而里头的劳役,就是洗衣、烧饭、整理环境等等,劳其筋骨,正好可以磨一磨爱丽克丝骄纵任性的个性。 「现在,你别想其他的事,只要好好把自己的身体养壮就好。」天知道,她这一病可把他吓死了。 「我……很难忘记……」她偎著他,眼眸微闭。「如果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得下去……」 「别想!」他收紧手臂,「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凉希睁开眼,望著他比她更痛苦的表情,她深吸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难过下去,不然,有人会比她更痛苦。 「我让你很担心,对不对?」她望著他,轻问。 「对。」他点头。 「我很麻烦?」 「对。」他又点头。 她瞄著他。「可是……你还是喜欢我?」 「对。」他笑,眼里还是有残存的惊惶。 凉希望著他,把手从密封的被子里伸出来,朝他勾了勾。 「嗯?」他低首。 她再勾一次手指。再近一点。 雷斯再低首。 嗯,距离够近了,近到凉希可以抬起头就吻到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从他憔悴的面孔,一向潇洒深邃的眼眸变成担忧、惊惶,不必多说,她就可以想像得出,他这三天是怎么过的了。 如果说,她病了三天,一直被病毒和高热折磨;那么他就是在担忧,和恨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中过了三天。 但是,雷斯面对她,却只有笑容。 「你醒了,才是最重要的。」 「你对我太好,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她捧著他的脸颊。「我没有那么好,让你这样……」 雷斯点住她的唇,以唇,不让她再继续往下说。 「可是我心甘情愿。」 「雷斯……」她感动於心,眼眶不觉泛湿。 「凉希,嫁给我。」他低语,再次求婚。 嫁……给他? 「我知道,你还年轻,也许还不想结婚,可是……我无法忍受你再出任何差错;结婚,我才能日夜守著你。」天可怜见,他的心脏,绝对再也禁不起这类的惊吓了。 「你爱我吗?」她问。 「我爱你。」他点头,轻语,却再诚挚不过。 「好,我嫁给你。」她点头。 「真的?!」他疲惫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 「真的。」她点点头,然后再补一句:「这三天,你为我受了好多苦,我不忍心再吊你胃口、让你等了。」 雷斯笑容一僵,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你呀--」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来安抚他吗? 「我很皮,对不对?」她灿著笑容问。 「对。」他没力气再点头。 「可是,我爱你。」 「你……说什么?」她突然的一句,害他又愣掉。 「好话不说第二遍。」她一脸促狭。 「你呀……」雷斯真的认栽了。 她才刚醒,可是让人七上八下的功力却更高杆了,一下可以让他高兴像得飞上天,一下却又让他沮丧得想跳水。她呀……磨人精…… 偏偏,他就爱这个磨人精,而且一动心,就是十几年,无法改变…… 「雷斯,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她忽然道。 「什么事?」 「我记得,再五天就是爷爷的庆生宴会了,在那之前,我们一起离开圣卡莱尔。」 「为什么?」雷斯不懂。 「因为,我要让爷爷和奶奶承认妈妈这个媳妇,让爸爸和妈妈能够正武结婚。」这是她之前就想好的,幸好她还来得及实行。 「你想怎么做?」他问。 「利用我们的失踪,让他们不得不照我们的希望做。我知道爷爷奶奶早就接受妈妈了,只是嘴巴上还不肯轻易放松而已。」因为他们最在乎的是她,所以,她当然就要做一次坏宝宝了。 雷斯也聪明,很快意会。 「离开了这里,你想去哪里?」 「当然不能回台湾。」这是肯定的。「我们去别的国家走走好不好?」 「去哪里?」他笑,很高兴她的精神恢复的这么好。只要她好,就算是整人,他都会很乐意配合。 「嗯……」她想了想。「先去日本。」去北海道,看看寒冷的雪景、看看好玩的冰雕。 「然后呢?」 「再去欧洲,看看百花开。」 「再来?」 「去英国,看社交季、看雾都的模样……」多么美好的计画呀! 「我看,你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撮合父王和兰姨,而是为了溜出去玩吧!」他斜睨她一眼。 唉呀!被发现了。 「呃,顺便嘛!趁现在还没对外公布我是圣卡莱尔的公主,当然要好好玩一玩呀!要是以后大家都认得我了,那我就没有自由了。」她低嚷著撒娇:「雷斯,好不好嘛,带我去嘛……」 「好。」他还能说不好吗?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快乐地偎进他怀里,肚子却不小心咕噜一声。「呃……」 「我都忘了,你该吃点东西才是。」雷斯温柔地笑了,免去她的尴尬。「我们去膳房找东西吃,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你真好。」后一句,是针对他没有取笑她说的。 「我宁愿你饿了,多吃一点,也不要你苍白地躺在床上。」他笑著,抱著像毫无重量似的她,大步往膳房走去。 凉希望著他、偎著他,心头既感动、又酸楚。 她知道,他虽然是笑笑地说这句话,可是,那却是他用三天的担忧、差点白了发换来的领悟。 他对谁都可以冷漠疏离,唯独对她包容又温柔,纵容她的一切、了解她的心思。 她怎么能不爱他呢! 尾声 太王的庆生宴会上,太王和太王后端坐在首位,克里王伴坐在旁,然后是纪兰芳,接著空了两个位置,之后是众大臣与各国大使馆的官员。 现在时间,晚上七点半,宴会早该在半个小时前就开始,然而所有人却面色肃穆、气氛沉凝,眼神不时飘向那两个大大的空位。 「找到了吗?」太王忍不住再问。 「回太王,没有。」侍从回应,然后继续去找人。 整个王宫几乎动员起来找人,因为那两个空位--那两个迟迟没有出现的人,一个是克里王的养子,雷斯王子,一个却是克里王的亲生女儿,凉希公主;这两个重要人物莫名失踪,谁还有心情吃寿宴呀! 突然,一直伺候凉希的侍女莎娜急忙奔了进来。 「王上,我……我找到了。」莎娜上气不接下气。 「找到他们了?」克里王立刻问。 「不是,是这个。」莎娜立刻呈上从公主枕头底下翻出来,署名给王上的信件。 克里接过,立刻拆开来看-- 爷爷、奶奶、爸、妈: 对不起,让你们紧张了。 放心,我和雷斯没有失踪、也没有被绑架,只是--伦溜了而已。 爷爷和奶奶想趁今天晚上认孙女的心愿,可能要落空了。不过我替爷爷、奶奶想了个补偿辨法,那就是--认了妈妈这个媳妇。在寿宴上,爷爷和奶奶可以宣布爸爸和妈妈的婚讯,爸爸妈妈快快结婚,我和雷斯也就会快快回来。 千万不可以误会哦!我绝对绝对没有要胁你们的意思!这阵子发生好多事,我想我应该再去增长一些见闻、多看看l些地方,有雷斯陪著,安全问题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爷爷,祝你生日快乐,福如柬海、寿比南山。 奶奶,要跟妈妈好好相处哦!婆媳--也可以像母女嘛! 爸,处在两个女人中间,你要坚忍不拔,加油! 妈妈,别替我担心,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别再总是和爸爸两地分离了。 雷斯、凉希  敬上 附注:别费心找我们了,因为……那大概只是白费力气,雷斯那么厉害,我们一定会躲的你们找不到。不过,我保证,在爸妈结婚周年的庆祝会上,我和雷斯一定会回来! 看完信,克里王真是气也不得、笑也不得。 这、这两个孩子真是…… 同一时间,一架飞往日本的夜间航班,载著许多旅客的商务舱最右边后排座位,分隔二人座的中间横隔被拉起,从毯子底下的身形,约莫可以看得出一具娇小的身躯、依偎著身边那具昂藏的身形而睡。 忽然,那张露出毯子外的娇美睡颜皱起眉头,表情充满惊惶、害怕! 「不、不要--」 那种惊惶无助的失措,让她猛然睁开眼。 灯光昏暗著,耳边还传来闷闷的引擎声,她不在那个隐密花丛,而是在飞机上,身边偎著一堵熟悉的胸怀。 雷斯……她仰起脸,伸手抚著他的面容,然后往下,滑过上衣,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冰凉的手指,触著他温热的体魄。 「凉希,你在做什么?」他隔著衣服,抓住那双捣乱的小手。 她一动,他就醒了,本以为见他睡著,她会继续睡,结果……她却伸手开始非礼他。 「我想要你。」她低语,移动著身体更贴近他,然后主动吻他的唇,身体整个贴上他,一只小手抚触他还不够,另一只也伸了进来,抚摸的动作虽然生涩不已,但是对他却有十足的影响力! 「凉……希……」在她的密吻下,他很困难才能发声。 可她的唇却移往他颈部,刷摩著他颔下的敏感处-- 不由自主地,他有了明显的反应,呼息愈来愈重、愈来愈沉、愈来愈低促;凉希感觉到,热吻中断了一秒,接著更卖力地吻他、抚摸他,小手还一路移往他身下。 雷斯根本没有回神的机会,就被她突来的热情诱得无法保持冷静,双手不自觉也解开她的上衣,接著挪往背后解开她的胸扣,然后覆住她胸前小巧的浑圆,以指尖逗弄著中心的敏感点,引来她紧绷的震颤,一股空虚的热顿时全往身下窜。 隔著两层衣料,他的亢奋紧紧抵住她的柔软-- 她再度一颤,直觉想退开,就这么一顿,雷斯硬生生止住。 「雷斯……」她低哑开口。 他捂住她唇,闭著眼努力自制。 幸好,他及时停下;幸好,他们覆著一张毯子,光线昏暗,使人看不清毯子底下的举动;幸好,他们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幸好,现在大部分的旅客都在休息,没人发现…… 幸好…… 他重新睁开眼,虽然残存的欲望没有完全控制住,但理智已经重回他眼里。 「凉希,怎么回事?」她不会无缘无故有这种失常的举动。 「我……」他没有怪她、没有喝斥她的不当,只有关心的询问:凉希低咛一声,委委屈屈地说:「我……我作恶梦……花丛里……他……」 「别说了,我知道。」不愿意她多回想一次那场恶梦,雷斯圈住她的腰搂向自己,两人侧身相对。 「我……我不要身体留著被他摸过的记忆……」她搓著双臂,很无助、很慌乱,「雷斯,帮帮我……」 所以,她突来的热情,是为了抹去痛苦的回忆。 她没有受到实际上的伤害,但在心里,却留下一道阴影。她烧退了,很快恢复精神,很高兴地设计撮合自己的父母,可是,她自己受到的伤害,却一直藏著,甚至睡著也会作恶梦。 如果不是现在他们正好相依著补眠,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心里的伤-- 「一到北海道,我们就结婚。」他抚著她赤裸的背,温厚的手掌,却不带任何一丝情欲,只有安慰。 「结婚?」她抬眼,不明白。 他低首,缠绵地吻了吻她唇瓣。 「结婚后,我会每夜陪著你,让你永远忘记那种无助……」至於他们迳自结婚,回去会不会被那群「大人」臭骂一顿,那就以后再说了。 「可以吗?」忘得掉吗? 「一定可以。」他保证。「现在,闭著眼再睡会儿,等你醒来的时候,飞机就会降落在我们跷家的第一站--日本国的土地上,到那里,北国的冬天一定会让你忘记很多烦恼,只顾著堆雪人、打雪仗……我们可以去看冰雕、可以看看田园的风光、可以去泡汤……」他在她耳边低语诉说。 她听著听著,安了心,惶惶不安的神态,终於恢复平静,缓缓沉入梦乡。 而他的双臂,一手搂著她、一手抚著她,圈成了一个最安全的保护网,将她护在怀中,永远不放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