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爱财天下知 卷四》 v第一章[12.19] 【正文开始】 顾宅,赵老大夫与另一个大夫正在给顾金亭解蛊。 赵老大夫找来的那个大夫名叫凌霄,年方二十,医蛊双绝,比赵老大夫还要厉害。 他只看了顾金亭几眼,就断定他是中蛊了。 江令宛穿堂坐着等,萧湛一进顾家院子就看到了,见她没进顾金亭的屋,心头动了动。 他的小小未婚妻心里是有数的,知道他们定亲了,便开始跟顾金亭避嫌了。 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他稳了稳神,才走过去问她情况怎么样。 「凌大夫蛊术很厉害,经他治疗,顾表哥已经醒了。」江令宛早知道不会有问题,所以并不太担心。 萧湛眉头扬了扬,朝顾金亭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身上也被人下蛊了,蛊还没解。 江令宛以为宫里的事不顺利,就问:「事情有反复?」 萧湛睇着她,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怎么,担心嫁不了我?」 她问的是正事,他不好好回答,看来这件事已经平息了。 她点头:「是啊,我的确挺担心,挺舍不得这门婚事的。」 听她如此说,萧湛心里高兴,正想笑,不料她话锋一转,慢悠悠吐出一句:「毕竟南北商行一半的干股不是想得就得的。」 萧湛失笑,这个小东西,想听她说一句甜言蜜语比登天还难。 好在,他手里还有一半的干股,等婚后,可以慢慢给她,不怕她不改口。 说笑之后,萧湛说起了正事:「我陪你去看看顾金亭。」 江令宛摇头:「不去了。」 她知道顾表哥没事就行了,不必非要见到人。今天的事,说到底还是顾太太引起的,顾表哥心里不好受,先让他平复下心情,等他彻底康复了,再见面不迟。 「那我送你回家。」 两人起身朝外走,没走几步,就被人喊住了:「宛表妹。」 顾金亭面容苍白,声音虚弱,在江令宛转过身的一刹那,他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又生生定住脚步。 陪着宛表妹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他没资格了,就该忍住。 定了一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萧五爷,我有话想单独跟宛表妹说,可以吗?」 萧湛没回答,转头去看江令宛。 这小小的举动,让顾金亭心中一酸,迅速红了眼眶。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宛表妹旁边,事事以她为先,不管大小都询问她意见。 如今萧湛也这样宠着他的宛表妹。 他高兴,也心疼。 忍住眸中的涩意,把难过压下去,他才敢抬头去看江令宛。 江令宛走了过来,旁人都退到一边,把庭院留给他们。 「顾表哥,你好点了吗?」江令宛问,「要不要坐下来说?」 她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顾金亭虚弱一笑,摇了摇头:「宛表妹别担心,我没事。」 他没资格再接受宛表妹的关心了。 「宛表妹。」顾金亭声音很慢很慢,凝涩如冰,「你把手钏还给我吧。」 入女学第一次月考,她高中头名,他送手钏贺喜,她收下了,当场戴在手上。 那晚,他激动的一夜没合眼。 退亲那天,他就想过,把手钏要回来,把簪子还给宛表妹。但是他舍不得。 只要手钏还在宛表妹那里,只要簪子还在他这里,他跟宛表妹就没断,这是他最后的、卑微奢望。 可是簪子,却给宛表妹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他最后的奢望也被打破了。 他不能再伤害宛表妹了。 顾金亭心潮起伏,却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半分异样。 江令宛其实已经猜到了,她道:「好。」 然后从左手褪下手钏。 手钏是玉石的打磨而成的玉珠,是顾金亭亲手雕刻打磨的,十几个小玉珠,花了他大半年的时间,每一颗都注满了他对宛表妹的真情。 顾金亭接过玉石手钏,迅速缩回手,他不想她看到他颤抖的手。 深深吸了一口气,顾金亭稳住了自己的声音:「我有话与萧五爷说,劳烦宛表妹喊萧五爷过来。」 江令宛点头,去叫萧湛:「顾表哥有话跟你说。」 她脸色平静,眼中没有波澜,萧湛去牵她手,凉得惊人。 她需要静一静,萧湛便没说话,握了握她的手,去见顾金亭了。 顾金亭想进宫面圣,希望萧湛能帮忙,萧湛答应了,约好明天一早来接他进宫。 顾金亭望着男人清冷俊美的脸,有羡慕有忐忑:「多谢萧五爷,我还有一事。」 这件事非常重要,他一定要亲口跟萧湛说。 萧湛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敛了神色,语气认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不会因为从前的事怀疑她。」 「我会对她好,比你对她还要好。」 v第二章[12.19] 萧湛说完离开,顾金亭站着没动,泪流满面。 次日进宫,顾金亭跪在洪文帝面前请罪:「微臣一时不慎,为歹人所乘,险些坏了萧指挥使的姻缘,愿受吾皇惩罚。」 「但那根簪子却另有内情,簪子是微臣生辰之时宛表妹所赠,所谓定情信物,纯属子虚乌有。臣母为江令媛蒙蔽,才会到御前诬告,从不曾有什么定情信物,望吾皇明察。」 他喜欢宛表妹,是想让她幸福快乐的,能为她做一点,便要为她做一点。 在洪文帝看来,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萧湛下定决心要娶,那簪子是不是定情信物也就不重要了。 他现在更关心谁才是幕后真凶。 洪文帝点点头:「朕知道了。此事你虽然有错,但幕后真凶却更可恶,你也受了大罪,险些丢了性命,以后记得慎独。既是天子门生,这条性命,便属于朝廷、百姓、大齐,不可任性。」 「还有你母亲,虽然犯了欺君之罪,却是为歹人胁迫,朕一并不怪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着令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顾金亭此番来,就是为了顾太太而来,听说母亲不必死了,七尺男儿红了眼眶,磕头致谢:「臣万死不能报圣上。臣还有一求。」 洪文帝早知道他会求什么:「若是想代母受过,便再加三十。五十大板,你自己去顺天府令罚吧。」 顾金亭谢恩而去,洪文帝吩咐萧湛:「让顾李氏观刑,手下不必留情,不把人打残即可。」 五十大板不是好挨的,顾金亭却毫无怨言,口中死死咬着布巾,中间昏迷了三次,却一声都没吭。 打完板子,他大汗淋漓,浑身湿透,犹如水中洗过一般。 后臀皮开肉绽,鲜血模糊,身下红了一片。 顾太太几乎不曾哭死过去,这都是她害的,都是她的错。 「阿亭,阿亭,娘错了,娘知错了。」 她真的知错了,她真的后悔了。 ……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不关心谁是幕后真凶,他们更想知道江令宛跟萧湛的亲事到底能不能成。 大部分人都觉得萧家一定是要退亲的。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家都在观望,看萧家什么时候退亲,仿佛退亲已经成了定局,就连萧湛的亲姨母傅淑妃也是这么想的。 她伴驾二十多年,对洪文帝的性子有几分了解,事情闹得这么大,婚事八成是不行了。 傅氏得知后,急得团团转。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又这么优秀,养到二十三岁,样样都好,却婚姻不顺,对女色也不上心。 她从前也不是很着急的,自打去年杨姨娘的儿子萧泊年满十八,开始相看姑娘,准备定下亲事,她就着急了。 去催萧湛,当着他的面哭,要她无论如何也得给她娶个儿媳妇回来。 萧湛就把自己中蛊的事情跟她说了,让她不要着急。 傅氏怎么能不急呢? 不敢露出来,不敢让杨姨娘知道,生生憋了一年多,皱纹都愁出来几条。 直到洪文帝赐婚,她问过萧湛,得知儿子身上的蛊对江令宛没反应,登时喜出望外,还没见到江令宛的人,心里就满意的不行。 待见了她真人,看到小姑娘端庄得体、落落大方、容貌又出众,实在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恨不能立即就把人娶回家,给她生孙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姨娘生的庶子抢了先。 所以,顾太太告梅雪娘这事,最着急的不是萧湛、江令宛,而是傅氏,她急得睡不着,嘴上都起了大泡。 萧湛一直在外头忙着查案子,她抓不到人,今天好不容易把儿子等到了,就像久旱逢甘霖那样跑过去问儿子:「婚事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她焦急地望着萧湛,生怕他说婚事不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母亲勿忧,婚事稳妥。」他道,「您可以准备聘礼了。」 「哎呀!」傅氏喜不自禁,满脸笑容,「五郎,你放心,你媳妇儿的聘礼一定是最丰厚的,聘礼单子娘几天前就列好了,我这就去找你父亲要库房对牌,照单清点。」 儿子终于要娶妇了,这一天她盼了二十多年。 听到母亲提到父亲,萧湛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又很快隐没。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莫辨:「好,若是父亲不同意,要删减,您不必说其他的,把单子交给他,剩下的,我跟来跟他说。」 傅氏听了就笑:「你父亲怎么会不同意呢?你成亲是家中的大事,我看他比谁都高兴,他不会不同意的。」 虽然家里的管家大权在杨姨娘那里,但也是因为她没本事,管不住家,所以才让杨姨娘代管的。 杨姨娘比她更得丈夫的欢心,这一点她知道,但并不嫉妒。 因为丈夫虽然宠爱杨姨娘,最看重的还是嫡长子。 处处以儿子为先。 傅氏不年轻了,相较于从前,她现在更看重儿子,至于丈夫的宠爱,有最好,没有也不打紧。只要儿子出息争气,不管丈夫宠不宠她,定国公府都无人敢小瞧了她。 而且丈夫只是多宠爱杨姨娘了一些而已,对她没有半分轻视,正室嫡妻该有的体面她一点都不少。 所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傅氏劝了儿子两句,去书房找丈夫,把聘礼单子给他看。 萧家满门武将,萧嗣寅与老国公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是不苟言笑的,在面对正妻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接了礼单,先数了数张数,心里有了底,又仔仔细细看了。 礼单不少,等他全部看完,已经过去不小的时候。 傅氏心想,这安排聘礼,是女人的事,爷们只要知道就成了,没成想萧嗣寅看了这么久。 好在萧嗣寅已经看完了,他问傅氏:「这些聘礼加在一起有多少抬?」 傅氏笑:「整整两百抬。」 萧嗣寅又道:「我记得当初萧江、萧河、萧波、萧涛他们四兄弟下聘才一百零八抬。」 v第三章[12.19] 这是嫌聘礼多了。 傅氏奇道:「这怎么能一样,萧江、萧河他们是爹的侄孙,是我们国公府偏房的爷,五郎是我们家嫡子嫡孙,这怎么能比?」 「当初爷娶妾身时还是一百六十抬呢。五郎好不容易要娶媳妇了,又是御赐的婚事,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多备聘礼,这样才不至于失了我们国公府的礼数。」 傅氏不是个聪明人,但她听儿子的话,便道:「爷要是嫌多,便去跟五郎商量吧,妾身听你们的。」 萧嗣寅默了默,让她把礼单放下:「我再看看。」 傅氏送礼单这事瞒不住人,不一会,杨姨娘就来了,看到礼单她也觉得多了,但她不阻拦,反而劝道:「既然这是夫人的意思,就按夫人的意思办。」更多文 公众号:小小书盟 她也有私心,萧湛下聘的聘礼多,再过半年,她儿子成亲的时候,聘礼才不会少。 她不求像萧湛有两百抬那么多,只要超过萧江、萧河,有个一百五十抬,她就满足了。 萧嗣寅板着脸,摆摆手,让她出去。 杨姨娘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不敢多问,悬着心走了。 都说爷宠她、疼她,她自己却知道,其实爷对她很一般,她连说笑都不敢,这哪里算得上宠呢? …… 萧家准备聘礼了,但是外面的人却不知道,他们认定这门亲事不成了,那些对江令宛表示羡慕嫉妒恨的闺秀们弹冠相庆,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 陆明珠跟程静昕怕江令宛难过,到梅宅来劝好友。 江令宛猜到两人的目的了,笑道:「你们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伤心难过吗?」 她笑盈盈的,美目中波光流转,笑得像朵花一样,眼中只有见到好朋友的喜悦,哪有一丁点的失意。 两人忍不住笑了,看来她们是瞎担心了。 她可是张扬肆意的宛卿,什么伤心落泪,不想见人,暗自难过,不存在,不存在的。 程静昕为好友高兴,打趣道:「看来我准备的添妆礼,又有用武之地了。」 江令宛微微一笑,毫无半分羞涩,反而道:「那可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咱们大齐最富有的女富翁,这添妆礼少了,我可不答应。」 「还有你。」江令宛望向陆明珠,「你是堂堂郡主,紫禁城的明珠,一定得拿出与你身份匹配的添妆礼才行。」 她是个财迷。 好友都知道,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更喜欢她。 毕竟她太优秀了,优秀到不是正常人,但私底下她又跟她们一样,爱说爱笑,嘴上不饶人,还有贪财的小缺点。又亲切又可爱又护短,正是最理想好朋友的样子。 虽然从女学毕业,大家不能像之前那样天天见面,但三人的感情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好了。 两人纷纷答应,说添妆礼一定会十分丰厚,亮瞎她的眼睛。 梅雪娘洗了干净的葡萄过来给她们吃,听到她们说的话,就笑:「看来我这个做母亲的,得准备更丰厚的嫁妆了。」 杜妈妈也跟着笑,小阿宝不明白,却也咧嘴笑。 江令宛看着,特别温暖。前世成亲的时候,高兴却也忐忑,怕宁轩不喜欢她,又因为母亲不在身边而难过。 这一世,她有母亲,有好友,有杜妈妈,还有弟弟,她开心又知足。 还有萧湛,她有信心,他们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 宫中,李太后也在为海陵郡主准备嫁妆。 她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儿子当了皇帝,她能操心的很有限,就疼两个女儿多一些。 大女儿玉门长公主生孩子时候难产,生下海陵郡主就走了。小女儿汾阳长公主婚姻不顺,定了三次亲,准驸马都在未迎娶她之前病逝了。 到了第四回,她看上了永平侯,可永平侯已经娶妻了,还生了个儿子叫宁轩,都满地跑了。 汾阳长公主不依,非要永平侯休妻娶他,永平侯跟妻子鹣鲽情深,没答应,汾阳长公主转头就宣永平侯夫人进宫,把人毒死了。 为了安抚永平侯府,她就让永平侯的胞妹宁妃做了皇后,在宁皇后的劝说下,永平侯终于答应娶汾阳长公主。 只可惜,汾阳长公主婚后一直不孕,十几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汾阳长公主却不放弃,处处打探生孩子秘方。 除了小女儿之外,她最疼的就是外孙女海陵郡主了。 外孙女要嫁了,还是嫁给小女儿的继子,她其实挺高兴的。就是宁轩风荷节上做的事过分了些,不过宁轩低头了,她也就不计较了。 汾阳长公主翻着嫁妆单子看,假意嗔怪:「母后您也忒偏心,当年我出嫁,你可没准备这么多嫁妆。」 李太后就笑:「诺大的公主府,里面什么珍奇珠宝没有?还眼馋这点子东西。你外祖母留下的那对手镯,我可都给你了。」 汾阳长公主盯着海陵郡主笑:「再过两个月这镯子就要归海陵了。到时候海陵是叫我婆婆呢,还是叫姨母呢?」 海陵郡主被她打趣,红了脸,找了个借口溜了。 面上羞臊,其实心里很开心,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想嫁宁表哥了,马上就要梦想成真跟宁表哥做夫妻了,想想就甜。 心里高兴,自然就要到敌人面前耀武扬威,风荷节上江令宛让她丢脸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小半个时辰后,海陵郡主来到梅宅,让宫女去敲门。 守门的婆子一见是郡主,不敢拦着,一面开了门让人进来,一面飞奔去报告给梅雪娘知道。 梅雪娘听说过海陵郡主,知道她来者不善,面上却分毫不露,请了安之后问:「郡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事?」 梅雪娘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跟谄媚巴结的江伯臣一点都不一样,还有世家妇人那种端庄,一点不比她见过的高门大妇差,海陵郡主挺意外的。 短暂的诧异之后,海陵郡主就说:「我是来找江令宛的,要给她说亲。我陪嫁铺子里有个管事,年纪轻轻算得一手好账,是挣钱的一把好手,与你家门当户对,跟江令宛配得很。」 她嘲笑梅雪娘是商人妇,所以江令宛只配嫁铺子管事,也嘲笑江令宛爱财。 梅雪娘眉眼不动,像没听到似的:「郡主说笑了,我家宛姐儿已经有婚约了。皇上亲自颁布的圣旨,既然郡主不知道,那小妇人就说给郡主听,对方是定国公府的萧五爷,下个月完婚。」 「完婚?」 v第四章[12.19] 海陵郡主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笑了起来:「梅氏,江令宛出了这么大的丑,你竟然还以为还会萧湛愿意要她?我没听错吧?」 萧湛绝不会要江令宛了,就算萧湛不在乎,老定国公也不会同意,江令宛这样的女子,就该被人嫌弃,就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我倒不知我出了什么丑?」 江令宛来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她反问的声音一出口,海陵郡主立刻就不笑了。 一女二嫁的案子已经了结,洪文帝宣旨说江令宛是清白的。 大家顶多私底下议论,绝不敢当面嘲讽,因为这是质疑洪文帝的圣旨。 所以海陵郡主笑容收了一下,又道:「你出了什么丑,你自己知道。竟然还敢问我,不嫌丢人?」 她得意洋洋看着江令宛笑,我就说你出丑了,但我就不说具体内容,让你抓不着把柄,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令宛扯了扯唇角,悠悠一笑:「郡主在风荷节上被人拒婚,郡主都不嫌丢人,比起郡主来,我差远了。」 风荷节的事,是海陵郡主的痛,江令宛打人打脸,骂人揭短,又狠又准地朝海陵郡主伤口上扎刀子。 海陵郡主受到暴击,含恨走了。 临走前狠狠瞪江令宛:「你等着!」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现在你已经没有萧湛撑腰了,我看你还怎么狂。 出了门,上了马车,正打算走,巷子口吹吹打打一阵锣鼓喧天,把路堵上了。 「吵死了!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宫女回来了,不可思议道:「郡主,是萧五爷,萧家下聘来了。」 海陵郡主僵住,整个人都不好了。 …… 敲锣打鼓,咚咚锵锵,萧家的聘礼进了棉花胡同,聘礼太多,多到放不下,只能放到隔壁的院子里。 围观的百姓好羡慕啊,羡慕梅雪娘有福气,生了这么美貌的女儿。羡慕萧家大手笔,聘礼给的太足了,让人眼红。 当然最最羡慕的,还是江令宛,这个女孩子呀,太幸运了,能嫁这样的夫婿,容貌天上有,地上无,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最难得的是这份心,早知道聘礼多,就把左右两边的院子都买下来了,就等着给未婚妻放聘礼呢。 这份细致体贴,天下难寻。 还有来下聘的儿郎,都穿一样的衣裳,肩上都带着一朵红花,精神、喜庆,让人看着就高兴。 光这些儿郎就让人看花了眼了,也不知道他们娶亲了没有。 萧五爷是不敢宵想了,他手底下的儿郎还是能宵想一二的。 青峰昂首挺胸,脊背挺得直直的,满面红光。今天主子下聘,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儿郎们穿的衣裳、鞋子、骑的马,包括肩上戴的红花都是他的主意。 瞧瞧,果然很轰动,果然不同凡响,主子这样神仙似的人,就该配这样不同凡响的效果。 在围观百姓的啧啧称赞中,萧湛下马,进了梅宅。 梅雪娘很震惊,她知道萧湛今天要来下聘,她以为是要去江家,还要催女儿回去呢,没想到萧湛竟然把聘礼抬到梅宅来了。 这个宛姐儿,真是心大,这么大的主意都不跟她说一声。 嗔怪归嗔怪,心里却喜欢得不得了,这一回也不叫萧公子,直接喊萧湛:「五郎。」 女婿人品出众,又这么爱重女儿,她只有满意的份。 小阿宝还记得萧湛,这个高大的人上回抱过他,他不认生,跑过来抱住萧湛的腿,也跟着叫五郎。 男娃三岁,玉雪可爱,音色像江令宛,圆圆的杏眼也像她,萧湛看着,仿佛看到自己小妻子小时候,将他抱了起来。 小阿宝很高兴。 因为娘跟姐姐都没有这么高,也不像五郎这么有力气,他喜欢五郎,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梅雪娘教儿子叫人:「这是你萧大哥。」 小阿宝听娘的话,正打算叫,萧湛轻轻举了他一下,逗得小阿宝咯咯笑。 萧湛让青峰把嫁妆单子给梅雪娘,道:「我还有些私产,还有我母亲私底下给宛姐儿的聘礼要交给宛姐儿。」 梅雪娘是过来人,私产一般都是成了亲之后再给的,萧湛不过是借了这个由头要见女儿罢了。 虽然于礼不合,但她道:「让小阿宝带你去吧。」 有儿子在,女婿也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 萧湛抱着小阿宝出门,哄他叫姐夫。 小阿宝喜欢萧湛,就姐夫姐夫地叫起来了,一声比一声响。 进了江令宛院子,柳絮跟竹枝一个去通报小姐,一个领着院中丫鬟来拜见姑爷。 男人俊美又高大,怀里抱着男娃,跟传说中冷酷狠辣的萧五爷不太一样,但身上的威势却很逼人,丫鬟们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到了门口,萧湛不开口,让小阿宝叫门:「姐姐,姐夫来了,快开门。」 男娃声音清脆,姐姐、姐夫叫得很清楚,江令宛在门里听着,脸有些热。 把门打开后,她神色就恢复如常了,从萧湛手里把小阿宝接过来,瞪他:「你教小阿宝乱叫什么?」 小姑娘肌肤雪白,杏眼瞪过来,波光潋滟,她怀里的男娃粉雕玉琢,眼睛一样圆圆的,也瞪眼看着他。 一大一小,可爱极了,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把她抱过来亲亲了。 「叫姐夫不对?」他垂眸看她,「那你说,该叫什么?」 江令宛说:「当然该叫萧大哥。」 萧湛没听清:「什么?」 他目光幽幽的,嘴角有一丝笑意。 v第五章[12.19] 江令宛反应过来了,这人逗着她叫他萧大哥呢,真是时时刻刻想着逗她,占她便宜。当初刚认识,她就怎么就觉得他是正经人了呢。 小阿宝在姐姐怀里坐了一会就要下去:「我要去找娘。」 江令宛喊柳絮跟着,把他送回去。 小阿宝走了,偷偷看姐夫,姐夫答应他,只要他过一会去找娘,他就教自己骑大马。 男娃眨了眨眼,提醒他别忘了。 萧湛表示明白。 男娃高高兴兴地走了,屋里只剩下萧湛跟他的小妻子,他伸手把人手给抓住了。 占便宜那是必须的,但是不敢把人惹毛,所以赶在江令宛发火之前,给小妻子手里塞了厚厚一摞纸。 「这是我母亲的私产,她喜欢儿媳妇,额外给你加的聘礼。」 傅氏的礼单足足有八页那么多,比寻常人家娶媳妇的聘礼都要多许多,这却只是额外加的,那真正的聘礼有多少? 江令宛自认是见过世面的,也被傅氏的大手笔给震到了,因为这聘礼单上,最多的就是金子。 金元宝、金裸子、金饼子之类的最多,不是多少两,而是斤。 江令宛粗略算了一下,光金器加在一起,就有二百斤,不是二百两,而是二百斤。 这还没算上各种田产铺子呢。 真是太有钱,太挥霍,太豪了。 但是,她喜欢。 未来婆婆的诚意,她感受到了,好震惊,好感动。她一定会做个好儿媳妇,早晚请安,嘘寒问暖,把未来婆婆当亲娘尊敬。 未来婆婆是没有女儿的,那么,她的嫁妆啊,私产啊,以后就都是她的了。 哈哈哈,江令宛越想越美,一边点单子,一边幻想自己坐拥金山银山,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 小财迷啊,见了钱,把他忘光光了。 萧湛伸出手,又摸了她白嫩的小手。 江令宛瞪他,然后眼睁睁看他又拿出一摞礼单塞她手里:「这是我的私产,跟南北商行不相干的,额外给你的聘礼。」 小财迷不气了,反而笑盈盈的:「谢谢五舅舅。」 这一回,她没急着去翻聘礼单子,而是乖乖坐好,笑眯眯把两手放在他面前,意思不言而喻:你一次性摸够,聘礼单子都拿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 小姑娘嘴角翘得高高的,美滋滋地看着他,圆圆的杏眼在放光。那是财迷见到金珠宝贝时才有的光芒。 她怎么这么可爱! 萧湛爱得不行,抓了手,亲了一下:「今天没带这么多,成亲后补上。」 用力一带,人又落他怀里了。 这一次跟从前不一样,他吻的浅斟慢酌,温柔细致。来日方长,他不急。 …… 拥吻的男女很投入,一番缠绵之后,男方恋恋不舍,想拥着他的小小未婚妻说一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但女方明显不这么想。 江令宛毫不客气把人推开,第一时间去照镜子。 镜子里的小姑娘云鬓花颜,肤白貌美,脸上未涂胭脂,却有着缠绵后的红晕,比抹了胭脂都娇美动人。 那双娇花般鲜艳柔软的唇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并无红肿。 江令宛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没肿就好,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跟母亲解释。 江令宛起身,将聘礼单子收起来,催萧湛离开:「你该走了。」 她美滋滋地数着聘礼,连眼神都不给萧湛一个。 萧湛哑然失笑,他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连一摞礼单都比不上。 他走到门口,吩咐竹枝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把门关上了。 竹枝盯着门,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就在门口守着,要是小姐叫了,她就冲进去。 萧湛关好门回来,江令宛还没数完。 「我今天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江令宛才不信他呢,这人坏地很,回回都说有正事,回回都不干正经事。 不过,如果他身上还有小钱钱的话,她不介意像上次那样闭着眼睛听。 萧湛哪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再次被她逗笑了:「真没了。」 江令宛目光在他袖口、胸前扫射,来判断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的。不信你看。」萧湛边说边看着江令宛扯衣带。 「停!」江令宛深吸一口气,「不用脱了,我相信。」 然而萧湛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越脱越快,眨眼就把外衣退掉了,只剩薄薄一层单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她的闺房,他就这样大喇喇地脱衣服,江令宛觉得忍不下去了。 「把衣服穿起来!」她盯着他,「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 萧湛不为所动,迅速把单衣脱掉,露出男人白皙精壮的胸膛,江令宛忍无可忍,正欲开口,他突然转过身去,把后背给她看。 江令宛瞬间呆住。 男人身材高大,身姿伟岸健美,俊秀欣长的脖子下面,臂膀轮廓分明,后背线条流畅,一丝赘肉都没有,是典型的猿臂蜂腰,精而不壮,瘦而不柴,怎么看都好看。 v第六章[12.26] 只是中间的脊柱竟然是黑色的,一条手指般粗的黑线,自下而上延展,已抵达肩胛骨之间,离后脖颈之后几根手指的距离。 那黑色泛着乌气,寒凉而霸道,让人看着就心惊。 江令宛面色凝重:「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朝他走了两步,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 萧湛嘴角弯了一下,淡淡道:「是巫蛊之术。我十四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发现后背脊柱变黑,一开始只是指甲盖大小的黑点,一年后就有一根骨节那么长。如是年年长,一年比一年长。」 江令宛心头一提,意识到了问题:「那这蛊,会导致什么结果?发病的时候痛不痛?」 「发病的时候不痛,却有两个后果。其一,我不能跟女子有肢体接触,哪怕是指尖相触都不行,一旦碰触,就会控制不住的恶心呕吐,严重了会头晕气喘,甚至晕厥。」 「其二。」 他顿了顿,眼眸变深了:「随着这黑线变长,我对女子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我曾对比过,它最难遏制的时候,比中了烈制的春药还痛苦。」 江令宛心惊肉跳,十四岁的男子,正是情窦初开、年少慕艾的时候,却中了这样的蛊。 随着年纪增长,他越来越难以遏制身体的渴望,但却不能碰触异性。 九年来,他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折磨。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忍受了多少煎熬。 若换了一般人,恐怕早就崩溃疯狂了吧。 他却一直忍着,表面上还做出云淡风轻模样。 这根黑线,越来越长了。 她伸手,轻轻覆上去,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那黑线继续长一样。 萧湛身体倏然紧绷,又调息,慢慢让它柔软。 他想,他渴望,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她,却一次次忍着,等他的小姑娘长大。 喉头滚动,他让自己心绪平稳,才慢慢开了口:「我又欺骗了你一次,你会不会怪我现在才告诉你?」 其实上次装病,他就想告诉她了,他坐在椅子上,故意装昏迷。他想,她一定会推他,他趁势摔倒,让她看到她的后背,就可以跟她解释中蛊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她会抱他上床,她拥着他,柔软贴着他,他溃不成军,没想到她对他这样的好。 他的小姑娘啊,对他最最好。 但他又骗了她一次,她生气,她恼他,他都受着。 「我当然怪你!」 江令宛声音恨恨的,用力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你不该现在才告诉我。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该告诉我,这样你也不至于多痛苦了三年多。」 「刻意隐瞒,活该你受罪!」 她怪他,瞪他,嘴上说硬话,其实却是关心他。 萧湛心潮涌动,一转身把她抱住了。 在这感动的时刻,怀里的人突然开口说话,大煞风景:「拿钱来,一千两,少一文都不行。」 萧湛身姿顿了一下,笑着放开:「给你两千两,成亲后一并给你。」 「你别得意,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江令宛总算想起来了,「因为你中了蛊,所以,不能碰触女子,这个我知道了。那你怎么能碰我?」 「巫蛊之术碰到了特殊体质的人,也会有失效的时候。」 萧湛又道:「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是我的命中注定,所以,这样霸道的蛊,遇到你也会失效。」 男人说甜言蜜语的本事几乎是天生的,江令宛瞪他:「油腔滑调。」但是她嘴角却是翘起来的,虽然知道他在耍花腔,但是她爱听啊。 「这是我肺腑之言,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的确有很多话要问你。」江令宛瞥他一眼,「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起来?」 这家伙,时时刻刻想着占她便宜,刚才不觉得,这会子反应过来了。 就算中蛊,说给她听不就行了,他却宽衣解带的,没安好心。 萧湛见心思被识破,就把衣裳穿起来。 江令宛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萧湛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等闲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给他下蛊之人,必然就在定国公府,甚至是跟他关系很亲近的人。 她能想到,她不信萧湛想不到。 望着小姑娘灼灼的目光,萧湛点了点头:「没错,我大约是知道的。」 那就是有怀疑的对象,却没有抓到证据。如果这个人身份低,萧湛直接就可以处理掉。他没动对方,说明对方不是一般人,而且很狡猾,轻易抓不到把柄。 是个难缠的敌手。 到底是谁? 萧湛的从兄弟?庶弟?还是其他人? 江令宛询问萧湛:「究竟是谁?」 萧湛面孔慢慢生硬了起来,眉宇间闪过一抹冷意:「那个人,你绝猜不到。」 「不是旁人,正是我的父亲。」 「什么?」江令宛心头一惊。 她的确没想到,竟然会是萧湛的父亲。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迅速思索萧家人物谱,定国公只生了一个独子,就是萧湛的父亲萧嗣寅。 前世,定国公临终前上折子,竟然越过儿子,把爵位传给了孙子萧湛。 这种情况,自开国时就不曾有过,当时萧湛被诟病了许久,说他目无父亲,贪恋权势,甚至说定国公是他害死的,那封折子是萧湛伪造的。 v第七章[12.26] 她听了就觉得荒谬。 凭萧湛的本事,便是离开了定国公府,照样呼风唤雨。他实在不必毒害教养自己长大的祖父来获得权势。 但定国公不传位给儿子,反而传给孙子,的确疑点重重。 「你是不是与你父亲不和?」 萧湛摇了摇头,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他宠爱妾氏杨姨娘,偏疼杨姨娘生的萧泊。为了给心爱的儿子萧泊争爵位,所以才给我下蛊。我不能成亲生子,自然不能继承爵位。」 他们这样的豪门望族,有本事有能耐是考量是否能有继承权的条件之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条件,就是子嗣。 没有后继之人,任你本事滔天,也不配继承家族产业。 江令宛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若是本事不如人,不能继承爵位便罢了,他明明可以,却被父亲打压。 还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他为定国公府做了多少事,立下多少功勋,世人都看在眼里。 在外面提剑汗马,风雨拼杀,回到家里,却要被最亲近之人谋害。 就算防备萧湛,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可萧湛的父亲却用了最恶毒的那一种。 身体上折磨他,精神上也要摧垮他,想活活把他逼疯。 萧嗣寅是男人,他知道男人的弱点,所以从这里攻击、打击萧湛,阴毒凶残令人发指。 萧湛感受到她的情绪,心里暖暖的:「别担心,他已经伤害不到我了。」 得知自己中蛊之后,他一直在调查凶手,在两年后他发现了端倪。 他伤心过,痛苦过,甚至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慢慢的,他就释然了。 那个人,并没有当他是儿子,那他也不会再当他是父亲。 定国公府的爵位,他根本不稀罕,他根本不屑从他那里继承国公府。 所以他早早就创办了南北商行,为自己创下基业。 现在,他还是好儿子,跟他虚与委蛇,维持着父慈子孝,只等祖父过世,他就从定国公府分出去。 至于身上的蛊,凌霄已经开始给他解了,半年之后,就能全部解清。 从梅宅出来,萧湛直接去了别院,凌霄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而宁轩,一直在棉花胡同隔壁的一个阁楼里看着梅宅,他眼睁睁看着萧家的聘礼流水般抬了进去,眼睁睁看着萧湛意气风华地出来。 一双手握紧又握紧,崩出青筋。 …… 萧湛下聘的消息传来,江伯臣喜不自胜,萧湛要娶他江伯臣的女儿,他这个岳父如何能不高兴。 江伯臣拿了嫁妆单子添了又添,自觉非常满意,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身为祖母,肯定要给孙女备一份嫁妆的,而且是几个孙女中最丰厚的。 江伯臣听说江令瑶回来了,正跟老夫人说话呢,就决定等一等再去。 萧家跟宁家是两个阵营的,他跟侄女从前关系就很一般,如今还是少碰面的为好。 江令瑶是回来哭诉的,昨天下午海陵郡主不知道在何处受了气,跑到宁家耍威风,给她好一顿教训。 「祖母,我这都是被宛姐儿连累的。海陵郡主看宛姐儿不顺眼,就拿我撒气,我不过说了一嘴,她就让人打我。」 江令瑶在家被祖母娇养,出嫁之后丈夫也宠她,平素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回让海陵郡主按住打了几耳光,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澈哄了她许久,怎么都哄不好,她一直哭,对方是郡主,宁澈又不能打回去,就劝江令瑶忍。 江令瑶一想到日后要跟海陵郡主做妯娌,要日日忍,哭得更凶了。 宁澈疼妻子,跟她承诺,等海陵郡主嫁进来,他们就从宁家分出去,绝不让她受气。 江令瑶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她不想走,她舍不得永平侯府的富贵,如今就要被撵出去了,她不甘心。 本来她都打算好了,江令宛嫁给宁轩,她们姐妹变妯娌,互相守望,牢牢把持着永平侯内宅的大权,共享荣华富贵。 可江令宛却坏了她的计划。 今天一早,她又收到母亲的信,说家里要给江令宛准备的嫁妆非常丰厚,比当初给她的嫁妆多了三成,她心里就更不痛快了,立刻回娘家找祖母来了。 「祖母,我跟相公说好了,等海陵郡主嫁进来,我们就分出去。虽然日子清苦了一些,但总好过日日受气。」 老夫人如何能听得这话? 她娇养长大的宝贝孙女,哪里能过得了清苦的日子呢。 老夫人心疼道:「不怕,还有祖母呢,祖母的嫁妆、私产都给你,保管不会让你跟妞妞饿着。」 江令瑶破涕为笑:「祖母对我真好。」 江令瑶在江家住了一天,来的时候双目含泪,凄凄惨惨,走的时候脸上带笑,满面春风。 老祖母只留了一些养老的傍身银子,其他的嫁妆、私产全给她了,足足四页纸,她真是发财了。 江伯臣等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老夫人商量嫁妆。 不想老夫人不仅没添妆,反而还把原本嫁妆单子上的一部分给划掉了:「姑娘们出阁,该陪嫁多少,公中是有固定份例的。宛姐儿不能搞特殊化。」 江伯臣呆了呆,立刻替女儿抱不平:「那母亲您难道就不给宛姐儿添妆了吗?当初瑶儿,您可以足足给了她不少,单子都列了满满一张纸。」 江令宛怎么能跟她的瑶儿比呢,老夫人冷淡道:「怎么,这添妆难道不是自愿的,还带逼迫的?」 江伯臣不傻,立刻知道昨天侄女回来是干什么来的了,气得不行。赐婚圣旨下来当天,老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会好好给江令宛准备嫁妆的,这才没几天就反悔了。 江伯臣想了想,就不气了。 v第八章[12.26] 昨儿萧湛下聘,送到梅宅去了,他心里挺不舒服的。 毕竟赐婚的圣旨是送到江家的,聘礼送到梅宅,这不是给梅雪娘长脸吗? 没想到贤婿特别体贴,特意派了人过来问他,是要四品的官职还是要会宁侯府的爵位。 这个贤婿就是好,尊敬岳母,也尊敬他这个岳父,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想要四品官,直接升两级,可不容易。侯府爵位就留给二弟吧。兄弟俩争了这么久,兄长发达了,照拂一二是应该的。 但是二房跟母亲今天的做法让他很寒心。 既然如此,那他还是要爵位吧。他是嫡长子,本来就该是他的。 「既然母亲不愿意添妆,儿子不勉强,只是寒了宛姐儿的心,她以后不孝敬祖母,您可别怪孩子。」 老夫人笑笑没说话,她自有瑶儿孝顺,不指望江令宛。 …… 江伯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萧湛神来之笔让他认识到讨好女儿的重要性,既然老夫人不给女儿添妆,他就自己来。凭他自己,照样可以让宛姐儿的聘礼压过江令瑶。 金子银子算什么,女儿高兴了,在仕途上帮扶他才是最重要的。 梅雪娘没他那么多想法,她想的很简单,女婿的聘礼多,她的陪嫁就得多。她就这一个女儿,钱财不给她给谁? 至于小阿宝,他还小,又是男孩子,好男儿不吃分家饭,长大了,凭自己的本事挣功名家业才是正途。 被萧家聘礼刺激到的不单单是江伯臣,梅雪娘,那些看着宛卿小妹妹长大的儿郎们也被刺激到了。 萧湛的聘礼太多太多了,万一江家拿不出与之匹配的嫁妆该怎么办?难道要让宛卿小妹妹受委屈吗? 不,他们坚决不答应! 于是,他们又开始扫荡金银楼。田产铺子什么的,不好交给宛卿,还是金子银子最实在,宛卿有了钱,想买啥买啥,想吃啥吃啥,开开心心的,多好。 其实喜欢江令宛的,又何止儿郎们呢,其实有不少闺秀也很喜欢江令宛,只是她们从前不像儿郎们那样有组织,有团体。 后来何婉如出现了,她振臂一呼,立刻得到许多闺秀们的响应,有一些跟江令宛年纪差不多,就叫宛卿;更多的是比江令宛年纪小的女孩子,她们叫江令宛宛卿小姐姐。 因为宛卿小姐姐太优秀了,是她们梦寐以求的理想,努力奋斗的方向。 现在宛卿要出嫁了,她们一定要为宛卿的嫁妆添砖加瓦。 当然这些事情,江令宛并不知道,身为待嫁新娘,她只要在家里待着就好了。 大部分时候,她一个人在屋里,翻点嫁妆单子,有时候会到隔壁摆放聘礼的院子去看看聘礼。 因为萧湛安排了护卫在,她去的时候很矜持,但是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啊,这个是我的,这个也是我的,这些财宝都是我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每天都是笑着醒来,面上容光泛发,很有待嫁新娘的那种喜色。 梅雪娘看女儿这个模样,打心眼里高兴,女儿本就明媚娇艳,如今满面含春,比娇花还美。新嫁娘就该喜气盈盈的。 婚期一天天近了,算算日子还差五天,嫁衣也绣好了。 江令宛的嫁衣,是请京中最好秀坊做的,布料是云锦,绣图一律用金线,大红云锦流光溢彩,美如云霞,真金绣成的祥云凤纹金光闪闪,江令宛一看就非常喜欢。 但是也肉疼,这件衣裳要花很多钱呢,云锦寸锦寸金,就穿一次,有些浪费。 梅雪娘噗嗤一声笑了:「这钱娘出,又不要你花钱,快去试试。」 江令宛抱着衣裳就走,这么贵的衣裳,不能只穿一次,能多穿一次是一次。 换好衣裳,她先照镜子,左看右看,处处都好,就是胸口紧了些,显得格外明显。 前世,她在田庄待了三年,为母亲的死自责,肝气不舒,吃的也少,长身体的那几年没好好照顾自己,所以胸前是一般水平。 这一世,她吃的好,活得开心,又有母亲汤汤水水地补,胸前就波澜壮阔起来,那里随着她走动而轻微晃动,江令宛自己看着都觉得好看。 想到萧湛跟她说话时,视线若有若无划过的模样,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多好的两只大白兔,就要便宜萧湛了。 越临近婚期,时间过得越快,眨眼就到了九月初七,离江令宛大婚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因为初八江令宛就要回江家备嫁,初七这晚梅雪娘就来教她新婚晚上的那些事。 进了房,见女儿已经换了寝衣,乌黑柔顺的长发披下来格外柔美,从前娇娇小小的女儿,如今已经跟她比肩,是个大姑娘了。 「后天就要出嫁了,娘真舍不得你。」梅雪娘抚了抚女儿的长发,很感慨的模样。 江令宛就抱着娘笑:「要不我不嫁了,在家陪娘吧。」 梅雪娘被她逗乐了:「也不是不行,就是两百抬聘礼要还给萧家,你舍得?」 舍不得,舍不得。 既然给了她,就是她的东西,哪能还回去啊。 梅雪娘再次笑了起来:「娘知道你舍不得,舍不得这些财礼,还舍不得萧湛那样的好郎君。那就安心嫁过去,跟萧湛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娘给你准备了六十抬嫁妆,后天跟聘礼一起抬到萧家。」 六十抬,真的很多了。一般人家嫁女儿也就四、五十抬,娘给了她这么多,肯定都是实实在在、满满当当的好东西,跟旁人虚虚的看着好看的不一样。 江令宛就朝梅雪娘手里的册子上瞄。 梅雪娘轻轻打了一下,哭笑不得:「嫁妆单子我交给竹枝了,这册子也是给你的。每个新嫁娘都要看的。你好好看看,娘知道你聪明,肯定不会让自己受罪的。」 梅雪娘把那册子塞到女儿手里就走了。 江令宛拿着册子,心里挺感慨的。 前世出嫁时,母亲不在身边,没人给她册子教她男女之间的事。新婚夜,她吃了不少苦头。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册子里面的内容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翻开看。 才翻了一页,她就唰地一下闭上眼,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眼睛虽然闭上了,但册子上的画面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上面的男女没穿衣服……旁边好像还有几行字。 江令宛前世没看过这种东西,猛一看有些羞臊,不看吧,又想看。 v第九章[12.26] 略挣扎一下,她就大胆放心地看了起来。 怕什么呢,每个新嫁娘都要看的,又不是她一个。 每一页都不一样,上面还标注着怎么样才能更舒服一些,怎么样才能更容易受孕,后面写得更详细,若是受伤了怎么办,身体不舒服了又该怎么办。 方方面面都写得很详细,几乎是每个出嫁妇人居家旅行必备书籍。 大致看完后,天色已经很晚了,江令宛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只是睡梦中,那册子上的画面不停出现,两个小人搂在一起,然后男的是萧湛,女子是她。 好像有点羞涩又有点喜悦,江令宛一个激灵,醒了。 竹枝跟柳絮来服侍她起床,见她脸红红的,还以为她夜里冻着了,问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被江令宛支支吾吾搪塞过去了。 早饭后回到江家,江伯臣把嫁妆单子送来给她看,江家公中出了四十五抬,江伯臣自己出了五十五抬,四婶出了五十抬,在一起是一百五十抬。 江伯臣笑得跟花一样:「乖女,这五十五抬嫁妆,可是为父所有家当了,全部都给你了。」 这几年,江令宛名气越来越大,江伯臣靠着女儿做到了正五品,又因为他是宛卿的爹,儿郎们也愿意光顾江家铺子。 江伯臣着实挣了不少钱。 五十五抬的确不少,但绝不是他全部家当。 江令宛笑望着他:「父亲没骗我,当真愿意把所有家当都给我?」 哎呦! 江伯臣恨不能给自己两嘴巴子,叫你多嘴,叫你显摆,叫你乱说话。 这小姑奶奶雁过拔毛的本事你都忘了吗? 「为父总要给自己留点傍身银子,乖女你最孝顺,一定知道心疼为父。」 张嘴乖女,闭嘴乖女,好像真的很疼她似的。 江令宛笑道:「父亲疼我,我会孝顺父亲的。」 她是江伯臣的女儿,这一点无法改变。在这个社会,她身上永远都烙着江家的印记,若是江伯臣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对她和和气气的,她不介意他像从前那样,借着她的名声捞取好处,只要不过分,她可以装不知道。 但前提是江伯臣不弄什么幺蛾子。 若是江伯臣敢做出对她不利,或者毁坏她名声的事来,就不要怪她翻脸无情了。 这一点她懂,江伯臣也知道。 女儿的目光很犀利,仿佛洞察他的心思,江伯臣有一种心思被看穿,无所遁形的拘束感。 他忙保证:「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弟弟还小,我不疼你疼谁呢?」 上回江令媛的事,他的确想左右逢源,结果才几天就被连累了,让他狠狠长了一回记性。 以后,他要牢牢攀着宛姐儿,这才是他的好女儿。 江伯臣说的弟弟并不是小阿宝,而是乔姨娘生的江令杰,他目前唯一的儿子。 这个节骨眼上他提起江令杰,是想让她对江令杰有印象,以后出嫁了,能扶持这个娘家弟弟。 江令宛心中冷笑,父亲还以为江令杰是他亲生的儿子,做着儿子出人头地的美梦呢,且让他做,美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一夜过后,便是九月初九,是重阳节,也是江令宛出嫁的好日子。 这一天秋高气爽,金桂飘香,仿佛天上的太阳也在为江令宛高兴。 江家正门大开,迎接宾客,从早上开始,添妆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江伯臣的同僚,交好的夫人们,京华女学的宋山长,几位夫子,昔日同窗都来了。 江令宛母亲不在,四夫人当仁不让地承担起接待女眷的任务,笑着招待大家去看江令宛。 四夫人何娉芳拉着萧夫子的手道:「我以为你会在萧家等着,没想到你会来。」 萧夫子笑道:「我是宛姐儿的夫子,自然是娘家人。不过我也是婆家人,等会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回萧家。」 四夫人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等会做个伴。」 「还有我。」陆明珠不甘落后道,「我跟静昕也要到萧家去陪宛姐儿。」 大家说说笑笑,到了江令宛的闺房。 她已经换上了喜袍,正在梳妆,身上那件大红赤金的吉服实在是漂亮耀目,却比不过穿衣服的那个人。 陆明珠跑过去,摸着衣服道:「这样的衣服,也就只有你能穿了。若是换个人,就被这衣裳的光芒给盖住了。」 她说的在理,大家都连连点头。 江令宛本就是明媚娇艳、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子,这样一打扮更美,双目波光流转,潋滟动人,脸庞艳若牡丹,国色天香。 大家看着,心里羡慕她美貌,同时又想,都说江令宛高攀了萧湛,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如此,不说才华,但这份容貌,她就是宫里的娘娘也当得起。 而且她的身段还这样的玲珑,大家从她鼓鼓囊囊的胸前划过,忍不住想,萧湛有福了。 江令宛冲陆明珠、程静昕眨眼,虽然没说话,但两位好友都懂了。 程静昕就上前说:「宛姐儿,添妆礼我带来了,一人高的红珊瑚树,又大又亮又闪,红色喜庆,庆祝你大婚之喜。希望你能喜欢。」 江令宛是新嫁娘,不好随意开口说话,便抿嘴一笑,跟好友表示感谢: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知我者静昕也。 立马有人惊叹:「原来那株珊瑚树是程夫子送的啊。」 女学有一位教授琴艺的夫子因身体不适辞教离开,容夫子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举荐程静昕做琴艺夫子。 半年多教下来,程静昕虽然不如颜夫子名气大,但她的名声也渐渐累积了不少。 好友的命运已经更改,江令宛觉得很满意。 宋罗绮站在旁边看着,捏紧了帕子,早知道她就该把自己那套祖母绿翡翠头面拿来给江令宛添妆的。 虽然她送的碧玺头面也很珍贵了,可跟程静昕的添妆礼比起来,差得太远了。这几年,她一直想尽办法要融入到江令宛她们三人的小圈子里去,她们对她还不错,可总是差了一层。 下次,如果有下次,她一定不会再这样扣扣索索了,要真正被江令宛接受,还是得下重金才行。 v第十章[12.26] 「还有我呢。」陆明珠立马上前,美滋滋道,「我这件可厉害了。」 她啪啪拍手:「来人,送上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丫鬟捧着一个大红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盖着红布,从外面看,依稀是个凤冠。 丫鬟将托盘捧到江令宛面前,陆明珠挑了挑眉,示意她打开。 她伸手掀开红布,满屋光华,众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托盘上放置着一顶嵌宝镶珠金丝点翠三凤冠,凤冠用金丝做成,冠前与左右各一只振翅凤凰,凤凰金光闪闪,羽毛根根分明,眼睛上镶嵌着红宝石,嘴里衔这一串红豆大小的红色碧玺珠子,最下面坠着一颗东海珍珠,那珍珠莲子米大小,饱满圆润,晶莹生辉。 冠身用了点翠工艺,色彩艳丽,美不胜收。金色的凤冠配着蓝色的冠身,好像阳光照在海面,蓝色幽幽,金光灿灿。 何止众人惊呆了,连江令宛都瞪大了眼。 这顶凤冠她认得,是陆明珠及笄时,洪文帝送她的加冠礼,还说以后她成亲了,可以戴这顶凤冠。 当时海陵郡主气红了眼,因为她及笄的时候洪文帝赐的加冠礼很一般。 陆明珠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也很满意江令宛的反应,她高高翘起嘴角:「如何?够姐妹吧?」 江令宛含笑点头,够,那是相当够了! 陆明珠一扬头,得意洋洋,之前江令宛送她五彩七宝琉璃灯,她一直想要送回礼,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礼物,这个凤冠正合适,这世上除了宛姐儿,也没人能戴这顶凤冠了。 屋里的大家都酸了。 江令宛也太幸福了吧,嫁了天底下最出色的郎君,还有两个这样的好朋友。 同样是女子,怎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光这两样也就罢了,人家长得好看,身段玲珑,胸大,还有才华。 真是货比货,比不过,人比人,比死人呐。 大家正酸溜溜地想着呢,突然柳絮进来禀:「小姐,宛央学社前来添妆。」 大家立即精神一震。 宛央学社是儿郎们为江令宛建的学社,大家在一起吟诗作赋做学问,一起为他们的宛卿变得更好。 名字来自诗经,取宛在水中央之意。 随着学社里的社员越来越优异,在各书院崭露头角,宛央学社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 早在赐婚圣旨刚刚下来的时候,宛央学社就到处买金给江令宛添妆,还打出各种口号。 大家的胃口被吊得足足的,都很想知道宛央学社究竟能送多少添妆礼来。 一万两?三万两?五万两?五万两已经很多很多了,不可能再多了。 在众人好奇目光注视下,柳絮面容平静,实则内心欢喜,淡然回禀:「宛央学社添妆礼:金饼二十抬。」 金饼、二十抬!! 众人:啊啊啊啊! 实打实的赤金实心金饼子二十抬,我的天,那得多少钱啊!至少得十万两吧。 人家疼爱宛卿,支持宛卿,真不是嘴上说说的。 酸了,酸了,又酸了。 萧夫子打趣道:「这些儿郎真是大手笔,我都羡慕了。」 四夫人忍不住笑出声:「这份添妆礼姗姗来迟,后面应该没有了,就是故意让大家羡慕的,宛央学社的儿郎们呐压轴而来,真是有心了。」 一直在人群中默不作声的何婉如觉得她上场的机会到了。 她挤出人群,走到江令宛身边,清秀的脸庞因激动而通红,宛卿小妹妹就要嫁人了,她怎么能不登场呢。 「宛沚学社给宛卿添妆。」她奉上礼单,微微扬了扬声音,「添妆礼:金饼三十抬,祝宛卿与萧五爷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众人:…… 好了,好了,这下宛沚出名了,今天过后大家都会知道,除了一个儿郎们的宛央学社,还有一个女孩子们为江令宛所建的宛沚学社,更豪更有钱! 江令宛惊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手笔的吗? 何婉如得意极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任不让之势扑过去把江令宛抱住了。 哈哈哈哈,我抱到宛卿小妹妹啦,我是第一个抱到新娘子的,萧湛只能排我后面啦。 宛卿小妹妹好软,好香,几个月不见,那里好像更大了呢,啊啊啊,我更喜欢她了。 她小狗一样蹭,丝毫不顾忌有人在场,丝毫不怕金线刮伤了她的脸,享受极了。 四夫人何娉芳无语,忙让人把她拉过来,她还在呵呵笑,像个傻子一样。 大家本以为添妆礼到此结束了,不料宫里来了圣旨,洪文帝赐东海珍珠两斛、宁皇后赐云锦两匹、傅淑妃赐大红织金妆花孔雀缎两匹,孙贤妃、赵德妃、丽嫔各赐下添妆礼。 至此,女方这边添妆彻底结束,四夫人就派柳絮去问问,看看迎亲的队伍出发了没。 江家准备了许多报信小厮,让他们守在从萧家到江家的各个路口,那边迎亲的队伍一出门,这边小厮就飞奔报信。 柳絮负责从外院朝内院传递消息,不一会她笑着来禀报:「四夫人,小姐,迎亲的队伍出发了。」 定国公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新郎官萧湛骑着通体雪白、身姿矫健的骏马出门迎亲,这匹马正是当年江令宛所赠。今天,他要骑着骏马娶她回家。 萧江两家的婚礼,从六月六风荷节就备受瞩目,后来洪文帝赐婚、顾太太敲登闻鼓、萧湛下聘,每一件都是轰动京城的大事。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就没有人不知道萧湛萧五爷今天要娶亲的。 从萧家到江家的路两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万人空巷看萧郎的场景再一次出现。 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从未有哪家儿郎娶亲有这么热闹过。 宁轩站在拥挤的人潮外围,冷冷注视着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 v第十一章[01.04] 他不甘心! 宛宛本该是他的妻子。若非萧湛横刀夺爱,今天娶亲之人本该是他。 只要萧湛死了,宛宛自然会回心转意。 他视线锁定萧湛,眼神阴狠。 一名劲装男子从群人中退出来,走到他身边:「世子,人已经安排好了。」 宁轩面无表情:「按计划行事。」 「是。」劲装男子拱手,身影迅速淹没在人群中。 就在此时,嗖地一声响,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奔萧湛而去。紧跟着第二支、第三支,箭簇如密集的雨点快速朝萧湛砸了下来。 十几个蒙面人从人群中冲出来,有的手持弓箭,有的手拿利剑,分别从远处、近处向迎亲队伍进攻。 他们目标很明显,就是新郎官萧湛。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刺客们训练有素,速度迅捷,毫不犹豫扑向萧湛。 萧湛临危不惧,吩咐儿郎们:「反攻!」 他一声令下,儿郎们立刻转身,像变戏法一样抽出藏在衣袍里的腰刀,与刺客拼杀起来。 刺客本想出其不意,一招制敌。但没想到萧湛早有防备,连迎亲都带着刀,震惊之下乱了方寸,连连败退。 有儿郎们在,那些刺客根本无法近身接近萧湛,眼看刺杀不行,刺客们便放弃任务,转身钻进人群,就像水滴落入大海,踪迹难寻。 这一场惊变来得快,去得更快,几乎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等刺客退去,惊魂未定的大家赶紧去看萧湛。 他要是出事了,这婚事怕又要起波折了。 萧湛坐于马上,宠辱不惊,面色不改,知道大家担心他,他微微抬手,告诉大家他没事。 人群中就爆发出叫好声:不愧是萧五爷,有文曲星老爷跟关二爷保佑,那些坏蛋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之前跟宁轩说话的那个劲装男子又退了出来:「世子,我们还动手吗?」 他们计划在下一个路口要萧湛的命,弓箭手、剑客都已各就各位,不料有人抢先一步,抢在他们面前对萧湛下手。 宁轩的目光像寒冰一样冷。 这一场刺杀,他准备了好几个月,为的就是今天让萧湛命毙当场,他有八成把握,让萧湛有来无回。 因为有人抢在前面打草惊蛇,萧湛必定会做好防备,此时再动手,怕只有三成的把握了。 萧湛功夫深不可测,三成的把握根本不能伤害他分毫。 他失了先机,强行行动不过是自取其辱。 「让大家撤。」 来日方长,今天不行,还有以后,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总有一天,他会要萧湛的命。 萧湛遇刺却毫发无伤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家。 江伯臣吓出一声冷汗,白着脸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湛没事,就还是他的好贤婿。 他的好贤婿很快到了,萧湛刚到江家门口,柳絮就飞奔到江令宛房中,声音响亮喜庆:「小姐,姑爷到了。」 萧湛这样的身份,谁不尊称一声萧五爷,可如今也有人叫他姑爷了,还叫得这样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大家听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不过这份羡慕嫉妒很快被惊艳取代了。 江令宛将那顶嵌宝镶珠金丝点翠三凤冠戴上了,凤冠流光溢彩、华贵无双,少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她一双明眸流光四射,比凤冠上的东珠宝石还要耀眼。 她起身站起来,凤冠晃动,凤凰双翅震动,仿若真鸟,凤嘴中衔的宝石珠串,摇曳生辉,煞是好看。 此时,不单单是何婉如想要尖叫,屋中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想要尖叫了。 啊啊啊啊,她怎么这么好看,越看越想看,简直仙女! 大家还没看够,仙女就被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遮住了容颜。 江令宛眼前一片红,听到有人声音欢快地喊:「哎呀,新郎官来了。」 江令宛心头一跳,之前因为添妆礼太多,她一直很欢喜,压根没朝萧湛身上想,此时听说萧湛来了,她竟难得地有些紧张。 她礼仪学得好,就算紧张也一点没露出来,交叠在腹前的那双手依然优雅得体,纹丝不动。 下一刻,她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温和有力,紧紧握着她。 「宛姐儿,我来娶你回家。」 江令宛心头一跳,只觉得男人的温度从掌心一路传进她的心头,她是真的要嫁给萧湛了。 辞别父亲长辈之后,喜婆背着江令宛上了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摇摇晃晃出了江家,朝萧家而去。 围观的群众鸭脖子伸得鹅脖子长,等着看新娘子的嫁妆。 「听说江家为了嫁女儿,陪了许多嫁妆。」 「是啊,萧家下聘,下了两百抬,江家怎么也得陪嫁一百抬吧,那么加在一起,就是三百抬。」 「乖乖,几乎快赶上公主的聘礼了。」 「快看,嫁妆抬出来了。」 海陵郡主盯着送嫁的队伍,吩咐丫鬟:「好好数,数清楚了。」 她一定要在嫁妆上狠狠碾压江令宛,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京城第一贵女。 从江家抬出的嫁妆真不少,江家出的、江伯臣出的、四夫人出的、宛央、宛沚学社出的、还有宫中赐的,以及其他宾客添的,在一起两百一十抬。 v第十二章[01.04] 丫鬟笑着把嫁妆数抱给海陵郡主听了:「跟一般官家小姐比的确很多,但比郡主还是差远了,只是那株一人高的红珊瑚树很值钱,其他也没什么了。」 海陵郡主笑了,区区两百一十抬,比她的三百抬足足少了九十抬,就这还吹嘘嫁妆多? 知道自己能稳稳压江令宛一头,海陵郡主舒心地笑了:「走吧,去萧家闹洞房。」 江令宛坐进花轿,就把头上了红盖头揭开了,透过大红绡纱车帘,她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花轿出了江家,拐上大街,锣鼓吹吹打打,鞭炮噼里啪啦,异常热闹。 外面有人喊:新郎军好俊,新娘子真有福气。 立马有年轻男子们的声音反驳:我们宛卿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这门亲事明明是萧湛赚了! 总之,宛卿是最好的,宛卿是最棒的,不接受反驳。若是萧湛敢辜负宛卿,他们一定会给宛卿出头,绝不让宛卿受委屈。 儿郎们沿途相送,为宛卿开路。 青峰看着这一路的儿郎,不由为自家主子掬一把同情的泪水,旁人家媳妇有一两个大舅兄,就够难缠的了,主子倒好,满城的大舅兄。 这些大舅兄们还是主子的旁支亲戚、同僚、交好世家的子弟,若是主子哪天得罪了三小姐……啧啧,那场面真是不敢想。 花轿里,江令宛嘴角翘得高高的,她有娘家人,而且有很多很多的「娘家人」给她撑腰,若是萧湛欺负她,呵呵,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迎亲的队伍沿着西大街走,梅家抬嫁妆的队伍已经等候多时了,等他们经过棉花胡同,梅家的嫁妆队伍立刻跟了上来。 围观的群众立刻数了起来:一百抬、两百抬、三百抬……三百四十抬,再加上从江家抬出来的两百一十抬,合在一起就是五百五十抬。 老天! 五百五十抬啊,是什么概念! 寻常人家嫁女儿,四十台、五十抬,撑死了不超过一百抬,就是勋贵们嫁女儿也不过一百二十抬。 江令宛的嫁妆竟然是五百五十抬! 这么多钱,便是什么都不干,日日山珍海味,也够挥霍三四代人了! 太让人羡慕了吧。 江令宛这会子挺难受的,从江家出来毫不伤感,可经过棉花胡同,就有些不舍了。 母亲,小阿宝,杜妈妈,她们一定在路边看她的花轿吧。 新嫁娘离家的愁绪,她终于体会到了。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伤感了,因为花轿到萧家了。 喜婆将她扶出来,跨过一重又一重的门,来到厅堂,她手里被人塞了一根红绸。 红绸的另外一头在萧湛手里拿着,江令宛能看到他大红色的衣摆,黑色的皂靴。 拜过天地后,江令宛被扶着进了新房,坐在床上。 房间里围满了人,大家都笑嘻嘻的,四夫人催道:「五郎,快掀盖头。」 萧夫子也笑着说:「是啊,快让我们看看萧家五奶奶的天姿国色。」 不过一会的功夫,她就从江家三小姐变成萧家五奶奶了,从此跟萧湛休憩相关,生死与共,这种感觉竟然还不错。 好吧,认真说起来,其实是非常不错。 江令宛心情怡然,抿唇一笑。 萧湛没用金称杆掀盖头,而是伸了双手抓住了盖头下摆,轻轻一掀,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染了两抹红晕,比最美的霞光还要动人。鲜艳柔嫩的双唇饱满红润,比五月的石榴花还要娇艳。修长的柳眉下,她杏眼流光泛彩,比星星明亮,比宝石更耀眼。 江令宛原本低着头,稍等片刻就慢慢把头抬起来,看萧湛,也看其他人。 周围的声音明显静了一下,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八个字:珠辉玉映,倾国倾城。 海陵郡主看着看着,就酸了,嫁妆碾压江令宛的快意也淡了几分。哪个女子不想拥有这等美艳绝伦的容貌呢?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难怪心肠冷硬的萧五爷都动心了,这般美貌,是个男人都坐不住。 萧湛表现的还算矜持,他身上有疾,新房里有挤挤挨挨都是女子,揭过盖头之后,他就走了,并未像其他新郎那样看呆了眼。 只是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两眼,这就足够大家打趣的了。毕竟他一向高冷自持,面不改色,能连着两次回头,就已经足够证明他有多喜欢多在意新娘子了。 四夫人拉着江令宛的手,笑着说:「我今晚不回去了,等你明天认亲之后再回去。」 萧夫子笑道:「那认亲礼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备好了。」四夫人心情很好,无不风趣道:「不仅认亲礼,连后日的回门礼,孩子的洗三礼、百天礼、抓周礼我都准备好了。就等宛姐儿跟五郎早日生下孩子了,男孩女孩都好。」 众人轰然大笑,江令宛便适时低头做出娇羞模样。 海陵郡主走出来,笑着说:「依我看,还是生男孩儿好,若是生了女孩子,日后出嫁,新娘子的嫁妆可不够分的。」 大家又轰然笑了,这笑声里带着嘲笑的意思。 海陵郡主心头一个咯噔,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四夫人不想大家闹得太难看,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海陵郡主,便笑着说:「郡主说哪里话,宛姐儿的嫁妆可是咱们京城头一份,若她的嫁妆不够分,那其他人的嫁妆可真就没办法看了。」 海陵郡主便道:「两百一十抬,的确不算少,可怎么也不能算京城头一份吧?」 「哎呦。」四夫人故作夸张地笑了起来,「两百一十抬只是江家陪嫁的,不包括萧家下聘的两百抬、大夫人额外下聘的一百抬、五郎下聘的八十抬、与宛姐儿母亲陪送的六十抬。林林总总算起来,宛姐儿的嫁妆共有五百五十抬。这还没算上那棵珊瑚树与宛姐儿头上的凤冠呢。」 五百五十抬! 海陵郡主不信:「这怎么可能?江四夫人莫不是骗我?」 然而她话一出口,就看到旁人轻视嗤笑的目光。 「我骗郡主做什么,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是真是假郡主一问便知。」 是啊,屋里这么多人,四夫人若是撒谎,其他人肯定会拆穿她。她没撒谎! 也就是说,江令宛的的确确是五百五十抬嫁妆,京城头一份。 v第十三章[01.04] 而她却说嫁妆少! 海陵郡主脸色青白交加,别提多难看了。 陆明珠嗤笑道:「我听说太后娘娘给你备了三百抬嫁妆,你不过区区三百抬,竟然跑来嘲笑宛姐儿嫁妆少,真是丢人!」 海陵郡主的确很丢人,脸上火辣辣的,眼中更是喷火:「三百抬不过是暂时的,你等着,我的嫁妆绝对比江令宛的嫁妆多!」 陆明珠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当初大公主出嫁,不过才三百抬嫁妆,李太后给海陵郡主也准备了三百抬,洪文帝嘴上没说,心里其实颇为不高兴。 这件事又不是秘密,海陵郡主打量谁不知道呢。 陆明珠撇撇嘴,一副不屑模样,把海陵郡主的脸都气白了,再看众人,便觉得人人都在笑她。 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海陵郡主无颜再继续待下去,连喜宴也没吃,就羞愤交加地回宫了。 大家都去吃喜宴了,除了门口守着的丫鬟,新房这边就剩一个江令宛了,不一会,柳絮、竹枝来了。 「小姐。」 两人笑盈盈的,问她累不累,想不想吃东西。 忙了一整天,江令宛的确饿了,柳絮跟竹枝就一个去端饭菜,一个给江令宛换衣裳。 凤冠跟吉服都非常华美,上面镶满了珠宝,当然,也格外的重。 江令宛了穿戴了这么久,早浑身不自在了。竹枝给她换了一套吉服来,也是大红色的绸缎吉服,质地轻软,面料光滑,穿着好看又舒服。 没一会,柳絮回来了,一脸的喜气:「小姐的饭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婆子说,是五爷亲自交代的,都是您爱吃的。」 自家小姐得五爷看重,她们做丫鬟的也高兴。 招招手,让拎饭菜的丫鬟把东西摆出来,江令宛看时,的确都是她爱吃的,竟然还有一盅佛跳墙。她忽然就想起头一次跟萧湛吃佛跳墙时的情境,她别别扭扭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他却好脾气地哄着她去吃。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格外的甜。这份甜蜜从心里蔓延到眼角眉梢,让她脸上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美丽动人。 肚子骨碌碌叫了两下,打断了她的回忆,江令宛摸摸肚子,笑着喊柳絮、竹枝坐下来吃饭。 饭菜分量足,一看就知道是三人份,从前柳絮跟竹枝也时常跟江令宛同桌吃饭,然而这一次,两人却没答应。 从前在江家,院子里都是自己人,自然不需要讲究这么虚礼。但现在不一样了,小姐嫁到萧家来了,定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大,她们不能没规矩,给小姐惹麻烦。 江令宛知道两个丫鬟在顾虑什么,如果萧湛在,她自然不会喊她们坐,但现在萧湛不在,她还是想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们考虑得对,如今来到萧家,的确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了。以后,我再不会喊你们与我一桌吃饭,但是今天,你们得听我的。好好坐下来吃饭,吃过饭,我有话跟你们说。」 萧家怎么样她不管,但她屋子里的事,就得她说了算。 两个丫鬟也知道自家小姐脾气的,闻言就坐了下来。 主仆三人吃了饭,收了桌子,江令宛对两个丫鬟说:「五爷不喜女子,这事你们也知道,以后只要五爷回房了,除非我喊,你们都不必进来服侍。」 「更重要的,是要防止其他人朝我们屋里乱闯。五爷的地位高,但身边危机也多。我把图南院交给你们,你们一定得看好了。」 柳絮跟竹枝对视一眼,郑重应诺。 两人跟着江令宛几年,也算见过世面了,内宅争权夺势的阴私也听说了不少,越是这样的豪门望族,内里斗争越是激烈。 江伯臣跟江亚臣为了一个只有虚名的爵位都能争得兄弟翻脸、头破血流,更何况是萧家这诺大的家资,必定争斗更凶险。 她们都懂。 江令宛见两个丫鬟神色紧绷,就笑道:「不用太紧张,我跟五爷厉害着呢,绝不会吃了亏。对了,嫁妆单子誊抄好了吧?」 柳絮噗嗤一声笑了,天大地大,钱最大,只要小姐的钱还在,那就没什么事是小姐解决不了的。 她道:「都誊抄好了,这就拿给小姐。」 柳絮按照江令宛吩咐的,把所有的嫁妆单子都汇总重新誊抄了一遍,上面注明添妆礼是谁送的。 看着满满十大本,厚厚一摞嫁妆单子,江令宛很满意,优哉游哉地翻看起来。 萧湛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的小妻子在看书,姑娘长得美,掀盖头时惊鸿一瞥,让他惊为天人。 这会子换下了华服,穿了丝绸大红袍,有一种别样的娇憨。 她歪在床上,靠着鸳鸯戏水的枕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的津津有味。 帐幔是红的,被褥是红的,衣裳也是红的,只有她像白色的玉,被紧紧裹在一片红色之中,露出来的脸蛋手指无一不美。 不知道是什么书,她看得这么入迷,连他走进来了,都不知道。 萧湛走近,看清了「书」上的内容,顿时哑然失笑。 这个小财迷啊! 萧湛没惊动她,慢慢走到她面前,在床边坐下。 江令宛这才看到萧湛,男人俊美,今天穿了大红色的喜袍,让他昳丽的脸庞越发惊艳,平日清冷的眸子,这会子染了艳色,正盯着她看。 他的桃花眼本就有让人沉沦的本事,如今这样深情款款盯着她,江令宛的心竟然漏跳了一拍,脸上也悄然染上一抹红晕,她难得有了一丝羞涩与忸怩:「你进来怎么不出声,吓了我一跳。」 小姑娘美,这样红了脸颊更美,就像盛开了牡丹,娇艳极了。声音嗲嗲的,像撒娇。 美人就在眼前,还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萧湛如何能忍得住?他伸手抓住她手,轻轻一带,把她抱进了怀里。 「是我的错,不怕,不怕。」 他呼吸热热的,喷在她的耳旁,江令宛心底酥酥的,耳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耳垂红了。 她任他抱,从没这样乖过,耳朵粉粉红红,像可爱的珊瑚珠,萧湛心中激荡,没忍住,正打算亲上去,怀里的人挣脱开了。 「等一下!」 江令宛对他伸手:「先把上次欠的账还了。」 寝衣宽大,她一伸手,袖子就掉了下去,露出她圆润可爱的手腕,像美玉雕琢而成。 萧湛哭笑不得,抓住她白嫩的手,先亲了一口,再次把人搂进怀中:「今天没带,先欠着,过几天一并算。」 v第十四章[01.04] 江令宛靠在他怀中,脸贴着他胸膛,脸微微有些红:「行啊,但是我得收利息。」 「好。」萧湛喉头滚动,捧起她脸,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双唇上,漂亮的桃花眼中好像有星星。 江令宛红了脸,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萧湛慢慢靠近,在她唇上飞快落下一吻,像蜻蜓点水般又轻又柔,又很快离开。 从前他都是饕餮不知满足的,今天倒跟从前不一样。 江令宛睁开眼,萧湛笑了:「我先去沐浴。」 一身的酒味,他怕熏坏了她。 听说他去沐浴,江令宛的脸上有涌起一抹红,那本册子上的内容涌入了她的脑海。 其实男女间的那点子事,她懂。 但是她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多花样。 萧湛一定也看了那种册子吧。 有一种叫紧张、羞涩的东西在心底蔓延,江令宛俏脸上热热的,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趁着萧湛去洗澡,她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想让萧湛看到她脸红羞涩模样。 不一会,萧湛洗好澡出来了,他身上还沾着水汽,寝衣随意套在身上,带子没有系,敞着怀,露出精壮的胸膛。 萧湛看着她,想从小姑娘脸上看到羞涩,上次在梅宅,他褪掉衣衫给她看,小姑娘脸红了,一面闭上眼睛,又一面偷偷看他的身体,他都知道。 今晚是新婚夜,他很想再看她羞涩脸红。 可惜这一次江令宛并没有羞涩悸动,她的目光很凝重:「你身上的蛊怎么样了?」 萧湛心中的旖旎激荡迅速消失,他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好多了。」 「真的吗?」江令宛不信,去扯他衣裳,「我看看。」 这是他的新婚夜,在新房,他的小娇妻来脱他衣裳,这香艳旖旎的一幕他曾经想过许多回,可事实真的发生的时候,他竟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这几不可见地闪躲,让江令宛迅速发现了问题,她扯着他衣裳问:「怎么回事?」 萧湛知道瞒不过她,就不再阻拦,自己动手把寝衣脱了,将后背露给他看。 原本白皙光滑的后背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针孔,乌黑的脊柱上,自上而下一道明显的伤口,伤口还未结痂,形容可怖。 这半个月以来,他究竟遭受了多少折磨啊。 脊柱是多重要的所在,在上面动刀子,必然要忍受痛入骨髓的疼,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 他之前说凌霄已经找到解蛊的办法了,她便放了心,却万万没想到这解蛊的方法竟然这么痛苦残忍。 每三天就要解一次蛊,要持续整整半年,旧的伤口没长好,又要在上面切新伤口…… 江令宛心头一颤,从后面抱住了萧湛。 萧湛身子一僵,不动不敢动,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在他意识清晰的时候抱他,不像从前那样躲躲闪闪,而是直接抱住他,说明她从心底接受了他。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了。 萧湛心头涌起难以名状的欣喜,把大手覆在她小手上,轻轻握住。 下一刻,他感觉到后背湿了。 萧湛赶紧转过去,看到小姑娘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宛姐儿。」他最怕她哭,忙跟她解释,「我不疼,这些我都能忍受。」 这些年,他被这蛊毒折磨得生不如死,每当蛊毒发作,身体剑拔弩张,他都特别渴望她。 一开始接触她,的确是因为她对他身上的蛊没反应,是始于情欲,可慢慢的,他就放不下她了。 对她的想法也就从及笄就成亲圆房,变成了先成亲,等蛊解了再圆房。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蛊会不会给她带去伤害,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冒险。 比起日日夜夜忍受的欲望折磨,这些身体上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能解蛊,便是比这再痛十倍、百倍,他也甘之如饴。 萧湛低头,亲吻她腮边的眼泪,亲她漂亮的泪眸,还有那诱人的红唇。 一开始只是安抚,可慢慢的就有些不对劲了,他呼吸乱了,身体也变得紧绷,嗓子也哑了:「要是我没中蛊就好了。」 听着他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惋惜,江令宛这回真的相信他不疼了,从他怀里出来,她靠着枕头坐好,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天的刺杀是不是宁轩干的?」 萧湛遇刺的事,众人一直瞒着她,直到拜过天地进入新房,江令宛才从柳絮竹枝口中得知。 不过她已经知道萧湛平安无虞了,所以并未十分担心。她更关心幕后的凶手。 萧湛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他倒是想动手,却被我打草惊蛇抢了先机,不得不中途终止。」 江令宛立刻听出了这话音的不寻常之处:「被你抢了先机?这场刺杀是你安排的?」 「没错,知我者,亲亲宛姐儿也。」萧湛这时候还不忘占便宜,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继续说,「我早知道宁轩不会死心,一定会在成亲当日动手。所以,我提前做了部署。」 原本是想等宁轩动手,将宁轩的人一网打尽的,但是宁轩为人狡诈,他派出的人,必然是不要命的死士。这些人嘴里都噙着毒药,一旦任务失败,立刻服毒自尽,根本不会留下活口。 既然抓不到活口,那就不抓了。 抓不到真的,他不介意给宁轩安排几个假的,届时证据确凿,他想赖也赖不掉。 江令宛眼角眉梢闪烁着冷意:「宁轩指使江令媛谋害顾表哥在先,如今又对你动手,他屡屡跟我们夫妻过不去,我必要送他一个大礼。」 早在顾表哥被害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打算了,否则她也不会拉大皇子下水了。如今离宁轩与海陵郡主成亲之日还有大半个月,可以动手了。 萧湛听她说了「我们夫妻」这四个字,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好听,心里越发熨贴,望着她的眼神就更温柔了。 江令宛说干就干,立马下床,修书一封,交给萧湛:「劳烦你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大皇子手里。」 她想了想,笑着说:「不白使唤你。」 v第十五章[01.04] 她飞快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跳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轻轻颤抖的睫毛,萧湛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上床,躺在她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宛姐儿,你睡着了吗?」 听着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江令宛脸更红了,心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明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可两人躺在一起,她就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闭着眼睛,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睡着了。」 小姑娘蒙着头,两手抓着被子,大红的被子白皙的手,好看极了。 萧湛轻笑:「睡着了还能说话?」 「梦话。」江令宛一翻身,留了个后背给他。 萧湛大手落在她圆润的肩膀上,声音带了嘶哑:「今晚是新婚夜,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江令宛从被中探出脑袋,拿眼睛瞪他:「你说过没解蛊之前不会乱来的。而且你还答应了我两件事,我不愿意,你不能勉强我。」 萧湛笑望着她,桃花眼里都是揶揄:「勉强你什么?」 这厮,太坏了! 他故意逼自己说那两个字呢。 她要是不说,他一定故作糊涂,说不定就反悔不带她去见主子了。 江令宛又瞪他一眼,眸中波光流转,娇滴滴的,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但她自己却以为自己很凶:「当然是你说的那件新婚夜要做的事,同、房。」 「同房?」萧湛低笑,「我是那种成天想着同房的人吗?我说的是喝交杯酒,你想到哪里去了?」 听着他揶揄的话,江令宛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先是脸一红,接着笑呵呵道:「原来你不想,那我就放心了,本来还觉得一年太久了,要减短一些呢,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江令宛以为这样就能占上风了,然而她小瞧了男人在床上的厚脸皮程度,萧湛对她耳朵吹了一口气,嘶哑魅惑:「你没想多,我恨不能现在就要。」 萧湛贴在她耳边,声音幽幽,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渴望。 江令宛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率又被他撩拨得乱了起来,不过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害羞躲避了,因为她越害羞,萧湛反而越逗她。 论起脸皮厚,江令宛自认不输旁人,可现在,在这张床上,她终于甘拜下风。 「时间不早了,快把交杯酒喝了,早点睡觉。」 她脸上的羞涩还未完全褪去,依然红润可爱,但眼底却有了几分倦意,萧湛知道她忙了一天累了,遂不再逗她,起身端了交杯酒,与她胳膊缠绕,一起喝了。 从现在起,她是他的妻。 两人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这一夜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萧湛醒了几次,江令宛却睡得香甜。她拥着寝被,雪白的脸颊上一点瑕疵都没有,粉嘟嘟的唇微微长着,睫毛又黑又长,漂亮的杏眼阖上了,没有了平日的狡黠灵动,多了几分乖巧无辜柔弱,让人忍不住想抱她进怀里疼。 萧湛每次醒来,都想抱她亲她,却都忍住了,这一次却不用忍,把人搂住了。 有羽毛般的东西扫在脸上、唇上,江令宛醒了,正对上萧湛的脸。 男人神采奕奕,目光明亮,盯着她瞧,清晨的桃花眼,格外好看。 江令宛忍不住叹,怪不得女孩子们都喜欢萧湛,他实在俊美无俦,有这么一个容貌昳丽的男子叫自己起床,真是一睁眼就是好心情。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互相对视,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温馨甜蜜在空气中流淌,慢慢的,这甜蜜越来越浓,萧湛视线越来越炽热,搂着她的那只大手也不安分起来。 男人胳膊搭在她身上,手揽着她的肩,一开始只是摩挲,后来就慢慢移动,从肩膀到颈窝,再往下…… 就在他堪堪要摸到朝思暮想的地方时,手被按住了。 萧湛眸目光下滑,盯着两人手……旁边圆润的某处,无不遗憾,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江令宛立刻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推了他一把:「快起床,再耽误下去,就要误了敬茶的时候了。」 「好。」萧湛轻啄下她的唇,起身穿衣。 这一回,他没逗自己的小妻子,拿了衣服到屏风那边去了。 江令宛看到萧湛那里支起来了,耳边一热,她假装没看见。 萧湛换好衣服,梳头洗脸,十分熟练,江令宛就问他:「中蛊之后,你都是自己梳洗了吗?」 「五岁到祖父身边之后,便是自己动手,久而久之,便不喜旁人碰触。」他已经收拾好了,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说甜言蜜语,「当然,你除外。」 油嘴滑舌,但是她竟然很喜欢听。 江令宛不让萧湛看出自己的得意,喊柳絮竹枝进来服侍她梳洗。 两个丫鬟进来了,先请安,接着去看江令宛。 新嫁娘看男女之事的册子,两个丫鬟也被教导了一些基础常识,这样服侍主子的时候才不会出错。 所以俩人也知道那种事累人,特别是女子头一次,会疼会难受。若是遇上生猛不知道体贴人的夫婿,次日连下不了床的都有。 然而,自家小姐神色恬淡,笑容甜美,精神饱满,丝毫没有虚弱疲惫不堪模样,跟她们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你们愣着做什么?快来给我梳头。」 「哦,好。」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给江令宛梳妆。 收拾好以后,两人退了出去,俱从彼此脸上看到了担忧:小姐丝毫没有劳累,该不会是姑爷不行吧? 姑爷这么些年,一直未娶亲,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昨晚她们的确没听到动静,该不会没圆房吧? 那喜帕怎么办? 室内,萧湛把鸡血抹在喜帕上,放进盒子里装好,又握住江令宛的手:「我真想牵着你手去认亲。」 昨晚他们商量好了,为了不让萧嗣寅怀疑,出了这个门,他跟江令宛就不能再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了。 所以喜帕上的血,他没用人血,而是用鸡血。因为萧嗣寅一定会想办法找人验的,他发现是鸡血,会更加认定萧湛的蛊还在。 江令宛嗔笑:「你休想,我才不答应。」 就算不为掩人耳目,她也绝不愿意手拉手跟他去认亲,被人看到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v第十六章[01.12] 她说着拒绝的话,脸上却带着笑,笑容像鲜花绽放,一室生春,看得萧湛心醉神迷。 柳絮竹枝忍不住在门口提醒:「爷,奶奶,得去正房敬茶了。」 再耽搁下去,就要误了时辰了。 不一会,门开了,萧湛跟江令宛走了出来。 「走吧。」萧湛道,「我跟你说说今天要见哪些人。」 定国公府萧家枝繁叶茂,大部分都分出去了,今天不必见面,比如萧夫子,她就是旁支小姐,今天的认亲,她没来。 如今在定国公府住的人不算多,地位最高、辈分最大、年纪最长的是萧湛的祖父定国公萧铎,再往下,是萧湛的父亲萧嗣寅,母亲傅氏,姨娘杨氏。 杨姨娘是妾,今天的认亲礼,她没资格出席。她的儿子萧泊,是萧湛庶弟,他今天会到场。 除此之外,萧家还住着萧江、萧河、萧波、萧涛四兄弟,四兄弟的祖父萧镇是定国公的庶出兄长,从前他们已经分家分出去了,但他们的祖父萧镇不善经营,生了个儿子萧嗣宗又嗜赌成性,家业很快被败光。 萧镇、萧嗣宗父子十几年前就相继离世,定国公不忍兄长的孙子流落街头,就将他们接进府中,请人教养。 他们四兄弟都比萧湛年纪大,等萧湛出生,就排名第五。所以萧湛虽然是五爷,却是定国公府的嫡子嫡长孙。 萧波、萧涛成亲后,就分别出任官职放到外地去了,如今事业小成,已在外置办宅院。 萧江、萧河到萧家时年岁已长,已经定性,虽然定国公派人悉心教导,改掉了他们不少旧日散漫习性,但两人天资一般,一直文不成,武不就。如今依然住在定国公府,帮定国公打理家业。 「先说萧江,他的妻子吴氏如今帮着杨姨娘主持中馈管理内宅,跟杨姨娘走得颇为亲密。」 江令宛点点头,吴氏跟杨姨娘管家,两人没争权,反而一派相和,说明萧江跟萧泊已经抱团了。 「再说萧河,他的妻子宋氏与你在书院的同窗宋罗绮是堂姊妹。」 两人边走边说,却一直保持着距离,看上去还算和睦,有新婚夫妻的相和,却少了几分恩爱缠绵,演得像模像样。 …… 萧家正院上房,众人济济一堂,傅氏满面红光,不停让人去看儿子儿媳妇到哪里了。 四夫人何娉芳便笑:「舅母,您别急,儿媳妇已经娶进家门了,跑不了。」 傅氏知道跑不了,却想早一点见到两人,她嘴上道:「我不急,他们来得越晚越好。」 来得越晚,说明昨晚动静越大,她就能越快抱上孙子。 大家明白傅氏的言下之意,都笑了。 傅氏跟四夫人笑得开心,萧江萧河笑得敷衍,萧泊笑意未达眼底,至于吴氏、宋氏,笑得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唯有萧嗣寅纹丝不动,依旧板着脸,他是武将,一贯严肃,大家只会觉得他一向如此,绝不会朝他不高兴这方面想。 大家说说笑笑的,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不一会,小夫妻到了。 萧湛走在前头,江令宛走在他后面,因为是新婚夫妻,两人穿的都比较喜庆。 江令宛进门,目光只微微一闪,就凭着萧湛的介绍认出了众人。 她不疾不徐,缓缓走进来,又漂亮又端庄,傅氏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喜得见牙不见眼,满脸笑容。 其他人悚然动容,他们都是头一次见江令宛,之前听说过她的美名,说她明媚娇艳,国色天香。 只不过他们大部分都不相信,因为大家对有才华的女子总是格外宽容,只要有才华,稍微有点姿色,就能吹捧美若天仙。 在此之前,他们认为江令宛也是这样的人。现在见了才发现,传言没有夸张,她的确是个艳光四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有此等容貌,难怪萧湛会主动求娶了。 萧江、萧河是男人,他们从男人的角度出发,觉得萧湛能娶到此等美人,甚有福气。 萧嗣寅坐在主位上,也多看了江令宛几眼。 四夫人很高兴,因为江令宛再一次惊艳了众人,连公公都认可了她的美貌,日后再拿出管家的手段,何愁在萧家立不住脚? 她笑着让丫鬟把茶盏端上来:「宛姐儿,该敬茶了。」 萧湛回头看一眼江令宛,示意她不要担心,只管去。 落在旁人眼中,他这是关心新婚妻子,萧嗣寅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儿媳江氏,给父亲、母亲敬茶。」江令宛跪着,先后捧茶给萧嗣寅、傅氏。 两人接过喝了,萧嗣寅依旧淡淡的,让人把认亲礼拿上来,是一对羊脂玉镇纸,价格昂贵又不失文雅。 傅氏就不同了,她给的礼物格外扎眼,是一个半人高的金山,用一个大金盆装着,金光灿灿,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大家很吃惊,萧嗣寅却仿佛习惯了似的,毫无波澜。 傅氏笑眯眯地拉了江令宛的手:「这金山讨个彩头,真正的认亲礼是一对玉手镯。」 她将手镯褪下来,戴到江令宛的手上:「这手镯是萧家祖传之物,在嫡长儿媳手上代代相传,当年我生下五郎,你祖母便将这对手镯传给了我。今天我将它们传给你,你要担起嫡长儿媳的责任,管理中馈,开枝散叶。」 傅氏其实不大精明,但她疼儿子,也疼儿媳妇,能为孩子们争取的,一定会争取。 她这样做,是正大光明地告诉其他人,江令宛才是萧家的嫡长冢妇,如今她嫁进来了,管家大权就该交到江令宛手里。 吴氏脸色一紧,几乎要笑不出来了。她一直以长媳自居,从前听人说过萧家有一对传家手镯,她跟傅氏打听过,回回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不想今天,傅氏这样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交给了江令宛。她这个长媳之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萧泊眼中也闪过一抹寒光,杨姨娘管内宅,对他这个亲儿子是个极大的助力。 江令宛刚嫁进来才一天,傅氏就要夺权,嘴里的肥肉要被别人夺走,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呢? 不过他城府深,没显露出来。 江令宛笑着谢了公婆,对婆婆绽放一个笑容,婆媳对视,没说其他的,但心里的想法你懂,我也懂。 看着默契的婆媳二人,萧湛神色不动,心情却异常愉悦。 四夫人何娉芳看着就笑了,舅母喜欢宛姐儿,因为爱屋及乌,但也说明宛姐儿讨人喜欢。 可是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特别是吴氏,她跟杨姨娘管着内宅,这几年平分秋色,相安无事,如今江令宛才刚嫁过来,傅氏就暗示……不,这是明示,就差点名道姓让她把中馈大权交出来了,她看江令宛能有好脸色才怪? v第十七章[01.12] 不管心里如何忌惮防备敌对,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不仅要笑,还要给江令宛见面礼。 萧湛领着江令宛过来,喊他们夫妻大堂哥、大堂嫂,吴氏忍气吞声将一对金簪放在了托盘上。 接下来是萧河、宋氏夫妻,相较于吴氏,宋氏就轻松多了,就算没有江令宛,她上头还有一个吴氏压着,所以她无所谓,笑着把一对金手钏奉上。 然后是萧泊,他是弟弟,没等江令宛夫妻走过来,他就主动站起来,笑着喊了一声:「五嫂。」很真诚很开朗,一副没有什么心机的单纯模样。 不过江令宛知道,萧泊的真诚开朗、单纯无害只是表象,他内里是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之辈,前世萧湛死于火中,他亡故之后,萧江、萧河、萧泊三人争权,萧泊表面上与世无争,连连后退,背地里却怂恿萧江、萧河兄弟相争,他在旁渔翁得利。 等萧江、萧河回过神来,他已经掌握了萧家大权,毫不客气要了萧江、萧河的命。 他之所以表现得单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与萧湛抗衡,单纯只是他的保护壳,一旦他有了凭借,便会露出真正的獠牙。 不过江令宛不怕他。 有萧湛的手段,再加上她重生的机谋,莫说一个萧泊,便是十个,也决不能撼动萧湛分毫。 他们夫妻真正要提防的是萧嗣寅,她观察了一下,这个萧嗣寅真是深不可测,丝毫看不出真正的情绪。他是萧湛父亲,若要对付他,实在太难,他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接下来就是晚辈了。 萧江生了两子一女,长子十二、次子十岁、女儿最小,名叫萧锦儿,今年才六岁。 萧河只生了一个儿子,年方八岁。 江令宛按照年龄顺序,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包,男孩子们都懂事了,彬彬有礼地道谢。 唯有萧江的小女儿萧锦儿噘着嘴嚷嚷:「五婶给的见面礼太少了吧,我们家给你的聘礼是当初给我娘聘礼的三四倍,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们三四个红包呢,怎么才一个啊。」 六岁的女孩子,思维清晰,口齿伶俐,介于懂事、不懂事之间,就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江令宛也得受着,她若是反驳,便是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小肚鸡肠。 吴氏得意瞥了江令宛一眼,对女儿的表现很满意。 江令宛笑了笑,从柳絮那边拿了一个玉蝴蝶珠花,珠花上穿了各色玉球,十分漂亮,她拿在手里晃了晃。 这是玲珑玉坊里最新出来的珠花,最受小姑娘喜欢,精湛的雕工、亮眼的配色,很吸引人眼球。 萧锦儿立刻被吸引了,伸手就去够:「五婶,给我。」 萧家这一代男孩多,萧锦儿她是唯一的女孩儿,又是最小的孩子,大人惯着,几位哥哥让着,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 她是用那种蛮横命令的语气跟江令宛说话的,江令宛毫不生气,非常有涵养:「锦儿,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聘礼多的,我就把玉蝴蝶珠花给你。」 早在江令宛拿玉蝴蝶珠花逗萧锦儿的时候,吴氏就感觉不好了,此时听她这样问,吴氏的脸登时变了:「五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锦儿不懂事,你莫非还要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大堂嫂说哪里话,正因为锦儿不懂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所以我才要问清楚,免得这孩子被人当枪使。」 她目光一转,言辞锋利:「大堂嫂这么紧张做什么?」 吴氏心一虚,言语闪躲:「我不过白问一句,何尝紧张?」 「没紧张就好。」江令宛呵呵一笑,「你这么紧张,我还以为大堂嫂怕我进门夺你管家大权,故意让锦儿这么说,给我难堪呢。」 心思被戳穿,吴氏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心虚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五弟妹真会开玩笑。」 吴氏从萧锦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 萧锦儿没拿到玉蝴蝶,很不甘心,但母亲让她过去,她又不能不去,只能不高兴地母亲身边了。 本以为认亲到此就结束了,不料萧嗣寅突然开口:「不是说了两百抬聘礼的吗?怎么会多三四倍?」 吴氏搂着萧锦儿道:「是三百九十抬。」 萧锦儿只是前奏,这才是她真正目的。 下聘之前,傅氏去找萧嗣寅,当时说好是两百抬,可昨天从江家抬回来的聘礼,却足足有三百九十抬,多了将近一倍。 傅氏跟萧湛不打招呼就擅自增加聘礼,乱了规矩,而萧嗣寅是最重规矩之人,她不信萧嗣寅不过问。 傅氏愣了愣,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的确抬过去两百抬啊,怎么会是三百九十抬,哪里弄错了吧?」 吴氏心中冷笑,她觉得傅氏在装傻:「怎么会弄错?两百抬聘礼,变成了三百九十抬,婶母当真不知道吗?」 傅氏是真的不知道。 「大堂嫂,不必逼问母亲了,她的确不知情。」江令宛淡淡开口,「萧家的确抬了两百抬嫁妆过去,这是公中出的,没有任何疑问。」 「多出来的一百九十抬,其中一百抬是母亲用自己的私产补贴我的,相公不好越过母亲,便补贴了我九十抬。」 「母亲疼我,相公对我好,他们怕我嫁妆单薄,想让我把这一百九十抬财礼作为娘家给我的嫁妆,但是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呢?」 「既然是从萧家抬出来的,那就算是萧家给我的聘礼,哪怕是母亲、相公的私产,也应该算到萧家的聘礼中去。」 「我这么做,是想让大家都知道,萧家出了很多聘礼,让圣上知道,萧家看重这门亲事。只是没想到大堂嫂会一大早就来发难,责问母亲。莫说母亲没做错,便是母亲错了,大堂嫂一个晚辈,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顶撞母亲。难怪锦儿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皆因为你这个母亲太没规矩的缘故! 她似笑非笑,眼中满是嘲讽,一声声,一句句,犀利如刀。 吴氏被挤兑得面红耳赤,冷汗直淌,她真没想到,那一百九十抬竟然是傅氏跟萧湛私底下补贴江令宛的。 这会子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她拿帕子抹了抹眼角:「我跟杨姨娘管着内宅,看到抬回来的聘礼数目不对,难道不该问一句吗?五弟妹这样夹枪带棒地挤兑我,我的脸面朝哪儿搁?」 江令宛沉下的脸,毫不客气道:「大堂嫂若真想要脸面,就该先去清点库房,看看东西少没少,而不是揪着一点错误就不依不饶。更不该在说话的时候哭哭啼啼,在长辈们面前失了礼数不说,也给孩子们做了坏榜样。与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吴氏捏着帕子的手一顿,哭不出来了。 这个江令宛,口舌实在厉害的紧,一点没有新嫁娘的羞怯软弱,若今日被她这样落了面子,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内宅立足。 吴氏不服,放下帕子,道:「我没有查清楚就来问,是我的不是。可是婶娘私下给五弟妹添妆,怎么不跟侄媳说一声呢。您若是说了,今日又怎么有这样的误会?」 既然斗不过江令宛,那就把错都推到傅氏身上去,反正傅氏是个糊涂的,说不过她。 傅氏的确不聪明,被吴氏这样一绕,便以为是自己的错了,她正要开口,江令宛又说话了。 「听大堂嫂的意思,母亲花自己的私房银子,还要跟大堂嫂报备?」江令宛眉眼一闪,冷笑一声,「光盯着我的嫁妆还不够,大堂嫂连母亲的私房钱都不放过啊。」 v第十八章[01.12] 吴氏:…… 江令宛,我没跟你说话,你闭嘴好吗? 吴氏气血上涌,脸色青白,却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江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给傅氏、江令宛赔罪:「吴氏做错了事,冲撞了婶母跟五弟妹,还请婶母五弟妹大人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回。」 刚才一语不发,由着吴氏闹,现在才站出来说话,真虚伪! 不过江令宛并不输于他,她微微一笑,一副息事宁人模样:「妯娌之间难免会有口舌纷争,这点子小事,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大堂哥也别生气,回去后,千万不要责罚大堂嫂。」 萧江:…… 他本来就没想责罚好吗?可是,现在他就是不责罚也不行了。 正房这边认亲礼结束了,吴氏闹了个没脸,灰溜溜而逃;江令宛一战成名,大获全胜。 出了正房,萧河立刻对妻子说:「这个江氏,实在太厉害了,莫说一个吴氏,就是十个吴氏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你千万不要得罪她,能巴结就巴结,不能巴结就离得远远的。」 这个小女子是个睚眦必报的,而且是当场打脸的那种,又准又狠,千万不能惹。 宋氏忙道:「我惹她干什么?疯了吗?不用你说,我也会对她敬而远之的。」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凶悍的新嫁娘。 堂妹宋罗绮跟她说过,江令宛在女学的时候,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一个不高兴,连夫子都能拉下马的人。 从前她觉得堂妹夸张,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 经过刚才那一场交锋,傅氏再看江令宛就更满意了,儿媳妇长得美,手段还厉害,五郎有福了。 傅氏笑容满面对儿子儿媳说:「你们先去看国公爷,我去准备马车,一会进宫谢恩。」 小夫妻二人就出了门,直接去定国公的院子。 定国公是武将,身材十分高大,虽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却不见半分佝偻衰弱,他精神矍铄,脸色和气,话语不多,但并不刻板。 两人拜见了祖父,江令宛奉上一个枕头:「孙媳女红不好,不大会做别的,这个枕头是孙媳亲手缝制,有安心宁神的功效,望祖父喜欢。」 她落落大方的,不见丝毫忸怩,定国公淡笑点头:「很好。」 刚才她舌战吴氏的事,已经有人报给定国公知道了,对于这个孙媳妇他是很满意的。 定国公看了萧湛一眼:不愧是你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不错。 萧湛假装没看到祖父眼中的揶揄,上前去扶了江令宛起来:「既然祖父喜欢,就该给宛姐儿多多的认亲礼才是。」 江令宛去看了萧湛,只见他一贯清冷的脸上,这会子挂了笑容,笑嘻嘻望着定国公,就跟寻常人家的孙儿在祖父面前时,没什么两样。 定国公看他扶着江令宛,手托着她的手腕,跟她亲密接触,眸中迅速划过一抹精光。 再看江令宛时,就更满意了。 他听萧湛说过这蛊对江令宛无效,如今亲眼见了,彻底放心。 「以后这个家都是你们的,急什么呢?」定国公拿出一个匣子来,示意江令宛打开。 江令宛上前掀开,里面放了一把匕首,不过巴掌大小,却十分锋利,闪着寒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样大小的匕首,放在袖笼里或者鞋筒里随身携带用来防身,再合适不过了。 江令宛很高兴:「谢谢祖父,我很喜欢。」 只有不怕危险,不怕用匕首之人,才配得上他的孙儿。 定国公点点头:「去吧,别耽误了进宫的时间。」 …… 这边傅氏换了衣裳去准备马车,刚走没多久,萧嗣寅来到她院中。 仆妇们都过来行礼:「老爷。」 「都下去吧,我一个人歇会。」萧嗣寅径直走进傅氏卧房,找到喜帕,跟自己带来的喜帕更换,在房中坐了一会,才离开。 正门口,傅氏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见儿子儿媳妇来了,就招呼他们上车。 江令宛身为儿媳妇,不等傅氏开口,就要去扶傅氏上马车。婆婆疼她,喜欢她,她也喜欢婆婆。 傅氏哪里舍得让她扶?小姑娘家家的,娇娇软软的一个人,又美又好看,像朵花一样,她疼着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使唤她呢。 「乖孩子,你跟五郎坐吧。娘不跟你们掺和,娘坐后头那一辆。」她笑着拍拍江令宛的手,冲萧湛眨眨眼。 儿子儿媳新婚燕尔,她跟着坐怎么合适?让他们好好相处,越甜蜜越腻歪,她就能越早抱上大胖孙子。 五郎,别只顾着当差,晚上要多努努力,早点给母亲生孙子! 萧湛冲母亲点头,表示答应,上了车,就一把将江令宛给抱腿上了。 新婚的小夫妻,正是黏糊的时候,才一个时辰没亲热,萧湛就忍不住了。 生孩子暂时是不能生的,但亲亲小嘴,摸摸小手,还是可以的。 马车里弥漫了甜蜜的气息,唇齿相接时,那种浓情蜜意是其他时候所没有的。 慢慢的,两人呼吸都乱了,江令宛用手推他胸膛,萧湛恋恋不舍放开她。 他身上有蛊,这样的亲密会让他那里难受,偏又不能发泄,只能靠意志力忍着这蚀骨的折磨。 江令宛知道他不好受,挣扎着要起身,萧湛把她抱住,下巴放在她颈窝,声音低低:「别动。」 她一动不动给他抱。跟他越亲近,她越知道他忍得多痛苦。 过一会,感觉顶着她的僵硬慢慢平静了,她才开口:「你把怀疑的对象告诉祖父了吗?」 「只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我就是说了,恐怕祖父也不会相信。」 v第十九章[01.12]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长孙,除非有证据,否则定国公真的很难相信。 「祖父跟我说过,要直接把爵位传给我。被我拒绝了。」 江令宛听着心中一凛。 前世,定国公是坠马而亡的,当时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京城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 定国公戎马一生,是马背上的英雄,怎么会无端坠马? 该不会是因为定国公想传位给萧湛,被萧嗣寅察觉,所以就痛下杀手吧? 不管是或者不是,她都得盯好了定国公,想办法避开坠马这件事。 萧湛道:「大老爷想要爵位,就让他拿去好了,我留在国公府是为了祖父。日后祖父不在了,我立刻从萧家搬出去。」 他眼角眉梢凝着冷意,被亲生的父亲这样算计,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江令宛不想气氛这么严肃,就笑着安慰他:「爵位不要就不要吧,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嫁妆多,还有南北商行一半的干股,以后我养你。」 养这么好看的男人在身边,她不吃亏。 萧湛被她逗笑了,抓着她的手摩挲:「你打算怎么养我?」 江令宛想了想,睥睨着他:「这得看你表现,若是你让我高兴了,我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若是你表现得不好,我就让你吃剩饭剩菜,不饿着就行。」 「我会好好表现,会‘用力’服侍你,尽心尽力,予取予求,毫无保留地给你。」 这厮,没说几句就拐到这上面来了。 若说一开始江令宛还会羞臊,这段时间下来,脸皮也渐渐厚了,她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那我就等着看你半年后表现了。」 「半年太久了,你今天可以先验货。」他凑在她耳边说完,吻住了她的唇。 马车到了皇宫门口,傅氏先下了车,站了一会,小夫妻俩才下马车。 傅氏目光从儿媳脸上滑过,见儿媳双唇红润,面色带粉,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娇,就知道儿子在马车上不老实。 不老实好啊,儿子越不老实,孙子来得越快。 傅氏暗暗冲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萧湛笑了笑,很愉悦。 母子二人的眉来眼去自然没能逃过江令宛的眼睛,她瞪了萧湛一眼,脸红了。 若不是他在马车里太过分,到地方了都不松手,她怎么会出糗? 傅氏呵呵笑:「没事,没事,娘不是外人,不会笑话你的。你们感情好,娘只会高兴。」 她拍了拍江令宛的手,说:「你们去面圣谢恩吧,我到淑妃娘娘那里等着你们,今儿中午我们就在淑妃娘娘这里吃饭。」 江令宛知道婆婆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可她脸还是很热,忍着羞臊送走了婆婆,她瞪萧湛,萧湛也看她,眼角含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是幸福与满足。 他之前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不过是亲亲她,萧湛就这么满足…… 江令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碰触了一下,心中像被糖水泡过,从里到外都是甜的。 她眼中的嗔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甜蜜的微笑。 两人视线胶着,满满都是甜意。 这份旁若无人的恩爱,让跟车的下人、宫门口的侍卫、太监都没眼看了,恨不能化身为空气,销声匿迹。 「走吧,我们去谢恩。」 进了宫门,两人都收敛了许多,江令宛就想起昨晚临睡前,她给大皇子写了一封匿名信,让萧湛想办法送出去的这件事。 她靠近萧湛一些,却保持着不碰触他的距离,问:「昨晚答应的事,你安排好了吗?」 不能直接说大皇子,她只能晦涩地问,不过萧湛一定能听得懂。 「昨晚啊?」萧湛看她,目光意味深长,「昨晚的事挺多的,你说是哪一件?」 又来了! 江令宛决定打击打击他:「昨晚能有什么事?」 她低声道:「某人又不能做什么,心里还没点数吗?」 萧湛:…… 身为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 看着某人哑口无言,眼中憋屈,江令宛占据上风,别提多高兴了。 萧湛也低声道:「某人现在不行,半年后,某人会让某人哭。」 这回轮到江令宛不好了。 她坐在他腿上时,他那个地方有多吓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想到半年后自己遭遇,她笑不出来了。 男人找回了尊严,占了上风,却并未沾沾自喜,反而十分有风度地安抚小妻子:「别怕,我会好好疼你的。」 江令宛脸上一阵热,强装镇定:「我何曾怕了!」 她这故作大胆的模样让萧湛越看越爱,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捧她在手心里逗一逗,亲一亲。 眼看着快到乾清宫了,他低低道:「信已经送出去了,想来今天就能看到效果了。」 江令宛点点头,与他对视一眼,进了乾清宫。 见到洪文帝,夫妻二人先跪下磕头谢恩。 洪文帝看着这对新婚夫妻,男的高大俊美,昳丽无双;女的唇红齿白,天姿国色,不说其他,光这份容貌朝那里一站,就让人赏心悦目。 v第二十章[01.12] 他的儿子、儿媳妇就没有这一对这么耀眼。 洪文帝心里淡淡的遗憾转瞬即逝,让两人起身:「看来昨天的刺杀真的只是有惊无险。」 「刺杀来很快,幸好迎亲的儿郎俱有武艺在身,没让歹人讨得好处。但因为顾忌周围百姓,儿郎们不敢肆意扑杀,以致大部分歹人逃脱。」 萧湛拱手道:「抓到的一个歹人,口含剧毒,儿郎们来不及阻止,他便吞下毒药。所幸救治及时,目前已脱离性命危险,只是仍旧昏迷。待他醒了,严加审问,一定能查出幕后指使。」 洪文帝冷哼:「天子脚下,金吾卫的指挥使他们都敢截杀,如此胆大妄为、目无法纪,简直可恶。你速速调查清楚,万不可放过幕后真凶。那个活口,一定要看好了,不可像上次那样,被人杀害。」 提到这件事,洪文帝就生气,大皇子太让他失望了。 萧湛立刻保证,一定会抓到真凶。 此时肖公公快速走了进来:「皇上,大殿下听说皇后娘娘病了,十分焦急,刚才派了人过来,说想要进宫探病,不知皇上是否应允。」 江令宛心头一动,知道大皇子收到匿名信了。 洪文帝皱起了眉头:「皇后会病,都是被他气的,他还有脸进宫。让他在府里好好禁足思过。何时满两个月何时才能进宫。」 肖公公点头哈腰道:「殿下说知道错了,不该让圣上烦心,让娘娘惦记。但娘娘病了,殿下他真的放心不下。殿下说了,他进宫看过娘娘就回去禁足,绝不逗留。」 洪文帝没说话,萧湛起身道:「大殿下也是一片孝心。说起来皇后娘娘的病的确是因担心大殿下而起,若大殿下能进宫探望,娘娘看到大殿下心情高兴,也有利于凤体康复。」 洪文帝本来就想让大皇子进宫,只是碍于萧湛在,不好立刻答应罢了。 听萧湛这么说,洪文帝便顺水推舟道:「既然清华开口求情了,便让他进宫吧。就如他所说,探病之后,继续回去禁足。」 「是。」肖公公应了,退出去宣旨。 …… 萧湛跟江令宛也退出了乾清宫。 走在甬道上,两人说起大皇子的事:「昨晚的信,必定让他十分震撼,所以他才不顾被禁足,急着进宫求证。」 「若一切顺利,我们不日便可以除掉宁轩。」 她语气很冷,萧湛看着却喜欢,她心肠软,对亲人朋友有着无限的宽容耐心;对待敌人,她睚眦必报,绝不心慈手软。 跟他很像,注定要做他的妻。 萧湛笑着冲小妻子邀功:「如何?这趟差事为夫办得还行吗?」 路两旁不时有内侍、宫女走过来,萧湛脸上的表情很板正,声音也淡淡的,但江令宛却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得意。 她笑了笑:「还不错,今天记你一功。」 「那你打算怎么奖励为夫?」他看向她,目光从脸上下滑到脖颈,再往下,在她柔软高耸的某处停下了。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盯着看,江令宛就觉得那里烫了一下,本能地含胸。 小姑娘很饱满,本来身姿优雅从容地在走路,这样一含,那里就颤了颤,更明显了。 萧湛就转着头,一直盯着。 男人个子高大,江令宛跟女子比不算矮,站在萧湛身边,却只到他肩膀。他微微低了头,视线朝着斜下方,来往的人只会以为他是在看新婚小妻子的脸,绝不会朝那方面想。 江令宛却能感受他视线的灼热,人来人往,总含着胸太难看,她只能挺直了身子,丰盈越发傲人,萧湛的视线就更舍不得移开了。 「把脸转过去,不许看。」她只能冷着脸命令他。 萧湛最后瞄了一眼,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江令宛低头看了看自己,脸有些热,她知道好看,但也没好看到让他这样喜欢吧? 而且还隔着衣服,能看到什么呢? 那册子上的画面又涌入了脑海,她赶紧摇摇头,不去想了。 到了傅淑妃的昭阳宫,两人行了礼,傅淑妃就笑着把一对羊脂玉手镯拿过来:「这是给你的认亲礼,别这么客气,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姨母就好。」 傅氏在一旁站着,一脸的高兴,萧湛也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江令宛就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姨母。」 傅淑妃更高兴了,拉着她的手说话:「我从前一直怕五郎太俊,找的媳妇容貌不如他,会被他比下去。直到皇上将你赐婚给五郎,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容貌登对,才华相当,再合适不过了。」 傅氏连连点头,喜滋滋地对妹妹说:「我这个儿媳妇真是样样都好,知道疼人,今天早上认亲就开始护着我了。」 傅氏笑着把早上认亲,江令宛怼遍所有人无敌手的事说了。 傅淑妃听了大笑,夸她:「真是好样的,你婆婆没白疼你。」又转头对傅氏说:「有这样的儿媳妇,姐姐就等着享福吧。」 傅氏抿嘴笑:「管家的事,都交给宛姐儿,我只等着帮他们带孩子。管家我不行,带孩子却是我的强项。看我把五郎养得多好,以后有了孙子,我会带得更好。」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萧夫人这么快就要抱孙子啦?」 陆明珠笑着跑进来,直接奔向江令宛,盯着她的肚子:「这么快就有小宝宝啦,我这个做姨母的要早点准备见面礼了。」 江令宛推她一把:「别胡说,还没有呢。」 大家哈哈一笑,气氛特别欢快。 因为有陆明珠这个未出嫁的姑娘在,大家就止住了生孩子这个话题,聊起衣裳首饰来。 萧湛对这个话题不敢兴趣,坐在一旁听得头大。 好在没一会,长平公主来了。 傅淑妃生了一女一子,长女长平公主是洪文帝唯一的女儿,嫁给了陆明珠的堂兄陆明朗,生下一个女儿,才四岁。 长平公主一家三口到了,傅淑妃见了女儿、外孙女喜欢得不行,抱着外孙女不撒手。 傅氏看着白嫩柔软的小女孩,眼里流露出几分歆羡。 满屋子女眷,就萧湛、陆明朗两个男子,他们本就是朋友,就坐到一起说话。 又过了一会,四皇子也到了。 昭阳宫热闹得很,大家欢欢喜喜吃了一顿饭,萧家人告别傅淑妃一家,出了昭阳宫。 v第二十一章[01.20] 「小郡主太可爱了,我看着都喜欢,难怪淑妃娘娘整日嘴上心上放不下。」傅氏无不羡慕道,「你跟宛姐儿要多努力,早日让我抱孙,孙子孙女我都稀罕。」 她看向江令宛:「越多越好。」 江令宛只做娇羞低头,萧湛再三保证,一定会早日给她生孙子,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五男八女,孩子满屋跑。 把傅氏哄得尖牙不见眼:「好,好,好,再多娘都喜欢。」 上了马车,萧湛问江令宛:「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江令宛不大明白:「什么提议?」 「生孩子的提议啊。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江令宛啐他:「你能不能想点正经的?」 她眼睛水汪汪的,这样瞥过来,萧湛心都软了,一把将人搂怀里了:「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是人伦大事,哪里不正经了?嗯?」 他用鼻音发出「嗯?」的时候,还摇了摇她,随着身体摇动,她身上的柔软也跟着摇了摇,又弹又软,摇曳动人。 他绝对是故意的。 在宫里顾忌有人,这会子上了车,他想看个够。 光看还不满足,手也不安分了起来,被江令宛及时按住。 「萧湛!」她红着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若再这样,我可以奉陪,到时候出了丑,你别怪我。」 她当然可以,但他现在还不行。 所以出丑的,注定是他。 萧湛听着小妻子的威胁,心中满是遗憾,把人抱紧了,亲她耳垂:「我实在太想了,冒犯你了。等蛊毒解了,我就不这样了。我忍忍,你也忍忍,半年后,就好了。」 男人忍得辛苦,这样抱着她道歉,江令宛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他们成亲了,是夫妻了,本该有更亲密的接触。 萧湛疼她,怕蛊毒有隐患,所以才忍着。 若不是心疼她,昨晚他就…… 江令宛回拥着他,咬了咬唇,忍着羞臊说:「马车上不行。」 马车上不行,回家当然就可以啊。 萧湛听懂了小妻子的话,把下巴抵在她颈窝,压着嗓子吩咐青峰:「速速回府。」 萧家的马车疾驰出宫,与另外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那辆马车速度也非常的快,车内之人亦非常焦急,不停催促。 「快一些。」大皇子心急如火,恨不能一步跨到坤宁宫找宁皇后问个清楚。 昨天夜里,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写的内容令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整整一夜他都没睡,估算着父皇下朝了,立刻打发人来要求进宫。 他要找母后问清楚,是真是假,便能一清二楚。 马车停下,大皇子快步朝坤宁宫而去,进了宁皇后的正殿,就闻到浓浓的药味。 「母后。」大皇子面色焦急,声音严肃,「儿臣有话要跟你说。」 宁皇后是假病,她服了一种特殊的药,会造成生病的假象。目的就是想造成缠绵病榻的模样,再过一些时日,她的病就会加重,到时候洪文帝来看她,她顺势替大皇子求情,让大皇子进宫侍疾,禁足的事也就揭过去了。 这本来是母子俩商量好的,不料今天大皇子突然派人进宫,给她传消息,说有急事要见她。宁皇后便猜到大皇子一定遇到了大事,早早地将身边的人打发了,只留了一个心腹在门口守着。 「上次被陷害的事,找到幕后真凶了吗?」 大皇子没回答,而是反问道:「母后,您告诉我,舅母的死跟您有没有关系?」 宁皇后一怔:「舅母?」 「没错!」大皇子声音发紧,强调道,「不是如今的舅母汾阳长公主,而是舅舅的原配妻子、宁轩的亲生母亲莫氏舅母,她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宁皇后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嫂子莫氏的死,跟她当然有关系。 当年元后李氏薨逝,后位空虚,几位妃子为了中宫之位明争暗斗。当时宁皇后还是宁妃,她自然也想当皇后,便一直巴结李太后,可惜李太后一直对她很冷淡。 就在宁妃以为没戏的时候,转机出现了,汾阳长公主竟然看上了她的哥哥永平侯宁鹤卿,可惜哥哥已经娶妻生子,跟嫂子感情深厚,便是李太后亲自说情,他也不愿意休妻娶汾阳长公主。 汾阳长公主就来找她,说只要她助汾阳长公主心想事成,汾阳便投桃报李,助她登上皇后之位。 心动吗? 心动! 身为后宫的女子,谁不想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当然也想。 但是哥哥嫂子感情好,嫂子对她很不错……可是,如果她不做,汾阳长公主一定会找其他人用其他方法,嫂子一定活不长。 与其便宜了别人,得罪了汾阳长公主,不如抓住这个机会登上后位。 嫂子对她的好,她会记着的,等做了皇后她照拂宁轩,也算是偿还嫂子的恩情了。 宁妃最终下定了决心,与汾阳长公主一起毒死了永平侯夫人,也如愿当上了皇后。 刚坐上皇后那几年,午夜梦回之时,她也曾从梦中惊醒,心里对嫂子很愧疚。可慢慢的,这种愧疚就被大权在握、身为皇后的风光所取代,慢慢把毒杀亲嫂一事抛到脑后。 没想到今天,会突然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质问。 为后十几年,她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皇儿,你不是要跟我说幕后真凶的事吗?怎么问起这件陈年往事?」 大皇子见宁皇后没有否认,便知道这件事有八成是真的了,他脸色一沉:「因为幕后真凶跟这件事有极大的关系。」 匿名信上说,陷害他的人是宁轩,就因为母后毒杀舅母,宁轩一直视他们母子与汾阳长公主为杀母仇人,明面上跟他是同心同德的表兄弟,内里却一直在找机会报仇。 v第二十二章[01.20] 他本来还不信,可听了母后的话,他不得不信。 告诉他江令宛有个姐姐在清心庵的人,是宁轩;最后审问江令媛、有机会近身接近江令媛的人是宁轩;知道他府中养信鸽的人,还是宁轩。 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一个事实,陷害他,想将他拉下马的人就是他这位好表弟。 听大皇子这么说,宁皇后一惊,脑中掠过一个猜测:「你是说,陷害你的人是宁轩?」 「没错,正是宁轩!」 大皇子寒着脸,声音冷硬:「枉我对他深信不疑,宠信有加,他却因一点陈年旧事便对我们怀恨在心,暗中搞鬼。这次是陷害,下次是什么呢?」 宁皇后听着,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毒杀嫂子,心中有愧,可这些年她对宁轩不薄。 昔日永平侯府没落了,若不是有她这个皇后撑着,如何有能如今的富贵?若不是她护着,宁轩早被汾阳长公主害死了,他如何能长大成人,又如何能跻身京城一流公子行列? 她对宁轩这么好,他不思肝脑涂地、报效大皇子,竟然恩将仇报,暗中陷害,简直可恶! 「真没想到,本宫竟然养了一匹中山狼!幸而这匹狼如今露了原型,我们母子可以将其扼杀。若等他娶了海陵郡主,靠上李太后,那才真的是我们母子之祸!」 当年她能为了后位,毒杀亲嫂,如今就能为了儿子的皇位大义灭亲。什么都没有她儿子的皇位重要。 大皇子点头:「母后说得是,既然打狼,就该趁着他尚未形成气候动手,而且要一剑毙命,永绝后患,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此时,母子二人面容出奇的相似,一样的冰冷,一样的狠毒。 …… 而萧家的马车里,却是另外一番热烈、甜蜜的景象。 男人的急不可耐,江令宛算是见识到了。 但想到他中了蛊,忍了这么多年,又表示理解。 她略通医术,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控制,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人可比了。 理解归理解,可是一想到下马车后要面临的场景,她忍不住脸红了。 马车停下,江令宛抢先下去,到傅氏马车边等着,扶了婆婆的手,服侍她下车。 她就势挽了傅氏的胳膊,笑容甜美:「母亲,我跟五爷送您回房。」 傅氏想让儿子儿媳妇赶紧回房生孙子,本想拒绝的,但儿媳妇热情孝顺要送她回房,软软的小姑娘,笑容甜甜的挽着她的胳膊,她舍不得拒绝。 「好,娘知道你孝顺。」 也让那些人看看,她儿子给她娶了一个多好的儿媳妇。 看着亲热和睦的婆媳俩,萧湛抬脚跟在身后。 到了傅氏房里,江令宛舍不得走:「娘房里布置得真好,又疏朗又有生活气息。」 话都说到这里了,傅氏也不能赶人,让她坐下来,喊丫鬟给她沏茶喝。 江令宛捧着茶,慢慢地喝,一边喝一边跟婆婆拉家常。 新婚小夫妻,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儿媳妇竟然坐在自己房里不走,肯定是儿子闹腾太狠,吓着小姑娘了。 傅氏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瞧瞧你,不知餍足,把宛姐儿都吓着了。 萧湛觉得很冤枉,他哪里不知餍足了。 傅氏又瞪他,难道娘还冤枉你了不成? 傅氏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她得说道说道,免得儿子不知满足,伤着儿媳妇。 傅氏找了个借口,把萧湛喊出去,叮嘱道:「宛姐儿年纪小,不能太频繁,你让她歇几天,不能累着她。」 萧湛知道这事解释不清了,遂不解释了,点头说好。 傅氏这才满意了,道:「等着,娘这就让宛姐儿跟你回房。」 江令宛进了傅氏的房,可劲儿夸屋里的东西,布置的好,屋里的丫鬟好,墙上贴的画好,桌椅板凳她都能找出优点来夸一夸。 「宛姐儿瞧瞧,我这屋里头什么最好?」傅氏笑呵呵地问。 「我瞧着这架紫檀木桌屏最好,上面的双面绣栩栩如生,应该是出自苏绣大师杜娘子之手。」 傅氏笑着说:「果然好眼力,既然宛姐儿喜欢,娘就把这个屏风送给你。」 「不用了,娘,我……」 江令宛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氏笑眯眯地打断了:「乖孩子,娘知道你一进来就看上娘屋里的东西了,喜欢什么只管说,娘只有你一个儿媳妇,好东西不给你给谁呢?」 傅氏觉得她都这样说了,儿媳肯定不好意思再继续耗在她这里了。 然而她低估了江令宛的心理素质与脸皮厚度,江令宛灿然一笑,声音很甜:「谢谢娘,那我就收下了。我觉得您这张桌子很不错,想留下来在桌上吃晚饭。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娘这么说了,那儿媳就不客气啦。」 傅氏呆住。 她没想到儿媳妇会有这样神来之笔。小姑娘笑得又甜,她实在没办法拒绝,只能冲儿子抛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萧湛瞥见小姑娘嘴角翘得高高的,心中失笑,这个小东西啊,太精了。 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不能永远赖在母亲这里,吃了晚饭,她便再也没有其他借口推脱了。 江令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吃了一顿有史以来最慢的一顿饭。 傅氏跟萧湛早就停了筷子,只有她还在慢慢吃。但吃得再慢,也有结束的时候。 等她刚吃完,傅氏就撵人了:「天不早了,今天进宫累了一天,早点回去歇息吧。」她说完,还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倦了。 不等江令宛开口,萧湛就起身道:「娘也早点休息吧,我跟宛姐儿这就回去了。」 他抬脚就朝外走,压根不给江令宛反驳的机会。 儿子一贯稳重清冷,突然变得这么急切,连傅氏都看不下去了。 v第二十三章[01.20] 看着婆婆目瞪口呆的模样,江令宛脸一热,敛衽告辞。 这个萧湛,真是不知收敛! 幸好她面皮厚,否则羞也要羞死了! 走在路上,江令宛不能将他怎么样,一回房她就在他手臂掐了一下,以示惩罚。 萧湛趁势抓了她手,将人拥入怀中捧着脸亲。 新婚中的小夫妻,总是格外缠绵,萧湛忍了一个下午,到此时早按捺不住了。这个吻比之前都更激烈,先是唇齿相接,接着他慢慢下移,一边吻一边伸手解她衣带。 「等一下。」 江令宛喘着气,按住了他的手。 萧湛抬起头看时,她气喘吁吁,脸色酡红,双眸水润,又美又娇。 江令宛眨了一下眼,脸更红了:「先沐浴。」 既然答应了,她当然愿意。但是她想干干净净的。 跑了一整天,的确应该沐浴,萧湛亲了下她的耳垂:「我帮你。」 男人声音嘶哑,眸中滚动着情潮。 「你想得美!」江令宛推开他,兀自去隔壁房沐浴去了。 …… 浴桶中水温正好,泡着格外舒服,江令宛一边沐浴,一边低头看自己。 水波荡漾,她也跟着摇晃,看着看着,只觉脸上一热。 她这么好看,待会萧湛会喜欢的吧? 想到萧湛在马车上抱着她亲的模样,江令宛的脸忍不住红了。 洗完澡,换上轻薄的真丝寝衣,江令宛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萧湛竟然在门口等着,她一出来,便打横将她抱起。 男人胸膛宽阔,手臂有力,身上热气腾腾,被他这样抱着,江令宛心头一颤,脸更热了。 男人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皂角香味,让她晕晕的,手软脚软:「你什么时候去沐浴的?」 萧湛轻笑,震动胸膛:「在你沐浴的时候,我去了从前独居的院子沐浴。」 「真是急不可耐!」江令宛浅笑,声音娇软,呼吸打在他胸膛上,萧湛身子一紧,加快脚步,将她抱到床上。 大红帐幔垂落,里面渐渐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 萧湛身上蛊毒未消,两人不能真正圆.房,这一点他一直克制着。 正因为克制这一点,所以他要从其他地方找回来。 江令宛心疼他,尽可能的配合他,可他却不知餍足,都一个时辰了,还不住……嘴,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江令宛从头到脚都烧得发烫,两眼紧闭,根本不敢睁眼。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江令宛忍不住了,喘着气推他:「明天……明天还要回门。」 她手软脚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说话都带着喘。 萧湛听着,忙起身将她搂进怀里:「是不是很累?」 他能感受到她的变化,知道她一点一点在变软,能听到她凌乱的呼吸,可他却不能满足她。 萧湛抱着她,手搂得更紧了。 听到他语气中的心疼自责,江令宛忙啐他:「知道我累,就少折腾我,快把手松开,让我歇一会去沐浴。」 「好。」萧湛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帐幔撩了起来。 昏暗的床榻瞬间明亮了起来,萧湛看时,见他的小妻子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脸颊酡红,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颊上,眼角眉梢都带着娇媚。 他心头一动,又想亲她,眼睛瞥见她露在外面的香肩,原本圆润白皙,现在一片青紫。 肩膀都伤得这么重,那他怜爱最多的地方,岂不是更加伤痕累累? 萧湛掀被去看,江令宛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忙把被子拽住,瞪他:「你再乱来,我可要生气了。」 她眼睛亮亮的,水波潋滟,声音娇娇的虎着脸。 萧湛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像抱小婴儿那样,将她放在腿上:「你疼不疼?」 「疼!」 江令宛是真的疼,说不疼萧湛也不信。 「不过这种疼跟你解蛊的疼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忍了九年的蛊毒,还要忍受半年的蚀骨之痛,这都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她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真的很心疼他。 江令宛抽出胳膊,环住他脖颈,盯着他的眼睛:「我们是夫妻,你疼,我愿意跟你一起疼。」 小姑娘嘴甜,但这样说甜言蜜语还是头一回。 萧湛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心弦被触动,一股暖意漫上心头,将她拥得更紧。 …… 接下来这一夜,萧湛都不曾动手动脚,江令宛一夜好眠,睡得香甜。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睡在萧湛臂弯里,萧湛已经醒了,正盯着她看,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亲了亲她的额头。 江令宛看着他,唇角绽出一抹笑意。 v第二十四章[01.20] 两人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对视着,俱觉得心中很甜。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就在几个月前,江令宛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嫁人,更不会拥有爱情,可嫁给萧湛才短短两天,她就体会到那种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对方就很幸福、很满足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主动抬头,在萧湛唇上落下一吻。 她本想亲一下就起床,不料萧湛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将她按倒了。 原本淡淡的亲吻变了味道,男人的呼吸粗重,含住她耳垂,手也不安分地下移……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竹枝带着试探的声音:「奶奶,醒了吗?今天回门,要早点起。」 萧湛的手顿了顿,还要再继续,被江令宛按住了:「别闹,今天要回门。」 她唇角带着笑,脸颊绯红,气喘吁吁的,显然也动情了。 萧湛恋恋不舍,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起身更衣。 吃了早饭,两人一起去见傅氏,傅氏已经把回门礼准备好了,知道江令宛要分别去棉花胡同梅宅、甜井坊江家,傅氏还特别贴心地准备了两份。 江令宛觉得婆婆实在太好了,笑着说:「谢谢娘。」 傅氏拍了拍她的手:「别跟娘客气,回去好好陪陪你娘。」 萧湛低声说:「今天下午我要解蛊,会晚一些回来。」 傅氏点头:「去吧,娘知道了。」 小夫妻两个出了门,坐上马车去棉花胡同,车上的一番甜蜜自然不必细说。 梅雪娘昨天收到消息,说女儿今天回门会先到自己这里,一贯冷静的她竟然也激动起来。 从前几天不见女儿也是有的,可从未有哪次像这次让她悬心。 用过早饭之后,她便打发人在路口等着,听说女儿女婿回来了,立刻迎到了门口。 马车停下,萧湛先从上面下来,他穿着一袭宝蓝色长袍,腰绑玉带,长身玉立,英姿勃发,非常俊美。 紧跟着,车帘一动,江令宛从车上下来了。 梅雪娘两天没见女儿,此时忍不住迎了几步,上前握了江令宛的手:「宛姐儿。」 不过短短两天没见,倒像是过了很久似的。她一直挂念这女儿,怕她过得不好,怕她跟萧家众人相处不愉快。 虽然知道女儿聪明,可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这会子见了江令宛,见她面色红润,双目含情,整个人神采奕奕,除了眼底有淡淡的疲惫之外,其他一切都好,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萧湛这时才开口,叫梅雪娘一声:「岳母。」 梅雪娘看着容貌出众的女婿,又看了看娇艳无匹的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走,我们回家说话。」 才刚进门,小阿宝就来了:「姐姐,姐夫。」 男娃声音响亮清脆,咯咯笑着扑过来,伸手要姐姐抱。 没等他跑到江令宛身边呢,萧湛就主动朝前走几步,弯腰伸手,把男娃抱起来了。 小妻子昨晚累着了,身上还有伤,他怕她疼。 这个小细节自然没逃过梅雪娘的眼睛,她微微一笑,更放心了。 进房之后,萧湛抱着小阿宝说:「宛姐儿,岳母,你们说话,我带着阿宝玩一会。」 女婿体贴,知道她有私房话要跟女儿说,分明是将女儿放在心尖上了,梅雪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看着女儿眉眼带娇,双唇含笑的模样,梅雪娘不用问,也知道女儿这几天过得很好。 她笑着叮嘱:「从这个月起,就得注意自己的小日子了。若是迟了,可能就是怀上了,一定要小心,万不能再同房了。」 江令宛噗嗤一声笑:「不会的,娘。」 见母亲盯着自己,她又改口:「不会这么快的,我跟萧湛毕竟刚成亲,一时半会不会怀上孩子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成亲当月就怀上孩子的又不是没有。」梅雪娘正色道,「娘跟你说的是正事,你万不可不当心。」 江令宛心说,我当然不知道不会啊,还没跟萧湛圆房,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不过这事不能跟母亲说,江令宛点头,笑眯眯地应了。 梅雪娘见她不以为然的模样,便叫竹枝过来吩咐,让她一定要注意江令宛的小日子。 竹枝连连答应。 梅雪娘说完了话,就催江令宛去江家:「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江令宛握着她的手,舍不得走:「要是我今天能一直留在娘这里就好了。」 梅雪娘哭笑不得:「从前没嫁人,倒听话懂事,怎么嫁了人,反而越来越孩子气了。都是五郎太宠你,把你惯坏了。快回去吧,旁人都看着呢。」 她当然舍不得女儿,但女儿如今已经嫁人,嫁得还是定国公府这样的顶级勋贵,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这样留在梅家,于礼不合。 江令宛依依不舍离开梅宅,到江家去了。 江家内宅,并没有很多人在迎接萧湛与江令宛,只有长房、四房的人在,二房跟老夫人都没露面。 见了江伯臣,江令宛跟萧湛一个喊父亲,一个喊岳父。 江伯臣满面生辉,喜不自禁,这一声「岳父」他等了太久了。 定国公府的嫡长孙、金吾卫的指挥使、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是他江伯臣的女婿,叫他一声岳父,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江伯臣觉得天更蓝了,空气更清新了,连腰杆子都挺直了。 「好,好,好,今天中午,我们翁婿两个多喝几杯。」江伯臣笑得高兴又谄媚:「萧五……」 v第二十五章[01.20] 「岳父喊我五郎即可。」 江伯臣听了,更高兴了,当即喊了一声五郎。 萧湛是他女婿不错,但他真不敢在萧湛面前摆老丈人的谱,只能继续叫萧五爷,萧湛让他喊五郎,实在是正中下怀。 他呵呵一笑,指了指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半大男孩:「这是宛姐儿弟弟,杰哥儿。」 江伯臣又让杰哥儿叫人:「这是你姐姐、姐夫。」 江令杰不小了,已经九岁了。三年前,江令宛跟江令媛闹矛盾的时候,他六岁,已经懂事了。 他知道江令宛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还知道是江令宛逼走了他姨娘,害死了他亲姐。 这些仇恨他都记着,虽然现在他没能力没本事为母亲姐姐报仇,但是这个仇他不会忘,迟早有一天,他要让江令宛血债血偿。 九岁的男孩子已经会隐藏情绪了,他扬起笑脸,恭敬喊了一声:「姐姐、姐夫。」 江令杰是江伯臣唯一的儿子,江伯臣原本就看重他。乔姨娘被送走之后,江伯臣亲自教养江令杰,几年下来,感情越发深厚。 尤其最近这几个月,江令杰的文章越做越好,在读书方面展露了过人的天分,比江令宛有过之而不无不及,他对江令杰就更疼爱了。 只要江令杰考上状元,江家何愁不能兴旺? 因为带着这个期许,所以他才想让江令杰在萧湛面前露脸,目的是想借萧湛的势,让江令杰拜冯敬南老先生为师,跟他学习。 冯老学识渊博、格古通今,是当世巨儒。他在诗词文赋书画方面亦有极高的造诣。除了儒家,在道家、佛家他亦是学界泰斗。 这样佛儒道俱通的大文豪,百年难得一位。冯老在大齐有着超凡脱俗的地位。 若江令杰能拜在冯老门下,何愁没有前程? 就算不能正式拜师,能收为旁听生,被他指点一二,也够江令杰受用一辈子的了。 「杰哥儿,你昨天不是说作了一篇文章要让你姐夫指点批评的吗?快拿出来给你姐夫看。」 江伯臣的打算江令宛清楚得很,前世他就曾带着江令杰去拜访冯敬南老先生,可惜连面都没见着。这一世,他故态复萌,想通过萧湛达到目的。 今天她头一次回门,萧湛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点评江令杰的文章,甚至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夸奖一二。 江伯臣必定会到处宣扬,说江令杰聪明有文采,作的文章连萧湛都点头认可。以此来给江令杰造势。 就算日后冯老不收江令杰,江令杰有个好名声,也不愁拜不到好夫子。 只可惜,江令宛不会让他如愿。 且不说江令杰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在她被休弃之后上门耀武扬威,对她羞辱奚落,单江令杰是乔姨娘的儿子、江令媛的弟弟这一点,她就不可能让江令杰好过。 只不过江令杰还小,她不屑对一个孩子动手。但若是父亲以为她能接受江令杰,会让江令杰借她的势,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淡淡道:「不必五爷看,我这个做姐姐的看也是一样。」 江伯臣心道,那怎么能一样? 你夸了,旁人只会说是姐姐夸弟弟,可萧湛夸了,意义就大不同了。 他笑着说:「还是五郎看吧,他文采斐然,连名儒都夸过的。」 江令宛反驳:「我也文采斐然,我也被名儒夸过啊。」 她似笑非笑道:「父亲莫非忘了,我是京华女学的头名、书院联考的魁首、还在御前听名儒讲了两年的课。其他的大话我不敢说,但指点杰哥儿还是绰绰有余的。或者说,父亲的本意并非是让人指点杰哥儿功课,而是另有所图?」 她目光幽幽,洞若烛火,江伯臣的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他忙扬起笑脸,心虚道:「我不过是想让五郎帮着指点你弟弟,你倒有这么多话等着我。好好好,是爹错了,不该忽略了你。」 江伯臣笑得慈爱,一副很疼江令宛的模样,又转头对江令杰说:「把文章给你姐姐吧,她可是书院联考的头名,你要多多跟着她学习。」 江令杰收到父亲的指示,眼中闪过一抹抑郁,又很快被期待濡慕所取代:「姐姐,这是我做的文章,请你指正。」 江令宛接了文章,从头到尾浏览一遍,一边看,一边点头,眼中有很明显的赞赏。 「言之凿凿,思辨高明。」 「引经据典,卓尔不群。」 「辞趣翩翩,满纸云霞。」 「是不可多得的上好佳作!」 江令宛每说一句,江伯臣的笑容就灿烂几分,嘴角几乎快咧到耳根去了。 江令宛不太喜欢江令杰他知道,所以他才要他们姐弟多亲近,这样以后江令宛才能帮江令杰。 若江令杰是个平庸之人,他也不必废这么大的功夫了。但这个儿子文采斐然,出类拔萃,若不好好培养,让他拜个名师,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今连江令宛都对江令杰赞不绝口,可见他今天的安排没有错,有才华的人都是惺惺相惜的,江令宛也一定不舍得自己弟弟被埋没了。 江伯臣笑容满面,正欲开口让萧湛也看看,不料江令宛话锋一转,把他的话堵住了。 「这的确是一篇很好的文章,只可惜不是杰哥儿做的。」 江伯臣哈哈一笑,很骄傲的样子:「这的确是杰哥儿作的,因为太好了,所以你不敢相信。不过这也很正常,谁能相信九岁的孩子竟然能作出这样好的文章呢?」 「莫说是你,便是我头一回见杰哥儿作文章,也是吓了一跳,怀疑他找人代笔了。实际上却是没有。」 江伯臣无不满意道:「你弟弟跟你一样,都继承了为父的文采,我很欣慰。」 你欣慰个屁! 且不说江令杰根本不是你亲生的,就算他是你亲生,当年你不过是区区同进士,连正经的进士都没捞着,还有脸说自己有文采,真是好大的脸。 江令宛呵呵一笑,不理会他,只对江令杰说:「杰哥儿,你年纪不小了,应该知道弄虚作假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你跟父亲认错,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相信父亲是不会怪你的。」 江令杰听了这话,立刻红了眼圈:「三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姨娘,不喜欢我,可你不能无凭无据就冤枉我。」 他双眼含泪,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您也在书院做过学生的,应该知道弄虚作假的恶名会有什么后果,您怎么能把这样一盆污水泼到我身上来呢?」 「我敬是你姐姐,本以为您能指点我,没想到你却这样污蔑于我,太让我心寒了。二姐姐已经死了,乔姨娘也被赶到庄子上去了,您难道连我也容不下吗?」 v第26章[01.29] 不得不说,江令杰的心思是很恶毒的,他这样指责江令宛,寻常人听了,只会认为江令宛是心思狭隘,心狠手辣之辈。 这也是他的目的。 他都这样说了,他不信萧湛会无动于衷。只要萧湛相信江令宛是面甜心狠的毒妇,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哭着说:「父亲,您把我也送到庄子上去吧,这样三姐姐就会满意了。」 「住口!」江伯臣沉着脸,喝道,「你姐姐对你不了解,不过随口一问,你倒有这么多话,谁许你如此无礼顶撞长姐?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江伯臣对萧家这门亲事不知道多满意,他怕萧湛会因为江令杰的话不喜江令宛,会让萧湛这个能给他带来无限风光的好女婿跑掉。 所以,不等江令宛开口,他就呵斥江令杰了。 但是他呵斥江令杰,仅仅是因为江令杰不该当着萧湛的面乱说话,对于这篇文章是江令杰作的,他丝毫没有怀疑。 江伯臣打着哈哈道:「宛姐儿,杰哥儿年纪小,没经过事,说话冲动,性情耿直,你不要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江令宛冷冷一笑:「我本来的确没打算与他计较,但他口口声声说我冤枉他,我若不好好计较一番,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她目光冷淡,看向江令杰:「你既然说这篇文章是你亲笔所作,那大致内容,你能复述出来吧?」 我当然能! 我既然敢把这篇文章拿出来,早就做好被诘问的准备。江令宛以为这样就能难住他,简直可笑。 江令杰压着心头的恨,红着眼眶,含冤受屈道:「三姐姐是长姐,你有吩咐,我不敢不从。但若我能复述出来,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的,三姐姐又当如何?」 呵,真不愧是乔姨娘的儿子、江令媛的弟弟,这母子姐弟三个人的手段真真是如出一辙。 江令宛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若我冤枉了你,便向你赔礼道歉,请五爷给你点评文章,将你举荐给冯敬南老先生。」 江令杰呼吸一顿,心头掠过狂喜,他等得就是这句话:「好。」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也有一个要求。」江令宛目光从他兴奋的脸孔上掠过,慢慢吐出一句话,「若这篇文章不是你作的,你也不配在江家待了,立刻收拾东西,到庄子上陪你的乔姨娘去。」 江令杰心中一惊,脸色微变,又立刻恢复如常:「三姐姐,你就这么容不得我吗?」 他眼圈又红了,很伤心的样子。 江令宛却没忽略他眼中的惊慌,看来江令杰此时应该知道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了,所以他才汲汲营营讨好父亲,甚至造假来讨父亲欢心。 刚才自己说他不配待在江家,显然戳中了他的心事。 「怎么,你不敢了?」江令宛眯起眼眸,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要父亲送你到庄子上去的吗?现在有机会走了,你怎么又不愿意走了?」 「要去庄子上是假,以退为进坏我名声才是真!」 「又或者,这篇文章不是你所作,所以你才不敢应承?」 她每说一句,江令杰的身子就朝后退一步,直至退到墙边,退无可退。他白着脸,咬着牙道:「好,我答应。」 江伯臣见姐弟二人针锋相对,不仅没有和好,反而矛盾更尖锐了,忙劝道:「宛姐儿,杰哥儿他年纪小,不懂事……」 「父亲,杰哥儿虽然年纪小,却也跟着夫子读了几年的书了,今天的事情,就由父亲、五爷做个中间人。我若错了,自会履行承诺。若错的是江令杰,希望父亲能监督江令杰。」 「当然,父亲你也可以不答应,我就当父亲偏心,疼杰哥儿不疼我,以后我不回娘家,父亲也不要怪我!」 「你这孩子就会胡说!」江伯臣忙嗔怪道,「杰哥儿不过庶出,你才是为父唯一的嫡出女儿,为父自然更疼你的。既然你们都同意了,为父怎么可能不答应。放心吧,我一定监督。」 江令宛微微一笑:「有父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令杰还沉浸在江令宛说他不配待在江家那句话里,心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疑。 江令宛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身世的秘密已经被江令宛知道了吗? 不,不会的,姨娘说过,这件事只有他们母子知晓,就连二姐姐都不知道,江令宛就更无知道的可能了。 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他要沉住气,江令宛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种种思绪被江令宛的声音打断了:「既然父亲愿意做中间人,那杰哥儿就把这篇文章复述一遍吧。」 江令杰宁神静气,微微扬了下颌,朗声复述,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背诵。他将这篇文章一字不错地背诵了下来。 「三姐姐,你还有何话说?」 「要我说,你分明是早早就背好了文章,否则怎么会一字不差?」江令宛扯了扯嘴角,眸光闪烁,「看来,你之前一直是用这个方法蒙骗父亲的,所以父亲才没有察觉你的问题。」 「三姐姐!」江令杰怒了,「你毫无证据就这样血口喷人,分明是故意要打压于我。」 「父亲,求您给我做主!」 江令宛道:「你不必问父亲,我只问你一句,若你能答对,就算你赢。我且问你,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注释一]。这句话里面,桴答二字是什么意思?」 江令杰神色一紧,心头发凉。 江令宛说的没错,从前他的确是找了人替自己写文章,然后背下来,再当着夫子、父亲的面默写下来,这一招屡试不爽,夫子、父亲从未怀疑过,只赞他天资聪颖,非池中之物。 至于文章里的意思,他大致是明白的。却从未斟词酌句地弄个一清二楚,因为夫子、父亲从来没问过,所以他就也没放心上。 没想到江令宛眼睛这么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文章不是他亲笔所作,还提了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 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 这句话,前半句他是知道的,是说帝王不下庙堂楼阶,就能让政治主张像风一样快速推行天下;后半句意思差不多,也是说帝王高居庙堂,却能让政令如桴一样得到快速的应答。 那么这个「桴」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令杰搜肠刮肚,开始回想之前学到的,关于桴的内容。 他绞尽脑汁,没有立刻回答,江伯臣眼神一沉,察觉出了问题。 江令宛哂然一笑。 江令杰才九岁,《尔雅》、《论语》都已经学过了。 v第27章[01.29] 《尔雅》里说,栋谓之桴,即房屋的二梁。 《论语》里说,乘桴浮于海。桴,解释为竹木筏子。 但是这里都不是,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鼓槌。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皇帝虽然居于庙堂,政令却能像鼓声那样得到应答。 她断定,江令杰一定在二梁、竹木筏子之间做选择,绝想不到鼓槌。 江令宛想的没错,江令杰的确在这两者之间犹豫,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怎么了?这不是你作的文章吗?连意思都不懂,需要想这么久?」 江令宛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逼着他作选择,江令杰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桴是二梁的意思,这后半句的意思是说,君王的政令说出去很快就能得到应答,就像……就像在二梁上一样绕梁不绝。」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听到一声嗤笑。 江令杰陡然变色,脑中轰然一声,完了,他回答错了。 「不,我刚才说错了,不是二梁,是竹木筏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是说……」 他迅速改口,可若是换成竹木筏子,上下语境怎么都对不上。 难道竹木筏子也不是正确答案? 江令杰越想越心凉,越想越惊慌,他镇定的神色终于维持不住,流利的口齿此时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 江令宛转头望向江伯臣:「父亲,孰是孰非,您心里应该有论断了吧。」 当然有论断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江令杰的问题。自己做的文章,却不明白文章的意思,分明是作弊。 江伯臣脸颊抽搐,双眼喷火,怒不可遏上前,扬手给了江令杰一耳光。 「你这个小畜生!」他怒目圆睁,眼中有无尽的愤怒与失望,「给我跪下!」 江令杰是他一手教养大的儿子,这几年一直养在他身边,江令杰的文章弄虚作假,这要是传了出去,不仅江家名声扫地,江令杰不能参加科举,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要声名狼藉。 身为文官清流,文章名声比性命还重要,其他地方犯错都不要紧,若是文章弄假,那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他还指望萧湛拉他一把,让他在官场上更进一步,没想到今天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面,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让萧湛帮他。 之前他跟旁人吹嘘,说他不单单有个出色的女儿,还有个天资聪颖、敏而好学的好儿子。 结果他的好儿子今天狠狠打他的脸,让他颜面尽失。 江伯臣越想越恼,越想越怒,把那篇文章狠狠掼在江令杰身上:「滚!给我滚到祠堂跪着去!」 江令杰抬起头来,嘴角流血,脸颊红肿一片,他回头看了江令宛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 江令宛,我江令杰记住你了,今天的仇,今天的恨,我一定要十倍百倍偿还。 江令宛挑挑眉,好,我等着! 他含恨去了,江伯臣忙向萧湛赔罪、向江令宛赔罪:「我识人不清,被他蒙蔽,差点委屈了宛姐儿。是为父不对。幸好宛姐儿明察秋毫,此时揭发了他,尚未酿成大祸,对我们江家的名声也没有造成影响。」 他喟然长叹,很欣慰地样子:「为父老了,这个家还得宛姐儿多操心。」 宛姐儿操心,便是萧湛操心。有萧湛这个好女婿在,江家富贵荣华不用愁。 江令宛道:「我的确明察秋毫,阻止了江令杰,但是父亲,你之前没有把江令杰的文章拿出去显摆吧?」 她不问还好,一问江伯臣立刻面皮一紧。 之前为了炫耀,他的确把江令杰的文章拿出去给几位同僚炫耀来着。 江令宛看他如此,便道:「看来又被我猜对了!父亲赶紧找到给江令杰写文章的枪手,重金收买,同时给你那几位同僚也送上厚礼,这样即便以后被爆出来,也不怕他们落井下石。」 江伯臣哪敢反驳,连连应承。 江令宛又道:「事情水落石出,江令杰不得不罚,我也不要父亲打他骂他上家法,只要按照一开始说的,将他送到庄子上去,我便不追究了。」 「好。」江伯臣冷着脸道,「我这就将他送走。」 江伯臣走了,江令宛这才转身去看萧湛,男人一袭蓝袍,俊美雍容地端坐着,一派悠闲,正噙着笑盯着她瞧。 江令宛想到自己刚才凶悍凌厉的模样被他看到了,莫名有些心虚。 从前不喜欢他,想着嫁给他也是奉洪文帝之命,也只是为了要像他示警,可最近这短短的几个月,她的心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最近两天,他们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好像真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是不是很凶?」她望着萧湛问,「认亲第二天我就怼得吴氏无力招架,今日三天回门,又手段凌厉地收拾了江令杰,对付敌人,我一向手段狠辣,绝不留情,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觉得太过于无情?」 小姑娘望着他,语气很平静,可他却听出了她话外之音。 她在乎,她担心,她怕自己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他们认识这么久,她一向骄傲自得,充满自信,从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像这样在意他的眼光,还是头一次。 分明是因为她对他动了真情! 萧湛心中激荡,起身将她拥在怀中:「你是很凶,是很无情,但这个样子,我很喜欢!」 短短的一句话,胜过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语。 虽然她猜到萧湛不会嫌她凶,但猜测跟亲耳听到是不一样的。 江令宛翘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脸颊上梨涡绽放,像水面上的荡漾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到萧湛心里,让他心头一动,燃起了渴望。 「宛姐儿。」他轻声呢喃,喊住了她小巧柔嫩的耳垂,湿热粗重的呼吸打在她脸颊。 他嗓音本就低沉清冽悦耳,此时贴着她耳朵低低地唤她名字,一声声宛姐儿,像穿透了她身体般,让她骨头酥麻,心头发颤,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小姑娘整个人都软了,像一汪水一样伏在萧湛身上,他双手用力抱着她,十分动情。 「如果不是在江家就好了。」 v第28章[01.29] 他低低的遗憾声音,让江令宛清醒了,她赶紧从他怀抱里出来,捋了捋自己衣服,看看头发是否凌乱,不忘瞪萧湛一眼。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抱我做什么! 萧湛也知道理亏,转移话题道:「那江令杰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能言善辩,又是江家长房唯一的男丁,我看江大人这次会小惩大诫,就算将他送出去,应该很快就会将他接回来。到时候必然还会再起风波。」 「你说得没错。别看父亲送他走十分痛快,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做戏给我看。」 江令宛眸光一闪,道:「我不屑与一个孩子计较,所以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江令杰老老实实待在庄子上,我便高抬贵手,不与他们母子计较。若他跟乔姨娘不知死活,自寻死路,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注释一: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这句话出自明朝万历年状元卷,作者赵秉忠。 江令杰跪在祠堂反省。 说是反省,其实是在怨憎,怨江令宛心狠手辣,恨自己无能,不能替乔姨娘、替亲姐江令媛报仇雪恨,还让江令宛捉住了把柄,落了下乘,挨了一耳光。 脸颊上火辣辣的肿得老高,破损的嘴角也隐隐作痛,这一仗他败了,所幸父亲只是罚他跪祠堂反省,并未让他到庄子上去。 只要留在江家,只要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就能继承侯位。 眼前的这点苦算什么! 江令杰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看守祠堂的仆人跟来人请安:「见过大老爷。」 江令杰心头一寒,脊背发凉。 萧湛跟江令宛还没走,父亲绝不可能丢下萧湛不管,除非是江令宛让父亲来的。 绝无好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江伯臣脸色阴沉,走了进来,声音带着隐怒:「你还有脸哭!看看你做的好事,怎么对得起我的悉心栽培,怎么对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令杰满脸是泪,羞愧难当:「父亲,儿子错了,儿子只是想表现得更好一些,我只是想让父亲喜欢我,想在三姐姐、三姐夫面前替父亲争光。儿子绝不是故意欺骗父亲的。」 江令杰转过身来,哭着抱住江伯臣的腿:「儿子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父亲不要生气,我以后都改了,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乔姨娘跟江令媛都是演戏高手,江令杰与她们一脉相传,自然不遑多让。 他年纪小,这样嚎啕大哭,不会让人觉得厌恶,只会让人觉得他可怜,是个孩子。 江伯臣一声冷哼:「有过就改,有错就罚,你既然知错,就该承担起后果。不必跪祠堂了,你这就到庄子上去思过悔改。」 江令杰悬着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立刻大哭,抱着江伯臣的腿不撒手:「父亲,儿子真的知错了,您别不要儿子。儿子已经没了二姐姐,这些年又离开乔姨娘,一直跟着父亲生活,若父亲也不要儿子了,儿子还活着做什么。父亲,我宁愿死,也不想跟父亲分开。」 这些年江伯臣亲自教养他,对他自然是真心疼爱的,现在江令杰这样痛哭流涕,惭愧不已,江伯臣心里的怒气就消失了大半。 最重要的是,他是江伯臣唯一的儿子,江伯臣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振兴家业,又怎么可能会不管他。 他冷冷道:「有错就得罚,若人人都像你这样犯了错不思悔改,那江家还有何规矩可言!」 「把你的眼泪擦干,立刻到庄子上去思过,什么时候真心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语气很严厉,但江令杰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一去并不是不回来了,等过一段时间,这件事情的影响消除了,江令宛不再盯着这件事了,他就能回到江家,到时候他依然是长房的少爷,依然是父亲唯一的继承人。 江令杰心头大定,眼泪却哗哗落得更凶,别提多愧疚了:「儿子不该求饶,既犯了错,就该受罚,儿子都知道了。」 他重重给江伯臣磕了一个头,恭敬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安心思过,永不再犯。」 江伯臣终于松动了几分:「去吧,功课不许落下,我会派江大有去检查的。」 「是。」江令杰擦干眼泪,走了。 …… 送走了江令杰,江伯臣去给江令宛回话:「他不懂事,就该狠狠罚他。还是宛姐儿好,又贴心又聪明懂事,为父这几个儿女里,就数你最乖。」 他拿了一个信封,笑呵呵地交给江令宛:「今天你回门,父亲没啥好东西给你,给你包个大红包,足足两千两,取个双数好兆头,希望你跟五郎能两心相印,和和美美。」 什么取个好兆头,分明是想借这两千两给江令杰求情呢。 求吧,求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呵护备至的儿子是旁人的种。 「谢谢父亲。」江令宛扯了扯嘴角,收下了红包。 江伯臣慈爱地说:「中午的宴席都是你爱吃的菜,还有鸿记的佛跳墙,得会你可要多吃一些。」 …… 午饭过后,江令宛跟萧湛就要回去,不料老夫人院中的吴嬷嬷来了:「三姑奶奶,老夫人有话要跟您说,请您过去一趟。」 「我上午去见祖母,嬷嬷不是说祖母今天要礼佛一整天,一律不见客人的吗?怎么这会子才刚过中午,祖母就出来了?」 这个吴嬷嬷是二老爷的奶嬷嬷,疼二老爷,更疼江令瑶。 从前她就瞧不上江令宛,从不将她放在眼里。后来江令瑶因为江令宛受了委屈,吴嬷嬷就更不喜江令宛了。 萧湛下聘两天后,在青田观清修的会宁侯老侯爷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上折子说他们家没有丹书铁券,爵位三代而止,到了他这一代刚好第三代。眼看他年岁大了,不能继续替圣上办事了,请求圣上收回爵位。 明着是请求收回爵位,其实是希望洪文帝能让他们多袭一代、两代。 洪文帝一贯大度,一般情况下一定会加恩,让他们多袭一代以示皇恩浩荡。而江令宛是被洪文帝赐婚给萧湛的,他上折子的时间正赶在江令宛跟萧湛成亲的这个节骨眼上,洪文帝于情于理都会加恩。 果然洪文帝下旨,让会宁侯侯选定下一任继承人。 会宁侯选的就是大儿子江伯臣。 在江令宛跟萧湛成亲的前几天,江伯臣就承袭了爵位当上了新一任的会宁侯。 这把老夫人气得半死,不仅庆贺宴没出席,就连江令宛出嫁,她都没露面。 江伯臣早不袭爵位,晚不袭爵位,非要在她没给江令宛准备嫁妆之后袭爵位,分明跟她对着干,故意打击报复。 怪不得他那天说,若是江令宛不孝顺她,让她不要怪江令宛。 原来江伯臣是在袭爵这里等着她呢。 说到底都赖江令宛,要不是她给江伯臣撑腰,江伯臣怎么敢忤逆她这个母亲? v第29章[01.29] 老夫人越想心气越不顺,看江令宛也就越发的不顺眼。可巧江令瑶回来,给了出了一个主意,让她今天教训江令宛。 老夫人觉得主意不太好:「真要坏江令宛的名声吗?那岂不是连你也被连累了?」 「不会。」江令瑶道,「您只管收拾她,一旦事发,咱们就分家。就说她名声坏,我们不能跟这种人同流合污。」 老夫人暂时是不想分家的,因为江伯臣当了侯爷,二老爷要仰仗他。 江令瑶就劝祖母:「大伯父没当侯爷之前,就跟父亲针锋相对。如今当了侯爷,他对付父亲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让我们沾光?」 「与其等大伯父谋划好一切撵我们走,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打大伯父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大伯父为了让您改口,会在分家的时候给我们足够多的好处。」 江令瑶来之前,去见了宁轩,宁轩说了,只要事情能成,就提拔宁澈去五成兵马司做他的副手。 那可是五城兵马司的副都指挥,多少人汲汲营营想要的位置。 只要她把事情办成了,她夫婿宁澈就能少奋斗五年。只要坐上了副指挥使的位置,哪怕他们从永平侯府分出去,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在江令瑶的极力劝说下,老夫人决定听她的,对付江令宛。 上午江令宛回门来看老夫人,老夫人就故意让吴嬷嬷拦着,说一些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话,落江令宛的面子,给她难看。 江令宛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但老夫人知道江令宛必定很生气。 因为江令宛嫁了高门如意夫婿,想回娘家风光,不想吃了一个闭门羹,以江令宛的性格,一定气极了。 她就是要激怒江令宛。 然后再故意派吴嬷嬷来喊她,故意让吴嬷嬷态度倨傲,让江令宛更生气。 她一生气,一定不会来。自己就可以抓着这个把柄,说她不敬长辈,忤逆不孝。 吴嬷嬷没有辜负老夫人的期望,她一副眼高于顶、颐指气使模样:「三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奉老夫人之命前来通传,您不去,反而有这么多话,莫非三姑奶奶以为嫁了高门夫婿就能不敬长辈了?」 江令宛果然生气了,她冷冷道:「不是我不敬长辈,而是我不太明白嬷嬷你的意思。上午我去看望祖母,是你拦在门口不让进去,说祖母要礼佛一整天。这才短短半天,你就让我去。我觉得这不是祖母的意思,八成是吴嬷嬷你假传祖母之令。」 「三姑奶奶慎言!」吴嬷嬷板着脸怒道,「奴婢的的确确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请三姑奶奶的,不想三姑奶奶推三阻四,不愿意去,还信口雌黄,污蔑奴婢。」 「奴婢虽然是下人,但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三姑奶奶一个孙小姐竟然在奴婢面前放肆,还有何规矩可言。请三姑奶奶跟我到老夫人面前道歉认罚,老夫人会好好教您什么是规矩礼仪!」 江令宛当然不会去,她笑了笑:「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真是笑话!」 吴嬷嬷一声冷哼:「奴婢话已经带到,三姑奶奶既然不愿意去,那奴婢也不勉强了。」 吴嬷嬷愤愤不平地走了。 「宛姐儿,你真不去你看你祖母了吗?」江伯臣不由有几分担忧,「这老妇一定会在你祖母面前挑拨离间,若是你祖母生气,恐怕会有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父亲是担心祖母说我忤逆吧。」江令宛神色平静,气定神闲道,「我既然回来了,肯定是要去看祖母的。父亲不必担心,我略等一会就过去。」 至于为什么要略等一会,当然是要给祖母、吴嬷嬷发挥的时间啊。 她虽然不在家,但家里发生的事,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昨天江令瑶回来了。 祖母今天唱的这出戏,八成是江令瑶给写的戏本子。 既然她们要唱,她当然要奉陪。 吴嬷嬷回到老夫人身边,一脸喜色地表功:「都办好了,三姑奶奶的反应果然跟您预料的一模一样,她很生气,不愿意来。只要今天一过,奴婢就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三姑奶奶刚出嫁就忤逆长辈,看她还怎么抬得起头。」 老夫人道:「明天一早你就去请大夫来给我看病。」 老大认为有江令宛这个女儿就万事无忧了,那她就让老大知道,她还没死呢,敢算计她跟她对着干,就得承担后果。 他不是仗着江令宛名气大吗? 那就让江令宛名气更大,若她背上了不敬长辈、忤逆祖母,将祖母气病的坏名声,看老大还怎么攀附她。 吴嬷嬷脸上立刻露出畅快的笑容:「还是老夫人有办法,奴婢明天就去请大夫,就说三姑奶奶把您气病了。让她声名狼藉,名誉扫地!」 她说得痛快、激动,声音难免就高了几分,然后就听到身后慢悠悠一声质问:「我倒不知我做了什么事,让吴嬷嬷对我这么怨憎,非要我声名狼藉才满意?」 这个声音…… 吴嬷嬷大惊失色,转过头去,只见江令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口,她身后还站着江伯臣跟四夫人何娉芳,几人神色各异,显然把刚才她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老夫人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变故,当即变了脸色:「谁让你们来的?怎么进门也不让人通传?堂堂侯府,竟然连这点子规矩都没有了吗?你是怎么做的当家人?」 她非常生气,但更多的是心虚,所以想先发制人,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去。 但江令宛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江令宛很懂规矩,先给老夫人行了个礼,然后道:「祖母是该生气,您是我们家的老夫人,您的院子里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以至于我们进门了都无人通传。这都是吴嬷嬷这个管事嬷嬷办事不利之故。祖母一定要狠狠罚她才行!」 「至于我们过来,不是祖母让吴嬷嬷喊我过来的吗?这才短短片刻功夫祖母就忘了?还是说,并非祖母年老忘事,而是吴嬷嬷假传祖母之令?」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吴嬷嬷脸上,冷冷一笑:「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吴嬷嬷便留不得了!又懒又坏,如何能伺候祖母?祖母心软,一再纵容她,我却不能留这样的人祸害祖母。」 「来人!把吴嬷嬷带下去,打二十大板,卖给人牙子!」 这屋子里站的人不少,就数她年纪最小,江伯臣、老夫人、四夫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此时竟然都被她迫人的气势镇住了。 前世她是摄政王身边的江娘子,是能自由出入宫廷的宁国夫人,那种上位者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是大部分时候,她并未表现出来,此时气场全开,那种高高在上,镇压全场的气势就显露无遗。 在她凌厉视线的注视下,吴嬷嬷心头发寒,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她害怕,她后悔! 没错,她的确是老夫人院中的人,江令宛一个出嫁的小姐没资格管她。但这个时候,她却能感觉到,江令宛若是真想收拾她,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江令宛厉害的名声她听说过,下人们之间流传着一句话,说在江家,有一位主子不能得罪,那个人就是江令宛。 她面厚心黑,狠辣无情,却又异常聪明,三言两语就能抓住对方的漏洞,让敌人溃不成军。若是跟她对上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投降,否则就等着脸被打肿吧。 以前她从未放在心上,可此刻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去招惹她,更不该在招惹了她以后还为了告状把下人就撵开了。 v第30章[01.29] 难道她真的要被卖出去吗? 不,不! 吴嬷嬷汗毛倒竖,噗通一声当场跪下:「老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怎么敢偷懒,怎么敢假传您的命令啊。老夫人,求您替奴婢说句话,奴婢冤枉!」 吴嬷嬷的哭诉声让老夫人从震惊从清醒了过来。 这个江令宛,可真是厉害! 这一番逼问将她都问住了。 老夫人压着心头的怒火,替吴嬷嬷解释:「这院中的下人,是我让她们下去的,与吴嬷嬷无关。去叫你来,也是我的命令。吴嬷嬷伺候我一贯尽心,不存在偷懒欺瞒之事。吴嬷嬷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宛姐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想保下吴嬷嬷,好像刚才商量要败坏江令宛名声的事不存在似的。 可惜江令宛不答应! 她眯了眯眼睛,声音冷淡:「我原本以为祖母是受了吴嬷嬷哄骗蒙蔽,所以才想坏我名声。原来我想错了,祖母知道吴嬷嬷是什么人,默许甚至是支持她败坏我的声誉。从前人家都说祖母偏心,偏疼江令瑶,我还不信,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老夫人霍然变色,知道江令宛要不依不饶了。若不给她一个交代,这事怕明天就要传出去。 到时候不是江令宛这个孙女不敬长辈,而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居心不良,败坏孙女名声,没安好心。甚至连她偏疼二房、偏疼江令瑶的事都要被捅出来。 届时她与二房一定会受尽奚落,连带着江令瑶也会受到牵连。 一面是吴嬷嬷,一面是自己与二房,孰重孰轻老夫人很快就有了决断。 「这件事的确是吴嬷嬷的错。从前她老实本份,伺候我十分尽心,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犯了糊涂,在我面前诋毁败坏你的名声。莫说是你,便是我也十分生气震惊。」 吴嬷嬷跪在老夫人脚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从头到脚透心凉。 老夫人丢车保帅,分明是要她出来顶缸。 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挨板子?被卖出去? 老夫人一声厉喝:「吴嬷嬷,你还不向三姑奶奶赔礼道歉吗?」 吴嬷嬷身子一抖,转过来身来给江令宛磕头:「奴婢给三姑奶奶赔罪,奴婢有错,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欺上瞒下,冒犯了三姑奶奶。奴婢知错了,求三姑奶奶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 吴嬷嬷一边磕头一边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好不可怜。 老夫人看着只觉得那耳光跟扇在她自己脸上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忍气吞声道:「宛姐儿,吴嬷嬷道歉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原来在祖母心中,吴嬷嬷这个奴婢比我这个孙女还重要啊,她诋毁败坏我名声,竟然说几句道歉的话就想揭过去。」 江令宛道:「难怪旁人都说祖母不疼我,添妆的时候竟然一文钱都没有,我以为祖母是手里没钱。如今我算是相信了,不是祖母没钱,是祖母的确瞧不上我。」 老夫人一惊,怎么她没给江令宛添妆的事,已经传到人尽皆知了吗? 江令宛是她孙女,嫁入高门给江家长脸,她这个做祖母的,一文钱嫁妆都没出,旁人一定会说她这个祖母对晚辈没有慈爱之心。 若今天算计江令宛的事再传出去…… 到时候她的脊梁骨恐怕都会被人戳断。 老夫人出了一身冷汗,挤出一个笑容:「宛姐儿这是说哪里话,祖母怎么可能看重下人不看重你,添妆的事是祖母那几天病了,浑浑噩噩的没顾上。其实祖母叫你过来,就是要把添妆礼给你补上的。」 「添妆礼不多,也就一千两,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别嫌弃。」 老夫人顺手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其实这钱是给江令瑶准备的,江令瑶说了,等江令宛走了,她再来。 老夫人心疼江令瑶,早早准备了两千两银票,打算补贴江令瑶。 此时江令宛逼上门来,只能拿出来打发江令宛了,固然心疼,但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看着一贯强硬的老母亲,此时露出心虚、息事宁人的笑容,江伯臣觉得很解气。 老夫人一向喜欢问他要钱,转脸就把钱补贴二房了,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老母亲把钱拿出来的这一天。 江伯臣暗暗冲女儿比了个大拇指:好,干得好! 「祖母说哪里话,这是您的心意,我怎么会嫌弃?」江令宛笑着把一千两银票接过来,说,「不过一千两的确不多,比大姐姐的五千两少太多了。」 老夫人:…… 五千两!这是狮子开口啊! 给吧?舍不得! 不给?今天这事无法善了! 老夫人没辙,将袖笼里另外一张银票也摸了出来:「祖母疼瑶儿,当然也一样疼你,我的确想给你准备五千两的,但是祖母身上一时没那么多钱,先给你两千两,剩下的三千两,等祖母以后有钱了,再给你。」 江伯臣冷哼,什么以后有钱了,今天这事过了,她八成就想不起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给了。 不过两千两也少了,拿着吧,不拿白不拿! 江令宛果然拿了,她道:「原来祖母是想给我准备五千两但是钱不够,既然如此,剩下的三千两您打个欠条吧。」 众人惊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江伯臣心里大写的服,宛姐儿啊宛姐儿,你真不愧是宛姐儿! 众人惊诧的目光江令宛恍若未觉,她微微一笑,吩咐柳絮:「去大老爷书房里拿笔墨纸砚印泥来。」 柳絮应声而去,很快回来,给江令宛铺纸研磨。 江令宛提笔,唰唰把欠条写了,吹了吹,捧到老夫人面前,一脸盈盈的笑:「弄好了,祖母您按个手印吧。」 看着她笑盈盈恭敬无比、孝顺无比的脸,老夫人气得直翻白眼。 她活了大几十岁,头一回被一个晚辈挤兑成这个样子。 v第31章[02.04] 但这个手印,不按不行。她浑身发抖,颤抖着胳膊把手印按了。 「宛姐儿。」老夫人咬着腮帮子道,「既然你拿了钱,该放过吴嬷嬷了吧?」 江令宛表示不解:「这钱不是祖母您给我添妆的吗?跟吴嬷嬷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吴嬷嬷目瞪口呆,吓尿了。 不是夸张,是真的尿了。 老夫人晕了,没人给她撑腰做主了,完了,完了,三姑奶奶这个罗刹一定要打她一顿给她卖出去了。 完了,完了,要死了! 江令宛瞟了吴嬷嬷一眼:「罢了,等祖母醒来看她怎么处理吧。」 真正的幕后指使是江令瑶,是宁轩,吴嬷嬷不过是下人,责罚她无济于事。 反正今天她钱到手了,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 屋中一片骚臭,众人皱眉,离开了房间。 江伯臣让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叫二夫人,让她来照顾老夫人。 至于他,当然是要陪着他的乖女呀。 「宛姐儿,你心肠太软了,应该打死吴嬷嬷才对。」 吴嬷嬷是二老爷的奶娘,偏着二房,江伯臣没少吃亏,他早对吴嬷嬷恨之入骨了,只是没有那个手段收拾她。 本来以为江令宛会好好收拾吴嬷嬷的,没想到她竟然轻飘飘放过了。江伯臣有点不甘心。 江令宛扯了扯嘴角:「我们现在还没走远,不如现在回去,让父亲来处置?」 他? 他哪有他乖女这般八面威风啊? 江伯臣有自知之明,认怂地摆手:「不敢,不敢,乖女处置得挺好的。」 一想到老夫人这回大出血,他的心情就格外好,果然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当然,女婿更好。 江伯臣含笑将女儿女婿送上了马车。 萧湛握着小妻子的手,眸中闪烁着冷意:「我不该等半个月后,我应该在之前就对宁轩动手!」 这件事摆明就是宁轩在背后捣鬼,最近这段时间,宁轩的手段层出不穷,越来越下作。 江令宛一声冷哼:「没想到宁轩竟然这么丧心病狂!不过他想对付我,那是做梦。」 「且让他得意一段时间,这一次,我们夫妻联手,再过十几天,就是宁轩的死期。」 江令宛从大皇子那边入手,萧湛从刺杀这边入手,给宁轩挖了两个坑。 届时数罪并罚,宁轩绝逃不掉。 两人脸色都很冷,车内的气氛也很凝滞,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江令宛吓了一跳。 她因为在想事情,比较投入,马车一颠,整个人都晃了一下,萧湛伸手把她抱住,一点没磕着她。 男人手臂结实有力,胸膛宽阔而温暖,让江令宛充满了安全感。 她抱着萧湛的腰抬头:「谢谢五舅舅。」 小姑娘娇娇软软地撒娇,眼睛水汪汪的,声音娇滴滴,这一声五舅舅把他的心都喊化了。 刚才凝滞的气氛消失殆尽,马车内又开始甜蜜起来,萧湛的声音也变得心猿意马:「那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不等江令宛回答,他就低头,主动去索取那甜蜜的回报。 …… 马车驶进萧湛的别院。 这处别院江令宛不知来过多少回,今天却是以全新的身份来的。 以前过来,她虽然在萧湛面前很放肆,却一直记着自己是客人,该遵循的礼节不能少。也从未东张西望过。 这一次她是女主人,可是随意打量这座别院。 别院挺大,一路走来见到的都是男性仆从,除了灶上有几个婆子之外,这别院再无其他女子。 江令宛真的很想笑,枉她自诩聪明,竟然没发现萧湛的异常。他身边除了她,再无其他女子,对她百般纵容疼爱,她却一直认为是长辈疼晚辈。 进了卧房,她笑问萧湛:「之前几年,你是不是忍得很辛苦?」 她笑望着他,眉眼弯弯,萧湛却能听出她话语中的心疼,别院里都是他的人,她又心疼他,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岂不是可惜? 「何止那几年,便是现在我依然忍得很辛苦。」萧湛低低说了这一句,就把小妻子搂怀里了。 她果然乖乖由着他抱,还反手拥住了他,脸靠着他的胸膛。 萧湛心头一荡,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宛姐儿~」 这一声低呼炽热又暧昧,江令宛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娇艳无匹。 萧湛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含住她耳垂,息息品味,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探进衣摆慢慢上移。 房间内的空气越来越炽热,烧得江令宛浑身发烫,脑袋发晕。 除了凌乱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然而就在此时,青峰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主子,凌大夫来了。」 这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甜蜜恩爱的两人,江令宛脸颊酡红,浑身无力,气喘吁吁。 v第32章[02.04] 当然萧湛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剑拔弩张,身体紧绷,呼吸粗重。 两人停了下来,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萧湛把江令宛抱起来,让她坐下来歇着,给她倒了一盏温水。 他自己则凝神调息,让自己冷静。 门外,凌霄扬声道:「五爷,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萧湛如若未闻,只去看江令宛,小妻子眼角眉梢的娇态都退了下去,已经恢复如常,他方冲着门口说:「进来吧。」 打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左右年纪,五官端正,皮肤微黑,沉默寡言,正是凌霄。 说起来,江令宛跟凌霄算是「仇人」。 凌霄是凌夫子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但确是凌夫子从小将他养大,两人胜似亲生。 江令宛不仅把凌霄的母亲从京华女学撵走了,还让他的未婚妻——辛楚楚声名狼藉。 凌霄完全有理由恨江令宛。 但他是个心怀广大的男儿,自有自己的准则。 江令宛跟他母亲的事,他调查得很清楚,是他母亲有错,并不怪江令宛。 至于未婚妻辛楚楚,她一直看不上他,不过是迫于他母亲才勉强答应。 凌霄从小就立志要习医救人,悬壶济世,儿女情长他从未放在心上。他本来打算从滇南回来就退亲,不想辛楚楚出丑,与凌夫子决裂,凌夫子便退了这门亲事。 他一直当辛楚楚是陌生人,陌生人出了什么事,与他无关。 所以,面对江令宛他丝毫不介怀。 他帮萧湛解蛊,是因为这个蛊十分霸道,他想挑战。也因为萧湛答应会资助他大笔的钱财药草。 只要半年后他替萧五爷解了蛊,就有足够的钱财药草在街头义诊,届时便能帮助更多的穷苦百姓摆脱病痛的折磨。 凌霄把解蛊所需的东西准备好,在开始前,对江令宛说:「解蛊过于血腥,女子不宜观看,请夫人暂避。」 萧湛也舍不得江令宛坐在这受惊吓,示意她去隔壁房间:「你等我一会,一个时辰后就可结束。」 江令宛摇头:「我想留下来陪你。我们是夫妻,我不想你饱受的痛苦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别担心我,我不害怕。」 在来别院之前,她就拿定了主意要陪着他。 江令宛就是这样的人,旁人对她好,她就会对那个人好,投桃报李,真心待之。 对顾金亭如此,对萧湛亦是如此。 她既然嫁给他,就要与他风雨同舟,砥砺前行。 萧湛听懂了她的意思,牢牢握紧了她的手:「好,不管遇到什么,我们夫妻共同面对。」 两人深情凝视,眼中只有彼此。 凌霄:…… 他以为萧五爷是冷厉之人,不想他竟然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两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让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咳!」凌霄一声轻咳,「可以开始了。」 再不开始,真的要误了时间了。 萧湛褪去上衣,俯卧床上,露出布满针孔的后背。 解蛊需要全神贯注,为了不让凌霄与萧湛分神,此次解蛊的效果,江令宛一语不发,在一旁观看。 她敛声屏息,面容平静,眼底的担忧却泄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萧湛的后背伤痕累累,凌霄仿若未见,他点燃酒火,给银针消毒,继续在萧湛背上扎针。 新伤加旧伤,他背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 到凌霄拿刀在萧湛脊背上划的时候,江令宛终于忍不住,闭上了双眼,不过片刻,她又把眼睛睁开。 她第一次觉得一个时辰竟然这么漫长,这么难熬。 不管多难熬,总算熬过去了。 凌霄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他体贴地把门带上。 江令宛第一时间握住了萧湛的手:「疼吗?」 她心潮起伏,一张嘴就哽咽了。 萧湛听她这样问,十分自责,早知她这么担心,说什么也不该让她留下来。 「不疼。」 他顾不得穿衣,先把她抱在怀里,去亲她脸颊上的泪水。 怎么可能不疼,她都看到他出汗了。 江令宛眼泪落得更凶:「你又骗我!」 她并不是真的小孩子了,可面对萧湛,她总是很容易把孩子气、脆弱的那一面表现出来。 她不想哭,但眼泪止不住。 「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萧湛一边亲一边哄她:「本来只是有一点点疼,并不怎么难受。可是你一哭,我心里疼,比身上的疼更疼百倍千倍,乖,别哭了。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他哄得很有耐心,江令宛就不好意思了。 中蛊的是他,解蛊受折磨的也是他,她没帮上什么忙,还要他哄她。 他也很会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说甜言蜜语。 v第33章[02.04] 江令宛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你知道自己不好就行,以后不能再让我担心了。」 萧湛亲了亲她的笑颜,将她拥入怀中:「再等等,等大老爷继承了国公府的爵位,我们就搬出来。」 他应该再等几年,等他离开了国公府再娶她的,现在娶她,其实是让她受委屈了。 不过他不后悔。 听到他语气中的自责,江令宛回拥他:「好,别忘了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不管是私产还是俸禄,我通通都要。」 这个小财迷啊,时时刻刻不忘钱钱钱,可是他喜欢。 萧湛只是笑,故意没说话。 江令宛果然急了:「你怎么不说话,莫非反悔了?你之前答应过钱都给我的。别以为你娶了我,就万无一失了,我们可还没圆房呢,我也可以反悔。」 萧湛这才哈哈一笑:「好,给你,给你,都给你,莫说是私产俸禄,便是我也是属于你的。」 江令宛这才笑了:「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笑了一阵,气氛轻松了许多,江令宛想起他背上一片狼藉,就道:「趴下,我给你擦擦背上的血。」 萧湛看她没有害怕的样子了,就放了心,说:「求之不得。」 他转过身去,把后背露给小妻子看。 江令宛拧了帕子给他擦拭后背,手指从他脊柱上滑过。 小姑娘的手温软,萧湛只觉身上一阵酥麻,险些没坐住。 这个小东西,她知不知道她这样撩拨,是在惹火! 江令宛一边摸他脊背,一边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脊背上这根黑线仿佛淡了不少。」 她的手轻轻拂过,萧湛口干舌燥,嗓子比刚才更哑了:「不是错觉,的确淡了,解蛊需要六个月,前面三个月后,黑线就会完全消失,但体内还会有蛊毒,再继续解蛊三个月,就能完全清除。」 他脑海里全是她的手,浮想联翩,不可描述。 可现在是白天,他知道她不肯,就转移话题,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这蛊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是百毒不侵的。等蛊解了,我百毒不侵的本事也就没有了。」 他随口说的一句话,立刻让江令宛想起前世很重要的一件事。 她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好像是春狩,也好像是秋猎,总之是洪文帝去皇家猎苑游玩时,遭遇了刺杀。 关键时刻萧湛挺身而出,为洪文帝挡了致命的一箭。 箭上有毒,死伤惨重,萧湛却活了下来。 自那以后,洪文帝越发宠信萧湛,夸萧湛福大命大,是他的福星。 正是因为萧湛中箭,定国公担忧他,才在骑马去猎苑的路上摔落下马亡故的。 萧湛醒来之后,心存愧意,整整一年足不出户为定国公守灵。 他虽然整整一年没露面,但洪文帝对他的宠信却丝毫未减少,守灵结束立刻让他做了定国公。 如今看来,前世萧湛没有毒发身亡,极有可能是因为蛊毒还在身上的缘故。 这一世他蛊毒解了,若再替洪文帝挡箭,怕凶多吉少。 她不会让他去的。 不管是出于他的安危考虑,还是不想让萧湛背负害死祖父的愧疚,她都要阻止萧湛去皇家猎苑。 萧湛见她不说话,就问她:「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江令宛拉回思绪,拧着眉头说:「在想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萧湛去含她耳垂,声音低低:「凌霄说,我这是情欲之蛊,若能纾解发泄,蛊毒就能减轻许多,宛姐儿,你愿不愿意帮我?」 他一边诱惑她一边去扯她衣带,江令宛按住了他的手。 萧湛以为她拒绝了,止住了手,不再动作,不料江令宛却自己把衣带解开:「你背上有伤口,别动,我来。」 她褪去衣衫,主动搂住了他。 她之前不明白萧湛为什么那么喜欢亲她,每一次亲她的时候都格外不知满足,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若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拒绝,让他难受。 江令宛抱住萧湛,把唇贴上他的。 萧湛一挥手,落下了帐幔,很快帐幔里有粗重的喘息声传来,男子的混合着女子的。 萧湛声音嘶哑,压抑又渴望:「别动,手给我。」 他抓着她的手向下……帐内的呼吸声更粗重了,这一次,只有萧湛的。 …… 一个时辰后,这场不可描述的运动才告一段落,江令宛又一次香汗淋漓,不过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 之前她只要躺着就行,这次却要一直动。特别是两只手,别提多酸了。 「辛苦你了。」萧湛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不能白让我辛苦。」江令宛笑着跟他讲条件,「你得给我好处。」 小姑娘脸上有残留的红晕,笑靥如花,眼眸似水,像个勾人的妖精,萧湛知道他想要钱。 「好,等回家后,我便将所有的私产都给你。」 前些日子他就着人理账了,想来应该弄得差不多了。以后他的家资,包括他这个人,都归她了。 江令宛却不满意:「你的私产本来就说好要给我的,这个条件不算。」 她眼光流转,很骄纵的样子,萧湛就喜欢她这个模样。 他笑着问她:「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绝不拒绝。」 v第34章[02.04] 男人笑容温柔,眼中都是纵容,好像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给她摘下来似的。 江令宛等的就是这句话。 重生回来已经三四年了,她一直没忘自己的目标。她要找到主子,投奔主子,告诉主子跟萧湛,四皇子心胸狭窄,鸟尽弓藏,不是良主。 靠她自己的力量是找不到主子的,幸好她遇到了萧湛,幸好成亲前萧湛答应她,会带她去见主子。 但是她能察觉到,每次她提起主子,萧湛就推三阻四。 这一次,她如论如何也要让他带她去见主子。 江令宛知道萧湛的弱点,她主动靠近他,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让自己吊在他身上,声音娇滴滴的能滴出水来:「五舅舅,你真的不拒绝吗?」 萧湛僵住。 这个小坏蛋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像个机灵的小狐狸。 他挑明心思之前,她就擅长笑着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提出骄纵的要求,让他不得不答应。 现在成亲了,这一招她使用起来更炉火纯青了。 两人未着衣衫,她这样靠过来,贴着他,媚眼如丝地盯着他,他怎么能受得了?又怎么能拒绝得了? 这次她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所求必定不小。 萧湛喉头滚动,哭笑不得地望着她:「说吧。」 「我就知道五舅舅对我最好。」江令宛高兴了,在萧湛唇上亲了一下,「明天就是你婚假最后一天了,我要你带我去见水木先生。」 她紧紧盯着萧湛看,心里想好了各种措辞,不管他说出什么样拒绝的话,她都有相应的话怼他。 反正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跟主子见面。 萧湛笑了一下。 原来是这件事啊。 小姑娘求他,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一开始是为了逗她,后来是好奇,想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执着要见另一个身份的他。 他不记得自己用水木先生的身份跟她接触过啊。 萧湛笑了笑,决定再逗逗她:「我跟水木先生很熟,熟到可以性命相托,带你去见他,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见他。」 这个问题,萧湛问了许多回了,每次被都江令宛打哈哈支吾过去,她也看清了,要是她不说原因,萧湛这回八成还要拒绝她。 不过,她不会再给他拒绝的机会了。 江令宛眼眸中狡黠一闪而过,抿唇一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一直很仰慕水木先生。仰慕他能耐大,把南北商行经营得那么好;仰慕他治下严明,常年不露面底下的人依然令行禁止,兢兢业业;还仰慕他写得一手游云惊龙的好字。」 「我无意中见识过水木先生的字,惊为天人,从那时起就存了仰慕之心,开始临摹他的笔迹。」 「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能见到水木先生本人。」 她脸上漾着无知少女憧憬仰慕之人的那种笑容,又娇羞又单纯,每说到水木先生这四个字,她眼睛里都有星星。 演得跟真的似的! 若非他就是水木先生本人,恐怕就要被她骗了。 他的笔迹什么时候流落到外面去了,这个小东西,一句实话都没有。 萧湛呵一声笑:「我们宛姐儿一贯聪明机敏,竟然也会跟那些寻常闺秀一样仰慕男子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固然比寻常闺秀聪慧一些,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啊。」 江令宛既然要演,就要一直演下去,她脸上揉出红晕,满面的幻想:「这世上,我最仰慕之人就是水木先生,这么多年了,我做梦都想跟水木先生见面。」 「五舅舅,你就带我去吧,让我见一见他吧。」 「原来你竟然仰慕他!」萧湛勾起唇,嘴角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你仰慕他多年,我若不带你去见他,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带你去。」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东西怎么圆这个谎。 …… 「谢谢五舅舅,我就知道五舅舅对我最好!」 江令宛大喜,为了表示感激,吧唧亲了萧湛一口。 萧湛被她撩拨得心头有火,江令宛却不干了,她下了床去沐浴,催萧湛:「天色不早了,我们一出来就是一天,得快点回去。」 刚才还媚眼如丝地缠着他,如今目的达成了,转眼就把他抛到脑后。翻脸比翻书还快。 敢这样敷衍他,也只有这个小东西了。 萧湛拿她没辙,沐浴梳洗之后,两人一身清爽地回了国公府。 …… 新房里,竹枝已经摆好了饭菜,一道酒酿清蒸鸭,色泽鲜艳,香味扑鼻;一道水晶虾仁,晶莹剔透,好像一粒粒明珠;雪菜黄鱼上撒了大红色辣椒丝,让人食指大动。最让人流水口的就是那道笼蒸螃蟹了,色泽金黄,饱满肥美,旁边还放了一壶绍兴花雕酒。 全是江令宛爱吃的。 丫鬟们退了下去,萧湛拉她坐下吃饭,给她夹菜。 今天下午小姑娘累着了,得多吃一些。 吃饱了,晚上才能受得住他的折腾。 今天下午美妙的滋味,让萧湛食髓知味,一个时辰不短了,他尽兴了一回,晚上还想。 然而这只是他美妙的想法而已,江令宛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要见主子了,要说什么话,她早就想好了。穿的衣服今晚就得准备好。 还有钱,明天见主子,她绝不能空着手去。得让主子知道她现在很富有,完全有能力跟主子合作。 v第35章[02.04] 「柳絮,把账册箱子抬出来,我要点账。」 江令宛的账册箱子,足足有五大箱,除了两大箱装嫁妆的账册箱子外,另外三大箱装的是她私产的账册。 重生回来三四年,她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挣得多,花得少,财富越积累越多。 看着这么多账册箱子,萧湛发觉自己小瞧她了。 这个小东西啊,看着低调,其实比他想象的富有多了。 账册太多,江令宛先从总账点起,点了半个时辰,她盯着总账发呆。 她算了一下,进账最多的一项来源不是从前的任何一笔生意,而是成亲。 这次成亲,她挣到的钱占到她所有财富的一小半。 如果多成几次亲,她就要富可敌国了。 小姑娘一会嘀嘀咕咕算账,一会满面笑容,一会又皱了眉头,这会子什么都没做,陷入了沉思。 一会一个样子,真是个小孩子。 萧湛宠溺问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成亲真好,要是能每天都成亲就好了。」 江令宛喃喃,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萧湛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边朝床边走边说:「这有何难,再等半年,我让你夜夜做新娘。」 江令宛啐他一口,脸红了。 次日一早,夫妻俩用过早饭出门,坐车去见水木先生。 九月的清晨秋高气爽,鸟语不绝,晨风吹动车帘,带来一阵凉爽。 江令宛昨晚没睡好,被舒适的秋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萧湛看着小妻子鼻尖微红,眼底淤青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到昨晚,他抓着她的手不放。 心底一热,他把人揽了过来:「睡一会吧,到蓬岛瑶台还早。」 马上就要见主子了,江令宛哪里睡得着? 「我不困。」她从萧湛怀里出来,想着等会跟主子见面说什么话,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主子话不多,看着冷,其实人很好, 第一次见面就救了她的命,还将她安置在百草庵。 后来投靠主子之后,他对自己真的很好,给她身份地位,教她安身立命的本事。 连九承大叔都曾对她表示羡慕,因为主子从没有对哪个人那么好,除了她。 她知道是因为主子是个好人,但是也相信必然是她讨人喜欢的缘故。 既然前世她能讨主子欢心,成为他身边第一人,这一世她比前世更聪明,更了解主子,一定能再次讨主子欢心。 江令宛美滋滋地想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他的小妻子,心心念念要去见另外一个男人,萧湛醋了。 他又失笑地摇头,竟然吃起自己的醋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还是睡一会吧,昨晚你就没睡好,这会子坐马车容易疲倦,现在不睡,等会见了水木先生精神不好,岂不失礼?」 他一说起昨晚的事,江令宛就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 昨晚她明明打算把账册看完,算一算自己现在有多少钱,见了主子才好向他展示自己雄厚的财力,可是萧湛却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昨晚到了最后,是萧湛抱着她去沐浴的,还没洗完她就睡着了。现在她胳膊酸,手酸,身上懒洋洋的,跟她想象中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让人眼前一亮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不过,来都来了,那就这样吧。 「不会的,水木先生人特别好,他品格高尚,雅人深致,乃不拘小节的大雅君子,人情练达的高人逸士。他绝不会计较这些枝梢末节的小事。」 提起主子,江令宛语气中满是仰慕钦佩。 小姑娘嘴甜,很会夸人,从前五舅舅长,五舅舅短,谄媚的吹捧之语没少说,可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笃定真诚。 听小姑娘这样夸自己,萧湛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熨贴。 他勾起唇角,低低地笑了。 萧湛容貌俊美,桃花眼尤其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冷意如冰雪消融,漂亮的桃花眼中都是深情与温柔,让人一不留神就陷入到他的眼眸中去。 这会子他笑了,含情的桃花眼中都是满足与快意,好像很骄傲很得意似的,那种愉悦的神采挡也挡不住。 江令宛觉得男人好看,赏心悦目,又觉得他的笑点很奇怪:「我夸水木先生,你乐什么?」 「没什么。」萧湛敛了笑意,但双眸中流转的愉悦却一点都没少,「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雅人深致的君子,而不是糟老头子?说不定他年纪很大,给你当祖父都可以了。」 江令宛哈哈一笑:「不可能,水木先生或许不年轻了,但他年纪绝不是非常大,更不是你说的糟老头子。」 虽然前世没见过主子的庐山真面目,但她到底是跟主子近身接触过的,虽然不知道主子的具体年岁,但她能猜个大概。主子应该比她年长十几岁,是可以做她父辈的人,绝不可能是祖父辈的。 因为主子的体型体态就不是那种老人。 「水木先生个子很高,腿很长,他身材伟岸,器宇轩昂,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仅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他还会茶道,很会生活。箭术更是一流。他是个顶天立体的英伟男子。」 她的箭术就是跟主子学的,还撒娇卖痴从主子那里得到了凤鸣。她沏茶的方法也是跟主子学的,虽然只学了一点皮毛,但也足够她糊弄人的了,之前给萧湛表演茶道,就让他十分吃惊。 提起主子,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江令宛抿唇一笑,斜睇萧湛:「如何,我说得对不对?」 这一次萧湛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夸他长得英俊的人很多,旁人夸,他听了只觉得烦,但小姑娘夸,让他悦耳悦心。 身材伟岸,器宇轩昂,顶天立体的英伟男子! v第36章[02.09] 怎么这么会夸人? 这个小东西,嘴上是抹了蜜吗? 萧湛把她抓过来,尝她的唇,嗯,很甜。 …… 就要见到主子了,江令宛心情很好,就由着萧湛亲。 她很乖,萧湛很满意,含着她的唇,肆意掠夺她的甜。 一番甜蜜温存之后,她气喘吁吁地抬头,眼睛水汪汪的:「等会见了水木先生,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他说,你回避一下,别打扰我们,行吗?」 萧湛哑然失笑。 怪不得她这么乖,原来给他尝了甜头也是有条件的。 他低低笑了,抵着她的额头,意味深长:「好,我一定让你单独跟他说。」 江令宛高兴了,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谢谢五舅舅。」 …… 下了马车,两人换船,一炷香时间之后,乌篷船泊在了蓬岛瑶台边。 江令宛的心情非常激动,船刚停稳就上岸朝澹怀堂走去。 澹怀堂是蓬岛瑶台正院,从前他们到这里消暑纳凉,主子就住在那里。 澹怀堂后面的烟雨楼是江令宛住的地方,前世她生病了,主子就让她到蓬岛瑶台养病,请了数十个太医给她调理身子。 主子也搬到蓬岛瑶台来,每天都来问她身体怎么样。 太医说她是得了风寒,但是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虚弱,太医们也越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主子跟她说话时也越来越温柔。 她猜自己是得了不治之症,但主子不说,他总告诉她,她的病不严重,不过是偶感风寒,很快就能好。 她知道自己一定活不长了,从主子哪里都不去,日日陪着她,她就知道。 但是主子说是风寒,那么她就相信是风寒。 后来有一天,她觉得特别难受,难受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主子来看她,说请了龙虎山的道士来给她治病,还缺最后一样药引子,等他回京城拿了药引子来,她的病一定能好。 她想跟主子说好,但是她没有力气说话,连点头睁眼看主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主子走后,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黑仔陪着她,依偎着她。 她朦朦胧胧睡着了,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江家闺房。 重生三年,她时刻都没忘要找到主子,来到主子身边。 头一回登上蓬岛瑶台,她就想去见主子,但那时她才刚重生,母亲还在江家亟待她解救,她身无长物,投奔主子也不能帮他做什么。所以,那次她摘了双月椰就离开了。 第二次过来,是萧湛陪着,带赵爷爷来摘双月椰。那时候她已经在京华女学崭露头角,在京城小有名气了。 但是她打探过,主子根本不在京城。她只能看着澹怀堂遗憾离开。 那次她就在心底说,再次踏上蓬岛瑶台之日,便是她跟主子见面之时。 今天,她来了。 江令宛在澹怀堂门口站了一会,深吸一口气,才抬脚朝里走。 萧湛昨天就吩咐过,今天他要过来。 顾九承就对岛上的人说,主子要过来,还带了新婚妻子来,让他们不要打扰了主子与主母。 暗卫侍卫俱自动隐身,没得到吩咐绝不现身。 江令宛畅通无阻进了澹怀堂,这里的一桌一椅竟然跟前世一模一样。中间是明堂,右边是起居室,左边是书房。 主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 她心情激荡,朝左边的书房走去。 马上就要见到主子了,她终于要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了。 种种心情交织,江令宛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但心跳很快,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 深吸一口气,她进了左书房,书桌、博古架、官帽椅都跟前世一样,只是屋内空无一人,并没有主子的身影。 江令宛愕然,不由想起上次去清音小筑,她以为要见到主子了,谁知见到了的却是萧湛。 难道这一次又要扑个空吗? 难道她都找到主子的好友了,也没办法见到他吗? 难道她真的要像前世那样在多年之后才能跟主子见面吗? 刚才的欢欣喜悦化为乌有,她跌坐在椅子上,像从云端跌下来,心里又酸又委屈,嗓子眼发堵,眼圈红了。 「夫人。」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江令宛忙敛了泪水,抬头看时,见是九承大叔在门口站着。 他微微弯了腰,恭敬的模样跟前世如出一辙:「家主请您去凌虚亭一叙。」 江令宛狂喜! 不敢置信地站起来,这巨大的喜悦从天而降,让她觉得有些眩晕。 她来不及想其他,丢下一句「多谢九承大叔。」就急匆匆去了凌虚亭。 凌虚亭建在蓬岛瑶台的假山上,是整个蓬岛瑶台最高的地方,江令宛脚步不停,很快来到凌虚亭下。 一阵熟悉的琴声传来,是秋水词。 主子谱写的秋水词。 v第37章[02.09] 江令宛前世不止一次听主子弹过,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琴声给了她莫大的鼓舞,江令宛一颗心狂跳,大步登上凌虚亭。 亭内端坐着一位抚琴的男子,他身穿白色宽袖长衫,腰间绑着同色暗银纹腰带,乌黑的头发如流水,抚琴的姿势潇洒出奇。 他身姿伟岸,仪表堂堂,面具遮住了他的五官,却遮不住他勃勃英气,面具下的眸色如寒潭,如明星,透着冷厉凛然的光。 秋风吹来,他发丝轻扬,衣袂飘飘,恍若仙人。 是主子! 就是主子! 虽然跟前世不太一样,但江令宛还是认出了他。 前世的主子比现在沉郁很多,他眼中总是有许多让人看不清的情绪。而眼前这个人是神采飞扬的,是英气勃发的。 虽然气质不同,但江令宛却能通过他的琴声,他抚琴的姿势,他看人的眼神认出他就是他。 江令宛目光一转,将亭上挂着的那只笛子取了下来,与主子合奏。 这首秋水词,主子喜欢弹,她喜欢听。 后来她不满足于听,就缠着主子让他教她弹琴。 她跟着主子学会了弹琴、琵琶、笛子,当然她最喜欢、最拿手的是琵琶,但是琴跟笛子也难不倒她。 因为她喜欢秋水词,主子就把秋水词改成琴笛合奏,主子吹笛,她弹琴。 既然今天主子抚琴,那她就吹笛子吧,跟主子把这首曲子合奏好,主子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头,还愁不能得主子欢心吗? 笛声悠扬,琴曲动听,在美妙的曲声中,江令宛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仿佛回到前世她跟主子合奏的时光。 一曲终了,两人同时停下来,主子果然抬头看她,眼中有探究惊奇。 江令宛抿唇一笑,她知道主子一定是因为她会吹这个曲子而好奇。 果然,主子开口了:「你如何会这首曲子?」 啊啊啊啊! 主子跟我说话了! 江令宛激动到不行,只觉心跳加速,眼眶发热,一时激动竟然很想哭。 不行,忍住!一定要忍住! 呜呜,忍不住了! 眼泪哗一下涌上来,冲出了眼眶。 江令宛呆住,不不不,这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应该冷静自持,智珠在握,对答如流,才思敏捷,三言两语就打消主子的疑虑,让他觉得自己有大才,更是与他志同道合的知音。 而不是现在这个哭包的样! 呜呜呜,江令宛被自己气死了,想忍住眼泪止住哭,却根本止不住。 江令宛一边哭一边想说辞,想着哭过了,立马把想好的精彩绝伦的言论都讲给主子听。 但是在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之后,她再也忍不了了,哭着跑出了凌虚亭。 一口气跑下了假山,反正主子也看不到了,她干脆大哭了起来。 她以为最悲伤的事是她见不到主子,她错了! 比见不到主子更悲伤的是她见到了主子却说不出来话,还呜呜呜哭个不止打了个嗝,丢尽了脸。 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是很重要的,天知道她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 关键时刻她却垮掉了,给主子留下这么个不好的印象,以后再想跟主子来往就不容易了。 江令宛越想越悲催,眼泪也越来越多。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江令宛的哭声戛然而止,人立马不动了。 该不会是主子吧? 是主子吗? 他来干什么? 难道说自己还有机会?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江令宛脑中有数个念头闪过,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见来人器宇轩昂,白衣飘飘,不正是主子吗? 她沮丧的心立刻又激动起来。 啊啊啊! 曾经有一个跟主子说话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时才后悔莫及。 如今机会再次降临到我的面前,我一定要抓住! 江令宛雄赳赳,气昂昂地迎上去,一脸豪情壮志。 如果不是她眼睛红红,鼻子红红,花脸猫一样的话,那么她这个样子很能唬住人。 但是小姑娘哭得可怜兮兮,这会子又摆出一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模样来,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萧湛被她弄到没脾气了。 刚才哭得像孩子,这一转脸又是这么个傻乎乎的模样。 她对他另外一个身份就如此在乎? v第38章[02.09] 萧湛负手而立,声音淡然:「你要见我的事,我都知道了。看在你一片诚心,仰慕我这么久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他强调:「任何要求。」 小姑娘的任何要求他都能答应,南北商行的干股他给了她一半,还剩下一半他今天就给她。 不过他感觉她可能不会要钱。 萧湛的感觉没有错,江令宛听到萧湛开口了,眼睛都瞪圆了。 主子的声音跟前世不一样。前世他因为经历过火海,嗓子被熏坏了,十分嘶哑凝涩。此时主子的声音很低沉,但是也很好听。 而且主子的人也跟前世一样好啊,他没嫌弃她哭,他竟然还说会满足她一个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 可是一个要求怎么够啊? 她要到主子身边,要帮主子做事,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主子。 还有他的真面目,她还没看到呢。 江令宛咬着唇思索,不对,不对,前世主子戴面具是因为他从火海中逃生,面容有损,可现在主子明明是健康的,他嗓子绝不是被火熏过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难道说…… 一个念头从江令宛脑海中划过,她激动的几乎要尖叫出声。 什么样的人才会戴面具? 当然是不希望旁人认出他,所以才以面具示人啊。 也就是说,主子,水木先生,他并不是什么隐居世外的人,他就是京城的人,他就在京城,大隐隐于市。 怪不得她苦苦寻找,一直寻不到主子的踪迹,因为他平时是用另外一个身份生活的,水木先生甚至慕容醒都极有可能是他的化名,她当然苦寻不到。 只要她见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他长什么样,就有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江令宛想着,身体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知道提什么要求了,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要见主子的庐山真面目。 江令宛想清楚了,顿时头脑清晰,心里不堵了,眼泪止住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先生。」她敛衽行礼,气度优雅,落落大方,「我想请先生摘下面具,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啦,主子一诺千金,言出必行,从不食言,更不会骗她这个刚见面的小姑娘。 虽然知道主子一定会答应,但江令宛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两眼盯着主子瞧。 在她炽热目光注视下,主子微微颔首:「好。」 江令宛呼吸急促,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到了嗓子眼,她瞪大了眼睛,绝不允许自己错过这神圣的时刻。 主子抬起手,按住面具,缓缓揭开。 噗通、噗通,江令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呆住! 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个人! 主子年纪果然不大,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好几岁;主子果然十分俊美,如冠玉般白皙的脸上,剑眉似墨,鼻若悬胆,那双桃花眼长睫弯尾、带有卧蚕,主子长得清新俊逸,惊才绝艳,比她想象中还要昳丽俊美。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个人会是萧湛!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她在做梦? 其实现在天并没有亮,她也没到蓬岛瑶台来,她还在萧家,在她跟萧湛新房的那张拔步床上,她还在睡觉。 眼前这一切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幻想出来的。 对,一定是做梦。 江令宛闭上了眼睛。 嗯,闭眼,睡觉,等她再次睁开眼,就会发现自己是在床上了。 江令宛闭了好一会,一睁眼竟然还梦里。 不对,不对,重来! 重来一次,再睁眼,她还在蓬岛瑶台。 秋高气爽,阳光照着人很舒服,湖上的清风吹来,让人很惬意。小鸟在枝头歌唱,萧湛在面前盯着她瞧。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难道她不是做梦? 「萧湛,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她扑过去,抱住萧湛,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萧湛冷不丁挨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江令宛呆了,不是做梦,是真的,也就是说,她真的见到了主子,她真的跟主子重逢了。 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落个不止。 主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自打重生回来,我就一直在找你。想尽一切办法打探你的消息。 我接近萧湛,利用他打进南北商行,就为了打探你的消息。 那年元宵夜宴,我射下琉璃灯,皇帝要给我赏赐,我说要跟着冯敬南老先生学习,就因为我前世听你说过你跟冯老拜过师。 我找了你好久,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我答应了你要等你回来,等你找到药引子恢复健康像从前那样给你办事,给你管家,但是我没做到,我没有等你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v第39章[02.09] 她泪落如雨,哭得像个孩子。 小姑娘哭成了泪人。 肩膀一抽一抽,泪珠成串朝下落,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要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似的。 萧湛从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哭到他的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萧湛将她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乖,不哭了。」 男人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江令宛却猛然呆住,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主子、亲她了! 主子竟然亲了她! 这怎么可以? 主子是她的主子,是长辈,她一直把主子当成父辈那样尊敬濡慕的,主子亲她,让她有一种乱/伦的感觉啊。 得推开他,不能让他继续亲。 可是这个人是主子啊,她一贯听主子的话,指哪打哪,惟命是从,主子要做的事,她怎么能抗拒?怎么能不同意呢? 可是,由着主子亲,好像也不对啊。 一想到主子抱着她,还亲了她,江令宛脸红成一块布,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湛能感受到小姑娘的僵硬,她整个人都紧绷着,现在她不哭了,却如临大敌,好像受到惊吓的猫儿,随时都会炸毛。 这种情况是他从未想过的。 萧湛低下头,唤她:「宛姐儿,是我。」 江令宛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整个人都在燃烧。 宛姐儿! 主子竟然叫她宛姐儿,主子之前从未这样叫过她,还叫得这么温柔,这么深情,这么充满诱惑,让她耳朵发颤,心头发颤。 不,不,不,这样是不对的。 固然他是主子,她要服从他的命令,但主子做了不对的事,她要做的是阻止他悬崖勒马,不能任由他一错再错。 男主搂着她腰肢的手臂结实有力,她越来越贴近他,江令宛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她推他胸膛,不让他继续靠近。 然而下一刻,男人突然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含住…… 轰! 江令宛脑中「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主子竟然亲了她的唇! 江令宛耳中嗡嗡响,脑中晕乎乎,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萧湛在她唇齿间辗转流连,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哄她:「宛姐儿,是我,我是五舅舅。」 五舅舅! 亲她的人是五舅舅!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让江令宛焦灼的心情陡然平复,她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胳膊也攀上了萧湛的肩,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个人是五舅舅,是萧湛,是她的夫婿。 小姑娘不再抵抗,又恢复了昔日娇媚动人的模样,萧湛与她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甜蜜的拥吻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直到江令宛脸颊通红,气喘吁吁,萧湛才松开手,低头看她:「好点了吗?」 男人眼神专注,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询问的声音很温柔,也带着几分打趣。 江令宛脸颊火辣辣的,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脸红了。 太丢脸了! 哭成那个样子,整个人脑子都僵掉了,哪怕看到萧湛,看到主子,知道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一时半刻竟然还将他们当成两个人。 她真的没想到,萧湛就是主子,主子就是萧湛。 她真的太后知后觉了,明明很多迹象都指向这个答案,她竟然从没朝这方面想过。 主子身材高大伟岸,萧湛亦然;主子武艺高强,箭术一流,萧湛也是。 主子管理南北商行,萧湛占了一半的干股…… 不对,什么一半的干股,南北商行就是主子的,就是萧湛的,整个南北商行都是属于他的好吗? 可是成亲前,他答应给自己一半,所以,他藏了私房钱! 江令宛立马清醒了,开始跟萧湛算账:「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的?结果却只给了我一半的干股,这事你怎么解释?」 她挑眉看着他,凶萌凶萌的,一副你不说清楚我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 萧湛哑然失笑,这个小东西啊,真真是个财迷,才刚恢复理智,立马就问到钱的事情上来了,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她的钱啊。 不过既然知道惦记钱了,那应该是真的没事了。 没事就好。 不枉他又是哄又是亲的。 他勾唇笑着,桃花眼中的笑意像宝石像星河,璀璨耀眼。 江令宛很喜欢他这个样子的,男人长得英俊,这样一笑,桃花眼似醉非醉,让人心头荡漾,目眩神迷。 每每他这样笑,江令宛心里就美,因为这么好看的男人只喜欢她,只对着她这样笑。 v第40章[02.09] 她就会很高兴,回以甜甜的笑容。 但这次不行,萧湛答应了会把钱都给她的,在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上面,她的立场要坚定,不能被他的美色所惑。 江令宛扳起俏脸,开门见山地说:「你说过会把所有钱财都给我的,并不是我问你要的,是你主动承诺的。是男人说话就得算话。否则……」 她以为自己很凶,这故作严厉的模样像个张牙舞爪的纸老虎,一点都不可怕。 萧湛好整以暇,慢悠悠逗她:「否则如何?」 「否则我就要生气了!」 江令宛瞪他一眼,嗔怪着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仰头道:「五舅舅,你舍不得让我生气的,对不对?」 软硬一起来,双管齐下,总之要让萧湛把钱拿出来。 她的眼睛里都星星,闪着甜甜的光,这样扑过来软软地撒娇,就是要他的命萧湛也愿意给她。 「我当然舍不得我们宛姐儿不高兴。」他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南北商行归你,我所有的私产都归你,连我都是你的。」 江令宛听着没说话,心里却像在甜水里泡过,美得咕嘟咕嘟直冒泡。 这个萧湛说起甜言蜜语越来越手到擒来了,把她哄得晕头转向的。 什么都归她,连他也归她,她才不信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要不是今天她软磨硬泡,他一定舍不得把另外一半的干股拿出来。 萧湛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低低一笑,在她耳边揶揄:「你不信我?就算信不过五舅舅,难道还信不过水木先生吗?」 「是谁说的,水木先生他品格高尚,雅人深致,乃不拘小节的大雅君子,人情练达的高人逸士?」 「又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他身材伟岸,器宇轩昂,文武双全,是个顶天立体的伟男子,嗯?」 男人暧昧的声音与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旁,江令宛身子一颤,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是羞的,也是喜的。 她找到主子了,在主子遭遇劫难之前,她可以向主子示警,让他避开前世的悲剧。 最让她不敢相信的是,主子竟然是萧湛,是五舅舅,是她的夫婿。 她真傻,竟然从没朝萧湛身上想过。 但也不能全怪她,要怪更应该怪萧湛,他就是主子,他就是水木先生,他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在找他,他就是不说明真相。 眼睁睁看着她着急,看着她说那些夸耀的话。 一想到她吹嘘夸赞主子的话,被主子当面听到,她就羞得不敢抬头。 可一想到这个人是萧湛,他明知道自己夸的是他,他却笑眯眯地听着,她又觉得气。 这种又羞又气又甜又喜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真的很复杂,但总归是喜悦居多。 她虽然羞臊,但嘴角的笑容却明晃晃的。 因为她找到主子啦,不仅找到了人,以后还能天天跟主子见面,太好啦! 她一把将萧湛抱住,脑袋还在他胸前蹭了蹭,像个撒娇的小狗。 这小东西,太甜了。 萧湛由着她抱,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要亲他的小妻子。 眼看着就要品尝她的美好了,怀中的小东西突然抬起头,一声冷哼:「钱的事说完了,我们来说说你骗我的事吧。」 她斜睇着他,大大的杏眼里水光盈盈,这会子带了几分不依不饶,别提多骄纵了。 可萧湛就喜欢她这骄纵恣意的模样,他就想疼着她,宠着她,惯着她,替她撑腰为她做主,给她地位权势金钱,让她想怼谁就怼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看别人的脸色,永远这样娇娇纵纵的。 因为,这是他的小姑娘。 「我骗了你,是我不对。要不,你再罚我在门外站着,不许我进门?」 江令宛瞪他:「然后等你施苦肉计,哄我对你又搂又抱,让你占尽便宜?」 「那天我昏迷了,怎么能对你占便宜,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好吧?」萧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她问,「那天赵老大夫说我在你的床上,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幽幽,玩味道:「该不会你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了吧?」 什么不可描述! 她就知道那天她弄他到床上的事,不能让他知道。 「没有。」江令宛否认的很干脆,坚决不承认自己抱他上床了。 「有也没关系。」萧湛搂着她笑,「我们是夫妻,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描述,还有成亲前夜看的小册子,以后慢慢参详。」 「少胡说八道!」江令宛嗔怪瞪他一眼,脸颊却绯红了。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了,小姑娘起得早,又哭又笑累了一个上午,萧湛早安排人准备了丰盛了午餐。 「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些,吃好了歇个晌觉,想睡多久睡多久。」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才刚吃过饭,青峰就来了:「主子,宫里传话来了,说山西发生瘟疫,灾情严重,皇上让您即刻进宫。」 听到这个消息,萧湛跟江令宛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山西跟鞑靼相接,离京城进,是大齐兵部重地,山西乱了,鞑靼会趁虚而入,感染瘟疫的百姓会逃离山西,奔赴京城,会把瘟疫带到京城来。 一着不慎,就会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 萧湛立刻起身准备进宫,见江令宛脸色忧虑凝重,就安抚道:「我先送你回家,别担心,山西离京城近,必然是瘟疫刚刚发生就有人报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江令宛是重生者,有些事萧湛不知道,她却知道,只是形势不明朗,她不好跟萧湛说。 「瘟疫的事急,你先进宫,我歇个午觉,等睡醒了我自己回去。」 v第41章[02.13] 「好,要是我回的早,就来接你。」萧湛握了握她的手,出了门,吩咐青峰在这里等着江令宛,便走了。 江令宛陷入了沉思。 这场瘟疫前世也有,不过不是在现在,而是在明年三月,确切地说,是在五月。 明年三月,山西突降冰雹,来势凶猛,毁坏许多庄稼、屋舍。洪文帝着户部拨款三十万两赈灾,让工部立刻奔赴山西,帮助受灾百姓重建屋舍家园。 当时大皇子管着工部,二皇子管着户部,二皇子拨了二十万两赈灾,只用来安抚流民,不把原本定好给工部的十万两拿出来。 导致工部没钱,灾后重建工作很难展开。眼看着二皇子就要得了巧,突然流民中爆发了瘟疫。 瘟疫来势汹汹,太医束手无策,从山西蔓延到京城,每天都有无数无辜百姓惨死。 北直隶人心惶惶,哭嚎遍野,洪文帝惊怒交加,无计可施。 就在人人自危,一筹莫展之际,宁轩站了出来,他献出一张药方,说能治好瘟疫,又游说京城富商捐钱,带着钱财、药材、大夫奔赴山西,救活了百姓,治好了瘟疫。 然后宁轩脱颖而出的,风头无两,一跃成为世人眼中的治世能臣。 这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身为宁轩当时的妻子,江令宛却知道,宁轩早在三月底就开始暗中购买药材了,而瘟疫却是五月份才爆发的。 她很心惊。 这明明就是一场阴谋,一场宁轩为了功名利禄、权势地位使出的阴谋,瘟疫并未天灾,而是人祸。 是宁轩故意制造瘟疫,早早准备好解药,就为了扬名立万。 那时候宁轩对她还不错,知道她生气,宁轩跟她解释,说他提前准备药材是奉了大皇子之命,他其实并不知情。 那时的她是个内宅妇人,对朝堂上的事并不怎么懂,也觉得幕后指使是大皇子,宁轩不过是奉命而为。 后来她发现宁轩跟大皇子对着干,奉命而为不过是宁轩的借口,可惜那时已经迟了,宁轩已经大权在握,将她休弃,她就是说出去也于事无补了。 因为这场瘟疫在明年雹灾之后,而她再过半个月就要对宁轩动手,所以她没将这场瘟疫放在心上。 她之前想的是,只要今年宁轩倒了,明年瘟疫就不会发生了,等过了年,她就提醒萧湛雹灾的事,让他早做防范。 但是她没想到,这一世宁轩竟然提前动手了。雹灾没来,他就制造了瘟疫。 想来是他急着想握住权势好对付她跟萧湛的缘故。 这一场瘟疫,说是瘟疫,其实是投毒,解药就在宁轩那里,幸运的是,前世她看过解药的药方,在宁轩准备药材的时候还看到过其中的几位主要的药材。 江令宛闭目思索,把药方写了出来,只可惜她只记得药材,不记得剂量。 「青峰。」她喊道,「准备船,我们回府。」 等青峰架马车载着江令宛京城时,他们就看到成群结队、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流民了,各大药铺门前站满了买药囤积药材的百姓。 每每发生疫情,药材都要涨价,百姓们闻风而动,趁着没涨价之前买一波屯着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很多背药箱的大夫急匆匆的。 看来疫情跟前世一样凶猛严重,朝廷也像前世一样发现太医不够用,张榜征用民间大夫抗灾救急。 宁轩,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不择手段。 江令宛的脸孔上覆了一层严霜,他想得这个惊天之功,她偏不让他得逞。 回到定国公府,江令宛先去见傅氏,早上出门前,她说要先去给婆婆请安,萧湛说他已经打发人跟傅氏说了,今天要带她出去玩,所以早上没请安。 这会子回来了,得先给婆婆说一声,江令宛顺便把萧湛进宫的事也说了:「流民进城了,太医院在招募民间大夫,我把赵爷爷的弟子叫过来问问什么情况。他医术很好,说不定有治疗瘟疫的方子。」 傅氏自然知道赵老大夫,她连连点头:「你去吧,若真能找到方子,也是大功一件。也算是帮五郎的忙了。」 从前南边就爆发过灾情,因为救助不到位,流民叛乱,萧湛带兵去镇压过流民。 虽然平定了民乱,但萧湛回来时情绪很不好,毕竟那些流民都是普通百姓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的。 傅氏很怕这次重蹈覆辙,到时候又要萧湛去镇压。 送走了儿媳妇,她就去求神拜佛,希望菩萨保佑这次瘟疫能快点过去。 青峰已经把凌霄叫过来了。 凌霄很低调,大家只知道他是赵老大夫的弟子,医术很好。他对蛊毒了若指掌的事鲜有人知。 所以江令宛不怕凌霄到萧家来,她还有一层用意,以前凌霄跟萧湛来往,都是遮遮掩掩的,如今有了这个契机,她可以正大光明叫凌霄过来,也不怕萧嗣寅怀疑。 江令宛把药方给凌霄看:「这方子应该能治疗这次的瘟疫,你能把剂量配出来吗?」 凌霄接过方子,脸色一惊:「这是解毒的方子,难道说这次瘟疫是有人故意投毒?」 不愧是赵爷爷亲口夸赞的人,医术果然高明。 江令宛点头:「还缺一味药方子,要病患本人的头发烧成灰,混合在药汤里,便可解毒。你多久能把剂量配出来?」 「三天!」凌霄满面严肃,跟江令宛说话时不觉用了敬词,「您放心,我一定会配出来的。」 这是哪个丧心病狂之人,竟然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攻击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简直是败类人渣! 他身为医者,最痛恨这样无良无德品德败坏之人。 江令宛正色道:「你把解药配出来,我们先解了这次燃眉之急,然后再腾出手来,对付幕后的真凶。你只管去做,我跟五爷会给你提供最大的帮助。」 她面容肃然,清冷的脸上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凌霄之前很佩服萧湛,却在萧湛成亲时觉得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觉得萧湛花时间在男欢女爱上是很不理智不应该的行为。 可现在看来,是他错了,这天底下的女子并不都是像辛楚楚那样肤浅令人不喜。 眼前这个女子,她并不是徒有美貌,在某些方面,她比寻常男子还强。 萧湛娶她,除了喜欢她的容貌,更多的应该是喜欢她的品性,他们必然是灵魂相契、志同道合的知交伴侣。 此时他突然对萧湛生出几许羡慕,他能遇到这样一个知己、一个恋人,太幸运了。 凌霄拱拱手离开,才刚出门,被一个急匆匆的人撞了个满怀。 v第42章[02.13] 他个子高,又常年在外奔波,身子骨特别结实,来人比他矮,撞在他胸前,他没事,对方却「哎呦」一声摔倒了。 变故太突然,凌霄忙止了脚步,低头看时,见地上跌着一个女孩子,衣饰华美,容貌明丽,许是撞疼了,她嘟着嘴,揉额头。 「对不住。」凌霄道歉,「姑娘,你没事吧。」 他想想,伸手去扶那女孩子,手却被对方一把挥开:「滚开,再敢放肆,本郡主抽你哦!」 这女孩子长得漂亮,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凶,格外没有礼貌。。 他刚觉得这天下也有很好的女子,一转脸就遇上这么一个难缠无礼的。 既然她不领情,那便罢了。 凌霄收回手,抬脚就走。 身后传来一声娇呵:「站住!撞了人,就想走?」 这个女孩子不是旁人,正是陆明珠,她今天过来,是有事要找江令宛商量,不想在门口就被撞了。 她见凌霄穿着朴素,便以为他是定国公府的下人,登时爬起来,几步走到凌霄面前,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在萧家何处当差?见了客人怎么如此无礼?」 凌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淡淡道:「我不是萧家的下人,与郡主你一样,我来萧家也是办事的。至于我叫什么名字,与郡主无关。」 他语气淡淡的,却有一种布衣傲公卿的超然,他说完就走了。 陆明珠的额头还隐隐作痛呢,这个人竟然就这么走了,顿时气得不行,想追上去跟他理论,却因为急着要见江令宛,只能作罢。 「你最好离开京城不要让我找到。」她盯着那个倨傲的背影耀武扬威,「否则,我可不会放过你。」 她就是嘴上厉害,知道他们以后八成不会遇上,才故意这样说,若知道以后会遇上,她必然不会说这样的大话。 陆明珠来找江令宛,是想跟她说海陵郡主的事。 海陵郡主在新房嘲讽江令宛嫁妆少,被当场打脸,灰溜溜离开,回宫之后,越想越不甘心,发誓一定要比江令宛的嫁妆多。 她去找了宁轩,让宁轩下聘的时候准备多多的聘礼,宁轩答应了。 今天上午,汾阳长公主把宁家的聘礼单子送进来了。海陵郡主满心期待,跑过去一看,竟然只有一百六十抬。比萧家给江令宛的三百九十抬少了一半还不止,加上宫里给她准备的嫁妆,总共是四百六十台,还是比江令宛的嫁妆少。 海陵郡主当然不答应,当即缠着李太后要添嫁妆。 「外祖母,那江令宛区区一个五品小官之女,竟然有五百五十抬嫁妆,还有一棵价值连城的珊瑚树,一顶世上难寻的嵌宝镶珠金丝点翠三凤冠,我的四百六十台嫁妆,就要被她比下去了。」 海陵郡主不甘心道:「我那天去添妆,那起子人说话很难听,话里话外拿我跟江令宛比,说我不如她。外祖母,您要给海陵撑腰做主。」 李太后偏疼海陵郡主,但新房里的事她也听宫女说了,江令宛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这事还真赖不着人家头上。 但海陵郡主会被人嘲讽,起因的确在江令宛身上,要不是她嫁妆太多,海陵郡主也就不会丢脸了。 海陵郡主固然骄纵了些,但有句话却没有说错,江令宛一个区区五品小官之女,出嫁时有五百五十抬嫁妆,把皇家郡主都压下去了,这的确是江令宛的错。 李太后心里划过一抹不喜,安抚海陵郡主道:「你既知道她是小官之女,就不要同她比。你是皇家郡主,她是小官之女,莫说她是五百五十抬嫁妆,便是嫁妆再多,也比不得你的尊贵。」 海陵郡主不干了:「外祖母!难道您就任由江令宛欺辱海陵吗?我不管,我就要您给我撑腰做主!」 洪文帝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这宫里只有海陵郡主、陆明珠两个女孩子。海陵郡主瞧不上陆明珠,因为陆明珠跟皇室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不像她是皇帝的外甥女,太后的外孙女,打小长在宫里,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 她一直自诩为大齐第一贵女,做什么都要头一份,如今被江令宛打脸了,她无论如何也要打回去。 李太后知道外孙女骄纵,便好脾气地笑:「好,好,好,外祖母给你撑腰便是。只是总不好无缘无故叫了江令宛来刁难。这件事,外祖母记下了,待日后有了机会,外祖母一定好好教训她,替你把这次的场子找回来。」 可海陵郡主现在就想找回场子,等不得以后。 她不满极了:「不行,就算您以后教训了江令宛也不能弥补我这次丢的颜面,我必须要在嫁妆上压过江令宛,才能扬眉吐气,一血耻辱。」 「外祖母,我要您给我加嫁妆。」海陵郡主不依不饶,扯着李太后的衣袖纠缠,「三百抬太少了,您再给加一百四十抬,我还要您库房里那张琉璃床,那个二十八套象牙鬼工球。」 只有这样才能稳稳压过江令宛。 她这是狮子大开口,若是旁人,李太后早将人打出去了,可这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海陵郡主之母玉门长公主又是难产死的,李太后自然将她放心尖上疼。 琉璃床价值昂贵,天下只有这么一张;象牙雕的鬼工球一个套一个,大球套小球,一共套了二十八层,是稀世珍宝。 这两样东西,是李太后库房里最贵重的两个,当年小女儿汾阳长公主跟她要,她都没舍得给。 李太后舍不得海陵郡主委屈,无奈道:「琉璃床给你,象牙鬼工球也给你,这都好说,唯有再加一百四十台嫁妆不行。」 海陵郡主撅了嘴,正要说话,李太后打断道:「你听我说,不是外祖母不疼你,是宫里有规矩,公主出嫁最高规格便是三百抬嫁妆,再多就要违反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了。」 「说来说去都怪沐恩侯无用,若他能给你添多多的嫁妆,你便从沐恩侯府出嫁,有多少嫁妆都可以,何至于被江令宛压一头。」 提起海陵郡主的亲爹章驸马,李太后就十分不满:「所以,只能委屈你这一回了。但是外祖母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的,以后有机会,外祖母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绝不会白白放过江令宛。」 李太后又是哄又是劝,并没有打消海陵郡主添嫁妆的决心。既然外祖母帮不了她,那她就去找皇帝舅舅。天大地大,皇帝舅舅最大,只要皇帝舅舅愿意给他添嫁妆,碾压江令宛轻而易举。 海陵郡主满心期待地去,本以为目的能达成,不料洪文帝正为山西爆发瘟疫、流民涌入京城的事忧心,当即就打发她出去。 海陵郡主不依,不愿意走,洪文帝就落了脸色,严厉呵斥她一顿,还说她要是再闹,就打发她回章家,不许她从宫中出嫁。 李太后得知的时候,海陵郡主已经被赶出来了,当时正遇上内阁大臣与几位大人进宫,海陵郡主丢脸都丢到那些大臣面前去了,一路哭着跑回来见李太后。 李太后既心疼她受了委屈,又气她莽撞无知:「我都跟你说了不行,你竟然背着我去找你舅舅,他正为国事烦忧,急得连午膳都没怎么吃,你竟然还拿成亲的事去烦扰他。这一次,都是你的错,快别哭了,等你舅舅忙完了,去找他赔罪。」 「你莫忘了,他既是你舅舅,更是皇帝!」 海陵郡主颜面尽失,不想这一回外祖母也不帮她,又羞又急,哭个不止。 等李太后走了,她才问丫鬟:「珍珠,我错了吗?我是堂堂皇室郡主,江令宛凭什么压过我?我想找回场子有什么不对?外祖母不帮我,连皇帝舅舅也呵斥我。山西发生瘟疫又不是我的错,怎么能怪我!」 她哭红了眼,咬牙切齿道:「看看江令宛有亲娘疼,亲爹对她也好,婆婆舍得送私产,我呢?我之所以会被比下去,并不是我不如江令宛,而是我身边的人不疼我。要是我有江令宛那样的亲娘,亲爹,有那样好的婆婆,谁还能比我强!」 「姨母还是我亲姨母呢,这个时候都不帮我!」 「我知道轩表哥尽力了,他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这是我跟他的婚礼,我多想风风光光压过江令宛,给宁表哥争一回气啊,可是大家都不帮我。眼睁睁看着江令宛踩我,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海陵郡主说着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珍珠自小跟着海陵郡主,当然是站在海陵郡主这边的。 v第43章[02.13] 珍珠想了一会道:「郡主,若想压过江令宛,奴婢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海陵郡主忙抬起头,红着眼睛问:「什么办法,你快说!」 「江令宛的嫁妆太多了,想压过她,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 珍珠说:「我宫中的姐妹说,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范围极广,整个朝廷都十分着急,皇上打算在京城公开募捐,这次募捐以个人的身份进行,还会学白云寺,排出一个善人榜,捐款最多的十人榜上有名,受到朝廷嘉奖。」 「既然嫁妆比不过她,不如在这次捐款上下功夫。如果郡主上了善人榜,而江令宛没上,你觉得到时候大家会怎么说?」 海陵郡主眼睛一亮,忘记了哭:「那还用问吗?大家一定会说江令宛徒有那么多嫁妆银钱,却不愿意做好事一毛不拔。而我虽然嫁妆没有江令宛多,但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积极响应朝廷号召为灾民捐款。那么我的名声一定比江令宛好。」 「到时候我是京城最善良的贵女,而江令宛却是吝啬小气、爱财如命、毫无同情之心的铁公鸡。」 「我再散播一下她从前拿水央学社钱的事,江令宛铜臭熏天、见钱眼开的坏名声就会人尽皆知。」 「不用我开口,旁人自会替我狠狠打江令宛的脸!」 海陵郡主越想越激动,把刚才丢脸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划过一抹畅快:「你这个主意很好,就这么办!你立刻去打探消息,看看是怎么捐款的。就算比不过白衣笑笑生,也要力压其他人,跻进善人榜,名列前几位。」 珍珠却有顾虑:「这个主意好是好,就是有一个隐患,万一江令宛也捐了许多钱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海陵郡主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她?会舍得捐许多钱?」 「不可能,绝不可能!」海陵郡主笃定道,「你不了解江令宛,她爱财如命,吝啬成性,她绝不会捐这么多钱的。」 「不过,你提醒得对,得密切关注江令宛,不能像上次那样一时疏忽出了差错。」 珍珠应是,去打探消息了。 海陵郡主却想,光捐钱超过江令宛还不够,还得给江令宛挖了坑,狠狠坑她一回才行。 她拧眉想了一会,立刻想出一个妙计,连自己都对自己表示佩服。 这一次,她要江令宛声名狼藉,名誉扫地! 海陵郡主这边有动作,那边陆明珠就知道了,要不怎么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呢。 新房被打脸后,陆明珠就知道海陵郡主要作妖,她一直紧紧盯着海陵郡主。 珍珠开始关注募捐的事,她立马就想明白了,立刻跑来告诉江令宛:「这个海陵,必然是想在募捐的时候占个好名次,然后再嘲讽你。」 陆明珠道:「你可千万不能被她压下去呀。」 「我是谁?最漂亮的宛卿,最厉害的小仙女,我们什么时候被她比下去过?」江令宛目光流转,大言不惭道,「你且等着吧,她绝无超过我的可能。」 陆明珠竖起大拇指,呵呵笑:「我就喜欢你这臭不要脸的模样,说说吧,你打算捐多少银子?」 江令宛伸手,比了个一。 「一万两?」陆明珠惊诧,「这怕是远远不够上善人榜的吧?」 江令宛灿然一笑:「不,是一千两。」 那怎么可能? 一千两够干什么的呀! 陆明珠不信,推她:「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你到底要捐多少,这样我心里有底。」 「我江令宛的的确确要捐一千两。」江令宛话锋一转,笑道,「但是我,白衣笑笑生准备捐二十万两。」 陆明珠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呆了呆,然后像被针扎了似了「嗷呜」一声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竟然是白衣笑笑生!那个连续三年,一年捐款比一年多的白衣笑笑生!」 皇家寺院白云寺,年年都会接到朝廷拨款、善心人士捐款,用来救济贫苦百姓。许多达官贵人也以能在白云寺善人榜上有名而自豪。 只要捐上两三万拿到某一年的头名,就可以吹嘘自己是善人,吹嘘许多年,证明自己做过好事。 所以,年年的头名都在变。大家也知道,大部分人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好名声,所以才想得头名,基本得了头名之后,次年会象征性的捐一些意思一下。 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必再出银子了。 这是心照不宣的惯例,大家都懂。 但是这种默认的惯例,竟然在三年前被打破了,那一年正是李太后生病去五台山养病的第二年,汾阳长公主到白云寺给李太后祈福,说只要李太后凤体好转,她便捐出银子三万两还愿。 三万两,足够做白云寺善人榜的头名。 大家知道,汾阳长公主是对第一名志在必得了,是为李太后祈福,也是要彰显自己的孝心。 不料这孝心成了笑话,因为有一个名叫白衣笑笑生的人捐了五万两,硬生生压了汾阳长公主一头。 汾阳长公主气得要死,要找白衣笑笑生寻衅生事,可惜白衣笑笑生是化名,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汾阳长公主就问白云寺主持,主持不愿意说。白云寺是皇家寺庙,主持是洪文帝钦点的得道高僧,他不说,汾阳长公主拿他没辙,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她想,这个白衣笑笑生既然捐这么多年得了头名,一定是想得一个好名声,只要他一露头,她就好好收拾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不想等了整整一年,也没看到白衣笑笑声露面,此人消失了,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让人反应不及。 汾阳长公主就把这件事压下,不去想了。 到了第二年,汾阳长公主捐了五万,自认为万无一失了,毕竟白衣笑笑生已经做了头名,不会再来了。 然而这一次,汾阳长公主又被打脸了。 白衣笑笑生捐了整整十万两。 汾阳长公主那个气呀,气得要炸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白衣笑笑生在捐了钱之后,又一次销声匿迹。 大家暗地里嘲笑,说汾阳长公主是花钱找羞辱,钱花了,好名声没落着,脸还被人打肿了。这一定是汾阳长公主的仇家干的,否则谁会这么大手笔捐钱做好事不留名,非要汾阳长公主难看呢。 就连汾阳长公主就怀疑是永平侯原配夫人莫氏娘家人故意打她的脸,给莫氏出气。 汾阳长公主开始找莫氏的麻烦,莫家也有人为官,他们没有跟汾阳长公主对着干,而是在莫氏祭日的时候到宁家祖坟去了,浩浩荡荡几百人,跪在莫氏坟前哭。那叫一个声势浩大,嘶声力竭,连御史言官都惊动了,纷纷上折子弹劾汾阳长公主。 v第44章[02.13] 汾阳长公主毒杀莫氏一事,洪文帝心知肚明,这事皇室本就理亏,汾阳长公主不思低调收敛,竟然还主动找莫家的麻烦,让洪文帝十分不喜,他喝令汾阳长公主向莫家赔礼道歉并禁足两个月。 汾阳长公主丢人丢大了,彻底息了做白云寺善人榜第一名的心思。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第三年,白衣笑笑生又出现了,他又捐款了,这一次依然是十万两,名字被高高写在善人榜的榜首。 这一次,大家都明白了,这个白衣笑笑生的确不是莫家人,也是故意针对汾阳长公主,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单纯为了捐银子。 只不过汾阳长公主倒霉,所以撞了上去。 除了白云寺的主持法玄大师,无人知道这位白衣笑笑生究竟是何方高人。 京城一直流传着白衣笑笑生的传说,有说他是富家子弟,有说他是高门贵公子,也有人说他是某位皇子,还有人说他其实是江南巨贾,总之不一而足。 虽然大家不知他究竟是谁,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名气,不影响大家对他的敬佩敬仰。 他是真正的做好事不留名,与那些沽名钓誉之徒不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善人。 有人去问法玄大师,白衣笑笑生究竟是谁。 法玄大师说,白衣笑笑生是化名,是马甲,之所以穿了马甲捐款,就是因为他不想出风头,不想树大招风。 对于大家的问询,白衣笑笑生有一句话委托法玄大师转告众人:扒人马甲如杀人全家。 法玄大师希望大家不要去扒白衣笑笑生的真实身份,让他安安静静地生活。因为马甲暴露之时,或许就是白衣笑笑生消失之日。 大家一致默认了这个规定,不去猜不去问。 转眼三年过去了,今年是第四年,所有人都再等,想看白衣笑笑生今年会捐多少。 就连陆明珠也曾对白衣笑笑生表示过仰慕,说他做好事不留名,一听名字就知道白衣笑笑生是个风采出众、白衣飘飘、笑容温和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这会子听说江令宛就是白衣笑笑生,她可不就炸了吗? 「好你个宛姐儿,干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陆明珠在江令宛肩膀上捶了一拳,恼道,「看我夸赞白衣笑笑生,你是不是很得意?」 江令宛含笑点头:「是啊,是挺得意的,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连大名鼎鼎、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明珠郡主都对我芳心暗许,难道不值得得意吗?」 陆明珠红了脸,推了江令宛一把:「去你的,谁对你芳心暗许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江令宛哈哈一笑,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萧湛不告诉自己他就是水木先生了,因为有一个人仰慕你,天天在你面前说尽甜言蜜语、夸赞之词,这种感觉真是很爽很美妙。 若不是陆明珠年岁大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怕她真的芳心暗许,她一定不会告诉她,而是选择继续隐瞒,继续享受这种美妙幸福的滋味。 「虽未芳心暗许,亦不远矣,你看你都恼羞成怒了。」 陆明珠冷哼:「谁恼羞成怒了,我是气你干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跟静昕,不带我们一起干,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现在你们跟着我一起干也不迟。」江令宛笑道,「正好你来了,我便劳烦明珠大郡主把这个秘密告诉静昕,三天后,我可能要到白云寺灾民救助房那里派发治疗瘟疫的汤药,你跟静昕一起来给我帮忙吧。」 陆明珠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办妥了。若静昕知道你就是白衣笑笑生,恐怕比我更惊讶,我这就告诉她去。」 陆明珠迫不及待想看程静昕的反应,欢欢喜喜地走了。 萧湛进宫去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图南院。 江令宛坐在卧房的临窗大炕上,面前放着一张炕桌,炕桌上铺了字,她一手托腮,一手执笔,正在思索什么。 炕桌上放着一盏罩子灯,灯旁的细颈瓶里,插着两枝山茶花,一枝含苞欲放,一枝怒放枝头。 小姑娘就坐在那里,像一副美好温馨的画卷。 萧湛看着,心里温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在写什么,这么认真?」 他大步走了进来,声音却不由放软了,十分的温柔。 听到他的声音,江令宛抬起头来,看萧湛已经脱了外衫,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把外衫挂在屏风上。 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江令宛却觉得心里很甜很温暖,因为这样的萧湛不是高高在上的狠厉金吾卫指挥使,不是不近人情、冷漠犀利的定国公府萧五爷,这个时候的萧湛就是一个普通的丈夫,她是他的小妻子,他忙了一天从外面回来了,跟她说话过日子。 这种踏实安心的感觉是之前从来没有的,跟萧湛在一起,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生,真的很好。 笑容从心里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江令宛的回答也很温柔:「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在理头绪。」 她端坐着,身姿很优美,天蓝色绮绫短褂,白色绣蔷薇花的挑线裙,细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乌黑油亮的头发挽了个纂,通身上下没戴任何首饰,只在发髻上簪了一朵酒盅大小的粉玫瑰,整个人又放松又温馨。 萧湛看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走过来,亲了亲她的唇。 本想浅尝辄止,但小姑娘甜美极了,他们大半天没见着,萧湛想她了,便舍不得放开,亲了好一会。 「在家无不无聊?」/「宫里的事妥当了吗?」 在松开的一瞬间,两人异口同声问了出来,又望着对方笑出了声。 两人是新婚夫妻,容貌俱十分出色,江令宛这一笑,便如繁华盛开,让萧湛看花了眼,心醉神迷。 萧湛笑时,眼中浓浓的疼爱温柔挡也挡不住,桃花眼中都是深情。 这样对视,彼此看到的只有对方,两颗心渐渐贴近,唇也再次贴在了一起。 一室温馨安宁,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不知多了多久,久到灯花爆了一下,萧湛才松开抱着小妻子的手。 「我在家很好,没觉得无聊。还办了一件大事。」 江令宛先开了头,她仰着头说:「你在宫里怎么样?」 她红唇娇艳,脸颊带娇,眼角眉梢还有被他疼爱过的妩媚,声音也娇娇的,有几分慵懒。 萧湛一时情动,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不过没有深入,只是亲一下,像奖励她一样:「真乖。」 亲过之后,萧湛拉着她的手,把进宫听到的事情告诉她:「瘟疫来势汹汹,流民大量涌入京城,惠民药局药材告急,太医院人手不够,目前尚未研制出对瘟疫有效的方剂。养济院挤满了灾民,连院中的空地都支满了棚子,白云寺主动提供周边的屋舍救济灾民,可依然有许多灾民得不到救助。从后日起开始募捐,十日后截止,届时会公布善人榜。」 萧湛神色很严肃,因为此次瘟疫特别蹊跷,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患病的灾民一夜之间大量出现,短短两天就从山西涌入京城。 朝廷这边安排的人还在路上,灾民就已经到处跑了。 v第45章[02.13] 这一场的瘟疫比之前都凶猛,传染也格外的快,太医院还没能找到行之有效的治疗办法。 萧湛拧起眉头,脸色冷凝,他在想事情的时候周身的气场瞬间森冷,那种强大的气场、慑人的气势就显露了出来。 江令宛看着心砰砰跳。 真不愧是主子,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太英俊了,那种压倒一切的霸道凌厉,遮也遮不住,他脸孔上的威严冷漠让人忍不住要臣服。 她前世就知道主子的容貌一定很出色,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出色,更没想到他竟然就是萧湛,是五舅舅,是娶她回家,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 江令宛心里有蜜糖,眼睛里有星星,又甜又喜欢,凑过去在萧湛脸上亲了一口。 小姑娘的吻轻轻软软,带着香甜的气息,萧湛身上凛冽的气息瞬间收拢,再看向她时只剩温柔:「一个不够,要好事成双。」 他侧了另外一边的脸颊给她,指了指,让她亲。 男人眼里含着笑,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要流淌出来,俊美的侧颜这样送过来,修长的睫毛,迷离的双眼,无一不美。 江令宛心头发颤,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脸颊也热了起来。 那种甜蜜的、羞涩的感觉将她的心包裹住,是从没有的体验。 她慢慢靠近,闭上眼,亲他。刚落上去,又赶紧收回,不敢让自己沉沦。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羞涩,好像知道萧湛是主子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好像……好像爱上萧湛了。 脸颊红红的,心跳乱乱的,但是却很甜很喜欢,心里咕嘟咕嘟冒着甜甜的泡泡。 她的耳朵也红了,竟然不敢去看萧湛。 萧湛看她这羞涩的模样,心潮澎湃如汹涌的海水,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的心房。 从十三四岁开始,就时常有少女与他偶遇,在他面前露出这羞涩动情的模样,他见太多了,早见怪不怪,冷漠视之。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小姑娘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他心跳陡然加速,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心悦他! 她喜欢他! 他的小姑娘对他动情了! 心潮波涛汹涌,他心里涨满了又甜又酸又柔软的滋味,让他情难自持。 「宛姐儿。」他将她揽进怀里,去寻她的唇,喃喃呼唤,「宛姐儿,宛姐儿。」 这一场拥吻又过了许久,江令宛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是承受,她仰着头,主动去迎合他。 她的变化让萧湛越发情动,等拥吻结束时,两人俱气喘吁吁,热血沸腾。 江令宛靠在他怀里,闭眼听他心跳,男人胸口结实有力,胸膛内的心跳震动着她的脸颊,他身上还有男性温热有吸引力的味道,这样靠着很安全,很舒服。 江令宛蹭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嘴角露出甜甜的笑。 这个男人是她的,只喜欢她一个,只对她好。 她怎么这么有福气呢! 越想越甜,越想心里越美,她伸手抱住萧湛的腰,舍不得撒手。 萧湛由她抱着,放软了身体,让她更舒服一些,眼里倾泻的尽是温柔。 门口,竹枝跟柳絮小声说:「奶奶吩咐灶上热着饭,五爷都回来将近一个时辰了,是不是要布饭?」 这已经是竹枝第三次问柳絮了,柳絮看看天色,的确不早了,便决定由自己去做这个打断甜蜜夫妻恩爱的「恶人。」 「笃、笃、笃。」 柳絮叩门:「奶奶,要布饭吗?」 听到柳絮的询问,江令宛这才想起萧湛刚回来,还未吃饭。 「摆在明间吧。」 柳絮应是,安排人去端饭菜。 江令宛亲了萧湛一口,眼里有歉意:「我们先吃饭,吃了饭我有正事跟你说。」 本来计划萧湛一回来就吃饭,然后说正事的,谁知她见了萧湛就忘了,只顾跟他卿卿我我,她也有见了美色就忘记正事的这一天呀。 萧湛却觉得陪着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正事,小姑娘竟然给他准备了晚饭,真乖。 出了卧房,他松开江令宛的手,两人坐下吃饭,江令宛吃得少,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萧湛知道她吃过了,这会是陪自己,心里又是一暖。恨不能把她抱过来,放腿上亲一亲。 吃过饭回房,他立刻把这个想法实施了,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他气息热热的,喷在江令宛耳朵上,让她耳背后的肌肤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真的有正事。」她挣扎着下去,「我好好跟你说。」 不过略挣扎几下,萧湛就有了反应,江令宛也察觉到了,她脸上一热,要下去的想法更强烈了。 真要是让他抱着,恐怕到明天早上没办法说上话。 萧湛亲亲她脸颊,松开了口。 江令宛坐在他旁边,把瘟疫是宁轩投毒,她已经让凌霄配解药的事说了。 「凌霄的医术不必怀疑,他既然说三天能配出来,那就一定能配出来。到时候,你即刻进宫把方子报告给皇上知晓。」 萧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宇间凝了一层冷霜。 宁轩,他好大的胆! 竟然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下手,拿朝廷社稷当儿戏,视大齐律法如无物。 v第46章[02.17] 短短两天,已经有上百无辜百姓殒命,被感染上的人光在京城的就有两千多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空档,或许就有人正在死去。 宁轩,他不得不除。 萧湛手指在炕桌上轻点,眼神带了杀气:「好。」 他声音慢慢的,并未刻意提高声音,江令宛却听到了危险。 她知道,主子这是动怒了。 宁贼,竟然做这种事,让我家主子生气,你等着受死吧! 她一声冷哼,手啪地一声拍在炕桌上,很响。 萧湛哭笑不得,忙抓了她的手看:「怎么用这么大的劲,把我都拍疼了。」 「就会胡说,我拍的是桌子,又没拍你手上。」 「但是你拍了自己的手。」萧湛亲她手心,「我心疼。」 「不信,你摸摸。」 他抓着她手,按在了他胸膛上。 江令宛抓了抓,疼不疼她摸不出来,但是很结实,手感很好。 主子在她心里是高山仰止、需要敬仰的人,眨眼间他就变成萧湛,变成五舅舅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跟他这么亲近的一天。 江令宛心里甜,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又很快被萧湛堵住。 天色不早了,两人都忙了一天,萧湛就不再闹她,抱着她去沐浴。 本想沐浴完就睡着,不料这沐浴又花了大半个时辰,等两人洗完澡,并肩躺到床上,夜已经很深了。 两人睡同一个枕头,盖同一床被子,相对而卧,萧湛的手自然而然搭在江令宛腰上。 男人手大,好像一把就能把她的腰握住似的,手指不老实,在她腰腹轻点,就像平时他思索事情时那样叩手指,叩得她腰间一阵酥麻。 「别乱动,我有话跟你说。」 江令宛笑着把他手按住,另外一只手枕在自己头下,盯着他问:「我知道这场瘟疫是宁轩的阴谋,知道解决瘟疫的药方,知道给宁轩配药的那个大夫,知道宁轩隐藏药材的地点。你是不是心里很疑惑,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 她一句一句的问,心砰砰砰跳。 如果这个人只是萧湛,他问自己,她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敷衍他,哄他。 可他除了是萧湛之外,还是主子。 主子问话,她是一定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可是她重生的事,她真的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她盯着萧湛,心里紧张,下意识地抠手指。 她的手还按着萧湛的手呢,这样轻轻地抠,抠到萧湛了,一点都不疼,反而有一种痒痒的酥麻感,而且这感觉从手背顺着胳膊一路酥麻到他的心头。 小姑娘忐忑,紧张,他都知道。 「我心里的确很疑惑,但是你不想说,我绝不逼问。」 「不用怕。」 他靠近她,亲吻她因紧张轻轻颤抖的睫毛:「你不说,我就不问。我许你有秘密,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说。」 江令宛一怔,没想到萧湛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许你有秘密。 那是因为我爱你。 他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她却听懂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发热。 萧湛的吻从眼睛、鼻梁一路落下来,最后含住她的唇,与她呼吸相闻:「在这里,在图南院,天大地大,你最大。」 帐幔垂下来,床榻就是封闭的空间,光线十分暗,男人声音低沉嘶哑,呼吸打在她脸上,说着幽幽情话。 江令宛很感动,心里前所未有的甜,正想回应他,不料男人手探进衣襟,慢慢上移,落在她最大处,确定道:「嗯,的确很大。」 江令宛的脸轰地一下热辣起来,感觉脚趾头都在燃烧。 「萧湛!」她恼怒地凶他,自以为很凶,可喊出来的声音却软绵绵、娇滴滴一点震慑力都没有,推他胸膛的手更是半分力气都没有。 「别动。」萧湛声音越发低了,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耳朵,让人骨头酥麻,「别动,我想吃樱桃。」 江令宛一愣,哪有樱桃,早就过季了啊。 然而下一刻,她就知道樱桃是什么意思了。 萧湛一手揽着她,另外一只手轻拢慢捻抹复挑,终于心满意足吃到了。 帐幔里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传出来,这一夜甜蜜恩爱自然不必细说。 …… 永平侯府,宁轩又一次彻夜难眠。 第四夜了,今天是宛宛跟萧湛成亲的第四夜。 这四夜,他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她的样子,浮现他梦里的那些片段。 在梦里,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坐在床边,白嫩的手指紧紧攥着裙子,手指的白,裙子的红,对比强烈,美得惊心。 他挑起盖头,她抬起头看他一眼,又飞快把头低下,俏脸绯红,娇艳无匹,让他乱了呼吸。 他抱着她上床,放下帐幔,亲她疼她,新婚当夜,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头两次,她疼,疼得掉眼泪却不敢让他知道,好像怕他不尽兴,疼也抱着他。 他心疼她,想让她休息,可她实在太美,美到他控制不住自己,想不停要她。 轻一点,不要伤了她。 v第47章[02.17] 他暗暗告诫自己,可搂着她的时候,却情难自禁,无法自拔。 那一夜很长,又很短,拥有她,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后他不要她了,他又有了别的女人,可他却忘不掉她,将她关在家里,不让她走。 再后来,她离开了他。 在梦里,是他离开了,丢下了她,但却没有一天不想她。想她的娇,想她的笑,想她叫他轩郎时的甜软,想她在他身下时的哭声。 他回来找她,却物是人非,她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梦中的一幕幕格外清晰,清晰到不像做梦,而是真正发生过。 每当夜里失眠,他总是会想起梦中的那些场景,他抱着她,亲她疼她怜惜她。 他要娶她,像梦里那样欺负她。 可是,却被萧湛破坏了。 萧湛抢走了她,她本该是他的。 今天是她嫁给萧湛的第四个夜晚,他们会做什么? 一想到萧湛会像他在梦里时那样对她,她会哭,会笑,会娇滴滴的求饶说不要,他就嫉妒得发狂。 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瘟疫爆发,他会将瘟疫平息,会成为功臣,得到洪文帝的重视。 只要有了圣恩有了权,他就有足够的力量与萧湛抗衡。 他会杀了萧湛,把她抢回来。 …… 第二天,江令宛一觉睡到大天亮,柳絮与竹枝进来服侍她起床。 「奶奶,五爷进宫办差去了,临走前让我们不要吵醒你。」 「五爷说,夫人那边五爷也打过招呼了,您不必急着去请安。」 「五爷走之前,还吩咐灶上做您喜欢吃的早点,让一直温着,等你起床了再端过来。」 「五爷还说了,街上流民多,您要是出门,一定要带上青护卫,他会护您安全。」 「五爷交代……」 「五爷吩咐……」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把萧湛交代的话说了出来,两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为自家主子高兴。 瞧瞧五爷,多清冷的人,到了她们家小姐这里,就成了绕指柔。 不过小姐年纪小,比五爷小了八、九岁,五爷多疼小姐,也是应该的。 两个丫鬟笑呵呵的,江令宛很正经地点头:「知道了,布置早饭吧。」 脸上很正经,其实是借此掩盖心中的羞涩,这个萧湛,也真是的,交代个没完没了,让柳絮跟竹枝看笑话,等他回来,她再好好说说他。 然而,她心里这么想,到了晚上萧湛回来的时候,就把要说萧湛的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从早上到傍晚,两人整整一天没见面,成亲以来头一次分开这么久,真的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特别是萧湛,白天走神了两次,这会子见了她,自然亲个不止,狠狠解了一回相思之苦才松开她去吃饭。 吃完饭后,夫妻俩开始交流今天做的事。 「你说得没错,宁轩果然私底下囤积了许多药材,给他配药的那个赵小大夫的确行迹可疑。」 事关重大,萧湛亲自去看过了才放心。他没有打草惊蛇,也没让其他人盯着,这样宁轩就不会有防备。 江令宛点点头,把自己今天做的事说了:「凌霄把解药配出来了,已经找了几个流民试药,效果十分明显。我找到白云寺的法玄大师,跟他说了派药的事,他已经答应,我们明天就动手。」 「给宁轩制毒的那个赵耀是关键人物,一定要盯紧。」 她说正事的时候很严肃,一副小孩模仿大人的样子,小脸板得正正的,樱桃小口紧紧抿着,很认真的模样。 萧湛看着,忍不住担心她抿唇太过用力,会不会把嘴给抿疼了,便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啄一口:「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江令宛就笑道:「好,办得好,重重有赏。」 萧湛点头:「不要重赏,我只要那两颗樱桃。」 江令宛啐他一口,想起昨晚的荒唐,脸上又是一热。 …… 次日一早,萧湛要进宫面见洪文帝,江令宛则要去白云寺派药,用了早饭,萧湛捏了捏她的手,道:「我不在身边,一切当心。」 这话很熟悉,前世主子就经常这么说:出去办差,一切当心;出门在外,一切当心;我不在,你一切都要当心。 底下还有一句:遇到事,不要怕,旁人欺负你,只管打回去。若是打不过,就先回来,我会给你撑腰。 前世她会那么嚣张,说到底还是主子纵着她。 现在主子就在眼前,江令宛搂了他的腰问:「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会给我撑腰吗?」 萧湛捏她鼻子:「我哪次没给你撑腰,嗯?」 也是哦,他哪次没给她撑腰啊。在女学学骑马,亲自手把手教;玲珑玉坊没有玉石了,任由她骗了玉石也不怪她;她要到南北商行做事,他就让她做事;书院联考,辛烟烟使阴谋,她收拾辛烟烟,他就收拾了辛烟烟的外祖父,还把带头闹事的学子们给抓了;元宵夜宴,她欺负了人,有官员要对付她,是他替她挡着,给她撑腰做主;知道她喜欢琉璃灯,就把琉璃灯拿送给她哄她高兴。 跟顾表哥婚事作罢,她躲在房里哭,是他借口有贼,夜闯她的房间,带她深夜纵马,露天观星;宁轩要摘花王,她让他下场,他真的就下场了;宁皇后与宁轩步步紧逼,她负隅顽抗,是他从天而降,扭转局势,打脸宁轩。 一桩桩,一件件,他哪次没给她撑腰啊,就像前世一样,绝不许旁人欺负她一星半点。 这一世他是因为喜欢她,那前世呢? 前世他给她撑腰,教她骑马、琴棋书画、由着她耍性子,是因为什么?只是主仆的情意吗? v第48章[02.17] 她的心忍不住又砰砰砰跳了起来。 坐上了马车,她不停地回想,回想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能发现主子待她不同寻常之处。 她按住胸口,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不管前世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一定能从萧湛口中问出答案。 她让自己心情平复,下了马车,来到白云寺门口。 而萧湛也已抵达宫中,把找到治疫良方的事说了。 洪文帝正为瘟疫的事烦心,听了这话登时双目望向萧湛:「清华,你此话当真?」 萧湛声音沉稳:「千真万确。」 洪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细细讲来。」 「是。」萧湛拱拱手,回禀道,「昨日服药的流民,俱在两个时辰内有好转,到今日已可以进食,疗效显着。今日臣妻江氏、与明珠郡主、凌大夫已在白云寺派药,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有好消息传来。」 他将药方奉上,让洪文帝看。 萧湛一向稳重,经他手办的事,洪文帝没有不放心了,他既然说这药方能治瘟疫,那就一定能治。 肖公公贯会察言观色,当即跪下,给洪文帝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瘟疫才出现几天,就找到治疫良方,皇上治世有方,恩泽天下,萧指挥使忧国奉公,恪尽职守,为君分忧,有皇上这样的明君,萧大人这样的能臣,我大齐必能长治久安,盛世太平。」 肖公公这般溜须拍马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已经开始有人传言说洪文帝治国无道,当年夺嫡手段卑劣,斩杀亲兄,所以上天才降此瘟疫,惩罚于他。 如今治疫有望,证明谣传只是谣传,解了洪文帝一大难题。 洪文帝自然明白肖公公的意思,那些流言蜚语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的确斩杀亲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他不杀人,人就要杀他,他能高居九五之尊,是他自己拼杀出来的。 他并不后悔。 唯有一事,唯有一人……洪文帝有片刻的失神,又很快收敛心思。 洪文帝目光从萧湛身上划过,道:「此时全权交由你去办,募捐一事,也由你负责。」 萧湛应声而去,肖公公头压得更低。 萧指挥使这天大的圣恩,旁人不知情,他却一清二楚。 这圣恩究竟是福是祸,谁又能知晓呢? 晴空如碧,秋高气爽,白云寺山门前,灾民排起了长长的领药队伍,凌霄指挥僧人们拿剪刀剪灾民的头发,用火烧了揉成灰洒进药碗里,打了汤药就趁热喝下去。 灾民很多,但凌霄经验充足,在他的指挥下,现场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白云寺的僧人也很愿意干,所以根本用不到江令宛主仆。 她们不用做什么,只在旁边站着,对灾民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支持,毕竟她的身份气度在那里摆着,灾民们对她很信服。 凌霄根本没想到江令宛会来,她提供药方,捐钱买药,联系白云寺给他提供救济的场地,已经让他很吃惊了。 江令宛是他从医十几年来头一个愿意跟灾民接触的贵女。 凌霄对她的尊敬又添了几分。 大半个时辰之后,僧人们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派药的方法,凌霄就停下来,去找江令宛说话。 「夫人。」他语气很恭敬,「我去看看安置灾民的棚子搭建得怎么样了,这里劳夫人看着。」 凌霄刚走,陆明珠就来了,她穿了明蓝色的窄袖衫,长发拢在头顶,扎了一根独辫,头上一件饰品都没有,只在发尾帮了金线,利落潇洒又不失俊俏明丽,跟这秋天的天气一样清爽澄澈。 江令宛一看,就露出一个笑容。 当年她们要去收拾辛楚楚的时候,她也是梳了男子发式,几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 「宛姐儿。」陆明珠几步走到江令宛身边,一脸的跃跃欲试,「需要我做什么?让我派药吗?」 她脸上笑容大大,写满了期待,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急着要参与。 「派药的事得问凌大夫,我说了可不算。不过,你可以先灶房帮忙。」江令宛指了不远处正在搭棚子那边,说,「你去烧开水,盛在碗里凉着,工人们渴了就能及时喝到了。」 江令宛打趣道:「你要是不会,千万别勉强。万一失火了,我还得抽出人手去救你。」 「去你的!」陆明珠捶她,不满道,「你少小瞧人了,不就是烧水吗?小菜一碟。你且等着,我要亲自烧水端来给你喝。」 江令宛笑眯眯:「能喝到明珠郡主亲手烧的水,我三生有幸,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放心吧,妥妥的。」 陆明珠眉飞色舞,迫不急待来到搭棚子这边。 工人们干得如火如荼,灰尘很大,陆明珠毫不在意,她美滋滋走进临时搭起的露天灶房,对小沙弥说她要烧火。 这会子灶膛里填满了木柴,火烧得很旺,只要不停朝里添柴就行了,并不难。 陆明珠烧着火,嘴角翘得高高,瞧瞧她多厉害,一会就学会烧火了,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她好吗? 等会见了宛姐儿,一定要好好显摆显摆。 工人们陆陆续续进来喝水,见灶火旁边坐着这么一个贵气逼人,美貌动人的姑娘,一个个都面红耳赤自惭形秽不敢看,喝了水就赶紧回去干活。 陆明珠见工人们喝了水,便觉自己干了一桩大事,腰杆子都挺直了。 她一边烧火一边朝外看,突然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定睛一瞧,男人腿长腰细,皮肤微黑,面无表情,这不是前两天撞到她的那个混蛋吗? 陆明珠一声冷哼。 好啊,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上回的账,咱们好好算。 陆明珠起身要去找凌霄理论,突然眼波一转,停了下来,指着灶台上的瓶瓶罐罐,问小沙弥:「哪个是盐?」 问完之后,她端了一碗水,给里面添了满满两大勺盐,搅合好了,交给小沙弥:「你去,把这碗水,端给那个高个子喝。」 小沙弥才十一二岁,胆子小,不敢接,但又知道陆明珠是贵人不能不接,只能硬着头皮把碗端上了。 陆明珠虎着脸吓他:「不许跟他讲,否则我就告诉主持你偷看我!犯了色戒!」 v第49章[02.17] 小沙弥被抓了把柄,委屈巴巴的,端着碗去找凌霄。 陆明珠哪还有心思烧火啊,一脸兴奋等着看好戏。 小沙弥走到半道回头看陆明珠,眼中带了乞求,陆明珠不为所动,还用眼神逼他:不许退缩,现在,马上,把水端给这个混蛋! 小沙弥没辙,只能把水端给凌霄。 凌霄丝毫没有怀疑,端了水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咸,咸到齁人。 不过他没有失态,依然没什么表情,只端着碗看小沙弥。 小沙弥被拆穿,惊慌失措地摇头,伸手指向灶房把始作俑者指给凌霄看。 凌霄转头,与陆明珠对视。 陆明珠把头一扬,眼中有扳回一局的得意。 她翘着嘴角笑,想看凌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但凌霄只看了她一眼,就把脸转过去,丝毫没有跟她继续纠缠的意思。 陆明珠也不在意,反正她扳回了一局,反正被盐齁到的人不是她。 她心情好,亲自盛了一碗水,端去给江令宛,把自己整凌霄的事说了:「……他根本不知道我在里头放了盐,喝了好大一口,别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一定齁死了。哈哈,能喝到本郡主亲手炮制的‘茶’水,也是这混蛋的福气。」 陆明珠得意洋洋,满面春风,虽然长了一张冷艳的脸,其实心性不成熟,还是个孩子呢。 江令宛被她逗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手里的这一碗,没加料吧?」 「没有。」陆明珠咯咯笑,夸张道,「都加到撞我的那个混蛋碗里了。」 陆明珠越想越乐,哈哈大笑,眼睛一瞥,见撞她的混蛋过来了,忙拉了江令宛指给她看:「那个有福气的人就是他,哈哈。」 江令宛一看,这不凌霄吗? 她一拍头,明白了。 陆明珠去定国公府那天,凌霄也去了,两人一个前脚离开,一个后脚到了,所以在门口撞上了。 她扯了扯陆明珠,让她别笑了:「明珠,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凌霄凌大夫,赵爷爷的弟子,也是这次派药的主要负责人。凌大夫医术好得很,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他。」 陆明珠笑不出来了。 凌霄的名字,陆明珠之前就从江令宛口中听到了,她还挺佩服这种人的。她哪会想到这个混蛋竟然就是凌大夫啊。 刚才她还做那样的事整他,闹了半天都是自己人,她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她脾气有点倔,人又骄傲,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也不愿意低头。 江令宛又微笑着对凌霄说:「这是明珠郡主,我的好朋友。」 她停了一下道:「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明珠她爱玩爱闹孩子脾气,但其实很有分寸,并不会伤人。这次救济灾民,多亏她出了五千两银子,否则药材真没办法这么快就买齐。刚才明珠有错,却没有恶意,我代她向你道个歉,望凌大夫海涵。」 凌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目光从陆明珠脸上划过,拱了拱手:「是我不好,撞了郡主,失礼在先。」 江令宛笑道:「误会解开就好。」 凌霄倒没觉得有什么,陆明珠却别扭站着不说话。 她就是这样,知道自己理亏,但是又拉不下脸。 如果今天不开解她,这口气她会一直憋着,一定会在别处发泄出来。 江令宛就笑着问她:「你不是想派药吗?正好凌大夫来了,让他跟你说怎么派。」 「不派!」 陆明珠昂着头,抬着下巴,很不可一世的样子。 凌霄看了江令宛一眼,又看陆明珠:「派药还是我们来做的好,郡主身份尊贵,如何能干得了这种活?」 「你瞧不起谁呢?」陆明珠冷哼道,「不就是派药吗?派就派,有什么难的!」 她主动走到派药的僧人那里,睥睨着凌霄:「过来教我,我今天就派给你看。」 凌霄冲江令宛拱拱手,去教她派药去了。 柳絮笑着说:「没想到凌大夫看着清冷不近人情,内里却是个热心肠,他一定也看出郡主在闹别扭了。」 「是啊。」江令宛看着派药的两个人,眼里拂过一丝笑意。 陆明珠以为派药很简单,不就是把药汤盛出来吗? 可真去盛了,就发现那勺子又大又长又重,根本不好控制,拿着勺子盛药汤,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要不颤巍巍的盛到碗外面去了。 灾民们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但是她自己却觉得很丢人,又羞又急脸红了,鼻尖也急出一层汗。 正心慌着,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托住了勺柄。 她抬头去看凌霄,凌霄道:「看着勺子。」 收回心神,她把勺子握紧了,凌霄说:「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下盘站稳,抬头挺胸呼吸平稳,运用手臂与手腕的灵劲把勺子拿稳,控制住平衡,另只手做辅助。再试一次。」 男人声音冷淡却十分的稳,陆明珠依言而行,全神贯注地盛药汤,这一次果然稳稳地盛了一碗。 她眼睛一亮,又盛第二碗,第三碗……竟然越来越稳,丝毫没有再洒到外面去。 她开心极了,转头去看凌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欢喜。 她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精致出众,气质冷艳,让人有距离感。这样展颜一笑,冲淡的冷,浓烈了艳,像红绸上的玉珠,让周围的一切都明亮起来。 凌霄忽然意识到两人站得太近,不动声色退后两步,移开了双眼。 陆明珠其实是想等凌霄夸自己来着,没想到他竟然好像没看到似的,她冷哼一声,小气鬼!嘴上说不生气了,其实还在计较吧! 亏你还是堂堂大男人呢,气量竟然这么小,哼! 她嘀咕一声,继续派药。 随着派药的进行,一些病情不是特别严重的灾民自发到各处宣传,让其他灾民来领药,短短半天时间,大半个京城便都知道了。 v第50章[02.17] 当宁澈打探了消息,汇报给宁轩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轩弟,大事不好!」 宁澈快步走进书房,声音发紧,如临大敌,「治疗瘟疫的药方已经被研制出来了。」 宁轩脸色一变,语气惊疑:「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上午。」宁澈脸色难看,快速把自己在白云寺看到的一切都说了。 「药汤是提前熬好的,药材无法分辨,但他们也是用头发当药引子,跟我们的方法一样。那些灾民服药后的确很快好转。」 若不是亲眼所见,宁澈如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他心情忐忑,脸色发白:「这药方,只有你,我,赵耀知晓,会不会是赵耀叛变了?」 宁轩同样起了怀疑。 这一场「瘟疫」他策划了好几个月,从江令宛跟萧湛赐婚的圣旨下来,他就开始让赵耀研制这种毒了。 赵耀出自医家名门,跟赵老大夫都来自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赵家。 赵耀喜欢研制各种毒药,犯了赵家家规,十二岁那年就被逐出赵家,他见赵耀制毒厉害,便收为己用。 这些年来,赵耀凭着超高的制毒手段,为他做了不少事。 按说,赵耀是不会出卖他的。 可这场「瘟疫」是赵耀一手炮制的,解药也是赵耀研制出来的,真正的药方,只有他看过,连宁澈都只是听说要用头发做药引子。 他没说,那泄露秘密的人,只能是赵耀。 「枉我救他一命,这些年对他信任有加,他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出卖我。」 他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一场瘟疫上的,如今事败,他不仅得不到权势地位,甚至有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宁轩眼中闪着寒光,脸孔格外冷硬:「这个赵耀,是留不得了。」 宁澈也深以为然:「没错,赵耀一死,那便是死无对证。我们再将之前存储的药材销毁,即便萧湛知道是我们做的,没有证据也是枉然。」 「销毁药材的事,你亲自去做。」宁轩眼中杀意如刀,「赵耀医术高强,毒针也是他研制出来的,下毒是对付不了他的。要杀他,只能真刀真枪去杀,今夜就动手。」 兄弟二人商议好销毁证据的细节,宁轩出门,前往白云寺。 宁澈说,她在白云寺亲自派药。他想去看看。 …… 此时日已过午,萧湛忙完了宫里的事,来到白云寺看江令宛。 上午的派药已经告一段落,下午派药时间还没开始,白云寺的主持和尚法玄大师就邀江令宛几人到寺里吃饭休息。 每人都是一菜一汤一碗饭一张饼,江令宛跟陆明珠、柳絮坐一起,凌霄单坐一桌。 寺里的斋菜烧得不错,虽然不见一丁点荤腥,但瓠瓜很爽口,小白菜汤也好喝,江令宛跟陆明珠吃惯了荤腥,偶尔吃素菜觉得新鲜,吃得很香。 萧湛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还穿着金吾卫的大红锦衣,腰挂佩刀,很严肃冷厉的模样。 见他来了,陆明珠、柳絮、凌霄都要起身,他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 陆明珠一扭头,见江令宛坐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就坐下来用胳膊肘拐了拐她:「萧湛果然宠你,他来了你竟然坐着都不带动一下的。」 江令宛只是习惯了,之前在萧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萧湛回来她要是在忙,就忙自己的,并不用起身迎接。 她自己没意识到,陆明珠说了,她才发现问题。 见她如此,陆明珠就知道在萧家她一贯是这样的了,忍不住叹道:「我以为我哥哥对我嫂子已经够宠爱了,可跟萧湛宠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萧清华长得好,地位高,对你还这么好,你有福了。」 江令宛轻笑一声:「有福的是他,我宛卿从那么多人中垂青于他,下嫁萧家,他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 陆明珠被她逗乐了:「没错,的确是下嫁,当初可是萧清华去求的圣旨。要不是皇伯伯赐婚,他还娶不到你呢。」 两个小姑娘轻声地说着话,偶尔笑出声,像两朵漂亮的花。 萧湛盯着其中一朵看,虽未说话,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凌霄也抬头朝她们看了几眼。 饭毕,萧湛让随拿拿了四碟点心,放到江令宛面前:「吃吧。」 小姑娘喜欢吃味道重的,他怕她斋菜吃不习惯,饿着了。这四种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江令宛原本很镇定的,却被他这个举动闹得脸红了,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别说饿不着,就是饿一顿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大张旗鼓地送点心来,好像她很娇贵很不能吃苦一样。 江令宛不想吃,可萧湛就负手站在一旁盯着,意思是看着她吃。 江令宛实在受不了,瞪了他一眼。 萧湛只是笑看着她,眼中都是温柔的宠溺。 这是凌霄第二次见两人秀恩爱了,比起第一次他淡定了许多,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开了脸。 可陆明珠还是头一回见啊,她就坐在江令宛旁边,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多余。 太过分了! 太丧心病狂了! 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坐着,你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合适吗? 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单身少女啊,你们这样还有人性吗? 单身少女陆明珠呆不下了,因为她实在顶不住萧湛的深情的眼神了。 「宛姐儿,差不多到派药的时间了,我先去看着了,你别急着来,吃完了糕点再来。」 v第51章[02.21] 陆明珠起身就走,江令宛闹了个脸红,也要走:「我跟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呢,她的手就被萧湛拽住了。 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的凌霄:…… 愣了一下之后,他立刻加快脚步,飞也似出了门。 柳絮紧随其后,还十分体贴地把门关上了。 萧湛把江令宛抱进怀里,声音带了满意的笑:「柳絮办事很尽心,该赏。」 江令宛本来有点生气的,可人被他抱住了,心里的气就不翼而飞了,哪还记得气什么,只想与他温存甜蜜。 今天该他当差,中午就一点点时间,他不休息,大老远跑过来看她,她都知道。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外面派药已经开始,萧湛也到了回宫的时候,江令宛目送他出门,隔了一会等脸上的热褪下去了,才走出白云寺,到大门口与陆明珠汇合。 宁轩刚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陆明珠与凌霄,他以为江令宛已经回去了,正打算离开,就看到萧湛从寺里走了出来。 他脸色难看,右手陡然攥紧。 今天该萧湛当值,中午他不在宫里休息却到白云寺来,只有一个原因。 他眼神很冷,盯着寺庙的山门,不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纤细玲珑的身影。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一段时间未见,她变化并不大,还是那般美丽,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要她一出现,就能立刻吸引住他的目光。 她梳了妇人发髻,跟他梦里的模样相差无几。可这妇人发髻却是为另外一个男人而梳。 宁轩抬脚,大步朝寺庙走去,赶在江令宛走到派药的棚子前拦住了她。 「宛宛。」 他像梦里那样叫她,贪婪地盯着她娇花般美艳的脸,她眼波明媚,眉梢带着娇,那是已婚妇人才有的妩媚,她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双唇有些不自然的红。不用想也知道刚才萧湛必然肆意掠夺了。 一想到萧湛不分昼夜的占有她,他就嫉妒得发狂,心像被万蚁啃噬一样的疼。 「宛宛。」他毫不避嫌,贪婪地盯着她,「我有话与你说。」 江令宛冷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你想说什么?是想说我成婚当天,你刺杀我夫君失败?还是想说,回门那天你毁我名声没有得逞?又或者说,你想谈谈这次瘟疫的事?」 她话语很冷,没有半分温度,宁轩胸口比刚才更闷更疼了。 他凝视着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因为我心里有你。」 呵! 好一个深情款款! 好一个真心表白! 心里有她的人她见多了,顾表哥,萧湛,还有水央学社的儿郎们,他们可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一次又一次地对她下手,竟然还有脸说是为了她。 真是虚伪之极,无耻之极! 「这些花言巧语,说给你未来的妻子听吧。」江令宛眉眼如冰,声音带着冷意,「我听着只会觉得恶心。」 她无情的话语是世上最残忍的刀,扎进宁轩胸口不停的搅动,疼得他近乎麻木。 「我不会碰她的。我想娶的是你,也只要你。」他捂着胸口,声音低沉,「迟早有一天。」 你会是我的。 来势汹汹的瘟疫终于研制出了能对抗的药方,这个消息让京城上下都为之一振。 大家看到了希望,知道救灾有望,捐款就越发的积极。 救灾派药是江令宛跟白云寺的法玄大师发起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受人追捧、万众瞩目的宛卿;一个是德高望重,佛法高深的皇家寺院主持。两人在京城都是家喻户晓,非常有号召力的人物。洪文帝就把赈灾捐款事宜交给他们去办。让萧湛在旁协助,维护秩序。 嫉妒江令宛的闺秀们酸了,江令宛未出嫁之前在京城出尽风头,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虽然只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却硬生生活出了大齐第一贵女的模样,还嫁了萧湛这样位高权重、俊美无双的男子,让她们羡慕嫉妒却又只能仰望。 好在江令宛成亲了,不管你多优秀多出众,一旦嫁人婚后就只能囿于内宅,拘泥在丈夫孩子身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自在了。 没了江令宛,她们就有了出头的机会了。 然而她们才高兴了短短几天,江令宛大婚,儿郎们拉起的「宛卿下嫁萧清华」的横幅还没有撤掉呢,她又一次站到了风口浪尖,狠狠碾压其他人。 她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内宅,反而受到洪文帝的嘉奖,跟着法玄大师一起做事。 法玄大师的信众遍布大齐上下,在京城,从贵族到民间都备受推崇,她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跟法玄大师在一起做事? 好气啊! 法玄大师的脾气太好了,竟然愿意容忍她这样沽名钓誉、不安于室的人。 爱慕萧湛的闺秀们却是另外一番看法,她们为萧湛抱不平,凭什么让江令宛主要负责赈灾事件,让萧湛在旁辅助? 萧湛为官多年,一向是主导,何尝给别人做过副手?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到了募捐那天,她们一定要摆明旗帜告诉众人,她们是冲着萧湛才捐银子的,绝不让江令宛沾到一文钱的光。 水央学社的儿郎听说此事,立刻叫嚷开了:这次瘟疫出力最多的是我们宛卿,萧湛明明是沾了我们宛卿的光。让他给宛卿打下手,那是照顾他分他功劳。他不去,大把的人抢着去。 水沚学社的姑娘们也为宛卿小姐姐叫屈,她们决定好好反击:你们不是说要冲着萧湛去捐款吗?那我们就冲着宛卿小姐姐去。打嘴仗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募捐的时候比一比,看谁捐得多。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水央学社儿郎们的一致认同,他们拍着胸脯道,论起捐钱,他们有实力的,没在怕的! 自打喜欢宛卿,知道宛卿喜欢银子之后,儿郎们便开始省吃俭用为宛卿攒钱,后来组办了水央学社,再后来又做起了生意,钱生钱,利滚利,手头越发宽裕了。 儿郎们的家人原本觉得他们不像话,整天宛卿宛卿的追着姑娘跑,后来发现他们发乎情止乎礼,进入学社之后坏毛病改掉了,读书用功了,纨绔子弟开始振奋兴起,奋发图强了。还开了铺子,能赚钱不跟家里要银子了。他们就改变了从前的看法,看孩子们满意,提起江令宛也是赞不绝口:这个宛卿呀,真真不是一般人,看看我家臭小子,现在变了一个人。 v第52章[02.21] 水沚学社的姑娘们也不遑多让,不管是在女学还是在家里,她们力争上游,表现出众,学社里的姐妹们互相帮助,一起进步。提起水沚学社,众人都竖起大拇指,夸姑娘们知书达理,端庄大气,自信从容,贤良淑德,是最佳儿媳人选。 所以,到了募捐这一天,除了学社里的儿郎、姑娘们之外,他们的家长也纷纷解囊,摆明车马告诉众人,他们捐款是为了做善事,更是为了给宛卿撑腰。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第一天募捐下来,江令宛筹到了三万两的款项,比法玄大师足足高了一万两。 法玄大师的信众们很不好意思,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少这么多,俱一脸惭愧地看着法玄大师。 法玄大师慈眉善目,寡言少语,一整天下来,除了念佛,他只点头或摇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众人早已习惯,毕竟法玄大师说的话都极富哲理,有很多预言都能一一实现。 因为语贵,所以少言。若谁能得大师开口,得一句批语,便可以让那个人身份陡然贵重起来。 据说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法玄大师就说他贵不可言。 一天的募捐已经结束,大家都不愿意离去的,有法玄大师的信众,想看看大师今天会不会说点什么话。也有学社里的儿郎姑娘们,他们想守着宛卿,多跟宛卿待一会。 江令宛冲法玄大师微微福身:「大师,辛苦了,我派人送您回去,明早再去接您。」 江令宛前世不怎么信佛,就算后来到了百草庵,跟着尼姑们吃斋念佛,她也并没有十分信奉。可重生之后,她态度大改,对佛祖高僧们尊敬起来。 她坚信,一定是她在百草庵做药膳照拂百姓,才得了重生的机缘。所以这几年,她每年都向白云寺捐钱,积福报,感谢佛祖让她重生。 法玄大师起身,和气地念了一句佛偈:「阿弥陀佛,夫人造福灾民,有大善,有大福,有大贵。」 围观的群众们沸腾了! 等了整整一天,法玄大师终于开口了,只说了一句话,是夸赞江夫人的。 学社的儿郎姑娘们激动得想要尖叫,啊啊啊啊,听见了吗,大师开口了,夸我们宛卿有大善,有大福,有大贵。 我就知道宛卿小妹妹不是一般人! 我就知道跟着宛卿小姐姐不会差! 宛卿小姐姐越来越棒,我要吹捧一辈子! 围观的群众们也激动了,一个个抓着学社里的人问:你们学社还要人吗?我家儿子/女儿年龄挺合适的。 没有适龄儿子/女儿的人酸了,也抓着学社里的问:我虽然孩子大了,但我也挺向学的,你们还缺社员吗?年纪很大,但任劳任怨,吃苦耐劳的那种。 萧湛看着沸腾得人群,嘴角露出一抹骄傲的笑意。 金吾卫维持秩序的儿郎们看傻了眼,他们何时见过指挥使这样笑过啊,还有指挥使大人看夫人眼神,那叫一个情深,那叫一个温柔,啧啧啧,他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也好想加入水央学社呀,论年纪,他们是很合适的,今天报名,还来得及吗? …… 坐进马车,萧湛就亲了小妻子一口。 「宛姐儿,辛苦了。」 累了整整一天,她不停跟来捐款的人点头致谢,有些人身份尊贵,她还要抽出时间与人攀谈,午饭只匆匆吃了几口。习惯午睡的她,今天中午并未休息,下午他几次看到她露出倦容,但她却撑着,一直仪态端庄,面带笑容,没有丝毫懈怠。 萧湛倒了一杯茶,先端给她喝。 江令宛的确觉得倦了,但想到今天的募捐能买到足够多的药材让灾民早日康复,她觉得自己的劳累很值得。 一上马车,萧湛给自己倒水,喝着加了蜂蜜的茶水,江令宛从嘴里甜到心头,身上的疲倦也减了大半。 喝好之后,她给萧湛也倒了一盏,递到他唇边:「你也辛苦了,五舅舅,这一杯犒劳你。」 萧湛把茶水接过来,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就把她扯进怀里:「茶水不是犒劳,你才是。」 他拥着她,俯身低头,品尝她的芬芳。 马车粼粼,虽平稳却难免有晃动,两人唇齿相接,呼吸相闻,心也因马车的震荡而变得躁动。 成亲这几天,他们日日拥吻,却怎么也亲不够。 等马车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前,萧湛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萧湛先下马车,朝后退了两步。 他负手而立,等柳絮扶江令宛下车。 江令宛觉得没什么,既然防备着萧嗣寅,那做戏就得做全,只要萧湛对她好,只要他们日子过得甜,在外面萧湛能不能扶她下马车,并不重要。 回图南院的路上,两人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虽然不停说话,却因为不能靠得太近显得不够亲昵。 江令宛很想笑,在车上,他们紧紧贴着,几乎要挤成一个人,一下车又赶紧保持拒绝,萧湛想牵她手,却又忍着。 明明是正经夫妻,却要偷偷摸摸背着人,诡异又滑稽。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萧湛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忍不住笑了。 等回了房,关上门,他就抱住江令宛,亲她的耳朵:「你怎么那么好!」 他因为忌惮大老爷,不能正大光明牵着她的手走路,她一点不生气,还甜甜地笑。 她怕他愧疚,所以逗他开心,当他看不出来吗? 这个小东西啊。 萧湛的心软成一汪水,将她抱紧了,唇从耳边一路到她白皙的耳垂,慢慢含住,轻轻吸允。 江令宛身子一颤,把脸埋进萧湛怀里。 这是萧湛,是五舅舅,也是主子。 她何其有幸! …… 法玄大师开口说话了,夸江令宛有大善,有大福,有大贵。 v第53章[02.21] 这句话一夜之间就传开了。 而且随着募捐的进行,越传越广,水央学社、水沚学社每天都要许多人要加入,儿郎姑娘们忙得不可开交。 海陵郡主气得心肝一起疼,摔碎了好多瓷器。 「珍珠,钱都捐出去了吗?如今是第几名了?」 珍珠答道:「一天五千两,到今天结束是四万五千两,水央居士排在善人榜第二名。第一名是白衣笑笑生,十万两。明天我们再追加五千两,就是整整五万两,应该能维持住第二名。」 听到名次稳住了,海陵郡主心头的火气稍稍消散了一些:「那我让你散播的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都传出去了,效果显着,现在大家都知道江令宛就是水央居士。」珍珠笑着拍马屁,「还是郡主聪明,想了这么一个主意,还起了这么一个化名,现在人人都知道水央居士捐了许多钱,只在白衣笑笑生下面。还有不少人夸江令宛有善心,符合法玄大师大善的评语。」 「江令宛竟然也不反驳,跟郡主猜的一模一样。」 海陵郡主冷笑道:「别人夸她,她怎么会反驳?她只捐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如今却来了个水央居士,捐了将近五万两,大家都说水央居士是她,让她脸上有光,我早猜到她不会反驳。」 不枉她花了五万两重金,不枉她想了水央居士这么个名字。 且让江令宛得意,明日一过,江令宛诈捐之事就会人尽皆知,这一次,她要让江令宛名誉扫地,臭名远扬,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明日募捐大会什么时辰开始?」 「巳时,六大书院四如堂,准时开始。」 「好。去给我准备衣服,明天,我要狠狠撕江令宛的脸。」 …… 为期十天的募捐终于到了最后一天,在江令宛的建议下,最后一天的募捐在四如堂联考广场举行,根据之前捐款多少邀请善人们出席募捐大会,进行最后一次募捐,然后当场张贴善人榜。 这种方法可以让善人们感觉到荣耀,愿意在最后一天追加捐赠,筹集到更多的善款。 法玄大师听了,只说了一个字:「善。」 募捐大会巳时(上午九点)开始,善人们提前一个时辰排队入场,这次募捐几乎整个京城人人参与,联考广场座无虚席,观者如堵。 大家一面打探别人今天要追捐多少,一面议论今天善人榜前十名会有那些人。 「这还用问吗?第一名毫无悬念,必然是白衣笑笑生啊。」 「嘁!」立马有人道,「谁不知第一名是白衣笑笑生啊,我们猜的是底下的九个人。」 「第二名水央居士捐了四万五千两,第三名是水央学社,第四名是水沚学社,第五名是京华女子书院……照目前这个情况看,这个排名基本定型了。」 「那可不一定。」有人反驳,「等会还有追捐呢,说不定会有黑马杀出来了,万一再来一个跟白衣笑笑生先生差不多的大善人,这格局可就要变一变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白衣笑笑生先生有一个就已经很稀奇了,很难再有第二个。不过……除了第一名之外,底下紧跟着的四名竟然都跟江令宛有关系,这个人也是不输白衣笑笑生的另外一个传奇了。」 可不是吗? 第二名水央居士,乃是江令宛的化名,取自宛在水中央之意。 第三名水央学社、第四名水沚学社也就不用说了,第五名京华女子书院是江令宛读书时候的书院。 啧啧啧,这个江令宛,宛卿,可真是不得了! 怪不得人家是大齐第一贵女呢,这份号召力真是不一般人能比的! 在一片羡慕赞叹声中,也有人质疑:「我听说,这个水央居士其实并不是江令宛,而是另有其人。」 「不可能!」立马有人反驳,「有人问江令宛怎么只捐了一千,是不是用化名也捐了,江令宛没反驳。今年捐款,大家用的都是真名字,化名除了白衣笑笑生,就是水央居士,不是江令宛还能是谁?」 「对,一定是江令宛!」 众人肯定的声音盖住那一声质疑,很快募捐大会开始了。 前排坐席坐得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家公卿、勋贵子弟、千金小姐,望族贵女,男女分左右坐下。 女眷第一排,坐着陆明珠、程静昕,海陵郡主也坐在第一排,跟她们隔了两个人。 金吾卫的侍卫们跨着腰刀维持秩序、护卫众人安全,江令宛、萧湛、法玄大师、还有统计账目的户部尚书与几位官员坐在主座上。 一眼望去,主座上年龄不一,全是男子,唯有江令宛一个女子而已。 她不仅是唯一的女子,还是年纪最小的。 年方十六的女子,却已经可以与萧湛、法玄大师、户部尚书平起平坐了。 海陵郡主盯着江令宛,暗暗咬着牙。 她是郡主,她才是大齐第一贵女,她没做到的事,她没得到的荣誉,凭什么江令宛就得到了? 江令宛不过区区五品小官之女,她有什么资格与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佬们坐在一起? 陆明珠眼睛一瞟就知道海陵郡主在想什么,她笑着说:「瞧瞧宛姐儿,长得美,人又有本事,跟大人们坐在一起丝毫不怯场。连法玄大师都夸她有大善,大福,大贵。」 「某些人心思狭隘,心怀嫉妒,又不自量力想跟宛姐儿一争高下,没想到被呵斥了一顿,丢脸丢到几位内阁大人面前去了。」 「我要是她,羞也羞死了,哪还有脸出来见人啊。」 海陵郡主心头被扎了一刀,立刻对陆明珠怒目相向:「你说谁?有本事正大光明地说,少鬼鬼祟祟的!」 「我说谁,谁心里清楚。某人既然敢做,这会子不敢听人说了吗?」陆明珠轻笑道,「我当然是正大光明的说了,不像某些人,想跟宛姐儿争,又没本事,只敢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论起鬼鬼祟祟,我比某人差远了。」 这几年,陆明珠在江令宛的耳濡目染之下,口齿也厉害了起来。跟江令宛没办法比,虐海陵郡不要太轻松。 轻飘飘几句话就把海陵郡主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海陵郡主忍了又忍,最终忍了这一口气,暗道,没必要做无谓的争执,她今天来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跟陆明珠搅合乱了阵脚。 大半个时辰之后,追加募捐告一段落,户部尚书与几位审计官员进行统计,把算出的结果公布出来。 白衣笑笑生的名字高居第一,后面跟着数字:二十万两。 全场震惊! 截止到昨天,白衣笑笑生捐了十万两,他们以为他今天不会追加了,但是没想到他今天追加了,追加了整整十万两。 v第54章[02.21] 二十万两! 好多钱啊!白衣笑笑生可真是太豪了。 众人哗然一片,又猛然想起一件事,这笔钱是现场追加的,也就是说,白衣笑笑生今天也来了,他现在就在募捐大会的现场。 众人又震惊了,纷纷前后左右寻找,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找到白衣笑笑生本人。 在一片夸赞声中,陆明珠与程静昕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的骄傲。 好友厉害,捐了这么一大笔钱,却做好事不留名。 她们之前挺震惊挺不理解的,因为宛姐儿一向高调又骄傲,像这样隐匿身份捐赠巨款,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 可是这一刻,她们突然理解了,看着众人吃惊、听着大家的溢美之词,这种感觉真的好爽啊。 啊啊啊,等今天结束,她们也要效仿宛姐儿,做好事不留名,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传奇。 陆明珠跟程静昕连名号都想好了,分别是红裳侠士、青衫公子。 陆明珠甚至想好了三人组合的名字:就叫传奇三侠。一听就知道她们是行侠仗义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 善人榜张贴出来,名次果然跟之前相差无几。 按说前十名都应该被赞叹才是,但白衣笑笑生捐得太多,又在现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在讨论白衣笑笑生是谁,根本无暇关注底下几名了。 江令宛站起来要说话,等了好一会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才慢慢平息了:「此次募捐共计筹到善款五十三万两,这些款项,应对此次瘟疫绰绰有余,余下的善款会交由法玄大师,供日后帮助贫困百姓。」 「多谢大家慷慨解囊,此次募捐十分成功,我与诸位大人代表灾民向大家表示感激。」 「特别是捐款最多的前十名善人,你们出力最大,积极捐款,理应受到嘉奖。圣上已摆下宴席,邀诸位进宫宴饮,接受嘉奖。」 江令宛冲台下福身,再次向众人表示感谢。 她落落大方,毫不怯场,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风姿,学社儿郎姑娘们的激动就不必说了,便是旁观者也不由点头:不怪萧湛会看上江令宛,她的确容貌出众,气场强大,当得起京城第一贵女这个称号。 连户部尚书都被她的气度折服了。 确切地说,是被她募捐钱款的能力折服了。 户部管着天下的钱粮,户部尚书替皇上当家,钱不少,但家大业大,若是户部拨款救济瘟疫,那边疆战士们的冬衣就没有了。 为着这件事,户部尚书愁的胡须都掉了好几根,没想到江令宛这个姑娘年纪小小的,却一举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瘟疫的事解决了,不用他们户部出一文钱,好,真好! 户部尚书很满意,笑着站了起来:「此次募捐,江夫人出力良多,大家有目共睹,本官觉得不仅十位善人要受嘉奖,江夫人更该受嘉奖。我欲上书圣上,上报江夫人的功劳,不知大师使意下如何?」 法玄大师没说话,面带笑容微微点头。 户部尚书又笑呵呵问萧湛:「萧指挥使是否赞同呢?」 这还用问吗?萧指挥使当然赞同、肯定赞同、必须赞同啊。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今日募捐大会到此结束,本官替受灾百姓,替圣上谢谢大家。」 眼看着众人要走,海陵郡主突然站了起来:「慢着,我有话说。」 众人抬头看时,海陵郡主已经几步走到主台上,大声质问:「尚书大人,江令宛身为此次募捐的主要负责人,固然很辛苦,但这是圣上吩咐的,她既然接受,好好替圣上办差乃是本分,这一点并不能作为她受嘉奖的条件。」 「江令宛嫁妆丰厚,家底殷实,众所周知,此时募捐,她不思带头捐款,只捐了区区一千两,这么一点银子就要受到圣上嘉奖,那是不是意味着所有捐一千两以上的人都要进宫接受嘉奖?」 海陵郡主站上主台,逼视江令宛。 「身为此次募捐负责人,你口口声声号召大家捐款,还呼吁大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多捐,多多益善。」 「但是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你只捐了区区一千两!论起富裕,在座大部分人都远不及你,但是有许多人捐的都不止一千两。你成亲之时,五百五十抬嫁妆那是京城,不,确切地说是整个大齐独一份。你如此富有,却在捐款时抠抠索索,只捐了这么一点钱。」 「身为负责人,不思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只让别人捐款,自己却捐了一点点,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又有什么资格接受圣上的夸赞?」 为了这一天,海陵郡主准备了很久,这些话更不知在腹中打过多少遍草稿,又因她十分厌恶江令宛,此时脸上的表情深恶痛绝,语气严厉,浑身上下写满了嫉恶如仇。 底下的人群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募捐大会,最终是要靠捐款多少来说话的,江令宛只捐了区区一千两,的确太少了。 学社里的儿郎姑娘们立刻站起来表示抗议:「什么只捐了一千两,难道我们捐的那些不算吗?水央学社捐了三万两,水沚学社捐了两万五千两,我们都是冲着宛卿才捐赠的!」 海陵郡主早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了,立刻反唇相讥:「那又如何?你们捐的再多,也不能掩盖江令宛捐款少的事实。」 「一千两!」海陵郡主轻蔑看向江令宛,眸中闪烁着打压她的得意,「区区一千两就恬不知耻坐在这里接受大家的赞扬,我都替你臊得慌。」 「郡主说错了,宛姐儿所捐不止一千两。」程静昕站起身来,先冲众人颔首,再微微扬了声音,「我们京华女学捐了两万两,其中宛姐儿出了五千两。」 曾经,程静昕胆小怕事,甚少在众人面前出头,但最近这几年,她渐渐活泼,胆量也比从前大很多。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敢站起来正面顶撞海陵郡主,维护好友。 江令宛觉得很暖。 海陵郡主觉得很诧异,因为江令宛额外捐的这五千两是她不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慌,一声冷笑后,她质问程静昕:「这两万两是以京华女学的名义捐赠的,那这个善人就是京华女学,不是江令宛。若照你这么算,其他人也可以很多人俱在一起凑个整数,占个名额,然后大家并列进入十大善人榜,那圣上的上林苑恐怕都坐不下了。」 「本郡主知道,你跟江令宛是好朋友,在场有不少人都是江令宛的支持者,但错了就是错了,捐得少就是捐得少!」 海陵郡主疾首蹙额、语气痛心:「此时被瘟疫折磨的灾民无家可归,朝不保夕,我们应该节衣缩食为灾民捐款,可是你们看看江令宛,她身穿绫罗绸缎,头戴昂贵玉饰,手腕上的那个玉镯就不下百两,这样的做派哪有半分为灾民担忧着急的模样?」 「她的富有人尽皆知,我不否认她很有号召力,让大家捐了很多钱,但她本人吝啬,有钱给自己花,却舍不得捐赠给灾民,这是不能忽略的事实。」 海陵郡主这些话极具煽动性,底下坐着的众人的确被她说服了,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看向江令宛的眼神充满了质疑与不满。 海陵郡主一脸得色,像个得胜的公鸡,她昂起头颅,扬声道:「我不问旁人,只问江令宛你,你自己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合适吗?」 陆明珠按捺多时,早忍不住了,她一把攥住程静昕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江令宛,心里的想法呼之欲出:宛姐儿,给我狠狠打她的脸,不要心慈手软,打得越狠越好! 江令宛冲好友抛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站起身来,与海陵郡主对视:「郡主的意思是说,因为要救济灾民,所以我不能穿平时穿的衣裳?要节衣缩食?」 「没错!」海陵郡主昂首挺胸,言辞激烈,「就算你不能像我这样穿着朴素,也不该穿得如此华丽。灾民们还在受苦,你却衣食无忧,毫无同情怜悯之心,莫说别人,便是我也看不下去。」 v第55章[02.21] 众人终于注意到了,海陵郡主穿着粗布衣衫,不仅通身上下没戴一个首饰,裙摆最下方甚至还打了补丁,朴素极了。 大家暗暗点头,这才是真正怜惜灾民之人。 再看江令宛,她衣饰与平时并不区别,并不是特别华丽,可跟海陵郡主一比,就显得格外华丽了。 这样一看,江令宛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失妥当。 大家的议论声比刚才大了许多,海陵郡主越发得意,眼中满是挑衅,她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她等着看江令宛丢脸。 不过她想象中惊慌着急的神色并未出现,江令宛很淡然,她扯了扯唇角,反问海陵郡主:「郡主的意思是大家要跟灾民同进退,穿得要比平时破,吃的要比平时差,这样才算有同情心了?」 「当然!」海陵郡主把头一扬,「本郡主就是这么做的。」 「那为什么郡主还乘坐马车而来呢?而且是十分华丽的马车。」 江令宛的质问刚一出口,海陵郡主的脸色就僵了一下。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江令宛目光微微一闪,扬声道:「若照郡主这么说,您更不该使唤丫鬟,毕竟灾民们连饭都吃不饱,您却呼奴唤婢的,这样合适吗?」 「还有您住的地方,也该捐出来供灾民们居住。就算你舍不得,至少也该到城郊灾民区去,与灾民同吃同住,睡大铺,住庵棚,这样才算与灾民同进退,才算有同情心。」 「我很期待郡主您能以身作则,给我们做个榜样!不知郡主打算何时行动?」 海陵郡主没想到江令宛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眼神一闪,硬着头皮道:「你才是募捐的负责人,真要以身作则,自然也该你先开始。」 「可以,我愿意与灾民住到一起,毕竟派药第一天我已经去灾民待了整整一个白天了,再多住一夜倒是无妨。我倒想问郡主一句,我敢去,你敢吗?」 海陵郡主咬了咬牙,没说话,她当然是不敢的,那些贱民脏死了,她怎么能跟那些贱民待在一起。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若说不敢……刚才的努力就白费了;若说敢,她就不得不履行承诺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若是答应了不去做,一人一口唾沫就要把她淹死了。 她咬着牙,愤恨盯着江令宛,你这个贱人,竟然如此逼我! 江令宛冷笑一声:「不敢说话了吗?你不说,我替你说,你不敢!你没那个胆!所谓与灾民同进退,不过是一句口号,不过是你攻讦我的一个借口。穿补丁衣服算什么?你穿补丁衣服对灾民有一星半点的帮助吗?若穿补丁衣服,就能让灾民康复,我愿意天天穿补丁衣服。」 「衣饰与平常一样的人独我一个吗?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跟平常一样?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们愿意帮助灾民,愿意力所能及捐款。就算我们不穿补丁衣服,也不能否认我们的爱心。」 「你一句衣饰与平时一样,就想抹杀掉我们这十天的努力,我告诉你,你休想,我坚决不答应。我们的努力有目共睹,我们为灾民筹到善款五十三万两,为朝廷节省了五十三两,这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们以此为傲,以此为豪,以此为荣。你想出风头,可以,但你想踩着大家上位,休想!」 她的话慷慨激昂,振奋人心,把海陵郡主阴暗的心思暴露到阳光之下,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好」,满场都响起对热烈的叫好声。 刚才被海陵郡主煽动的人立刻反水,指着海陵郡主骂: 「太无耻了!我们捐款这么辛苦,她一句话就想抹杀,穿着正常怎么了,我穿自己的衣服碍着她什么事了。」 「卑鄙心黑,手段拙劣,当着大家的面穿补丁衣裳作秀,谁不知她背地呼奴唤婢,香车宝马,生活奢侈!」 「这是募捐大会,大家为了募捐而来的,这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出尽风头,若不是宛卿点出她的心思,说不定我们就被她骗了。」 「就这手段也想跟宛卿一较高下,真是不自量力!」 「真想跟宛卿比,也不是不行,拿出本事来,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太卑鄙了。」 你一言,我一语,把海陵郡主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大家一致让海陵郡主滚出去。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海陵郡主的预料,按照预想,被众人鄙视,被大家赶出去的人应该是江令宛,而不是她。 辱骂声越来越难听,海陵郡主脸色铁青,双目阴沉,她咬紧牙关站着,不愿意离开。 她不能走。 她还没有撕破江令宛的脸皮,还没有让众人看清楚江令宛的真面目。 刚才是她大意了,着了江令宛的道,可是接下来她不会饶了江令宛,她要让大家知道,究竟谁才是沽名钓誉,不知廉耻的那个人。 「够了!」 海陵郡主一声怒喝,寒着脸道:「就算你们辱骂我,也改变不了江令宛只捐赠区区一千两的事实。」 「我穿补丁衣裳或许有失妥当,但江令宛没有以身作则也是真的。你们凭什么只指责我,而不指责江令宛?还不是因为江令宛伶牙俐齿,善于蛊惑煽动?」 「我口齿不及你,没有你会煽动人心,但论起捐款,我丝毫没比你少。就凭我以个人名义捐赠五千两,我就有资格鄙视你,质疑你!」 「你确定比我捐的多?」江令宛眉头一挑,「有时候捐了多少钱,不一定非要说出来的,匿名捐款,做好事不留名也是可以的。」 「没错!我们宛卿匿名捐了许多钱,在善人榜前列,比你捐的钱多多了。不过区区五千两,跟宛卿捐赠的银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好吗?」 海陵郡主大喜,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不枉她费尽心机,不枉她刚才忍受这么多屈辱,江令宛果然上钩了。 她就知道她会冒名顶替,她就知道江令宛会说自己是水央居士,这么好的事从天而降,江令宛怎么可能不上当。 我要的就是你上当! 「你?匿名捐款?」海陵郡主压着内心的激动给江令宛挖坑,「你确定?」 江令宛不急不缓,声音很平静:「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啊! 脸皮可真够厚的。 要不是我知道事实真相,怕就要被你骗过你了。 还想骗人! 你做梦! 海陵郡主目光一转,看向其他人:「你们呢?相信她匿名捐款了吗?」 「我们当然相信,宛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她既然说匿名捐款了,那她就一定匿名捐款了。」 海陵郡主笑了,笑容里带着怜悯:「你们太可怜了,被江令宛骗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江令宛根本没有匿名捐款,她一直在撒谎。」 「我们不信!」 「你休想污蔑人,休想朝宛卿身上泼脏水!」 v第56章[02.28] 「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相信你的。」 海陵郡主并不生气,她反而很兴奋。 你们不信好啊,你们现在越护着她,等会脸就会越疼。 还有江令宛,这一次你休想讨得了好。 「我理解你们的感受,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江令宛会做这样的事,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们不信。」 海陵郡主把下巴一扬,看向观众席,朗声道:「翡翠,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站出来告诉大家,水央居士是谁。」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下: 什么意思,难道水央居士不是宛卿江令宛,而是另有其人? 难道是海陵郡主? 不会吧?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之前大家一直传言说水央居士就是江令宛,还问她是不是匿名捐款了,她没有否认啊?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观众席上走出一个脸生的女子,看装扮不是丫鬟也不像哪家的小姐。 刚才就有人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毕竟大家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而这个女子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这个女子其实是一名宫女,名叫翡翠,平时一直在宫里,甚少出来,所以大家都不认识。 海陵郡主找她出面就是因为这一点。 翡翠上台之后,海陵郡主便问法玄大师:「大师,您可认识她吗?」 法玄大师面容慈悲依然,点了点头。 海陵郡主又问:「以水央居士之名捐赠白银五万两的人,可是她吗?」 众人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紧张地盯着法玄大师。 法玄大师再次点头。 大家没有说话,纷纷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海陵郡主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她对翡翠说:「你告诉大家,水央居士究竟是谁?」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翡翠缓缓福身,朗声说:「奴婢是慈宁宫的宫女,奉郡主之命捐赠白银五万两,郡主才是水央居士。」 真相大白! 虽然大家已经猜到了,可此时依然觉得惊诧。 江令宛不是水央居士,海陵郡主才是! 大家面面相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海陵郡主是水央居士,岂不是说明江令宛她…… 「江令宛明明只捐了一千两,却说自己匿名捐了许多钱,冒名顶替水央居士。」海陵郡主振振有词,痛心疾首看向江令宛,「我本来是不想拆穿你的,但是你太过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大家,是可忍孰不可忍。江令宛,你太让过分,太让人失望了!」 「尚书大人,这样满口谎言,鬼话连篇之人,有什么资格受到圣上嘉奖?」 户部尚书也站了起来,他没有直接回答海陵郡主,而是看向江令宛:「江夫人,您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吗?」 江令宛冲户部尚书点头,双目在场中一扫,待大家安静下来,她才缓缓道:「郡主很聪明,故意选了水央居士这个迷惑人的匿名,又故意散播消息,说我是水央居士,为的就是今天让我下不来台,让大家都知道我江令宛是个撒谎成性之人。这样大家就会抨击我,后日您成亲,大家也就不会嘲笑您嫁妆不如我了。」 海陵郡主下巴一台,眼中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你看清了又如何!没有证据,谁会信? 「江夫人想多了,我纯粹是看不惯你欺骗大家才揭穿你了。你说的那些纯属子虚乌有,一派胡言。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经此一事,他们就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再不会受你蒙蔽。」 「啪、啪、啪。」江令宛鼓掌,勾唇一笑,「郡主好计谋,从十几天前就开始谋划。只可惜,你遗漏了一件事。」 这个笑容很从容,一派运筹帷幄,成竹在胸。海陵郡主心一突,隐隐觉得江令宛接下来说的是不简单。 难道她早就知道我的计谋? 不可能! 这件事只有珍珠知道,就连翡翠也只是出面捐款,并不知她具体计划,江令宛绝无知道真相的可能。 她不安的心又放了下来。 只听江令宛说:「因为我不是水央居士,所以郡主就说我撒谎成性,我觉得很可笑。我想问问郡主,我江令宛何时说过我是水央居士了?」 「我再问问大家,有谁,有哪一位听我亲口说过我就是水央居士了吗?」 众人摇头,江令宛的确从未亲口承认过啊。 海陵郡主一声冷笑:「你是没亲口说过你是水央居士,但你刚才说,你匿名捐款了。你不要偷换概念了,说自己匿名捐款,与说是你水央居士有什么两样?」 江令宛也笑了:「谁说匿名捐款只有一个水央居士了?」 众人大惊,不敢置信。 匿名捐款的人当然不止一个水央居士,还有一个便是稳居善人榜头名的白衣笑笑生。 江令宛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就是白衣笑笑生? 海陵郡主脸色豁然大变,她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很快就否认。 不可能,江令宛贪财好利,她非常清楚,她绝对舍不得捐出二十万两。 就算她舍得,她也绝拿不出这么多巨款。 今年她成亲,嫁妆丰厚,二十万两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可之前三年,第一年五万两,第二年十万,第三年十万,她绝拿不出这么多钱。 「你撒谎!」海陵郡主厉声道,「你绝不是白衣笑笑生,你是知道白衣笑笑生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所以冒名顶替他。」 「诸位。」她拔高声音对大家说,「江令宛信口开河,钓名欺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大家千万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 v第57章[02.28]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人是你。」江令宛目光如炬,掷地有声,「你先指责我不该穿平时穿的衣裳,又用水央居士的名义来陷害我,现在被我拆穿,又说我不是白衣笑笑生。」 「没错,我的确不想大家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但我若不说,你便会朝我身上泼脏水。我若不说,大家就会被你所骗。」 「我是不是白衣笑笑生,你说了不算,唯有法玄大师知道我究竟是真是假。」 她把头一昂,目光从观众席上一扫:「既然大家想知道我的真正身份,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她看向法玄大师,福身行礼:「有劳大师替我隐瞒许久,从此后不必再瞒着大家了。」 观众席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两眼放光不可思议盯着主台: 这是真的吗? 他们真的要知道白衣笑笑生是谁了吗? 陆明珠与程静昕紧紧握着手,激动不已,宛姐儿啊,宛姐儿,你又要在京城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吗?我又要见证你的光辉时刻了吗? 学社的二郎姑娘们在心底尖叫,啊啊啊,我们宛卿小妹妹/小姐姐好棒!我再一次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起不来,这一辈子也起不来了。 在万众瞩目中,法玄大师缓缓起身,他冲江令宛微微点头,慈眉善目的脸上露出一个慈悲悯人的笑容:「阿弥陀佛,江施主捐款行善不留名,有大善,有大贵,有大福。」 满场震惊,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后,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 学社的儿郎与姑娘们都要哭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宛卿这么好的人!默默无闻捐款多年,要不是海陵郡主逼迫她都不会说出来!他们何德何能,能遇上她,效仿她,追随她。 呜呜呜,我们宛卿怎么这么好! 欢呼声中,海陵郡主的脸变得煞白,她目光惊慌,双唇发抖,指着江令宛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完了! 海陵郡主脑海中只有这三个字。 她想踩江令宛,想做京城第一贵女,想在成亲当天受到众人赞扬,让江令宛被大家奚落鄙视。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是她没想到,江令宛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衣笑笑生。 她捐了五万两,还有她以自己名义捐了五千两,一共五万五千两,沦为笑话,成为江令宛名声更上一层楼的踏脚石。 众人一边夸赞江令宛一边用难听的话骂她,那些话像一个个耳光,响亮地打在她的脸上。 她想做第一贵女,却变成了第一个笑话。 而这个笑话不会随募捐结束而结束,而是会伴随她一生,让她这一辈子都要受人指指点点。 海陵郡主整个人都不好了。 …… 募捐圆满结束,除了海陵郡主觉得不好,其他人都很满意。 尤其是洪文帝,他觉得江令宛很有号召力,替他解决了一大难题,上林苑宫宴之时,他龙颜大悦,夸江令宛是贵女第一人,坐实江令宛第一贵女的称号,还赏了江令宛一个镶宝金算盘。 那些嫉妒江令宛,说她不过是区区五品小官之女的人再也不能说她不配第一贵女的名号了,因为人家是皇帝金口玉言亲自承认的。 回到图南院,江令宛拿着镶宝金算盘玩。 萧湛看了微微一笑,这个金算盘真的很合小姑娘的心。 实心赤金成色十足,做成了算盘的框架,比寻常的算盘小了一些,一共十串珠子,分别是十种不同的宝石。 翡翠、碧玺、羊脂玉、玛瑙、水晶、珍珠、猫眼石、琥珀、珊瑚、琉璃,一共十种宝石,每种十颗,没一颗都完美无瑕,成色上佳。最难得的是每一颗珠子都打磨十分圆润,大小一模一样,拨弄算珠,玉石清脆作响,好听悦耳。 小姑娘拿着算盘,爱不释手,她白皙的手指在各色宝石的映衬下格外好看,萧湛握住她的手,轻轻亲了一口。 「这次募捐非常完美,宛卿立下大功,得到第一贵女身份,还让大家知道你就是白衣笑笑生,该赏。」 他的奖赏是一个甜蜜的深吻,两人俱闭上了眼睛,分享喜悦亲密。 最后,这次的深吻以萧湛轻允她耳垂结束。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跨坐在他身上,搂着她腰,与她面对面说话。 这个姿势,太让人羞臊了。 江令宛头一次这样坐,脸忍不住变得绯红。 这样跨坐,她刚好被他抵着,能感受到他的坚硬躁动。 因为坐的高,她最高耸处刚好对着他的脸,他大手抱着她腰,轻轻一晃,她的柔软就跟着晃,在他面前颤抖,擦碰着他的脸颊双唇。 现在是午后,丫鬟们都退下去了,屋中只有他们俩,丫鬟以为他们在午休,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在做这种亲密而羞羞的事情呢。 青天白日的,滋味与从前在帐幔中又不一样,她能清晰看到萧湛眼中不加掩饰的情/潮。 江令宛觉得太羞了,便低下头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想将她高耸的柔软藏起来。 她只顾躲他视线,却忘记这样俯下身去,两人离得更近,萧湛能更深切地感受到她的柔软。萧湛呼吸便急促了,低头去寻找。 江令宛想起那晚,他说要吃樱桃,顿时脸红心跳,抱住了他的头。 「萧湛!」她气喘吁吁地阻拦他,「我有话跟你说。」 「先午休,休息好了才有精力说话。」萧湛突然将她抱起,朝床榻走去。 男人忽然站起来,江令宛本能地攀住他双肩,张口刚要说话,人就被压住了。 她睫毛轻颤,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红着脸瞪萧湛:「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小姑娘瞪着他,语气娇娇的,萧湛爱到不行,只能投降,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之后,他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江令宛侧过身,面对着他,问他今天捐款的事:「我这样出风头,你会不会不喜欢?」 她问话的时候不看他眼睛,只盯着他的下巴问。 既然她嫁给萧湛了,做事情就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而且萧湛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主子。 她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v第58章[02.28] 她问话的时候,搭在他侧腰上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萧湛眉头一皱。 江令宛心头一个咯噔:「怎么,你不愿意我以后出去做事吗?」 他是主子,前世没有拘着她,反而由着她在外面跑,所以她以为这一世他不会反对。 但这一世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前世是主子与下属,这一世是夫妻。 若主子不想让她再做这样的事,她当然不会反驳,她会乖乖听话,按他的意思去做,但是心里会不高兴。 她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萧湛见小姑娘突然脸都白了,就无奈地捏她鼻子:「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若不同意,那天皇上让我举荐募捐负责人选,我就不会报你的名字。」 「你做得很好,为夫与有荣焉。」 「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怀疑我,改罚。」萧湛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弹她额头,吓得江令宛赶紧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榧子没有敲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柔的吻。 江令宛忍不住笑了,睁开眼,盈盈的眸中都是得意。 她就知道萧湛舍不得罚她。 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萧湛刚才会皱眉,就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萧湛笑道:「你且看看你的手在干什么。」 江令宛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抓着萧湛的侧腰,好像抓了好一会了。 她明白了,松开手,脸一红,勾住萧湛脖子,亲他下巴,软软地撒娇:「我错了,抓疼了你,五舅舅原谅我吧。」 若是以前,萧湛早把她揉进怀里疼了,这次却故意板着脸不说话。 江令宛就撅着嘴,亲他下巴,亲他唇,一下又一下。 小姑娘甜,这样主动亲他,乃是破天荒地头一回,萧湛无论如何也要多享受一会,坚决不服软。 下一刻,他下唇被她含住咬了一口,奇异的酥麻从唇齿一直到心头再到四肢百骸,萧湛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反守为攻。 江令宛节节败退,丢盔弃甲,不一会就只剩下一件肚兜…… 小姑娘身材好,从前在帐幔里昏暗暧昧,今天暴露在日光中,更让人无法自持,萧湛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去扯她肚兜带子。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柳絮的声音:「五爷,奶奶,赵老大夫来了。」 萧湛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静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在她白皙柔软的后腰出摩挲一下之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江令宛也羞臊得脸颊通红,起床穿衣。 …… 瘟疫发现当天,赵老大夫就奔赴山西,在山西忙了几天,疫情刚刚稳定,他就马不停蹄赶回京城。 江令宛跟萧湛来到待客的花厅时,赵老大夫正负着手打转,很着急的样子。 两人还未踏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问:「臭丫头,这瘟疫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江令宛对萧湛对视一眼,正色道,「瘟疫发生后,大家都在为治疗瘟疫想办法,那天忽然有一个小乞丐给我送了一封信,信里说这场瘟疫其实是有人故意下毒,还把药方附在信里。写信的人说他只知道有这些药材,具体剂量不知。」 「我当时也不知是真是假,赵爷爷您又到山西去了,救灾要紧,我想着万一是真的,灾民就有救了。所以,我叫了凌大夫来,问他这药方行不行,又让他把药材的剂量弄出来。」 「就这样,把瘟疫给控制住了,给我写信的这个人居功至伟,可我们并不知他是谁。若是能找到他,说不定就能问清楚这场瘟疫究竟是不是投毒,如果是,那投毒的人又是谁。」 这个药方子太高明了,根本不是江令宛能配出来的,她又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所以便假托有人送信。 赵老大夫就问她信在什么地方。 江令宛早有准备,把变换过字体的书信递给赵老大夫,等他看过了,问他:「赵爷爷,这场瘟疫是投毒吗?」 「当然是投毒,哪个王八羔子竟然干出这种灭绝人寰的事。」 最可恶的是,连他也被骗过了。 枉他自诩医术高超,这回却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摆了一道,真是丢人丢大了。 赵老大夫黑着脸道:「这个王八羔子这次没成功,恐怕还有下回。得把这个人抓起来。」 江令宛忙道:「我们本来想报告给圣上,但又怕不是投毒,既然赵爷爷您这么说了,那就确定是投毒了。」 她转头看向萧湛:「事不宜迟,你这就进宫,禀报皇上。」 萧湛点头:「好。」 「我也去。」赵老大夫板着脸,没好气道,「这个王八羔子的手法我倒是见过,只是不确定,走,我们边走边说。」 赵老大夫怀疑的人就是赵耀,这个赵耀是他侄孙辈里的佼佼者,七八岁上就在医术方面展露了过人的天分,本是赵家重点培养对象。 可是他爱研制毒药,屡教不改,屡劝不听,十一二岁就利用制毒牟利,闯下大祸。赵家管不了他,怕他惹祸,便将他从族谱上革名,将他逐出赵家。 「这个赵耀后来投靠了永平侯府。」赵老大夫道,「幕后指使八、九不离十就是宁轩了。」 萧湛心知肚明,他点了点头:「等会面圣,先不说赵耀,以免打草惊蛇。」 赵老大夫深以为然,两人对好口径,在洪文帝面前说辞统一。 洪文帝震怒。 发生瘟疫,百姓说他私德有亏,所以被上天惩罚,这一点他并不在意。 当年夺嫡他弑杀皇兄乾元太子是不争的事实,他不后悔,也无惧人言。 但若是居心叵测,故意投毒,造成瘟疫假象,荼害黎民百姓,再朝他身上泼脏水,想让民心不稳,朝堂紊乱,那便是大逆不道的谋逆之罪。 洪文帝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可疑人选,有乾元太子的儿子,也有其他王爷。 洪文帝脸孔很冷,不管是谁,觊觎皇位者,他一律不会放过。 v第59章[02.28] 「去查!」洪文帝寒着脸吩咐萧湛,「出动金吾卫暗卫,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人给朕揪出来。」 萧湛拱手道:「两日后便是海陵郡主大婚,是否要等两日,待郡主大婚之后再行动?」 「不必。朕予你最高权力,只管去查,不管他官居几品,是皇室还是勋贵,只要发现,即刻抓捕。若有反抗……」 他冷冷吐出几个字:「格杀勿论!」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这一天,是海陵郡主出嫁的日子。 自打五年前长平公主出嫁后,宫中就再无女孩儿出嫁了,太后决定大办特办,早早就发下话去,说允许四品以上的官员夫人进宫给海陵郡主添妆。 大家知道,这是太后要给海陵郡主做面子,谁敢不来?一个个俱携了贵重礼品进宫,来给海陵郡主的嫁妆添砖加瓦。 江令宛跟傅氏也免不了要进宫了,在慈宁宫外,她跟陆明珠碰了头。 傅氏见她遇到了小姐妹,就笑呵呵让她们说话,她自己则去找傅淑妃去了。 婆婆一走,江令宛就拉着陆明珠问:「你带了什么添妆礼来?」 陆明珠把自己准备的一匣子珍珠给她看,不是特别名贵,但也不寒酸,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 她不满地撇嘴:「若不是太后要求,我根本不愿意来,别看着珍珠不值钱,我宁愿扔了,也不想给她添妆。」 海陵郡主的嫁妆比不过江令宛,又在募捐大会上跌了个大跟头,太后想给海陵郡主撑腰,就想出了这一招,让官员夫人来给她添妆。你一点,我一点的,可不就把海陵郡主的嫁妆给添起来了嘛。 江令宛想想海陵郡主针对她的事,也很不想来:「我也是,宁愿捐给灾民,也不想给她。」 「走吧。进去走一趟,走过了,立刻出来。」 这也是太后要求的,不仅要添妆,还要进去跟海陵郡主说两句祝贺的吉祥话。 只因募捐大会回来,海陵郡主哭肿了眼,说她丢了大脸,无颜见人。太后为了让她释怀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想把之前的事揭过去。 女眷们排成排,轮流进去,各种吉祥的话早都想好了,从进门开始说,绕着海陵郡主饶个圈,再从另外一边出来。 不管女眷们心里怎么想,面上却都笑呵呵的,吉祥话一句接一句,并不重样。 海陵郡主就把之前出糗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满面欢喜地做起新娘子,等着宁轩来娶她。 不一会,轮到江令宛跟陆明珠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一个说百年好合,一个说早生贵子。 海陵郡主使了个眼色,让人把江令宛拦住了:「江夫人,我的嫁妆如今已经有五百抬了,再过一会就要超过你了。」 她骄矜地笑:「压了你一头,希望你不要介意。」 「恭喜郡主。」江令宛微微一笑,把口中那句「希望郡主以后不要再做出募捐大会那样的事」给咽了下去。 再过一会,宁轩就要来了,金吾卫准备抓捕的人也安排好了。 海陵郡主的婚事注定不能成,就让她多高兴一会吧。 她心中闪过一抹怜悯,没多说什么,海陵郡主以为自己赢了,扬了扬眉,示意宫女让她走。 出了新房,陆明珠为她抱不平:「你一向伶牙俐齿不饶人,今天怎么心慈手软起来,这可不像你啊。」 江令宛笑着解释:「她今天成亲,我就不做恶人了。」 不做恶人那是不可能的,宁轩屡次跟她过不去,她跟萧湛谋划了许久才等到今天。这一次一定要把宁轩除掉,永绝后患。 至于海陵郡主,说起来也并不无辜。她只是刚才那一瞬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所以有些不忍。 然而不忍只是片刻,再不忍,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该报的仇她也绝不会放过。 宁轩屡次出手,若再放纵,焉知他下次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一次,是真的不死不休! 永平侯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派喜气。 迎亲的队伍早准备妥当,只待吉时一到,就出发进宫。 其他人都很忙,新娘子、新郎官反而是最闲的。 宁轩神色如常,跟平时一样,众人看了,纷纷赞扬他少年老成,从容稳重。 但贴身小厮知道,不是稳重老成,而是他心不在海陵郡主身上,娶海陵郡主不过是权宜之计,自然没什么喜色。 小厮看看吉时快到了,便将大红喜袍捧来,恭恭敬敬的:「世子,小人服侍您更衣。」 宁轩「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他今日娶的,本该是宛宛,萧湛从中作梗,横刀夺爱,宛宛嫁人,他娶亲,这都是不是终点。 此次瘟疫计策失败,他还有海陵,娶了海陵就能得到李太后支持,而李太后身后又站着承恩侯。 他迟早会大权在握,迟早会把她抢回来。 收敛心神,宁轩沉声吩咐:「出发吧。」 大半个月前江令宛与萧湛成亲,轰动京城;这一次宁轩要去海陵郡主,同样有许多人看热闹。 百姓们跟着迎亲的队伍走,想看看郡主的嫁妆有多少,是不是真的比江令宛的嫁妆更多。 为此,京城各大赌场都设了赌局,买江令宛嫁妆更多占了六成,买海陵郡主嫁妆多的占了四成。 大家挤在队伍两边,纷纷发表看法,认为自己是对的,一定能赢。 迎亲队伍走进皇城,围观的百姓在大道上停下来等,他们要亲自数嫁妆数量。 守门的侍卫都穿了红色的马甲,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恭恭敬敬迎了宁轩进宫,负责通报消息的太监拔腿就朝慈宁宫跑,把郡马爷进宫的消息禀报给主子们知道。 今日郡主大喜,皇上给太后面子,特意允郡马爷骑马进宫迎亲。 宁轩着红袍,骑白马,走在最面前,他身后的迎亲队伍也慢慢进了紫禁城。 就在此时,陡生惊变。 v第60章[02.28] 上百金吾卫突然从宫墙四面涌出,俱身披铠甲,手持弓箭,锋锐的箭簇正对着迎亲队伍,将他们团团包围。 宁轩心头一惊,但还能稳得住,宁澈却大惊失色,立刻打马上前,一声厉喝:「让开!郡马爷迎亲你们也敢拦,好大的胆子!」 金吾卫们恍若未闻,依然保持着进攻的姿势,箭簇寒光闪闪,冷意森森,他们的目光也带着杀伐。 这些金吾卫只听两个人的吩咐,一是当今皇帝;二是指挥使萧湛。旁人说的,形同放屁。 而宁轩之前干的那些事,宁澈这个堂兄是一清二楚的,他甚至还亲自参与了。 保不齐就是萧湛要报复,故意给他们宁家人没脸。 宁澈看了宁轩一眼,询问该怎么办。 他们二人还算稳得住,可身后的其他人头一次被上百弓箭指着,早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了。 宁轩立于马上,声音沉稳,对着金吾卫喊话:「去叫萧指挥使来,我有话说。」 萧湛就在金吾卫儿郎们身后,他缓缓踱步,负手而出,与宁轩对面而立。 「宁世子,新婚大喜,萧某未能亲自到场,便在此处给你道喜了。」 他身穿一袭大红金吾卫锦衣,腰佩御赐绣春刀,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声音清淡而从容。 那是稳操胜券、胜利在握的松弛镇定。 宁轩眸中闪过一抹忌惮,坐在马上拱手:「多谢萧指挥使,只是这贺喜之礼未免太过贵重。我从未见过拦新郎官门有用箭阻拦的。」 萧湛撩起眼皮,语带锋芒:「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比起抓新郎官下诏狱,用箭拦门又算得了什么。」 宁轩心头一个咯噔,宁澈已抢在他前头喝问出声:「萧湛,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萧湛没有回答,只是把手一挥,吩咐金吾卫:「全部带走,关进诏狱,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宁轩迎亲与萧湛不同,他是要进宫迎亲,所以不能带任何兵器。 莫说没有兵器,便是有,也绝不敢跟金吾卫反抗,上百弓箭对着,若反抗,唯有一个死字。 其他人早吓瘫了,任由金吾卫把人带走,宁澈心慌意乱,用眼神询问宁轩该怎么办。 宁轩面色很平静,示意他稳住,不要慌。 但是他心里也意识到情况不好,诏狱,是奉皇帝诏令拘捕犯人的监狱,为皇帝直接掌管,民间又称天牢,进入者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萧湛显然有备而来。 宁轩拧着眉,脸孔闪烁一抹冷厉。 慈宁宫一派热闹,通传的太监已经把郡马爷进宫的消息报告给众人知晓,海陵郡主脸一红,又欢喜又羞涩。 李太后笑呵呵的,吩咐人将盖头盖上。 洪文帝早早坐好了,此刻也是满脸笑容。虽然他不是特别喜欢海陵郡主,但海陵到底是他亲妹妹的女儿,叫他舅舅,在他面前长大。对这个外甥女他也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等过一会宁轩来了,海陵郡主跪别了他与李太后,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宁皇后也一直笑着,不过她一边笑一边不动声色地朝外瞄。 按照计划,大皇子此时该上场了。 念头划过,大皇子大步走了进来,他步履匆匆,脸色发紧,跪在洪文帝面前:「父皇,请听儿臣一言,这场婚事不能成!海陵绝不能嫁给宁轩。」 「儿臣刚刚得知,宁轩极有可能是谋害顾金亭、陷害儿臣的凶手。为防万一,请父皇做主,让婚事暂停,待查明真相后再做打算。」 他刻意扬高了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这句话,喧闹的新房刹那间变得寂静无比。 「你说什么?」 洪文帝身体一滞,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宁皇后故意做出满面惊诧,语气急切的样子:「皇儿,宁轩是你亲表弟,与你一向交好,他怎么会谋害顾金亭,陷害于你?事关重大,你是不是弄错了?」 「正因为事关重大,儿臣才不敢隐瞒。」大皇子亦是一脸的震惊痛心,「别说父皇母后不信,便是儿臣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但人证物证摆在眼前,儿臣不得不信。今天这个场合,儿臣本不该说,但事关重大,儿臣不得不禀。若是此时不说,再过一会,怕是会害了海陵。」 海陵郡主已经扯下了盖头,她白着脸,眼神慌乱。 宁轩害顾金亭这件事,她其实是知道的。 之前她去永平侯府找宁轩,看到他房里放了一瓶药,她以为宁轩病了,找小厮问了才知道那是恶酒散。 后来顾金亭的事曝光,她听说江令媛把毒/药说成恶酒散欺骗顾太太,她就知道幕后的真正主使是宁轩。 她隐隐明白,宁轩这么做是为了江令宛,她也知道,宁轩私底下一直动作不断,在跟萧湛一争高下。 她伤心过、痛苦过,最后想开了。 萧湛很厉害,江令宛也不是善茬,轩表哥再惦记江令宛,也不过是白惦记罢了。 只要轩表哥愿意娶她,愿意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她总能得到轩表哥的心。 想开归想开,面对江令宛的时候,她还是很嫉妒的。所以她才一直跟江令宛较劲。明知道江令宛不喜欢轩表哥,但她就是看江令宛不舒服,就是想打压她。 谋害顾金亭一事,她为轩表哥担忧了很久,生怕真相大白。后来风波渐渐平息,她也慢慢放下了心,没想到今天会突然被暴出来。 轩表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婚事? 海陵郡主眼神焦急,抓着李太后的手,满面都是乞求。 李太后略一思索,便觉得这件事问题不大,就算证据确凿,可顾金亭并没有死,虽不知陷害大皇子是怎么回事,但总归对大皇子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有她这个太后在,保住宁轩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太后拍了拍海陵郡主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她正打算开口,忽然肖公公快步走了进来。 「皇上,萧指挥使在宫门中拦住了迎亲的队伍,宁世子及其迎亲的人悉数被抓,已被关进诏狱。」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宁皇后、大皇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是怎么回事? v第61章[03.04] 怎么萧湛又横插一杠子?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反正萧湛跟宁轩也是死对头,目前看来对他们是有利的。 母子二人微不可见地点头,错开了目光。 大皇子再次开口:「父皇,萧湛一贯稳重,怎么会突然抓了宁轩,要不要将他叫过来问询一二?」 「不必。」 洪文帝沉着脸,冷冷拒绝。 萧湛抓人的原因,旁人不知,他是知道几分的。他刚刚把瘟疫的案子交给萧湛,宁轩就被抓了,不用问,也知道宁轩跟瘟疫案脱不了干系。 洪文帝目光犀利从大皇子脸上划过,难道这次瘟疫真正的指使是大皇子,因为事情败露,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推宁轩出来顶缸? 又或者大皇子的确不知情? 片刻,无数念头划过,大皇子被这森寒质疑的目光盯着,心头发寒,头皮发紧。 「婚礼停止,摆驾乾清宫。着大皇子、金吾卫指挥使萧湛乾清宫见驾,内阁阁臣,六部主官即刻进宫。」 洪文帝丢下这句话,起身朝外走,肖公公立马跟上,大皇子压下满腹惊疑,追了出去。 一众女眷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诏狱! 那是谋逆之人被关押的地方,所犯都是惊天大案。 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经萧湛之手办的案子,还没有哪个人能洗脱过罪名的。 宁轩,怕是凶多吉少,危矣! 海陵郡主自然也知道进诏狱意味着什么,洪文帝刚走,她便身子一软,昏迷过去。 …… 内阁阁老,六部主官进宫了,几位肱骨大臣面面相觑,十分诧异。 今天海陵郡主大婚,洪文帝这么着急催他们进宫,必然是出了大事。 几人互相试探询问了好一会,也没能从彼此口中问出什么。 不一会,大皇子来了,萧湛来了,洪文帝也来了。 拜见过皇帝之后,正欲说正事,肖公公进来禀报:「启禀皇上,永平侯、汾阳长公主求见。」 洪文帝面无表情:「宣。」 众臣越发纳闷,今天永平侯世子娶妻,永平侯与汾阳长公主不在府中等着喝儿媳妇茶,无端端跑来面圣做什么。 更奇怪的是皇上竟然让他们进来了。 难道今天的事跟永平侯府有关系? 永平侯宁鹤卿、汾阳长公主很快走进大殿,行礼之后,汾阳长公主立刻说明了来意:「皇兄,今日宁轩与海陵大婚,萧湛却无端端让人抓了宁轩,这是故意落宁轩与海陵的脸面,也是故意落我这个长公主的脸面。皇兄就算不疼我这个妹妹,也该心疼海陵,她母亲早亡,若我们不能替她做主,她还能靠谁呢?求皇兄为宁轩做主,让萧湛即刻放人,以免误了吉时,耽误海陵的婚事。」 汾阳长公主的这番话当即引起骚动,几位大臣虽未开口说话,却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愕然。 萧湛竟然抓了宁轩? 怪不得婚礼不能进行了! 怪不得永平侯与汾阳长公主会着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诧莫名,纷纷望向洪文帝。 「海陵是朕唯一的外甥女,朕自然疼她。正是因为疼她,朕才不能将她嫁给奸恶之徒。」洪文帝声音冷淡,不怒自威:「老大,你说,你查到了什么?」 「是。父皇。」 大皇子应声而出,走到大殿中央,先把顾金亭被谋害案说了一遍,然后道: 「……我把江令媛带回府中,严加看管,不停审讯,本想从她口中撬出线索,没想到江令媛当天夜里便死了。」 「当时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江令媛是最关键的人物,我三令五申让人好好看着江令媛,千万不能让她死,虽然动刑,却不是要命的大刑,又让人好好看管,不许人靠近,没想到她还是死了。」 大皇子咬着牙,一脸痛恨愧疚:「儿臣无能,没能把人看住,辜负了父皇的信任。江令媛死无对证,儿臣纵然无辜,却百口莫辩。事后回想,当晚靠近江令媛的除了我,便只有宁轩。」 「这不可能!」汾阳长公主当即反驳,「宁轩与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指使江令媛谋害顾金亭,陷害于你,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你是受了谁的挑唆,竟然连一起长大情同亲生的兄弟也怀疑了?」 大皇子一声苦笑,痛心疾首:「姑母,你也说我跟宁轩情同亲生,我怎么会怀疑他?我将他视作兄弟心腹,对他坚信不疑。哪怕江令宛有个姐姐叫江令媛,在清心庵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我对他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我一直怀疑是旁人,直到前天,有个妇人到我府上求见,给我递上一封密信。」 「这封密信是江令媛写的,许是情况紧急,她咬破手指写在一块布上,明明白白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信上说,指使她的人正是宁轩,但是宁轩抓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为宁轩办事。虽然宁轩许诺事成之后就放她走,但是她信不过宁轩,所以写了一封密信让那妇人收着,一旦她死了,就让那妇人把信交出来,替她沉冤昭雪。」 大皇子说着,把密信拿出,交给洪文帝。 汾阳长公主脸色变了,永平侯也大惊失色,朝臣们更是讶然。 谁能想到峰回路转,幕后真凶竟然又指向了宁轩。那宁轩为什么要陷害大皇子? 该不会是大皇子自己干的,想让宁轩做替罪羔羊吧? 洪文帝看了血书,不置可否,只冷着脸吩咐:「把宁轩带上来。」 …… 宁轩还穿着大红吉服,他刚一出现,永平侯就忍不住朝他那边走了两步:「阿轩,你没事吧?」 宁轩状态如常,除了脸孔稍显沉郁之外,与之前并无不同。 他冲永平侯摇了摇头,快步上前,跪地行礼。 v第62章[03.04] 在瘟疫药方泄露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妙,立刻销毁证据,存放药材的地点已经清理干净,赵耀也已身中数剑,跌入湖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洪文帝虽心狠手辣,却不失为一个讲理的帝王,有汾阳长公主、海陵郡主、李太后在,萧湛没有证据,休想撼动他分毫。 只是宁轩没想到大殿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大皇子来了,内阁大臣与六部大臣也来了,气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微臣宁轩,见过皇上。」宁轩一撩大红衣摆,稳稳跪地,一派世家子弟风范。 洪文帝面无表情,声音冷漠:「宁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江令媛谋害朝廷命官,嫁祸大皇子,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 宁轩一惊,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件事,他更没想到会是大皇子告发了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宁轩措手不及,他悚然变色,立刻否认:「皇上,微臣与顾金亭无冤无仇,与大皇子是嫡嫡亲的表兄弟,微臣焉会做出陷害大皇子之事?这件事一定是误会。」 宁轩转头看向大皇子:「殿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对您一向忠心耿耿,您不能因为旁人的挑拨就对我生了误会。」 大皇子一声冷笑,怒目圆睁:「误会?没有什么误会,你就是罪魁祸首。枉我对你信任有加,毫不设防,你却恩将仇报,陷害于我。」 「你杀了江令媛,便以为高枕无忧,死无对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大皇子不用装,神色就十分愤慨,一想到自己被宁轩蒙蔽多年,他心头的怒火就压不住。 「任你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江令媛会留下密信。你的所作所为悉数被记了下来。你要喊冤,还是先看看这封密信再说吧。」 密信? 什么密信? 宁轩的脸色变了又变,接过了大皇子丢过来的血书。 将血书浏览一遍,宁轩再次喊冤:「皇上,这封血书是伪造的,是旁人陷害的,微臣绝没有指使江令媛。」 大皇子冷笑。 没错,这血书的确是伪造的,江令媛根本不曾留下什么血书,但是江令媛已死,他说这是江令媛写的,那就是江令媛写的。 虽然只有七八分像,但借口说这不是用笔,而是用手指所写,倒也说得过去。 宁轩胆敢害他,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大义灭亲了。 宁轩感受到大皇子满含杀机的视线,转头与他对视:「这封血书若真是江令媛所写,她又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交给旁人保管,为何不在殿下拷问她的时候拿出来?非要等到死亡之后才送到殿下手上?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 「自然是因为江令媛对你还抱有一线希望,她觉得你会救她,但是又不放心,所以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你救她,那她就守口如瓶。如果你杀人灭口,那她就让事情真相大白。」 大皇子冷笑道:「至于替江令媛保管血书的人,自然是江令媛信得过的,这个人就是江伯臣的妾室乔氏,正是她把这封密信交给我的。」 汾阳长公主上前一步,插嘴道:「江令媛是原配嫡女,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密信交给一个妾室?一定是这个乔氏被人收买了,故意陷害宁轩。」 大皇子早猜到有人会这么说,幸好他早有准备,给他送密信的人不仅告诉他宁轩陷害他的事,还告诉他乔姨娘真正的身份,所以他才能找到乔姨娘,跟她设下这个计谋。 大皇子不假辞色,事先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乔氏若只是普通妾氏,她的话自然不足为信。但乔氏其实是江伯臣的原配妻子,因为与江伯臣外出上香遇到劫匪,与江伯臣走失,离开数年后才回到京城。江伯臣不欲旁人知晓此事,便让乔氏顶了她堂妹的名字回到江家,做了妾氏。」 「那乔氏其实是江令媛的亲生母亲,所以江令媛才会把如此重要的证据交给她保管。」 「这怎么可能?」汾阳长公主惊呼,「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皇兄,这样荒诞的说辞,您也要相信吗?」 「朕这一生,不知见过多少荒诞之事。」洪文帝板着脸,冷声道:「是真是假,叫江伯臣进宫一问便知。」 宁轩脸色一白,双手攥得铁紧。 …… 江伯臣上次被单独宣召进宫,还是指证江令媛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 这次突然又被宣召,他本能就感觉到不好。 进宫之后,气氛果然很不同寻常,他战战兢兢给皇帝磕头,起身之后低头垂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候洪文帝问询。 洪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江伯臣,朕且问你,乔氏究竟是什么人?」 江伯臣大惊,乔氏是她的妾氏,众所周知,但皇帝这么问,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问的是乔氏真正的身份。 乔氏真正的身份是乔映蓉,他的原配嫡妻。 因为走失多年,又找了回来,他不忍她流落外头,与她有了一夜欢愉,然后珠胎暗结,将她以妾氏的身份纳回了家。 以妻为妾,乱了纲常,杖责一百,罚银五百两。 罚银不算什么,但杖责一百,却可以将他活活打死。 但皇帝在上,若是不回答,则犯了欺君之罪,官位不保,性命堪虞。 江伯臣浑身冷飕飕冒着凉气,身子一哆嗦,噗通一声跪下:「微臣有罪,乔氏名义上是臣的妾室,其实她真正的身份是微臣的原配妻子。微臣与她上香走失,分开数年。后来她回到京城,彼时微臣已经续娶了梅氏为妻,微臣并非故意以妻为妾,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求圣上恕罪。」 洪文帝一声怒喝:「你好大的胆子!」 江伯臣又是一个哆嗦,五体投地,正要求饶,突然听到洪文帝喝道:「宁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吗?」 宁轩? 皇上呵斥的是宁轩,不是他! 江伯臣大喜,依然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不敢动。 既然皇上没呵斥他,那他就躲远点,不抬头,不起身,不招皇上的眼。等皇上处理完宁轩,心情好了,他才起身求饶。 宁轩脸色发白,面皮发紧,可到了此刻竟然还稳如泰山。 「皇上,微臣没做过,微臣是冤枉的。」 江令媛已经死了,只要他不承认,光凭这封密信,并不能定他的罪。 大皇子呵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微臣得罪了殿下,令殿下不喜,是微臣有错。只有一封不知真假的书信,殿下就想让微臣认罪。如果这是殿下所愿,微臣愿意认。微臣会有今天,不怪任何人,也不怪殿下,只怪微臣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活该被推出来做替死鬼。」 短短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把罪名推到大皇子身上。 「宁轩!你放肆!」大皇子一惊,忙跪地请罪,「父皇,儿臣冤枉,宁轩这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v第63章[03.04] 这话别说洪文帝不信,连跪在地上的江伯臣都忍不住腹诽:你诳谁呢?宁轩跟你一向是一个鼻孔出气,唯你马首是瞻,很明显,你这是事情败露,没有办法才让宁轩替你顶罪。 你说宁轩陷害你,那动机呢? 他陷害你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皇子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不足以取信众人,他咬咬牙,把最终的原因抖搂了出来:「我知道大家觉得宁轩跟我关系很好,不可能背叛我,但其实大家都被他骗了。」 「因为当年是母后宣莫氏舅母进宫,才导致莫氏舅母中毒亡故,所以,宁轩便恨上了母后,恨上了我,一直想找机会报仇。」 「他表面上跟我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内心却视我为杀母仇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不单单是我,还有汾阳姑母你。」大皇子话锋一转,说出了另外一个秘闻,「这些年您一直怀不上孩子,其实早在十几年前,你刚嫁到宁家的时候,就中了一种特殊的毒。给您下毒的人,正是宁轩。制作毒药的人,名叫赵耀,乃是制毒天才,他被宁轩收入手下,替宁轩干了不少阴私之事。这次江令媛也是死于一种奇毒,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来,还是我对宁轩有了怀疑之后,去开棺验尸,才发现她骨头发黑,是中毒而死。」 大皇子每说一句,宁轩的心就紧上一分。 因为大皇子没说错,句句属实,可这些事情,就连他最亲近的小厮都不知道的,大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色越发沉凝,他告诉自己不能慌,要沉住气。 汾阳长公主被这个消息震到了,她觉得不可能,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真相,否则怎么解释她这些年来一直怀不上孩子? 能接近她的人,就这么几个。 宁轩,竟然是宁轩! 这些年来,她做梦都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为此她求神拜佛,延医问药,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却没想到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啊!」汾阳长公主一声凄厉的叫喊,扑过去厮打宁轩,「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永平侯也为听到的这些话所震惊,但他心里更在乎宁轩这个儿子,见汾阳长公主打宁轩,他忙上前,把汾阳长公主给拉扯开了。 汾阳长公主狠狠推开永平侯,眼睛泛红,形容可怖,她在洪文帝面前跪下,恨得咬牙切齿:「皇兄,汾阳被奸人所害,不能生子,求皇兄为汾阳做主。凌迟宁轩,休要饶恕。」 宁轩脸孔冷硬,捏着一把汗道:「大殿下说的这些微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纯属谣言。那赵耀的确是我身边的人,但他十几天前就不见了身影。」 「我当时还不明所以,派人找他,如今看来,他恐怕早已遭到毒手了。若知道会有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赵耀,绝不让他有分毫的闪失。」 他倒打一耙,指责大皇子杀了赵耀,洪文帝脸色沉凝,犀利如鹰的眸子审视大皇子。 「父皇!儿臣没有!您休要听他胡说!」 大皇子暴跳如雷,理智全失,顾不得这是在大殿之上,飞起一脚,把宁轩踹倒。 宁轩被踢中心窝,喉头一阵腥甜,一股热流喷薄而出,他用手一摸,血红一片。 很好。 洪文帝护短,对几位皇子都不错,却最容不得亲近之人背叛。 若是其他人欺骗背叛,他或许不会在意,但如果是他亲生的儿子欺瞒他,他却无法容忍。 大皇子越怒,就越能证明大皇子是事情被戳穿后恼羞成怒,洪文帝就越怀疑大皇子动机。 只要洪文帝对大皇子起疑,他暂时就安全了。 宁轩捂着胸口,惨然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你想让我顶罪,跟我说一声就是,何必用这种方法?」 大皇子气得发疯,恨不能一刀给他捅死,就在此时,萧湛开口说话了。 「此案关键点在赵耀身上,其实赵耀没死,在我的别院养伤,孰是孰非,叫赵耀来,便能一清二楚。」 宁轩豁然变色,打了个寒颤。 赵耀毒术奇高,随身携带剧毒,他又跟在宁轩身边,深谙宁轩办事之道,要杀他十分不易。 为此,宁轩决定亲自动手,他计划了严密的暗杀计划,保证成功击杀赵耀。 那天夜里,为了杀赵耀,他损失了十几个好手,不过很值,因为赵耀身上中了十几剑,跌入大泊湖。 他在大泊湖边守了许久,周围并无船只,也无人来往,直到两个时辰后他才离开。 赵耀是旱鸭子,并不会水,又身受重伤,在水中两个时辰,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所以,宁轩才这么稳得住。 因为赵耀死了,死无对证,只要他不认,大皇子就不能将他怎么样。 洪文帝因为怀疑大皇子,一时半刻也不会杀他,这些时间,足够他喘过来气自保。 但是他没想到赵耀还活着。 宁轩心头发凉,之前的沉稳荡然无存。 …… 小半个时辰后,赵耀被抬了进来。 他身受重伤,多处中剑,胸口腹部大腿等部位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虽然已经养了十来天的伤,但情况依然十分不乐观,他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无,脸颊上的伤口刚刚结痂,看上去可怜又恐怖。 汾阳长公主双眼猩红,叫着「你给我解药」,扑过去要厮打赵耀,被几个太监死死拉住,她便状如疯癫地冲着赵耀大吼大叫。 洪文帝厉喝一声:「汾阳,你看看赵耀这个样子,如何能受得了你的厮打。你若不想要解药,现在就打死他,朕绝不拦着。」 几个太监适时松手,汾阳长公主悲痛大哭,瘫坐在地上。 洪文帝挥挥手,示意太监将汾阳长公主架出去。 永平侯看看汾阳长公主,又看看宁轩,最终没有追过去,选择留在殿内。 洪文帝冷冷瞥他一眼,沉下脸问赵耀:「江令媛是怎么死的?汾阳长公主不能生育是不是你下的毒?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赵耀动了动唇,想要回答,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他胸口巨疼,口中流出了鲜血。 这一次受伤,原本他完全可以避免,早在出事前几天,就有人给他递了一封信,说宁轩会杀人灭口,让他去大泊湖寻那人。 他根本不相信,也没去。 他跟随宁轩多年,忠心耿耿,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宁轩对他十分信任倚重,绝不会伤他。 v第64章[03.04] 过了两天,那人又给他递了一封信,让他提防宁轩,说若是宁轩动手,会选在夜里。如果宁轩真的动手,要他想尽办法到大泊湖秋水码头旁边的芦苇荡里,那里有人接应他。 他原本不信,但对方一连两封信,让他心头犯嘀咕。为了保险起见,他随身携带了几枚天王护心丹,以备不时之需。 本以为只是有备无患,却没想到最后却靠着这几枚丹药护住了性命。 宁轩,他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若非萧湛在后相助,他此时怕早已成一堆腐肉。 虽然侥幸活命,但这次元气大伤,让他足足损了十年元寿。他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宁轩之处,对他忠心耿耿,为他立下汗马功劳。 可宁轩却要杀他。 既然宁轩狠辣无情,也就不要怪他翻脸无义了! 「回皇上的话,江令媛是中了一种独特的毒针,中毒之后,人便不能说话,也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悄然死去。这种毒药是草民所制,宁轩正是用这种毒针杀死江令媛的。」 「至于汾阳长公主,她其实不是中毒,而是中蛊,蛊虫会吞噬胎元,所以她一直没怀上孩子。只要蛊毒解了,她依然还能生育。这种蛊毒也是草民所制,被宁轩偷偷下在公主饭食之中。」 「还有顾翰林昏迷不醒,也是因为服用了草民制作的蛊毒。」 「草民身上的伤,自然是拜宁轩所赐。他要杀草民,并不是因为以上几件事。宁轩从数月前就吩咐草民研制奇毒,这种奇毒无色无味,还会传染,与瘟疫十分相似。他先在山西投毒,让瘟疫爆发,想等到灾情严重之时出来赈灾解疫,这样他便能立下惊天奇功。」 「只是没想到赵老大夫的弟子凌霄医术非常厉害,竟然研制出解毒的药。宁轩怕事情败露,就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皇上。」赵耀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喘着气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草民还有一个证据没告诉萧指挥使,宁轩他于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解灾的药材,悉数存放在京郊十五里田家庄的一处大宅里。」 赵耀说完就瘫在担架上,虽然有气无力,但望向宁轩的眼神都是恨意。 宁轩脸色惨白,身子绷得僵直。 他从未在什么田家庄存放过药材,不用想,这必然是萧湛安排的了。 …… 洪文帝离开之后,海陵郡主晕倒,慈宁宫一片慌乱,进宫添妆贺喜的女眷们提心吊胆,纷纷告辞。 傅氏是个没主见的,吓得两手冰凉,面无血色:「宛姐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五郎不会有事吧?」 萧湛从前办案子,从来都是轻描淡写地说不要紧,这还是她头一回亲身经历萧湛抓人,被这大阵仗吓着了。 「没事。娘您别担心。」江令宛扶着她的胳膊,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五爷在御前行走多年,从没办错过一件案子。这次也一定不会有问题。」 她回头看了一眼慈宁宫,压低了声音道:「您没看到海陵郡主都昏迷了吗?必然是宁轩犯了什么事,连李太后都不敢给他求情。」 傅氏想想也对,海陵郡主嚣张跋扈,李太后又十分护短,如果宁轩没犯错,她们必然吵吵嚷嚷让皇上放了宁轩了。既然她们没闹,就说明宁轩肯定做了贪赃枉法的事,五郎是为圣上办差,一定不会有事的。 傅氏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道:「还是你头脑清醒,比娘强。有你在,娘就有了主心骨,以后遇到事也不怕了。」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个儿媳妇,她是越看越满意的。 江令宛便笑说:「娘不过是关心则乱,儿活一百岁,母忧九十九,您疼五爷,才会着急。」 傅氏被她哄高兴了,拍着她的手说:「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倒能体会为娘的心,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必然是个好母亲。」 说着说着,就扯到让她生孩子这件事上了。 江令宛笑呵呵地应着,把傅氏哄得笑逐颜开。 陆明珠就抿了嘴笑,冲她挤眉弄眼:我以为宛姐儿怼人很厉害,没想到拍起马屁来,也是个高手啊。 江令宛嗔她:你懂什么,这叫婆媳和睦,亲如母女! 看着笑呵呵的傅氏,傅淑妃也淡淡地笑了,她这个长姐,脑子不好用,长得也不算出色,管家算账不行,琴棋书画样样不如她。从前在闺中,就是她的陪衬。出嫁之后,地位没她尊贵,也不似她这般得夫婿宠爱。 只是没想到长姐命不错,得了个出色的好儿子,如今又得了个厉害的儿媳妇。 这样挺好的,萧湛厉害,江令宛出色,才能更好地辅佐她的四皇子荣登大宝。 傅淑妃看了四皇子一眼,母子二人一对视,就看懂了彼此了意思。 四皇子和气一笑,挽住了傅氏另外一边的胳膊:「姨母别急,五郎办事一贯沉稳,绝不会有差错。我这就派个人去乾清宫外候着,一有结果咱们立马就能知道了。」 他语气很亲昵,没有半分皇子气焰,傅氏笑着点头,显然已经习惯了如此,可见他们之前一直很亲近。 既然如此,那四皇子登基后为什么会跟萧湛翻脸,是因为萧湛功高震主,四皇子鸟尽弓藏?还是四皇子本就心机深沉,表面与萧湛亲近,实则利用防备? 江令宛目光一闪,又很快恢复如常。 …… 赵耀指认宁轩之后,洪文帝立刻派人去田家庄,果然发现了一座存储大量药材的宅院。又根据药材包装纸上的信息找到了药铺,跟药铺老板核实,这些药材的确是三个月前就卖出去的。 证据确凿,宁轩想抵赖都不行。 「宁轩!」洪文帝大怒,冷喝道,「你不是说你是无辜的吗?人证物证俱在,这就是你说的无辜!」 这个乱臣贼子,犯下滔天大罪,谋害官员,毒害公主,散播瘟疫,败坏他的名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手段残忍而毒辣。 面对他的审问,他百般抵赖,还要把事情嫁祸给大皇子,居心叵测,罪大恶极! 这般丧心病狂,视朝廷法度为无物之人,就该如汾阳长公主所说的那样凌迟处死,不能轻饶! 洪文帝如寒冰般冰冷的眼神让宁轩的心凉了半截。 人证物证俱在,他必死无疑! 该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局面? 他想求饶,可是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皇上息怒,皇上请息怒啊。」永平侯魂飞魄散,痛哭求饶,「宁轩少不更事,犯下大错,皆因微臣没有尽到父亲之责。微臣没能管好宁轩,致使他犯下大错,微臣罪该万死,死不足惜,求皇上看在宁轩自幼丧母的份上饶他一命,微臣愿意替他承担所有的罪责。」 永平侯不停地磕着头,放声痛哭,求饶不止:「求皇上开恩!」 大殿里回荡着永平侯咕咚咕咚的磕头声、悲惨的求饶声。 宁轩脸色惨白,如同鬼魅。 v第65章[03.04] 「宁澈受不住大刑,已经全部招认。」萧湛面无表情,垂眸问他:「宁轩,你还不认罪吗?」 宁轩一惊,当即对萧湛怒目而视,眼中有怒火喷出。 宁家众人,他最看重的不是父亲,毕竟当年汾阳长公主嫁进来之后,宁家所有人都巴结公主,冷淡于他,连父亲都对他很疏远。 虽然长大后他知道父亲是为了保护他,但父子俩再难回到昔日的亲密。 他最落魄难捱之时,是堂兄宁澈护着他,像亲生的兄长一样待他。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把宁澈当成最亲的亲人的。 听到宁澈受刑,宁轩怒瞪萧湛,眼中有入骨的恨。 萧湛双目冰冷:咎由自取,死路一条。连累家人,牵连宁澈! 宁轩身子一震,败下阵来,颓然低下了头。 「我认罪,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宁家人其他人都不知情,宁澈不过是按我吩咐做事,他并不知道我具体要做什么。谋害顾金亭,陷害大皇子,跟宁澈无关;毒害郡主,宁澈也不知情。瘟疫一事,他更是无辜。」 宁轩闭上眼,拜伏于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永平侯还在求饶,还哭喊着要替宁轩顶罪,洪文帝却恍若未闻,冷冷吩咐:「带下去,杖三百。」 杖三百,只是含蓄的说法,更直白的说法是,乱棍打死! …… 宁轩认罪,被洪文帝处以极刑的消息传到了慈宁宫。 听着太监一一禀报宁轩的种种罪名,李太后惊怒交加,惊得是宁轩竟然干出这么多丧心病狂之事,怒的是他胆大包天给汾阳长公主下毒,害她十几年无子。 李太后重重将佛珠拍在炕桌上,愤怒道:「皇上将他乱棍打死算是便宜了他。此等罪大恶极之徒,万死不足以消其罪!」 当年汾阳长公主下嫁永平侯的时候,宁轩已经懂事了,她当时就说要弄死宁轩,永绝后患。是汾阳长公主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说要放宁轩一马。早知如今,当初她无论如何也要除掉宁轩。 现在他害了汾阳不说,还害了海陵。 一想到海陵郡主那伤心模样,李太后又是一阵烦忧:「宁轩已死的消息,不要让郡主知道。」 可惜李太后迟了一步,海陵郡主已经在门口听了好一会了。 听到宁轩被乱棍打死,她浑身冰凉,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轩表哥……不、轩表哥不会死的! 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她绝不相信! 海陵郡主失声痛哭,拔腿就朝慈宁宫外跑。 轩表哥不会死的,她还等着他来娶她,他说过会娶她。 「海陵!」李太后大惊,豁然站了起来,「还不快去把郡主拦下来!」 宫女太监们应声而去,拦住了海陵郡主。 海陵郡主泪如雨下,绝望地回了寝殿。 …… 这个消息很快被其他人知晓,昭阳宫中,众人也被这个消息给惊着了。 她们都没想到宁轩竟然如此胆大,连瘟疫都是他一手炮制的,她们更没有想到洪文帝会这么狠辣无情,竟然当场杖毙宁轩。 对于女眷们来说,这个消息太过于血腥震撼,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傅氏脸色发白,长平公主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傅淑妃轻轻一声叹息:「宁轩犯的乃是灭九族的大罪,死一百次都不够,皇上只下令杖毙宁轩,并未牵扯其他人,实在算得上皇恩浩荡了。」 四皇子接话道:「宁轩死有余辜,不足为惜,父皇的确仁慈,放了永平侯一马。」 要他说,就该铲平永平侯府,连带着宁皇后都要拉下马。 不过大皇子既然敢把这件事暴出来,就做好了不会牵连宁皇后的准备。 只可惜,萧湛听命于父皇,查案之前没有跟他透漏风声,否则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瘟疫的事算到大皇子头上,将他们连根拔出,这样再无人与他争夺太子之位了。 四皇子笑着对傅氏道:「五郎又立了一件大功,姨母这下放心了吧。」 傅氏便从惊悸中回过神来,笑道:「立功不立功的倒没什么,只要不做错事就好了。」 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儿子娶媳妇了,儿子官位高不高,手中有多少权,她其实并不在乎。她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儿媳妇早日给她生几个白胖的乖孙,她就心满意足了。 刚才长平公主吓得脸发白,陆驸马赶紧握住她的手,小夫妻真是恩爱,怪不得长平这么快又怀上了。要是五郎跟宛姐儿也这么恩爱就好了。 傅氏道:「公主头三个月最要当心,这些血腥的事情已经能不听就不听了吧,别吓着腹中的孩子。」 傅淑妃这才想起长平公主来,忙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又要打发太医来瞧。 长平公主就说没事,只是有些累,傅淑妃忙道:「那快去歇着,今晚就住在宫里,我这就打发人去把小郡主接进宫。」 陆驸马扶着长平公主到寝殿歇息去了,傅淑妃就道:「长平这一胎,与头胎很不一样,我看八成是个男孩儿。」 傅氏无不羡慕地说:「男孩好,女孩儿也好,公主与驸马这么恩爱,就算是女孩,以后总能有男孩。娘娘比我还小两岁,马上又要做外祖母了。」 傅淑妃笑道:「姐姐别急,宛姐儿跟五郎这才刚成亲呢,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有了。」 傅氏笑呵呵地点头:「那就承娘娘吉言了。」 陆明珠拿胳膊拐了拐江令宛,挤眉弄眼示意她到隔壁的偏殿去。 「淑妃娘娘说得没错,看你跟萧湛黏糊亲热的样子,八成很快就有了。我可告诉你啊,要是有了孩子,一定要认我做干娘啊。」 江令宛笑着打趣:「你这么急着要给孩子做干娘,莫非有了意中人,想要嫁人?」 大齐的规矩,只有已经成亲的妇人才能给人做干娘,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给人做干娘,于礼不合。 若搁从前,陆明珠一定有拿拳头捶江令宛了,这一次,她竟然没反驳,反而抿嘴一笑:「你都嫁人了,静昕也有了心上人,我有意中人,想出嫁,又有什么不可以?」 v第66章[03.11] 「竟然真有心上人了啊。」江令宛挺惊诧的,笑道,「是哪家儿郎这么有福气,把白衣笑笑生都比下去了,得到我们明珠郡主的青睐。」 这是玩笑话,之前陆明珠不知道白衣笑笑生是江令宛的时候,曾说过,若是嫁人就要嫁白衣笑笑生这样心怀百姓的好男儿。 陆明珠把头一扬,骄傲道:「本郡主看上的,能是一般人吗?就算不是白衣笑笑生,至少也该是个救济百姓,不求回报的伟男子。」 救济百姓,不求回报。 这短短八个字,立刻让江令宛想起一个人。 「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凌霄吧?」 陆明珠脸颊微红,双目盈盈有光:「是他又怎么样!他医术高超,心系百姓,对人好,又有耐心,不知道比京城这些世家子弟好多少倍。」 她一副凌霄最好,比所有人都好,谁也不许小瞧凌霄的护短模样,把江令宛逗笑了。 「怪不得你天天去白云寺施药,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太辛苦受不住,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你有了心上人,乐不思蜀,哪里会觉得辛苦呀。」 「谁乐不思蜀啦?」陆明珠当即反驳,却突然对上好友揶揄的目光,她的底气陡然变得不足,小声道,「好吧,我的确是乐不思蜀。」 她突然又一把将江令宛抱住,激动地对她说:「宛姐儿,你都不知道,凌霄他有多好,他认真做事情的样子有多英俊。我实在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我觉得自己没救了,天天就想跟他在一起。一看到他,我就好开心,感觉心都是甜的。」 「我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你跟萧湛会那么黏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江令宛想起那次在白云寺,跟萧湛短短一刻钟的亲昵,脸上一热,掐了陆明珠一把:「说你就说你,你扯到我身上来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跟萧湛黏糊了?」 「嘻嘻。」陆明珠抬起头来,笑着戳穿她,「你看看你,之前脸皮最厚了,如今我一提萧湛你就脸红不自在了。肯定是萧湛对你太好,你沉溺在他的温柔里,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 江令宛脸皮的确不薄,但也分场合,分人,事,陆明珠越说越离谱,她气得直翻白眼。 陆明珠却缠着她道:「你别羞臊,我不是笑话你,我这是羡慕你,你都不知道,看着你跟萧湛甜甜蜜蜜,我有多眼馋,要是我能跟凌霄也这么甜蜜亲昵就好了。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萧湛对你这么好的,快把方法教给我,让我去收服凌霄。」 她抱着江令宛纠缠,一副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萧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小姑娘红扑扑的,带了羞意,眼睛亮亮的,嘴角上扬,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得十分开心。 陆明珠坐在她旁边,一只手揽着她肩,一只手搂着她腰,脸还侧放在她的肩头,跟她说着话。 萧湛目光从陆明珠的两只手上划过,落在江令宛笑意盈盈娇花般的脸庞上,眸色沉凝,微抿了嘴角。 陆明珠挂在江令宛身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开心。 突然,她感觉身上一凉,一抬头就看到萧湛凉凉的视线。 她的一只手攀着江令宛的肩,另一只搭在江令宛的侧腰上,她们之前经常这样亲密无间地在一起玩,早就习以为常。 可此刻萧湛视线投来,她没来由心头一慌,竟然有一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感觉。 然而这感觉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了。 此时,江令宛也看到萧湛了,她微扬了唇,冲他一笑:「五爷。」 陆明珠适时松开手,起身就走。 宛姐儿跟萧湛太黏糊了,萧湛看宛姐儿的眼神太热辣了,她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哎呀,得想办法让凌霄也这样看她。 陆明珠脑补凌霄热烈缠绵地盯着她看,突然脸一红,又噗通一声笑了。 大殿内,萧湛站着,一只手背在伸后,另一只手伸向江令宛。 江令宛伸出胳膊,才将自己白皙柔嫩的手放在他手心里,人就被萧湛拽起来,扑进了他的怀中。 紧跟着就感到腰间一紧,萧湛的大手箍着她,然后是萧湛的呼吸打在她脸颊上,他低头,寻她的唇。 这可是在宫里,随时会有人过来,江令宛又羞又急,捂住了他的唇:「萧湛!」 她着急了,瞪着眼睛嗔他:「这可是在宫里。」 她脸颊红红的,眼中水波盈盈,这样娇娇媚媚地瞪过来,萧湛越发想亲她,却因为她的话生生忍住了。 两人登上了回去的马车,萧湛把她箍进怀里,动情而压抑:「真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自制力快要撑不住了。 江令宛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最近这几天,解蛊的效果很明显,他很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了,没想到今天蛊毒又发作了。 男人眸光幽幽,身体剑拔弩张,明明很想却克制着。 江令宛把唇印在他唇上,两只手缓慢下移,替他纾解情/潮。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郊外停了下来,江令宛脸颊绯红,额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半靠在萧湛怀中,长着樱桃小口喘气。 萧湛双目精亮,嘴角溢出一丝释放后的满足。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娇喘微微,呵气如兰,他低头亲她,本打算浅尝辄止,却变成了辗转流连。 亲着,亲着,他又想了。 江令宛僵了僵,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皇宫到定国公府很近,萧家马车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抵达,她知道时间太短,对萧湛而言远远不够,所以就吩咐青峰把马车驾到郊外来。 整整一个时辰,她才刚停下,还没歇过来呢,他怎么又…… 想到刚才马车颠簸厉害时,他忘情的模样,江令宛脸一红。 给主子办过许多事,这种事前世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又新奇又羞臊,但她并不讨厌。 江令宛红着脸,闭着眼睛,再次伸手,却被萧湛按住了。 「辛苦你了。」他咬了咬她的耳垂,「我现在不那么难受了,这一点点感觉,我能忍。」 是怕她太辛苦吧。 江令宛动了动酸麻的手,心想,那就歇一会吧,等回家了再帮他。 …… v第67章[03.11] 几天后,宁轩一案轰动京城,各种版本,各种细节都被暴露了出来,大家议论纷纷,侃侃而谈,好像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一样。 萧泊也听到了好几个版本,但不管哪个版本,赵耀都是最浓墨重彩不容忽视的一笔。 他立刻找到萧嗣寅,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爹,萧湛把赵耀收为己用了,那他身上的蛊毒会不会已经解了?」 相较于萧泊的慌张,萧嗣寅则淡定的多:「应该不会。」 那方元帕,他找人验过,是鸡血。 那就说明萧湛还不能靠近女人,江氏与萧湛只是假装的恩爱。不过,凭萧湛的容貌,让女子心甘情愿替他隐瞒根本就不是难事。 萧嗣寅想了想道:「之前没解,最近可能已经开始解了。」 毕竟他收拢了赵耀,知道赵耀用毒用蛊厉害,萧湛不可能不让赵耀帮着解蛊。 萧泊眉头紧锁:「那怎么办?爹,萧湛会不会对付我们?」 「不急,就算解蛊,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我们还有时间。而且,他并不知道这蛊就是我们下的。」 「你去找你娘吧,陪她吃晚饭,我晚一些过去,你让她早点睡,不要等我。」 萧嗣寅的声音柔和了许多,眼中也没了素日的清冷。 爹娘恩爱,萧泊也高兴,他笑着说了一声是,就走了。 他没有去杨姨娘住的采薇院,而是来到与定国公府两条街之隔的一座小院,这里住着一个叫穆婉柔的女人,是萧嗣寅养的外室。 穆婉柔才是萧泊的亲娘,也是萧嗣寅最爱的女人。因为身份的原因,萧嗣寅不能正大光明纳她回定国公府,就将她养在这里。 穆婉柔怀孕的时候,萧嗣寅就给杨姨娘吃了一种假孕的药,并以安胎为名让杨姨娘到庄子上去养着。等到生产的时候,又故意让稳婆迷晕了杨姨娘折腾了一番,杨姨娘从未怀疑过萧泊不是她的孩子。 本来萧嗣寅是想让萧泊养在傅氏名下,占嫡出的身份,以后也好继承爵位,又怕傅氏容不下萧泊,担心萧泊养不大。所以才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只是如此一来,萧泊想袭爵,必须把萧湛这座大山移开。 只要萧湛在一日,萧泊就休想得到爵位。 穆婉柔是萧嗣寅的心头肉,他们的儿子萧泊自然该继承定国公府的一切,萧嗣寅就给萧湛下蛊,只要萧湛不成亲,不生子,萧泊袭爵顺理成章。 萧嗣寅也不是想要萧湛的命,他就是想让萧泊袭爵。 等萧泊安稳了,他自然会给萧湛解蛊,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只是没想到,最近变故频出,萧湛娶了江氏,或许蛊毒也要解开了。 萧嗣寅对小厮说:「去跟夫人说,我晚上去她院里吃饭。」 …… 萧嗣寅对傅氏很一般,刚成亲那会一个月初一、十五来两天,萧湛出生后,他便完成了任务,好几个月才会来一次。也只是与傅氏同床而眠,并不行夫妻之事。 傅氏伤心过,埋怨过,渐渐也就看开了。 后来萧嗣寅再来,她也不留萧嗣寅了,反而让他走,因为萧嗣寅留宿,反而让她不自在,还不如她自己睡呢。 夫妻俩更像合作伙伴,感情或许有,但也没多少。 但萧嗣寅偶尔还会过来跟傅氏一起吃饭,不过每次来,都是有事情要说,大部分说的都是萧湛的事,这也是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久而久之,两人倒也养成了默契。连傅氏房中的下人都知道,萧嗣寅来了,她们就得避下去,让老爷、夫人单独说话。 傅氏先开口问:「老爷有什么事?」 萧嗣寅面色严肃,语气倒很随意:「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问问你,五郎身上的蛊解得怎么样了?」 傅氏一惊:「五郎中蛊的事,老爷也知道了?」 五郎说过,这件事,只有国公爷、五郎、她、宛姐儿他们四个人知道,怎么萧嗣寅会知道? 「我也是两个月前,从爹嘴里得知的,这么大的事,你们倒瞒了我许久。」 傅氏解释道:「我也是五郎成亲前夕才知道的。」 萧嗣寅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事关重大,连爹都守口如瓶,谨慎点也是为了五郎好,这没什么。我听说五郎的蛊开始解了,心里不放心,毕竟这蛊霸道,怕不稳妥,所以来问问你。」 「会不稳妥吗?」傅氏不由担忧起来,「五郎说很稳当,让我不要担心,这蛊竟然这么霸道吗?」 萧嗣寅心里有数了,「蛊是霸道,但五郎既然说没问题,想来应该是很稳妥的。你不必担心,也不要一惊一乍,反倒让五郎来担心你。」 萧嗣寅说了几句安慰话,起身走了。 他从前说完话,会吃了饭再离开,像今天这样不吃饭就走,倒是头一回。 不过傅氏也只是略诧异一下,就去想萧湛的事去了。 是夜,萧嗣寅来到穆婉柔的小院,径直走进卧房。 床榻上,穆婉柔已经睡下,一动不动。 萧嗣寅朝床上看了一眼,摆了摆手:「都退下去吧。」 丫鬟们应声而出。 穆婉柔的身子轻微颤抖,脸色发白。 萧嗣寅将她抱紧怀里,穆婉柔依然双眼紧闭。 片刻后,卧房内传出女子如泣如诉、痛苦欢愉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许久,直到后半夜,萧嗣寅才吩咐丫鬟要水。 穆婉柔闭着双目,因疲倦而入眠,萧嗣寅却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想理他。 「婉柔。」 萧嗣寅搂着穆氏柔软的身子,跟她许诺:「我不会辜负你的。」 二十年了,他们的儿子萧泊都十八岁了,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 他知道她恨他。 v第68章[03.11] 她品性高洁,心迹双清,即便乾元太子死了,她被关进皇家庵堂受苦,她也绝不改志。 他将她从皇家庵堂弄了出来,占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冰清玉洁之躯受到玷污,困于这小院之中,连以死明志都不能。 她恨他,是应该的。 但是他不后悔,能得到她,他从没后悔过。 「终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接你进国公府,国公府是你,我,阿泊我们一家三口的。我死了,国公爷也只会让我们的儿子阿泊继承。你信我。」 暗夜中,男人声音坚定,死死抵着她。穆氏没说话,身子不受控制地抖。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山西的瘟疫终于彻底消除,朝廷赶在第一场大雪前把最后一批康复的灾民送回山西。 京城又恢复了安宁,天一天比一天冷。 陆明珠却闲不住,在跟江令宛、程静昕聚会的时候动员两位好友捐款,说天冷了,很多百姓会生病,得伤寒,凌霄准备做一批药丸,免费施舍给百姓。 这是好事,江令宛跟程静昕自然连连答应,各捐了五千两。 陆明珠很高兴,美滋滋接了钱,一人还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光捐钱可不够,我们这几天采购药材,五天后开始熬制,挑拣,配药,熬制,晾晒都需要人手,你们都得来给我们帮忙,不许找丫鬟,要亲力亲为。」 江令宛与程静昕对视一眼,笑眯眯问她:「我们?这个我们是谁?」 陆明珠不假思索:「当然是我跟凌霄咯。」 话一出口,便从好友眼中看到了促狭的笑意。 她脸一红,瞪她们:「你们俩真是太坏了,想尽办法的捉弄我。尤其是宛姐儿,我让你把收拢萧湛心的方法告诉我,你藏着掖着不说,还来打趣我。」 她把头一扬,骄傲道:「你不说,我靠自己也能得到凌霄的心,你们等着看好了,这回做药的时候,我一定让凌霄喜欢上我。」 …… 五天后,众人在京郊的小院碰头。 凌霄为了节省开支,阻了郊外的农家小院,叫了两个农妇做帮手。 没想到陆明珠、江令宛、程静昕都来了。 他知道是陆明珠的主意,就让她们回去:「捐的款已经收到,多谢郡主、江夫人、程小姐。只是做药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好意我心领了。」 江令宛跟程静昕没说什么,陆明珠却突然把脸拉下来了:「你是瞧不起人,怕我们把你们的药弄坏了吗?之前派药的时候,我派药、烧水样样都行,你瞧不起谁呢?」 她都跟好友说好了,要来做药,凌霄却要撵她们走,让她的脸朝哪里搁? 陆明珠冷哼一声,也不管凌霄同意不同意,抬脚进院去了。 凌霄看着没说话,江令宛就笑着说:「这么冷的天,我们来都来了,先干一天试试看,要是帮不上忙,明天就不来添乱了。」 程静昕也说:「明珠也是好意。」 凌霄拱拱手:「有劳了。」 进了院子,两个穿着厚厚棉袄,系着围裙,把头包得严严实实的农妇正在院中分拣药材,陆明珠也跟着她们捡。 她是郡主,出门有马车,进门有地龙,所以穿得并不厚,薄薄的夹衣裙被风吹得乱舞,冷艳白皙的脸孔上,鼻子冻得红红的。 拣药材的手冻得紫青,原本很细腻白皙,这段时间跟着凌霄奔波劳碌,手都变得粗糙了。 程静昕都很心疼她,快步走过去,想劝她先回马车里把大氅拿来穿上,却被江令宛拦住了。 原来凌霄也朝陆明珠走了过去:「先停一下,别拣了。」 「我哪里拣得不好?」陆明珠叉着腰,仰着脸跟他理论,红红的鼻尖,红红的耳边,看着有些可怜。 凌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上,最后定格在她拣药的筐上。 「你拣得很好,只是不需要这么多人,你既然会烧水,便去把火烧起来,先烧点热水,大家喝了也暖和。」 陆明珠这才高兴了,学着农妇的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到灶房去了。 灶房不怎么冷,生了火又特别暖和,这样陆明珠就不会冻着了。 江令宛与程静昕手拉着手,彼此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看来凌霄对明珠并不是完全没感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明珠很快就要得逞了。 凌霄虽然为人冷清了一些,但他医术好,养活自己跟明珠不用愁,是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人,连萧湛都对他表示赞赏,明珠跟他在一起,倒也是一对佳偶。 许是察觉到两人的眼神,凌霄显得有些不自在,略回避了一下之后,他又很快恢复如常,走过来扛起两筐拣好的药材,搬进正房。 江令宛跟程静昕拿了药材剂量单子称重分装,等两人这边上了手,凌霄便去看陆明珠水烧好没有。 到了灶房,一点热乎气都没有,陆明珠正鼓着腮帮子朝灶膛里吹气呢。 「你总算来了。」陆明珠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丢了木柴就站起来,「这木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用火折子根本点不着。」 凌霄没说话,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 被他这样一盯,陆明珠没来由一阵心虚,她涨红了脸,小声嘟囔道:「我没骗你,我是会烧水,只是上次烧水,是小和尚把火生好了,我只要朝里头添木柴就行了。我以为生火很容易,没想到这么难。」 「我教你。」 凌霄从她手里接了火折子,抓了一把小麦秸秆,吹了火折子,一点就着。 「要先用易燃的秸秆把火点着,多添几把秸秆,等火烧旺了,再把木柴放进去,这样火就生起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生火,灶膛里的火苗很快变大,红彤彤,暖洋洋的。 陆明珠高兴了,迫不及待要在坐下烧火:「让我试试。」 她去那凌霄手里的烧火棍,凌霄移开手,没给她,只盯着她道:「你先去洗洗脸。」 「我早上洗过了……」 v第69章[03.11] 陆明珠话到一半,凌霄突然伸手,在她脸颊上楷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给她看。 上面黑黑的一片,陆明珠脸一红,跳起来就去洗脸,凌霄叫住她:「舀热水洗。」 陆明珠犟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陆明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自己舀水洗脸,从前用的是铜盆、银盆,这会子端了木盆,觉得很新奇。 不过更多的是窘迫。 这个凌霄,明明早就看到她脸上有灰,却不告诉她,不停看她的丑样子,等看够了才说。 真的很过分! 知道她脸上有灰,说一声告诉她不就行了吗?非要用手,她还以为他对她有意思,想摸她的脸呢。 不过,他明明可以说一声,却不说,而是上手,他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陆明珠趁着低头洗脸的空偷看凌霄。 男人个子很高,身形偏瘦,一双眸子坚定从容,古铜色的消瘦脸庞看着又俊朗又坚毅。 他很厉害,没有他不会的,医术好,会治药,劈柴生火样样在行,还是个马术高手。 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把男人的脸照的亮堂堂,看着更英俊了。 陆明珠觉得自己的心也像灶火,暖暖的烧起来了。 低头看水盆中自己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她长得这么好看,虽然没有宛姐儿好看,但也比大部分女孩子好看了,她走到哪里都有人偷看她,就连白云寺烧火的小和尚都偷偷盯着她瞧。 她这么好看,凌霄没道理不喜欢她。 他不瞎,他一定能看到她的美。 陆明珠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脸,美滋滋地笑,笑过之后,跑到凌霄身边,蹲下来把脸凑近给他看:「洗干净了吗?」 她突然凑过来,凌霄的双眼不由自主就落在她脸上。 这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白皙的肌肤,冷艳的脸孔,这会子仰着头把脸给他看,皮肤上一丝瑕疵都没有,比上好的甜白瓷还要细腻美丽。 她的眉毛英气而精神,双眼充满生机,像夜空里的星星,闪烁着稚气狡黠的光芒。 她此刻笑着,红唇嫣然,有一种迷惑人心的美丽。 凌霄没说话。 陆明珠就眨了眨眼,又更靠近了一些:「洗干净了吗?你看看。」 她靠太近了,以致于他能闻到她身上诱人的芳香。 「洗干净了。」凌霄突然站起来,撇开了脸,「我去看看药,你看着灶火,别让柴火掉出来了。水烧好了,就盛出来。」 他语气平静而淡然,陆明珠不由很失望。 「你给我找一条围裙来。」她冲着她背影喊,「我的裙子是真丝的,弄脏了不好洗。」 凌霄没回头,也没搭理她。 「哼!」陆明珠失望地坐下,气呼呼地把一根柴火在地上敲了几下,又添进灶膛里,「木头,木头,蠢猪,瞎猪!」 凌霄拿着围裙回来,把她气哼哼,拿柴火撒气的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假装没听见,把围裙递给她。 如她所言,裙子是真丝的,脏了无所谓,若溅上了火星子,却很危险。 陆明珠见他回来了,心里一甜,这个蠢猪,看来并不蠢,只是不爱说话,她接过围裙,笑弯了眼睛:「谢谢。」 凌霄依然没说话,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就要走。 陆明珠却不想让他这么快就离开,她快走两步挡着门,拦着不让他走。 「我第一次穿围裙,不会系,你帮我把带子系上。」 她一转身,脸朝门外,把后背丢给凌霄。 凌霄站着没动。 目光落在她后腰,十几岁少女的腰肢格外纤细,她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捏了一只带子,等着让他系。 一副他不给她系带子,她就不让他走的模样。 凌霄目光从她腰上移开,喊门口的农妇张婶:「郡主不会系带子,你过来教她。」 「不必!这劳什子围裙,不系也罢!」 陆明珠转头,怒气冲冲转头,狠狠瞪他一眼,将围裙扔凌霄的同时推了他一把:「起开,别拦着我烧火。」 她大踏步走到灶锅后,没留神脚下踩了一根圆滚滚的木柴,脚下打滑,身子一晃。 背后伸出一只大手,稳稳托住她的腰。 等到她站稳了,凌霄才把手收回去。 两个人神色都有些异样。 陆明珠虽然胆子大,但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被男人摸腰这么亲近的事,还是头一回遇到,她忘记了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凌霄神色也不太自然。 他是看她快要摔了,下意识地去扶,当时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却扶了她的腰。她还小,不懂事,他却不能不避嫌。 他略站了站,道:「火烧得差不多了,你去帮着称药吧。」 让她烧火,过一会他来熬药,难免要单独相处。 还是让她陪着江夫人、程小姐更合适一些。 陆明珠红了脸,呆呆走出去,找江令宛、程静昕去了。 v第70章[03.11] 两人见她脸红红的,一会呆呆的,一会吃吃地笑,也猜出了几分。 罢了,罢了,不打扰她了,且让她一个人乐一会。 程静昕低声对江令宛说:「看来,我们两个大灯笼,明天不必来了。」 江令宛莞尔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不想今天结束的时候,凌霄主动邀请她们明天再来:「今天分拣了大半,明天再忙一天,药材就分拣完了。接下来熬制药材,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明天请三位再辛苦一天。」 「知道我们辛苦就好。」陆明珠把头一扬,「我们也不是为了你辛苦的,为了那些黎民百姓,你能辛苦我们自然也能。」 …… 第二天三人继续来帮忙拣药,凌霄说熬制过程是师传秘法,他答应过师父不能外传,先让她们三位歇息一段时间,半个月后再请她们帮忙施药。 陆明珠虽然很想参与,但既然凌霄这么说了,也只能尊重他们师门的规矩。 「好吧。」陆明珠耐着性子说,「那就半个月之后吧。」 回程的马车上,程静昕笑话她:「瞧瞧你,不过跟凌霄分开半个月就难分难舍了,从前你最喜欢跟我们一起玩,如今有了凌霄,都不找我们了,果然重色轻友。」 「你还有脸说我。」陆明珠笑着拍她,「你自己还不是为了容夫子留在了女学。」 被揭了老底,程静昕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我反正想见容夫子每天都可以,你还是想想剩下的这半个月怎么过吧。」 「我早就想好了,不等半个月,过了十天我就去找他,问问他在什么地方派药,我好提前准备。」 她脸上绽出一丝笑意,喜滋滋道:「到时候我突然降临给他一个惊喜。」 凌霄悬壶济世,仁心厚载,此次施药给那些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穷病百姓,丸药一律免费。 但凌霄手头的钱有限,只做了治疗伤寒的药,其他的药都没有做。 陆明珠就求到洪文帝面前,说瘟疫案凌霄立下一桩大功,得的赏银悉数拿来做药了,她想让惠民药局捐一部分跌打损伤的药,派给劳苦百姓。 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洪文帝自然不会拒绝:「知道为百姓考虑了,看来你跟着江氏,的确越来越懂事了。」 陆明珠得意一笑。 她是越来越懂事啊,是有跟宛姐儿学习的缘故,但是这一次是因为凌霄。 她办了这么一件大事,他知道了一定要夸他了。 陆明珠想想就要笑,到了第十天,就迫不及待去京郊小院了。 「郡主来了。」 凌霄守着门,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陆明珠早料到他会这样了,也不生气,只弯着眼睛笑:「当然是找你有事啊。惠民药局准备捐一批跌打损伤的药给我们,我来跟你商量商量这些药存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她来是有正事的,她敢打包票,这个理由凌霄一定不会拒绝。 陆明珠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进灶房,不看你怎么做药,」 凌霄默了默,侧身让她进来。 陆明珠高兴了,进院子倒不急着说话,见正房庑廊下支了锅,上面咕嘟咕嘟煮着东西,心头窃喜。 不枉她故意挑这个时间过来,先跟凌霄商量放药的事,商量过后就是饭点,正好可以跟他一起吃饭。 两人进了房,陆明珠把惠民药局捐药的单子拿出来给凌霄。 凌霄展开看,陆明珠就把头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小院里满是药香,她凑过来时,少女的香甜就把药香盖住了,只余她的香甜。 凌霄是大夫,还是个医术非常高明的大夫,他知道这是处子之身独有的芳香,大部分男人都抵挡不了。 当然,也包含他。 凌霄屏住呼吸,朝旁边让了让,不动声色将单子收起来装好。 「我家有一间空房可以放药,我这边已经在收尾了,再过两天,我去取药。」 凌霄站起来,朝后退了一步:「郡主辛苦了,我送郡主回去。」 陆明珠气得干瞪眼。 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你知道我辛苦就该留我吃饭啊? 你让我走,我偏不走! 陆明珠笑了笑,一边起身一边说:「好,我这就回去,等过几天施药的时候再……」 她说着话,突然身子一软,陷入了昏迷。 「郡主!」 凌霄脸色一变,立刻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双腿膝弯处穿过,将她抱了起来。 陆明珠的脸轰地一下红了。 她只想装晕留下来,没想到凌霄会抱她啊。 啊,凌霄抱了她,她突然真的想晕了怎么办? 她双眼闭着,脸颊却像熟透的虾,红得娇艳欲滴,双唇也微微翘起,那是发自内心的甜。 凌霄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陆明珠正幸福得心花怒放,突然身子一落跌到了地上,她一怔,抬头看凌霄。 凌霄已经转身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男人冷漠转身,只留给她冰凉的背影,陆明珠咬咬唇,委屈地哭出了声。 v第71章[03.16] 女孩子抽噎的声音让凌霄脚步一顿,他定了定,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提不起来。 心头发梗,像塞了一团棉花,闷闷地疼。 凌霄捏紧拳头,又松开,最终转过身去。 陆明珠还坐在地上,双臂抱腿,脸埋在臂弯,抽抽噎噎,明明很委屈却忍着,忍到肩膀都激烈地抖。 凌霄在她身边顿下来,放低了声音:「是我不好,不该摔了你,我向你道歉。」 「只是你以后不许再装晕了。」 他是大夫,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早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可是刚才她晕厥的瞬间,他的心慌了,那种没来由的,不受控制的慌乱,让他很不习惯。 「我也不想装晕,我只是想留下来陪你吃午饭。」陆明珠语带哭腔,委屈地控诉。 她哭得这么难过,凌霄的心也跟着痛了,他稳住心绪道:「这里粗茶淡饭,你吃不习惯。」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习惯?」陆明珠哭得更凶了,肩膀的抖动也越发剧烈,「你能做的我都能做,我证明的还不够吗?就算现在我做的不好,慢慢学,我一定能做好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学。」 凌霄身躯一震,心头被烫了一下,烫得他心跳乱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声音低微下来:「你还小,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陆明珠再次哭了起来,她捂着脸,不抬头,伤心地呜咽:「呜呜呜,我已经十六岁了,去年就已经及笄,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陆明珠哽咽道,「凌霄,我喜欢你。」 凌霄心头发颤,呼吸急促,起身要走,突然后腰被人抱住,陆明珠的脸贴上了他的脊背,让他的身子瞬间僵直。 「你肯定也喜欢我,否则你不会让我抱你。」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愿意,就掰开我的手;否则,就说明你也想跟我在一起。」 她死死抱着他腰,把脸埋进他后背。 她抱得紧,贴得更近,凌霄身子轻轻发抖,心乱了,呼吸也乱了。 「一。」 他伸手去掰她手,却在碰到她手指的瞬间又缩回,像是碰到禁忌之物,想碰又不敢。 「二。」 他闭了眼睛,听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再次把手覆上去,刚碰到她手,她就反握了他的,与他十指相扣。 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甜蜜与痛苦交织。 「三。」 他叹了一声,决定遵循内心,手指收紧,男人的大手握住了女子的小手。两人俱心跳如雷。 陆明珠脸颊发烫,心里却很甜:「我刚才给你机会了,你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许反悔。」 「好。」凌霄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你不许再哭了。」 「嘻。」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又得意又欢喜。 凌霄立刻转身,只见陆明珠一脸高兴,笑容明媚,如灿烂阳光,两眼晶亮,哪有半分哭过的样子。 「你!」 凌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明珠却一头扎进他怀里,甜甜地撒娇:「别生气。」 她松开凌霄,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飞快跑开:「盖过章,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反悔。」 看着她小蝴蝶般翩然飞远的身影,凌霄摸了摸被她亲过的脸颊,几不可闻地叹了一息。 …… 陆明珠欢喜极了,当天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两位好友,还催促程静昕:「现在就差你了,要加油呀。」 把程静昕羞得面红耳赤,呐呐无言。 陆明珠每天都非常开心,派药的时虽然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断过。 凌霄在人前十分内敛,并不与陆明珠有太多的交流,可两心相印的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里发甜。 派药结束,就是年底。 除夕之夜,定国公府上下齐聚一堂,吃了年夜饭,大家散开,萧湛与江令宛一起送傅氏回房。 两人一左一右陪着傅氏,杨姨娘看了,目中流露出羡慕之情:「再过两个月,阿泊也要成亲了。」 到时候,她也有儿媳、儿媳陪伴。 许是院中挂的灯笼颜色太暖的缘故,萧嗣寅的脸色也比从前温和许多:「过了年你就要准备起来。」 他顿了顿道:「彩礼规格比照萧湛来。」 杨姨娘大喜,连连应诺:「老爷放心,妾身一定会把婚礼事宜安排妥当,绝不会出半分差错。」 萧嗣寅疼爱萧泊,宠爱她,让她管家,对萧泊也好。 虽然萧嗣寅几乎不与她同房,与她说话的时候,也十分冷清,她也曾怀疑过他不宠自己。 但一个男人宠不宠一个女人,不光光要看他在床上要她多少回,还要看他给不给她体面。 萧嗣寅让她管家握权,就是最大的体面,最大的宠爱。 而且,对于他们的儿子萧泊,萧嗣寅更是没话说,竟然连彩礼都要跟嫡长子萧湛一样,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五爷成亲也有好几个月了,五奶奶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过两个月阿泊成亲,说不定我们阿泊能在五爷前头生下孩子……」 杨姨娘一时高兴,把梦寐以求的野心说了出来,又意识到这话犯了忌讳,忙惴惴不安地捂住了嘴。 萧嗣寅并没有呵斥杨姨娘,反而笑了笑:「是啊,阿泊一定能先一步生下孩子的。」 v第72章[03.16] 杨姨娘几乎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重规矩的萧嗣寅会说出来的话,她觑了萧嗣寅一眼,他清冷的脸色十分和缓,少有的温和。 是因为刚才饮酒了吗? 他们上次是在去年中秋,老爷也是因为喝醉了才与她…… 杨姨娘脸一热,壮着胆子挽住萧嗣寅的胳膊,声音妩媚:「老爷,婉柔今夜服侍您。」 萧嗣寅的脸色瞬间落了下来,他冷冷的眼神瞥了过来。 杨姨娘一哆嗦,赶紧松开了手。 萧嗣寅走远了,她才跺了跺脚,看来今夜没喝醉,看来想要老爷像上次那样抱着她叫婉柔折腾到半夜不撒手,还得加大酒量才行。 …… 萧嗣寅径直出了国公府,来陪穆婉柔。 傅氏也好,杨氏也罢,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只有婉柔才是他真正的妻。 穆婉柔已经习惯他的到来,但是她依然很冷淡,他说话她并不理,只在提到跟萧泊有关的事情之时,她才会关心。 萧嗣寅的确喝了酒,他的心情比之前都好。而穆婉柔也跟从前一样冷淡,见他来了,仿若未见。不看,不问,不理。 「婉柔,我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 「第一个,出了正月,我就要继承国公府爵位,成为下一任定国公。」 他握住穆婉柔的手:「离我接你进府,又近了一步。」 穆婉柔冷淡的脸色终于露出了异样,她身子轻颤,不敢置信地抬眸。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反应,便让萧嗣寅痴迷,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是真的,我不骗你。」 二十年前,得到婉柔那夜,他便跟她承诺,一定会得到定国公府,让她做国公夫人,给她无尚的荣耀与宠爱。 婉柔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她是在乎的。 她是荣国公府的嫡小姐,金尊玉贵,冰清玉洁,就算乾元太子死了,做外室依然玷污委屈了她。 她恨他,他都知道。 「你相信我,我会把整个定国公府都捧给你。」 穆婉柔没说话,却抓紧了萧嗣寅的衣襟。 「第二个好消息,是阿泊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你猜猜是哪家闺秀?」 穆婉柔抬起头来,终于颤巍巍问出了第一句话:「是谁?」 「是你母家侄女,荣国公府的四小姐。」 穆婉柔含泪的双眼中刹那间涌出惊喜的眼泪:「真的吗?」 「是真的。婚事一年前就定下了,我一直瞒着,特意在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穆婉柔笑中带泪,终于给萧嗣寅一个珍贵无比的笑容:「老爷,谢谢你。」 穆婉柔上次对他笑,还是在六年前,穆婉柔与乾元太子所生的遗腹女出嫁之时。 为了穆婉柔,萧嗣寅冒天下大不韪,将穆婉柔的女儿温仪郡主也弄了出来,他宠穆婉柔,对温仪郡主也疼爱有加,视若亲生。 等到温仪郡主成年,他便把温仪郡主送到好友府上,说是好友流落在外的女儿,然后把温仪郡主嫁给了荣国公府的公子。 女儿嫁了娘家侄儿,儿子娶了娘家侄女,这两件事既要办成,还要不动声色,他部署多年,就为得到穆婉柔的心。 今天,穆婉柔再次对他露出笑容,萧嗣寅觉得值。这是他渴望了一辈子的女人,为了她,便是死,他也甘愿。 穆婉柔伏在萧嗣寅怀中,仿若无骨,但在萧嗣寅看不见的时候,她收了泪,满意地笑了。 此时江令宛跟萧湛来正在傅氏房中,陪她守岁。 看着儿子儿媳这一双璧人,傅氏越看越满意,她拿出两个早准备好的大红包,交给江令宛一个:「好孩子,这个红包给你压岁。」 江令宛双手接了,一入手就知道里面是五千两。 她盈盈一笑:「谢谢娘,以后儿媳年年陪您守岁。」 傅氏被她逗笑了:「这孩子,真讨人疼,娘就喜欢你嘴甜。」 一个是他的心肝肉,一个是他的娘亲,两人亲如母女,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萧湛道:「你看娘多疼你,自打我十六之后,娘就再也没有给我发过红包了。没想到,今年我沾了你的光,也有红包了。」 萧湛说着,冲傅氏伸出双手:「谢谢娘。」 「谁说这红包是给你的?」傅氏错开手,把剩下的红包也交到江令宛手上,「这个红包是给我未来乖孙的。」 她拍拍江令宛的手:「明年生了乖孙,娘给你跟乖孙包个更大的。」 江令宛接了红包,红着脸笑:「谢谢娘。」 萧湛无奈地笑,这才刚娶了儿媳妇,就不疼他这个儿子了,以后再有了孙子,恐怕眼里就更没有他了吧。 这个亲娘,太偏心了。 傅氏呵呵笑道:「你别怪娘偏心,横竖你的钱都是宛姐儿保管的,我直接交给宛姐儿也是一样。」 被婆婆揭了老底,江令宛正要说话,傅氏道:「你别担心,娘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你是五郎媳妇儿,他的钱不给你给谁?你只管好好管着他的钱,以后娘百年归老了,钱也是要交给你的。」 一席话把江令宛都说感动了,她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婆婆,真的像母亲一样疼她。 傅氏打了个哈欠:「娘累了,要去睡了,你们也回去吧。」 明明天还早,这就要撵他们走。 这回儿子该满意了吧。 萧湛眼中都是笑,满意,满意,非常满意,还是娘疼他。 v第73章[03.16] 不等江令宛开口,他立马道:「那娘早点歇着,我跟宛姐儿也回去休息了。」 傅氏白了儿子一眼,觉得他太急不可耐了。 萧湛不觉得有什么,江令宛却闹了个大脸红。 出了傅氏院子,左右无人,她就瞪:「你能不能收敛一些,娘都笑话我们了。」 萧湛趁机抓了她的手:「我们回去的越早,娘就能早点抱孙子,她只有高兴的份,绝不会笑话。」 夜色里,小妻子的脸格外娇,萧湛越看越喜欢。 江令宛被他逗笑了:「什么早点抱上孙子?你的蛊还没解,我们回来的再早,娘也不会抱上孙子的。」 萧湛眼神幽幽,声音低哑:「谁说蛊没有解?」 江令宛以为他嘴上要强,就好笑道:「好,好,是解了,解了五个月了,还差一个月。」 凌霄说过,要整整六个月,一天都不能少。再过一个月,萧湛的蛊解了,他就不用忍受这种折磨了。 江令宛为萧湛高兴。 进了卧房,她把大氅脱下来,搭在衣柜旁的屏风上。 才转过身,萧湛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他把江令宛抵在大衣柜上,品尝她的甜美。 「宛姐儿。」他低声呢喃她的名字,滚烫嘶哑压抑的声音,让江令宛心头发颤。 她咬了咬唇,脸红了,心头涌起一阵的悸动。 「我的蛊已经解了,昨天是最后一天。」他声音滚烫,盯着她的眼神亦滚烫。 江令宛原本身子绵软,晕晕乎乎,紧紧攀着萧湛,由着他为所欲为。 听到他说蛊已经解了的时候,她瞬间清醒,立刻抬头:「真的吗?蛊真的解了?」 自打知道萧湛就是主子,江令宛几乎是掰着手指头算解蛊的日子。 因为前世主子身边依然没有女子,只有她一个。主子也从不跟女子接触。 所以,她断定前世主子身上的蛊是没有解的,他一直在忍着痛苦。 她很怕这一世会出现变故,让主子的蛊解不了。所以解蛊一事,她一直密切关注。 萧湛是八月份下聘的时候说开始解蛊的,今天是腊月最后一天,才五个月,应该没到时间。 该不会是萧湛为了快些解蛊用了伤害更大的虎狼之法吧? 她的心瞬间揪住了,眼中也有了紧张跟心疼。 小姑娘担心了,萧湛忙亲着哄:「没有用虎狼之法,一切都很好,我下聘前一个月就开始解蛊了,确定有效果才跟你说的。」 他说完,又亲她的唇,缠绵而激烈。 成亲这几个月,他没有哪一天不想她,身上有蛊,他不敢碰她。 每每想要,便只能辛苦她用手。 情到浓时,他能感觉到她的渴望,她水汪汪的眸子里都是情潮,然而他却不能满足她。 现在他的蛊终于解了,他要完完全全把她拥有。 萧湛将她箍进怀中,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去。 江令宛仰起头,勾住他脖子回应他。 很快萧湛就不满足于亲吻,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 手一挥,帐幔垂落,片刻后,他精壮白皙的胳膊伸出了帐幔,把男子的衣服扔了出来。 紧跟着帐幔又是一动,这一次飞出来的,是女子的衫裙、肚兜、亵裤。 拔步床头放置着两个硕大的夜明珠,将帐幔内照的明亮而温暖。 江令宛白皙的肌肤、娇花般嫣红的脸颊比任何时候都动人。 她的水盈盈的双眸映着夜明珠光的,美得让人窒息。 萧湛心潮涌动,将她搂进怀中。在拥抱的瞬间,两人俱不受控制地一阵颤栗。 「宛姐儿。」萧湛呼吸急促,亲她的唇,亲她的脸颊、耳垂,一路向下,品尝她的美好。 …… 除夕之夜,远处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室内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好痛! 前世的经历已经记不大清了,这世出嫁前,她看过那本册子,上面说头次会十分痛的。 她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痛。 册子上说,痛就说出来,别忍着,不能太纵容了男人。 江令宛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有一点点痛,她就哭,让萧湛停下来。 可现在真的很痛,不用假装就疼出了眼泪,她却没有吭声,也没有推开,反而抱紧了他。 这个人不单单是萧湛,还是主子。 他受了太多的苦,比起他承受得那些,她这点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里是这么想,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绷直僵硬。 萧湛很快察觉到她的不适,忙抬头看她,只见小姑娘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脸色发白,额上布满汗珠。 她死死地咬着唇,拼命忍着,咬到唇边发白。 萧湛心疼的不得了,退出来亲她的唇,亲她的眼泪,给她擦汗水,将她搂进怀里哄。 v第74章[03.16] 「不哭了,我以后都会轻一点,绝不会再弄疼了你。」 其实他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尽可能地迁就她,除了疼之外,江令宛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反而被他照顾得很好。 她亲了亲萧湛的下巴:「其实也不怎么疼。就是那一瞬间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萧湛却不知真假,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后背,让她放松休息。 本以为今天晚上要守岁,江令宛下午睡了许久,这会子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而且她这样被萧湛抱着,他大手无意识拍她后背,一开始是拍,后来变成摩挲,位置也由脊背慢慢移到腰肢再往下,在她羞于启齿除流连忘返。 被窝比刚才燥热了许多,江令宛身子发烫,脸颊发烫,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这轻微的扭动像是冲锋前的号角,萧湛原本就剑拔弩张的身子越发迫人,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目光如狼,喉头滚动:「宛姐儿,还疼吗?可以吗?」 江令宛没有回答,只红着脸闭上双眼。 这无声的邀请比任何话语都更诱人,萧湛不再犹豫,俯身低头。 …… 不同于上次片刻就歇,这一次,粗重的呼吸声响了很久,还有女子似欢愉似痛苦的声音,帐幔内地动山摇,床榻摇摆不止。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声音才渐渐歇了,停了半刻钟之后,羞人的声音再一次传了出来。 这一次比第二次时间更久,动静更大,整整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江令宛香汗淋淋,头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整个人像是水洗过一般,浑身湿透。 回想刚才羞人的那一幕,她从头到脚都在燃烧,偏萧湛不愿意把夜明珠收起来。 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她腰得不像自己的,累到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萧湛躺在她身侧,食髓知味,一脸的餍足。 小姑娘着实累着了,脸颊绯红,浑身香汗,这会子躺着喘息,樱桃小口微微长着,声音细细,让他怎么爱也不够。 萧湛抱住她,含着她的唇珠细细品味,大手抚上她的肩。 感受他身体的变化,江令宛一个哆嗦,推他胸膛:「不要,我太累了。」 明明是他在动,可他却神采奕奕,越战越勇,而她却节节败退,无法承受。 「好,歇一会,我抱你去沐浴。」 萧湛知道自己异于常人,他一开始是很克制的,但疾风骤雨之时,她闭上眼睛,紧紧攀着他,如风雨中任他采撷的娇花,他就控制不住,想要她更多更多。 江令宛闭上双眼,心跳如雷。 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跟萧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很英俊,若当时有人告诉她,她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后来知道他是萧湛,她笑嘻嘻与他虚与委蛇,心里却想着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她也万万没想到她会跟他同床共枕,夫妻一体。 她更没想到萧湛竟然就是她心心念念寻找的主子,没想到他会搂着她,与她缠绵恩爱,如胶似蜜。 萧湛喜欢她,这一世的主子喜欢她,她知道。 那上一世呢? 他对她很好,纵容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请当世大儒教她读书,亲自教她射箭、音律,因为她不会骑马被摄政王府的一个侍卫首领嘲笑,她不服输学骑马摔着了,他就再不许她骑马,还将那侍卫首领狠狠打板子,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说她一句不好。 那真的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纵容吗? 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封她做宁国夫人,让她自由出入宫廷,把摄政王府交给她管,她胡作为非,他在背后给她撑腰。 那样,又真的只是对下属的信任护短吗? 她的心砰砰跳,勾住萧湛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胸前:「如果有一天,你属下里有一个女子,你很欣赏她,很信任她,你会像对待青峰一样倚重她,日日跟她见面,把所有的事务都交给她吗?」 她声音瓮瓮的,像是很紧张,萧湛能感觉到他的回答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这个问题,我从没想过。」他搂着她,沉吟道,「我之前没解蛊,是不能接近女子的,所以我身边从未有过女子,也没想过会用女子办事。」 「如果我很欣赏某个人的办事能力,很信任他的忠心,我会把事情交给他,但不是全部。不管我有多信任多倚重某个人,我都绝不会把身价性命完全交给某一人。那样的风险太大,我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至于日日见面,目前只有一个人。」 他笑了笑,亲她湿漉漉的头顶:「只有你一个。」 只有你一个。 这话一出口,江令宛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那如果你的蛊一直没解,身边有个比你年轻许多的女子,你的蛊对她无效,你会把她留在身边吗?你会为了纾解欲望,不顾她的意愿,对她用强吗?」 她声音急急的,迫切想知道答案。 萧湛呵呵一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不能碰女子,若真要纾解,不是没有可以泻火的清倌相公,我只是不屑,对男人也没有想法。」 「至于用强,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轻轻揉捏她耳垂,揉捏她其他地方,声音充满磁性:「若我真是这种人,何至于等到今天?」 当年,他们相遇时,她虽然还小,但也已经十二三岁了,若是他想,凭他的身份地位强要了她,当时的她,是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的。 可是他并没有。 他守着她,护着她,等她长大,一点一点解开她的防备,得到她的信任。确认她对他不反感了,他再标明心意,娶她回家。 其实前世,他也是这么做的啊。 疼着她,宠着她,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是喜欢她的,却不曾勉强她,只是守着她。 v第75章[03.16] 可惜她不懂。 她先被宁轩休弃,后与顾金亭分开,她已经不相信会有人喜欢她了。 她中毒,毁了身子不能生孩子的事,主子也是知道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朝男女情爱上去想。 是没想过,也是不敢想。 前世的他,跟这一世一样,也是想等她慢慢放下芥蒂再跟她表明心迹的吧。 她记得,前世他无意中提起过,要给他介绍一个靠谱的男人。 她以为他要撵她走,当时跟在他身边,她的日子不知道多自在,若是嫁人,一切都没有了。 她怎么可能愿意? 她的反应十分激烈,言辞锋利地拒绝了,她还气哭了,说死也不嫁人,死也不找男人。 若是谁再提,她这就去死。 她又哭又闹,像个撒泼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主意主子的反应。 只依稀记得他轻叹一声:「好,以后不提,你不想嫁,就不嫁。」 现在想来,他其实是在试探的吧,试探她对他有没有意,试探她想不想嫁人。 她的抗拒那么激烈,他一定很伤心吧。 她不敢想,他是忍着何样的痛苦允诺不让她嫁人的。 江令宛眼眶湿了,紧紧抱着萧湛,心里五味杂陈,酸涩极了。 萧湛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心里竟没来由地也跟着揪揪地疼:「不哭了,宛姐儿,我在这呢。」 「五舅舅。」她慢慢哭出了声,原来前世今生,他待她都那么好。 萧湛抱着她不说话,她哭了一会就不好意思了。 离萧湛的胸膛太近,她眼泪把他胸膛打湿,泪水混合着汗水,湿漉漉一片。 萧湛却觉得那一片胸膛发烫。 因为她贴得太近了,热热的呼吸喷在他肌肤上,双唇无意识地擦过,她又抱得这样紧,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 怕她太过劳累,承受不了,萧湛坐起身来:「我们去沐浴。」 沐浴回来,让她早点睡。 萧湛起身将她抱起,朝浴室走去。 浴室与卧房一样,烧着热腾腾的地龙,一点也不冷。 木制浴桶里装了大半桶热水,萧湛把江令宛放进浴桶中,水温格外舒适,江令宛一脸的惬意满足。 她大半身子埋进浴桶中,露出白皙圆润的香肩与胸前诱人的圆,乌黑的秀发湿漉漉地披下来,脸颊绯红,娇艳欲滴。 萧湛长腿一伸,跨进桶中,将她抱在腿上。 江令宛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 她脸更红了。 萧湛亲了亲她后颈,揽着她低声道:「不怕,我不做什么,我们泡一会就回去休息。」 他压抑着自己,让江令宛心疼。 主子他这样疼她,明明很想,却顾及她的感受。 江令宛咬了咬唇,忍着羞意,从贝齿中挤出几个字:「五舅舅,我可以的。」 萧湛身子一僵,呼吸一紧,却没有动作。 然而他身体的变化更明显了。 江令宛红着脸,又说:「五舅舅,亲我。」 她声音柔软而娇媚,是世上最撩人的邀请。 萧湛虎躯一震,再也按捺不住,双手掐住了她的腰。 水波拍打着木桶,声音久久未歇…… …… 江令宛疲倦极了,她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浴桶中,后来她实在困倦,后面的事情她已记不清了,她沉沉睡去。 有人亲她的脸颊,轻声叫她的名字。 「别闹。」江令宛太累了,小声嘟囔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小姑娘着实累着了,小脸睡得红扑扑,被他吵着了,皱了皱眉,轻轻翻身之后,又立刻陷入梦乡。 她长得美,睡颜也美,让他心里怜惜,想搂着她一起睡。 萧湛亲了亲她的脸颊:「宛姐儿,醒醒,今天是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要起床去给傅氏拜年,然后一起去国公爷院里拜年。 江令宛不想起,也得起,她坐起来,全身像是被碾过一般的酸疼。 重重打了一个哈欠:「我怎么感觉刚刚合眼天就亮了。」 随着她坐起来打哈欠,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她雪白的肌肤,上面红红紫紫,印着无数梅花。 看着昨晚自己的杰作,萧湛连人带被一起抱住,其实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才刚刚睡了一个时辰。 沐浴的时候,他没想动她。她主动要给,他就忍不住了。 本来是想浅尝辄止,可疾风暴雨之时,她如泣如诉地叫他五舅舅,由着他为所欲为,他便控制不住,想不停要她。 第76章[03.20]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放纵了整整一夜,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只是苦了她,最后晕倒在他怀中。 萧湛自责又心疼,抱着她温柔地亲,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他昨晚的放纵似的。 被萧湛这样抱着亲,江令宛清醒了许多,一大早就是甜甜的亲吻,她不由绽开一个笑颜。 「好了,别亲了,我要起床了。」 从萧湛怀里挣开,她起身穿衣,喊柳絮、竹枝进来给她梳洗。 两个丫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 她们值夜睡在外间,里间响了整整一夜的动静,还有自家小姐如泣如诉,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她们都听到了。 以前两人还担心萧湛是不是不近女色,经过昨晚她们依然担心,不过不是担心萧湛,而是担心自家主子。 「奶奶,今天扑点粉吧。」 镜子里,江令宛肌肤白皙如昔,只是面色倦怠,眼底淤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好,扑一点吧。」 只是眼底的淤青哪里是香粉能遮得住的,乍一看不明显,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出来。 江令宛无奈,瞪了萧湛一眼,怪他不止节制。 萧湛自知理亏,想过来亲她,被江令宛用手挡住:「我可是扑了粉的了,再亲,妆就要花了。」 萧湛便再她手上亲了一下,笑着说:「走吧,去给娘拜年。」 昨夜有了肌肤之亲,今天两人的心好像更近了一些,有时候不用说话,一个对视就能让人心里发甜。 看着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小夫妻俩,傅氏满面笑容:「昨晚你们辛苦了,陪我守岁到下半年,娘睡着了,都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走得,给你们一人一个大红包。」 原来萧湛一早就打发人过来,提前跟傅氏打过招呼了。 这样说出去,旁人便以为他们俩是守岁太累,所以才会眼底淤青。 这种事,竟然要婆婆帮着遮掩,江令宛脸皮发烫,却忍着羞臊不露怯。 傅氏看了看眼底淤青,面容疲倦的儿媳妇,笑瞪儿子一眼,怪他不知节制。 「宛姐儿坐下吧,灶上包了饺子,是你最喜欢吃的猪肉虾仁饺。」 「谢谢娘。」 三人吃了饭,一起去给定国公拜年,在路上遇到了萧嗣寅、萧泊夫子俩。 江令宛萧湛先给萧嗣寅拜年,傅氏又问萧嗣寅好,萧泊跟傅氏请安后,满脸笑容,朝萧湛伸手:「五哥五嫂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萧湛比萧泊大了五岁,萧泊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对萧湛都是亲近又不失恭敬的。 萧湛之前对萧泊很不错,自打知道给他下蛊的人是萧嗣寅之后,对萧嗣寅、萧泊便只有面上的情分了。 不过红包他一直都有准备,也不单单是给萧泊,家里还有萧江、萧河的儿女,等会见了,总不好让孩子空着手。 萧湛递了个红包给萧泊,道:「再过两个月便要娶亲了,该成熟起来了。今年是最后一年。」 萧泊嘻嘻笑:「五哥成亲后,小气了许多。一定是钱都被五嫂管起来了,那五嫂得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才行。」 他双手伸着,看着江令宛。 江令宛有钱,准备的也有红包,给萧泊一个无所谓。 但萧泊说的话,她很不喜欢。 大年初一头一天,就挤兑她管着萧湛,她若是忍气吞声了,不出一个时辰她母老虎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江令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六弟,我听说,咱们定国公府的男子十六之后,便是大人,就不能再跟长辈要红包了。所以,我就没准备六弟的红包。」 她看向萧湛,声音温婉:「五爷,咱们国公府是有这个规矩吧,我没记错吧?」 「没错。」萧湛颔首,「是萧泊犯了规矩,该罚。」 萧泊的脸色登时就不好了。 定国公府的确有这么个规矩,但萧泊是这一辈最小的,性子活泼爱说爱笑,就算他今年已经十九,也还是要红包。 不过是想试试江令宛,没想到萧湛竟然翻脸不认人,要罚他。 「五哥这是怎么了?你从前最疼弟弟,怎么五嫂一进门,你就像变了一个人,难不成成亲了,就不顾兄弟情分了吗?」 萧湛道:「我自认对你这个弟弟不薄,只是你这个弟弟有没有把我当兄长那就两说了。」 这话含的意思太多,萧泊心神一动,来不及分辨,就听萧湛道:「正因为我是你兄长,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否则我们国公府的规矩朝哪里搁?」 他目光一扫,淡淡道:「你现在就去领罚,五军棍,祖父那里你不必去拜年了,我会跟他老人家说一声的。是你自己去,还是我派人押着你去?」 萧泊登时变色,转头看向萧嗣寅。 萧嗣寅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阿泊还小,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大年初一就罚军棍,不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昔日儿子犯错,您也是这样教训儿子的。」萧湛淡淡道,「萧泊已经十九,不是小孩子了。这里离祖父的院子很近,想来这边发生的事情,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不如让他老人家评个理?」 定国公府人人都知道,萧嗣寅最疼爱的是萧泊,因为他是杨姨娘生的幺儿。最看重的是萧湛,因为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是萧家的中流砥柱。所以萧嗣寅对萧泊很宠,带在身边教养;对萧湛很倚重,事事都让萧湛自己拿主意。 萧湛对萧嗣寅很尊敬,父亲的吩咐,他一向是照办的。 像今天这样当众顶撞,还是头一回。 萧嗣寅跟萧泊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下蛊的事情,必然被萧湛知道了。 否则他不会这样对萧泊,更不会顶撞萧嗣寅。 片刻的慌乱之后,萧嗣寅最先冷静下来,他板起脸孔,对萧泊说:「今日你坏了规矩,就要受罚。你自己去领,不要让人押着,那样不体面。」 第77章[03.20]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萧泊知道,老国公最重规矩,又疼萧湛,若他不去领罚,事情传到了老国公耳朵里,就不单单是五军棍那么简单了。 「儿子知错,甘愿受罚。」 萧泊临走前,狠狠看了萧湛一眼,这件事虽小,但兄弟二人已撕破脸皮,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一幕被领着孩子来给老国公拜年的萧江、萧河夫妇看到了,四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决裂会来得这么快。 萧嗣寅的脸色清冷,看了众人一眼:「走吧,别让国公爷等急了。」 一家老小齐聚一堂,恭恭敬敬给定国公磕头,定国公笑道:「都起来吧,很好。今年家里添了宛姐儿,人比去年多了,这样很好。」 虽然多了一个江令宛,却少了一个萧泊,但定国公却像没看见似的。 萧嗣寅面色更冷了几分。 他为什么偏疼萧泊,是因为穆婉柔,更是因为老国公太偏疼萧湛,忽视萧泊。 定国公须发皆白,却老而弥坚,举止不见行伍之人的粗俗,反而儒雅从容,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文武双全,胸有沟壑的儒将。 萧湛俊雅风流的气质与他一脉相承。 定国公让众人坐,吩咐随从姜叔把红包给小辈们发下去,萧江萧河的孩子得了红包很高兴,都喊着跟曾祖父道谢。 江令宛没想到自己也有,而且还是最大的。 定国公说:「宛姐儿今年头一回给我拜年,所以我破例给她一个红包,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这话让吴氏、宋氏都酸了,她们头回拜年的时候可没有红包。 国公爷连她们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一律是大郎媳妇,二郎媳妇,但是叫江令宛却是宛姐儿,这份体面与尊贵,乃孙媳辈中的第一人了。 萧嗣寅也很不舒服,下不为例的意思是说,以后萧泊娶了媳妇,也不会有红包,这份待遇独江令宛一人。 老国公分明是故意把江令宛与其他孙媳区分开来,给江令宛体面,就是给萧湛体面。 国公爷给的红包很大,少说也有一万两,江令宛微微一笑,落落大方:「谢谢祖父。」 定国公微微颔首,吩咐婆子把几个孩子带下去。 这就是有重要事情宣布的意思,众人面面相觑,正襟危坐。 萧嗣寅早就知道定国公要说什么了。 「两年前我就跟你们说过要只要清华娶妻,我便退下来颐养天年,让大老爷袭爵。」 随着定国公的话出口,萧嗣寅立刻站了起来,要推辞。 定国公摆摆手,挡住他的话头:「袭爵的折子我已经写好,一共两份。第一份是让你承袭爵位,做新任定国公;另一份是立清华为下一任世子,你签字盖章之后,一同送进宫。」 萧嗣寅身姿不动,点头应是。 江令宛抬头看了萧湛一眼。 定国公府的爵位会传给萧嗣寅,萧嗣寅一定会立萧泊为世子,为此,他给萧湛下了药。 萧湛对他心寒,不屑与他争,早做好萧嗣寅承爵,他就分家离开定国公府的打算。 江令宛也是这么想的,听说定国公要传爵位,她私下看了好几处宅子,以后搬出去,就她跟萧湛还有婆婆,关起门来过他们的小日子不知道多幸福。 只是没想到老国公今天会宣布这样的决定。 「从前清华没有娶妻,内宅的事情就不说了,既然宛姐儿进门了,以后便是我们国公府的世子夫子,这管家掌中馈的事情也该担起来。」 老国公指着吴氏说:「你整理整理,一个月后把对牌账册交出来。你回去后,把这话告诉杨氏,让她也准备交出中馈。」后面这句话却是对萧嗣寅说的。 老国公说完了话,众人次第离开。 萧嗣寅说:「今日大年初一,家中事多,待我明后两日拿了私章再签字盖章。」 老国公「嗯」一声让他走,喧闹的院落渐渐又归于安寂。 「老姜,你说他会签字盖章吗?」老国公语气很随意,仿佛跟老友交谈。 姜叔给他沏了一盏茶,恭敬道:「大老爷听您的话……」 姜叔瞥见老国公的目光,知道主子不想听场面话,就道:「即便是为了爵位,大老爷也一定会同意立五爷为世子的。」 老国公语带锋芒:「他一日不签字,我就一日不让他承爵,你都能看透,其他人必然能明白。我倒要看看,他避到什么时候。」 他这个儿子本事没多少,主意却大的很,背着他从皇家庵堂弄人,犯了滔天大罪,还以为旁人都不知道。 志大才疏、不分嫡庶,他是绝不会把定国公府交给他的。 长孙萧湛才是定国公府最合格的继承人。 只是萧湛太过懂事,不愿他这个做祖父的夹在儿子、孙子中间为难,所以主动朝后退。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他退让就可以解决的。 立国之初,拥有私卫的四大国公府已经凋零三家,只剩一个定国公府。 萧家、萧家军若不交给萧湛,等待他们的只有覆灭。 他年事已高,命不久矣,唯有这一件事不能放心,无论如何他也要替孙儿把路铺好,把定国公府稳稳地交到他的手中。 …… 萧家规矩严,负责打棍子的人最是令行禁止,萧泊也知道他们不会留情,趴下去结结实实挨了五军棍。 棍子不轻,但数量少,他年轻身子骨强壮,挨了棍子忍着疼自行离开。 杨姨娘又心疼又焦急,慌慌张张把老国公宣布的两件事跟萧泊说了:「……这该如何是好?若萧湛真做了世子,凭着他的手段,我们如何是他的对手?」 国公爷的心都偏到咯肢窝去了,抬举萧湛,抬举江令宛,一个立为世子,另一个就要她掌中馈。 他们母子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若真让萧湛得逞了,他们岂不是要越来越艰难了? 杨姨娘的慌乱让萧泊很烦躁。 第78章[03.20]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个女人又蠢又笨,帮不上他一点忙,就知道叽叽喳喳,哭哭啼啼让他烦扰。 「好了,姨娘。」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祖父让你把对牌账册交出来,你快想想有没有漏洞赶紧描补吧。我这就去找爹商量对策。」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杨姨娘追在后头喊:「你爹到外头去了,今天不在家。你身上的伤还没上药,怎么能乱跑?」 「伤口我自己会处理。」萧泊头也不回,「我知道爹在哪。」 发生这么大的事,爹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娘去了。 萧泊来到穆氏的院子,果然看到丫鬟婆子在正房庑廊下等着,他没上前,去了厢房。 半个时辰之后,丫鬟婆子忙着朝屋里抬水。又等了一会,萧嗣寅出来见萧泊,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神清气爽。 萧泊心里焦躁,急着问:「爹。祖父这是故意抬举萧湛,您一定不会同意的吧?」 他觉得萧嗣寅不会同意,但没听到确切的答案之前,他还是不安心。 萧嗣寅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刻回答,告诉他不会同意,反而说:「阿泊,男子汉能屈能伸,因眼前的意气之争因小失大,是愚夫的行为。你可明白?」 萧泊不明白! 他只知道萧湛很嚣张、很放肆,他还不是世子,就敢反驳萧嗣寅打他军棍,压得喘不过来气。若萧湛做了世子,凭着萧湛的手段,只会让他越发抬不起头。 萧泊很不忿:「爹!祖父只有您一个儿子,这爵位迟早是您的。就算不签立世子的折子,您依然是下一任定国公。」 「爹理解你的气愤,我也不想立萧湛为世子,但你祖父的意思,我不能违背。你放心,现在的避让只是暂时的,我以后一定会废了萧湛,立你做世子。」 萧嗣寅拍拍萧泊的肩膀,语重心长:「为父避让多年,方有今日,你还年轻,万不可心急。」 萧泊知道萧嗣寅不会更改主意了,压下满心的不忿,道:「是。」 他也是萧家的儿孙,祖父眼中只能看到萧湛,不管他再努力,他都看不见。 他甚至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就定了萧湛。 在祖父眼里,他这个孙子恐怕连陌生人都不如吧? 祖父无情在先,便不要怪他无义了。 萧泊进屋去找穆氏:「娘,你给舅舅去一封信,让他给我安排十个高手。」 定国公府的人他是不敢用的,那么只有依靠荣国公府的暗卫了。 穆氏面色清冷,声音如霜:「你爹等得,我们可等不得。只有你掌管定国公府,掌管萧家军,你哥哥才有复辟的可能。」 若是萧嗣寅在此,必然会很震惊,因为当年他从皇家庵堂救出来的是母女二人,温仪郡主是萧泊的姐姐,何来一个哥哥呢? …… 萧湛跟江令宛回了图南院,说起立世子的事。 「大老爷为了继承爵位,一定会同意立我为世子,但这只是暂时的蛰伏。他一贯能忍,之前已经忍了十几年,接下来他会为了萧泊再忍十几年。祖父活着,他不会将我怎么样,一旦祖父百年归老,他必会废我立萧泊。」 萧湛嘴角溢出一丝嘲讽:「堂堂定国公府,父子相争,手足相残,就为了一个爵位。他们不在乎,我却不想祖父百年之后还被人议论纷纷。」 所以萧湛今早才会跟萧泊撕破脸皮,他是想让定国公知道他跟萧嗣寅萧泊之间的矛盾已经非常尖锐了,就算老国公强压着萧嗣寅立萧湛,但强扭的瓜不甜,迟早会分崩离析。 既然萧湛不想父子相争,那前世他怎么又做了定国公呢? 仅仅是老国公因为他坠马身亡,所以他心生愧疚所以才要把定国公府撑起来? 不,真正的原因,绝不仅仅这么简单。 江令宛大脑飞速旋转,去思索整件事最重要的转折点。 以萧湛现在的心性,一旦老国公过世,他必会立刻搬离国公府,再不与萧嗣寅纠缠。 可是他却没有离开。 不仅没离开,还让萧嗣寅主动退位,把定国公的位置传给了他。 外界有传言,说萧嗣寅知道自己撑不起来,所以主动让贤而儿子。 也有一种说法,是说萧湛捏住了萧嗣寅的命脉,用雷霆手段逼得他不得不退位。 她之前对第一种说法深信不疑,因为萧湛的能力有目共睹,定国公府迟早是萧湛的,萧嗣寅便早早把家业交给儿子,自己退居幕后做个悠闲自在的老太爷。 可是现在,她越来越相信第二种了。 萧嗣寅给萧湛下蛊,偏疼萧泊,他绝不会主动让位,必然是被萧湛相逼,不得不退。 萧湛原本不愿相争,后来却主动夺权,这中间只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老国公之死。 如果老国公真的死于意外,萧湛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除非是老国公的死跟萧嗣寅、萧泊脱离不了干系,所以才激怒了萧湛,逼得他越位夺权。 据她所知,萧湛当上定国公之后,萧嗣寅就没了消息,对外是说他一身清闲,游山玩水去了。 现在看来,他其实是被萧湛软禁了吧。 至于一年后,他突然病逝,萧湛被洪文帝夺情,没给他守孝,这一切的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 如果老国公真的是死于萧嗣寅、萧泊之手,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有所动作了。 江令宛便对萧湛说:「祖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最近家里事情又多,不如你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这样我们也更安心一些。」 「有你安排的那几个人就可以了,人太多容易被察觉。」 江令宛一窘,忙解释:「五舅舅,我……」 「我知道你是好意。」 一开始属下汇报,说有四个人暗中跟着祖父,他以为是有人想图谋不轨,就让青峰去查。 没想到人是她派的。 他想着祖父戎马一生,出门又有亲随,又想着大老爷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祖父下手,便没有想过给祖父身边安排人。 第79章[03.20]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到底她是女孩子,心细一些,给祖父多一层防护,有备无患,他们也能更放心些。 「我没想到的事情,你替我想到了。」他亲了亲江令宛的脸颊,一脸满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把江令宛抱在腿上,扯动了江令宛的伤口,她皱了皱眉。 萧湛立刻意识到自己昨夜的孟浪弄伤了她:「还疼吗?」 疼倒不至于,不舒服总是有一些的,江令宛想若是说不疼,萧湛晚上怕又要折腾,就点点头说:「还有点疼。」 「我给你上药。」萧湛抱她起身,将她放到床上。 那册子上的确写过,若是不舒服可以上药,没想到萧湛也看了册子。 真体贴。 江令宛接了药,让他背过身去,她要自己上药。 萧湛其实很想帮忙,但怕擦枪走火,药没上成,反而让她伤上加伤,就捏了捏她的手,转过身去。 江令宛还是头一回给自己上药,觉得怪怪,脸也有些热,不过药清清凉凉,涂上去立刻觉得很清爽。 上好了药,她穿好衣裳,坐起来:「这药效果立竿见影,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是娘刚才给我的,她特意跟淑妃娘娘讨的,之前就想给,看你不是特别疲倦,就没给。」 也就是说,她跟萧湛昨晚……婆婆也知道了。 江令宛僵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呆呆的,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真是说不出来的可爱。萧湛捏捏她白皙的脸颊,像哄孩子一样哄她:「既然身子不舒服,明天给岳母拜年之后,你就留在家里哪都别去。养好了伤,元宵那天我带你去街上看灯。」 「不用你带。我们早就在街市上最好的铺子里包好了上等房了。」 她跟明珠、静昕约好了只要在京城,就一起到街上看灯,谁不遵守约定谁下辈子就会变成大王八。 离正月十五还有好几天,陆明珠便遣人送信,说十五那天有大事跟她说,让她无论如何不能爽约。 江令宛回信,说一定准时到。 …… 元宵这天,宫里有夜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宫外东大街、西大街上,扎满了各式花灯,街市上人流如织,花灯如海。猜灯谜的摊子前,围满了男女老幼。玩杂耍的、卖糖人糖葫芦的、现场编花灯的,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小姐妹三人穿了家常衣裳,在底下逛了一圈,每人拎了一个花灯回到沿街酒楼的包间内。 陆明珠卖了一路的关子,进了包间就按捺不住了:「你们知道吗?龙虎山最厉害的天师一清道长来京城了。」 一清道长? 江令宛跟程静昕都惊了一下。 虽然世上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一清道长,但关于他的传闻却是人人耳熟能详的。 传说这个一清道长道法高深,能窥天机,逆天改命,他的回魂决可让人起死回生,逆天改命。 太.祖当年能得天下,就是年幼时受了一清道长的指点,这件事在太.祖实录里有记载,是太.祖亲口承认的。后来为感谢一清道长,太.祖认一清道长为义兄,还在龙虎山修建天师府供一清道长居住。 一清道长的名讳江令宛前世是听过的,她病重之时,主子说请了龙虎山的道士来给她治病,那个道士就是一清道长。 想来,那时候主子应该已经知道她命不久矣了,说是治病,其实是给她续命。 可惜迟了一步,她没能续命成功,也不知最后那一味药引子到底是什么。 陆明珠拿出三张票来,炫耀地摇了摇:「一清道长目下就住在白云寺,他等闲不见客,只派了十张票,凭票与他相见,可向他问一个问题。我特意跟皇伯伯要的,咱们三个一人一张,够朋友吧?」 程静昕半信半疑:「我听说一清道长指点过太.祖,如果是真的,那他少说也得有两百岁了吧?真有人能这么长寿吗?」 她不信:「明珠你该不会遇到江湖骗子了吧!」 「能让皇伯伯微服亲自到白云寺去见他,你觉得会是骗子吗?」 陆明珠压低了声音道:「不仅皇伯伯去了,就连海陵郡主、李太后也去了。你们猜,她去干什么?」 江令宛呵呵一笑:「李太后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海陵郡主去是想让一清道长为宁轩招魂,让他起死回生吧?」 宁轩伏诛后,海陵郡主大病一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不能自拔。据说她偷偷把宁轩的尸身冻起来,找了好些道士做法,要让宁轩活过来。 这事知道的人挺多的,大家明面上没说,私底下却传得有鼻子有眼。 洪文帝也知道这件事,心里很不高兴,但宁轩已经死了,海陵郡主状如疯癫,他也只能由着她。 不过,洪文帝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短期折腾,他可以容忍,若海陵郡主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这位帝王就要翻脸了。 陆明珠竖起大拇指:「宛姐儿说的没错,海陵郡主的确是这个打算,只可惜没有成功。因为一清道长说了,若要已死之人活过来,必须要另一人心甘情愿替他死,这样他才能复生。而且复生时,时光会交错,并不是复生到现在,而是会复生到从前。」 「就是要一命换一命,还得心甘情愿才行。」 「你们猜,海陵郡主同意了吗?」 程静昕摇了摇头:「我猜她不会同意。前些日子,听说海陵郡主大闹白云寺,我还觉得奇怪,今天听你这么说,我算是明白了。她一定是不想为宁轩去死,又想让宁轩活,所以强行要求一清道长。」 「对,海陵郡主在一清道长面前大放厥词,皇伯伯听说了十分生气,将海陵郡主送出了宫,这一次李太后没替海陵郡主求情,还脱簪待罪,亲自跟一清道长赔罪。」 脱簪待罪要去首饰,散发髻,脱华服,着素衣,下跪求恕。是犯下重大过错请罪时的礼节。 程静昕目瞪口呆:「太后娘娘、脱簪待罪,实在是匪夷所思!」 陆明珠撇了撇嘴:「一清道长可是太.祖的义兄,李太后聪明,才脱簪待罪,否则又岂是下跪求饶这么简单?」 「那明天我们一定要去见一见一清道长。」程静昕把那张票握紧了,转头正要跟江令宛说话,发现她脸色苍白,身子紧绷。 陆明珠跟程静昕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切事情。」 想到了前世临终前,主子说,只要有这一味药引子她就能康复。 第80章[03.20]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一味药引子是什么,她已经知道了,是一个人,是一条命,是一个为了她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明天去见了一清道长,或许就能知道答案。 江令宛心里存了事,也就没心思赏灯了。 陆明珠惦记着凌霄,也要走。 程静昕笑道:「你们俩虽然人还在这里,心已经飞到心上人身边去了。既然如此,今天便散了吧,天色也不早了。」 「你自己还不是想去看容夫子。」陆明珠笑呵呵道,「咱们就大哥别说二哥了。」 两人已经从被打趣就害羞,发展到互相打趣也脸不红,心不跳了。 看着说说笑笑的好友,江令宛的嘴角也忍不住噙了一丝笑意。 前世静昕很惨,今生她远离渣表哥,还做了女学的夫子,远比前世开朗快乐多了。 陆明珠前世终身未嫁,这一世也有了喜欢的人,早早跟她、静昕做了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真好啊! 离开酒楼,来到马车旁,萧湛已经在等着了。 陆明珠跟程静昕一左一右地挽着江令宛的胳膊,远远见了萧湛,俩人从互相打趣变成了一起打趣江令宛。 程静昕见好友婚姻幸福,夫妻恩爱,打心眼里为她高兴,笑眯眯道:「幸好送你下来了,若是再迟一会,萧五爷怕是要找到酒楼去了。」 陆明珠更是夸张地松开了江令宛:「我可不敢在萧湛面前跟你亲近了,上次不过是搂着你,他两眼冰凉,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 江令宛一人瞪了一眼,与她们相视而笑。 三个女孩子像三朵水灵灵的鲜花,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萧湛却只能看到中间最娇艳的那一朵。 江令宛迎上去,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赏灯夜宴一般都要到半夜才结束的,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萧湛低声道:「皇上突然身体不适,就让提前散了。」 江令宛立刻皱了眉:「是什么病?要紧吗?」洪文帝前世就是病死的,这次的病该不会是就是隐患吧。 萧湛摇头:「无碍。赵老大夫已经进宫瞧过了,是腿上长了一个疮。」 赏灯夜宴,正进行到最热闹之时,洪文帝猛然大汗淋漓说腿疼,大家都吓了一跳,忙将洪文帝送至寝殿。 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陪在寝殿,太医、赵老大夫进殿诊病,他与诸臣在殿外候着,片刻不敢离开。 最先出来的是四皇子,他脸色发白,表情很不平静,文武官员以为皇上患的是重病,俱十分紧张。 等赵老大夫出来,大家立刻询问病情,才知道并没有什么大碍,是腿上长了个疮,只是那烂疮有酒盅那么大,四皇子之前没见过,所以被吓着了。 赵老大夫说是去岁夏天积下的热毒,冬天地龙又烧得太热,这几日过节饮酒太多,热疮就发出来了。 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碍。赵老大夫已经把脓疮清理干净,只要按时上药,半个月就可痊愈。 「那就好。」江令宛松了一口气,皱起来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萧湛见她眉头不皱了,他的眉宇也不自觉跟着舒展。上了马车,他摸出一盏灯给她。 是一盏五彩七宝琉璃灯,造型是今年的生肖——老虎,小老虎活灵活现,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江令宛没想到会有礼物,笑着问他:「这盏灯是哪里来的?」 琉璃灯年年都有,但射中的人不许再参加第二次,之前萧湛射中过一次,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跟人打赌赢来的。」萧湛笑道,「希望我们今年能生一只虎头虎脑的虎宝宝。」 江令宛忍俊不禁,什么一只虎宝宝,有用一只来形容自己孩子的吗? 不过若真能生一个虎宝宝,也挺好的啊。 她望着小老虎灯的两只大眼睛,想象着自己孩子的样子,不由弯起了嘴角,手摩挲着老虎灯,爱不释手。 前世中毒不能生育做母亲,是她一大遗憾,这一世她应该能顺利怀上孩子的吧。 她眼中期盼的模样,让萧湛也翘起了嘴角:「这几个月我会辛勤耕耘的,一定能让你早日怀上孩子。两个月后,圣上要到安山春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更容易怀上孩子。」 江令宛听到安山春狩这几个字,立刻想到了前世。 洪文帝几乎年年春狩秋猎,她记不得太清,具体是哪一年春狩御赐,萧湛救驾挡毒箭,老国公坠马身亡的了。 所以每一年都有可能,今年也不例外。 原本她想的是阻止萧湛去,但这不现实,因为她并不知具体是哪一年,她可以阻止一年,并不能年年都阻止。 所以,这几个月,她让人准备了一件金丝软甲,等春狩之时,让萧湛穿着。 她还准备把春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萧湛,提前向他示警,既然萧湛带她去,那就更好了,她可以见机行事。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不过,你明天得陪我去一趟白云寺。」 其实她自己去就可以了,但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跳出来,让萧湛一起去。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娇娘爱财天下知》卷一 作者:玲珰 02、《娇娘爱财天下知》卷二 作者:玲珰 03、《娇娘爱财天下知》卷三 作者:玲珰 04、《娇娘爱财天下知》卷四 作者:玲珰 05、《娇娘爱财天下知》卷五 作者:玲珰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