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雷》 楔子 这是一份很多年前的资料,也是他手边唯一留存的、他这辈子最重视的东西。档案侧封面写著“psi”── 火:代号psi01,男,红发褐眸,来自澳州。机械技工学徒,肢体反应没有特别之处。 风:代号psi02,男,金发蓝眼,来自法国。肢体反射能力异于常人。 雷电:代号psi03,男,银发蓝眼,国籍不详。记忆力绝佳,过目不忘。 瞬间移动:代号psi04,男,黑发绿眼,来自义大利。极擅逃跑,弱点在对酒精没有抵抗力。 水:代号psi05,男,黑发黑眼,来自台湾。对数字拥有极高的敏感度。 意识控制:代号psi06,男,黑发黑眼,来自美国。表现笨拙,身上却测出极高度的能量值。 psi──超感官知觉与念力的合称。 这份档案里,都只是一些基本资料,而他多年的研究成果,则在十五年前那场大火里付之一炬。 那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因为雷电引起的失火,烧光了他那些年的心血,也烧了可以令他扬名世界,甚至称霸世界的秘密武器。 虽然所有的人都认为那是天灾、是意外,但他不。 那一定是他们的伎俩,他知道一定是,毕竟他们的确拥有那种违反自然的能力,并且在那一夜的混乱后,他们全部失踪。 是被火烧死了吗?他不相信。 他们一定还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躲著他,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而他,却过了十五年的残废生活。 他不甘心,也已经等待了够久,好不容易重建了当时的一切,现在,只缺他们了。 那些有关于人类未知能力的答案是肯定或否定,目前尚未做出结论,不过,陷入极限状态的人类有时会有不可思议的体验,这点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为数众多的报告。他肯定,人类的确拥有那种未知的能力! 他曾经拥有那些真相的证据,却被那场火全数摧毁,现在,失去的,他要全部再拿回来。 psi……他一生的梦想。 第一章 在美国东岸,随便一个三岁小孩也知道“龙帮”,就跟全世界的人都听过fbi一样。 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谁是龙帮的人、龙帮又在哪里?这样一个受到黑白两道、一般人民瞩目的组织,却从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像是完全不存在,但它又的确存在。 龙帮的事迹,从百年以前就开始被传扬,传说这个组织是由移民到美国讨生活的华人所创立,在黑帮的争斗中,它曾经几次濒临被剿灭的命运,却又奇迹似的复活,并且愈来愈巩固自身的势力与地盘,在黑道中形成一股稳健的力量,让人不敢轻忽。 当然,有了名声与令人惧怕的力量,就会有一些不入流的宵小之徒假借龙帮的名义,做一些不入流、令龙帮人厌恶的事,但是龙帮的处理态度却只让人更加畏惧。 那些玷污龙帮名声的人,不是莫名其妙失踪,就是变成只能当乞丐的残障者,更有发疯的。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再听到“龙帮”两个字,就吓得浑身发抖。 久而久之,没有人敢再冒龙帮之名做任何事,只除了──一些不长眼、自以为是的、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 “从半年前开始,哈德逊河的入口处,就陆续有人在进行一些隐密交易,根据我们查到的线索,这全是在走私些毒品或人,货源来自东南亚,经手的人则是一些新面孔,几次被警方逮住,却完全问不出任何内幕,似乎经手的人只是负责来点货,然后送到某个地方,他们就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钱。至于货物交给谁,他们完全不知道。” 龙帮的刑堂本部,一名全黑装束的男人站在背光的暗处,听取手下的调查报告。 男人应也没应一声,负责报告的马可赶紧在主子耐心消失前,继续说道: “因为对方行事隐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查出主谋是谁,但是这件事已经引起纽约警方和fbi的注意。 半年前,fbi甚至派了人潜进这个交易的港口,不过很可惜,在他差点成功的前一刻被发现,因此被灭口,死状相当凄惨。” “哦?”男人似乎听出一点趣味。 “这个死去的fbl探员,名叫凌宗正,是个华裔美国人,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同时也是个行事相当谨慎小心的人,他会失败,让fbi总部震惊不已。 由于这个任务牵扯到国际犯罪问题,所以fbi将这项行动列为极机密,却没想到消息仍是走露,fbi甚至怀疑自己本部出了内奸,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这些就是你们查了三天的结果?”男人冰冷的语气里隐含不耐,让马可不自觉流出一头冷汗。 “还、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一个月前,纽约警方与fbi埋伏跟监,终于当场逮捕正在进行交易的两方人马。买方依旧是什么也问不出来,而卖方的人却被问出,与他们交易的买方,是轰动美国东岸的龙帮……”最后两个字,非常小声地被说出来,马可小心翼翼地偷瞄主子的脸色。 他的主子──雷,是个不太有耐心的人,脾气不太好,但是绝对赏罚分明,不随意对人发怒。 但是,主子不必发怒,光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就很吓人了。 “然后?” “fbi不太相信这项供词,但是纽约警方却像逮到机会,近一个月来,在纽约市不断想查出关于龙帮的线索。 而fbi则接获线报,说今天晚上,在巴特里公园,将有一项走私交易要进行,货源同样来自东南亚,所以fbi今晚将埋伏在巴特里公园,准备揪出这个戴著面具的走私主谋。”呼!总算报告完毕。 纽约警方的作法非常符合身为“警察”应该有的样子,一抓到黑道人士任何可能犯罪的消息,就紧咬著不放。但是,坏蛋不一定只在黑道里才有。 龙帮虽然是个黑道组织,但帮规严谨,走私与贩卖毒品、人口,是帮规中严令不准碰触的生意。 而现在,有人不但假借了龙帮的名义,甚至还做走私这种事,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冷笑一声。 很久没有碰过这么想找死的蠢蛋了,而最近的日子也的确太清闲了些,让他很有兴趣跟这个蠢蛋玩一玩。 今晚的东河岸边,将会有一场热闹的戏码上演。 美国东岸,时间晚间十点,东河公园。 fbi探员三三两两、穿著便衣,分散在巴特里公园的各个角落,仿佛约会的情侣或朋友般散步、谈笑,但他们的神色里,却有一股无法掩饰的警戒,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地查看著四周。 午夜过后,载客夜游的游览船归来,巴特里公园里的人群渐渐变少,那些埋伏的fbi探员立刻变得显眼起来,负责统筹这次行动的长官,立刻下令: “各自寻找掩蔽。” 命令一下,探员们立刻各自寻找树丛,有的假装亲热、有的假装醉汉睡著,没多久,整个公园变得空荡起来。 夜愈深、人愈静,原本静谧的公园,更显出一种诡异的紧张气氛。 凌晨三点,就在所有埋伏了整整五个小时的fbi探员,神经紧绷到极限,开始呈现出疲惫状态时,一艘游艇悄悄由游览总站的码头靠岸。 十分钟后,巴特里公园东南角某处入口,一名矮小的东方男人,和一名棕发褐眼、穿著暴露的西方年轻女人碰头。 “东方之星。”矮小的东方男人念出暗语的头一句。 “西方之神。”西方女人笑笑地接下一句。 暗语正确,两人确定彼此身分。 “眉公。” “沙莉。” “初次见面,希望我们交易愉快。”眉公说道。 “彼此彼此。”沙莉回给他一个挑逗的笑容。“我能看看货吗?” “当然可以。不过在那之前──”眉公诡诈地一笑。“我好像没看到你的‘货’。” “如果你的货没问题,我会先带你去拿你要的东西。”沙莉娇媚地靠近他,吐气如兰地低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觉得让我一个弱女子扛著那么重的东西,很不安全吗?” 眉公轻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 “走吧!” 沙莉不以为意,在他跨出第一步时,迅速跟上,挽住他的手臂。 眉公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掩人耳目。”沙莉笑笑地说。一对情侣亲密地散步,绝对比一个矮男人和高女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一起,要正常多了。 正常,表示不会有人多看他们一眼。而沙莉今天晚上的扮相,就像一个生活在下阶层的街头流莺,跟中下阶级的男人进行交易,再普通不过。 眉公一向讨厌女人,但是为了交易,他勉强忍耐。 然而,在眉公自以为没人跟踪他的时候,早已有人看穿他的把戏,并且潜伏上船。 两人很快来到码头边,眉公带著沙莉上船,不一会儿,沙莉非常满意地走出船舱。 “现在,该带我去看看你的‘货’了吧?”眉公跟著出船舱。 “没问题。”沙莉爽快地道,然后朝暗处比了个手势,几名看起来像搬运工的男人立刻现身。 眉公立刻眼露警戒。 “放心,他们只是来负责搬货而已。”沙莉说道,“至于你要的东西,在我的房间,请跟我回去拿。” 眉公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你回去拿来,我在这里等你。” 沙莉一愣,随即娇声笑开来。 “干嘛,怕我会赖帐啊?放心,我人跟著你,随便你搓圆捏扁,你还怕找不到人要帐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眉公坚持不为所动。 他们做的可不是什么还能向消保局抗议的食品生意,而是完全没有相关单位签盖合格标记的走私买卖,一旦出了事,可是有吃不完的牢饭在等著他。 冒这么大的危险,为的也不过就是赚钱,如果三两句话就被人给骗倒,那他眉公十几年混出来的名堂,不就白费了!? “眉公,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还信不过我们吗?”沙莉微笑地道,“我们帮主是个讲信用的人,合作的对象也希望能是长久的,货让他们带走,我带你去拿钱,好吗?” “生意归生意,一切按规矩来,如果没看到钱,我的船会立刻开走,以后也不必再往来。”眉公态度强硬。 沙莉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很勉强。 “眉公,实在是我们等著这一批货要交出去,所以才想先拿货,但买货的钱我们一定会付,希望你信我一次。” “信你?”眉公嗤了声。“在我们这一行里,‘信任’连五毛钱也不值,我只信钱,没有钱,什么都不必再说。” “眉公……” “离开我的船。”眉公将她推了下去,然后发动引擎,“等你把钱准备好的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合作。现在,我要走了。” “眉公,等一下。”沙莉喊住,“就算你信不过我,但是连美国东岸赫赫有名的龙帮,你也信不过吗?” “龙帮?”眉公眼神一眯。 “龙帮的威名,你不会没听过吧?”沙莉笑了笑。 “听是听过,但是,你要怎么证明你是龙帮派来的人?”眉公怀疑地反问。 如果是龙帮要做买卖,又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身分,偏偏搞得神神秘秘? “龙帮向来行事低调,有谁听说过可以向龙帮的人要证明的?”沙莉哈哈大笑,然后反问道:“而且,如果我不是龙帮的人,我敢跟你这么说吗?别忘了在美国东岸,不论黑白两道,没有人有胆冒用龙帮的名字,除非那个人想找死。” 这点倒是事实,眉公犹豫了起来。 虽说他从来没有和龙帮打过交道,但是,龙帮的威名他早就听说过,可惜龙帮向来不做走私生意──呃! 一阵奇特的味道飘来,眉公身影一晃,不可置信地瞪向沙莉。 “你……”他居然著了别人的道! 沙莉娇媚的笑脸在他眼前晃动。 “眉公,对不起啦,谁叫你一点点情分都不给人家,害人家只好用这种方法来和你完成交易。 你放心,我对杀人没兴趣,只想要你船上的货,就委屈你在公园里睡一晚啰!” “你……你……”眉公意识逐渐模糊。 沙莉跳上船,以一记手刀轻易打昏了他,然后挥手要那些大汉把人给抬到一旁去,接著准备开船。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买’到这批货,等帮主看到货,一定会大吃一惊。”沙莉得意地准备把船开出岸边的时候,一个冰冷的东西无声无息地抵上她颈后。 沙莉笑声顿止,直觉知道抵住她的东西是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高兴留到待会儿有命离开的时候,再去好好对天父忏悔。”冷冰冰的语调,让沙莉明白身后是个女人。 “你是谁?想黑吃黑吗?”震惊过后,沙莉迅速恢复镇静,发出娇媚的笑声问道。 “别想用刚才你对付男人的那一招来应付我,我不吃这一套。还有,你最好忍住你的笑声,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因为一时气愤而扣下扳机。”身后像是拉下保险似的喀啦一声,证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沙莉的笑容僵住。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想活命,就告诉我,你们帮主在哪里?” “我不知道。” “嗯?”抵住沙莉的枪更贴近她的颈椎骨,沙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我说的是真的。”沙莉连忙出声解释,“帮主不会把他的行踪告诉我们,我只是奉命行事,根本没有资格过问帮主任何事。” “你真的是龙帮的人?” “是、是呀。” “那么,你带著这批货要去哪里?” “这……” “说!” “去一个跟你无关的地方。”一道刻意压低的男音蓦然响起,伴随著一连串快速的动作打掉女人手上的枪,再两拳准确地落在她肩上、肚子。 女人反应不及挨了拳,但是却不顾疼痛地立刻反击。 那个出手的男人戴著一张面具,身形高大健壮,一拳一腿都快速而带著猛烈的劲道,根本不是女人所能应付的,但是她却不肯退缩。 一得到自由,沙莉立刻捡起枪,对准女人。 “住手,否则下一颗子弹就会打在你的脑袋上。” 女人不得不停手,但是怒恨的眼神却直盯著那个戴著面具的男人。 “帮主。”沙莉恭敬地请示:“要处理掉她吗?” “不必,将她绑起来,直接丢入海底。”男人冷酷地下令。 “是。”沙莉拿枪押著女人,迅速将她的手脚都用粗绳绑住。 “你是谁?”不在乎自己即将被丢入海里,女人瞪向男人。 男人没回应。 “杀了我父亲的人──是你对不对?” 男人依然不理会。 “我父亲就是凌宗正。怎么?堂堂龙帮帮主敢杀人,却不敢承认吗?”她冷冷地嘲讽。 “就算是我,那又怎么样?” “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知道我的杀父仇人究竟是谁!”在枪口的押抵下,她没有做多余的反抗,任他们绑住自己,但眼神始终不离男人。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仿佛即将要死的人并不是她,双眼只瞪视著她的仇人。 “你就要死了,就算知道,你又能怎么样?”男人冷笑。 “摘下面具!”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男人将船开出码头,然后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伸手似乎怜惜地触摸她的脸颊。 她立刻移开脸,怒瞪著他。 “你究竟是谁?” “你不该来的,我原本不想杀你,但现在──”他叹息一声,然后拉开船舱门,一手扛起她,丢出甲板外。 黑夜里,除了一声重物掉落水面激起的水浪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泛起浪花的水面很快恢复平静。 “小曦儿,你就去和你父亲作伴吧!”下辈子,说不定他们父女俩还能继续做父女。 再望了平静的水面一眼,男人迅速驾著船离去。 在戴面具的男人将女人丢下水的同时,早就潜伏在船上的黑色劲瘦身影随即跃入水面,找到那个挣脱不开粗绳,呼息渐弱而呈半昏迷状态的纤细身影,抱住她的同时也覆住她的唇,将自己的气息渡给她,一面带著她浮出水面。 压出她喝进的河水,她昏迷在他的怀抱里,脆弱的模样,与刚刚的视死如归有天壤之别。 在他的臂弯里,她的身躯不可思议的柔软、娇小,丝缎般的黑色长发、暗夜里黑得发亮的眸瞳,再加上白皙无瑕的五官,组合成一张西方世界里少见、蕴涵东方神秘感的绝美面孔,这一切,意外地牵动他心头一点异样的感受。 美丽的女人……通常娇柔而脆弱,她却仿佛有一颗坚毅的心。只是,她能有多坚强? 望著愈开愈远的船,黑衣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诡的笑意。 今晚就这样结束,似乎有点太可惜了。 接著,天空忽然降下一道雷电,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中那艘船,迅速起火燃烧,紧跟著的是一连串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黑衣男人难得开怀地笑出声,然后游向河岸,抱起昏迷的她往回走。 这只是个开始。 胆敢冒用龙帮的名义走私又杀人──这些人很快就会明白,惹上龙帮,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第二章 任何一个爱美的女人,都不会高兴在睡美容觉的时间被吵醒,然后还被命令立刻赶到某个地方去。 但是,如果那个胆敢吵人的男人,是龙帮的刑堂堂主,一个名叫“雷鸣”、代号“雷”的家伙,那被吵的人最好自己识相点,赶紧爬下床,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定点报到。否则,这个报复心强到没人可以比、独断又自我的男人,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整她。 不必衡量,聪明的女人都知道赔本的生意不能做,但危害到自己的买卖更是绝绝对对不干。所以,她只好接受被吵醒的命运,赶到他指定的地方。 堂堂天才小名医、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外号“不死小妖精”的龙瑛琪,居然也有害怕恶势力的时候,哀怨哪── 一到那里,提著医箱的她,差点傻在当场。 这里……确定是那个报复心强的雷的市中心私人寓所吗?而躺在他床上的那个人影,是个女人没错吧? 天要下红雨了! 雷居然会救人,而且是女人,她不是没睡饱,还在作梦吧!?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雷冷淡的嘲弄声一出,她立刻回神。 果然是雷没错,只有他会用这种臭屁的嘲讽语调,没礼貌地对人说话。 她暗自嘀咕,然后说道:“雷老大,你确定你是叫我来出诊?” “不然你还有什么用处?”真是有够毒的话。 龙瑛琪敢怒不敢言。 “可是,你自己就是医生了呀,干嘛还要我来……”存心整人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吧! 她是美国罕见的合格中医没错,但是论医术,雷老大绝对在她之上,她这个天才,在他眼里根本一点价值也没有。 “她是女人。”这就是解释。 龙瑛琪只能认分地向前,对那个昏迷的女人展开一连串初步的身体检查。 “雷老大,你们是去游泳了吗?”一边把脉,她一边发出疑问。 “她是被人丢下水。”雷简短回道。 “噗!”她忍住一声笑。“雷老大,丢她下水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如果是我,她还会在这里吗?”雷过分平静地反问。 她立刻噤声。 稍微对雷老大有点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当雷老大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闪远一点。可是当雷老大应该发火却不发火,反而用淡淡的声音跟你说话的时候,那旁边的人就该逃之夭夭以保命了。 “呃,那她……”忍不住好奇心,她一脸疑问。 雷老大显然不觉得有该满足她好奇心的必要,所以他酷著一张脸盯著她。 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龙瑛琪当然不敢再问,快快将人给检查完。 她发现,这个昏迷的女人长得很漂亮,清艳的面容连她都觉得很美;虽然溺水,但刚刚雷老大应是急救过了,所以没什么大碍,可是她却发现这个漂亮女人的脉息和肌腱,都有不正常的反应。 “雷老大,我要脱掉她的衣服查看伤势,可以吗?”明著是询问,事实上是表示:男女有别、非亲非故,雷老大最好避避嫌吧! 但是,雷从来不是一个知道“避嫌”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男人。 “请便。”他就站在一旁,一点回避的意思也没有。 她当然是不敢再多话啦,刚刚她已经不小心惹了雷老大一次,现在没有堂哥在场,她最好识相点,免得等会儿走不出那道客厅的门。 但是,雷老大也有够奇怪的,明明就因为昏迷的是女人,所以他找她来诊治,现在又一点都不避嫌,真的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但话说回来,又何必找她来出诊呢?雷老大又不是不近女色,只不过从来没允许任何女人踏进他的私人空间罢了。那这女人到底是因为昏迷,所以睡在雷老大的床上,还是……别有深意? 呃……算了算了,龙瑛琪放弃研究雷老大性格这个艰钜的任务,反正未来要忍受他一辈子的女人不是她,她也就不必多事了,只要注意别被雷老大的怒火给扫到就好。 当著雷的面,瑛琪解下她的衣服,不意外看见她肩口、胸腔上缘,以及腹部都出现瘀青,两双细瘦的手臂没有任何伤痕,倒是两只小腿骨有明显的瘀青,很明显是与人动手后,所留下来的伤痕。 她很专业地仔细检查一遍,听见昏迷中的她发出细细的呻吟声。然后,她终于放下听诊器。 “雷老大,基本上她没有什么大碍,身上虽然有伤,但没有伤到要害,也没有伤到内脏,不过,她这些瘀伤的地方,需要好好护理,内服药加上外敷,要全部痊愈应该没问题。 另外,我发现她的四肢有活动过度,呈现出受到运动伤害的症状,不管她要做什么,最好都缓一缓。” 她沉吟了下,又建议道:“如果她是要练武术,最好重头再来。练武最忌躁进,古今皆同,再这样下去,她后半辈子就得准备坐轮椅了。” 雷一听,脸上的表情一点惊诧也没有,只是淡淡地问: “药呢?” 她立刻翻找药箱,拿出药丸和药膏。 “我带来的只有这些,应该够用两天。药丸白、红各一颗,每天四次,药膏则早晚都要敷,而且一定要揉到发热,回去后,我会再配一点药送来。”她说道。 “嗯。”雷点头,表示明白,“你可以走了。” 啥!? 这位大哥未免太没有人情味了吧?她满腹的好奇心都还没得到任何满足,他就赶人了? “不走,是要我亲自送你吗?” 雷眼神微转,她立刻收拾药箱。 “不用了、不用了,怎么敢劳烦雷老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她拿了药箱迅速往外跑。 “瑛琪。”还没跑到门口,他一声唤住,她立刻煞车。 “还有事吗?”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 “别忘了送药来。” “哦,好。”连忙应是,然后快快离开。 开玩笑,让雷老大亲自恭送是很恐怖的,搞不好他会让她从二十三楼的窗外,直接飞降一楼,到时候她不会摔死,也被吓破胆了。 原谅她胆小又怕高,雷老大的恶势力……还是留给不怕死的人去惹吧! 凌曦一直昏迷著。 “爸爸……” 哽咽一声,泪水从她眼角无声滑落。 她没有醒过来,只是在梦里呼唤著,然后流泪。 雷望著她,没有费事擦干她的泪,只是让泪水自然滑落枕头里。 她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嘶声痛喊,只有这种压抑的伤心。然而,在梦里才流出的泪水,更显出珍贵与心痛的程度。 昏睡中,她一直是处于这样的状态,眉头皱著、小脸苍白,泪水不时由眼角汩汩流落,但雷没有试图唤醒她。 有一些伤心,是必须自己学会抚平,谁都帮不了忙。这种滋味,他再清楚不过。 昏迷了整整一天后,凌曦因为身上的痛楚而醒过来。 一睁开眼,她先是看见一个浑身黑色装束的俊美男人,然后感觉到腹部疼痛的地方被一股热气包围,缓和了疼痛。她奇怪地低下头,却立刻瞪大眼。 “你──” 她全身不著寸缕,而腹部的那股热气,就是他的手在那里揉来揉去所产生的。 “你做什么!?” 她拍开他的手,苍白的脸颊迅速染上两抹不自然的红晕,拉过床旁的被单盖住自己,想退离他远一点,却发现自己竟然使不出太大的力气,也不过就一个拉被兼怒斥的动作,就让她气喘吁吁。 “擦药,看不懂吗?”他淡淡地说。 她看向一旁,的确有药罐,而他手掌上的青绿就是药膏的颜色。揪紧被单,她回想著昏迷前发生的事。 她没有死。 “你救了我?” “你有看到这里还有别人吗?”他嘲弄地反问。 凌曦愣住。 “谢谢。”她不自然地道谢,“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不是。” “不是!?” “是医生脱的。” “可是,你……”他根本看光了她的身体,他有没有……有没有…… 雷抬起头,看见她一脸惊疑不定又难以启齿的模样,冷漠的唇角微微一勾。 “放心,我对睡著的女人没兴趣。” 凌曦听了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掐死他。 这男人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吗? “我记得……我是掉进河里,而且是在河中央,你怎么会刚好在那里,又救了我?” 雷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手扯住被单一角,轻易将她给扯挪回自己面前,同时拉开她用来遮住身体的被单。 “呀!”凌曦低呼一声。 “别乱动。”雷不耐的口气就像在命令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揉完她腹部的瘀青,接著换到她的胫骨。 凌曦当然知道他是在替她擦药,但是,有必要一直让她光溜溜的吗? 没力气打他,她只好两眼瞪著他,努力瞪、用力瞪。 雷慢条斯理将药膏搽抹完毕,才收好药罐,瞥了她一眼。 “捡回一条命,你不高兴吗?还是你希望自己仇没报成,就被仇人给丢进河里,提早去跟你父亲相会?” 提到父亲,凌曦一阵伤心,泪水差点忍不住掉下来。 “不用你管!”她别开脸,不愿意被人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我是不想管,只不过,要我不管,也得在你把人情还给我之后,你想找死我没意见。” 冷冰冰的口吻,说出绝对会气死人的话,凌曦简直想掐死他。 “我又没求你救我!”再度抓来被单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凌曦再度瞪向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雷现在可能全身上下都是弹孔了。 “你是没求我,但仇没报成,命就先丢了,你甘心吗?” “我……”当然不甘心! 还没找到凶手,替父亲报仇,她怎会甘愿死? 本来被丢下水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没有活路了,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不甘心和恨意。 可是,她却意外被救了,然后又遇到这种莫名其妙、全身冷到底的救命恩人,她到底该高兴自己没死成,还是哀叹自己居然碰上了个大冰人? “考虑好了吗?”雷不耐烦地问。 听见他这种口气,凌曦又忍不住瞪他一眼。 “如果可以活,谁会选死?你问这种问题,不觉得自己很白痴吗?”顺便再奉送他两颗白眼。 出乎她意外的,这个大冰人没生气,反而终于拿正眼看她,而不是像之前都是瞄一眼算数,然后勾出一抹很让人心惊胆跳的笑意。 “还没有人敢当著我的面,说我的问题很白痴。” 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全身像被冰块包住一样冷。 “那又、又怎么样?”虽然下意识很想搓搓手臂祛除寒意,可是凌曦天性就倔强,遇到别人强硬,她也绝对不会示弱。 “不怎么样。”再度让凌曦意外的,他没生气,只是转身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对她视而不见地看起书来。 凌曦看著他,提醒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怎么会那么刚好出现在那里? “因为我和你的目标,都是同一个人。” “你也在找龙帮的人?” “不,我在找‘他’。” 他?凌曦一怔。 “什么意思?” “你不必知道那么多。”随便一句话打发掉。 凌曦眯起眼。 “那你就把话说清楚,不要让人听得问号一堆。”这家伙的口吻,分明就是不屑! 雷一向对废话不予理会,也不负责替别人解开疑惑,所以,他说: “你可以不必听。”完全是令人气结的答案。 凌曦简直是要瞪死他了。 “你是谁?”忍住、忍住,要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口绕回来,又被这家伙给气到中风,就太划不来了。 “雷。”他继续看书,连头也不抬。 “雷?”凌曦真的被他惹火了。 “雷先生,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不好意思再打扰你,麻烦你告诉我,我的衣服在哪里?” “浴室。”同样没看她一眼,直接丢给她两个字。 凌曦决定不再理会这个男人,揪著被单包裹住自己下床,走向浴室,看到她的衣服全部湿透,就躺在洗衣篓里,跟团咸菜没两样。 这叫她怎么穿啊?没有衣服,她要怎么离开这里? 冷得气死人的低沉嗓音从她身后飘来── “你身上的伤需要疗养,短期内最好不要过度活动身体,如果你想把身手练得好一点,应该按部就班,而不是过度练习,因为肌腱一旦受伤,又没有及时调养,以后就算你想动武,也没有能力了。” “什么意思?”她立刻转回身。 “意思很简单,好好躺下来休养,然后把武术基础从头打起,否则将来你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残废。” 凌曦一窒。 “欲速则不达,沉不住气,只会害死你自己。”就像她急匆匆跑去报仇,结果差点弄丢自己的命一样。 凌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半年的时间,她从不懂武术,到通过黑带检定,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她日以继夜的练习。 每当她想起父亲惨死的模样,她就更发愤练功,结果过度激进的结果,就是筋骨与背脊不正常的酸痛,但是她不理,依然致力于锻炼自己的身手,练习用枪射击,然后追查走私交易的线索。 “只要能替爸爸报仇,就算会死,我也不在乎。” 雷却是冷笑一声。 “你的命挺不值钱的嘛,或许我不该救你。” 凌曦的眼神立刻转向他,“什么意思?” “随随便便就跑去报仇,轻易被自己的敌人置于死地,这种方式,跟自杀有什么不同?” “你懂什么!”凌曦真的被他气到了,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阵乱打。 “你懂什么仇、什么恨?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如果你的父亲被人害死,而且死状凄惨无比,你有什么感受?你不会想报仇、不会想把那个杀了你父亲的人揪出来,亲手杀死吗? 当没有人可以替你查出父亲的死因、抓到凶手的时候,你不会想自己去调查吗? 如果我不变强、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要怎么找出那个人?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骂我!” 呼、呼、呼── 她急剧喘息著,一连串累积的怨与怒从她嘴里说出来,她才发觉,原来她还有泪、原来她还会哭,原来失去父亲的伤痛,是用多少的泪水也洗不尽,那种伤心,永远都无法遗忘…… 捶打到无力,她揪住他衣襟、紧抿著唇瓣,不停滑落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般,跪坐到地上,趴在他腿上不停地哭泣。 雷一直让她哭,好一会儿之后,她的哽咽声变得断断续绩、愈来愈小,他才将手上的书放到一旁,低沉地开口: “哭够了吗?” 她没有回应。 “你真的那么想报仇?” 她深呼吸口气,才沙哑地回答:“想。” 他嘲讽道:“想报仇,你得有本事,还得弄清楚对象才成。” “我知道对象!”她抬起头,眼睛、鼻子、脸颊通红,“若不是有其他人在,我早就杀了他。” “是吗?”雷嗤笑。 她与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动手的情形,他不是没看见,说这种话未免太不打草稿。 凌曦显然也没忘记自己身上的伤从哪里来,她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报杀父之仇。” “哦?怎么报?仇人又是谁?” “龙帮!”她气愤低吼,“不论要花多少时间、多少力气,我都不会放弃!”只要有一条命在,她永远不放弃。 雷望著她坚定的神情,还算欣赏她这股毅力,但她的话……真是令人连想叹息她的笨,都觉得无力。 “你确定你的仇人是龙帮?” “我确定。”她再深吸口气。“那个女人说了,那个男人也承认了。”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他轻嗤。 凌曦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眼望著他: “难道不是吗?” “不是。”雷轻易否决。 “你怎么知道不是?” 雷缓缓勾起一抹笑。 “因为──我就代表龙帮。” 第三章 凌曦呆住。 “你就代表龙帮?” “同样的话,你要听几次才能确定?”雷没兴趣当鹦鹉。 “你到底是谁?” 雷低首,“龙帮玄龙堂堂主,雷。” 玄龙堂,龙帮四堂之一,主掌帮规刑责与暗杀任务,堂主同时也是帮主不在时的最高指挥者。 “你……”凌曦混乱地看著他。 他是玄龙堂主,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最冷酷无情的男人……真的是他!?那么,她父亲的死……真的不是龙帮所为!? 可是……为什么那两人却以龙帮的名义出来行事?连那个接头的走私者都相信了。 “任何人都可以打著龙帮的名义招摇撞骗,只要他有本事躲过我的追踪、有本事不被龙帮的人找到。”雷嗤笑一声,“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冒用龙帮的名义后,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冷漠的表情,对别人的生死丝毫无动于衷,凌曦忽然意识到──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冷酷。 “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是玄龙堂主?如果她父亲不是死于龙帮之手,那么,杀她父亲的人又是谁? “我的话,从来不需要任何证明,你信不信,都无所谓。”这男人,狂傲地不屑多说什么来证明自己。 奇怪地,凌曦却相信他的话。 “不是你杀我的父亲?”她再问,语气没有那么尖锐了。 “就凭fbi的那些本事,想混进龙帮,还是再回去练十年吧!”说这种话简直是狂妄的让人很想扁他。 凌曦忽然联想到── “那么,你会出现在哈德逊河,是为了要逮住那些冒名的人?” 雷瞥视了她一眼,终于给了她一句类似称赞的话:“你还不算太笨。” 凌曦没好气地回他白眼,继续问道:“那么,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知道又如何?” “告诉我。”凌曦眼露恨意。 她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知道了,你有本事去杀他吗?”雷嗤笑一声。“别忘了你是人家的手下败将,还轻易被人丢下河。” 她这条命,跟捡回来的没两样,最好自己保重点儿吧! “那是因为他们人多,我来不及──” “不论人多人少,事实证明,你失败了。”他冷淡地打断她的话。 不论为了什么理由,既然是杀人,那么就只有成功和失败两种结果,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凌曦倔强地道:“如果是你面对那么多人,就能赢吗?” “能不能赢不重要,但我想杀的人,从来没有人活的成。”还是那种令人想海k他一顿的狂妄。 凌曦迅速出拳,却被他轻易挡下。 “想试我的身手之前,需不需要先把你身上的被单拉好?”他懒洋洋地提醒道,深沉的眼扫过她全身。 凌曦闻言立刻低下头,这才发现,经过刚刚的一阵乱打、哭泣,她身上的被单早就滑落腰际,露出不著寸缕的上半身,她低呼一声,收回手火速拉回被单。 就算……他早就把她看光光了,但她可没有在男人面前裸露的习惯。 “你瘦归瘦,身材还算有料。”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是不太满意。 “我……我有没有料,跟你无关!”凌曦发誓,只要有机会,她非常可能一不小心就把这男人给杀了。 因为他的话真的会气死人! “既然看的人是我,我当然有权利选择让自己看了不厌恶的身体。” 凌曦顿时气红了脸。 “你你你、你在胡说什么!” 雷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审视著她的脸。 “你在看什么?”她的手忙著拉住被单,决定再也不要让他吃到免费的冰淇淋,这么一来,也使她没空拨开他的手,只好用问的。 雷轻笑一声。 “想不到,我带回来的,是个漂亮的女人。” 没有想到他会称赞她的容貌,凌曦一时怔住。 “就是脾气差了点。”他啧啧摇头地放开她。 “我的脾气怎么样,不关你的事。”他那是什么表情,不满意? “啧。”懒得回话,他把书拿回来看。 凌曦咬了咬唇,考虑了一会儿,空出一双手来,摇摇他的膝盖。 “喂。” 他不理。 “雷!”她又喊了一次,摇得更用力。 雷勉强抬起眼。 “你到底有多厉害?” “不论厉害与否,我都能在一分钟之内摆平你。” “自大。”凌曦压根儿不信,再度出手。 虽然空出一只手来拉被单,但这次她有准备,双腿迅速站起,并且朝他踢去。 雷一跃而起,避开她腿锋的同时欺近她身,只以一只手便轻易制住她,并且两个旋身便让她趴在床上。 凌曦气息微喘,回头看著他。 “放开我。” “不急。”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畔,没制著她,却扯住被单。 这是个非常明显的警告。 如果她不想又暴露出她美丽的身体,最好乖乖趴在床上别乱动。 形势比人强,凌曦只能放弃起身的意图。 “不公平。” “哦?” “我没穿衣服。” “所以你有偷袭的机会。” “我只有一只手能用。”凌曦再辩。 “我也只用一只手就制伏你,你并不吃亏。” 凌曦被堵的哑口无言,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法、武术和移动速度,都远远超过她,根本不是她能比的。 她苦练半年的武术,在他面前,就像一个三岁小孩在挑战大人,只有被耍的份,完全没有胜算。 “教我。”她低低吐出两个字。 “嗯?” “教我──能够让我报仇的方法。” 这次连回答都没有,直接哼了一声,起身走开去。 凌曦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他身后。 “拜托,雷,教我。”她低声下气。“只要让我能够报仇,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什么代价都可以?”他不以为然。“我要的代价,没有人付的起。而你,又有什么可以支付?” “我。”她站到他面前,昂起脸,神情傲然,毫不退怯。“我自己。” 雷低眼,望著她,道:“要女人,纽约多的是,而我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又有什么特别?” 若不是为了替爸爸报仇,她绝不会把自己当成交易的条件,而他竟然……凌曦这辈子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她咬紧下唇,不再求他地转身走开。 就算要穿著湿衣服走出去,她都不要再跟这个男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半分钟! “你报仇的决心,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他嗤笑的语气,让她顿住脚步。 “你想怎么样?” “连这点侮辱都受不住,让我非常怀疑,你真的有骨气吗?” 凌曦气愤地走回到他面前。 “你可以轻视我的能力,但你不可以看轻我的人格!我是要报仇,但我没有必要站在这里被你侮辱!”凌曦生来倨傲,刚刚的低声下气,已经是她这辈子仅有的一次求人,她绝对不会再求一次! “所以说,你不适合杀人。”雷看著她,语调过分平静。 “适不适合,不关你的事!”旋身走向浴室,开始想办法把衣服弄干一点。 “凭你现在的本事,再想报仇,就是提早送自己上天堂,跟你亲爱的父亲来个相见欢。而凭你现在的心态,你根本没有能力杀人。” 不是每个人都会杀人,那种血腥的行为,如果不是必要、如果不是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在下手前犹豫。 而这一秒钟的犹豫,就足够让她送掉自己的命。 “那是我的事。” “要玩命随你。”他不再多说,转身坐回原位继续看书。 凌曦在浴室忙了半天,结果悲惨的发现,她的衣服湿也就算了,还脏的不得了。 想到要把飘著河臭味的衣服穿在身上,凌曦就觉得一阵不舒服。可是她宁愿回家再清洗个彻底,也不要待在这里继续看那男人的脸色! 三分钟后,凌曦已经穿回原来的衣服,走出浴室,来到他面前。 “欠你的救命之恩,你可以随时找我要,我不会有第二句话。”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门。 可恶,连门都要跟她作对!这栋公寓,简直是跟她八字不合! “雷,打开这扇门。”知道这扇门一定有特殊的开关方式,她回头不甘不愿地说道。 “想要离开,就得靠自己的力量,不要妄想别人会帮你。”雷冷淡地道,姿态悠闲地翻阅了一页书。 凌曦大步走过来,一把抢走他的书。 “开门。”她命令。 雷缓缓抬起头,然后她只看见他抬手的动作,接著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雷慢条斯理地拿回自己的书。 “不要尝试命令你命令不了的人,否则你是自找苦吃。”求人,不如求己。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她动不了? 雷抬眼,对她缓缓一笑。 “东方的武术之一──点穴。” 凌曦呆了呆。 点穴?而这男人……居然在笑她!? 可恶! 凌曦作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任人摆布的一天,偏偏在雷面前,她的确是只有听他话的份,想起来就令她忍不住生气。 他救了她的命,她很感激,虽然他狂妄的态度很欠扁,她可以勉强忍耐。但是,他点了她的穴,嫌弃她身上的味道太脏,就趁她动弹不得的时候又剥光她的衣服,当她的面丢进垃圾筒,然后将她抱著放到浴室,解开她的穴道带上门── “洗干净。”这三个字是命令。 凌曦再度有种很想掐死他的冲动,可是……好吧,先洗澡再说,因为她也受不了那种河水的味道。 一个小时后,她从头到脚都洗干净了,却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根本没有替换的衣服。 忍住叫那个男人帮忙的冲动,她用浴巾牢牢包住自己,才打开浴室走出来。 “过来。”他坐在床沿,示意她过去。 “做什么?”她不情愿地走过去。 “放开浴巾,躺下。”完全没有半点旖旎的口吻,却讲这种很暧昧的话,凌曦瞪著他。 “不要。” 雷抬起眼,微勾唇角淡淡问道:“你是要自己躺下,还是要我再点你的穴?” 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威胁她!? 凌曦闭上眼,深吸口气,忍住想臭骂他的冲动,她放开浴巾,背对著他躺下。 雷微微皱眉。“转过来,仰躺。”她是故意的吗? “你又没说。”终于气到他了,凌曦心里稍微高兴一点点。 雷掏出药膏,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的伤处揉抚。 他的手心温温热热的,被他揉散的药膏散发出一种清新的香味,闻起来让人精神很放松,而经过他揉敷的举动,药效轻易渗进她皮肤,让那股温热的感觉更加明显,疼痛的瘀肿与筋脉酸痛的症状,也变得缓和。 他似乎非常清楚她的身体哪里有疼痛,连没有瘀青的地方他也搽上药膏。他擦过药的地方都变得很舒服、很放松,刚洗过澡加上他的按摩,让她完全褪下防备地昏昏欲睡…… 反正这男人也不知道看过她的身体多少遍、摸过多少遍,却一点也没有意乱情迷的迹象,她也不必这个时候来担心自己的贞操。 可是,觉得不必担心的时候,往往是最应该担心的时候! 搽完药膏,望著她不再苍白、微微透出瑰红的白皙面颊,他低头轻触了下,凌曦才警觉地睁开眼,他已经攫取住她唇瓣。 凌曦一惊,才想出手攻击他,他却已经退开。 “你做什么!?”她直接以手背就想抹去唇上的感觉。 他却捉住她的手,然后把脉,左手把完换右手。 凌曦怒眉瞪向他,他却是拉过她的手,将放在身后的衣服交到她手上,然后转身走开。 凌曦呆在当场。 “如果你不想穿衣服,可以继续发呆没关系。” 熟悉的嘲弄口吻让凌曦立刻回神,忍不住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很快穿上衣服。 “你干嘛吻我?”穿好衣服,总算比较有安全感了,她立刻炮轰他。 “我高兴。” “你高兴?这就是你的答案!?” “对。”他坐回沙发,看他的书,不忘再加一句:“床头柜子上有一包药,先吃下去。” “不吃!”她简直被他气死了。 雷抬眼,以著过分平静的口吻问道:“你希望我亲自喂你吗?” 凌曦望著他,心底立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直觉告诉她,当这男人愈平静的时候,就是她愈该小心的时候,除非她能胜过他,否则最好不要轻捻虎须。 她相信,这世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凌曦从他的目光里转开,打开那包药,和著白开水吞下。 “厨房里有食物,如果你饿了,自己动手。”看著她吃完药,雷放下书,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雷没有回答,打开门就走出去;凌曦只能干瞪著那扇门。 这男人不仅狂妄,更是一点礼貌也没有,对女人随便出手、更随便亲吻,简直跟野蛮人没两样! 凌曦举起手背再度想抹去唇上的感觉,却在碰上唇的那一刻停住。 他干嘛突然吻她? 跟他的举止相比,他的吻显得非常君子,一点也不过分,只是在覆住了她的唇后就放开,没有深吻,也没有趁机侵犯她。 凌曦低头看看自己。 他整天整夜面对著不著寸缕的她,却半点动情现象都没有,她该认为他是性无能,还是赞美他算是个君子? 还是……她的身材真的那么差,一点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龙帮纽约总部── “雷,逮到你想逮的人了吗?”鲜少踏进龙帮的帮主“龙”,居然突然出现在总部,实在叫人感动的不知道该不该赶紧去门口放鞭炮? “如果你指的是以龙帮为名做走私生意的人,没有。”雷直接回答。 龙笑了。 “我不相信有你逮不到的人──除非,你另有要事。” “你会来,不就表示你已经知道前天晚上的事,何必再多问一次?”雷淡淡回道。 龙再度笑了,把带来的药包和外用的药罐交给他。 “这是瑛琪要我交给你的,还要我转告你,你欠她一次。”瑛琪堂妹不想再来忍受雷的冷脸,所以干脆要他转达。 “另外,她还和我打赌一万美金,赌我问不出你救的那个女人的身分,还有救她的目的。” “我没有必要满足她的好奇心。” “但是,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决定救人,而且放过你原来的猎物吧?” “不算放过他,只不过先给他一点教训,把真正行刑的日期延后而已。”雷不可能放过他想惩治的人。 想到昨天纽约各大报刊登的头条新闻──哈德逊河上游艇莫名遭雷击,引起火烧,警方在河上发现几名黑人尸体…… 不必多看,龙也猜得到,这道雷击绝对不是偶然,而是雷引发的。 “知道主谋是谁吗?” “一个新成立,或者该说是成立许久,但最近一年才开始浮上台面的帮派。”雷回道。 龙一脸深思。 猛帮?一个有听说过,很不出名、实际事迹不多的帮派,成员隐密、行动隐密。只不过,它的行为模式类似龙帮,不难猜测,顶著龙帮名义行事之余,或许更想取而代之,成为美东黑帮之首。 龙其实不太担心自家帮派的存亡,他相信雷会搞定一切。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瑛琪口中的漂亮女人── “那么,那个你救了的女人……” “她是华裔fbi探员──凌宗正的女儿。” 雷只这么说,记忆力绝佳的龙,立刻想起半年前从fbi档案里得来的消息── 凌曦,今年二十岁,父女感情极佳,在得知父亲死讯时,立意为父报仇,苦练武术,不分日夜。 龙帮拥有最好的情报搜集网,不论是那种别人多不想被发现的事,他们都会知道,这当然包括了任何号称防火墙严密的国家单位。 “你救她,是为了让她有能力报仇。”龙了解地说道。 “或许。” “或许?”龙瞪大眼,夸张地摇著头:“我不相信,一向坚定不移、总是确定自己在做什么的雷,会说出这种不确定的话。” 这是十二年来,他第一次听见雷用这两个字。 不会才一个身负父仇的女孩,就让雷晕头转向了吧? 雷淡淡瞥他一眼。 “我已经替你赢了一万美金,你该去领赏了。” 就算是最好、最信任、能够让雷为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借的朋友,当雷不想说某件事时,他依然不会说。 所以龙常说:“雷的脑袋是‘钢筋包成的脑袋’,打不破也刺不穿,而且固执己见,完全懒得变通。” “好吧,我明白了。”龙走向门口,伸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话:“雷,她不是该属于黑道的人。黑道的恩怨,往往会波及到身旁的人,你要考虑清楚。” 雷默不回声,龙旋身离开。 这个世界从来不完美,属于黑道的,更是永远无法见光的黑夜。而曦,却是清晨里那一道最纯然、最动人的白光。 不是该属于黑道的人吗? 雷缓缓勾起一抹深沉的笑。 他却想知道,究竟是她那道清晨的白光,会光明的让他不得不退出黑暗;还是他的黑暗,会吞噬她这道微弱的白光。 第四章 花了一天的时间,凌曦终于有点弄懂这栋公寓。 她待著的地方,据说是他在市中心的私人公寓,至于他的住所,是在市郊,一处名为“潜龙居”的地方。 这间公寓,有著最先进的保全装置,不论是电灯、门窗,甚至是浴室里的冷热水,都由高科技的资讯设备连接起来,接收雷的语音或命令输入控制,难怪她打不开门,他也不怕她会跑掉。 她睡的床,就是他的床铺,雷的卧室、书房和厨房,都在同一个空间里,家具就是一张大床、一面书墙、一组原木书桌椅、一组沙发、一组流理台和厨具、用餐桌椅,地板及墙面以白色为主,家具则以银色与灰色为主,布置出一个感觉起来清爽而清冷的空间,只有浴室稍稍隔开,而这整个空间,大约有近六十坪。而隔壁,又是另一个铺满软垫的空旷空间,那是他活动筋骨的地方。 他每天固定会出门,回来时就替她带回食物或衣服,他不在的时候,厨房里的冰箱一定是满的,绝对不会饿著她。 再来,他每天盯著她擦药和吃药,给她自由活动的空间──当然,只限于在他这栋公寓内。 他这是变相地在软禁她耶! “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一个星期后,她的身体几乎完全复原了,体力也很好,凌曦忍不住问他。 “因为我不准。” 好个简单的理由。 “你又为什么不准?” “我高兴。” 凌曦听得差点想吐血。 “我不是你的囚犯。”她瞪著他。 “但你的命是我的。” 这男人真是非常懂得挟恩情以制人的道理,每次都堵得她无法反驳;她是欠他救命之恩,又不是犯了罪,得被人关起来。再说,他又不是法官,他是黑道大哥耶! “你到底想怎么样?”凌曦质问道。 “你想报仇,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 “我可以给你学习的机会,但能学多少,就看你有多少本事。”他终于讲了一句她稍微听得入耳的话,也让凌曦一时呆住。 “你……肯教我?” “嗯。” “但……为什么?”明明他不肯的,现在又为什么肯了? “我高兴。” 又是这三个字。 “你就不能有别人听得懂一点的理由吗?”跟他说话不到三句,他就有办法让她从感激变成冲天怒火,真是好本事。 雷只淡淡瞟了她一眼。“你是外星人吗?” 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然,怎么会听不懂地球的语言?” 这男人拐著弯在骂她笨耶!因为她不是外星人,所以听不懂他的话,就变成理解力差、智力有问题了!?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可以打你一顿吗?”她很有礼貌地请问。 “你可以试试看。” 那还客气什么!? 凌曦抬腿就踢,可是他明明是坐著,却连著沙发往后闪避,沙发没有移动,只不过由后面两脚支撑著,她再往前进逼攻击,他轻易又避开;凌曦连续出手十次,他都没有离开沙发,却也没有被她攻击成功,然后,他开始反击。 侧脸闪过她挥过来的拳头同时,他伸手捉住她手臂。 “下盘不够稳,手臂不够直,出拳不够快,侧踢不够有力……”她每出击一次,他就批评一句。 “你──”她被批评的火冒三丈,才想开骂,他却突然转了势。 “注意对方的移动方向,在攻击的时候不是一味地往前打,而是要维持自己每一步的平衡与稳健;与其用拳头,不如应用手刀,这样攻击的威力绝对比你想像中还大。” 他转到她身后,将她刚才的攻击方式做修正,捉住她的手与勾起她的腿,引导她正确的侧踢方式。 凌曦暂熄火气,依著他说的方向与指导,去做每一个攻击动作,发现这样的方向出拳更稳、运用手刀的力量,绝对比她单一的拳头威力大多了。 “女人的力气天生就很难跟男人相比,面对任何比你高大、健壮的对手,硬碰硬对你绝对没有好处,怎么样能花最少的力气,打败一个身手比你高强的对手,才是你应该努力的目标。”带著她比划过一遍所有招式,他放开她。“跟我来。” 凌曦跟著他,进入隔壁的空房。 “看好。”他示范一种以吐纳配合身体动作的基本武术,简单几个动作,却绝对有拉筋扩骨的作用。 凌曦边看边记,动作并不算陌生,难的是在他呼息的方式。 “记住了吗?”示范完毕,他问道。 “嗯。”她点头。 “这是基本武术起步,每天早晚各两次,把它练熟,练到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你以前练武的方法太过躁进,伤了你身上的筋脉,如果不修正回来,那些伤害不是让你变成酸痛药膏的爱用者,就是变成肢体行动不便者。武术是用来强身、防身的,欲速则不达。” 这家伙说话真不中听!但她还是点点头,因为他说的有理。 “你练习吧,晚上我会验收你做的对不对。”说完,他就走了,让凌曦又闷了整肚子气。 找他来教她,她会不会是自讨骂挨? 雷不是个很严厉的老师,基本上,她很怀疑他是不是道家学说的奉行者。 他教她,完全是那种“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方式,他最多只示范两次,能学多少,完全看她的能力;她学不来,他也从来不会强硬要求。 武术如此,枪法也是如此。 他的身手她见识过,即使没有太多人可以比较,她也相信要找出能打败他的人,恐怕是很难;但没想到他的枪法,也精湛的让人忍不住赞叹。 靶场就在武术房的另一边,要有特殊的密码才能进入──难怪她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他第一次示范射固定靶时,六颗子弹连续发射,但是标靶上只有一个弹孔,她本来还以为只有一枪命中目标,结果在检示自己的弹壳时才发现,他的弹壳完全没有掉下来,而是定在靶后的墙上,六颗全部叠在同一个位置。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枪法真的可以练到这么精准的程度。 “你不必非要练到这样,只要不会是对空鸣枪就行了。”这种标准真是充满轻视意味。 他真的认为她练不到这种程度吗?就算她现在六发子弹,只有一发会打中靶,也不代表以后她就不会变成神枪手! “我一定要练到跟你一样好。”她发下豪语。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无限制地供应她练习必须的物品,包括饮食、居住、衣服等等。 咦,她几乎是被他养了耶,她居然没发现这一点。 每天练身体、练枪法的最大好处,是让她暂时忘掉丧父之痛,梦里不再流泪。 两个月后,雷终于带她走出这座公寓,在下楼的途中,凌曦差点没呆住。 “你居然住在百货公司上面?”他住的地方,居然是曼哈顿区知名百货公司的顶楼。 “你有意见?”电梯到达一楼,他率先走出去,她立刻跟上。 “没有,只不过觉得你很奇怪而已。” 什么样的人会住在最热闹的地方,然后又像是离群索居一样,把自己放在最高的地方? 他如果不是天生孤僻,就是喜欢站在高处,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看起来,的确有像那种带著天生优越感的傲慢男人。 “住在一个什么都有的地方,以现代的用语来说,叫作便利。”雷走出百货公司大门,泊车小弟已经将他的黑色跑车开来,他接过钥匙,示意她上车。 便利? 凌曦乖乖上车,怎么也想不到,他住在百货公司顶楼,居然只是因为这里生活很便利!? 什么样的男人会因为这种理由,就花一大笔钱把百货公司的顶楼买下来,当自己的住所? 不过,这下她终于知道她的衣服、食物,各项用品是从哪里来的了。 很简单,楼下买东西,直接提上楼就行了,多方便,连宅急便都没有这么有效率兼省事。 凌曦发誓,雷根本就是一个异类。 他尊重她,行为却一点也不绅士;他照顾她,却一点也让人感觉不到被呵护的温柔;他纵容她,却不代表他会忍受她的脾气。大多数的时候,他总是冷淡地站在一旁,让她自己摸索一切,包括武术,包含生活。 发现自己一直在想他,凌曦很快回神,然后发现他已经将车停在停车场,她跟他下车,四周黑暗,只有微弱的路灯充当照明。 凌曦本能地提高警觉,雷却一点也没有紧张,直接走进暗巷里,优雅的姿态仿佛一只慵懒却带著致命力量的黑豹。 凌曦立刻跟上去。 “这里号称是纽约最黑暗的地方之一,除非是这里的人,否则没有人可以自由进出。” “包括你吗?” “不包括。” 话声才落,暗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想攻击,凌曦反应迅速地擒拿住对方的手,再以一记手刀逼退来人。 雷继续向前走,凌曦却遭到第二个攻击,异样的气味扑鼻,她心一凛,厌恶地甩开来人。 接著,第三个、第四个连袂而来,凌曦动作准确且迅速,格开攻击的同时,她来到雷身边,扳住他的肩膀为轴心,侧身连续飞踢,打退所有想攻击她的人。 经过刚才的“运动”,凌曦气息微喘地停在他身边,眼神与知觉仍然警戒地望著四周。 “不错。”雷搂住她往前走。 就在他搂住她的同时,在暗处窥视的那些贪婪眼神忽然都黯了下来,不情愿地放弃这个值钱的猎物。 “咦?”凌曦疑惑地抬起头,然后忽然想通。“刚才的一切……是你在试我的身手?” “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 “这里的确如我所言的危险,他们不敢对我动手,但会将目标对向陌生人,所以你会受攻击。但现在不会了。” 在纽约黑巷,几乎没有人知道雷的身分,但在黑暗里活动久的人都知道,这个一身黑的男人,绝对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 他们可以拿任何人当猎物,但绝对不能沾上这个男人所保护的人。那个搂抱,已经是最明白的宣告。 “说清楚?”凌曦不懂。 “你的反应和攻击,都比以前好很多。”雷只说到这里。 凌曦这才意识到,如果是以前,她根本应付不了这种攻击、这么多人,可是现在她做到了。 而且,她并不觉得筋疲力尽,反而像是跑完一百公尺,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呼息,根本没有耗损多少体力。 这就是他教她配合吐纳练功的主要原因吗? “雷,你……”她才轻声开口,他就打断她的话。 “到了。”他们站在一栋看起来像是老旧公寓的门口。 凌曦打量著这栋五层公寓。 “这是哪里?待会儿进去后,我会遇到什么事?” 光是外面那些“招待”,就够凌曦了解,他会带她来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进去后,你就知道了。”雷推开门。 一阵刺眼的光线让凌曦眯起眼,好几秒后才适应突然明亮的世界,同时一阵刺鼻的异味扑进她的呼息,让她不由得皱起眉。 而看见雷出现,一整屋子喝酒、聚赌、寻欢作乐的男人,同时停下动作。 “你是谁?”询问雷的同时,他们的目光也转向凌曦,然后眼神瞬间一亮。“这女人不错。” “强森.唐,外号‘强人’,上个月从桥老大手上进了十包白粉,卖出后大赚一笔,然后躲在这里享乐。” “你到底是谁?”听见雷毫无感情地念出他才做成的买卖,坐在最后面、身边簇拥最多女人的男人,不安地动了动。 “你还记得帮规第九条吗?”雷淡淡地问。 听到“帮规”两个字,强森惊吓地坐正,手里的酒杯甚至倒了出来。 “你……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雷则是噙起一抹极冷淡的微笑。 “你该在你违反帮规的时候,就想到这个问题。” “堂主!?”强森失声地叫。 而那些他找来的同伴,则不知死活地叫嚣:“不管你是谁,立刻滚开,不要妨碍我们快乐。另外,把那个女人留下来。” 不同于西方女人的大胸脯,这个娇小的东方女孩,让这群被酒和大麻熏晕的男人,一个个露出色眯眯的眼神。 “你们不要乱说。”强森面如土色。 “你要自己动手,或者要我亲自执行?”雷不理会其他人,只问强森。 “堂主,请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敢了,实在是……我太需要钱,我不是故意违反帮规……堂主,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强森爬到他面前哀求道。 “看来,你是不打算自己动手了。”雷不为所动。 “堂主……你真的不能饶过我吗?”强森一面哀求,一面将手伸向腰间。 “想反抗,你最好考虑好后果。”对于他的小动作,雷一目了然。 只一个眼神,强森一僵,害怕的甚至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玄龙堂主的一句话,可以轻易判定别人的生死;求情这两个字,在他眼里根本不存在! 强森心底明白得很,只是没想到他做的那么隐密,居然还是被堂主发现,事到如今……他豁出去了! “强森,他是谁?你干嘛对他这么恭敬?”他的同伴不满地问道,纷纷站到他旁边。 在这里,他们才是老大! “他是一个能要我们命的人。”强森解释,卑微的眼神在转向他的同伴时,转成某种暗示。 “就凭他?”对方只有一男一女,看起来既不强壮又没带“家伙”,难不成他以为他们全是软脚虾,会乖乖挨宰吗? “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如果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哼,我才不信!”他们当中最强壮的那个走向雷。“喂,我不管你是谁,立刻离开,否则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雷冷哼了声。 “竟敢瞧不起我──”话还没说完,大块头已经小人地出手攻击,雷轻松扳住他的手甩向另一边。 “啊……”大块头因为撞上墙而哀叫一声。 看到这种情形,所有的人一哄而上,五个男人一同出手困住雷,大块头也回来加入围攻。 看见有人打架,那些来作陪的女人立刻捡起自己的衣服闪到一边,强森则在一旁悄悄拿出腰后藏著的手枪。 一旁的凌曦刚开始还担心他一次对付六个大男人,会很吃力,结果证明,雷不但应付有余,而且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尽全力,凌曦翻翻白眼,觉得自己根本是白担心了。 她眼神转开,却看见强森的枪口已经瞄准雷,而雷一点也没有防备── “住手!”凌曦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抬脚欲踢飞他手中的枪。 强森及时反应地缩回手,握住手中的枪;凌曦立刻出手想抢枪,强森避开,却发现这个女人看似娇小,但实际上难缠得很,他一个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的大男人,居然被她打得只能防守。 “可恶……”强森心一横,枪口指向凌曦。 凌曦反应奇快,一手抓住他手腕,大拇指朝他腕背上方用力压下,强森痛叫一声,差点拿不住枪。 凌曦立刻要抢枪,强森另一手立刻接过枪,枪口转向她用力压下扳机,凌曦眼明手快地用力一拍他握枪的手── 砰地一声,在场的人同时顿住动作。 一阵血腥味袭进凌曦的气息,强森瞪著不敢置信的眼睛,低头看著自己肚子上的血,痛抽一下,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 凌曦呆住了。他……死了!? 雷见状,六个动作摆平围打他的六个人,然后走向她,右手往门后一指,一道光束疾射而出,一群穿著全黑衣服,外套上绣著银色龙形的男人立刻出现。 “堂主。”见到雷,他们恭敬地行礼。 “把这里处理干净。” “是。” 接到命令,他们立刻分成三组人,有的处理尸体,有的走向那些倒地的男人,剩下的全走向那些受惊吓的女人。 而雷搂著凌曦,转身便离开现场。 第五章 雷将她带回公寓,让她坐上吧台边的高脚椅,然后递了一杯威士忌给她,要她喝下。 凌曦一口喝完,却被浓烈的酒精呛出泪水。 “咳、咳……”强烈的刺激,终于让她回魂。“我……杀人了。”她低喃。 “你后悔?”雷一贯嘲弄的语气,啜饮了一口酒。“或者,你宁愿自己是被射杀的那一个?” 凌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我比较想看到你被射伤的模样。”这男人就是有办法让她气得想一拳揍倒他。 雷在她空的酒杯里再倒一点酒,凌曦再度一口喝干。 “咳、咳……”又被呛到了。 “看你喝酒,对酒来说,实在是一种糟蹋。”他再啜饮一口酒,慵懒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像你这种喝法,就跟女人为了身材吃鸟食一样好笑!”凌曦辛辣地回嘴。 “把烈酒灌进肚子是很爽快,不过,这种人通常也醉得快。”他才说完,凌曦已经头晕地摇晃了下身子。 雷伸手稳住她。 “才不要你帮忙!”她推开他的手,却差点失去平衡地跌下椅子。 雷一把抱起她,往床铺走。 “你的酒量真差。”才两杯就醉了。 “你才站好,不要乱动。”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免得他的脸晃来晃去的,害她更晕。 懒得跟一个醉酒的人计较,雷将她放上床,拉过被子盖住她。 凌曦抓著被沿,眯著迷蒙的眼睛直望他的脸。 “雷,我杀人了。”她的口气,像在忏悔,又有点疑惑。 “放心,你不必担心没有第二次。”话说回来,那颗子弹根本是不凑巧才跑进强森的肚子里,她根本连扳机都没扣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美眸紧蹙地瞪视著他。 “意思是,你的枪法需要多加练习。”连扣扳机的机会都没有,丢人。在外面千万别说她的枪法是他教的。 “你你你……可恶的臭男人,我又不是你,每天开枪习惯了……”用力掐住他脖子,他却任由她去。 其实,那不能算是她杀人。强森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只是,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这种事,凌曦一时之间不太能接受。 虽然不是她开的枪,她也没有杀他的意图,但是有一个人因为她而死,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玩了一会儿,她累了,手上的力道放松,靠在他肩上,他才开口:“他本来就该死。”一枪毙命对他还嫌太厚待。 凌曦沉默了下。 “他犯了什么错?” “他是‘青龙堂’的人,却放著该看顾的赌场不管,做起买卖毒品的生意来让自己享乐。 龙帮的帮规里有一条,就是帮众不得碰触毒品,违者会受到处罚。至于处罚的轻重,就要看他犯罪的轻重而定。”依强森所犯的过错,唯一的处罚,就是死。 因为他不只买卖毒品,甚至还仲介买卖人口,这两项行为都是龙帮的大忌,违著严惩,绝不宽贷。 “青龙堂?” “龙帮的分堂之一,另外还有玄龙堂、金龙堂、赤龙堂。青龙主赌场营生,金龙主财务投资,赤龙专门接保镳生意及守卫龙帮,玄龙则为刑堂,主惩治。”雷简单解释。 “你去那里,是为惩戒那个强森?”她眨著眼,意外地觉得爱困。 “嗯。”他点头。 “那……为什么带我……去……”最后一个字含在嘴里,她的疑惑还没问完,就睡著了。 “因为,你需要实战经验。”雷回答完她的问题,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她今天的表现,完全符合他的预料。一个月的训练,让她的身手精进许多;面对比她高大的敌手时,她也能运用技巧保护自己,甚至制伏对方。 他并不期望她杀人,但是事实却这么巧地发生了。她很震惊,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碰触到血腥的事。 雷在酒里加了一点安眠药,让她在酒精的短暂麻醉后,能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她应该比较能接受这件事,这就是他期望的结果。 他的世界,与血腥脱不去关系,她总要适应;她虽然不够坚强,却有足够的韧性去适应、去学习。这是她个性里的倔强,也是不服输,就算难免会有脆弱的时候,却绝对不会一蹶不振。 那就是他要的──一个勇敢,能接受失败,却永远不会畏惧挑战、永远不会选择放弃,也永远不会退缩的女人。 一觉好眠,凌曦因为射进来的晨光而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她立刻惊吓地倒抽口气。 “赫!” 是雷!? 他昨晚睡在这里、睡在这张床上!? 他不是一向不在这里过夜的吗?而且……他一手横放在她腰间的位置,等于是半抱著她耶…… 虽然她睡在被里,他在被外,可是这样被人连人带被抱著,比直接被人抱著,还让人感觉到无助。 趁著他还在睡,她悄悄挣扎,想钻出被子外── “看到我,有必要这么惊吓吗?”雷虽然闭著眼,对她的一举一动却一清二楚。 凌曦动作一僵。 “要不然,你以为任何一个习惯独睡,甚至从没有过男人的女人,突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男人,她还能有什么其他反应?”她没好气地说完,然后质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没忘记这里是我的公寓、我的床吧?” 她一窒。“当然没忘记,只是……” “只是什么?”他缓缓张开眼,灰色的眼眸湛湛地望著她。 凌曦不小心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什么叫作“星空般的眼眸”,她终于见识到了。但是,美的这么灰蒙、这么诱人的双眼,竟然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而且,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叫作柔软的细胞,只有冷淡的眼神,和从不犹豫的行为。 这么冷硬的人,配上这么美丽梦幻的眼睛,会不会太错乱了? “只是什么?”他再问一次。 凌曦回神。“只是……只是你从来没在这里过夜。”她总算想起来之前在说什么了。 “之前没有,不代表之后也没有。” 干嘛?他们现在是在玩文字游戏吗? “我想回家。” 雷当然没听到,翻身下床。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想、回,家。” “回家做什么?”他终于开口。 “回家住。” “不行。”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不行?”他好像也没有资格阻止吧! “我不准。”这就是原因。 又来了。他老是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让凌曦每次跟他相处不到三分钟,就开始火冒三丈,很想一拳揍扁他。 “你没有资格不准。”她坐起身,双手环胸。 “我不介意你试试看。”说完,他走进浴室里。 凌曦闷著气,等他从沿室里走出来。 “雷,你不能关著我,这叫妨碍人身自由。” “我没有关著你,只要你能离开,你随时可以走。” “这栋公寓的门锁全由你控制,没有你的允许,我根本不能出去,这样跟关著我有什么两样!?” 雷伸出手,对空念了一串密码。 “门锁已经解除,你可以离开。”他走到窗户边,俯望著清晨的街头。 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凌曦呆了呆。 “你真的让我走?” 雷转回身,缓缓走到她面前,凌曦不得不仰高脸,才能看得清楚,他却低首吻住她的唇。 没有给她适应他的时间,他一吻就吻的很深,几乎攫住她的呼息,她的身体贴近他胸膛,双手不得不攀著他以维持平衡。 他的气息,清冽地有如晨间的空气,让人忍不住想再多吸几口。凌曦不是没被吻过,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吻她,让她主动回吻,甚至不想停下来── “记著这个。” 雷主动停下吻时,她才发现,除了唇,他双手甚至没有碰触到她,她却主动偎向他。 凌曦连忙缩回手,对自己的主动感到不可思议,满脸通红。 “如果想走,就走吧。”他后退一步,不留她,更不拦阻她。 凌曦分不清楚心里的那种感觉,是失望比较多,还是生气比较多。是她自己说要走,可是他半句话也没有挽留或阻止,让她觉得……她好像被抛弃了。 凌曦绝对不会承认,当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让她离开的时候,她心里有多难过、多失望。 才离开一个多月,她和爸爸住的公寓,突然变得好陌生。没有了爸爸,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算是家吗? 她花了两天打扫屋子,然后将用不到的东西全部清掉,三十二坪大的空间突然变得空旷。 而她也早在办完父亲后事的那一天休了学,现在她真的孑然一身了,唯一还有的目标,就是替爸爸报仇。 为了让自己有事忙,她找了一份咖啡店店员的工作养活自己,而且,每天练习他教她的武术,然后打听走私的消息。 但奇怪的是,纽约明明有很多走私客,但那些走私客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声匿迹,她以前买的情报已经失去作用。 但是凌曦并不放弃,仍然继续搜集情报,每天都让自己疲累。 只是……有时候突然空闲下来,她就会想起某张俊美过人、却总是带著嘲讽的面孔。 那时候,她就会赶紧找事情做,免得自己一直想他。 真奇怪,才不过相处一个多月,他从来没有对她多温柔、多体贴,她却很没出息地一直想起他。 像他那样的人,大概不会在乎身边少了她这样的女人吧?她酸酸地想。 本来他们之间就没什么,可是他偏偏在临别的时候吻她,害她老是忘不掉他。 可恶的男人! 他不可能对她存著什么心思,否则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离开。像他那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她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是,愈是这么想,她就忘不掉。 “记著这个。如果想走,就走吧。” 记著做什么?记著他的吻,以后好跟别人比较吗?还是赞叹他有多会吻人!? 常常下班走路回家的时候,她忍不住绕到那家百货公司,望著顶楼微亮的灯火,但就是没有勇气踏上去。 就算能上楼,又怎么样?说不定她连门都进不去,他早就忘了她。 凌曦很气自己那么没出息,居然会怀念那个男人。可是……一个人的日子,很寂寞、很寂寞,让她连笑都很勉强,却只有在想到他的时候,她会真的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从来不说好听话,说的话总是刺耳的让她火冒三丈,但是冷静过后,她不能否认,是因为他那么说,才给了她继续奋斗下去的动力。 可是,现在没有人会故意激她,让她打起精神活下去了…… 圣诞节,一年里最温馨、最适合欢聚开party的时候。 “谢谢光临,祝您圣诞快乐。”结完帐,凌曦露出职业性的笑容,送走最后一名客人。 “凌,你差不多可以准备下班了。” “谢谢老板。” “今天是平安夜,有没有要去哪里狂欢?”咖啡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离婚男人,人很风趣,就是花心了点。 “没有。”凌曦回答,先到门口挂上休息的牌子,然后回柜台结算。 “那么巧,我也没有,我请你去喝酒、跳舞,happy一下如何?”老板兴致勃勃地提出邀请。 “谢谢你的同情,不过老板,你还是去找你那些女朋友吧,我想早点回家休息。”凌曦婉拒。 “回家休息!?”老板的音调顿时提高八度。“凌,你才几岁?怎么可以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无趣!? 糟蹋这么美好的夜晚,是很罪恶的,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带你去跳舞。”老板下定决心要带她去找回“年轻”。 “老板,这是今天的营业金额和记录,你点算一下。”凌曦算好帐,将现金和帐本一同交给老板。 “不用算了,我相信你算的一定对。”老板最佩服的,就是她的算帐能力,真不知道那么小的个子、那么小的脑袋,怎么能对数字那么灵光!?像他就不行了,算个帐老是要花上老半天。 “那我去换衣服。” “嗯。”老板点点头,继续将店里的桌椅收拾干净,顺便扫地,清洗吧台的东西。 等他快速收拾好,凌曦也换回自己的衣服。 “老板,祝你今晚玩的愉快,我先回家了。”没让老板挽留成功,凌曦顺利走人。 “凌──”老板连追出门口都来不及,只能摇摇头,不懂为什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老是过得像老年人的生活,一点乐趣也没有。 凌曦闪出老板的视线范围,才开始慢慢走,穿著羽绒外套,戴著手套、帽子、围巾,沿著被雪掩盖的街道,不知不觉地,她来到那家百货公司的对街,看著已经关门的百货公司发呆。 即使打烊了,但是,百货公司的橱窗灯依然打亮,映照出里头充满圣诞气氛的摆饰。 门口那棵三层楼高的圣诞树依然闪烁著光彩,树上的礼盒包装精美,更有许许多多晶亮的卡片挂在上头,加上一粒粒摇晃的亮球,配上几簇白色的雪堆,看起来热闹而温暖。 沿著一层层的橱窗往上看,顶楼……是暗的。 她不冀望他会在家,只是……很想找个熟悉的地方看一看。 纽约是个大城市,有很多人。可是,在这个大城市里,她熟悉的人……却只有一个。就算不能见面,至少,也要看著自己熟悉的地方,然后告诉自己,虽然没有爸爸,可是平安夜……她没有感觉太孤单。 凌曦望了顶楼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才发现刚刚停了的雪,又开始飘下。 她收回视线,呼出口气,望著白色的烟雾,她转身开始往回走。 在雪里走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回自己住的地方。 打开黑暗的屋前灯,进到屋里,锁上门,再打开一盏客厅的桌灯,然后她屈起膝,坐进沙发里。 只有一个人,她不需要太多光亮,那样她才不会觉得这栋公寓好大,大到会把她吞没。 虽然她在纽约长大,可是,她却从来不喜欢纽约,爸爸也是,他们约定好── 啊,不要想,她不要在今天想起爸爸,不然……她就要哭了。 才这么想著,她却轻哽一声,还没来得及止住酸意,泪水已经先氾滥……讨厌,她不想哭…… 可是,泪水却停不住,她咬著下唇,把脸埋进膝盖里,压抑地哽咽著。 “爸爸……雷……” “哭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抬起头。 屋子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不应该有别人── “我不记得你有这么爱哭。” 他……雷? 真的是他!? 他站在厨房与客厅的入口,点燃屋里的炉火。 他依然是一身黑,神情看起来依然冷淡,很像在摇头,一副不认同她哭的样子。可是,她的心却开始飞扬。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重点是,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跟著一个在雪地里走了两个多小时的笨蛋来的。”然后这个笨蛋回到家,不会先点炉火让自己温暖,反而只顾著哭,一点也没意识到她的嘴唇都冻紫了,非常有失温的可能。 笨蛋?他在骂她!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会想念这个嘴坏的家伙。 “又没有人叫你跟。”她抹掉泪水,瞪他。 就像四个月前一样,每次跟他讲不到三句话,她就开始火冒三丈。 他轻哼一声,举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臂搂住她,让她靠向自己怀里。 刚开始凌曦有一瞬间的僵硬,后来就放软自己依入他怀里,他的体温,缓缓偎暖了她冰凉的感觉。 她从来不知道,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搂抱动作,却让她感动的想哭。 雷没有开口说什么安慰的话,可是,只是这么一个举动,就足够瓦解凌曦所有的防备。 在这个众人狂欢的夜里,她倍感孤翠,偏偏这个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出现,让她来不及逞强,赤裸裸的脆弱被他看见…… “你怎么会来?” “因为有个笨蛋在百货公司楼下站了很久,又望著我的顶楼公寓很久,看起来很孤单,想要有人陪。” 所以,他早就发现她,也看到她了!?凌曦脸一红。 “我才没有孤单,也没有要人陪。” “是吗?”他低首瞥了她一眼。 凌曦心虚地把脸埋进他肩头。 她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可是他却出现了。她很不敢相信,即使现在被他搂著,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其实,我很高兴你来了。”她好小声地说。 雷眼神一动,但没回话。 “他是我的爸爸。”她指著桌上放置的父女合照,低语地说:“纽约虽然是我长大的地方,但我并不喜欢这里,因为……我好像永远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可是,当我离开你后,再回到这里,我才发现,其实纽约也有很安静的时候。 以前,我和爸爸约好,等他五十岁那年,就申请退休,然后我们就回台湾,住在一个全是中国人的地方……可是现在,住在哪里都没关系了……” 因为,都一样孤单,都只有她一个人。 “雷,你有家人吗?”她问。 “没有,只有几个好朋友。” “那,你比我幸运。”她抬眼,露出了一抹微弱的笑容。“我连好朋友都没有……” 雷蹙眉。 “今天是平安夜,既然你来了,就陪我喝酒。”她离开他怀抱,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爸爸珍藏的酒,再拿来两只酒杯。 啵地一声,陈年威士忌开瓶,她倒满两杯,一杯端给他。 “干杯!”杯子轻撞一声。“圣诞快乐。” 凌曦很浪费、很不会喝酒地一次吞了一大口,浓烈的洒味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雷看得啧啧摇头。 “照你这种喝法,等喝完这杯,你就醉了。” “你很瞧不起我哦。”她横了他一眼。 “不是瞧不起,是实际。” “我才不会醉。”她清醒得很。 “喝醉的人,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他啜饮一口酒。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醉。”才一眨眼,她已经干掉半杯了。 这种喝法,实在让人不敢领教。 “只是‘现在’还没。” 她眯起眼。“你可不可以有一次见面不要惹我生气。” “求人不如求己,你应该把自己的修养练好一点。”他从来不迁就。 “如果不是你老是挑战圣人的耐性,我根本不必练修养。”因为她的修养本来就很好。 “你是圣人!?”他怀疑。 “雷,你真的很讨人厌、很讨人厌!”她埋怨地道,一杯酒已经喝完,双颊红通通的。 “是吗?”他不著痕迹地搂住她的腰,免得她东摇西晃的。 “今天是平安夜,应该要很高兴、很高兴才对。”她笑得异常开心,拉起他。“陪我跳舞,啦啦啦啦……” 哼著记忆里的慢舞曲调,她搭著他的肩,拉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腰,就在小小的空间里旋转起来。 “你醉了。”他搂腰的动作变成扶腰,避免她摔倒。 好像一喝酒,她的平衡感就变得特别差,连走路都会摇摇晃晃。 “我没有醉,我还要喝。”她放开他,拿酒瓶替自己倒酒,然后把他的酒杯再拿给他。“干杯!” 说干就干,这女人真是好酒胆。 “好难喝。”她吐吐舌,醉眼迷蒙地看著他。“雷,我想要礼物,你可不可以充当圣诞老公公?” “你想许什么愿?”这女人真的醉了。 圣诞老公公?那是骗小孩子的。 “我想许……”她醉态可掬地望著他。“你笑的样子。” 笑的样子? “我不要那种勾唇角的跩跩笑容,我要那种……看起来很舒服的笑容。” 看起来很舒服的笑容?他蹙眉。 “不是皱眉,是笑。”她纠正。 “我不会。”他干脆地告诉她。 “你不可以不会,圣诞老公公是任何礼物都有的。”她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不管,我要我的礼物。” 喝醉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快,笑一个。”她把他两边唇角往上拉。 他很勉强才没挥开她的手,放任她的玩心。 “我喜欢你的笑容。”她满足地偎进他怀里,开始跟睡神抗战。“我不想睡,平安夜,要开心到天亮……” 他抱起她,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在腾云驾雾。 “雷,你不可以走哦……”她傻气地揪紧他衣襟,双眸在醉意和倦意的侵袭下,渐渐睁不开。 “我要开心到天亮哦……” 第六章 后来,她真的有开心到天亮吗?她不记得了,只知道现在醒过来,头痛欲裂。 一直听人家说,宿醉是很痛苦的,上一回他带她喝威士忌的时候,她没感觉,这一次,她结结实实尝到了什么叫作“痛不欲生”的滋味。 好难过……她低低呻吟不止。 头像快被炸开,一边重、一边轻,重的那边痛得特别严重。 好难过…… 然而,在她把脸埋入枕头里的时候,入鼻的味道清冽好闻,像记忆里那个她想念的地方,不像她的家──她连忙睁开眼。 “雷!?”她脱口低呼,看见他俊美无俦的脸孔就在她面前。 “头很痛?”他沉著嗓音低问。 “嗯。”她点头,眉头紧蹙。 “这是提醒你,没事别乱灌酒。” “我是喝酒。”她辩解。 “你那种喝法,跟‘灌’没两样。”他哼道。 好像是。不过,她才不会承认。 抬眼看看四周,她意外睁大眼。 “这是……你的公寓!?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明明在她家的不是吗? 视线再转回他的脸上,却愕然地发现……他的眼神变了。 雷低首瞥视她的黑瞳不再冷然,眸底映满令她陌生又著慌的深沉与侵略,毫不收敛,那是……情欲!? 他怎么会突然对她── 没等她自骇然的心绪中回神,她因为太过惊愕而半启的唇瓣,被他轻轻浅浅地吻住。不似上回的深沉与刻意要加深感觉的霸气,他此刻的吻显得太过从容不迫,却只让她感觉更加悚然。 撇开太过复杂的报仇与身分背景,他与她,只不过是男人与女人,区别再单纯不过。 而他,已经等了一整夜。 凌曦没与人有过亲密,但那不代表她不懂情欲是怎么一回事,事实上,身为现代人,如果不懂才叫怪胎。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现在? 他对她一直都是那样爱理不理的,偶尔费点心教她武术、枪法,记得在出门回来时替她买衣物、食物……就这样了,其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是在照顾她,她觉得说成“养宠物”比较贴切。 一直以来,就算她赤裸裸地横躺在他面前,他也一样无动于衷,那为什么现在他却── 他以充满情欲的吻,吻慌了她的心,也吻挑了她的反应,他横过身,轻轻将她压入被里,挑诱的吻由唇而下,他那双向来有力的手更灵巧的无所不在,无声无息地褪落她身上的衣物,凌曦几乎要这样迷乱地沦陷了…… “张开眼,看著我。” 他意外沙哑的语音,让她不觉睁开眼,更意外看见这张永远只有冷漠与嘲讽织成的俊美脸孔,居然也会有汗湿狂乱的时候。只是他的狂乱,只在灰色的眼眸里燃得通天彻地,却烧不进他向来冷漠的冷硬俊容。 但,他的眼神,却比他所有的挑逗,更令女人情动。 赤裸的体肤交触,她才发现,她再次在他面前一丝不挂,不同的是,他身上同样没有半丝遮掩,有力却不夸张的身体线条,让她脸蛋倏地爆红,慌乱与无措再度呈现在她的表情上。 她不是没有见过男人打赤膊的模样,毕竟美国是个开放的社会,可是他……只一个吻就哄得她上床── 凌曦悚然一惊。 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容许自己在脆弱的时候,轻易躺进男人的怀抱里!? 她不堕落,不是作风开放的女人,她洁身自爱,不让自己变成开放时代情欲的祭品,可是,她却这么轻易地在他面前敞开自己,毫无防备…… 她忽然猛烈摇头,被情欲氤氲的黑色瞳眸迅速冷却,她捉住他向下伸探的大掌。 “雷,不要。”她清亮的嗓音与他同样低哑。 雷像是意外她会突然喊停,健壮的身躯横踞在她上方。 “为什么?” “我不想……”她摇著头,轻喘地回答。 “怕你自己变得堕落吗?” “你……”她惊讶地愣住。 “我不接受拒绝。”雷执意继续,狂烈地吻住她,这种强硬的举动,让凌曦气得想反击。 “你住手,我说了不要──”她技巧地想以他教她的近身擒拿反制住他,可是她忘了她的武术是他教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她的意图? 他的身体下压住她,双手被他一手握住放在头顶,空出的一手则固定住她下颔,执意吻她、执意望著她。 “不准退缩,这也不会是唯一的一次。”说完,雷以著狂烈姿态深深将他自己烙进她的身体里…… 重新回到雷的身边,两个人的关系,也从陌生人进展到同居。 他不理会她的拒绝,硬是在她左耳戴上一只耳环,耳环是黑色的闪电形状,中间刻著一条小龙,晃动时,会闪出灿然的光亮。 “不准拿下来。”这是他的命令。 “为什么我要戴著这个?”他知不知道穿耳洞是会痛的,就算这耳环特别的令她不由自主地喜爱,她也不爱他这种霸道的行为。 “不为什么。”他仔细地在她耳洞上抹了一种药膏,让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小小的洞别著那只耳环。 然后,她发现他身上也有同样的饰物,只不过比较大,他戴著颈子上。 接著,他自作主张地替她辞掉了工作。 “为什么?”她质问。 她不是留恋那个咖啡店员的工作,只是,就算要辞,也该由她自己决定吧? “那份工作不适合你。”他淡淡回道,穿著黑色的浴袍看他的书。 又是黑色的,这男人对黑色情有独钟。 “适不适合,我自己会决定,不用你多事。”相反的,她身上的浴袍却是清一色的白,是他买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雷不搭腔。 他总是这样,遇到认为没必要争论的事情时,就迳自作决定,不管她的想法和反应。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那份工作并不适合她,四个月的规律生活,只是让她活得愈来愈没精神,生命里好像除了准时上下班、从情报贩子那里打听消息外,就再没有别的事了。 可是,她就是讨厌他这种独断独行的个性。为什么他那么干脆地就让她走,又那么突然地插手她的生活!? “你有没有在听!?”见他迳自看书,凌曦火气更大。 “我的听力很正常。”意思是:她可以不必每句话都这么吼。 “你──”火得忍不住,凌曦大踏步过来揪住他袍襟。“那你回答我的话啊!” 盛怒的娇颜居高临下俯望他,别有一种狂野的姿态,雷眉眼微挑,凌曦立刻一惊,放开他要退后。 可是──来不及了! 雷拉住她,轻易将她扯抱入怀,调好两人面对面的姿势,然后不疾不徐地吻住她,松脱她的衣袍,双手在她身上轻捻慢抚。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可是就在他占有她的那一夜后,她竟发现,他比她更熟知她的身体,更懂得如何令她无法自持…… 凌曦倒抽口气,拒绝的话立刻出口: “不行──” 来不及了。 由下而上,他将自己沉入她的身体里,觑看著她轻咬下唇,努力适应他的模样。 “还好吗?”他轻吻著她。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她呼吸不过来。 雷难得轻笑,对上她又嗔又怒的眼。 她一直想看他笑,结果却是在这种时候,这个脸上表情一向贫血的男人,笑得不带一点嘲讽,只有快意。 他腰身一挺,两人上下异位,缓缓贴著她移动的方式,与吻她同样不疾不徐,但每一次,却都是最火热的。 雷很冷情,可是对她,从圣诞夜后,却开始有了另一种只属于她、只给她、只在她面前展现的狂热。 她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女人看过这样的雷,只知道这样的他,让她愈来愈失去抗拒的能力…… “看著我。”雷用力吻她,不许她在他面前分神,突然变得狂放的抚触让她喘息不已。 “雷……”她惊喊,感受到突然爆发的极致。 可恶可恶…… 论情欲,她是他所启蒙,嫩生生的她,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到最后还得羞愧地对自己承认,其实自己真的很口是心非。 “我讨厌你每次都这样……”喘息过后,她低哑地埋怨。 不想回答时,他总是这样回避掉她的问题。 “是吗?”他不在意,抱起赤裸的她一同回到床铺上,将她安置在他怀里,依著他侧卧著。 “我不是欠人保护的三岁小孩,我的事我可以自己作决定……”她低哝。 雷低首,有一吻没一吻地吻著她的香肩、后背。 “你可以决定你的。” 因欢爱而困乏的美眸勉强睁开,回望了精神好的让她嫉妒的俊男一眼。 “你不会再插手管?” “我管我的,与你无关。”不曾有温柔语调的男人,再度以平淡的口吻,讲出气死人的话。 凌曦再度满脸通红──只不过这次是被气红的。她回身戳著他的肩。 “你能不能有一次不要这么霸道,让我自己决定?” “我从没替你做过什么。”他做的,是为自己。 凌曦只能瞪著他,然后气得狠狠地、报复地咬了他一口。 “我困了。”咬红他的肩头,她闭上眼真的就睡著了。 雷轻抚著她的娇躯,向来令她难以自持的大手难得不带情欲,单纯只因想让她舒适而碰触她。 望见自己肩上的红痕,他不觉笑了。 她明明很气,却仍没有真正咬伤他,这可不好,心肠太软,舍不得伤害别人,她将更容易伤到自己。 只不过,他不会允许。 在她眼里,他不时看见一个疑惑: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她?他不知道。 从十五年前离开那个“人间地狱”开始,他做事向来只问要不要,从来不问自己原因。 生命太短、变数太多,他只做他想做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管。 龙曾经笑说:“幸好雷没有毁灭世界的想法,否则光是为了阻止他,我们可能就会忙得不得安宁了。” 所谓的“我们”,除了龙,当然就是lee、凯、火、和麦共五个人──他们都是从那个人间地狱再回到平凡人间的男人。 一度,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人,还会不会有七情六欲?后来,他们各自选择不同的道路,去向世界、也向自己证明他们的存在。 第一次见到她,虽然是在暗无灯光的黑暗,但是,他却清楚看见她脸上那抹视死如归的绝然神情。 就那一眼,他决定救她,而后,她时而坚毅、时而脆弱的生命力,让他有种捕捉不著的感觉,却也让他更想抓住她。 她太脆弱,而这个世间,得要够坚强的人,才活得下去。 所以,他亲自教她,不要求她,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够坚强,足以独自求生存。 事实证明,他没看走眼。 她是脆弱,但她却也有著旁人没有的坚毅心志,就算是为了替自己的父亲报仇,这股动力也让她决意自立自强。 不要求她,她却将他教给她的,学得彻彻底底,比谁都好。 当他带她去处理强森时,那条暗巷是对她的考验,她再次没令他失望、更没有害怕、求救,只是冷静地打退那些侵略的人,直到他伸手搂住她。 她不会知道,就是那一个搂抱,让所有人停止了攻击的动作。 他是谁,那些人并不知道,但那些人却很明白,他不是他们可以惹的人;那一个搂抱,是宣示她是他的人,擅动者,严惩不赦。 没有人敢再轻举妄动,除了强森那群没了大脑的人。他不预期她出手,因为惩戒叛徒,本来就是他的事。他故意露出破绽,想让强森自寻死路,结果她却介入,连带意外地杀了强森。 她并没有被吓住,只是震惊;他没有太花心思去安抚她,只是让她习惯这个事实,然后──应她所求,放她走。 放她走,其实只是想知道,她究竟适不适合他的生活。 他一直都知道她那四个月的生活,包括她总在有意无意的时候,走到这里,在对街往上望,不管这里灯亮与否,她总是望上好久才离开。 圣诞夜那天,他决定已经够了。 他看得出她的生命力正在消失,回去原来的生活,让她脸上的脆弱愈来愈明显,几乎要吞噬掉她在练武的那一个月中,所培养出来的坚毅。 仇恨会麻痹人的知觉,时间一久,她反而会失去方向。 所以,他将她带回身边。 她是他要的女人,他不允许她这样“糟蹋”自己,所以带回她。而抱她,是他不愿再隐忍的放纵。 从此,她是他的女人,永远也无法摆脱他。 第七章 在雷身边,加上第一次的圣诞夜,他们一起度过三次圣诞节,她没有再有过寂寞的感觉──因为他不允许。 她的生活,被他的模式填满。 他带她去过龙帮总部,见识过所谓黑帮处理事务的手段、见过他执法时的冷情。 她还跟他去剿过几个不长眼的小帮派,在打斗与暗夜致命的行动中,学会了面对敌人,下手时无须犹豫的决断。 继强森之后,她的手上,断断续续染过几个人的血…… 她依然不适应那样的心情,但他却总会以各种方式让她跳脱开那种情绪,安抚她低落的心情。 他依然不温柔,她却渐渐习惯两人间的相处模式。 在二月中旬,凌曦总特别沉静,一大早离开顶楼公寓,她穿著父亲最喜欢看她穿的洋装,买了一束新鲜的花,一个人走向市立墓园。 通过入口,她走向右边第三排、第十个十字墓碑,轻轻将花放在墓碑前,仔细看著墓碑上刻的名字。 “爸,我来看你了。”她轻轻地道。 “爸,我过的很好,他很照顾我,你在天上,不用为我担心,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只是,我还没有找到那个害你的凶手,爸爸,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我为你报仇,可是,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爸爸,你帮帮我,在天上保佑我早一天找到害你的凶手,好不好?”她祈求著。 在雷身边所能知道的事,比自己去向情报贩子打听到的要多得多,可是,连龙帮也失去那个面具男人的消息。 近两年多来,在纽约的每一宗走私案,她都亲自去看过──当然,雷也跟在一旁。但只要不扯上龙帮,雷不会管。 她本来有想过报警,让警方将这些毒瘤全部清除干净,但雷却只是冷冷地笑。 “你认为抓了这些走私犯,能使得纽约的治安平静多少?真正聪明的人,不会笨到拿自己冒险,抓了那些跑腿的,只不过是再换另外一批跑腿的人而已,毫无意义。” “但是,就让他们这样,继续把那些不属于纽约的东西带来纽约吗?”她并不是对纽约的治安特别关心,只是不愿意有更多的人吸毒成瘾,被毒品控制,更甚的是人口贩卖、黑枪…… 那是不该的! 雷淡漠地道:“这个世界,是有需要,才会有供给,任何的施与受之间都是平衡的。当人心管不住犯罪欲望时,罪恶就会产生。制止只不过是一种最下策的手段,改变不了现实。” 雷对这个世间是很冷情的,他不认为善良有什么好,也不认为罪恶有什么不好,只要不犯到他,世界毁灭了他也无所谓。 曾经,她很不能谅解他那么冷血。后来……在经历过几回血腥后,她才发现,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小,小到连自己身边的事也顾不全,只能尽力去做。 雷对背叛者的毫不留情,其实是他世界里的正义。 “爸,如果你还在,一定会很讨厌雷吧?”爸爸的世界里,正邪分明,而雷,绝对是爸爸眼中那种邪恶的源头。 想像他们两个人碰面会有的情形,凌曦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然后突然愣住。 她居然……能在爸爸“面前”笑了!? “小曦!?”一声惊愕的叫唤让凌曦回过头。 “约翰……叔叔?”凌曦低喃。 “小曦!”约翰.福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望著她的眼神有惊喜、有不敢置信,有深深的疼爱,还有无比的担心。“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一直在纽约,没有跑去哪里啊。”乍见熟悉的人,又是从小就疼爱自己的长辈,凌曦微红了眼眶。 “你这个孩子……”约翰一双看尽世情的老眼也微微泛湿,疼爱地搂了搂凌曦,然后把自己带来的花放到亡者墓前。 看著墓碑,想起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约翰至今仍然难过。 “老朋友,我来看你了。今天,我总算找到你的女儿,我想这一定是你安排的,让我终于可以安心,不必愧疚。”约翰感性地道。 “约翰叔叔……” “嘘,让我好好看看你。”约翰退开一步,看著褪去小女儿的羞涩、绽放出小女人光彩的凌曦。“小女孩长大了。” 自从宗正死后,小曦像在一夜之间长大,葬礼时她悲伤过度,之后,她立意为自己的父亲报仇,谁都劝不了。 这个世上,她和宗正是最亲的父女,乍然失去父亲,他能想像她心中的激动和不平。但是杀了宗正的人,绝对不是她一个女孩可以对付的。 “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约翰问道。 “我很好,约翰叔叔不用为我担心。”凌曦浅浅一笑。 看出她身上有著以前没有的坚强,他不禁好奇她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宗正是因公殉职,抚恤金加上之前先替女儿留下的信托基金,让小曦就算没有工作,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三餐没有著落。但是,他几次去他们父女住的屋子,却总是找不到人,小曦这三年来到底住在哪里呢? “告诉约翰叔叔,你这三年来的生活,你住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事?”约翰关心地问道。 “我……”有一瞬间,凌曦真的想将自己这三年来的生活,告诉这个从小疼爱她的长辈。 但是,爸爸的同事兼好友约翰.福特,跟爸爸一样都是fbi的人,他能接受雷的身分吗? “怎么,不好意思说吗?”约翰打量著凌曦,很直接联想到:“该不是有了男朋友吧?” “没、没有。”凌曦小脸微红。 她和雷,怎么也不可能用到“男朋友”或“女朋友”这种称呼,她几乎可以猜想得到,当雷听见这种字眼的时候,眼神会有多讥诮。 “没有!?”约翰好笑地瞄著她的表情。“别瞒约翰叔叔了,我不是你那个护女成痴的老爸,约翰叔叔会很高兴听到你找到好对象,告诉叔叔,他是谁?” “他……”凌曦轻吐出一个字,神情难得扭捏。 “嗯?” 犹豫了半晌,凌曦转而反问:“约翰叔叔,你还在……那里工作吗?” 身为fbi探员,如非必要,身分保密是最好的,虽说墓园里没有别人,但从小被爸爸教育的很好的凌曦,依然谨记隔墙有耳的道理,有些话能不说明,最好就不要明说,彼此心知肚明就够了。 “我啊……”约翰笑了笑,神情有著释然也有著不舍。“我已经退休了。” “退休!?”凌曦错愕。 约翰叔叔小爸爸四岁,今年才四十八岁,退休会不会太早了点? “小曦,约翰叔叔和你爸爸不同。”看出她的疑惑,约翰主动解释道:“我的本事没有你爸爸好,我相信如果他现在还在,一定会继续为国家服务,但是他走了,看过那么多世界上丑陋的事,我也累了。我把二十五年的时间奉献给国家,现在也该是把时间留给自己的时候了。” “约翰叔叔……” “小曦,你会觉得约翰叔叔太自私吗?” 凌曦摇摇头。 “不会。”如果爸爸还在,他们……也早就离开这里,过属于他们父女俩的天伦生活了。 “好了,你还没回答约翰叔叔,你的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约翰比较关心她的未来。 “我可以告诉叔叔,可是叔叔也要答应我,不可以把他的事情说出去。”凌曦先约法三章。 面对就像是她另外一个父亲的约翰,凌曦不愿意对他说谎,也不想他一直为自己担心。 “我答应。”约翰一口答应。 “他……他是龙帮的人。” “龙帮!?”约翰一震。 “他不是坏人。”凌曦解释道:“他只是有自己的想法、依自己的感觉行事,可是他并没有害人。” 约翰好一会儿才能消化她说的话。 “小曦,你真的明白龙帮是怎么样的一个组织吗?” “我知道。”她回给约翰叔叔一个再确定不过的眼神。 “那你知不知道……”约翰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杀宗正的人,就是龙帮的人。” “不是他。也不是龙帮。”凌曦平静地反驳。“我和他交过手,我知道,不是龙帮。” 约翰吓一跳。 “什么叫作‘你和他交过手’?” “没什么。”凌曦只是淡淡地摇著头。当时视死如归的心情依然记得,而今回想起来,她依然不害怕。 就算当时没有被雷救了,就这么去与爸爸相聚,她也不后悔──但,也许会遗憾没有遇上雷…… “小曦,说清楚。”约翰追问:“你还是决定要替你父亲报仇吗?” “是。”坚定不移。 “你……”约翰重重叹气。“你为什么不听叔叔的劝,那种人不是你对付得了的,你爸爸的仇,就交给fbi,你不要再插手了。” “不。” “小曦!” “约翰叔叔,什么事我都可以尽量听你的,可是只有这件事,我一定要亲手做。”凌曦的话,从三年前的葬礼到今天,完全一字不变。 “小曦,你何必拿自己的命,跟那些亡命之徒赌?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你应该过的快乐,你爸爸不会希望你替他报仇的。”约翰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凌曦别开脸,转望著墓碑。 “约翰叔叔,劝我的话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约翰拿她的倔强没辙。 从小,小曦就是这样的性子,平常她可以甜美的像个小天使,迷得你晕头转向,可是一旦她决定要做的事,就连她最敬爱的父亲都不一定劝得住她。 约翰再叹口气。 “小曦,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至少你要答应叔叔,自己小心,千万别受伤。” “嗯。”她尽量。 “还有,你现在住在哪里,叔叔有空就去看你。” “这……”凌曦犹豫了下,决定站在白道的叔叔,还是别跟黑道的雷碰头比较好。“叔叔,我住的地方,你不方便去。这样好了,你把电话留给我,我会定时跟你报平安,这样好不好?” “也好。”大概是猜到她的顾虑,约翰也没勉强她,只是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交给她,叮咛道:“记得你答应我,要定时跟我联络,别再一失踪就三年,知道吗?” “是。”凌曦做出一个遵命的表情。 约翰总算被她逗笑。 “好吧好吧,算叔叔怕了你。”看了看时间。“快中午了,叔叔请你吃饭。” “不用了,叔叔,我还有事,我们再联络吧。” “跟男朋友去约会?” “呃……”是,也不是。只是她该回去了。 “好了好了,叔叔明白了,叔叔也恋爱过,知道那种感觉,你先回去吧。”约翰朝她眨眨眼,笑著说道。 凌曦有点不好意思。“那叔叔呢?” “我跟你爸爸多说几句话再走。”约翰回道。 “嗯。”凌曦点点头,转向墓碑,低声说道:“爸爸,我走了,有空我再来看你。” 跟约翰道完再见,她循原路走出墓园。 而约翰则是蹲下身,假装在对墓碑说话的模样,实则拿出行动电话拨打。 “我是f,跟著凌曦,找出她住的地方。” 只要明白小曦住在哪里,也就等于找到龙帮的线索。 男朋友? 感觉上,那好像是离她很远、很纯情、很不解世事的时候,才用的形容词,久的她几乎不记得还有这三个字。 她从来不会把雷当成是她的男朋友,在成人的情欲世界里,男女双方各是对方的床伴,但是“床伴”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随便,她不喜欢。 雷,应该说是她的男人比较贴切。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许,也将是唯一的一个。 她爱上他了吗? 在凌曦的心里,她无法想像雷会爱上一个女人,用那些一般人会遵循的观念套在雷身上,是行不通的。雷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被归类的男人,他是特立独行的。 他冷情地看待这个世界,照著自己的想法行事,面对情欲,他狂放地每每令她难以招架,但他却不是一个会让激情影响他的男人。 他的行为,也主宰了他的男女关系,他恣意妄为,从不问她愿不愿,就将她扯入了成人的情爱世界。 他也许从来不喜欢她,而她……或许对他有那么一些想望,然后他们就上床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回到顶楼公寓,她不间断地练习枪法,在练完一套他新教的武术之后,将汗湿的自己关进浴室里冲凉,一面想著那个不知道该算不算是属于她的男人。 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顺著他的意愿留下,然后见识他的世界,不曾想过自己还想要什么…… 站在莲蓬头下,她任由喷流而下的冷水冲刷过她的身体,在这栋随时控制在宜人室温的公寓里,即使是冬天,冲凉也是正常的事。 三分钟后,冲干净自己的身体,她低头拉过浴巾要擦干身体,却立刻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她才抬起头,激烈的索吻便迎面罩下。 娇润的唇被猛力劫夺,还来不及拉整的浴巾被扯开,微凉的娇躯被压抵向墙,激越的缠绵便由此展开…… 一阵男性的低哼声后,激烈的交欢终于止住,她气息紊乱地偎著他,沁著薄汗的额抵著他的肩。 好一会儿,才找回一点力气偏头抬眼,望见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她伸出手轻轻抚著,迷蒙的眼神有些复杂。 “在想什么?” “嗯哼。”她低嘤一声,摇摇头。 “你有心事。”灰色的利眸锁住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没什么。”她轻道,想退开。 “别动。”他额抵著她的,转开温水冲洗过两人的身体,也打开浴池的喷水注。 水雾弥漫中,他搂著她沉入浴池里,靠著池边,他缓缓按揉她僵硬的肌肤。 之前消耗体力的练武,再加上刚刚那场极致的性爱,让气力被掏空的凌曦枕著他胸膛,无心去体会他近乎温柔的举动,迳自昏昏欲睡。 “你在想什么?”他低沉地问。 “没什么啊……”她低哝著回答,神智半迷离。 “没什么,会让你边洗澡边发呆?” 困意顿时褪散,她愕然地抬起眼。 “你怎么知──”忽然横生一个可怕的想法。“你回来很久了?” “嗯。”懒懒地一点头,凌曦一张娇颜顿时又羞又窘。 “你、你……”把她洗净身体的模样全看见了!? 他挑眉,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 “你在害羞。”他的陈述,为他赢得两记白眼。 废话,她永远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将一丝不挂当成习惯,更何况是净身这么私密的事! “你的身体,还有什么我不曾见过的吗?你居然还害羞。”很可恶地,他居然笑她。 气红了俏脸,凌曦终于怒声反驳:“你可不可以留给我一点隐私啊!” “不能。”很爽快丢给她两个字。 凌曦再度瞪圆了眼。哪有人这样理直气壮的?身体是她的耶,他会不会太理所当然了点? “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他转回话题。 凌曦忿忿地别开眼。 “曦。”他挪回她的脸,与她面对著面。“不要逃避我的问题。” “我没有逃避,”她转头将脸埋在他肩上。“我只是不想告诉你。” “说出来。”他淡淡催促,手上按揉的动作没停。 心知他执意要问的事,就一定要问出什么。凌曦从来就没有他的好耐力和好耐性,低首啃了啃他的肩膀后,觉得平抚了自己刚才的怒气了,才终于开口: “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她语音低柔,只是想到父亲,就让她整个人的气息变沉静好多。“我买花去看爸爸,和他说话,然后,很意外地遇见约翰叔叔……” “约翰叔叔?”他脑海里闪过一些调查到的资料。 “约翰.福特,他是我爸爸生前最好的朋友,从小看我长大,一直都很疼我。”她说道。 “他也是fbi的人?” “曾经是,不过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你们说了些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他很关心我的去处,也问了……你。” “你告诉他了?” “嗯。”她点头。“我只说了你是龙帮的人,他答应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 “嗯。”他眼神难解。 她悄悄抬眼,望著他一贯淡漠的神情。“约翰叔叔,就像我另一个父亲,我不想对他说谎,你……介意吗?” 他瞥视了不安的她一眼,淡淡回道: “无所谓。” “雷,如果你生气,就表现出来。”她是知道他的身分该保密的,未经他同意就告诉别人,重视隐私的他不会太高兴,她宁愿他表现出气怒的样子,也不喜欢他这样无动于衷。 “我没生气。”他吻了吻她。“你们还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他劝我不要再想替爸爸报仇,我告诉他,我不会放弃,然后,我就回来了。” “嗯。”他点点头,若有所思。 “怎么了吗?”她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按揉她的手开始流连于某些特别敏感的地方,他挪移著她的位置。 “雷……”现在换她不高兴了。 “有些事,得等发生了才会知道,现在你不必想太多。”捧高她,他灼热的欲望在水底载沉载浮地碰触著她。 “可是……呃……”后知后觉的凌曦,娇躯再度被攻占,异常敏感的知觉令她脸泛嫣红,动情的反应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他面前。 她的美丽,在迷乱时特别迷人,既纯真的诱人、又妖娆的惑人,即使已经看过无数遍,雷依然不感厌倦,倾身吻住她的娇喘、她情动的呼息,一刚一柔的身躯又是一遍遍激烈的交缠…… 第八章 雷这一生最重视五个人:lee(李翔)、凯.修马赫、麦斯.格尔、火(烈火)、以及龙(龙霄)。 他们都是与众不同的异能者,lee能驭水,凯能唤风,麦斯能以超乎人类想像的速度迅速移动身形,火则能随心所欲操控火,龙能轻易控制别人的心智,而他则是能唤动空中的雷电。 他们在十五年前认识,一同逃出疯狂科学家──m教授的掌握,并且毁了那座媲美太空总署的先进研究室,没想到十五年后,m教授卷土重来,并且找到他们,让lee、凯、麦三人先后遇难。 为了麦的女人,他们六人齐聚,在太平洋上某区的海域与m教授大斗法,成功救出麦,也让m教授再一次气的想吐血。 初次正式对阵,虽然他们赢了,但麦斯和他的女人小泉沙雪身上都带伤,他们乘坐火所设计的那艘外表是客船,实际上具有战舰功能的“潜龙一号”,由海路返回纽约。 足足半个月的航程,让每个人都偷得度假的悠闲,让该放松心情的放松心情,该休养身体的人休养身体,然后回到纽约又开始各自忙碌。 一返回纽约,雷立刻前往龙帮纽约总部。 负责整合情报的马可一见到堂主回来,立刻不废话地向前报告: “堂主,猛帮的人出现了。” 蛰伏两年,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也让一直在注意走私市场的马可得到这个宝贵的消息。 “嗯!?”雷脚步一顿,眼神立刻移向他。“你不在的半个月中,猛帮的人出现两次,做的依然是走私,交易手法和两年前很像,但比两年前更加高竿,到目前为止,他们成功‘进口’了三十公斤的白粉、二十公斤的海洛英、五千颗液态摇头丸,十名人妖、三十名东方未成年少女。” 才半个月,就进了这么多“货物”,实在是成果辉煌。 “有跟住他们吗?” “没有。”马可惭愧地道。“他们每一次交易,都换不同的地点和接头的人,我们能找到他们交易的地点和内容,但是对于接头的人,却还没有办法查出来。” 雷凝眉深思。 一般来说,交易之中,地点、货物内容和接头的人,都是极需保密的,雷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能查出地点、货物,就绝对不会查不出人,但是,猛帮的人却刻意将人这个关键点保密…… “地点和货物内容是怎么知道的?” “是从卖方那里得来的。”马可立刻答道:“猛帮的人行动一直很小心,但卖方却没有他们防得这么严密,所以我派人到东南亚打探消息,很快就查出来,并且确定买方就是猛帮。” “怎么确定?” “在交易后,我们曾逮到卖方的人,利诱他松口。另外,卖方名义上虽然与两年前不同,但实际上,却是同一个组织更换名称。交货地点有时候在纽约,有时候在东南亚,付款方式一律是先透过海外转帐。” 要先付款,除非双方很熟悉,或者有一定交情,否则一般人不会用这种方法。 黑市交易,一向是银货两讫,不必讲什么交情。而所谓的黑市,就是没有政府许可的优良商家标记,谁都可以拿了货闪人,或拿了钱落跑,吃亏的那方当然也不可能去向消基会投诉,要求什么公权力来替他们讨回公道。 黑市,自然有黑市的解决方法。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通常是最保险的作法,交易完,双方在路上碰到了大可以当成陌生人,彼此不认识。但是先汇款、再交货,那就表示──买卖双方是认识的,而且有一定的熟悉程度。如果有仲介者,那也表示,这个仲介的人对双方都相当熟悉。 “卖方的接头人,知道买方的接头人是谁吗?” “不知道。”马可摇摇头,表情慎重。“他们双方约定好在定点碰面,然后以特定的暗语确定对方身分,而且,每一次确认的暗语都不同。” 雷一凝神,很快下了命令: “只有卖方的口供,还不足以认定卖方身分,查清楚他们下一次交易的地点,不必介入交易,但要把双方的底细彻底查出来。” “是。”马可认命地低著头走出去。 堂主一声命令,他们情报组的人就准备忙疯了。 雷则翻起桌上的各堂报告看了起来。 他不在的期间,赌场正常运作,大事没有,小纠纷青龙堂自己解决,而赤龙堂主留下讯息,说在他的顶楼公寓附近,发现可疑人物出没。 雷神色微变,按下电话直拨赤龙堂── “赤龙,我是雷,把那些可疑人物说清楚……” 整整半个多月,他没有回来,也没有提过他会去哪里。虽然雷不是每天住在顶楼公寓,但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半个多月不见人。 直到这时候,凌曦才突然发现,她没有可以找到他的方法,也不知道该和谁联络,才能找到他。 她住在他的房子里,总是他回来、他找她,她却从来没有找过他,没有主动探问过他的事,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雷……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三年前,爸爸也是突然没有消息,然后,回来的……就是他冰冷残缺的身体── 不、不会的,雷不同,他不会那么轻易有事,不会、不会……凌曦安慰自己,却还是担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雷把她保护的有多好。除了练武、练枪,跟著他之后,她从来没有独自行动过,以至于突然少了他,她会不知所措。 她居然依赖他这么多…… 凌曦拚命叫自己冷静下来,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透明玻璃在黑夜里映出自己惊惶不定的脸容,凌曦咬了咬下唇,然后开始觉得生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他?可是他,却依然是他,有她没有她根本没所谓! “可恶的雷,大笨蛋雷──”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偷骂我。”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凌曦回过头。 “雷!?”他、他回来了!? 他挑了挑眉,关上门,背靠著门墙,看似懒洋洋的姿态,却蕴涵绝对致命的行动力,犹如黑暗中的黑豹,不动则已,一鸣惊人。 “雷!”身随意动,看见他,凌曦奔向他,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 他没事,他没事,他好好的…… 雷稳稳地任她抱著,手臂回搂著她,两人静静拥抱了好一会儿,埋在他胸前的脸蛋才终于抬起。 “你可恶!” 雷俊眉再度往上一挑。 凌曦拉下他的头,主动送上红唇;雷的手臂圈住她细腰,微微将她往上提,然后,任她吻著。 这是他第一次放任女人主动亲近他,雷发现感觉并不坏。 她的吻很笨拙,依他们在一起的时问来评断,他是不是该反省自己的技巧? 一会儿后,她忽然咬他一下。 雷灰眸闪了闪。 “你可恶。”她又骂,不过火气没有那么大了。 雷只是低首望著她,薄毅的下唇微微红肿。 她瞪著他。“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光会看著她。 “说什么?”他平静地反问。 “说你──”她深吸口气。“为什么半个多月没回来?”她很想义正严辞地问,结果一出口,深呼吸没用,她的语气还是充满“闺怨”。 “我有事。” 她当然知道是因为有事,只不过──“是什么事?” 黑暗的窗口暗影一闪,雷锐利的灰眸也跟著一闪。 “喂,你──”她在问他,他居然看别的地方,真是太可恶了。 “嘘。”他点住她唇,微微摇头,眼神依然看著外面。 看来,他们真的是日夜监视著这里,他才刚回来,刚解除了楼顶的保全装置,他们就来了。 “怎么了?”意识到不对劲,凌曦先放下怨气,无声地问。 他下巴朝窗外一点,同样无声回道:“客人。” 客人?凌曦眼神一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我──”她才刚要问他的打算时,他却低头吻住她。 凌曦瞪大眼。这种时候,他── 还来不及用眼神发指他,他已经一把抱起她,往浴室走去,关上门,才轻轻放下她。 开了水,他的注意力全在浴室外。 “雷?”她走到他身边,靠近他的肩。 “‘客人’至少有五个,你能应付吗?”他低首,向来冷淡的灰眸稀奇地漾著些许温柔。 温柔!?她没看错吧? “可以。”她点头。 “那么,打瘫他们,但别杀人。” “嗯。”她点头,同意。 雷关掉水,回到门边,左手搂著她的肩,再等十秒钟,才打开门,结果正好看见第五个人从逃生玻璃窗跳进来,然后拿掉身上勾著的吊绳。 雷啧啧摇头。 这些家伙动作真慢,他们在浴室里至少待了四分钟,他们居然还没完全进来,真是失败。 “真是失败。”凌曦倚著他,啧声道。 雷没说出声,她倒是很大方地说出来了。 “我们进去这么久,你们才摸进来,当小偷的本领如果都像你们这样,活该被捉去关。”她的想法,居然跟他一样。 那五个身穿紧身夜行衣的人一听,眼里立刻喷出怒火,彼此对看一眼,五个人行动一致地冲向他们。 凌曦轻松的态势一收,以逸待劳地在原地等待敌人,却在敌人来到时反客为主的进攻。 不同于她刚被雷救的那一个月中所受的基本训练,后来他教她的,完全以攻击为主,目的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有效的方式击倒敌人。 以攻击作为最好的防御,所以不到两分钟,她已经打瘫一个人。但比起雷在两分钟内摆平三个人的速度,她依然及不上。最后一个,她扑上来搂住雷的肩膀,飞踢倒对方,雷顺势补上一拳,收势时,正好接搂住她的腰,动作一气呵成。 凌曦靠在他胸口,气息微喘,他也相同,她意外地发现,他们的呼息与默契竟然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一直以来,他们从来没有配合过啊,打斗时也是各打各的,有时候他甚至是放手让她应付敌人,自己只在一旁观看,可是这次他没有,反而与她联手,三分钟内摆平五个敌人。 雷一手拿出行动电话拨打,一手仍搂著她。 “马可,带人上来。”他收线。 “去收拾几件衣服,我带你去住别的地方。”他放开她。 “为什么?” “因为这里已经不算隐密了。”雷已经大略猜出对方的身分,最后,就只剩下猛帮帮主的身分确认了。 “这些人的目标是我?”凌曦的脑子有点混乱,却又有点想到什么。 “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他的话,让她眼一睁,才想问些什么,马可已经领著手下进门。 “带他们回去,好好‘招待’。”雷淡淡吩咐。 “是。”马可领著手下,带了人立刻离开。 那五个人,是猛帮的人,奉帮主f之命,已经盯住顶楼公寓半个多月,目的是在雷回归时进行夜袭。 他们并不知道雷的身分,只是想逮住雷,然后问出关于龙帮的事。至于凌曦,只要她不碍事就行了。 回到龙帮总部,听完马可的报告,凌曦立刻转向雷。 “你早就知道了!?” 现在想起来,警报器也没响,所以──他是早有准备,故意放松戒备,让他们闯进屋里的。 “不,我今天才知道。” “你有这么后知后觉吗?”她讽刺地道。 在见识过龙帮的办事效率后,加上雷的警觉度,他根本不可能在被敌人埋伏半个月之后才察觉。 “我今天才回到纽约。”他淡淡地答道,唇角却微扬。 “你今天才回纽约?”她狐疑地望著他,“那你怎么知道有人埋伏?”念头猛地一转──“你派人看著我!?” 雷俊眉微挑了下,不否认。 凌曦怒气爆发。“我不是你的犯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她不但生气,而且难过。 “曦──”他走向她,她退后。 “你不要过来!”她低吼,忿忿转开身。“你为什么要派人监视我?” 她是个自主的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人跟著,更不需要有人把她当毫无行为能力的小娃娃保护著── 保护?她怒火忽然顿住,匆匆回过脸。 “你……派人保护我?”雷会保护人!?很不可思议的想法,可是她就是这么想。 雷唇角微微往上勾了下。 “我该庆幸,你没有那么迟钝吗?”这家伙,讲话就不能好听点儿吗? 凌曦白他一眼。 “你可以告诉我,让我自己提防,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天天练武术不是练好玩的。 “被人跟了那么久,你自己一点也没有发现,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你真的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懒洋洋地道。 “事实证明,我有足够的能力对付那些人。”虽然五个有三个是他摆平的,但她也不是光只靠男人救援的软弱女。 “那是正面对敌。如果我没回去,你有办法应付偷袭吗?”灰眸懒懒地瞥视她。 “我……”凌曦无话可说。想到自己枯等这半个多月的哀怨,她火气又冒出来,反问:“那你一下子失踪半个月,又是跑到哪里去了!?” “台湾。” “去台湾做什么?”她追问。 “你这是在查我的行踪吗?”灰眸冷了下来。 “我不想查你的行踪,只要你一句‘平安’,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她仰起脸,眼瞳漾著泪光,不退怯地直视他。 雷望著她。 “你不见半个多月,什么话都没说,难道都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不以为然。 这世上想找出能难为他的人,难了。 “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是自作多情。“猪头!”气吼一声,凌曦转身就走。 雷伸手将她反扯入怀。 “放开我!”她挣扎,气得用近身搏击攻击他。 雷轻松应付。论气力,她根本无法与他相比;论攻击方式、论格斗技巧,她所有的武术都来自他,他没道理会打输她。 果然,没多久,凌曦就被他钳制在怀里。 “你放开我!”她愤吼,气得跺脚。 雷低首想吻她,她立刻别开;雷空出一手定住她下颔,硬是吻住她的唇;凌曦气得想咬他,他却先一步深吮住她唇舌,让她作怪不得,他的吻充满情欲又老练,她被他吻得气弱,双膝虚软。 “为什么担心我?”良久,他才低哑地问,忍住情欲的躁动。 她咬著下唇,不看他,不回答。 “曦?”他催促,不得到答案不甘心。 凌曦忿忿地瞪他一眼,赌气地道:“因为我笨,可以吗!” “曦,不要赌气。”他抚著她脸庞,轻柔的动作,像一种珍视,软了她的心。 先爱著的人……总是先输…… 凌曦抱住他躯干,闭上眼,脸贴著他胸怀,好气自己无法气他很久,这么容易就被他抚平怒气…… “你不会懂的。”也不会在意…… 关心彼此的两个人,会互相牵绊,没交代去处,至少报个平安吧?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她连他去哪里了都不知道。除了他是龙帮的刑堂堂主,权力几乎等于帮主,其他关于他的一切,她什么也不知道。 在身体上,他们亲密了两年多,可是在心灵上,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这到底该说是她太迟钝,从没想过去探问?还是怪他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所以什么都不说? 她不想承认自己很在意这个男人,偏偏心情就是这样,她好气自己学不来他的洒脱,就算是假装也好,她也想像他一样,不在意他。 “我不懂什么?”她的话,让雷挑起眉。 她摇著头,小小的头颅闷进他怀里。 “你连‘担心’都不懂,我真的是太笨了……”她不该错估自己的重要性。对他来说,她可能只是一个方便的情人罢了──在床上是情人,下了床就跟陌生人没两样。 雷俊眉微蹙,抬起她的脸。 “我派人保护你,不够吗?” 凌曦蓦然意会。 原来,他懂的。他也担心她,所以派了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守著她、保护她,虽然她不喜欢被跟监、虽然他不懂得至少该打电话,或让人传一句平安给她,但至少,他顾虑到了她的安危。 如果完全没有心,他不会这么做。 雷不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他对待女人的方式,不会有太多浓情蜜意。他是冷情的,不够在意的人,不值得他费心。但他对她,费心了。 这就是他表现感情的方式,淡的几乎让人看不见,还会让人误会,可是他以他的方式在关心她,这让凌曦很轻易就被感动了。 “你好笨。”讨厌,她想哭了。 雷又挑了挑眉,不以为然。 “你可以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但是我要知道你平安,可以吗?” 她不要再像这次这样,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担心,害怕他会不会像爸爸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她。 “可以。”他答应。 “谢谢。”她搂紧他颈项,踮起脚尖,把脸偎在他颈窝。 这样……就够了,她已经满足。 雷转头,轻吻了吻她脸颊。 “别胡思乱想。”他低沉地道,搂著她的腰紧贴自己身前,然后沉如宣誓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是我的女人。” 凌曦终于笑了。 第九章 偷袭失败的消息,在第二天晚上传回猛帮。 “帮主,他们失败了,而且被捉住。”沙莉回报道。 “派了五个人,却抓不到一个男人?”他的手下,都是些酒囊饭袋吗? “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人。”对这次的任务,沙莉虽然没有亲自出马,但是却在楼下守著,亲眼看见自己的人被另一批人抬出来。“我推测,他在龙帮的地位应该不低。” “他们现在人呢?” “已经离开顶楼公寓,我有派人跟踪,可惜跟丢了。” f回过头,语调轻的让人感觉危险:“沙莉,你的手下本领这么差吗?连跟个人都跟不住?” “帮主请息怒。”沙莉赶紧道:“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人,他的警觉性和本领都高到让人无法估计。” 她远远看到那个男人,就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让她本能地知道,最好不要跟这个男人正面冲突。他那种让人不禁退避的特质,连帮主都没有。 沙莉的形容让f好奇了,他相信沙莉不会无缘无故夸大对方的实力,但龙帮会有这种人吗? “沙莉,把这个人的身分查出来。”f下令。“还有,安排人手在十天后接货,并多派几个人准备接应。” “是。” 只要再进三批货,他的财力就足够,接下来,就开始进行下一步──由小而大,逐一并吞纽约的黑帮。 再来,就是挑战美国东部的黑帮霸主──龙帮。 待在龙帮总部,凌曦才真正明白雷有多忙。 他所要管理的事,不只是刑堂,也包括各堂之间的协调、事务处理,就像一个大企业,龙帮的事务一向层层负责、层层由低往上报,而雷则是最后那个必须作决定的人。 但是,协调? 雷这么冷、话又那么少,真的能当协调者吗?凌曦十分怀疑。 “堂主。”马可匆匆进来。 “什么事?”雷望著赤龙堂的报告皱眉。 “我查到猛帮下次的交易时间和地点了。” “什么时候?” “七天后午夜十二点,有一批货会来,买方属名f,并且打出了猛帮的名号。” “哦?”终于忍不住了吗? “堂主,我们要派多少人去?” “不用。” “不用!?”马可讶异。 “把交易的情形调查清楚,随时回报让我知道。另外,调一组海上的人员守在纽约港东方一百哩,随时等我的命令。” “是。”马可退下。 “雷,‘他’就是f?”凌曦立刻问道。 “过来。”坐在皮椅里,雷伸出手。 凌曦从沙发这头走向办公桌,然后搭上他手掌,就被他拉坐入怀中。 “是。”他回答她的话。 “我要去。”她立刻道。 “你本来就该去。”他搂著她的腰,抚著她的背。 咦!?她惊讶。 “那是你的战役,你得自己打。”雷从来没打算剥夺她报仇的权利,这也是她勤练身手的主要目的,他不曾忘记。 凌曦讶异地看著他。 “怎么,你以为我会阻止你?”雷好笑地挑眉。 “不是,我只是以为……”她顿了顿。“我以为你会不希望我去。” “曦,你有决心要报仇吗?”他问。 “当然有。”这份决心,她从来没有变过。 “报仇是很血腥的事,跟你以前杀过的人不同,那些人跟你无关,你可以很冷静地扣下扳机。可是面对你恨的人时,你能保持冷静吗?” “当然能。”她会冷静的恨不得一拳揍死他、一枪打爆他的头! “你不能。”他摇头。 “你怎么知道?”她不服气地望著他。 “见到他,你的情绪会激动,因为他不但杀了你父亲,也杀过你一次;见到他,你会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丢入海里喂鲨鱼。你不会冷静,只会一心想要杀他报仇。”而忘了周遭所有的事。 凌曦无法否认。 现在光是想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她就激动得恨不得他就在眼前,让她能将父亲死前所受到的痛苦,加倍还给他! “曦,如果不能保持冷静,你就永远不可能报得了仇。” “为什么?”她有自信即使在盛怒下,她的身手、枪法,依然不会打折扣。 “一个能蛰伏两年才出现,这么沉得住气的人,你认为他会是个没脑袋的人吗?” 当然不是。 “两年半前的经验,应该足够让你明白,他不是个会主动站出来的人,而是一个会在暗处伺机而动,只在必要、他又有把握的时候,才会现身的人。” “那要怎么引出他?”她问道。 雷缓缓地笑了。 “设一个局。” 然后,请君入瓮。 买方的老鼠不好捉,那么,就从卖方下手。 凌曦再一次见识到龙帮隐藏的力量,他们居然连海上的军舰都有,也有不亚于海豹队的特种人员,在海上就将卖方的船给截了下来。 将所有接头人知道的事全部问出来,然后将他们拘禁起来,换上龙帮自己的人,带著货物在约定的时间出现。 午夜十二点一过,黑暗的港口除了照明的灯塔,就只剩几盏中看不中用的路灯,冷风呼呼的夜里,港口附近几乎看不见任何逗留的人。 一名看起来将近五十岁的男人,拿著一份纽约时报在其中一盏路灯下看著,直到身段婀娜的沙莉走向他。 “灰姑娘。”她轻轻开口。 “南瓜马车。”拿著纽约时报的男人头也不抬地回道,然后再说一句:“日出东方。” “暮薄西方。”她流利地回道,然后伸出手。“你好。” “你好。”男人收起报纸,回握,然后放开。“走吧。”领先带头走。 “去哪里?” “你不想看货吗?”他回头,怀疑地看她一眼。 “当然想。”她连忙跟上。 两人走向港口停船的地方,然后上了其中一艘。 “货在船舱里。”他率先往内走,她也跟上。 十分钟过去,她始终没有再出来,守在附近等著接应的同伴觉得奇怪,连忙请示上级后,开始分批缓缓接近那艘船。 这次的货价值太高,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就在他们要跳上甲板时,船舱门忽然又打开,沙莉被人押著走出来。 “你们是猛帮的人?”中年男人问道。 所有人对看一眼,不回答。 “立刻联络你们帮主,如果他想黑吃黑,那我绝对会让他后悔莫及。”中年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意思?”终于有人出声反问。 “这个女人想迷昏我,劫走我的货,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立刻转向沙莉。“真的吗?” 沙莉想反驳,可是腰后那把刀却让她不敢乱开口,只能苦著表情点头又摇头。 “你们到底要不要联络贵帮主?”中年男人没耐性地问。 “这……” “如果他不能立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原船开回,这桩交易到此为止。” “放开她吧。”f现身。 “帮主。”所有人立刻退至f身后,等候指示。 f走向前。 “她是我的手下,我没有命令她那么做。” “是吗?”中年男人哼著声,不信。 “我和人做生意,向来讲信用,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如果我打这种主意,事先不必先汇一半的钱给你。” 因为双方合作多次,交易一向愉快,这次金额特别大,他要求事前只付一半,交货时再付另一半,东南亚方面很爽快地同意,他没有理由再搞这种飞机来打坏自己的名声。 “但是,两年半前你不就做过一次?” “什么意思?” “两年半前,你和这位美女不也吞了一批货,杀了眉公!?”中年男人说道。 f眉一皱。 “没这回事。” “你敢说眉公的死跟你无关!?” “跟眉公那帮人交易的是龙帮,不是猛帮,你的消息来源实在需要再改进。”f回道。 “龙帮不做走私买卖,就算你要嫁祸,也该挑一个比较让人相信的对象。”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龙帮不做走私买卖?”f开始觉得不对劲。 “任何一个在美国东岸活动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说道:“也因为有人等你很久了──f。” 话声才落,凌曦由船舱里缓缓步出。 f一看到她,硕壮的身躯忽然震了下,又立即稳住,快得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却逃不过暗处里一双锐利的灰眸。 “杀人凶手。”凌曦充满恨意的眼神直视著他。面具、身形,一样都没变,就算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她绝对不会错认。 “是你。”f冷笑一声。“通常死里逃生的人,都会很珍惜自己的命,只有你,偏偏往死路走,真是笨的可以。” “只要能亲手为我父亲报仇,就算笨也无妨。”她同样冷笑回敬,沉静的态度,令人赞赏。 “你有本事查到我交易的对象,或许不该说你笨,但是你真认为,你有办法杀了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哼,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f手一挥,手下立刻上甲板。 那名中年男人放下沙莉,挡在凌曦面前,将那些三脚猫给解决掉,动作俐落地叫人心惊。 f意识到状况开始对他不利,他的人被打落水、被打倒在地的也不少,那名中年男人身手相当惊人。 “你想报仇,却只会站在别人后面,让别人替你挡吗?”f出言讥笑她。 凌曦回以同样的讥笑。“你不也只会指挥这群三脚猫去死,自己安安全全地躲在后面!?” 暗处的灰眸神情更加赞赏了。 他的女人没有令他失望,没有冲动、没有愤怒,只是冷冷地激著对方,要对方自动跳下圈套。 以逸待劳,绝对比主动追击个半死,还不一定追的到人省事兼有效率。 “你有种,敢这么对我说话!”眼看手下被摆平的差不多,f打出一个手势,隐在暗处的枪手立刻现身。 看到十把枪对著他们,中年男人和凌曦一点也没有胆怯。 “双手举高,慢慢下船。我想,你不会希望自己的身体变成蜂窝吧?”f的得意,透过面具,毫不掩饰地传了出来。 “你确定你这些手下打得中我?”凌曦绝艳地一笑,然后与中年男人分别扑往不同方向找掩蔽。 f连忙大叫:“开枪!” 太迟了。 凌曦在跳开的同时已拔出枪,一到掩蔽处立刻连开三枪,枪法神准而迅速,十名枪手瞬间挂掉三名。 “快躲!”f又叫。 中年男人立刻跟著开枪,打中两名。 接著,他们又各自锁定目标,一举将其余五名解决。 凌曦站了出来。“f,出来。” f简直不敢相信,他费心训练的手下、费心设的安排,会这么轻易就被攻破,而凌曦的枪法……更可怕的让他无法置信! 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枪法!? “怎么,怕死了吗?”凌曦枪口对向他。“你已经见识过我的枪法,如果你不想你的脑袋立刻开花,最好站出来,别耍花样。” 衡量情势,f依言站出来。 “拿掉你的面具。”凌曦命令。 f冷笑一声,身手俐落地跳上船,跨前一步。 “想看我的真面目,可以,只要你有本事自己来摘除我的面具。”f再朝她跨前一步,丢下战帖。 “小姐……”中年男人立刻过来站在她身边。 “枪你拿著。”凌曦将枪交给他。“退到一边,不许插手。” “是。”中年男人照办。 凌曦看向他。 “我父亲死的时候,双腿残废,身上染满血,你怎么对待我的父亲,我现在就怎么还你。”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f先发制人,以为能像之前那次一样轻易制住她,结果却令他大大惊讶。 她身手之俐落、攻击之凌厉,完全就像她的枪法一样,让他意外又心惊。两年半的时间,让她完全脱胎换骨,纵使他的体型、气力都大上她许多,却无法在这场武斗中占到便宜。 凌曦目标在摘下他的面具,所以近搏击中,她露出左边的空隙,引他攻向左方的同时,右拳用力击出。 f闷哼一声,面具应声飞开,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凌曦连续要击出的左拳,在看见他的脸时,顿时停住。 怎、怎么可能? 发现面具飞开,f脸色一变,已经掩藏不住秘密,他干脆坦然抬头面对凌曦。 “约翰叔叔……”她不敢相信地低喃。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这是梦!一定是! “小曦,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约翰露出了一个感慨的笑容。 “这不是真的……”凌曦摇著头,踉跄倒退一步,拒绝相信。 一向疼她若女儿、父亲最要好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是杀害父亲的人!?还让父亲死的那么惨! “我是f,也是猛帮的创立人,同时,宗正也是──我派人杀的。”约翰完全坦承。 凌曦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为什么?” “为了钱、为了势啊,小曦。”约翰笑了。“这世上,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什么值得男人追求? 我并不想杀宗正,但是他发现了我的秘密,又不肯跟我合作,坚持要告诉上级,除了杀他,我没有其他自保的方法。”杀了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也很难过,所以才会每年都去吊祭宗正。 “你不只杀了爸爸,还想杀我。”想起两年半前被丢入河的事,凌曦的心顿时冰冷不已。 “小曦,我劝过你……不要报仇。”放弃报仇,他们就永远不会有对立的一天,现在──迟了。 “就为了钱、为了势,你身为fbi探员,却知法犯法,不但杀了你最要好的朋友,也想杀我,你……你怎么还能对我摆出一副慈祥长辈的面孔!?”凌曦的心感觉好痛。 f……竟是约翰叔叔,她父亲最要好的朋友、她最敬爱的叔叔……为什么?为什么……凌曦不断摇著头,无法接受这种真相。 就是这个时候! 约翰突然出手,动作快的连离凌曦最近的那个中年男人也来不及救援,他制住她,将她押在身前。 “对不起了,小曦。”面对那个持枪的中年男人。“把枪丢过来。” 中年男人左右为难,暗处那双灰眸的主人终于发出声音── “把枪给他吧。” “是。”中年男人立刻照做。 “你是谁?”约翰立刻又转向声音的来源。 雷修长劲瘦的身躯缓缓从黑暗步了出来,他不理会约翰的问话,只是望向凌曦,眼神像在叹息。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冷静吗?” 凌曦被动地望著他,摇摇头。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放开她吧,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雷淡淡地对约翰道。 “是吗?”约翰踢枪、接起,然后用力转了下凌曦被反剪于身后的手臂,提醒雷,他手上还有一个人质。 凌曦因为约翰的举动而拧住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不肯痛呼出声。 雷灰眸里嗜血的光采一闪而过,忽然笑出声。 “你真以为,你可以拿她当保命符吗?” “至少,我可以先杀你。”约翰枪口对著雷,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不!”凌曦惊叫,心脏猛地收缩,无法喘气。 但──没有子弹。 雷冷笑一声,灰眸抬向天空,一道电光闪过,巨大的雷声顿时在约翰头顶响起。 “啊!”约翰被吓了一跳,耳朵轰隆隆地乱响。 雷就只要这瞬间。 黑色的身影迅速地向前,以反擒拿释放凌曦被制的双手,然后一拳击向约翰的肚子,狠狠揍飞了他。 “唔!”约翰痛叫一声,整个身体飞起来碰到船桅才又落下,唇角溢出血丝,抱著肚子疼痛难当。 “算你运气差,你拿到的,正好是曦用的那把没了子弹的枪。”雷笑得宛如地狱使者。 凌曦被雷搂著,手臂传来的痛楚让她清楚意识到──约翰叔叔真的是杀她父亲的凶手,刚刚又要杀雷! 她狂怒地拔出雷身上的枪,枪口对准约翰、压下保险,食指勾住扳机。 约翰缓缓抬起头来看她。“小曦,对不起……”他无声地说。 凌曦咬紧下唇,一直命令自己扣下扳机,亲手替父亲报仇,可是视线……却突然怎么都看不清楚了…… 下雨了吗? 为什么她完全看不清楚了? 恍惚中,好像有双熟悉的臂膀搂住自己。 “如果要杀他,就扣下扳机,不必犹豫。”雷冷冷淡淡的语调重现,仿佛人命一点也不重要,但是他的胸膛却是暖的。 她──无法下杀手…… 约翰叔叔可以对爸爸残忍,可以杀了爸爸,但当时爸爸是什么心情?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先去检举他? 不,爸爸不会后悔。他会宁愿给约翰叔叔一个回头的机会,尽自己的能力劝他,即使后来他因为这样而死。 而约翰叔叔……终究是约翰叔叔…… 想到这里,凌曦举著的枪,缓缓放下。伸手想抹去眼前的朦胧,才发现……原来并没有下雨,是她哭了。 她抹掉泪水,望著约翰。 “将他、连同犯罪资料,交给fbi吧!”她的声音,冷静的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嗯?”不只雷,连约翰都讶异。 凌曦抬眼望向雷,轻声道: “我想,爸爸会希望我这么做。” 那个正邪分明、重情重义的父亲,只会想以合法的手段,来解决罪恶。 第十章 仇恨的真相,原来这么不堪入目。 凌曦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雷一直搂著她。回到顶楼公寓,她一直待著,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她不想爸爸、不想约翰叔叔,只想把一切都忘记。 几天后的夜里,雷回来,抱起几乎不吃不喝、苍白脆弱的她,离开公寓。 “雷?”她睁开眼,双手下意识捉住他肩膀。“你做什么?” “你又在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在睡觉而已。 “你有。”他低首瞥了她一眼。“你在自杀。” 凌曦惊跳了下。“我没有!” “不吃不喝,什么事也不做,一句话也不说,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这不是慢性自杀,是什么?”雷不留情地说。 凌曦默然。 到了楼下,雷抱著她坐进等候的车子里,司机是马可。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某处监狱,雷就这么大剌剌地抱著凌曦下车,然后大剌剌地走进监狱的某处会客室,不在乎一路上引起多少侧目。 终于,雷将她放了下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有人想见你。”雷退到一旁,戴上墨镜,手插进长裤口袋里,倚著墙壁沉默而立。 凌曦疑惑著,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她转过头,却看见戴上手铐、脚镣,身穿囚衣的约翰叔叔走了出来。 她心绪一震,直直盯著他。 “小曦。”约翰先开口,对她露出一抹笑。“谢谢你来。” 凌曦别开眼。 约翰不以为意,保持微笑地继续说: “明天,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在离开之前,我想再见你一次,亲自对你告别。” 明天?凌曦心揪了下。 “我没有家人,宗正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这个世界从来没什么值得我挂念,只有你。” 凌曦咬著下唇,依然没回应。 “我想,你一定很恨我,但是有些话,我想要亲自对你说,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经过审判、认罪,约翰的心情早就平静了。 “我不后悔我所选择的路,唯一的遗憾──是宗正的死,还有,伤害了你。” 既成遗憾,就已经无法挽回。 “小曦,让你难过,真的很抱歉,对不起。”约翰道著歉,勉强微笑著。“幸好,你现在还平安站在这里,我真的很高兴。 最后,我祝你幸福、忘掉过去的不愉快,过得快乐。至于对宗正的抱歉,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亲自对他说。”最后,约翰再细细地望了她一眼。“小曦,保重。” 说完,他望著凌曦仍是不肯转回的脸,黯然地转身,跟著狱警准备回自己的牢房。 “约翰叔叔……” 就在他拖著沉重的脚镣,要跨出会客室门口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细微的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约翰叔叔。”她再唤一次。 约翰急急转回身,看见凌曦眼眶泛红地望著他。 “约翰叔叔,再见。”她轻道。 这一生,是没有“再见”的时候了,但是,她不会忘了他以前对她的疼爱,这是她对那个疼爱她的约翰叔叔的道别,也是原谅。 约翰没想到自己可以再听见凌曦再唤他一声叔叔,他们父女都对他太好太好了…… “谢谢你,小曦。” 这样就已经够了。他不再有遗憾地转身离开。 回到顶楼公寓,凌曦的心情依然很低落。 “为一个该死的人难过,值得吗?”雷的语调既冷情又不以为然,立刻引发凌曦的火气。 “他才不该死!” “他贩毒、贩卖人口,又杀人,哪里不该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做错了事,只要认错就够了吗?”他嗤道。 “你不懂啦!”她火大地回道。 这男人实在有够冷漠,一点都不懂得人性本善的道理。 约翰叔叔最终还是对她认了错,不是吗? 她虽然无法忘记父亲的惨死、无法忘记那种丧失亲人的痛苦和怨恨,但是──他仍旧是约翰叔叔,也即将为他所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再追究仇恨,已经没有意义了。 雷哼笑一声。 “这种温情大悲剧,宽厚来原谅去,弄得自己要死不活的无聊戏码,我确实不想懂。” “你──”凌曦瞪他,气得牙痒痒。 “过来。”他坐在沙发里,姿态从容优雅,说话的语气自然流露出一种睥睨与王者的气势,像在宠召什么。 凌曦正在生气,不想理他。 “你要我亲自过去捉你吗?”雷挑眉,是警告,也是不耐。 凌曦狠狠瞪他一眼,不甘不愿地走过去,然后故意重重地坐到他腿上。 雷不声不吭地接下她撞击的力道,懒洋洋地提醒:“小心,要是撞坏了‘某样东西’,你下半辈子就得当修女了。” 意会他说的话,凌曦脸蛋倏红。 “撞坏最好。” “是吗?”他修长的手指梳进她发中,压下她恣意亲吻,刻意撩拨著她,另一手更是悄悄将她转成面对自己的方向,拉下她的上衣,一路吻至她白皙的胸前…… “雷……”凌曦因为难忍的欲望而颤抖,她不觉低唤,渴望他的给予。 雷却只是压下她的臀,让她感受到自己的需求,继续撩拨著她的感官。 凌曦喘息不已,苍白的脸颊因为情欲而臊红。 “你可恶……”她有点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这男人居然只因为她一句话,就对她这样……好过分! 雷挑著眉,表面上无动于衷,实际上他情动的程度不会比她少,身体紧绷的程度、额间跳动的青筋,在在证明了他的忍耐也即将到达临界点。 她衣衫不整地任他挑逗,而他却衣著整齐,凌曦开始觉得生气、觉得不公平。 她反客为主地吻住他,尽管生涩又不自然,可是她就是很用力、很用力地吻他,忿忿地解开他上衣的扣子,用力扯掉他的上衣,然后不甘示弱地依样吮吻他的身体。 她的反击,让雷绽出难得的笑声,任她为所欲为,但在她开始扯开他的腰带时,他终于转身将她反压在地毯上,无比熟练的褪去她剩余的衣物,额抵著额、灰眸锁住她的黑眸,一寸寸地沉进她柔润的包围,然后停住。 凌曦喘息著,不甘示弱的双眸迎视著他,充满不服输的生命力。就算她需要他的给予,但是他不动,她也不肯先要求。 望著她不服输的脸容,雷又笑了。 “总算有点该有的样子了。”他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神情愉悦而……满足!? 凌曦恍然明白,他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惹她生气,将她的情绪从低落里拉出来。 他……在乎她吗? “雷……”她扯动唇瓣,眼里闪动某种希冀的光彩。“你……不要离开我……”她终于开口要求。 也终于明白……她不想离开他,一点也不想。 失去一次已经太足够,她不要再失去他…… “我没打算放开你。”雷低首,吻去她不自觉流下的泪水,在缓缓撤退与入侵的狂野占有里,他对她的吻,却是轻细的、含带怜惜的。 “我的女人,我不打算放手,你也没有离开我的机会。” “雷……”她的呼息紊乱,身体为感觉到的欢愉而颤动,也为他的话感觉到快乐。 他的手,插进她的发丝里。 “你是我栽培出来的女人,只适应我,也只能有我,谁都不能动你。”这是他的傲慢和自私。 当他要一个女人,他的方法是──让她习惯他的世界、培养她有足够的智慧与应变能力,让她够坚强,能陪在他身边。 他可以允许她脆弱──在他面前,但不允许她一味沉浸在失望和伤心里,甚至遗忘他的存在。 这是他的独占欲。 “你──”凌曦因意会而震愕。 他从一开始……就打著这样的心思吗? “在我身边,不会有安定的日子可以过,你怕吗?”他低问著,灰眸情欲氤氲,却不急著将两人的感受推上高峰。 凌曦咬住下唇,难以忍受这种身体紧绷,却始终无法到达顶端的微妙感受,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种时候你不要问我问题,快做!”说完,小脸突地爆红。 他快要把她变成一个欲求不满的女人了!她觉得丢脸,很想把自己埋起来。 雷轻笑。 “回答我,嗯?”他低下头,细细吻著她,诱哄地道。 “不怕啦!”她用力抱住他,无言地催促他快一点。 雷总算满意,放纵著让两人同时沉溺在快乐的漩涡里,领略极致的销魂…… 尾声 这小子真是惦惦吃三碗公饭! 当雷带著凌曦踏进潜龙居,介绍完自己的女人后,这句话同时敲进其他五个男人的脑袋里。 把自己的女人藏在外面三年,到现在才肯告诉他们,他们到底还算不算是生死至交呢? “你这种死个性,居然有女人受得了你?”凯一脸不敢相信。 “他风流成性,你确定嫁他的决定是对的?”雷直接针对凯的老婆──方荷说道。 凯立刻搂住妻子。“算我怕了你了。”啧,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在场其他人都笑了出来。 “凯,你该知道雷一向是‘礼尚往来’的实践家,你还惹他。”lee笑著说道。 “我哪敢惹他,我是佩服凌曦。”能受得了雷,真是让人想不佩服都难。 雷是个绝对忠诚的朋友,但他的个性──啧啧,那真是只能说,雷是上天派来考验他们耐性的最佳试炼。 “雷很好。”凌曦瞥了雷一眼,帮他说话。 在场五名男士全瞪大了眼,然后彼此相视一眼,点点头,感想尽在不言中。 “恭喜,雷。”火言简意赅地道。 “雷,恭喜。”麦斯同祝贺。 “嗯。”雷简单点点头,表情依然很冷。 “恭喜各位,”现场唯一单身的龙举起酒杯。“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女人不容易,祝福你们。” 所有人举杯同饮。 但只一杯,雷就拿走凌曦面前的酒杯,换上果汁。 “为什么?”凌曦不满。 所有人也都好奇地看著他们。 “你嫌醉一次不够,还想醉第二次吗?”雷标准式的嘲讽语法。 凌曦瞪他一眼,还是乖乖喝果汁了。 五个男人看得啧啧摇头。 “雷,对自己的女人应该温柔点。”凯提出忠告。 “关心的话,应该关心著说。”lee的作法。 “不想她喝醉,可以直说。”麦斯的方式。 “干脆帮她喝。”火的一贯保护性处理。 雷轻嗤一声,懒得理他们。 “喂,这什么态度……”男人们开始不平衡地攻击,到最后,干脆在客厅里你来我往地“打起来”了。 女人们一致退开,顺便拉著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凌曦后退。 凌曦目瞪口呆地望著客厅里水跟火、小龙卷风和雷电,以及男人们移闪快速,令人眼花撩乱的情景。 龙笑笑地看著,为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女人感到开心,也享受这个难得的放松时刻。 “雷!”凌曦突然冲进“战场”,那些闪来闪去的身影立刻停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苍白,有些惊吓。 “不会吧?雷,你没有告诉她吗?”凯搂回自己的女人,充盈空虚的怀抱。 凌曦望著雷。 “待会儿,我会告诉你。”就这一句话,凌曦就安心了。 “好。”她点点头。 “各位,讨论一下正事好吗?”龙终于开口。 玩闹的时间已过。 “说吧。”所有人都搂回自己的女人,然后回座。 “‘他’应该来了。”一句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严肃。 “也该是时候了。”麦斯和lee同时微笑。 “这次的战场──就在这里。”雷说道。 龙帮的情报组,最近除了忙凌曦的事情之外,同样注意著远方敌人的动态,所以,他也是最先知道状况的人。 “我来发球,你们先当观众吧!”龙微笑地说道。 “可是……” 龙抬手阻止他们的犹豫。 “别忘了,你们有人要保护。”一句提醒,所有人都静下来。“不过,你们放心,事情到手的时候,少不了你们,我们是最佳战友。” 这场对决,也到该结束的时候了。 【全书完】 编注:欲知李翔与杜兰若之精采情事,请翻阅贪欢系列497《严选优质男人系列》六之一“驭水”。 欲知凯.修马赫与方荷之精采情事,请翻阅贪欢系列499《严选优质男人系列》六之二“狂风”。 欲知麦斯与小泉沙雪之精采情事,请翻阅棉花糖系列385《严选优质男人系列》六之三“闪人”。 欲知烈火与丹枫之精采情事,请翻阅棉花糖系列396《严选优质男人系列》六之四“烈火”。 欲知龙霄之精采情事,请继续锁定《严选优质男人系列》。 后记 过了六、七个月,再来写关于今年二月台北书展的事,好像有点慢。 呃……好吧,是很慢。-_- 可是,不写一下,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做一样,请大家包容一下,让小水银说一下感想。^_^ 今年有参加台北书展的人,大概都知道耕林出版社这回做了一件大事──就是结合绘者、作者,在周六下午举办签名会。 看过“水美人”的读者大大们,一定知道为了这次签名会,小水银心里有多不安哪,简直是想到就发抖。 小水银就老实招了吧!其实那天,也是小水银第一次去参加国际书展~~(总编大大、编编美女,小水银可是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你们了喔!) 而老天爷非常不够意思,前几天的天气都不错,就那天开始气温骤降,冷飕飕之余,居然也不忘下点雨来让大家“清凉”,让小水银到台北车站后,努力撑著伞去买咖啡提神兼暖手,然后上接驳车到二馆去。 那天到出版社摊位的情形,其实是有点混乱的。 首先,小水银到的时候,第一场签名会已经开始。小水银好奇地先去偷瞄梁月、颜色、方凌、春秋等人,然后小逛了一下二馆,看到霹雳新潮社的摊位,不小心被帅帅的海报给吸引过去,忘了时间……咳咳。 小水银妹os:姊,时间快到了,你不要再陶醉了啦!(基本上,小水银妹一点都不觉那个白白帅帅的美男有什么好,但是,小水银就是迷嘛~~) 呃,不小心离题,赶紧再说回来。 时间到了,小水银赶紧回到出版社的摊位。 虽然小水银跟编编美女联络时还算小熟,但是实际上……我们根本完全没见过! 不得已,小水银只好询问工作人员,然后目光转向站在收银台的那个美女── “编编!” “你是……”编编推著眼镜,睁大好奇的眼。 “呃……我是水银。”害羞。 “你就是水银!?不啦不啦不啦……”除了编编,还有在场别的同行,大家立刻问候成一片。 那天很幸运地,小水银又见到总编大大、编编美女,还有惜之、语绿、月惜、黑田萌等人,非常高兴。 最后,签名会顺利完成,要谢谢出版社的用心。而众位读者大大们的配合和支持,让小水银和所有作者、绘者,都能继续在这块田地上努力耕耘,画出更美的图、写出好看的小说来回馈大家。 另外,小水银还要特别感谢三个人。 一个,是小水银的同学;另一个,是小水银的妹妹。为了这次签名会,她们特别陪小水银到台北,给小水银加油打气。还有一个,则是小水银非常要好的朋友,虽然她挂著病号,但还是特地到场关心小水银的签名会。她和小水银的妹妹帮小水银拍了不少照片,好留作“小水银的第一次”纪念呢!(^_^) 虽然书展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可是现在想起来,好像是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而,旧的系列完成,小水银也开始写新的系列,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严选优质男人系列”了。 请大家继续给小水银支持喔! by好像在拉票的小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