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上加亲》 第一章 凌澍恩吃力的拖着行李爬坡,她在大树下停了脚步,喘着气,小手放开行李箱的提把,在空中甩了几下后,又忙碌的从短裙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擦脸。 还有多远啊?她在心里哀嚎,除了刚才在山下见到个管制站以外,她还没看到任何人烟过,老天,她应该照那位警卫先生的建议,让他通报凌家派车下来接她的!原本以为很近,她自己走几步就到,不必麻烦人家特地派车。但现在看来果真是她过于乐观,因为她根本就没办法估算自己还得爬多久的坡,举目所见全是一棵又一棵的大树,连个勉强称得上「建筑物」的东西都没有,更遑论是她想找的「透天别墅」! 一阵摩托车行驶的声音从她身后由远而近传来,凌澍恩备觉机不可失,连忙跑到马路中央要堵人。 这次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有人。 果真一辆重型机车疾驶而来,凌澍恩勇敢的张开双臂拦车,对方显然吓了一跳,连忙把车停住。 「搞什么,找死啊?」全罩安全帽里逸出低吼,男人动作俐落的脱掉安全帽,一双利眼扫向她。 凌澍恩害怕的吞吞口水,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你……你好,可以请问一下这个地址还要走多久吗?我怕我迷路了……」 她颤着小手递上字条,被阳光晒得红通的小脸则是尽力陪着笑脸。 高大的男人深深的睨她一眼,年轻的脸庞冷淡的绷着,「快到了。」 扔下这句,他连进一步让她问的时间都不给,将挡路的她推开,径自戴上安全帽,催起油门扬长而去。 瞪着那个无情男的背影,凌澍恩用力扮了个丑得要命的鬼脸。 长长的叹口气,该走的还是得走,她拖起行李箱,继续走向那所谓「快到了」的别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脸上的汗一滴接着一滴的淌,正当凌澍恩开始怀疑那个少年仔是不是在唬烂她时,走过一个弯道,她总算看到巨大庄园……的一小角。 也就是她还得看着那栋米色的建筑物努力爬行。 等她真正站在庄园面前,感动莫名的确认它的门牌和手上的地址相吻合时,已经又是一小时后了。 凌澍恩按下电铃后没多久,铁门就应声而开。抓着小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水,让自己看起来不要这么狼狈后才入门。 她走过种满大波斯菊的花园,惊艳于它们妍丽又可爱的姿态。 「小姐?」 一个男音饱含偷悦的笑意,闯进她耳里。 凌澍恩慌乱的转过头去,小脸绯红的看着声音的主人——一个三十开外的年轻男人。 「你……你好。」 「妳是澍恩小姐?」 凌澍恩楞张着小嘴,呆滞的点点头。 老天,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帅的人…… 「我是这里的总管,我姓沈,叫沈英瑞。先生交代过你会来,只是没想到你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年轻。」沈总管温文儒雅的笑眯了眼,对着凌澍恩伸出右手。「请……」 她被那笑容慑得呆滞,他话还没说完,她就呆呆的把右手伸出去与他交握。 「呵呵,很高兴认识你,但我伸手的目的是请你把行李箱交给我。」 凌澍恩小脸更红。老天,她竟然在他面前发花痴。 「请把行李箱给我,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她将行李箱拖到他面前,「能……能不能请问,我哥哥呢?」 「先生和夫人出国了,但他盼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沈英瑞蹲下身,把行李箱的提把收进底座。 他的动作让凌澍恩有点不放心。「沈总管,那个……很重……」 「不会的。」他提起行李箱,露出令人心安的微笑。 沈英瑞领着她进屋,经过客厅时,他忽然颇为讶异的停下脚步。 「少爷。」少爷的个性较为冷峻,特别是有「外人」在时。今天却愿意露面? 「嗯。」斜倚在沙发上的凌君堂冷冷的哼了声。 「这位就是澍恩小姐,你的小姑姑。」 「你!」凌澍恩惊呼,「你就是刚刚的那个人嘛!」 「小姑姑,没想到你腿短到让我苦等许久啊。」凌君堂弯起一抹讥讽的笑弧,就像国小男生欺负女生后会露出的笑容。 「少爷跟澍恩小姐认识?」沈英瑞倒是有点吃惊。 「就是他!」凌澍恩气呼呼的指着凌君堂,「就是这个臭小子!我在半路遇到他,他既然都知道我要来这里了,也不顺便载我,害我一个人走这么久。」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绑两条小辫子的小家伙就是我姑姑?」凌君堂半点悔意也没,继续挑拨她的怒气。 气不过的凌澍恩一个箭步冲到沙发前,两只小手使劲的拉起凌君堂的面皮。「你这个臭小子,以后要乐于助人喔!」 沈英瑞吃惊的暗叫不妙,少爷向来讨厌别人随意接近他,澍恩小姐却这么放肆的将他的脸皮拉扯成可笑的模样,他肯定会发怒…… 没想到凌君堂只是慵懒的反手拉住凌澍恩的小辫子,撇撇唇角。「通常只要对方是个美人,我都会乐于帮助她们,但如果只是身材平板又绑着两条辫子的小鬼,那就算了。」 「你这个家伙……」凌澍恩气得火烧眉毛。 「澍恩小姐。」沈英瑞见大势不妙,连忙插话。「你不是想看你的房间吗?要不要上楼了?」 凌澍恩的俏脸瞬间染上浓浓一层红晕,她赶紧放开凌君堂的脸,挥掉他拉住头发的手。「啊,要要要!」 真是的,竟然在沈总管面前出糗,凌澍恩悄悄吐舌,很是害羞的跟上沈英瑞沉稳的脚步。 斜倚在沙发上的凌君堂,则是神色复杂的眯起墨亮的眸子,扫向凌澍恩。 她来了。 ※.4yt※※.4yt※※.4yt※ 「呼!」倒在柔软大床上,凌澍恩轻轻的嗅着被褥上淡淡的阳光余味。 虽然大哥这里什么都好,但她已经开始想念那间小小的屋子,尽管父母被二哥接到加拿大养老,只剩她一个人在,那儿还是充满了温暖。 她想起父母的宠爱;想起大哥和二哥有多疼她,因为年龄相差悬殊,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仍将自己当作家人一般维护疼爱。 想到这里,她就想到她那个侄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正义感在血液里沸腾,她一定要代替大哥好好教教这个臭小子。 「你一定在心里偷骂我。」 十足十的肯定句。 而且是从旁边冒出来的。 凌澍恩吓了好大一跳,连忙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她前一刻心里暗骂的臭小子,挑着浓墨般的眉,从高处俯看她。 「你……你不要胡说!」凌澍恩抓起枕头抱在怀里,手脚并用的爬到角落,十足戒备的瞪着他。 她可不想又被这臭小子扯辫子,她是姑姑,要有身为长辈的样子。 「光看你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果真是小鬼!」凌君堂层角噙着笑,悠悠哉哉的一屁股坐在她床上,懒洋洋的身子倚着床头柜,好整以暇的看着角落里的她。 「臭小子!我是你姑姑耶!」她双手握拳激愤道,「好歹……好歹你也要尊重一下我这个长辈啊!」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你不过大我四岁罢了。」他冷哼,似乎很是瞧不起她这个「姑姑」。「真是幼稚,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她气得龇牙咧嘴,整个人扑到凌君堂身上掐住他的脸皮向外拉。「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长辈就是长辈,以后我规定你要叫我小姑姑!还要晨昏定时来向我请安!」 凌君堂斜睨眼前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女人,「连我爸都没要我晨昏定省,你竟敢这样要求我?」 「可恶!你爸个性太温和管不动你,没关系,就让我代他管教他儿子吧!」她双眼晶亮,褐眸里闪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不要太自作多情,小鬼。」他可不想再多个妈。 「不准叫我小鬼——」她说到做到,毫不留情的揉着他黝黑的面皮。 「澍恩。」他咧出顽皮的笑脸,和之前的讥笑完全不同。 「澍恩不是你叫的,快叫小姑姑!」她真想咬他,不受教! 「喔?不然是谁叫的?沈英瑞的专利吗?」他高高的挑起右眉,锐利眸子毫不放松的观察她小脸上的所有表情。 凌澍恩一惊,红晕在下秒钟爬满脸颊,她放开他的脸,双手改捂向自个儿的烫颊,「你……你不要乱讲话!」 「害羞了?」他语带调戏,但眼神可不是这么回事。 「我才没有!」她真想踹他几脚泄恨,「臭小子,快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理你!」 凌君堂站起身,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向她。「被人猜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快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把你剁了喂狗!」她尖叫,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么讨人厌啊,就算他真的猜中,也不必在人家面前说出来啊。 他抿出一道难辨的笑弧,「一见钟情?可真是浪漫啊……」 「凌……」她气冲牛斗想叫他的名字,才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你叫啥名字?」 「凌君堂。」他又露出恶作剧的笑靥,「喔喔,还说没有喜欢上人家,连自己侄儿的名字都不知道,却知道那个『外人』的名字?」 「那是因为人家有礼貌,懂得自我介绍好不好?」她气红脸,更何况他妈妈从来就不让他跟父系的亲戚多所往来,她自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 「小鬼,喜欢人家就说嘛,需要帮忙吗?」 「你该叫的是小姑姑,不是小鬼!」她激动的朝他肚子上丢枕头。「还有,喜不喜欢沈总管是我的事,关你这个臭小子屁事?」 不豫之色浮上凌君堂面容,他不发一语,迈开大步离开她的房间,留下一脸错愕的她。 即使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的怒气没因此而稍缓,反而越走越气。 不关他的事?是不关他这个「臭小子」屁事! 她从头至尾就没好好看过他,很好,那他在自作多情个屁? 妈的! ※.4yt※※.4yt※※.4yt※ 四年前夏天 「儿子。」 凌君堂那个向来被控管得严格的父亲,破天荒主动到他房间找他。 这令他颇为讶异。母亲总是张牙舞爪的不准许父亲和他有太多相处机会,虽然知道父亲疼他,虽然平时两人交集少,但每年生日的礼物、身为父亲该有的关心,他总是不曾忘记。 「嗯。」凌君堂放下书,走向房里的沙发,坐在父亲面前。 「听英瑞说……你女朋友很多?」凌罗安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是专程来管我交女朋友?」他高高的挑眉,为此特地逃过母亲的监视,未免太小题大作? 「不是……你这个年纪,只要不会因此荒废学业,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凌罗安赶忙陈述自己的想法,「我是说……你身边年轻女孩比较多,你应该比较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东西吧?」 「爸,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我想请你帮我挑你小姑姑的生日礼物。」凌罗安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鬓角。「女孩子的成年礼很重要,我想请你帮她挑,她才大你四岁,你们的审美观应该会比较接近。」 「小姑姑?」他皱眉,他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是啊,你爷爷奶奶老了没伴,才收养这个小姑姑作伴,只可惜你妈妈独占欲比较强,很少让你和我家人相处,否则你们两个年龄相仿应该很谈得来。」 「喔。」他只是淡淡应答,心里却记下了这号人物。 这号……让他父亲排除「一切障碍」来他房间,只为了替她挑选生日礼物的人物,单从此处就可知父亲对她的重视与疼爱。 他想看看她。 「那……礼物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嗯,我会帮你办妥。」凌君堂打算过两天就去探探他这个姑姑。 在父亲不知情的状况下,探探。 隔两日,带着前晚要人调查的资料,凌君堂巧妙避开母亲的监视,不动声色的跷掉一天课,到她就读的大学闲晃。 凌君堂在她上课的学院晃了许久,才「巧遇」下课路过的凌澍恩一行人,他连忙凑上前去。「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帮个忙?」 四个女生先是楞了下,然后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好帅的小男生喔!」朋友一号情不自禁喊了出口。 「要死了,你都几岁,想老牛吃嫩草喔!」暧昧的笑声咯咯不停。 「要我们帮什么忙?报路?」其中一个女生问。 「是这样的,我需要有人让我访问,我有一份和两性关系相关的报告要做,所以想麻烦各位做个简短的访问可以吗?」情势所逼,凌君堂不得不面带「善意的笑容」。 「可以啊……」 朋友一号的回答马上招来其他三个朋友的哄然。 「喂!是你答应他的喔,我可没有!」对小帅男没兴趣的朋友二号准备开溜,「我……我跟人家约好了,拜拜哟——」 凌澍恩幽幽的瞪向朋友二号的背影,跟她约的人就是自己啊! 「那你们三位呢?」凌君堂笑弧弯得更亲切了。 「我……我也可以啦,可是……」刚才对他十分惊艳的朋友一号还在犹豫不决。 「妳要死了!你忘记我们下节有关刀教授的课?你想要期末被活活砍死吗?」朋友三号喳呼了起来。 「是这样吗?」凌君堂赶紧接话,免得那个朋友一号心一横,干脆答应,那他跟凌澍恩就没办法好好的单独谈话。「我觉得还是以上课为重吧,报告的事总是会找到人访问的。」 「真是抱歉……但没关系!澍恩下节没有课,她可以帮忙你!」朋友一号情急之下连忙将凌澍恩给推出来。 「我……我?」凌澍恩呆滞的指向自己,她到现在都还搞不清状况啊。 朋友一号对凌君堂挤出个笑脸,迅速把凌澍恩拉到角落「教育训练」。「澍恩,拜托啦!难得出现这种货色的小帅哥,你就看我的面子帮帮他,我下次再请你吃午餐好不好?」 「呃,好是好啦……」但是她刚才都在发呆,根本就不知道要帮他什么事啊? 「那就拜托你啦!千万记得要好好配合他,还有,千千万万别忘了跟他要电话号码!」朋友一号再次双手合十,只差没趴地膜拜。 「为什么要跟他要电话号码?」这她就真的搞不懂。 「不跟他要电话号码,我后续怎么跟他联络?」朋友一号真想重击凌澍恩的笨脑袋,「要不是关刀的课真的跷不得,我不会自己去喔?」 「那我可以帮你去上关刀的课啊。」对凌澍恩而言,上课比跟陌生人相处还容易。 「别傻了!关刀的课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人很少,每个学生的脸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好不好?」朋友一号这次不单单只是想,她真的往凌澍恩的头上敲。「总之你乖乖的跟他去,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记得帮我要电话号码回来就好。」 凌君堂则是挂着始终如一的亲切微笑站在旁边。 「那我们要去上课了,同学,你尽管问没关系,澍恩会帮你的!」朋友一号笑得既温柔又妩媚,仿佛方才敲朋友头的人不是她。 待朋友们都离她而去,凌澍恩仍旧在黑暗的深渊里挣扎。 「同学?」凌君堂将她的左右为难看得很是清楚。 「呃,你……你好。」她觉得好怪,她从来没跟亲人以外的男生独处过。 「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我不会吃掉你。」他窃笑,他这个「小姑姑」真是可爱,从头到尾都用头皮对着他。 「啊?」凌澍恩颇为诧异,下意识抬头看他。 四目相接的瞬间,凌君堂才惊觉照片根本没将她的灵动拍出个千分之一。 她的褐眸灿亮,却不是因为光线的关系;她两颊漾着可爱的粉红,让她看起来红润又健康;她嘴唇小却很丰盈,透着吸引人的粉红色泽…… 平心而论,她的确算不上美女之列,也的确拥有可爱又迷人的气质。 「同学?」她偏头,这个人为什么看着她发呆? 「啊。抱歉,我一时想着要问你什么问题想到发楞了。」凌君堂再次以童叟无欺的笑容试图化解小女生的疑惑。 「这样啊……我可以问一下,你到底是找我干什么?」凌澍恩很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这样的,我有份和两性关系相关的报告要做,所以想访问二十岁的女孩子,不过你放心,只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而已,而且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不想回答,也可以跳过没有关系。」凌君堂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谎。 「但是……」她很为难的看着他,「我今年才十九耶。」 「没关系、没关系,差不多就行了。」凌君堂的笑容更加亲切。 「这样啊……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凌澍恩点点头,偏着脸问他。 「这附近有茶坊吗?我们可以边喝饮料边聊,反正中午也快到了,顺道请你吃午餐好吗?」他领着她向校外走。 「喔,好啊,谢谢你。」凌澍恩笑得心无城府。「我知道学校对面的巷子里有一家餐厅还不错,而且价格很便宜。」 看着她的笑颜,凌君堂忽然觉得自己很像童话故事里那只坏透了的大野狼,干着诱拐小羊的勾当。 ※.4yt※※.4yt※※.4yt※ 没想到四年后重逢,她竟连他都不认得了。 噙着一抹淡笑,凌君堂跷着二郎腿,想着她倚老卖老教训着他的模样。 她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多大变化,喔,也不是没有,当年又呆又可爱的小女孩,现在变成一只母老虎,会管他、会教训他……还会对着男人脸红? 思及凌澍恩想起沈英瑞就脸红的娇羞模样,凌君堂颇不悦的皱起眉头。 他不否认几年前他们短暂相处的那个下午,他就爱上她;也不否认这次他父亲之所以能够将澍恩接来家里安置,是他在母亲面前帮的衬;更不否认他帮忙的目的其实并不如父亲所想的这么简单…… 他想得到澍恩,他要得到澍恩。 他花费几年时间才承认自己的心动,期间更是常常躲在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那个教父亲打心里疼的小姑姑,远比父亲口里描述的还要令他着迷。现在她来了,就在自己身边,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触碰得到她,他要亲吻她丰润可爱的小嘴,抚摸她如婴儿般细嫩的脸颊……做尽一切自己隐隐忍耐多年的心动,与心痒。 他爱她、疯狂迷恋她,他也要她爱他,疯狂的爱他。 他和她之间的亲属关系?他不在乎。而她心里对沈英瑞的好感……他会一刀一刀的斩草除根。 凌澍恩,你就当只可爱又迷人的绵羊,乖乖的步入我口中吧! 第二章 令人心旷神恰的早晨,凌君堂慵懒的披了件睡袍下楼,却看到令他心情从天堂瞬间跌入地狱的画面。 「澍恩小姐,山上早晨凉,披件外套吧。」沈英瑞抖抖手上那件小睡袍,体贴的为凌澍恩罩上。 此举事实上应该是很自然,而且也是身为总管常做也应做的事,偏偏就是有人解读错误,而且不只一个。 凌澍恩是因为初来乍到,且也没让人服侍过;而凌君堂则是因为私心的嫉妒、猜疑,错想了沈英瑞的体贴举止。 「看来我是不该下楼?」 凌君堂颀长的身躯倚在餐室门口,饱含讥刺的话语从舌尖滚出,让沈英瑞和凌澍恩吃了一惊。 「少爷。」沈英瑞很快的平复,「你要用餐了吗?」 「不然我下楼做什么?」他懒洋洋的瞥向沈英瑞,「帮我随便弄个饼干什么垫垫肚子就好,再来杯黑咖啡。」 「咖啡?臭小子,你找死啊?」凌澍恩立刻摆出身为姑姑的架子。「空腹喝咖啡伤身你懂不懂?」接着,她怯然又害羞的微笑,对着沈英瑞说:「沈总管,麻烦你帮他准备热牛奶和丰盛的早餐,谢谢你。」 凌君堂气得横眉竖目。怎么?这个女人有两张脸吗?怎么对他就凶恶如母老虎,对沈英瑞就害羞可爱得像温驯的小绵羊? 然而沈英瑞却将凌君堂不悦的表情看做是不满昨天才首次见面的姑姑竟敢对他的生活多所管教,因为就连凌君堂的父母也都要让他三分,他会不满是正常的。 「不然,卡布奇诺如何?牛奶的量比较多。」沈英瑞好声好气的打圆场。 「不行,早餐不能喝咖啡,而且也要吃得很丰富。」凌澍恩毫不让步的坚持。 「澍恩小姐,但少爷没吃早餐的习惯啊。」沈英瑞忍不住还是提醒了她,免得澍恩小姐无辜遭受到少爷怒火的波及。 「英瑞,以后都帮我准备早点。」他懒洋洋的坐到凌澍恩身边。 沈英瑞再次暗自感觉讶异。 「是,那今天早餐少爷要吃什么?」 「就照澍恩说的。」凌君堂忍不住,唇角还是漾出一道笑弧。 沈英瑞立即退出餐室,到厨房交代早餐事项。 「澍恩,你待会儿要去上班吗?」 凌澍恩努力的吃着面前丰盛不已的早点,没空理他。 「干嘛不理人?」他顽皮的将头凑到她与餐盘间,大手一捉,就将她筷子上咬过一口的总汇蛋饼给吞下。 「臭、小、子!」她尖叫,美丽细长的眼眸怒瞪他得意的笑颜。 「谁教你不理我。」他哼声。 「是你自己乱叫的,你怎么可以叫我『澍恩』?你要叫我小姑姑才对。」凌澍恩抡起小拳往他头上敲。 「拜托!谁叫得出口?」他支着下巴,舔了舔嘴边的番茄酱,「你真的很像小孩子耶,吃东西还爱沾番茄酱。」 凌澍恩气呼呼的瞪他,她就是爱吃番茄酱不行喔? 「哈哈哈,别瞪了,再瞪眼睛也不会变大。」凌君堂含笑望着她,「你等等要去上班吗?」 「废话。」凌澍恩忿忿然的咬蛋饼,一边含怨带怒的瞪他,将蛋饼当成他嚼。 「昨天忘了问你,你在做什么工作?」凌君堂很是自然的拿过她的热牛奶来喝。 「助理啦。」她瞪圆双眸惊叫,「你……你在干什么?」 「喝牛奶啊。」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看着她。 「这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耶……」凌澍恩指着他手上那杯牛奶大呼小叫。 「妳的?」他故作讶异的喊出声,「你刚挤出来的吗?还热热的,不错!」 「不是啦!」她涨红脸,差点羞窘至死。 「人奶跟牛奶的味道差不多嘛!」他又沾了两口。 「凌、君、堂——」她尖叫。 沈英瑞端早餐进来时正好听见凌澍恩的尖叫,他有点惊讶,却还是面带微笑的把凌君堂要的早点送到餐桌上。 「少爷,你的早餐。」 看到沈英瑞的出现,凌澍恩脸更红,连忙埋头苦吃。 凌君堂脸上顽皮的笑意随即敛起,取而代之的则是晦暗难明的复杂神情。 「嗯,谢谢。」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沈英瑞对着凌君堂点点头后,离开餐室。 偌大的餐室只剩他们两人。 凌君堂的早餐是热烫可口的叉烧包和煎得香酥可口的萝卜糕,那香气,诱得凌澍恩频频偷看。 「小鬼,不要随便偷看男人。」拈起一颗叉烧包轻咬,他讥笑。 「我又不是在偷看你!你也不算男人啊!」她气呼呼的抗议。 凌君堂眯起双眼,「我不是男人?」他在意的是这个。 「我们是亲戚,当然不能跟一般男人相比啊。」凌澍恩摸摸肚子,饱。 这句话听在他耳里,却不怎么中听。 正确来讲,应该是非常不中听。 「劝你一句话,不管那个人是谁,男人就是男人,不要低估他的可怕。」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你想太多了啦!」凌澍恩站起身,「盘子要怎么办?收到哪去?」 凌君堂跟着站起来,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 「连你家吃完的餐盘要收到哪去你都要想喔?」她受不了的拍拍额头,「还是……你教我怎么呼叫沈总管,我直接问他。」 他依然不回话,就是这么直直啾她。 她好奇的回看他,「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他苦笑以对,她不知道他内心的天人交战有多激烈,不知道他的心跳得多快,不知道他有多么期待和她亲密,不知道他总是苦苦压抑的痛苦…… 一个箭步,凌君堂跨越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他揽住她的纤腰,炽热的薄唇十分克制的印上她的,随即趁自己还没失控前抽身离开她甜美丰嫩的唇瓣。 即使只是这么小儿科的吻,凌澍恩仍然吓到呆滞。 「吓呆了?」 他低哑而略显性感的嗓音在她耳际响起。 她没有反应。 「现在知道了吗?不要低估男人的可怕……」他目光留恋的看着她的下唇,仿佛随时都会再侵占她的红唇。 凌君堂的声音和放肆的举动教她从呆滞中惊醒。 他……他……他们做了什么? 凌澍恩吓坏了,连忙从他怀里跳开,离他好几大步。 「澍恩?过来。」他皱起双眉,被他吻有这么吓人吗? 没错,被人偷吻,惊讶在所难免,但也不需要一脸看到鬼的样子吧? 「我……我……」她心脏跳得好快,快到感觉就要迸出来似的。 「过来。」他表情严肃的再次重申。 凌澍恩深吸好几口气,藉此平复狂乱的心跳,然后,拔腿就跑。 「澍恩!」 背后传来他的怒吼,她连停下都没胆。 幸好她早就把出门要用的东西都备好在客厅桌上,要拿用不了她太多时间。 她跑着,向外跑着,不敢让他追上。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吻她?怎么会用亲吻一个女人的方式来亲吻她? 怎么会? ※.4yt※※.4yt※※.4yt※ 她果真吓坏了。 凌君堂挑挑眼尾,看着手持托盘准备送餐上楼的沈英瑞。 「澍恩不下楼?」他睨着空荡荡的位子,今天他回来得早才回房补个眠,没想到她就趁着他补眠的空档偷溜回房,连晚餐都没下楼的意思。 「是的,澍恩小姐人不太舒服,所以就不下楼用饭了。」沈英瑞微笑道。 「喔?怎么个不舒服法?」难道他的吻这么神奇,被他吻过以后,母老虎就变病猫了? 「我也不太清楚,但澍恩小姐确实很没精神,脸色也很苍白。」 「这么糟?」凌君堂以指尖敲了几下桌子,「有没有发烧?」 「没有,但我想病人还是吃粥比较适合,所以就替澍恩小姐准备了皮蛋瘦肉粥。」他身子微弯,打算告退。「少爷,若没别的吩咐,我就先给澍恩小姐送餐上楼,粥冷掉就难入口了。」 「嗯。」 沈英瑞拿着托盘正要离开时,又被叫住。 「英瑞。等等。」他还是不太放心,「还是我送上去吧。」 「少爷?」沈英瑞不是很确定,因为少爷从没有这样要求过,也没替任何人送过餐,就连他自己的父母都一样。 少爷……好像特别重视澍恩小姐? 「我送上去,你下去用餐吧,我如果有需要再叫你。」凌君堂从沈英瑞手中接过托盘,有点着急的上楼。 叩叩。他敲敲凌澍恩的房门。 没人回应,凌君堂又等了一下,干脆直接开门进房。 一入门,他就忍不住笑弯嘴唇,他心心念念一整天的小女人,就在房里的大床上睡得香甜,还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放不下心,凌君堂将托盘放在外头的小几上,才坐到她床边伸手探探她的额温。 「没发烧?那还好。」他拍拍她的手臂。「澍恩?」 凌澍恩连理都不理他,还是睡得很沉。 「澍恩,醒醒,要睡等填饱肚子再睡。」他又拍了拍她。 她还是没有回应。 恶作剧的念头浮上脑海,凌君堂干脆躺在她身边,双眼直直盯着她的睡颜。 「你如果再不醒来,就表示你自愿让我吻你喔……」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怕让第三个人听见似的。 刚刚他大声的喊,都没能喊得醒她,更遑论是现在有如蚊蚋的音量。 见她仍旧沉在自己的梦乡里,凌君堂笑得更贼。「好吧,不说话代表默认,默认就代表同意喔……」 她还是没回应。 他边微笑边叹息,轻轻吻上她的唇。 他仍不敢放肆的吻她,就怕她被吓醒,摸摸她如婴儿般稚嫩的脸颊,凌君堂再次唤她:「澍恩,快起床。」 也许是他加重了手劲和音量,没一会儿,凌澍恩从梦里幽幽转醒。 「唔……」她呻吟着,眼睛还舍不得睁开,身子又转向另一边,手也没闲着,拉拉厚被盖住头,就算已经醒了,还是要赖床到底。 房内又陷入一阵沉默。 「肚子不饿吗?」凌君堂拉掉她脸上的厚被,在她脸皮上吹气。 凌澍恩才不想理会他,这个家伙可恶至极,竟敢夺去她的初吻…… 这家伙?! 她吓得瞪大双眸,再次确认那个趴卧在床上的不是别人后,以最快的速度以厚被裹身,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 「哟,不赖床啦?」她的反应真不是普通的有趣。 凌澍恩马上摇头,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真教人佩服。 「那来喝粥,英瑞说你生病了?」凌君堂嘴角漾着笑,下床为她打点吃食。 「我……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她很小声的回答,心里却慌得要命,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他怎么就来了? 他捧着托盘回到床上,将碗公递给她,接着将小菜一碟碟摆妥在床头。 凌澍恩此时真的感觉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小手将碗盖拿起,用力闻闻粥的香气。「好香喔!」 「是啊。」他将汤匙递给她。「吃不够我再要他们做。」 「不……不……用了啦……」她戒慎恐惧的盯着他,勉强笑道:「你……你吃过饭没?」 「还没耶。」他双眸含笑,视线直盯着她。 「那你快去用餐啊。」凌澍恩尽力让自己看来很正常、很诚恳……完全没被早上的那个吻影响。 即使只有轻轻一点,她的心还是像被雷击那般,又惊又麻。 「没关系,我总是要关心一下我的小姑姑嘛。」他唇边忽然绽出一朵高深莫测的笑,他知道她在想早上的事,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我……我很好。」她用力的笑着,原本细长美丽的眼睛被她硬生生瞪成圆眼,嘴也差点笑歪。 「喔?」他慵懒的舒展四肢,「我以为你被早上的吻给吓坏。」 「才……才没有……」她的反应异常激烈,小手捧着的碗差点打翻。 「喔?没有?」凌君堂瞅着她,将她手里的碗放到床头去,捉着她的双手往自己怀里带,再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害怕?」 「你……你不要乱讲……」她虚张声势的粗声道。「臭小子,快给我起……起来……」 她心慌的颤着唇,在他身下,她清楚感觉到他的气味,清楚感觉到他结实的身躯,清楚感觉到他热烫的体温…… 他说得没错,她是害怕,她害怕这样过于清晰的感觉。 「明明就吓坏了。」他带着嘲笑意味地瞪她一眼,「我如果告诉你,早上我真的是跟你开玩笑,你相信吗?」 凌澍恩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一道曙光,事实上她也不能选择信或不信,她只能相信,也只愿意相信。 「废话!当然是在开玩笑,不然还可以怎样?」她敲他一记爆栗,「臭小子,快给我起来!不要随便乱压女孩子!」 凌君堂懒洋洋的坐起身,半挑着眼皮看她。 真是喜欢逃避现实的女人。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正常一点的人都会质疑他的动机,只有她会相信「开玩笑」这种毫无可能的说法。 「你不吃饭喔?」凌澍恩从床上起身坐好,又抱回那只碗公大快朵颐起来。 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她不免轻松许多,面对他的态度也比较自然。 她发现凌君堂这个小孩子只是嘴巴上爱欺负人,又爱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其实他对人还不错,也很照顾她。其实他是一个满可爱,却故意不想表现出来的人。 「又不饿。」他懒洋洋的打个呵欠,继续盯着她动作明显柔软许多的吃相。 「不饿也要吃吧?小孩子不可以挑食,快滚下楼吃饭。」她伸出短腿踹他。 回到她可以掌控的相处模式,凌澍恩讲话也不打结了。 「腿这么短还硬要踢人。」他又摆弄出讥嘲的表情。 「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你爸你欺负我!」 凌君堂捧腹大笑,边摇头边下床,「哈哈哈……爱告状的幼稚鬼!」 「你!」 「我下楼吃饭去。」他又闷闷的笑出来。 瞪着他的闷笑,她知道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耻笑」。 「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他才不理会小鬼的怒吼,长腿佣懒的向外迈个几步,又转头看看床上的凌澍恩。 「妳真的相信……早上的吻只是玩笑?」 留下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和顿时呆滞的她,他噙着微笑扬长而去。 教凌澍恩再次陷入黑暗中。 ※.4yt※※.4yt※※.4yt※ 日子一天天过去,凌君堂再也没提过那个吻,而神经向来不纤细的凌澍恩也选择当它是他口中的玩笑,只有午夜梦回时才会想起。 至于沈英瑞,则是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对凌少爷的心思了然于心。 「澍恩。」凌君堂还是坚持这么叫她。 「干嘛?臭小子。」她也还是坚持这么叫他。 「反正没事,等等带你去看夜景。」他早对她的不解风情感到麻木,干脆随她叫。 「好!」凌澍恩连想都没想就答应。 「晚餐来啰,今晚吃炒饭喔。」沈英瑞笑着推小餐车进餐室。 「啊……」她高兴的呻吟,「有加番茄酱吗?」 「当然有。」他一派优雅的上菜。 「喔,对了!」凌澍恩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兴奋。「沈总管,我们等等要去看夜景……」 「我会替少爷和小姐等门的。」沈英瑞带着淡笑回答。 「不是啦,我是要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英瑞有点错愕,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人多才好玩嘛!」凌澍恩又补一句。 坐在旁边不发言的凌君堂脸色则是不怎么好看。 「澍……澍恩小姐,这不太好吧……」沈英瑞勉强的笑,眼角余光瞄到少爷那不豫的面色,教他更明白拒绝的重要。 「有什么不好?你整天都闷在房子里,出去玩玩也不错啊。」她看来兴致勃勃的。 「我还有事要做,真的。」他强烈感觉到凌君堂的眼神如刀似箭,一刀刀往他身上捅。 但是对凌君堂而言,他的存在才真是叫做「芒刺在背」。 「啊……」凌澍恩好生失望的低喊。 「别啊,你到底要不要去看夜景?」沉默的吃了一会儿饭,凌君堂忽然出声。 「要啊。」她无辜的指指沈英瑞,「但只有我们两个好像比较没意思,顺便邀沈总管一起去嘛。」 「英瑞不去就代表他真的有事啊,难不成要他把正事丢着,陪我们两个一起去玩吗?」他这番道理讲来义正词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理由。「况且,英瑞可以去,那其他佣人可不可以去?难道你要每个人都问个十来分钟吗?」 他嫉妒,嫉妒她对沈英瑞的关注。 凌澍恩有点气恼的低头用餐,她只是想借机和沈总管熟悉彼此罢了,毕竟他也是平时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人,彼此却连基本的认识都没有。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跟「佣人」相处过,所以对她而言,要把她最私密的生活交给毫不熟悉的人,她无法适应这种生活。 沈英瑞看到她明显不高兴的表情,手脚有些慌乱。 「澍恩小姐……抱歉,我今晚真的有事要忙。」 「没关系。」凌澍恩打起精神对他微笑,「那下次我再约你。」 「好。」他回以微笑。 这下子,凌君堂的脸更加阴暗,内心的嫉妒默默燃烧。 没想到澍恩对英瑞这么有好感,他以为自己可以夺去她所有的注意力,没想到她还是…… 沈英瑞沉默的退出餐室,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臭小子。」她显然是恢复好心情了,主动找他攀谈。「等等要去哪看夜景?」 「山上啊。」他回得意兴阑珊,气恼她的不解风情。 「哪里的山上?」凌澍恩不以为意的嚼着炒饭,一边夹块豆干入口。 「又不是你开车,问这么多干嘛?」他冷淡的哼声。 她高挑右眉啾他,怎么?这男人的心情比台北的天气还多变?一下子高高兴兴的提议说要带她去玩,一下子又闷不隆咚的嫌她问题多。 「让我问一下会怎样?」她再丢个问句探探他。 「不给问。」 原本总是懒洋洋的身躯,现在变得紧绷,他脸上再也找不到面对她惯有的顽皮或嘲弄,反而像他对沈英瑞一样,总是带着冷厉的线条,和爱理不理的说话态度。 凌澍恩干脆连饭也不吃,就这么趴在餐桌上,眨巴着眼看着他。 她才趴没多久,就吸引他的视线与注意力。 「干嘛不吃饭?」还是这么粗声粗气。 「我在看你啊。」她笑。 「没……」他看起来很不自在。「没事干嘛看我?」 「看你生气啊,小鬼。」她刻意加重后面那两个字的音,让它们听来富含嘲弄意味,就像他每回叫她小鬼时那种感觉。 「谁跟你在生气?莫名其妙。」 她猜,他一定在生她的气,虽然她被气得也很莫名其妙。 「没生气?」 凌君堂从鼻孔哼了两声。 她干脆跪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肘撑着桌面,另一只手从他的汤碗里舀匙汤料递到他嘴边。「喏,别生气啦,喝口冬瓜汤退火气。」 他含嗔带怨的瞄她,热情的小手将汤匙牢牢堵在他嘴边,教他不喝也难;漾着灿笑的小脸既无辜又可爱,教他想气也难。 凌君堂别别扭扭的喝了她手里那匙冬瓜汤,大手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上她的发辫重重一拉,以示发泄怒气。 「和好啰,不可以像小鬼一样爱生气。」她坐回位子,高高兴兴的埋首吃炒饭。 睨了睨她粗鲁又极不淑女的吃相,凌君堂真怀疑,到底谁才是小鬼啊? 第三章 「好漂亮——」凌澍恩惊呼着。 车才刚停好,她就迫不及待的冲下车,欣赏眼前满满灯海。 山下一片辽阔,只见到黑影与灯光,有的持续亮着,有的闪着。远处的路桥上,车影似流水般滑动,原本不起眼的大灯,忽然有了生命。静静矗立的城市灯火,配上车灯流动,一静一动之间,更显生动夺目。 凌君堂唇边噙着微笑下车,这是他有一次开车乱兜找到的夜景点,就在他家后面山上,颇为隐密,因为是私人山头,山下有管制,所以也不怕有什么闲杂人等。 「喂,外套穿好。」他扔了件大雪衣到她头上。 「啊?喔……」她乖乖的穿上那件过大的外套,小脸皱着。「你的喔?」 「废话。」他瞪她,「有得穿还嫌?」 「我哪有嫌……」凌澍恩不停低头检视自己,小手东翻翻西弄弄了好一会儿,「真的太大了……看起来塌塌的,好丑……」 「还说没嫌,明明就是你自己长太小,还嫌别人的衣服太大。」他双手环胸,站得高高的「睥睨」那个矮不隆咚的小女人。 她不服气的撅嘴,「谁长太小?我至少有一百六十公分!」 「这样有一百六?」他好生惊讶的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后,露出个会令人想扁他一顿的耻笑,「原来一百六这么矮啊!」 「臭小子——」 凌澍恩真不愧是他口中冲动的小鬼,一个飞扑就扑到他身上乱咬。 「喔——」他哀嚎,「很痛耶!」 「谁教你一点礼貌都没有。」她退到旁边蹲着,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还不忘瞪他几眼。 凌君堂不置可否的耸肩。好吧,算他活该被咬。 「喔,对了。」她不甘寂寞,小手又拉拉他的裤管。「沈总管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问这个干嘛?」他冷冷的瞥她一眼。又将视线拉回眼前的美景。 美景当前,她却问这个,真有够杀风景。 「问这个很奇怪吗?我想多了解沈总管一点啊。」 凌君堂脸色阴暗,妒火又默默的复燃。「你干嘛想多了解英瑞?」 「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同个屋檐下,可是连个基本的认识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她偏头问,「你不觉得很奇怪?」 「并不会。」他语气凶恶的冲口而出,「怎么你不说要对我多了解一点?」 她当场呆滞,「但我……我们是亲戚啊……」 「胡扯,我看是因为你对英瑞有好感吧?」他弯腰俯视她。 他的脸离她很近,黑冷的瞳仁紧紧盯着她的眸,教她无法不想起那日早晨,他也是以这么认真、这么令人心慌的眼神看着她。 就好像……他亟欲夺去她拥有的什么东西似的。 「我……我才没有……」她被他瞧得心慌意乱,宁可左顾右盼也不肯看他。 「看着我。」他低声,像是呢喃的声音随夜风飞扬。「不准躲,看我。」 「我干嘛躲你,开玩笑!」她仍是极不自在,想起身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啊,蹲太久,该起来走走了。」 也许是她真的蹲太久,双腿软麻得无法使力,才站起来又软瘫下去。 凌君堂眼明手快的扶住她,顺势低身一捞就将她抱起来。 「我……我……放我下去。」长大以后就没有被抱过,她害怕。 更教她怕的,是完完全全的落入他怀里。她是怕,怕他的气味,怕他的眼神,也怕自己想起那个总在夜半来纠缠她的吻。 「把你放下去,眼睁睁看你跌倒?」他抱得更紧,完全不理会她无理的要求。 「不会啦,总之,你放我下去!」她坚决的以命令口吻要求他。 「不要。」 「凌君堂——」她差点气坏。 「你为什么这么介意我抱你?」他深锁眉头望着她,「为什么?」 「我……我不习惯……喔!对,我……我太……太肥了……没错,就是因为我太肥了,要是害你手断掉怎么办?」其实她脑袋根本就从他把脸靠过来那时昏眩到现在,自己在讲些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他。 凌君堂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即使她逃避的撇开脸,他仍不移开自己的视线。 「你,是不是还想着那天的吻?」 他一问,她像是作贼心虚似的慌乱手脚,只能装傻。「什……什么吻?」 「别骗我,你明明记得。」她脸红了,欣喜占满他的心。 他将她抱到旁边的大石上,让她坐在他腿上,牢牢钉住。 「我……我脚已经好很多,你不用一直抱着我啦!」被他抱已经手足无措,现在他要她坐在他腿上,是想教她死吗? 凌君堂不想和她争论她的脚到底好了没。他只想知道他要知道的。 「你明明记得我的吻。」 「你不要再提这个了好不好?我忘了,而且那只是个玩笑不是吗?」凌澍恩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离开。 他双手牢牢箍紧她,教她连逃都难。 「回答我。」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满含欲望。 他想知道她究竟怎么看待那个吻,怎么看待他? 他想当她的另一半。而他等得太久,已经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她天天就在他眼前,他却必须隐忍着渴望,不能将她揽在怀里、不能太靠近、不能吻、不能吓坏她……种种自己给自己的限制几乎要炸开他。 就快炸开他! 「我……」这教她怎么回答? 「说啊。」他有些着急的瞅着她,大手忍不住捧住她的小脸,忍不住抚蹭。「快说,快回答我。」 她无言,小手附在他大手上,拿开。 「澍恩!」这不是他认为的回答。 凌澍恩趁他不注意,逃离他的大腿,独自站在他面前,面对山下灿亮的城市。 「你该冷静一点。」她悄悄的深呼吸,小手按在胸口,期望失速的心跳能恢复正常。「不管有没有那个吻,我是你姑姑,这不会变,也不能变。」 「但是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啊!」他嘶吼,她为何要一再的拿姑侄关系当档箭牌?为何不干脆给他一个痛快? 「你究竟想怎样?」 凌君堂的理智崩断,他疯狂的冲到她背后,在她惊呼声中紧紧的抱住她,纠缠的热吻一朵又一朵印在她颊边、颈旁。 「我想怎样?我想我忍不住了……」他颤抖着,几乎要被自己的欲望逼死。 界限要是被冲垮一角,就兵败山倒,再也回不来了。就如同他对她的情感和欲望,像洪水一般苦苦被高如参天的墙挡住,但仅是一条小小的裂缝,都能让洪水溃堤。 「你在干什么?」她挣脱不了他的怀抱,也躲不了他的吻。 「我在干什么?」他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大手牢牢的捧住她的小脸,热切又认真的望进她无情的褐眸里,叹息,又吻上她小小的嘴唇,「我忍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下去了,是你逼的,都是你……」 他炽烈的唇烙在她丰软的小嘴上,纠缠缭绕。 他朝思暮想的唇,他渴望许久的她,现在,就在他唇边,就在他怀里! 「我没有……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她被他的疯狂吓到了。 凌君堂没理会她,径自缠住她的唇舌,教她无法说出拒绝自己的无情话语。 他并不是随便一个亲吻就能餍足的人,他捧着她的头,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到最小,贪婪的吸吮她的唇,舌头闯入她的唇内为所欲为,他的唇染上她芳香甜腻的气息,他的舌尝到他想望已久的味道,他无法放开,毫无理智的肆虐。 吻不只是吻,更是引发他火热欲望的燃点,原本捧着她小脸的大手,开始不满足的在她身上游移抚弄。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吻,比上次还热,比上次还狂,比上次……还要不顾一切。凌澍恩昏昏然的承接他的吻,她想躲,却避无可避。 他将她牢牢箝制住,她怎么躲? 他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怎么躲? 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投入,甚至希望他毫无保留的火花可以将她燃烧殆尽,这又教她怎么躲? 她一向对他没有防心,以为他对她的温柔和照顾只是对待亲人那样,他上次那个轻吻埋好引线,这次,却像点火,一举炸开她所有心动。 许久以后,凌君堂几年来的欲望稍稍得到舒解,他的唇停在她颈间,两人都喘得发昏,听见她用力喘气的声音,他不禁轻笑,喘着气,看她嫣然粉红的脸颊。「你明明记得,而且很喜欢。」 他的话将她从昏沉虚软的世界给拉出来。 老天!她刚才是没脑子吗?她在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他做错事也就算了,她还跟他一起错? 凌澍恩捂着唇惊喘,连忙挣扎要从他怀抱里逃出,但凌君堂不让,铁臂狠狠将她困牢在怀里。 「凌君堂!」她气坏,对他就是一阵胡拍乱打。 「有。」 「放开我!」她尖声命令着。 「不要。」他全然不理会她的暴力举动,不放就是不放。「你以为我会让你继续当缩头乌龟吗?」 凌澍恩气呼呼的瞪他,却是拿他没辙。 「你确定你要逃?」他没头没脑就是这么一句。 凌澍恩撇过脸去,她不愿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无奈的放开自己的手,看她着急的从自己身上弹开,只能苦笑。 「对你而言,那天早上的吻到底算什么?」 她将自己缩在他看不清的黑暗中,许久,才幽幽吐出话,「玩笑啊,是你自己说的不是吗?」 「那刚刚的吻又算什么?」他握紧拳头,眉头紧紧的锁起。 想起他那个纠缠到底、至死方休的吻,他炽热得像是要将她融掉的眼神,他饱含情欲和压抑的拥抱,凌澍恩便浑身虚软,她按了按胸口,逼自己不能再想。 「应该也是玩笑,你以后不能开这种玩笑。」 她的话一出口,便激怒了他。 凌君堂几个箭步来到她面前,他握住她的双肩低吼:「看我!看着我!我眼里写着玩笑?我脸上有没有戏谑的表情?妳看清楚!」 她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他暴怒的吻住。 「凌……唔!」他的吻牢牢封住她的嘴,她几乎找不到空档和力气说话。 她别妄想!他不会让她有空档说出伤人的话。 他已经等得太久,等得心都慌了,否则原本他也不想吓坏她。但谁教她,谁教她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提起英瑞?谁教她这么喜欢试探他的底线?谁教她老是对他没有戒心?谁教她老是撅着令他渴望的红唇望着他? 凌君堂的吻辗转在她的锁骨间停下,薄唇纠缠着她那处的肌肤。 「你走开!」 凌澍恩泫然欲泣的咬住下层,双唇得到自由的她,开始对他又打又骂,却始终撼不动他半分。她气他,更气自己! 他没有勉强她,没有。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期待。 她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只是他一相情愿,也许她还能冷静的和他沟通,但是她却渴望他的纠缠和拥抱,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几乎失速。 她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4yt※※.4yt※※.4yt※ 沈英瑞从容不迫的接起电话。「喂,凌公馆……澍恩小姐吗?」 原本赖在沙发上的凌君堂在听见那声「澍恩小姐」后,竖直了耳朵。 「你不回来用餐啊?好的……那就这样啰,拜拜。」沈英瑞挂断电话,自动自发的向沙发上的男人报告。「少爷,澍恩小姐今晚不回家用餐。」 「为什么?」她为了躲他,故意加班吗? 「她说她的工作做不完。」沈英瑞没有马上离开,他知道以少爷重视澍恩小姐的程度,自然会有吩咐。 凌君堂皱起浓眉,「英瑞,你准备饭盒,我给她送过去。」 「好的。」他抿着温柔的微笑。「那少爷也要在澍恩小姐的公司用餐?」 被说中心事的凌家少爷,面带窘困,颇不自在的撇过头去。「难不成要我饿肚子?那个小鬼肯定不会记得先去找食物来吃。」 换句话说,他可是勉为其难才放弃在家里用餐的念头。 「啊,那我快去准备饭盒。」沈英瑞可不敢在少爷面前点明,连忙找理由离开。 凌君堂颇焦急的等着饭盒,他好不容易有借口可以堂而皇之的去看澍恩上班的情形,英瑞的动作最好令他很满意。 像是和他有心电感应似的,才半小时不到的光景,沈英瑞就奉上装了两个饭盒的提袋,让他能马上奔到他心爱的澍恩身边。 于是,凌君堂骑着他的爱车,狂野的穿越山路和城市,长腿跨过大厅、电梯与重重隔间,最后微喘着停在饿到发昏的凌澍恩身后。 「吃饭。」凌君堂才不管她正在认真的为公司打拚,提袋砰的一声就扔在她桌上。 凌澍恩瞪大眼,小嘴也张得大大的。「你……你……」 「别结巴了,吃饭比较实在。」他瞥她一眼,随手从另一个隔间拉了张椅子到她身边,屁股重重坐下。「有没有饮料可以喝?渴死了。」 她还没回答他外头楼梯间有自动贩卖机前,他就眼尖看到她桌上装着饮料的马克杯,随即抄起杯子大口大口的灌下肚。 「你……」那是她的杯子耶! 「这什么鬼东西?」凌君堂皱眉,瞪她。 「日式玄米茶。」她委屈的说,这家伙凭什么用她的杯子喝茶?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起来真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凌澍恩才不想理他,缩着小肩膀继续工作。 自从他害她夜不成眠、整天胡思乱想之后,她就不想理他了。 「不准工作,先吃饭。」他蛮横无理的命令道。 「我在忙,谢谢你送便当来,你可以回家了。」她那双美眸还是瞪着萤幕。 凌君堂感觉自己的急切和关心像被她踩在地上,而且还狠狠用脚碾了好多下。「我等妳下班。」 「不用啦,你在这边我要怎么工作?」凌澍恩着急的提出抗议。 「为什么不能工作?等你吃完,看要工作到几点随你便。」他大剌剌的打开提袋,拿出其中的一个大饭盒放在她桌上,再拿出另一个放在自己腿上。 满心满眼只记得工作的她,看到那个大饭盒后开始尖叫,小手一边忙碌的抢救。「凌君堂!你把便当放到我的报表上面了啦!这很重要耶!」 「我刚刚有给你机会收,是你自己不把握的喔。」他打开自己那个饭盒,毫无吃相可言的卷面条塞进嘴里。 凌澍恩这时才注意到他腿上那个饭盒。「你……你还没吃喔?」 「废话。」他满口番茄肉酱面,话都说不清楚。 她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在心里扩散。 默默打开饭盒盒盖,氤氲的热气冲上她的眼睛,害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就是这样,总是在冰冷的表情底下关心别人,让人忍不住耽溺在他的温柔里,越陷越深,越来越往泥淖里陷。 「快吃啦!盯着面看不会饱啦!」他催促着,满口面条还不忘教训她。 她扁扁嘴,乖顺的吃着她喜欢的番茄肉酱面。 「真搞不懂,番茄这么难吃,为什么你却爱得要命?」凌君堂挑剔的将番茄丢到她的饭盒里,嫌恶的瞪着那堆烂烂的红番茄。 「番茄很好吃啊。」她无辜的咬了一口,「我最喜欢吃切碎又碾得烂烂的红番茄,口感很特别啊。」 「怪人。」他从鼻孔哼声。 沉默笼罩好一会儿,直到酒足饭饱的凌君堂边收拾残局边问:「为什么整间办公室都空空的,只有你一个人加班?」 「因为我做不完啊。」他在问什么废话? 「小小一个助理这么忙?」凌君堂高挑右眉,「该不会是你这个烂好人,专门帮人家捡工作吧?」 「才不是!」她哼声,「我没有这么好心好不好?」 「这不叫好心。」他懒洋洋的舒展上身,再悠悠哉哉的拿过她的杯子轻啜茶饮,「这叫愚蠢。」 凌澍恩瞪他,拉开抽屉找了几个铜板塞进他手里。 「干嘛给我钱?」难道替她送便当还可以拿小费?才给这几个铜板未免也太瞧不起他的心意了吧?好歹也值香吻两枚啊。 「去帮我买饮料。」她挥了挥手,完全把他当小孩似的敷衍。 「为什么叫我去?」他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好骗。除非她拿吻骗他。 「因为你喝了我的茶,那我喝什么?」 「还有啊。」他拿出证据给她看。 「我才不要喝你喝过的!」她怪叫。 「为什么不要?连我的口水都吃过了,还害羞什么?」 凌澍恩草草收拾好饭盒,就着手开始工作,不只装忙,更当作自己没听到。 「逃避现实。」他冷冷的哼声,但仍是怕她渴,心甘情愿认命当买饮料的小跑腿。 感觉他咄咄逼人的存在感慢慢远去,她忍不住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深思,手指也无意识的抚着嫩软的红唇。 他说得对,是她逃避现实。 但她除了逃之外,并没有别条路可选。 「不是在工作?发什么呆?」他不知何时回来的,也没戳破她摸着嘴唇又脸红的事实,只是手还是改不了顽劣本性,非要拉她的发辫不可。 被他这么一吓,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干嘛吓我?」她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我哪有吓你,是你自己不知道在发什么花痴,连我回来了都不知道。」即使讲话既凶又不讨喜,但他还是发挥出少见的温柔,将饮料打点得好好的送到她面前。「喏,快喝,喝一喝赶快工作。」 凌澍恩小声嘟囔着他的粗鲁言词,但抱怨归抱怨,饮料还是要喝的。 「你真的不回家啊?」她边喝边问。 「废话,我有要离开的意思吗?」他漂亮眸子极度不屑的瞥她一眼,拿过马克杯又喝起玄米荼。 「你先回家啦,我可以自己坐公车回去。」他嘴巴坏归坏,其实他很温柔。 「啰唆!」他用力的把杯子放回她桌上,长腿扫了隔壁另一张椅子来垫脚,背往后一翻、眼一闭,甩都不甩她。 「任性的臭小子……」即使他是对她好,但她还是有掐死他的冲动。 没几分钟,凌君堂就打起呼噜。 她看向他的睡颜,发现他眼皮下方的黑眼圈,对照自己眼皮下的那两圈,她不禁笑出来,原来失眠的不只她一个。 他可真有魅力,人一来,原本全心全意工作的她就开始严重分心。凌澍恩无奈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跨过他放肆的长腿,到茶水间为他再泡杯玄米茶,好让他醒来想喝就可以喝。 她总是不停的想着,那天夜里在山上,他颤着声音激动吻她的表情,还有他凶狠冰冷表情下的温柔。 捧着热茶,再度小心跨过他的长腿,凌澍恩坐回自己的椅子,提醒自己应该将注意力拉回工作上,再度看看那个执拗得不可思议的小男人,她用力叹口气,低首认真的工作。 第四章 凌罗安与妻子吕千蓉踏上久别的家门,得到出乎意料之外的热烈欢迎。 凌澍恩眼尖,门才开她就跳起来。「哥!大嫂。」 「澍恩、澍恩……」凌罗安笑得慈蔼,张开双手接住妹妹娇小的身子。「好久不见了,你好吗?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嗯——沈总管和君堂都很照顾我。」 她第一次叫他叫得这么亲昵,让坐在一旁的凌君堂心狂跳了几下。 凌澍恩这句话倒是让一直沉默的吕千蓉尖声惊喊,「君堂?」她看着儿子。 凌君堂听见母亲的喊声,也只是懒懒的挑起眉毛。 「我不是交代你不要太接近……算了!」吕千蓉哼了声,又重新在脸上堆起笑容,「君堂,我跟你爸爸这几天还是很忙,能不能请你帮我招待从美国来的客人呢?」 吕千蓉的态度很明显,连回应凌澍恩的招呼都不愿意。 「不要。」凌君堂冷冰冰的拒绝。 「君堂,你妈妈这个小客人很重要的,你不能考虑一下吗?」凌罗安即使对妻子的态度不是很赞同,但还是帮着她说话。 「不考虑。」 「君堂……那是个重要客户的女儿,妈妈要是有办法招待她,也不会拜托你啊。」吕千蓉向来对这个儿子没辙,又疼又气。 「大嫂……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凌澍恩小声的建议。 「不必!」吕千蓉声音尖锐的断然拒绝,娇艳的媚眼狠狠瞪她。 这个小妮子可真多事,她就是要让儿子和客户的女儿有机会多加相处,最好能「自然而然」的产生感情,这个小讨厌一旦自告奋勇,君堂就更不可能考虑揽下这个对他而言是麻烦的差事。 缩了缩肩,凌澍恩乖乖闭嘴。 看来大嫂还是一点都没变,仍是这么瞧不起夫家的亲戚,和她相处,最好的方法就是闭嘴,明哲保身。 「就算澍恩不帮你,我也不可能考虑这件事。」凌君堂颇不悦的起身,「我可以同意让你客户的女儿住家里,交给英瑞招待。其他的,办不到!」 他不顾母亲一阵青一阵黑的脸色,和父亲为难的神情,径自离开。 吕千蓉待儿子离开后才又发难,「凌澍恩,我让你来这里住,是因为你哥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待在台湾没人照顾,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所以请你恪守身为客人的分寸,不要坏我的事。」 「我……」凌澍恩百口莫辩,她只是想帮大嫂的忙啊,哪里是坏她的事? 「千蓉,你怎么能这样讲?」凌罗安连忙出面缓颊,「澍恩啊,你也知道你大嫂嘴巴比较坏,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客户的女儿介绍给君堂认识,看能不能和客户结成亲家而已,君堂这孩子个性比较冷,所以才出这个计策让他们有机会相处。」 「所以不需要你的鸡婆。」吕千蓉补充。 「原来是这样……」凌澍恩楞楞的低喃,心里忽然蒙上一层莫名的感觉。 那种……好像可以称之为失落的感觉。 「你可别鸡婆的跑去跟君堂碎嘴!否则我可饶不了你!」吕千蓉瞪着她,这个女孩子不知道给君堂下了什么蛊,竟然会让他替从没见过面的她说话,父子俩一起逼得她不得不答应让凌澍恩住进家里。 就因如此,她对凌澍恩的印象更差。 「大嫂……我不会跟君堂说这个啦……」 「最好是这样。」吕千蓉瞥了那个小媳妇模样的小姑一眼后,扭腰摆臀的回房。 凌罗安小心翼翼的看着妹妹。「澍恩,你别跟你大嫂计较,她被她父母宠坏了,当她是小孩子,让让她。」 「哥,我知道。」凌澍恩点头微笑。 其实她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大嫂的态度而难受。 凌罗安抱住自己妹妹,轻轻拍抚她的背,「别难过,君堂不太理别人,不过我会吩咐英瑞,让他以后多照顾你,免得我不在时你大嫂又说话伤到你。」 「哥,不会啊,君堂很照颇我,只是脾气较坏而已。」凌澍恩安心的倚在兄长的怀抱,兄妹许久没见面,她也好久没向哥哥撒娇。 「你不用帮君堂说话,他是我儿子,什么个性我最清楚。」凌罗安以为澍恩是在说好听话让他心安。 「不是啦。」凌澍恩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大哥。「我说的是真的啊,我还有替你教导他做人做事的道理喔!」 「喔?」凌罗安这下可惊讶了,君堂会照顾别人?会让别人对他行事作风碎嘴?这可不像他认识了近二十年的儿子。 「不过目前还是失败啦……」凌澍恩干笑两声,「他挺难教的。」 「呵呵呵……他跟他母亲一样,都被宠坏了,你得多点耐心。」他微笑,拍拍妹妹的头,「呼!我得去休息啰,搭这么久的飞机好累。」 「那晚安啰!」凌澍恩踮起脚尖,轻吻兄长的脸颊。 「晚安。」凌罗安回吻她的面颊后,转身上楼。 凌澍恩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却心不静,脑海里不断浮出大哥的话,和大嫂的意图。 要介绍客户的女儿给君堂…… 很好啊,她是真心这么感觉的,但是,又怎么解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闷痛? 她专心一意的发呆,倒没注意到一道人影逐渐逼近。 「在想什么?」他挨到她身旁,低沉的嗓音像是春风,在她耳边呢喃。 凌君堂的手缠上她微鬈的发,在她发间轻抚。 「没有啊。」凌澍恩恍如大梦初醒,察觉他们有多接近,惊慌的想后退,却已经没有退路。「你……不要靠这么近。」 「为什么?」他直勾勾的望进她眸里。 她极不自在的撇过头去,他眼里有太多她无法承受的东西,逼得她慌乱,手足无措。 「怎么不敢看我?」他偏头,亲吻着她的发,厚重沉稳的气息呼在她颈间,仿佛他随时都有可能攻城掠地,吻遍她嫩美的颈项。 「凌君堂!」她以手格开他的气息,「我在看电视,你不要闹!」 「我才没有闹你……我刚刚看见了,你吻他。」他轻叹,双手将她的脸扳向他,壮硕的身子轻压着她,逼得她不得不面对他,面对他的嫉妒。 「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她心慌又心急,他知不知道这里是客厅,随时都会有人看见他们不合宜的举止? 「你为什么抱他?为什么吻他?」他轻问,丝毫没将她的抗拒与挣扎看在眼里。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她低声惊喊,「放开我,我警告你,你给我起来!」 她害怕他此刻的眼神,太灼人,太不理智……太容易勾动人心。 「我看见你抱着我爸,还吻他,还让他吻你。」凌君堂阴暗的指陈。 即使他们只是普通的兄妹之情,仍旧能引燃他心底最深最沉的妒火。当时他就站在暗处,看她灿烂的笑颜,看她倚在父亲肩上,看着那张他日夜渴望的嘴唇吻在父亲的脸颊上,看着她温润娇软的身子倚在父亲怀抱里。 他期盼渴求的她,他无法得到,甚至连他的接近都能让她吓得亟欲逃离。 「这很正常啊。」她避开他的逼视,小手使劲的推着他。「你讲话就讲话,可不可以不要压着我?」 「正常吗?那为什么我才稍微靠近你,你就这么急着逃开?」他又将她的脸扳回来,鼻尖靠着她的,让她连避开他眼神的机会都没有。 「那又不一样。」她近乎呻吟的苦苦哀求,「拜托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里是客厅,随时都会有人来……」 「我想给你机会……」他低声呢喃着,不知道究竟是讲给她听。抑或是给他自己听。「但是你总是不放过我,总是要逼我……每次都是你逼我的……」 「你在说什么啊?」 她不解的望向他墨黑而美丽的双眸,里面除了痛苦、想望,还有更多令她慌乱的情绪,像根就要绷断的弦,揪住她的心窝,她几乎为此窒息。 「我爱你。」 随着爱语的逸出,他放纵自己的渴望狠狠吻住她的双唇。 算了吧,他再也不要压抑自己对她的想望和欲念,再也不要因为怕她吓坏而苦苦抑制自己的爱火。 就让她吓坏吧,他要爱她,要纠缠着她,要让她连防备都不能,别无选择的爱上他。 凌君堂饥渴的探着她唇间每一处,密密缠吻她甜馥芳美的唇舌,自从上次初尝她的味道后,他无时无刻不在重温那样的回忆,几乎逼死自己。 尤其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总教他被欲火烧得快要疯掉! 「唔……唔……」凌澍恩从呆滞中惊醒,狠皱起眉对他又踢又打。 他放开她的唇,一双眸仍是火热的啾着她。 她想也不想,反手就给他一巴掌。 凌君堂连姿势都没变,还是看着她。 「我当作我没听见,刚刚的事也没有发生过。」她努力的吸吐着空气,双唇发颤。 「但我不能当作自己不爱你。」他一脸受伤的看着她。 她的巴掌,没让他受伤。但她的话,才这么一句,就教他遍体鳞伤。 「你这算什么爱情?爱上一个相处不到几天的女人?」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又愤怒。 她别无选择,只能伤他。 他给她的不安太多了,也许他可以不计一切代价的追求爱情,但她却办不到,只能任他的痛苦、她的心慌,一遍又一遍的复写进记忆里。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他激动的低吼,大手牢牢箝住她的双手,既痛苦又爱恋的吐露出从没有人知道的事实。「你以为我们才刚认识?四年前的那个下午,有个迷人又可爱的女巫就用她的魔法教我目眩神迷,教我的眼、我的心从此只能容下她一人!她从不知道这四年来我总是在暗处偷窥她的生活,直到我再也忍不住、再也压抑不了,才使计让她待在我身边!」 凌澍恩更加呆滞,原来筑好的心墙被他的话攻击得差点崩坍。 凌君堂赤红了眼,一字一句从唇边逸出,就是要牢牢钉在她的心版上。「我害怕吓坏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她,想抱她、想亲吻她的欲望,每日每夜几乎就要烧毁我自己,但我还是忍了下来,不断压抑自己,直到她竟敢用她对男人危险的无知来骚扰我,用她对别的男人的欣赏来激怒我,我才放纵自己吻她……」 「我没有……」她惊骇的摇头,浑身发颤,泪珠不自觉的挂在眼角。 「你有,你就是这么可恶至极。」他颤抖的捧着她的脸,轻轻俯身,吻去她的泪。 凌澍恩像是被烫到似的弹开。「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他悲伤的问。 为什么? 她脑中一片混乱,他的身影、大嫂的警告、大哥的话……交错的闪过她脑海。 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凌澍恩使劲的推开他,趁他还来不及反应前,逃开。 她需要一个人独处。 ※.4yt※※.4yt※※.4yt※ 满园大波斯菊迎着风摇曳生姿,坐在它们面前的人却没心思欣赏。 凌澍恩目光呆滞的望向前方,昨夜激动又痛苦的他,霸道的侵占她脑海,让她反反复覆就是睡不着,哭了整夜,头又痛得紧,今天干脆请假休息。 「澍恩小姐。」沈英瑞站在她后方,递上睡袍。「这几天早晚比较掠,你还是穿件外套再出来比较好。」 她回头,勉为其难的笑着接下睡袍,披在身上。「沈总管,谢谢你。」 沈英瑞看到她不同于平时的苍白气色颇为惊讶,「澍恩小姐没睡好?」 凌澍恩楞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她将目光转回满园的花,「我遇到了棘手的事,所以睡得不是很好。」 沈英瑞沉吟了下,迟疑的开口,「是……少爷的事吗?」 她惊讶的回头,却怎么也找不到话说。 她该怎么问出口?该怎么说? 「少爷对澍恩小姐一往情深,连我都感觉得出来。」他诚挚的说。 「但他不能这样。」她痛苦的闭上双眼,小手紧握,「也不该这样。」 「澍恩小姐,你对少爷没那个心思?」 沈英瑞的话教她不知所措,陷入沉思。 倘若……真的没那个心思就好了。 这样她也就不必这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为了他的爱恋而欣喜,为了他的痛苦而暗自感到心疼。 但她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吗?真的能吗? 身分的隔开教她不安,年龄的差距教她不安,他母亲的态度教她不安,在一起后的现实问题教她不安……她真的可以抛开所有,单纯的只因为心动就和他在一起吗? 忽然间,她想起一首歌,忍不住轻声吟唱,眼泪迅速在她眼角凝结。 爱好像树缝星星一般一会暗又亮 没办法我就是对爱仍盼望受伤了还心不甘 脚下城市洒满灯光山风低语你我耳畔像有事发生一样(你说话啊) 我多么想多么想爱又重回我们心上但又怕爱不够长连朋友也难当 多么想多么想是寂寞还是心慌 忽然莫名渴望和你能拥抱凝望(好像平常恋人一样) 我多么想不去想爱又重回我们心上 若是又爱了一半做朋友也尴尬 多么想多么想在这样一个晚上 忽然莫名渴望和你能拥抱凝望好像平常恋人一样(词:姚谦) ※.4yt※※.4yt※※.4yt※ 晚餐时间,难得凌罗安夫妇不需要应酬在家用餐,沈英瑞特地要厨子多做几道菜替先生和夫人补补身子,也顺便补补两个为爱伤神伤身的年轻人。 「英瑞啊,吃遍山珍海味,还是自家的菜最好吃。」凌罗安已经很久没吃到家里的菜,高兴得胃口大开。 「那是因为家里的厨子知道家里人的口味啊。」沈英瑞微笑着,贴心的替餐桌上的每个人布好菜。 凌家人习惯各有不同,因此每个人吃的餐都不同,也都是依照他们喜好的口味做变化。 「嗯?」吕千蓉颦起黛眉,搽着粉红蔻丹的手指向儿子面前的菜。「英瑞!你在搞什么?君堂根本就不吃番茄!」 「太太,是因为前阵子家里只有少爷和澍恩小姐两人,所以……」沈英瑞的解释被吕千蓉厉声打断。 「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就能胡来吗?」 「妈。」凌君堂略显不悦的皱眉,「是我盼咐英瑞,我的菜以后都跟澍恩一样就好。」 「君堂,再怎么样也是澍恩配合你啊,怎么变成你配合她了?」吕千蓉快疯掉了,儿子从来没这么「委曲求全」过。「该不会是澍恩你要求的吧?」 从头到尾都在发呆的凌澍恩突然被点名,明显的吓了一跳。「我……我没有啊……」 「是吗?不然君堂怎么会这么要求?该不会是你以他姑姑的身分,要求他跟英瑞这么吩咐吧?」 吕千蓉的尖锐,很显然都是针对凌澍恩这个「外人」。 「妈,我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乖乖去做的人吗?」凌君堂皱起眉头,不动声色的替凌澍恩解围。 「是不像……但……」 吕千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丈夫打断,适时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千蓉,吃点糖醋鱼柳,你前几天不是才说突然很想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夫妻俩开始讨论起菜色,而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则是安静的不插话,一个埋头苦吃,另一个则是动不动就盯着她瞧。 凌罗安到底比吕千蓉还要心细,不动声色的发现儿子的「异状」。 「澍恩,你现在还在那间公司工作吗?」他又主动提了个话题,打算试探儿子。「上次你跟我说的那间?」 吕千蓉见丈夫又把心思放在他亲爱的小妹身上,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样子马上就冷了下来。 「嗯,对啊。」凌澍恩勉强微笑,脸色有点苍白。 「哎!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凌罗安这下完全忘了自己的心思,焦急的检视自家小妹的脸色。「黑眼圈这么重?你公司这么操啊?干脆来公司帮哥哥嫂嫂好了,慢慢磨,以后肯定是个好帮手,也不必被人家虐待成这样。」 「哥……我只是头痛而已啦,你不要这么紧张。」凌澍恩专心应付着凌罗安,完全忽略身旁男人心急的眼神。 「怎么能不紧张?你二哥要是知道你在我这边住,我却没把你照顾好,他肯定发飙。」凌罗安笑着说,「你二哥的保护欲比我还强烈,我看以后谁要娶你,还得先过五关斩六将才行。」 「哥!那是你们太夸张了啦……」凌澍恩总算露出今天第一抹真诚的笑意。 「喔,对了,我这次去加拿大,你二哥和二嫂托我带一份礼物给你。」即使在跟妹妹聊天,凌罗安还是不忘再夹块鱼柳安抚老婆的「郁卒」。 吕千蓉只睨他一眼,沉默的吃饭,倒也不想计较。 「真好,待会儿我再打电话谢谢二哥和二嫂。」她捧起碗,啜了口汤。「爸跟妈在那边还习惯吗?」 「哪会习惯?虽然语言通,但他们还是不适应那里的生活,直嚷着要回来。」 「真不知道当初执意要去的人是谁哟!」她打趣的「吐槽」父母,「其实回来也没关系,反正我可以陪他们啊,而且他们在台湾也有很多朋友,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坚持,非要去加拿大养老不可。」 「老人家嘛,就像小孩一样。」 凌澍恩抽了张面纸擦嘴,收拾起碗盘。「我吃饱了。」 「怎么吃这么少?」凌罗安惊讶的问,「还不到一半哪!」 「头疼,吃不下了。我先上楼休息,大家慢用。」她微微一笑,把碗盘交给始终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沈英瑞。「谢谢。」 凌罗安忧心的看着凌澍恩离去的背影,「英瑞,晚点熬碗粥让澍恩垫垫胃。」 「好的。」 凌澍恩才离开没多久,凌君堂就坐不住了,招来沈英瑞,让他收拾餐具。 「君堂?你也不吃了?」凌罗安诧异的望着儿子。 「我吃完了。」凌君堂瞥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碗盘,起身离开。 他可没那个心思和父亲交谈,他满心挂意的是脸色苍白不已的她。 当然,也没心思注意到凌罗安深思的目光。 第五章 凌澍恩几乎是一回房就躺到床上,她的头、眼窝、下颚全都因为前一夜放纵哭泣而痛得要命。 方才吃饭,她清楚感觉到凌君堂的目光不时照拂在她身上,根本不敢左顾右盼。 深深的叹气,她闭上双眼想要好好休息。 不久之后,她听见了一声更长的叹息,她感觉到床铺的凹陷,她的脸被温暖而粗糙的手指抚弄。 她装睡,希望他能主动退出她的房间。 她不想面对他,也不敢。 「怎么才一晚上,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呢?」他的声音饱含痛苦和心疼,她委靡不已的样子像火,恶狠狠的烧灼他的心。「澍恩……我的澍恩……」 随着低喃,凌君堂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感觉到他的气息,凌澍恩不敢再装睡,连忙弹离他好大一段距离。「你要干什么?!」 「你没睡着?」他皱眉,对她充满防备的小脸颇为不满,「那为什么要装睡?」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凌澍恩没有正眼看他,就怕看了会让自己软弱。「你如果没事的话请出去,我想休息了。」 她的态度令他光火,不是装作没他这个人,就是说话这么冷淡无情。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趋前想抓住她,却被她闪身逃开。 「我才想问问你还认不认得我是你姑姑咧!」她很是努力的喘着气,专心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又害怕正眼看他,面对他的怒气和会噬人的爱恋。 「不认!」他生气的暴吼,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露。「我从来就没承认你是我姑姑!从来就没有!」 她被他的吼声吓坏,楞在原地。 凌君堂伸手又想抓她,却被她再次逃过。 「凌澍恩——」他怒吼。 「你可不可以小声点?」她局促不安的望向门口,虽然房间有隔音设备,但她实在很怕会有人发现他在她房里。 「你过来。」他极力克制,打算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不要,应该是你出去才对。」她顽固得像老头,丝毫不肯让步。 「澍恩,过来!」他皱起浓黑的眉,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出去!」 凌君堂动怒的跃起身子抓她,失手了几次,最后总算凭着轻健灵活的身手,将她牢牢攫在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她低吼着,对着他就是一阵踢打。 「难以驯服的野猫!」他怒哼着,将她丢回柔软的床被上,矫健的身子牢牢压着她的,对她的推挤与捶打视而不见,墨黑的眼对着她的褐眸,总算赢得她正眼迎视。「我现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再次提醒你,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要用那个该死的身分来挡我!还有,我已经容忍很久了,你最好不要再开口闭口都是那两个字,否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发火!」 她屏息的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眼里充满愤怒和无奈,好像很想将她碎尸万段却又拿她没办法似的。 「说话啊!」他非得听到她亲口答允不可。 「说什么?」她皱眉,撇过头去不肯看他。 「说你再也不会在我面前提那个该死的身分!」每次都拿它来当档箭牌,「姑姑」现在已然变成他最痛恨听到的两个字。 她不爱他,他接受;她对他没感觉,他认命。但她总是不给他一个正面的回复,拿个虚名隔在他们之间,说他们「不可以」,这样的「拒绝」他无法接受。 「喔……那干脆改叫姑婆好了……」 她半开玩笑的小声嘀咕,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吻住双唇。 「唔……凌、君、堂……」她在他唇间挣扎尖叫。 凌君堂赤红双眼,完全失去理智,唇舌炽烫火热的厮磨着她的,手指粗狂的解开她的衣物,原本的怒气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夜都苦苦折磨着他的欲火,他急喘着,气息厚重的喷在她身上,嘴唇也毫不放松的诱吻着她。 他是这么的执意到底,甚至连她咬伤了他的唇,他还不放,非得要吻得她流出泪来,非得要吻得她心甘情愿,堕入他一手撑起的天堂不可。 「放过我……」她低泣着,在他唇间颤抖,「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们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你要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他没因为受伤而停下,反而更用力将自己的血揉进她的唇舌、揉入她的肌理,强逼她承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的爱欲怨怼。 他的吻既激狂又诱人,就像绵绵密密的泡沬,连一丝空隙都没有的贴合她越渐升温的肌肤,一寸寸、一分分的辗转着,随着她肌肤裸露的增加,泡沫也越往暴露处侵占。 就在凌澍恩怎么挣扎也没用、怎么反抗也止不住他,以为一切已经成定局时,他忽然痛苦的看向她的眼。 「叫我停……叫我停……澍恩,只要你开口,叫我停……」他粗喘着气,额际全是热汗,以类似呜咽的声音要求。 她看着他纠结的眉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凌君堂闭上双眼,几乎呻吟出声。「澍恩……求求你,我已经很痛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不知道她这种眼神只会让他努力推回的防线再次溃堤吗?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诱人、多甜?还是她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已经到了毋需任何勾挑,就能随意教他焚烧至死的地步了? 「我……我……」她手足无措的咬着下唇。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应该乘机逃离他的怀抱才对,她应该离他离得远远的才对,但是……见他一脸痛苦,她就无法狠心丢下他不管。 她还来不及作出决定,他就像只负伤的猛狮痛苦的低吼,支起身子用力将自己甩到床边,深深的将自己口鼻埋进有着她香气的床褥中,喘着。 他在忍耐,而且忍得很辛苦。他不停的呼吸床被间她的气息,藉此压抑自己漫天燃烧的欲火,他浑身颤抖,痛苦的闭紧双眼,回忆着吮吻她软嫩皮肤时层边的触感。 最后,他还是照着她的希望,放开了她,独自忍受爱欲噬人。 凌澍恩坐起身子,余悸犹存的望着他。 他全身紧绷,年轻健壮的身躯黝黑中泛着红,一层汗覆于线条分明的肌理之上,还浮着足以烫熟她的热气。 他看起来……好痛苦。 只意识到他的难受,凌树恩在还来不及深思后果前,就将自己趴附在他热烫的身子上,和他相比之下较为冷掠的小手轻轻的按在他心口。 「澍恩……」他呻吟出声,翻身将她压住,一面吻她,一面在她耳边不断呢喃,「……又是你逼我的……都是你,不放过你的人不是我,明明就是你自己……」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他说得没错,而她总算懂了,不放过她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因为爱上了,所以更害怕他们之间的距离。 因为爱上了,所以不忍见他痛苦。 因为爱上了,才扑火,才离不开,才放不下。 ※.4yt※※.4yt※※.4yt※ 激情过后的清晨,凌澍恩是在一朵又一朵的吻中醒来的,她呆滞的看着身边的那个小男人,而后,昨夜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荒唐事,便一幕又一幕的掠过她脑海。 该死!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告诫自己要理智、要冷静,结果呢?凌君堂原本都已经打算要放过她了,她却自动把自己送给他,这算什么? 老天爷……有些错是可以弥补的,但有些错,一旦犯了,就再也填不满的。 凌澍恩在几秒间转换了数种表情,凌君堂仔细的看着,没放过任何一丝,就怕看到……后悔。 她深探叹口气,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澍恩……」他抱住她瘦弱娇小的肩头。 「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低吼出声的哭音这才让他发现她的眼泪。 他看着她颤抖不已的背影,胸口有抹占据已久的揪疼又慢慢从心底最深处爬起。「你……你后悔了吗?」 他的问话让她几乎窒息。 是的……他说得没错,她是后悔。 她后悔对他的话动心,后悔自己没在他第一次轻吻她的时候筑好心防,后悔放任自己胡里胡涂的爱上他。 但她没后悔把第一次给他,就因为她爱他。 她的不安太严重,但是却不由自主的爱上他。就像罂粟,教人忍不住的想碰触,却危险得令人心惊胆战。于是她忍不住回应他热烈的爱恋,忍不住胸口的想望,拥抱住他年轻炽热的身子。 可是,他太年轻,她害怕他的爱恋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作祟,他可以放手去爱、大胆说爱,可她不行,她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真正在一起,要分开便是死路一条;而且他母亲对她向来没有好脸色,又积极的想和客户联姻……他无法带给她安全感,无论是哪方面都一样,她甚至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为了她和他母亲闹翻,有没有那个能力自力更生? 他们之间种种的问题与困难在凌澍恩脑海内盘旋不去,她甚至越想越揪心,几乎昏厥。 「澍恩!」 他的吼声将她从重重迷雾中拖出,她回过神,身体忍不住跟着狠狠一震。 「你……你后悔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连声音都放得很轻。 凌澍恩看向他,突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了,她咬咬下唇,不忍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既伤他,更伤自己。 理智和情感毫不留情的拉扯她的心窝,让她左右为难,更让她胸际泛疼。 「澍恩?」他紧张万分的看着她,感觉自己的手心不停冒汗。 「我后……后悔了。」她握着拳,逼着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哭出来,一字一字的说得分明。 教他死心,也教自己心死,绝了不该有的念头。 凌君堂在瞬间红了双眸,心脏一点一滴的向内缩,挤着压着,让他备感疼痛。 痛也好,这样他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他吼,眼泪疾速向颊边滑。 她到底明不明白他爱她爱得有多苦?他忍得有多苦?先是将自己给了他,让他以为他可以从此光明正大拥有她,以为这是她变相的回应他的爱恋,现在却告诉他她后悔了?究竟她是怎么想的?她知不知道这样玩弄一个人,会让人心痛的啊! 「因为我……」她知道他疼,可她更疼啊……她想为他吻去泪水,就像他从前做的那样,但她不能也不该回应他的感情,所以没有资格吻他。 「说啊!」 「我不相信你……」 「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在想什么?我爱你啊——我爱你爱得心都碎了还舍不得放手,你却只是一句不相信我?」他暴怒的吼着,大手忍不住掐握住她的肩膀猛力摇晃。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爱了我四年?我第一眼见到你,你明明就很冷漠,怎么可能爱我?」她颤抖着,那首歌就像诅咒般在她脑里回绕。 多么想,多么想,是寂寞,还是心慌…… 「我那时在生你的气啊!我们四年前见过一面,我爱上了你,天天躲在暗处看你,而你却连我的脸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紧紧捉住她,「我气得想把你抓起来狂吻,但又害怕吓到你,只好故作冷漠的走开!」 「我……我不会接受你的……不会……不会……」她惊喘着,意识到自己又快要守不住分寸,连忙像诅咒似的不断重申,提醒自己不行。 多么想,多么想,在这样,一个晚上。 忽然莫名,渴望和你能拥抱、凝望……好像平常恋人一样…… 这时候,她忽然明白了凌君堂的压抑,有多痛苦、多难受。 「为什么不会?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给我?为什么让我以为一切情况都快好转的时候,再给我这样的打击?你以为我的心是铁做的,它不会痛,没有感觉吗?」他面容痛苦万分的嘶吼,他的眼满布红丝,泪水卡在眼眶里。 心痛两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感觉了。 那样的心伤,远比他所以为的心痛还要可怕,几乎能将他逼入绝境,甚至逼死他! 「你就当作……」她含着泪,小手牢牢的揪紧被褥。「就当作是我负了你,请你恨我,不要再继续深陷了好不好?」 他眯起双眸,深深的看着她。 「我也想恨妳,但我恨不了。」 他绝望的起身。不顾自己的裸露,迈步离开她的房间。 她含着泪,紧盯着他的背影,像是要牢牢刻在心版上似的用力。 多么想,多么想,在这样,一个晚上。 忽然莫名,渴望和你能拥抱、凝望…… 好像平常恋人一样…… 好像平常…… ※.4yt※※.4yt※※.4yt※ 凌君堂从凌澍恩房里出来后,便看见父亲,他脸上沉重严肃的表情是他前所未见的。 「爸。」 凌罗安点点头,对儿子的赤身裸体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到你房里谈谈。」说完,凌罗安便迈步走在前头。 父亲要谈些什么,他了然于心。 凌君堂轻轻一叹,跟上父亲的脚步。 父子俩各怀心事的进了凌君堂房里,凌罗安挑了张单人沙发,静静坐着。 凌君堂着好衣物,将自己放倒在沙发里,无言的望向父亲。 「我今天……」凌罗安清清嗓子,「是以一个兄长的身分来的。」 「我不会放弃澍恩。」他敌意甚深的戒备着。 他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阻碍而放弃澍恩,就连她自己也不行。 「我没有要你放弃她,但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凌罗安深深的皱起眉头,双手交握置于膝上。 「为什么?」凌君堂激动的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拳。 「君堂,你不够理智,这不像平时的你。」凌罗安抬手示意儿子暂时压下毛躁,「你不觉得,一旦碰上澍恩,你所有的理智都化成乌有,只剩下爱情和冲动?这不是不好,但这要用对地方。」 凌君堂沉默了,即使再不愿意,但他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话是对的。 只要他碰上澍恩,所有理智和冷静都会不见,甚至连自己的坚持与自持都没了……从头到尾,他好像从来没问过澍恩要什么,爱什么,只是径自把自己的爱加诸她身上,然后逼着她和自己一样痛苦。她表现出喜欢他的样子,他就为之起舞;她表现出绝情的样子,他就痛苦万分。他们之间没有时间和空间解决更实际的问题,只能不停沦陷在无穷回圈里,挣扎翻滚。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你身上。」凌罗安顿了顿,「我和你母亲才回来几天,我就已经对你们两个之间的事略有感觉,你认为你母亲是睁眼瞎子吗?你表现得这么明显,对澍恩好的程度已经超过太多,你可以对自己的失常视而不见,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昏盲。」 「这样有用吗?」凌君堂苦笑不已,耻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我对她这么好,好到连我自己都嫉妒,但她却对此一点都不动心,这有用吗?」 「如果她不动心,你有可能裸着身子从她房里出来吗?你还年轻,你可以单纯的只考虑爱或不爱的问题,但你要想想你们之间的问题不只这么单纯,澍恩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一旦要了哪个男人,就不可能再更换,你认为她会像你一样爱了就说吗?你比她年轻,女人的青春一旦错过,就不会再回来,谁知道你现在不介意,未来会不会嫌弃她的年纪?」 「我不会!」他激动的吼,「澍恩死心眼,难道我爱她爱了四年就不死心眼吗?我既然打算要她,就不可能嫌弃她的什么,更不可能换人!」 凌罗安纵使满意于儿子的答案,但还是没有松口。「还有,你现在还是个靠家里生活的人,哪里有那个能力养活澍恩?不要说是澍恩本人,就连我这个哥哥也不可能答应让你和她在一起。」 「爸,我知道你其实很赞成我跟澍恩在一起。」他冷冷的刺破父亲的面具,倘若他真的不允许他跟澍恩在一起,不可能愿意和他谈这么多。「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必用暗示的。」 「那好,我就直说,我希望你离开,到国外去发展。」凌罗安顿了顿,清清喉咙才继续说道:「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你母亲帮你向美国的一间学校提出申请,内情我就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是同意的,你正好可以藉这个机会出去冷静冷静。」 「我不能绍在国内吗?」他不想离澍恩那么遥远,不想。 即使美国到台湾的距离因为便利的交通工具已经缩短很多,但他仍是备感遥远。 凌罗安摇摇头,「你留在国内,只会忍不住冲动和渴望的纠缠澍恩,出国念书才不会让爱情占满你整个脑袋,才能冷静下来。我不是不让你们在一起,而是我认为现在的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你能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够。我希望你可以离开一阵子,让彼此冷静,你也要乘机加强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在个性和能力更为成长,你年纪比她小,如果不能成长成一个让她可以倚靠的男人,就算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把热情给磨掉,最后什么都不剩。 「再来,你母亲那边也是个问题,她对我们父子俩都有很强的独占欲,现在你妈才刚开始和澍恩相处,她对她还是充满敌意,如果你贸然就硬要和澍恩在一起,你妈那边做何感想?她是不是会反对到底?是不是会更讨厌澍恩?给你妈一点时间,让她学着去接受澍恩、和澍恩相处,这样以后你们就算要在一起,也不会有太多阻碍。」 「我不想离开她。」他眉间硬生生的打了层皱折,强调着他的不甘不愿,「我不要。」 「你这样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的结果。」 「那如果我离开了,她却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办?」凌君堂再次按捺不住激动的怒吼。 「喔?」凌罗安轻轻问:「你紧紧守在她身边,就可以保证你永远不会失去她?她永远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凌君堂无言。 他是不能,他也知道父亲提出来的这条路应该是深思后的结论,但是他……他不想离开澍恩,他已经压抑太久、等待太久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他毅然决然的放弃,太为难、太苦。 见到儿子左右难为,凌罗安也不好受,「君堂,我们要爱一个人,不是只有爱她就好,还要为她着想,就算你紧缠住她,缠到她爱你,但她的不安全感仍然存在,仍然挞伐着她的心,你宁可爱着这样的她吗?你想用这种方式爱着她吗?如果你离开了,给她也给自己时间、空间成长和思考,就算最后你们没有在一起,但是你仍然可以大声的说,你没有用错方法爱她。」 凌君堂深深叹气,想起她的泪、想起她要求他恨她、想起自己隐燃已久的揪痛感,他再度忽略心头叫嚣着不肯离开她的言语。「我去。」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准备?」凌罗安松了口气,其实他也没把握自己可以说服儿子,看来他真的很爱澍恩,才愿意为了她连自己的意愿都不顾。 「不必给我时间准备,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走,就不需要给我时间。」凌君堂勉力一笑,隐隐忍着自己已经油然而生的思念,还有胸口那抹越见明显的疼痛。「越留,意志力只会越薄弱,还不如赶快离开。」 他望向远方,极力想忽略痛楚与爱恨思念纠缠的感觉,他别无选择,只能再次压抑,然后…… 离开她! ※.4yt※※.4yt※※.4yt※ 叩叩叩。 「进来。」 凌澍恩忐忑不安的开门进房,她不想单独和大嫂相处,但君堂忽然不见了,大哥又不在,沈总管也一问三不知,她只好鼓起勇气,主动找大嫂询问君堂的下落。 「是你啊,来找我做什么?」 吕千蓉坐在沙发上看公文,见到凌澍恩,仅只是淡淡的挑眉。 「大嫂,我想请问……君堂呢?」凌澍恩怯怯的开口。 「喔?君堂啊……」一说起儿子,吕千蓉就眉开眼笑,心情大好。「还记得上回我提过的客户女儿吧?」 「啊?嗯。」凌澍恩点头,却不知道为何大嫂要谈到客户的女儿。 「君堂一直不肯答应帮我招待客户的女儿,所以我干脆向她就读的学校帮君堂提出留学申请,一方面让君堂出国见见世面,另一方面君堂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地方需要熟人关照,这正是他们相处的好机会……」吕千蓉神秘的微笑,停顿了下。「总之君堂他爸爸不晓得和他谈了些什么,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飞美国去啰。」 凌澍恩如遭雷击的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我倒是对他们乐见其成,君堂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如果他不想,那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不会接受,但如果他想,什么困难都阻碍不了他。」 「是……是啊……」凌澍恩仅只能勉强自己微笑附和。 她应该高兴的,她狠狠的伤了君堂,所以他选择出国念书,选择尝试接受另一个女人,这不就是她希望的吗?这样,他就不必为了她继续痛苦下去,她也不必被理智和情感两边撕扯。 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都是好的啊。 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很痛很痛,痛到发麻呢?是她自己选择要伤害他的,就不应该暗自埋怨他不告而别,埋怨他这么快就能斩断对她的情丝,孑然一身的离开,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啊。 只是,谁知道她做这样的选择,心里有多苦? ※.4yt※※.4yt※※.4yt※ 凌澍恩茫然的睁开睡眸,忍住想吐的冲动,一手抚着小腹,懒洋洋的半坐起身。 转眼间,凌君堂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从他什么也不留的离开后,她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欢喜于他及时抽身,不必沉溺在令他痛苦的爱恋中,一半则感到失落与悲伤,他带走的不仅仅是他,她的心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挖出一个大洞。 多矛盾?! 希望那个人留下,又希望他离去。就像玫瑰一般,尽己所能的展现娇艳,让人想接近,却又狠狠刺伤接近自己的人,只为了保护自己。就像她,渴望着他的吻、他的接近、他压抑已久的爱恋,却又不敢接受,害怕着他们之间种种的差距,只敢背对着他说出拒绝的话,伤人伤己。 想起见到他的最后一眼,他是多么痛苦,那画面,就不停重复刺伤她全身。 「我也想恨你,但我恨不了……」她紧紧咬着下唇,忍痛重复他绝望的话。「恨不了,恨不了……恨不了……」 她痛得流出泪来,痛得浑身颤抖,几乎窒息。 她爱他,她爱着他啊……伤害他的同时,她连自己也伤,甚至比他的痛还痛。她总算了解他的压抑、他的苦、他忍耐到几欲爆发的情爱有多可怕。 而他总算是如自己所愿的离开了,就像电视肥皂剧播的那样,女主角狠心伤害男主角,男主角决定离开,到离她远远的地方去疗伤。只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最后都会等到男主角,而她呢?她却不敢多想他们还会在一起的可能性。 突然胃部一阵翻搅,凌澍恩惊慌的跳起身冲向厕所,才刚抱住马桶便是一阵狂吐。 「呵……呵……」她喘着气,眼泪悬在眼眶边,双手紧紧抓住马桶盖。 她错了,其实他并非什么都不留,他留给她一亩沃土、一个宝藏——他们的孩子,默默揩去因呕吐而流出的泪,想起孩子,凌澍恩又是喜悦又是无助。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她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面对新生命的到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她不知道,为何思念在无助的时候,会变得加倍苦涩…… 忽然,她意识到浴室里不只她一个人,凌澍恩缓缓抬起头,泪珠还悬在眼眶边。 一道人影拉长,斜迤在浴室门口。 第六章 六年后夏天 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凌君堂再次催促计程车司机加快车速,望着窗外疾速掠过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他还记得六年前它们是什么样子,还知道什么东西变了、什么东西没有变,这是种很特别的感受,他自己变了,却一样样的数着故乡里事物的变化,还私自盼望着它们都保持原貌,一如他离开前的以往。 通过管制站,凌君堂摇下车窗,示意警卫不要通报。 计程车顺利通过管制站,直奔他六年来日思夜想的家,正确的说,应该是直奔他苦苦思念的人。 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希望她很好,希望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快乐、单纯。父亲当初的忠告没错,他是需要离开,需要时间和空间让自己成长、成熟,这样才能拥有足以守护她的力量。 计程车在家门前停了下来,凌君堂付过车资,提着简单的行囊下车,站定在离别已久的庄园前,久久不能自己。 忽然,有只小小的东西揪住他的裤管拉啊拉的,凌君堂不解的低头向下望。 「叔叔,你为什么要站在我家前面?你是小偷吗?」小男孩摇头晃脑的问,这个叔叔长得太高大了,他怎么摇也看不清他的脸孔。 「弟弟,你说这是你家?」凌君堂干脆蹲下来与男孩对视,不然他看这个小孩子会摇到头昏。「这是我家才对。」 「这是我家!」男孩生气的指着家门。 「是我家才对。」凌君堂气定神闲的逗起孩子来了。 「才不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奇怪的叔叔,这里怎么可能也是他家? 「就是我家,我才想问你是不是小偷咧。」凌君堂坏心的伸出食指,钻了钻小鬼头的圆胖脸颊。 「我才不是小偷,妈妈说当小偷是不对的,我才不是。」 「喔?那你叫你妈妈来啊,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凌君堂懒懒的扯出一抹笑,亮亮手上的钥匙和磁卡。「我可是有钥匙的喔。」 男孩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又黑又亮的瞳眸里有着明显的不服输。 男人与男孩,眉宇间的硬气和不服输的个性很是相像。 「快啊。」凌君堂懒洋洋的催促。 小男生原本笑着的胖胖脸忽然一皱、嘴一扁,既洪亮又可怕的哭声从他小小的咽喉里窜出。 凌君堂吓了好大一跳,瞪着眼前这个小肉包。 肉包才哭了两分钟,马上引来屋内的人一阵骚动,凌君堂冷眼看着自己的家人和仆人一个个的冲了出来,围着小肉包又哄又问的。 却没人发现他回来了。 「均安,怎么了?跌倒了吗?跌到哪啊?」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边问,一边将男孩转来转去,想要检视他身上的伤口。 「我……我……」他抽抽噎噎的望着一群大人,然后胖胖的小手指向凌君堂,指控着他的谎言。「那个小偷叔叔说这里也是他家!还说这里不是我家!」 众人这才发现凌君堂正懒懒的微笑,站立在一边望着他们。 「嗨,我回来了。」 「君堂……你总算肯回来了……」吕千蓉第一个回过神来,冲到儿子面前抱住他。「坏孩子!连过年回来看妈一下都不肯。」 「少爷好几年没回来,成熟好多啊。」 「今晚要来加菜。」 那群大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君堂身上,惹得小肉包挺不高兴。 「奶奶,他是小偷叔叔,你怎么可以抱他?」小肉包摆动着身体,想把吕千蓉从小偷叔叔身上「拔开」。 吕千蓉好气又好笑的蹲下身,「均安,这个是哥哥,他出国很久没回来,所以你没看过他,不能叫他小偷叔叔喔。」 「哥哥?」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道,凌君堂的眉心狠狠皱起。 「是啊,君堂,这是澍恩的孩子啊。」吕千蓉面带微笑的解释着,「我没想到澍恩竟然会跟英瑞看对眼,还瞒着我们偷偷办结婚,要不是肚子大了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呢!」 吕千蓉几句话,把凌君堂打入地狱。 她结婚了,而且对象就是她当年欣赏不已的英瑞…… 看来……当年真的是他自己一相情愿,是他逼着她痛苦,是他霸道的对她予取予求,甚至要了她的身子…… 凌君堂痛苦的闭上双眸,双拳握得死紧,胸口像是被丝线密密缠住,一分分的拉紧,疼痛得无法喘息。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跑到外头来了呢?」 澍恩含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教他的心痛更剧,他缓缓转过身,饱含痛苦的眸子瞅住她的不放。 凌澍恩看见那张熟悉却又与从前有些不同的脸,差点哭了出来,她命令自己站在原地不准动,命令自己不准扑到他身上去紧紧拥抱他,只能放纵自己用贪婪的目光一寸寸的将他看个仔细分明。 她有多久没见到他?寂寞究竟蚕食了她多久?她都忘了,只记得每夜压抑着自己的思念有多痛苦,她见不到他、也不能寻他,只能抱着他留下来的衣物,在那上面寻找他的气味,逼着自己假想他还在身边、假想衣服上仍有他的体温,久了,他的衣服上再也没有他的气味,只剩下她眼泪的味道。 其他人不知怎么的,纷纷做乌兽散,只剩他们三人还待在外头。 「妈妈!」小肉包挨到母亲身边,牢牢抱住她。「他是谁?」 勉力扯出微笑,凌澍恩抱起儿子,「他是哥哥,均安要有礼貌喔,叫一声哥哥啊。」 「哥哥。」沈均安作势要让凌君堂抱。 「君堂,你要抱抱他吗?」凌澍恩期盼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抱抱孩子。 凌君堂深深的喘气,黑厉的眸子没有一秒钟从她身上移开。 澍恩以为他多有度量?以为他对她的爱多么浅薄?六年的分离就能磨光他的爱,就能让他毫无芥蒂的以哥哥的身分,拥抱她和沈英瑞的孩子? 他没那个度量啊,澍恩! 她能不能停止这样伤害他?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恋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时间和空间没把他对她的痴心妄想给磨完,反而让他更加深陷,几欲灭顶了啊…… 「君堂?」凌澍恩唤着。 凌君堂极悲伤的望着她,以她才听得到的音量、她才懂的话语低语,「我想恨你,但还是恨不了。」 他一句话就将她的泪逼出。 他再没看她,硬生生将自己的眼光从她身上移开,迈开脚步进屋。 然而留在原地的凌澍恩再也忍受不住六年来的压抑,崩溃的哭倒在儿子小小的怀里。 ※.4yt※※.4yt※※.4yt※ 「我不喜欢哥哥!」沈均安撅着嘴唇下了结论。 一旁帮他洗澡的沈英瑞震了下,随即恢复微笑,「喔?为什么?」 「因为哥哥惹哭妈妈。」他想到妈妈哭的画面就皱眉,「英瑞爸爸,哥哥今天还欺负我,你都没有来救我。」 沈英瑞笑着摇摇头,「均安,哥哥的个性比较顽皮,所以才会跟你玩,那不是在欺负你啦。哥哥只是对喜欢的人都会比较别扭,所以你不可以讨厌他喔。」 「英瑞爸爸,什么叫做『别扭』?」 「就是……他明明很喜欢你,可是却常常故意装成很讨厌你的样子。」沈英瑞拾起勺子舀水,将温水浇在满身都是泡泡的小孩身上。 「哥哥真奇怪!」他嘟囔着。 「其实哥哥对人很好的,他是个很体贴又很可爱的人喔。」替均安冲干净身子,沈英瑞拿起浴巾将他包牢。 「但他惹妈妈哭了。」沈均安自动自发的巴住沈英瑞的脖子,让他将自己抱出浴室。「妈妈一直哭一直哭喔。」 「那一定是因为妈妈太高兴啦,你也知道,哥哥已经六年没回来,妈妈突然看到他,当然会高兴得哭啦……」沈英瑞边说着话边踏出浴室,猛然一震。 凌君堂就在门外,高挑着眉毛看着他们「父子」亲爱和乐的模样。 「哥哥。」 小家伙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叫人。 凌君堂伸出双手,作势要抱沈英瑞怀里的小肉包。「小肉包,过来。」 「我叫沈均安,不是小肉包。」他气呼呼的抗议着。 任性惯了的凌君堂哪管他的抗议,大手一捞就将他捞进怀里,一面低声呢喃着:「这么讨人厌又喜欢抗议的个性,真像他妈……」 「少爷。」沈英瑞温和的微笑,知道他想和小孩相处,却找不到台阶。「我要下楼忙晚餐,可以麻烦少爷帮均安穿衣吗?」 「唔,你去吧。」他咕哝着,看来像是极为勉强似的。 沈英瑞退出房间,留下他们独处。 「哥哥,你快帮我穿衣服啦,我会冷死。」沈均安抓着他的头变大声嚷嚷。 「臭小鬼!竟然敢命令我。」凌君堂将他轻轻扔到床上,三两下就把他的浴巾给剥掉,两只大手毫不留情的搔弄他小小的脖子和圆润的肚子。 「啊哈哈哈哈哈——」沈均安从来没被人搔过痒,边笑边扭。 看着小肉包和澍恩极为相似的笑颜,凌君堂原本恶作剧的笑不禁放柔。 他无法讨厌这个孩子,即使他的存在多么令他嫉妒都一样。 「快穿上。」黝黑粗糙的大手捏了孩子的衣服丢在他身上。 沈均安皱起鼻子,「哥哥,应该是你帮我穿才对。」 「长这么大还不会自己穿衣服?真逊。」凌君堂懒洋洋的倚在床上,耻笑那颗小肉包。 「什么叫做『真逊』?」沈均安不解的问。 「意思就是说你很笨,这么大了应该要学会自己穿衣服才对……等等。」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小肉包多大吧?「你几岁?」 「六岁啊。」沈均安眨眨黑亮的眸子,圆润润的小手比着六。 「六岁?」这肉包是直接跳过怀胎十月,从他娘亲肚里蹦出来的是吗? 「妈妈说中国人要多一岁啊。」他摇头晃脑的抓住哥哥,「哥哥!你快点帮我穿衣服啦!我明天再学自己穿衣服。」 凌君堂震惊的瞪着这颗肉包,心思百转千回、紊乱不已。 小肉包……是他儿子吗?还是,澍恩在他离开后,马上投入英瑞怀抱的结晶?如果小肉包是他儿子,那她为何要嫁给英瑞?为何不告诉他? 「哥哥——」肉包拉长了音抗议,干脆把自己的衣服塞在哥哥手上。 他呆滞的接过衣服,沉默的帮他穿上。 「哥哥,你笨笨,不要把我的头塞进袖子里啦!」沈均安挣扎着。 「喔……抱歉,我在想些事情……」凌君堂有些手足无措的将他头上的袖子拉出来,仔细帮他穿妥上衣。 「妈妈说做事情应该要专心才对。」小男孩得寸进尺的说起教来。 凌君堂皱起眉心,他觉得这个臭小孩讨人厌的个性,真像自己。 「哥哥,还有小裤裤和短裤。」沈均安提醒着。 「你就不能提前学习吗?」他不耐烦的皱眉,这个臭小孩到底知不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啊? 「不行。」沈均安扯出笑颜,懒洋洋的躺倒在床上耍赖,胖胖的小手还指了指旁边的小内裤。「哥哥,快帮我穿裤裤啊。」 这个臭小孩肯定是他的!这种恶劣的个性、懒散的态度、卑鄙的笑脸,除了他,这世界上没有另一个男人拥有,至少沈英瑞和澍恩身上没有这些特质。 凌君堂急着要去找人问清楚,又摆脱不了这个臭小孩,只好臭着一张脸帮他草草穿好裤子。 「好啦、好啦!」 「哥哥,你把裤子穿反了。」沈均安指指身上的小短裤,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凌君堂狠厉的眯起黑眸,他发誓!要不是这个臭小子可能是他儿子,他肯定会亲手把他掐死! 「臭小子!」他低声咒骂,手忙脚乱的帮他脱下重穿。 「厚——」沈均安像是抓到他小辫子似的得意,「你说脏话,请你去漱漱口!」 「什么?」他没听错吧? 「妈妈说讲了不好听的脏话要去漱漱口,哥哥,请你去漱漱口!」肥润小手毫不放松的指着他。 凌君堂站起身来,皱眉瞪着那粒小肉包。 小肉包毫不害怕的回敬他,黑眸又亮又圆。 然后……凌君堂狼狈的逃出房间,来到厨房。 「英瑞,出来一下。」 他决定找沈英瑞谈,一是因为沈英瑞不会骗他,二是他想搞清楚他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有事吗?」沈英瑞微微笑着。 「跟我来。」 凌君堂没说什么,就领着沈英瑞离开厨房,来到他的房间「密谈」。 「少爷?」沈英瑞有点不安的看着他将房门关紧、锁上。 「我问你,那个小肉包是不是我的孩子?」凌君堂连弯都没拐,直接问。 「少爷怎么会这样问?」他有点防备的看着凌君堂,不知道该不该诚实以告。 「那个小肉包实岁五岁,个性讨人厌到跟我真的很像,而我不巧在六年前的某一夜吃掉澍恩……」凌君堂利眼扫向他。「英瑞,你是我向来都很信任的人,我希望你告诉我,当年我走了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英瑞避开他的视线,「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澍恩的事,只有她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让你知道什么。」 「英瑞!」他吼出声。 「少爷,我们都必须尊重澍恩,我只能告诉你……」沈英瑞喘着气,像是在隐忍些什么似的,「我从来没碰过澍恩。」 「我知道了。」凌君堂诚挚的握住他的手,红着眼眶看他。「谢谢你照顾他们,真的谢谢。」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英瑞肯这样牺牲自己来照顾澍恩母子,保护他们不受外界眼光与世俗道德的欺侮,但他真的感谢他的牺牲与成全,如果不是英瑞,也许今天他回来,他们早已不知流离失所到哪去了。 沈英瑞一如以往的温和笑着,摇了摇头,「少爷,你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才会照顾他们的。更何况均安相当惹人疼爱。」 「均安的名字是谁起的?」 「是我,那时澍恩难产,我就暗自祷告,如果他们母子均安,就给他起这个名字。」沈英瑞微微一笑,「他们母子相当坚强,挺了过来,所以就给均安取这个名字。」 「取得好……」凌君堂低喃着,「幸好他们身边有你,否则澍恩一个人不可能撑过这些事,真的要谢谢你。」 「少爷,我说过,你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才会这么做,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沈英瑞苦笑,眼里有着少见的哀伤,他勉强振作精神,恢复原本那个与世无争的自己。「你快去找澍恩吧,这么多年不见,不要再躲着彼此了。」 「我知道,除非澍恩真的不爱我,不是因为爱我才选择忍受这些辛苦把均安生下来,否则这次不管是什么障碍,都无法阻止我!」凌君堂眯起双眼,「就连我很感谢信任的你也一样。」 沈英瑞幽幽一笑,「我向来都很清楚,你的决心不可能被任何人动摇。」 他向来是强势的,是强者,是决定一切的人。 除了澍恩,没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4yt※※.4yt※※.4yt※ 凌澍恩凭着头疼的借口,躲过今天「大团圆」的晚餐。 老天,她按着额际边想,幸好有英瑞可以帮她照顾均安,否则她哪能这么清闲又专心的躲着某人? 只是她忘记了,那个她躲着的某人,并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打发。 果不其然,凌澍恩才待没多久,凌君堂就自顾自的大方进入她的房间,还特意将门锁上。 她紧闭着双眸不敢睁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别装睡。给你带晚餐上来了。」 他依旧将托盘放在她床头柜上,依旧懒洋洋的坐在她床上,托盘上依旧是她爱吃的番茄肉酱面。 一切都好像回到从前,六年的岁月没有过去,而她也没有夜夜搋着他的衣服哭着入睡。 凌澍恩在心里叹气,认命的起身接过他手上的碗公和叉子。 沉默蔓延着,她开始庆幸她还有事做,可以不必说话。 「听小肉包说……我今天惹哭你了?」凌君堂仔细的检查着她的脸,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她也变了,从前那个不知男女情事的小女生,现在看起来却像有满满的忧伤。 她没回话,事实上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好沉默的吃食着。 「对不起……当时我以为小肉包是英瑞的儿子,所以……所以有点不太能接受……我一定伤到你了。」凌君堂不等她说话,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大手轻轻拍抚着她后背。「没关系,我现在回来了,除非你不要我、不爱我,要不然不管是什么障碍都不可能把我们两个分开,以后你有我可以依靠,你只要依靠我就好。」 凌澍恩眨掉眼眶里的泪水,挣开他的怀抱,「君堂,你在说什么啊?我已经嫁给英瑞了,而且均安也是英瑞的孩子,我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不可能!小肉包那讨厌得要死的个性明明就是我的翻版!如果你坚称他是英瑞的孩子,我可以带小肉包去医院验dna。」 她闷头吃面,不想回他的话。 「澍恩!」他又急又气,他都已经知道了,她还想要隐瞒他? 「他才不是你儿子!我怀孕害喜,吐到胃都快翻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挺着个大肚子,汗如雨下却还要工作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因为怀孕动作不方便,连替自己浮肿的小腿按摩都办不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边诉说着委屈与辛苦,她的泪水一边流淌。「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儿子?你养了他?你育了他?你半夜起床替他泡过奶?你又凭什么说英瑞不是他父亲?这些你本来该做的,全是他替你做了!」 他将她手上的面放回床头,心疼的将她抱回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考虑可能发生的事,我只顾着我自己受伤,却忘了替你想,爸说得没错,我那时真的不够资格照顾你,对不起……我的澍恩……真的对不起。」 凌澍恩根本就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听得见他一声又一声的道歉,闻着他身上一如记忆那样熟悉的气味,她再也忍不住多年来隐忍的委屈,哭倒在他怀里。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他这句话犹如震夭雷,凶恶的劈进她心坎,凌澍恩有如惊弓之乌般跳离他的怀抱。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不要在英瑞面前提,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在英瑞面前提?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要带你走的!」凌君堂欺身向前。想把这个小女人抓回来好好的问个清楚。 她突然又哭了出来,哭得好慌乱、好不知所措。 他回来了,他还爱着她,但是,英瑞怎么办?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照顾保护着他们母子的英瑞,她一直很了解他心事的英瑞……该怎么办? 「我不要你!我也不要跟你走!我不要、我不要……」 「澍恩!」他紧紧抱住她,对她的狂乱暗自心惊。「好了、好了,我们今天不要谈这个好不好?妳睡,好好的睡,我就在这里。」 凌澍恩虽然还是抽泣着,但在他怀里,嗅着令她心安的气味,她渐渐安静下来,甚至以六年来前所未有的快速,跌入梦乡。 她甚至梦见了…… 六年前那个倒卧在浴室里呕吐的自己。 第七章 意识到浴室里不只她一个人,凌澍恩缓缓抬起头,泪珠还悬在眼眶边。 一道人影拉长,斜迤在浴室门口。 是沈总管?他怎么会来?凌澍恩胡乱擦净自己又湿又臭的脸,无言的望着他。 「澍恩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沈英瑞很笃定的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怎么知道?」她皱眉。 「澍恩小姐房里的垃圾向来是我在收的,而我已经两个月没看见每个月都该出现的垃圾。」他言简意赅的暗示他知道的原因。 被一个称不上很熟的男人说破这种事,凌澍恩的神经再大条仍然感觉不自在,她挨着马桶起身,依在洗手台边洗清、漱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沉默。 「澍恩小姐,请联络少爷吧。」 「不。」凌澍恩深吸口气。「我要自己照顾这个孩子。君堂肯出国,大嫂相当高兴,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君堂放弃一切回来,这样就算我和他在一起,始终也得不到大嫂的祝福,况且他已经出国这么久了,也许早就接受另一段感情,那就不该再让他知道这件事。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样,打断他的前途。」 「那么……」他看着她的背影,温润的唇开合着。「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结婚吧。」 「你在开玩笑吗?沈总管。」凌澍恩委实吓了一跳。 「不,澍恩小姐,我相当的认真,请你务必嫁给我。」沈英瑞递上准备已久的干净毛巾,让她可以将自己弄得干净点,至少不要太狼狈。 她接过,一头将自己埋在毛巾里。「你肯定是在开玩笑,不然就是我在作梦!」 「澍恩小姐,我们都相当清醒。」英瑞再次重申他的决心,「请你嫁给我,让我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我肚子里的小孩不是你的!」她丢开毛巾,几乎要尖叫了。 「我很清楚。」 「沈总管……」她呻吟着,「同情也是有限度的,一个男人不能用他的幸福去同情别人,这对你来说太冒险,也不公平。」 「我不是同情。」他认真的反驳她。 「啊?」 沈英瑞的俊脸染上红晕,极度不自在的迥避她错愕的眼神。 「我不是同情,是爱。」 凌澍恩小脸顿时绯红,不自在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不会伤害他。「沈……沈总管,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因素,我就更不可能嫁给你,我不能怀着别人的孩子跟你在一起,也许你现在觉得没什么,但以后你绝对会介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头雾水的沈英瑞截断。「澍恩小姐?」 「啊?」她小嘴开开,也是一头雾水。 「抱歉,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想为自己爱着的人,照顾他的女人与小孩。」他颇为含蓄的表白。 凌澍恩突然觉得火星坠落在她身后,轰的一声把世界炸开。 「你是说……我们爱的是……」她不是很确定的提出疑问,「同一个人?」 「嗯。」他微笑的点头。 「然后你现在要娶我这个情敌,只是因为你想替他照顾我们?」她的眉头慢慢的聚拢,鼻头也开始发酸。 沈英瑞还是那副温和笑意,点点头。 老天,他可不可以不要点头?他那个样子害得她眼睛也酸了。凌澍恩很努力想眨掉眼里的泪水,却因为这么一眨给掉了下来。 「澍恩小姐,妳不要哭啊。」她这么一哭,倒把他平时的沉稳给哭掉,慌乱了手脚。 凌澍恩一把抱住他,哭倒在他怀里。「你这个笨蛋、笨蛋、大笨蛋!哪有人这么傻的?代替那个白痴照顾我们,然后每天看着我们心痛吗?」 沈英瑞看着怀里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女人,无奈的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心痛了。」 自从澍恩小姐来了以后,他每看少爷毫不隐藏的爱恋一次,心就疼一次,就嫉妒澍恩小姐一次,但是他只能站在旁边,努力的强撑自己的微笑,暗暗压下自己漫天的妒意与痛苦,故作若无其事。 他羡慕着少爷的勇气,嫉妒着澍恩小姐的好运,却连恨都恨不了他们。 是他自己太懦弱,自己无法说出的情感,又怎么能怪别人看不见? 「澍恩小姐,我们结婚吧。」他抱住怀里那个嘤嘤哭泣的女人,仍是那抹温和笑颜。「让我能够照顾少爷最爱的人,代替他保护你和孩子。」 「你这个大笨蛋!」她又骂。 「嗯,我是笨蛋。」沈英瑞仍旧微笑,「我深爱着他,爱到已经没有自己,无论是多么痛苦的事,只要是为了他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到。」 「可是我不要这样啊……」她呜咽,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宁愿带着孩子被别人吐口水,我也不要让你这么痛苦。」 「如果你不让我照顾你和孩子,也许我会更痛苦。」他无奈微笑,轻轻揉着凌澍恩的发。「澍恩小姐,我无法为少爷生孩子,但我可以代他养育,就当作是替我一偿宿愿好吗?」 她的回应是再度埋回他怀里,为他的压抑痛苦嚎啕大哭。 无法有结局的爱恋痛苦,说不出口的更苦。 ※.4yt※※.4yt※※.4yt※ 凌澍恩从梦里惊醒。 沈英瑞压抑痛苦的微笑太过清晰,第一次看见时她心疼,现在梦见,更疼。 也许保持现状是最好的,她和英瑞一起照顾着均安,而君堂则可以放手尽情扩展他的事业,不必顾及儿女私情。这样……英瑞就不会因为看见她和君堂在一起而痛苦。 「作恶梦了?」沈英瑞递给她干净的手巾,「把汗擦一擦,不然会感冒。」 「均安呢?」她坐起身,接过手巾擦汗。 「在他爸爸的房里玩。」想起他们父子斗嘴的模样,他就不禁莞尔。「少爷虽然称不上是个好爸爸,但他的确很爱均安,同时也很尽心的学习怎么当个父亲。」 「英瑞……」她哀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你又来了,你可不可以自私点?多为自己想点?不要看到君堂难受,你就把自己的痛苦全都抛在脑后,主动帮他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他颇为诧异。 「当你老婆这么多年,我还会笨到不知道你的个性吗?」她头疼的揉揉额际。 她昏倒前,在她身边的人明明就是君堂,现在却换成英瑞,很难让她不去联想成是英瑞要君堂先出去,由他来和她谈。 以英瑞的个性,绝对会这样做。 六年来,她变了,君堂也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他。 沈英瑞不禁扬起苦笑,「你知道的,我只是暂时代替他照顾你们,现在他回来了,你们应该阖家团圆的。」 「那你呢?」她尖叫。 「当然是继续在凌家当总管。」他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 「狗屁。」她低咒,叹口气后再度抬眼看着丈夫。「英瑞,我从来没打算过换丈夫这回事。」 「但是你爱他。」 「你也爱他不是吗?」 沈英瑞叹口气,坐到床沿,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澍恩,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不肯跟他走,但是我不要你这样委屈。」 「我也不要看到你这样委屈!」想起梦中的他,她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宁愿一辈子都想着他,也不要看你一个人每晚吞着嫉妒入睡。」 「你这样……我们三个人都得不到幸福。」他宽容的笑了,「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们三个人中,至少还有两个人可以幸福,均安也能正式入籍凌家。」 凌澍恩摇摇头,找借口搪塞。「我和君堂的问题不单单只有你啊,我是他姑姑……」她话还没讲完,就被沈英瑞打断。 「这些原因说到底,其实都不是理由,你早就知道你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了不是吗?」他痛苦的望着她,「澍恩,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最大的问题不是年龄和身分的差距,而是彼此相不相爱。如果今天少爷爱我,我不会隐忍这么久,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我、怎么咒骂我,我都会和他在一起。你不要因为我而选择放弃,好吗?」 「你很勇敢……」比起当初的她,英瑞勇敢多了啊。 「我如果够勇敢,早就向少爷表白了。」沈英瑞苦笑,低头望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人最可悲的,就是连自己喜欢上谁都不敢说,只能暗自对他好,任由不知情的对方伤害他,再偷偷指陈对方的无情。」 「英瑞……」澍恩知道他就是在暗嘲他自己。 「听我的劝,不要顾虑我,去听听他说什么。」他微笑着,将她抱入怀中。「他是我们都爱的人,虽然我嫉妒你的存在,但不代表我不要你存在,与其你选择让三个人都陷入无止尽的相思和痛苦中,还不如放开心怀,试着接受他。」 「但你呢?也要这样放着吗?」她搂住他。 她不要他再次牺牲自己成全他们,她不要他一个人被孤零零的抛下。 「当然是,爱情里是不可能有三个人同时存在的。」沈英瑞放开她,「去吧,去找少爷好好谈谈你们之间的问题,别顾虑我。」 「我不要!」她扑回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你会痛苦,我不要你痛苦!」 「快去吧,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他半推半拉的将她赶出房间,门关上时,澍恩只能匆匆看见…… 他漾着心痛的双眸。 ※.4yt※※.4yt※※.4yt※ 被赶出门外的凌澍恩叹口气,只好依着沈英瑞的劝,去找儿子,顺便找儿子的爸谈谈。 局促不安的举起手又放下,她在凌君堂门前来来去去,就是无法决定要不要进去。 她究竟该不该跟他谈?其实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谈的不是吗?她不是已经打定主意就这样下去了吗?那为何要谈?何必要谈? 但心里还是有股捉不住的渴望,她想靠近他、想摸摸他、想知道自己花了六年岁月等的并不是幻觉。 谈与不谈的念头在她心中反反复覆,折腾得她差点尖叫,凌澍恩干脆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先敲门再说。 「进来。」 他的声音变得浑圆沉稳,也较低沉些。她默默比较起她记忆中的他,和现在的他。 深吸口气,凌澍恩开门走进他房里。 父子俩同时探头,见到她,原本两人绷紧的面容倏地展开笑靥,犹如春雪消融。 「澍恩?」凌君堂见到来人的惊喜全都写在脸上。 「妈妈!」沈均安哪有可能被比下去,小小的身子连忙滚下床,热情万分的扑到妈妈身上。 凌君堂凶恶的眯起双眼,这个小肉丸竟然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女人,那张小嘴还不停的亲吻她那令他日思夜想了多年的唇。 令人讨厌的恶劣性子,这果真是他儿子!凌君堂默默在心中赞叹着基因的奥妙。 「均安,爸爸在等你睡觉喔。」凌澍恩轻吻着儿子的头发,软嫩嫩的双手毫不费力就将儿子抱起来,「妈妈有些事要找哥哥说,你自己回房间,待会儿我就回去。」 「我可以等你……」沈均安马上故作可怜,倚在妈妈肩上撒娇,一副乖顺不已的样子。 「均安,爸爸还在等你耶,你没回去,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拍抚着儿子的背脊,吻着他的头发,「快跟妈妈说晚安。」 沈均安扁扁小嘴,只好乖乖的顺着妈妈的动作离开她身上,「妈妈晚安。」 小家伙不死心,小手又抱住凌澍恩的颈项,赖皮的要了个吻。 「小肉包,快去睡觉,不要待在这里碍眼。」凌君堂实在看不下去这恶心的十八相送,他完全不介意当个破坏温馨气氛的刽子手。 事实上,他乐在其中。因为那粒小肉包粘在他女人身上的画面,教他怎么看怎么刺眼。 沈均安含怨的瞥了凌君堂一眼,「哥哥,你不能欺负我妈妈喔,不然我明天就找你算帐。晚安!」 不等凌君堂回应,小小的身子就向外跑,不见人影。 砰。一记声响传来,证实小肉包虽然离开,但还是颇不满提前被妈妈赶回房,小小的拿门出气一下。 「小家伙还不错,至少懂得随手关门的礼貌。」凌君堂眼光放柔,全然没了见到儿子时的凶恶狠毒。 凌澍恩叹气,略微意有所指的说:「他的个性太不像我,很难管教。」 他咧嘴笑开,「你是在暗示我的个性和你儿子一样讨人厌?」 但他诚恳的认同她的想法。 「是没错。」她莫测高深的看了他一眼。 「关于这点我也非常同意,但跳过,我要知道你要和我谈些什么。」凌君堂墨黑的双眸牢牢的瞅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牵动。 「呃……」以为他会主动提问,现在反而却要她自己说,教她有点手足无措。 「嗯?」他偏头,懒洋洋的伸手右手。「过来啊。」 凌澍恩赶紧摇头,还一面陪笑。「不用了,我站着就行。」 「但我不想站,而且我也不想这样仰着头看你,这种姿势太累了。」她笑得真敷衍,他在心里暗自埋怨。 她看着他,双眸在他眼里来回搜寻,似乎是想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有几分。 「坐吧。」他再次催促。 她又看了一会儿,才略显不安的坐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床边。 「说吧,你想谈什么?」即使不满意,但勉强还可以接受。至少她不是逃得远远的。 「我……」她不安的垂下眼眸,「其实我也不知道,英瑞要我来的……」 怒意染上他的瞳仁,他眯起眼,反唇相稽,「啊,原来是英瑞要你跟我谈?你真是听话的好妻子,丈夫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你!」她气呼呼的颤抖着,「你的个性一点都没改,还是很讨人厌!」 「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改了,但对你,我一直都没变。」他冷笑的说出双关语。 她的回应则是撇过头去,不理会他。 他起身,在她还来不及回神前拉住她的手臂,一拖,她倒在他臂弯里,一如六年前他们第一次的那夜。 「你在干什么——」 她尖叫的尾声被他的吻掩盖。 凌君堂狂乱到近似饥渴的缠吻着她,薄唇磨蹭着她的嫩唇,舌尖纠缠着她的舌,或轻或重的戏弄着她。 六年来他从没忘过她的唇,和她唇间的气味,甚至当他把唇移到她耳垂时,她总会因敏感而挥身颤抖的反应。 「我刚刚听见了,你们『全家』都睡同一个房间?不错嘛!英瑞是不是都在小肉包睡着以后,悄悄接近你,然后像这样的吻着你、逗玩着你?」他嫉妒的轻语,还不忘以软软的双唇极轻微的抿着她的耳壳,就是要勾诱得她全身颤动不已。 即使他明明知道英瑞没碰过她,他还是嫉妒!嫉妒英瑞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她同床共枕,能拥着她入眠,不像他,只能在暗处偷偷需索着她的一切。 他嫉妒英瑞的光明正大。 凌澍恩喘极了,全身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但他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说啊。」 「英瑞……英瑞才没有这样……」她痛苦的闭上双眼,小手推拒着他。 她想跟他解释英瑞总在均安睡着后回他自己房里睡,但他却不给她机会说话,径自截断她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比较卑鄙?你的丈夫可是堂堂一介正人君子,可以坐怀不乱?」他讥嘲着,「啊,还真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英瑞一定爱着她。凌君堂嫉妒万分的猜想着。 若不是爱她,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受妻子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甚至还无怨无悔的替她教养孩子? 英瑞怎么可能不爱她?不可能! 「你不要胡说!」凌澍恩挣扎着,意欲逃离他的怀抱。 「我没有胡说,你丈夫是柳下惠,我可不是!」他将她箝得更紧,嘴唇绵密的往下爬,在她颈边徘徊。「基本上,我只要见到你,脑海就自动浮现你嫩白身子被我身体纠缠住的画面,就忍不住想要将你剥光。」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被颈边的搔痒麻酥给逗得哭了,连挣扎的力道都没,只能瘫软在他怀里颤抖,「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他也喘,亲吻从她脖子爬回她的唇,轻轻哨着。「我们可以,明明就可以。」 「不可以……」她流着泪,英瑞的痛苦和压抑不断在她心里拉扯。「英瑞会嫉妒……他会痛苦……」 凌君堂离开她的唇,痛苦的望着她的眼,「对!你只在意英瑞的痛苦,你总是只在意他,那我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那为什么替我生下孩子?」 「我……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内心的为难告诉他。 那毕竟是英瑞的秘密啊。 他离开她、离开大床,愤怒使他一步步都不再慵懒,反而充满紧绷和怒气。他拿了一整迭的文件坐回床上,将那迭纸扔在她手边。 凌澍恩不解的翻看那迭纸张,大多都是房契、地契,也有一些公司行号的营利事业证件。 「六年前,我爸已经跟我谈过我们的事,我出国念书就是想靠我自己,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我回来只是想告诉你,这几年我在美国努力念书、努力工作,就是希望你不要因为经济方面不稳定而没有安全感,现在我手下有几间公司,规模不算大,但是还算赚钱,还有一些房子土地。你会不安是正常的,只是当年我无法体会。」他顿了顿,「还有,我爱你就是爱你,不会因为你容貌变了而改变。」 她忍不住眼酸,泪雾占满她眸子。 他就这么闷不吭声的离开,一去就是六年,她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疗伤,才决定出国深造,没想到他是为了自己而忍受分离,忍受独自离乡背井的孤单。 也许她辛苦,但还是有人照顾着她啊!但他呢? 她忽然觉得,六年来的怨怼和他相比,都不算什么,自己反而是最自私的那方。 说到这里,凌君堂在心里下了决定,但还是忍不住将她搂回怀里,汲取着她向来诱人的香气。 「我现在明白了,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自作多情的纠缠你……更不该让你独自辛苦生下均安,原本我已经死心,是因为英瑞告诉我,他没有碰过你,我才会以为你生下均安,就是你爱我的证明,但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我多想。」他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哽咽。「我会离开,把你想要的生活还给你。」 她木然的听着他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逾越应守的分寸。缠了你这么多年,由我开始的,就由我结束。」眼泪不小心从他眼里滚落,他放开她。「小姑姑,去找英瑞吧,我们都该休息了。」 他要她离开,却是自己先抽离彼此快要失温的怀抱。 他一句「小姑姑」,就将她的泪全数惹了出来,眼泪扑簌簌的直流。只是这次她哭,再也没有一个笨笨的小男人,一点一滴,珍爱的吻去她的泪水。 再也没有。 第八章 翌日早晨,凌澍恩才发觉自己倒在他床上睡着了。 她抚着疼痛的额际起身,才发觉自己是安安稳稳的躺在枕头上的。 她记得昨晚她明明就不是躺在这里的,是君堂将她安置好的吧,因为他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才表现出他的温柔。 「醒了?」凌君堂就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捧着不知名的文件,望着她淡淡的微笑。 她望着他的笑容略显呆滞,他看来很正常,正常到……她几乎忘了他昨晚决绝的话。 「早。」 他很正常,反倒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宁可……他对自己发怒。 「早,小姑姑,英瑞说他做好早餐了,你快下楼吃吧。」说完,他低下头去,继续阅读文件。 他那句小姑姑,几乎又要惹出她的眼泪。 像是亟欲证明他仍将她放在心中特殊的地位似的,凌澍恩半点想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在脑海里不断搜寻着可以和他对上的话题。 「你不吃吗?」 他仅是淡淡一笑,注意力仍集中在文件上。「还是不了,我向来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他的话像刺,梗在她喉咙里,她努力的清着喉咙,仍不死心的问:「君堂,你在看什么东西?」 「没什么,公司的文件而已。」 他的头仍埋在文件里,连抬一下都没有。 她是不是该庆幸,至少他还肯跟她说话?只是,与其这样和她说话,还不如对她一如对他其他家人一样,凶悍冷淡,暗地里却又温柔。他这么说话,让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更疏远,就好像彼此客套的陌生人那般。 她想了又想,实在找不到话题可聊,只好放弃。「那……那我下去了……」 她慢吞吞的折迭他的棉被,就是想多待一会儿。 她想为自己昨晚的话向他道歉,她不该一见到他就惯性逃避,但是……话总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也不晓得该怎么说。 「小姑姑,你不用收没关系,待会儿我再收就好。」 他这句话将她能光明正大待在这里的唯一理由给打碎,凌澍恩抿抿唇,低着头离开他的房间。 当她背对着他,他抬起头,眼神炽热的望着她瘦弱的背影。 当她出去,反手将门关上时,他将自己摔回大床,抱着留有她余温的被褥,深深埋首。 即使自己在她面前多么坚定,演得多么入戏,他仍旧疯狂爱恋着她,想将她抱进怀里吻着的冲动依然没有消失。 就像现在,单单只是抱着她睡过一夜的被子,闻着她残留在被上的香气,也能让他近乎疯狂的马上扬起生理反应。 澍恩……他的澍恩…… 他该怎么办才好呢?该怎么办,才能把他对她的爱从心头连根拔起? ※.4yt※※.4yt※※.4yt※ 晚餐时分,凌罗安夫妇出席餐会不回家用饭,凌澍恩还没回到家,仅剩下凌君堂和沈均安。 「少爷,澍恩说她再过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先吃吧。」沈英瑞边说边为他和均安布菜。 「嗯。」凌君堂故作不在意,「英瑞,坐下来一块吃吧。」 沈英瑞诧异的看着他,「少……少爷?」 他从来没在凌家的用餐时候坐下来过,少爷也从来没这样要求过。 「陪你儿子吃顿饭吧,今天我妈不在,无所谓。」 「少爷……」沈英瑞搞不懂他的想法,昨晚澍恩夜宿他房里,这不是表示他们已经和好了吗?为什么还……这么说呢? 「我要离开了。」凌君堂一脸平淡的说着,顺道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儿子。「请你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哥哥。我不要吃这个!」小肉包插嘴抗议着。 「你就是这么挑食,才会变成肉包。」凌君堂颇不屑的瞥他一眼,「快吃!」 沈均安虽然满脸怨气,但还是乖乖把青菜给吞下肚。 「少……少爷……」沈英瑞还是满脸无所适从。 他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澍恩吗?那为何还独自离开? 「我输给你了,英瑞。」凌君堂黑眸炯炯,认真而严肃的直视沈英瑞,「澍恩爱的是你,她选择的也是你,所以我会离开,还你们一家人平静的生活,也请你好好照顾他们。」 「你……你又要离开了吗?六年……六年是很难挨的啊……」沈英瑞脸色迷离难辨,已经无法冷静自持。 「不。」他苦笑,「我想我再也不回来了。」 留着只会让自己不好受,也打扰他们的生活,那他何必留下来?离开了,就算思念烧灼心口,至少澍恩不必继续被他纠缠,继续痛苦。 「少爷……」沈英瑞像惊醒一般喊出,「澍……澍恩知道吗?你有跟她商量过吗?」 「英瑞,我说过,她已经选择你了。」凌君堂勉强自己有风度的微笑,他看了眼儿子埋在饭堆里的样子,不禁失笑出声。「这个臭小孩不好教,就请你多费点心思,把他教得可爱点。」 「哥哥,妈妈说不可以骂别人臭,请你去漱漱口。」小肉包满嘴饭粒,还是不忘跟哥哥较劲。 「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亲我一下如何?」凌君堂调皮的对儿子眨眨眼。 「不要。」说什么也不划算。 「跟你妈有关的喔。」 「好。」 一听见是跟妈妈有关,小家伙马上答应,果真和他老爸一样,为了「她」,什么原则都可以抛弃。 「你妈以前……」他的眼光变得迷离。想起从前那个不知痛苦为何物的小女生。「都是扠着腰,很生气、很生气的叫我『臭小子』。」 小肉包听得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妈妈才不会这样!」 「是真的。」凌君堂笑着,指指自己的脸颊,「快来亲吧。」 小家伙虽然不甘愿,但还是爬下椅子,乖乖踱步到凌君堂面前啵了一下。 凌君堂不太想承认,这种感觉好得教他几乎流下泪来,好得教他想杀了沈英瑞取而代之。凌澍恩是他爱上的第一个羁绊,而这粒小肉包,则是他爱上的第二个羁绊。 他眨掉眼角的泪,大手毫不留情的拍拍儿子的屁股,「快滚回去吃饭,嘴巴臭臭的,你该开始练习刷牙了吧?」 亲情温暖了他的心,但他的嘴还是一样坏。 「哥哥的脸油油的,你该开始练习洗脸了吧?」小家伙跟父亲一个样,不甘示弱的顶了回去。 被父子俩晾在旁边好一会儿的沈英瑞,仍然呆站着。 「英瑞?」凌君堂不禁笑出声,「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见你发呆的样子。」 「啊,抱歉。」沈英瑞有点羞赧。 「去厨房把你的餐拿出来吃吧,我猜你儿子长这么大,你还没陪他吃过饭吧?」他笑着,英瑞就是那种死守主仆本分的男人,从以前到现在从未变过。 沈英瑞根本就不想管吃不吃饭的事,提气壮胆,一句话就冲了出来,「少……少爷,你不能离开。」 「为什么?」他挑着眉,脸色一沉。「难道还要我留下来看你们一家和乐吗?」 沈英瑞没回答,反而问他:「少爷,你知不知道均安名字的由来?」 沈均安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停下动作,看着两个面色诡异的大人。 「母子均安,不是吗?」 「这是其一,另一个,就是希望他父亲独自在异乡,能够平安,这是我和他母亲共同的盼望。」 凌君堂皱眉,「这名字是你起的,不代表他母亲也是这么盼望。」 「你错了,澍恩进产房前就给他起好名字,是君王的君。」沈英瑞深吸口气,「是因为她难产,我才把君安改成母子均安的均安。」 这下换凌君堂错愕了。 「澍恩很爱你,只是碍于卡在你们之间的距离,六年前才忍痛拒绝你。」沈英瑞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全盘托出。「你离开后,她每晚都抱着你的衣服哭着入睡,你没亲口告诉她你为了什么而出国念书,她才以为你是要出国疗伤,决心要割舍这段感情,她很痛苦,但是又害怕会打扰你平静的生活。而且那时太太对澍恩仍然很有敌意,又在美国那里安排客户的女儿照顾你,希望你们日久生情,所以她更是不敢找你。」 「我不知道她误会我出国的意图,也许当年我真的太过急躁了。」他皱紧墨眉,「当年我之所以不得不离开,就是要让自己长成一个能够让她倚靠的男人,到国外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当初有多幼稚,我想如果没有这几年来的历练,我也许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活在父母宠爱下的小伙子,澍恩就算跟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到哪去。」 「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好好谈过。」 「但是现在呢?我已经比从前成熟许多,也有了经济基础,我要带她到美国定居,我做尽了一切努力就是想让她有安全感,但她还是拒绝我啊!」凌君堂激动的站了起来,紧紧的握住双拳,心多疼,拳就握得多紧。「既然她爱我,为什么在我面前又要拚命否认?」 「那都是因为我。」沈英瑞扯出一抹苦笑。「是我绊住她的。」 「什么意思?」 「她拒绝你,不敢跟你在一起,就是怕我会痛苦、会嫉妒……」沈英瑞颤抖着,那句话在他心头反复咀嚼,就是无法说出口。 不行,他非说不可。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帮她说出来呢?」凌君堂也苦笑,「虽然自私,不过这么一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继续和她做夫妻了不是吗?」 「不!」沈英瑞深深的吸气,趁自己尚未反悔前向他告白,「我爱的是你。」 凌君堂震惊的看着他,英瑞在说什么啊? 沈英瑞几个箭步冲向前,举手捧住他一直以来盼望碰触的脸。「我爱你啊,少爷,就是因为爱着你,我才要求澍恩嫁给我,我想为你守护你深爱的人。就是因为爱着你,我才无法忍受看你这么痛苦,我想让你幸福。」 「英瑞,你太傻了。」凌君堂仅仅是皱起眉头,没有推拒他的双手。「你该知道,除了道谢和道歉,我什么也无法给你。」 沈英瑞苦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所以你更不该付出这么多,我们相处有二十多年了,我不会乐见你为了我而这么痛苦。」凌君堂给了他一个男人式的拥抱,「你自己的情绪,就要自己平复,我不会因为你而改变自己什么,也希望你不要为了我改变自己什么。」 「少爷……」 仅只是这样的拥抱,也让沈英瑞满足的流泪。 「你快去拿饭过来吃吧,我出去找澍恩,好好跟她谈一谈。」他抽身,毫不犹豫的跨步离去。 沈英瑞像是了了心事似的,长久隐忍着的眼泪渍决,他蹲下身,狠声哭泣。 「英瑞爸爸……」 小小人儿抱住蹲在地上哭泣的男人,沈均安就算再笨,也知道大人们发生了些他无法理解的事。 「均安,英瑞爸爸今天变得很勇敢喔。」 一大一小互相拥抱着,再没说话。 ※.4yt※※.4yt※※.4yt※ 基本上,凌君堂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凌澍恩。 她就蹲在门外,面对着花园与夜灯。 「蹲这么久,没被蚊子咬吗?」他也跟着蹲下来,暗黑的眸子盯着她瞧。 「你都知道了吗?」她楞楞的问。 英瑞的告白,她在餐室外都听见了,索性出来,给他一个能好好单独和君堂说话的机会。 「嗯。」凌君堂低着头,「我想我应该是最幸福的人吧?有两个人这么样的爱着我。」 眼泪滑下凌澍恩的颊,「我一直都很心疼他,越知道他的心意、他的痛苦,我就越不敢靠近你。」 他没答话,仅是将她搂进怀里。 「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他也是,但是我永远都比他幸福,我有你的孩子、有和你在一起的回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另一方面却暗自希望你不要回来,因为这样会让他痛苦,我不想这样……」她在他怀里抽泣着,低诉她从没告诉过他的心思。「六年前我左右为难,六年后我还是被同样的情绪拉扯着。」 「澍恩……」他低喃,「英瑞的事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这也绝对不是你躲我就能解决的,你这样想只会让他更痛苦,我也不可能会因为他爱我,就改变些什么。」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没什么好可是的,英瑞的事就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我们多去帮忙,只会让他更困扰、更痛苦而已,你如果想不开,那他永远也只能活在痛苦里。」 「我舍不得他嘛……」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襬,「我们都幸福了,一直守护着我们的他却要被牺牲,这对他不公平。」 「爱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也没有先来后到的观念。英瑞只是做他认为该做的事,做他想做的事,你一直顾虑到他的心情,不见得会让他好过些,这些他不是也跟你谈过,怎么你顽固成这样,听都听不进去?」凌君堂摸摸她的头发,低头亲吻着。 「我这样……他反而会痛苦?」她带泪的抬起头来,望进他的眼。 「对,你越在意,越提醒他得不到,反而使他更痛苦。」他微微一笑,吻掉她的泪水。「顺其自然点,对他反而比较好。」 「我……我想我懂了……」她抿抿唇,再次埋回他的胸膛。 「不谈英瑞了,也不准你再因为他而拒绝我。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叹气,他想知道的一直没变。 「爱。」她哭着点头,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那准你解释六年前不要我的理由。」他微笑叹息,他的确是最幸运的人。 「那时候我一直很不安,因为你还这么小,我不知道我们除了感情,还能给对方什么?我害怕着外人的眼光,我怕你年轻,对感情的认知不稳定,我怕一旦有了阻碍,你对我的爱就会被现实消磨殆尽……」她闭上眼,专心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可是另一方面又被你吸引着,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下意识就想躲你。」 「就是因为你这样,才加深我的痛苦。」凌君堂揉揉她微鬈的发,「你未免也太小看二十岁男人的爱情了吧?连英瑞都知道我向来极有主见,但你这个被爱着的女人却不知道?」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我承认六年前我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爱你,不过现在我有自信可以消弥你的不安。我会请爷爷向法院提出申请,终止你们的收养关系,至于其他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心里在想什么,也要让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你爱我,我就不会走,你也不准离开!」他温柔的笑了,大手捧着她的脸,磨蹭她的额头。「可恶的小女人,你昨晚的无情差点搞死我!」 「我也很伤心的啊!不然怎么会哭昏在你床上?」想起他那声冷清清的「小姑姑」,她眼泪又开始聚集。 「我比较可怜,还找不到地方可以偷哭。」凌君堂吻掉她眼角的湿意,以薄软的唇。一点一滴,轻轻、密密的吻着。「回房后还得看着惹哭我的元凶入睡,整晚看着她心痛,最糟的是,我还起了生理反应,不只心痛,连身体都很痛!」 「臭小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么恶心的话?」她哭笑不得的捶他,「现在是谈心的时间耶!」 「这也是我的心情啊。」他邪笑的瞪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臭小子!」她可不介意再多叫他几次,他讨人厌的个性完全没变过。 「厚……」他拉长了音,「妈妈说不能讲脏话,请你去漱漱口。」 他学着儿子的口头禅,逗笑了她。 「不过……漱口这种事,我现在就可以帮你。」他声音低沉,边微笑着边吻上她的唇。 一番纠缠缭绕,她还是逃不离他。 第九章 「哥哥,你为什么抱着我妈妈?」小家伙边洗澡边不解的看着那两个大人,他们不是在帮他洗澡吗?怎么突然抱了起来? 他这么一问,让凌澍恩害羞的揍了凌君堂一拳,这才逃出他的怀抱。 「我……我去准备均安的衣服。」扔下话,害羞的妈妈赶紧逃出浴室。 现在只剩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你应该叫我爸爸才对。」凌君堂高傲的抬起下巴,端出身为父亲的架子。 「为什么?你又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英瑞爸爸才对。」他颇为不耻,趁妈妈回房备衣离开时,偷偷拿出喷水小鸭,往父亲肚子上攻击。 被淋湿的凌君堂干脆把衣服脱光,挤进浴缸里,大手抓过大勺子,舀了水就往儿子头上浇。 「讨厌的小肉包,就跟你说我才是你爸,你不知道你自己这么讨人厌的个性,都是遗传到我吗?」 小均安不会闭气,委委实实的呛到好几口水。 凌君堂丝毫不觉得愧疚,边把儿子脸上的水擦干边大笑,「哇哈哈哈……落汤包,谁教你要喷我水。」 「呜……啊——」小均安干脆放声大哭。「你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不会欺负我……」 凌君堂像看到怪兽般看着自己儿子,这家伙是怎么了?只是小小的呛到一下,有必要哭得惊天动地吗? 「你不是……你不是……呜——」 小均安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反嚎声,没多久又吸引了屋里其他两个大人。 「均安,你怎么了?」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沈英瑞。 「均安?」 紧接着连均安他娘也冲进来了。 「夫妇俩」看着浴缸里的一大一小,不约而同都对着大的那个的裸体脸红起来。 老天,他比六年前更黝黑、肌肉更为结实有力。凌澍恩不禁在心里幻想着他其余地方,是不是也随着岁月日渐「长进」,这么色情的想法,更教她俏脸红透。 小的那只还不晓得这对夫妇在害羞,继续哭喊,指陈着亲生父亲的不是。「英瑞爸爸!哥哥欺负我!我不要让他当我爸爸啦!」 「均……均安,但是他本来就是你爸爸啊。」沈英瑞俊雅的脸也红透,还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 「我不要、我不要啦……」 「凌均安!」全裸的父亲极有威严的一吼。 「我叫沈均安!」原本可怜楚楚的小脸顿时战备一起,黑眸炯炯的跟爸爸对峙着。 浴缸内的两人谁也不让谁的互瞪,就怕少瞪一秒就输了。 而浴缸外的两人则是再次赞叹着遗传的奥妙。 「你们……不能让让对方吗?」身为母亲和爱人的女人头疼的问。 「妈妈,是哥哥欺负我……」小家伙说变脸就变脸,马上又是令人爱怜的小可怜。 「我是爸爸才对。」裸男大手敲了儿子一记。 「妈妈又不是跟你结婚,所以我的爸爸是英瑞爸爸,才不是你。」小嘴撅着,「我的名字叫沈均安,不是凌均安。」 凌君堂心情突地恶劣,眯起双眸。「你再说一次!」 「本来就是……」均安小声的嗫嚅着。 「你们两个,明天去办离婚。」凌君堂霸道的沉声命令着,「澍恩,后天跟我去公证。」 沈英瑞还是在发呆,满脸通红,而凌澍恩则是满脸疑惑。 「英瑞。」他皱眉,扬声再唤。 英瑞今天是怎么了,从头发呆到尾,他从来不会这个样子啊。 「啊?」沈英瑞总算清醒一半,但脸还是很红。 「麻烦你们明天去办离婚,谢谢。」他扬起迷人的微笑,企图迷死总管先生。 「喔好……」沈英瑞完全沉迷于男色中,想也不想的答应。 凌澍恩叹口气,英瑞对君堂的裸体,比她还要没有抵抗力,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被卖了还替君堂数钱。 「英瑞,你带均安去穿衣服好吗?我怕他们两个等等又吵起来。」她小声的询问,还悄悄的挡住凌君堂。 「啊。」沈英瑞这才完全清醒。「好、好……均安,来,英瑞爸爸带你去穿衣服。」 均安被抱离浴缸前,还不忘瞪父亲一眼。 凌君堂哪是可以容忍自己白白被瞪的人,趁着儿子白嫩嫩的屁屁还面对着他时,亮出喷水小鸭,狠狠的往儿子屁股肉上一喷。 滋—— 「哇!」均安连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是哪个卑鄙无聊的讨厌鬼欺负他,马上纵声大哭。 「凌君堂!」正义的女神送了讨厌鬼一记爆栗。 讨厌鬼凌君堂呜咽了声,马上乖顺听话的缩在浴缸里。 均安含泪离开浴室前的最后一个印象是—— 妈妈是讨厌鬼哥哥的大克星! ※.4yt※※.4yt※※.4yt※ 晚餐时分,凌罗安夫妇难得没出门应酬,凌君堂便乘机通知两位老人家。 「结婚?」吕千蓉扬声,修绘得精致的眉毛也微微扬起。「喔,那就结吧。」 这反应大大的吓坏凌澍恩,她原本以为至少要经过几次革命才会成功,没想到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大嫂就爽快答应。 这几年相处下来,虽然大嫂对她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不假辞色,但应该也没好到这个地步吧?难道……她没听清楚? 「大……大嫂……」凌澍恩怯怯的提醒。「君堂是要……跟我结婚耶……」 吕千蓉夹了筷鱼香茄子入口,「嗯,我知道啊。」 「呵呵。」凌罗安高兴得很,「君堂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你了。」 「啊?」这下子,凌澍恩可真的呆掉了。 「孩子都生了,还当作我们都不知道?」吕千蓉颇为诧异的看着凌澍恩,「你不会以为均安跟君堂一点都不像吧?那个眼睛,还有那个性子,都跟君堂小时候是一个样啊。」 「那……」那大嫂怎么没在第一时间把她轰出凌家?而且她和英瑞结婚时,他们还高举双手赞同耶。 「爸、妈!那你们还让她嫁给英瑞?」 凌澍恩还没问话,凌君堂就代她吼出声。 「他们自己决定的啊。」凌罗安无辜的解释,「更何况嫁给英瑞有什么不好?」 被点到名,却没有发言权的沈英瑞,只能站在旁边苦笑。 「是没有不好,但要是我没回来的话,均安不就变成英瑞的儿子了吗?」他大皱其眉,事关他这辈子的幸福耶,哪可以这样乱搞?! 「均安本来就是英瑞的儿子。」凌澍恩冷冷的修正他的话。 「我也同意澍恩的说法,儿子。」凌罗安拿起水杯啜饮,「代替你把均安拉拔到这么大,英瑞很辛苦的。」 「我的意思是,我就不知道均安真正的身分啦……」他反复嘟囔着,「而且澍恩要嫁人,你们怎么没人通知我回来抢女人?」 「儿子,你别忘了,你那时还是个毛头小子,我是不会允许你跟我妹妹在一起的。」凌罗安悠哉的挑眉。 「至少她不会误会我,以为我去美国是要跟客户的女儿交往!」凌君堂狠眯起双眼,咬牙切齿道。 「呃……」吕千蓉开始左顾右盼,因为她记得,君堂之所以会去美国、澍恩会这样误解,好像是她一手造成的。 「算了!总之我们过两天就去公证结婚,你们只要负责帮我们订喜宴就好。」 「可是……」疑问仍卡在凌澍恩的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有什么好可是的?」凌君堂以为她又想反悔,颇为戒慎的盯着她瞧。 「可是大嫂不是讨厌我吗?」她畏畏缩缩了老半天,还是讲出来比较心安。「这样结婚……会不会不好?」 「我本来是很讨厌你啊。」吕千蓉毫不犹豫的承认,还不忘高傲的昂扬起下巴。「但是看我儿子这么爱你,爱到连学业完成都舍不得回来看看他妈,硬是要在异乡打拚,我再不知好歹也得学着接受你吧?再加上你又替我生了这么可爱的孙子,而且都相处这么多年了,彼此早就了解对方的本性,我当然会慢慢改变观感的啊。谁规定讨厌一个人得持续一辈子的? 「老实说,我自己也知道,以前对他们父子俩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烈,任何非经允许想接近他们的人都会被我讨厌,所以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害你一直很委屈的寄住,还得容忍我的坏脾气,对你我也有说不出的歉疚啊。」 听自己一向惧怕的大嫂这样讲,凌澍恩感动得泪花乱转。 「说实在的,千蓉,你这几年想法真的变很多。」趁着正好有机会,凌罗安忍不住也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连身为枕边人的他都不得不承认,过去老婆可怕的独占欲,已经在岁月的消磨下,越来越平缓。 「可能是因为老了吧。」她微笑的瞅着丈夫,「人一老,自然而然就学会凡事要看得开啊。」 「很好,和平的大结局,但有谁可以告诉我——」凌君堂只想跳过亲情大团圆,直接讨论他们的婚事。「到底有没有人要帮我们订喜宴?」 「喔,你们不能公证结婚喔。」吕千蓉不停的在脑海里盘算着。 「为什么?」凌君堂差点翻脸。 「凌家又不是什么小头小脸的人物,你自己也有做生意,婚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办完?再来。澍恩是养女,你们要结婚好歹也要你爷爷回来终止收养关系吧?」 「爸——」凌君堂示意父亲最好赶快跳出来打圆场,否则等他翻脸,就不好收拾。 「君堂,我很想替你说话,不过你妈说的也不无道理。」凌罗安耸耸肩,表示无法帮忙。「英瑞,说说你的意见。」 「少爷,我也觉得公证似乎太草率了点。」沈英瑞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不管!我就是要公证。」他就是非要以最快的速度娶到澍恩不可。 「可是我想要一个隆重一点的婚礼。」凌澍恩总算说话了。 凌君堂幽怨的瞪她,怎么连她都跟他唱反调? 「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婚礼盛大点嘛?累归累,可是这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回忆啊。」凌澍恩微撅着嘴,不由自主的替兄嫂说话。「更何况均安可以当我们的花童喔!他一定很喜欢。」 始终坐在一旁玩饭粒的均安,听见妈妈点名,马上配合的猛点头。 「不公证就不公证,你们要办就动作快点!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凌君堂话一扔,极度不爽的走人。 脾气真坏的家伙,不知道是遗传到谁? 「我……我去安慰他好了。」凌澍恩也跟着上楼。 留下的人莫不啧啧称奇,即使场面没有很好看,但凌君堂竟然答应了耶。 「澍恩真是神奇的魔法。」吕千蓉赞叹着。 「我早说过,为了澍恩,君堂可以抛弃所有的原则。」凌罗安微笑的重拾筷子,继续用饭。 「先生、太太,我看少爷和澍恩没吃到啥,我还是先下去交代厨子做些点心,待会儿好让他们垫胃。」沈英瑞心苦,赶紧找借口离开。 看着沈英瑞离开的背影,夫妻俩又开始讨论起自家总管今日的失常。 「爷爷、奶奶。」均安忽然插话。 「嗯?」 「怎么了?」 「为什么妈妈要跟哥哥结婚?」他提出一直无法理解的问题,希望获得解答。「我不想要哥哥当我的爸爸,他脾气太坏了!」 凌罗安夫妇忍不住噗哧一笑。 脾气和儿子简直一模一样的孙子,竟然抱怨他父亲的脾气太糟? 「均安,妈妈嫁给哥哥,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凌罗安边解释着,边揩去眼角因大笑而流出的泪。「至于哥哥的脾气为什么这么坏,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基因突变。」吕千蓉插完话后,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爷爷,相爱就可以结婚吗?」均安偏着头问,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嗯,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那好。」均安蠕动着软软的身子,爬下座椅,嘴里一边念着:「那我要上去叫妈妈跟我结婚,不要跟哥哥结婚,因为他的脾气太坏了。」 夫妇俩看着小孙子亟欲夺爱的肥软身子离开,忍不住又一阵大笑。 ※.4yt※※.4yt※※.4yt※ 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答应不公证结婚,凌君堂开始天天紧迫盯人,非要婚礼在最快的时间内举办不可。 他甚至为婚礼的举办画制甘特图,将每个人每天该完成的进度排好,只要有人进度稍稍落后,他就开始发神经,甚至还想插手帮忙。那么他自己的进度呢?早就做完,而且还超前,然而为了配合他的进度超前,差点把新娘搞疯。 「爸,你落后今天进度的百分之四十。」凌君堂幽幽看着父亲,低头记在准备好的纸张上,随即又补上一句,「你这样是不行的,还有,爷爷和奶奶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你爷爷大概下礼拜吧,至于进度……我们家族的支系庞大啊,再加上客户……老天,我的头疼了。」凌罗安现在头昏脑胀,幸好他早上的时候就请秘书把所有客户的名单列出,现在他只要做过滤的动作便行,否则下场会更惨。 想起自己今天还得打好几通电话,邀请亲戚和比较熟的客户,凌罗安头就更疼几分。 「我可以帮你。」凌君堂很是大方的提供协助。 「不,儿子,我确定我自己来就可以。」凌罗安苦笑的拒绝了儿子的好意。 依照儿子对这件事心急的程度,他可能会说完去电用意后就毫不留情的挂电话,毫不理会对方礼貌性的社交交谈。 请他帮忙,只会搞砸。 凌君堂看看父亲,「喔,好,那你要记得今天要做完喔,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知道——」凌罗安想起明天的行程,头更昏。 既然父亲这里不需要他的帮助,凌君堂索性就转到书房里找母亲。 「妈,你做到哪了?」 他看起来很悠哉,悠哉到令已是焦头烂额的吕千蓉想揍他。 「我还在弄公司的事!请你先不要跟我讲话!」吕千蓉难得失去贵妇形象的揪发怒吼。 凌君堂哪管这些,他看了眼处理公事中的母亲,冷冷的记录下她的进度。 「妈,你今天的进度落后百分之百,这样是不行的。」 「我知道啦,你没看到我也很急吗?」她把整迭公文左翻右翻,然后拿起话筒准备轰人。 「需要我帮你吗?」心急的新郎还是很乐意帮助每个做不完进度的人。 吕千蓉拨号的玉手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你要帮我做公司的事?」 「不,是婚事。」他冷冷的将母亲最后一点希望浇熄。 「你知道十二礼包含哪些东西吗?」她问。 「不知道。」 「你知道结婚要准备米筛吗?」她挑眉。 「不知道。」 「你知道还要准备哪些东西吗?」她脸上的笑容已经裂开。 「不知道。」 「那请让我自己来,谢谢。」吕千蓉搽满蔻丹的十指,又忍不住往头上猛抓。 让他帮忙,只会搞砸。 「好吧……」 于是无所事事的新郎,只好默默下楼关心另一个人的进度。 「英瑞。」凌君堂站在沈英瑞的房门前敲了敲。 「请……请进。」沈英瑞显然很慌张。 凌少爷大剌剌的进门,没心思考虑到沈英瑞小鹿乱撞的心情,往小沙发上一坐就开门见山的直接问进度。 「你这边怎样?」凌君堂看了看其他两人的进度,脸有点黑。 沈英瑞看着他,脸也黑。「少爷,好像……不是很好,我还在比较菜色。」 「怎么这么慢?」他皱眉。 「因为还有一些餐厅的菜单还没送到,再加上我们的客人好像比想象中还多……所以……」沈英瑞即使又累、又忙、又乱,还是一派温和的解释着。 「价钱不必替我爸妈省,反正他们很会赚。」凌君堂看了看他手边的菜单,再看看表格。「你还不错,只落后百分之十,加油。」 「谢谢少爷。」除了苦笑,沈英瑞再也找不到其他表情好做。 「需要我帮忙吗?」新郎官的好意是一律平等、不分有无血缘关系的。 「呃……不……不用了,少爷,谢谢你的好意。」沈英瑞的笑容更苦了。 「我是说真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诚挚的看着沈英瑞,殊不知他真诚的话不小心被对方误想成另一种含意,搞得沈英瑞满脸通红。 「真的不用……」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茶来张口、饭来伸手,怎么会知道该怎么配菜、该怎么配色,还有要怎么选用食材等等大小杂事呢? 请他帮忙,只会搞砸。 「你们都拒绝我的好意。」凌君堂皱眉,有点不爽。 「我想……我想大家都是怕你太累吧。」沈英瑞安慰着脾气不好的心上人,「也许少爷可以去陪陪均安啊,大家都在忙,他应该很无聊吧?」 于是,凌君堂只好默默来到儿子的小书房,看看儿子是不是需要父亲的关爱与帮助——即使他忙的不是婚礼的事。 「小肉包?」 「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爸爸的。」 均安劈头就是一句充满怨气的话。那天抢婚抢输父亲,小家伙的心里还在默默记恨。 谁敢说他们不是父子?爱记恨的个性真是如出一辙! 「臭小孩!」凌君堂吼出声。 「没礼貌,请你去漱漱口。」小肉包抓到他的小辫子,便使劲拉扯,「我要跟妈妈说,叫她不要跟你结婚,因为你没礼貌,还会欺负我。」 「你以为你妈会理你吗?」青筋在凌君堂的颈边跳动,脸部表情有点抽搐。 「为什么不会?她爱我!」均安得意的抬高小小的下巴。 「但她最爱的是我。」身为枕边人的他得意的宣布。 他可没有唬烂小肉包,这可是她昨夜在床上讨饶时亲口说的。 「哼。」均安懒得理他,继续做功课。 他才不会被敌人说的谎话扰乱军心,他今天功课很多,没时间陪闲人斗嘴。 凌君堂懒懒的踱到儿子身边,低头看着他做劳作。 「哈哈哈!」十足十嘲讽的笑声,「你笨笨,连个三角形都可以剪得歪七扭八的,来,让可爱的爸爸来帮助小肉包吧。」 均安抬头瞪他,父子俩视线顿时在空中交缠,激出电光火花。 「这是我的功课,我自己会做。」均安小小的双手努力挥舞着大剪刀,「没事快点出去啦,我今天功课很多耶!」 许是因为好强的关系,小肉包做功课时,向来不准别人进他的小书房,但这样的「命令」并不能成功规范他那个个性讨厌的父亲,也因此他才不得不默默的容许,某人在他做功课时闯进来。 因为就算他不容许,他那个讨人厌的老爸也不会甩他。 不屑的瞥了儿子一眼,凌君堂懒懒的踱出房间,过一会儿,又懒懒的踱进门。 小肉包抬眼看看来人,「你怎么又来了啦!」 凌君堂睥睨的看着儿子,丢了把剪刀到他桌上。「喏,给你的。」 一把儿童安全剪刀。 「给我这个干嘛?」均安停下剪纸的动作,看着父亲。 「废话,当然是给你用啊。」 话一丢,凌君堂转身走人,也懒得多说是因为前几日看儿子使剪刀使得辛苦,才特地下山帮他买的,照那个呆小孩的个性,肯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于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只好悄悄亲自下山买。 啊,这就是所谓的父子亲情吧!凌君堂边走边感动的想。 另一方面,均安瞪着那把儿童安全剪刀好一会儿后,才面无表情的把手上的大剪刀放下,换上那把儿童用剪刀,继续他的劳作。 而感动完了的凌君堂,则是回到他父母那边查看进度,并再次记录下他们延迟的进度仍未补齐,再次讯问是否需要帮助,再次催促他们,也再次的……被赶走。 这次比较惨,不是用赶的,是被轰出去的。 最后他们再也受不了,打内线通知凌澍恩,请她把他带走,并使出「树恩魔法」,让这个讨人厌的新郎官能安静点,不要再打扰他们工作。 「澍恩……」凌君堂撒娇的抱住她。 「你乖乖待在这边看电视好不好?」累惨了的凌澍恩,倒在床上继续她的好眠。 前几天被凌君堂拖着到处跑,他急着拍婚纱照、急着选婚纱和礼服,急着搞定所有事。恰巧她公司最近又特别忙,害她差点过劳死,好不容易今天回到家总算能好好休息,他却又精力旺盛到让人想海扁他一顿。 「我们快结婚了耶……」凌君堂满足的抱着温香软玉,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是啊……」她懒懒的哼声。 「以后我要叫你什么?是澍恩好还是老婆好啊?」他兴匆匆的问。 被他这么一问,她精神突然来了。 「我想到一个问题。」凌澍恩呆滞的看着未来老公。 「什么问题?」 「你妈是我大嫂,但结婚后我又该叫她妈……你爸是我哥,但结婚后我又该叫他爸,那我爸又是你爷爷,你该叫他什么?」她叽哩咕噜数着。 「都可以吧?应该没人会去在意这个吧?」他懒洋洋的低喃。「而且爷爷回来就要终止你们的收养关系了,哪有这个问题?」 「但是……都叫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收养关系不存在就改过来。」她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但不改,好像又很乱……」 凌君堂勾出迷人的微笑。「亲爱的老婆,这才叫『亲上加亲』啊。」 后记 先感谢友a和友b在这本稿子进行中,所给予的协助。 这本书的灵感,是来自于某天和友a友b一起去好乐迪哀嚎时,正好听到友a唱到柯以敏的「像恋人一样」这首歌,一股冲动从丹田狂野的燃烧而起(就像小说男主角的欲望,也是从丹田起来的一样),即使回到家了,脑袋里还萦回着友a的歌声,久久无法忘怀。那火烧得猛烈,即使派了十台消防车还是浇不熄,于是我只好对这首歌投降,把原本已经想好的故事扔到垃圾桶里去,改写这本书。 而在我写稿期间,若和友a友b一起去唱歌时,友a必须可怜又悲苦的独自solo这首歌,还得眼睁睁看着我与友b偷快地吃着她爱吃的「义大利蔬菜饺」。而友b呢?则是在她打电话跟我聊天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和我讨论男女主角到底要不要上床,还有上床的次数等等。 这本书和以往的书有点不同,因为以往的书,我从来没这么喜欢配角过。但这本,我爱上了沈英瑞——这个原本只是做点缀之用的总管,原本他的独白戏应该更多的,但是为了不让他抢走女主角的光芒,所以我有砍掉一点点,如果大家看完以后,还是觉得沈英瑞抢走了某人光芒的话,那只能说……我对不起大家! 一如往常,希望各位看完,没有想丢书的冲动。 小锡下台一鞠躬。 留言版:http://.jjy.tw/love/u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