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宠妻》 初相见 春悄悄,夜迢迢, 碧云天共楚宫遥 梦魂惯得无拘检, 有踏杨花过谢桥。 --鹧鸪天晏几道 汴梁城郊外,虹桥的西南方,沿途都是遍地的野花,无人细心栽培照料,行路的商旅都是匆忙的赶路,很少有人会停下来观赏。 唯独有一名娉婷的少女,每天拂晓经过此地时,便会为它们徘徊流连很久。 “咦!这不是杜鹃吗?”杜凝芙惊奇地圆睁杏眼,红滟滟的菱形小嘴轻轻吻了花朵一下,而杜鹃绚丽的深红竟不及她绛红的唇。 极目望去这片无人打理的花潮叶海,杜凝芙绝色玉丽的娇颜上绽放出一抹舒爽的微笑。 “杜鹃绽放,十二月天了。”在她含笑的温柔晶眸中闪过一丝少女的愁绪。 又这样过了一年,春神的脚步近了,她也即将年满二十。 柳腰轻弯,拿起装着凌乱衣衫的木桶,她无声的轻叹,唉! 有谁家的姑娘,在二十将近之际,还是没有媒婆上们来提亲,放眼汴京城,大概只有她一人吧? 她回眸对新绽放的杜鹃一笑。那倾城的笑容几乎让杜鹃不敢出来见人。 “我走了。” “等等,你忘了一件事儿。” 她疑惑的回眸,眨着灵秀的杏眼问道:‘什么事?” 杜鹃新绽的花瓣似乎更红了些,一阵银铃的笑语突然传来。 “面纱。” 旁边的小野菊扬声道:“快遮起你的芙蓉面,别教莽汉给瞧去了。 杜凝芙低呼一声,连忙将半透明的面纱系上,遮住巧鼻和樱红小嘴。她慌张的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在确定无人瞧见后,才安心的呼了一口气。 “幸好!不还…被人瞧见又如何?”她的星眸低垂,绛红的樱唇抿了一下。 “那可不好,若是被人瞧见,那人铁定会倾他所有来娶你,届时,你作了人家的夫人,有奴婢奴才伺候,咱们就见不着你了。” 小野菊摇荡了一下,在她们的眼里,花再娇美,也抵不上杜凝芙的一根青葱玉指。 杜凝芙苦笑着向花姐妹们道别,独自往西南方的潺潺小溪走去。 有了姣美莹润的容颜,那又如何? 起初,她的的确确曾受过男子的青睐,只要能见她一笑,他们就会心旌荡漾,想要不顾一切得到她的人,但是,在一听到“杜凝芙”三个字,他们便像怕瘟神缠身似的,如长了翅膀般的逃开,更逞论是上门提亲了。 世上毒药何其多,毒性却不如“杜凝芙”这三字来得令人间之色变,肝胆俱裂呢! 溪边蹲着几个早起的大婶,杜芙凝一如往常,来到人较少的地方洗衣服。 几个大婶的嗓门特大,说到激动之处,恐怕连十里外都听得见。 “这易将军今早班师回朝,会经过御街,我可要去瞧瞧.看他们是怎地威风凛凛?” 陈大婶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似乎也在为易将军父子的骁勇善战感到无上的光荣。 “这次把西夏打得落花流水,下次出师,再把辽人一并杀得片甲不留,让这些蛮夷之邦全都臣服在我大宋的天威底下。” 吴大婶脚下一蹬,溅起水花水珠,与陈大婶相视大笑。 “吴大婶说得好,看到辽人,我就恨不得拿杀猪刀去砍了他们,消消他们的嚣张气焰。” “放心啦!有易将军父子在大宋朝,辽人迟早会被消灭的。” 在左手边不吭声的林大嫂白了她们一眼,取笑的说:“你们当真要去看?”“这可是无上的光荣呢!”陈大婶挺起大胸脯,瞪着她尖酸的笑着。。 “你们倒忘了易戳寒是怎样的人了吗?” 得意的神色倏地僵住。两人互看一眼,瞧见对方眼里的胆战神色。 易戬寒,这是个连听名字都会让人打从心底窜出战栗的男人,很少有人真正看过他,或许有人曾看过八年前的他, 但从他的妻子亡故之后,就没有人敢正眼瞧他一眼,他们深怕落与他亡妻一般的下场。 “别说了,说得我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起来。”吴大婶拿起木桩往衣服拍打。 陈大婶见状,亦无心去讨论,抓着衣服往溪里揉洗,不料衣服漂走,她惊叫的看着蹲在下游蒙着面纱女子帮她及时抬起。 “谢谢、谢谢。”吴大婶忍不住多瞧她一眼,疑问的道:"姑娘,老见你蒙着脸,你是有病吗?” 杜凝芙对人一直存有恐惧感,吴大婶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她一时手足无措。 “没什么,我……我从小就是麻子脸,不好看,所以爹爹叫我遮起脸.别吓到人家。”她心虚地抚着面纱,缓缓的解释。 “麻子脸有啥关系?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丑的人可是生在将军府呢!” “吴大婶。你想提早向阎王报到吗?小心被将军府的人听见,你的小命便休矣!” 林大嫂出言示警,免得自己待会儿会受到连累。 吴大婶连忙把住嘴巴,不一会儿,忍不住又遭:“这天下有谁能面对鬼将军而不怕的?我想,大概只有杜凝芙有此能耐。” 吴大婶边说边踱回原来洗衣的位置。 杜凝芙着实吃了一惊,她的头更低了,却不断听到耳畔传来的蜚短流长。 “咱们往泉城是造了什么孽?两个大下最邪最恶的人都在这里,幸好我叫我老伴搬到城郊来住,要不然不知道能话命到几时? “这个杜凝芙比鬼将军还要可怕多了,鬼将军至少是人,人怕人总有个限度;可那杜凝芙却不是人,是妖呀!我听隔壁老王说,她只要使个眼色,就能令河水倒流,甚至淹没整个对京城。 “前几天隔壁村的张大娘的儿子不是被浅浅的水塘淹死了吗?我敢肯定,绝对是杜凝芙这个妖女干的。”陈大婶边说,全身边长满了鸡皮疙瘩。 “还有,我听说上个月……” 杜凝芙倏地直起身,晶亮的眸子似怨似怒地瞅着她们。 现下她们口中说的可是她?她杜凝芙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要吃饭、会饿肚子,要跟其他姑娘一样学女红,要睡觉,她有哪一点像妖女? 她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对每株花卉草木有比较深的感情,听得懂它们所说的话、嗅得出风里传来的预兆、了解鸟语虫鸣,但她从未害过任何人啊! 她抬起木桶、想远离这些纷扰,她原本以为来到比较遥远的城外,就能避开人们的耳语,哪知到了任何一处,不堪的耳语还是如影随形的跟随她。 “姑娘,要回去了吗?”吴大婶见她起身要走,亲切地回头笑着。 多亲切的笑……好难得呀!这是杜凝芙怎么也求不来的。 忽地一一阵强风,掀去了她的面纱,她连忙背过身,及时抓住飞扬的纱中,忙不迭地重新系上。 她对吴大婶她们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眼眶一热,泪水蓄在眼里。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跟一般的姑娘一样,不必遮遮掩掩、不必惧怕人们无端端的恨意? 她想逃开这个世界,但天下之大,却没有她杜凝芙的容身之处阿! ++++++ 杜凝芙加快脚步,穿过两旁种着几棵洋紫荆的小径,十二月天的冬未,只剩下稀疏的几朵紫红色的花朵藏在绿叶中,显得十分孤绝凄清、恰恰呼应了她的身世,同样的孤寂、同样的令人怜悯。 “娘不知起床了没?”她还未生火、还未煮稀饭,她得赶在娘起床之前,把家务全部打点好。桶,追着飞扬的面纱。 “风伯,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捉弄我!”她懊恼地嘟着小嘴,面纱在风伯的吹拂下,如波浪般飞去。 她追得狼狈不堪,正好看见前头有几位骑士的背影,她心中一喜,连忙叫道:“公子,帮帮我,我的面纱……” 骑在前面的男子勒往墨黑的骏马,看见一条粉色的面纱轻扬于风中。 借由骏马的使力,在空中旋翻两圈,轻易地抓到那条面纱,再一个俐落的回转,在短短的时间内,又回到骏马了。 说也奇怪,当他抓到面纱后,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也停了。 男子手握面纱,可以感到纱质的粗糙,他不知这面纱系在姑娘柔嫩的粉颊上是怎生地难受? “公子……谢……谢谢。”杜凝芙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脸颊因小跑步而变得嫣红,额际也冒出一抹薄汁。 当她正要接近,男子身后的两名骑上策马回头,以白晃晃的长剑挡住她的去路,让她吓了一跳。 其中一名卫上喝道:“大胆!不准接近--”’但却又惊地噤声,目光充满了惊艳。 杜凝芙连忙以宽大的褐色衣袖遮住容貌,她真的很怕被人认出她是杜凝芙。 恐惧写满了她的眼,她呐响的说:“我没有恶意,只是那面纱…” 她偷偷地颅了拿着面纱的男子,他身上穿着坚硬的铁甲,在冬阳下显得光亮刺目。那铁甲很重吧? 她心忖,但他刚才轻盈俐落的功夫,仿佛不把那身重量放在眼底,她不禁悄悄地在心中佩服起此人来。 为首的男子策马回头,两名卫士自动退开,他用冷淡的眸子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抬头。”他充满威严的命令道。 杜凝芙只敢看着他的脖子,伸出纤纤玉指说道:“面纱……” 见她不肯抬头,不肯露出她的脸,以他向来多疑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见她真面目的机会。 “把手放下,我要看你的脸。” 她惊骇的急忙摇头,将小脸遮得更紧密些。“我…我是大麻子、大丑女,不值得公子一看,请公子将面纱还给我。” 他冷嗤一声,嘎声道:“最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当。” 他眼一沉,忽地伸手扣住她的下颚,霸气地逼迫地把脸抬起。 他冷冷的扫过她的眉、眼,和那张颤抖的红唇,这张脸需要面纱吗?她分明是故意在装模作样,想吊男人的胃口。 杜凝芙愣了一下,看到一副古铜色的铁面具罩在男子的脸上,只露出他淡漠的眸子和抿紧的薄唇。 这个男人竟有跟她一样的心思,他的脸……何以不得见人? “你、你的脸…”她结巴地问道,忍不住伸出柔荑抚触他的脸庞。 不仅仅是被他的面具勾起好奇心,她更为他深邃的眼眸所吸引,这个男人是特别的,她一直在寻找一双不会被姣好容貌迷惑的眸子,她不需要肤浅的眼光,而眼前的男人,正是她一直在寻寻觅觅的。 两名卫士瞪大了眼,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心忖,这个姑娘是不想活了吗?她竟犯了他们少将军的大忌。 易戳寒的冷眸蓦地一沉,不懂他为何会毫无防备地让这名女子触摸他的脸。 “住手!”他大力抓住她的柔荑,又惊又怒地眯起眼,望着她疼痛的小脸。想不到她连感到疼痛时表情都是如此的美丽,唉!她莫不该出现,不该激怒他。 “公子…好痛……”她疼地蹙紧柳眉,眼角溢出泪光。 “我的脸怎么了?”他欺近她,想听她怎么说他这张脸。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眨了眨眼,颤声说:“我看不见你。” 直到这张花容月貌的容颜落下泪来,他才突发善心地放轻力道。“说!”一个拥有天仙般姿容的女子,会如何看待他丑陋的脸? “我还是看不清楚,你能不能拿下面具?” 他一怔,这女子当真不知道他是谁吗?她竟敢公然要求他拿下面具?看来,她若不是白痴,就是瞎了狗眼。 “少将军,面圣的时辰不能耽误。”一名卫士在他耳畔低语提醒。 易戳寒在放轻力道后,才发觉手掌中所握着的小手竟是如此的不同,她的手心及指腹长满了茧,而手背则是十分细嫩,似乎连上好的丝绢都及不上,他情不自禁的刻意用拇指反复轻划。 杜凝芙感到一阵羞赧,欲抽回手逃开他的轻薄,但他的力气太大,任千军万马也动不了他半毫。 “公子……”她哀求地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杜……”她差一点点就冲口而出,但她及时忍住,心忖若她实话实说,难保这名男子不会将她“就地正法”! 忽地,一朵紫荆花落在地上,他马上脱口道:“紫荆,杜紫荆。” “杜紫荆?”他松开她的手,冷冷的看着手中的纱巾道:“多余!”说完,纱巾在他手中碎成一片片,飞散在空中。 “啊……”她惊讶地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条纱巾是她偷偷存钱买的,为了不让娘起疑心,她费了好大的劲编了谎,然而,如今却被眼前的男人撕碎了。 没有面纱遮脸,未来又会有多少不知情的公子向她表达爱慕之意,然后在得知她是杜凝芙后,又将如何狠狠的羞辱她,再愤然离去? 易戬寒冷冷的扫过她愣住的眼眸,读出她心底的惧怕感觉,她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没有了面纱,有谁会不为她心动? 但她却不!他和眼前的女子是多么两样的人啊! 在他与爹班师回朝时、为了回避众人的目光,爹还刻意叫他走小径,免得众人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激怒了他;坏了他凯旋而归的好心情。 他是为了当避而避。而她又是在避什么? “走!” 这种想深入探索的心思,令他不悦地蹙起浓眉。从八壬则那个无用的女人死后,原本就淡漠的他更是冷漠无情到连他爹娘都对他忧心仲仲,不知谁能勾起他丝丝的热度、盼了八年,两位老人家似乎是绝望了。三匹骏马走时扬起一阵飞尘,杜凝芙 听见远扬的马蹄声.这才茫然地回神,她摸摸水嫩的粉颊,喃喃的道:“我该怎么回去?” +++++++++ 易氏父子和几位征讨西夏有功的将领踏进集英殿,浓郁的香味和熏天的酒气便扑鼻而来。 皇上正卧躺在铺着貂皮的龙榻上,逗着一位穿着粉紫薄纱,雪肤白皙如玉的嫔妃;另外几名同样穿着曝露的嫔妃,或跳舞娱乐皇上,或伺候皇上珍饥玉食。 “臣参见皇上。”易政丰内心虽对眼前的景象颇有微辞,但他收敛得很好,压根没有表露在脸上。君臣有别,臣子可以谏言,却不能管束皇上,尤其是长久的“习惯”。 但易戳寒就不同了,他毫不遮掩他对皇上的鄙视和不屑,有了前几次的前车之鉴,易政丰刻意让他立于几位将军之后。皇上边听笙歌,边和嫔妃们细语呢哺,对他们几位将军根本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德公公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他才懒懒地望向跪子殿下的臣子。 “都起来吧!” “谢皇上。” “你们辛苦了,朕已经拟好赏赐的沼书。德公公,直诏吧!” “是。”德公公打开诏书.扬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易政丰、易戬寒、萧中诚、倪道等将军平定西夏有功,各赏赐别苑一幢、续罗玉缎百五、加俸三百白银。特赐易政岂将军为威武大将军、易戳寒将军为平夏大将军,钦此。“ “谢主隆恩。”易政丰起身领旨。 “你们都累了,快快回去休息,别打扰朕的欢快。”皇上流连在嫔妃身上的手,丝毫没有因为大臣在场而停歇。 易戳寒冷嗤一声,不属的心忖,他这个皇上还当得真轻松,对将领付出的血汗,总以为封个好看的头衔,送上些许的金银财宝,就能安慰将领们出生入死的功劳。 而他自己却整日沉溺于后宫纵欲,连仗打得如何都只听胜与败,其余完全不关心。 胜则赏赐,败呢?他和爹在战场上从未失败过,他不知道如果他们打败了会如何? 但依皇上这种以胜、败定论的二分法,若打败仗,肯定无人能幸免于难。 “皇上,臣有事禀奏。”萧中诚向前跨一大步,跪地禀承。 “还有什么事?快说!”皇上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这次征讨西夏,虽然易将军名为主帅,但臣下和倪将军终日镇守边疆、心力交瘁,若只赐封易将军父子,恐怕会惹来军心摇荡,说皇上处事不公!” “大胆!你这是在跟朕说话吗?” “皇上息怒,臣等是期望皇上能稳定军心,请皇上明鉴臣等的一片忠肝义胆。” 皇上忽然从龙殿上走下来,“什么忠肝义胆?朕真正需要的,你可曾给过?” “皇上……”萧中诚抬眼,望了四周欢娱的气氛,心中突然有了点子。 “皇上,臣手上尚有数名倾国倾城的美人,若皇上不嫌弃她们粗鄙,臣愿意立刻将她们精心妆点,明日召她们入宫服侍皇上。” “大美人?”一听见美人,皇上的眼睛立刻一亮,全身感到火热难耐。 “萧将军,你脑筋倒是动得挺快的。不必等明日,依朕的想法,下午就送过来吧!” “是、是。”萧中诚眼见龙心大悦,心讨,自己这下还怕富贵名利不会自动送上门来吗? “没事就统统退下。”皇上又回到龙榻上,与嫔妃们嬉戏逗乐。 萧中诚刻意走近易政丰身边,低声道:“要抢功,我绝对不会输给你和你的鬼儿子。”’ “败类!”易政丰不屑与他并肩同行,故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真的很担忧,像萧中诚这种好大喜功,又爱奉承的小人心态,实在是大宋军营中的一大隐忧,幸好西夏暂时不会再有动作,他可以歇歇心。 宣宸府 易戬寒只跟娘亲寒暄几句,一点也没有一年未见的热情他一回到宣宸府,就想回到观炀楼。 不过,做儿子的虽然情淡爱薄,但做母亲的可就不同了,一见到丈夫和儿子安然无恙的回家,柳氏感到既欣慰又高兴。 他们父子同在战场上杀敌,她在家中哪能安心? 即使这两个男人从未作战失败令她失望过,但她还是整日担心,直到手中握着丈夫温热的手,才能真正安下心。 “寒儿.过来娘这里。瞧瞧你,都瘦了.对了!小碧在厨房炖煮药膳,你要多吃点,补补肉。” 柳氏的眸中净是疼惜之色握住他粗糙的大掌。易戬寒抿紧唇线,毫不顾忌母亲想法的把手抽离,即使看到她眼中流露出受伤难过的神色,他亦不会疼借半分。 纵使是至亲至爱,他依旧不爱跟人接触,因为他厌恶肌肤互相触摸的温热,在他内心,早已没有温暖可言。 蓦地,他的脑海中浮出一名娉婷女子,她有着绝世的丽容,似水般滑嫩的雪肤凝脂。 在他拇指指腹尚留与她肌肤相触的酥滑感,他蹩了眉,松开不由自主搓揉的拇指。 “娘,孩儿先下去了。” “寒儿……” “夫人,”易政丰柔声叫住柳氏,“让他去吧!他累了。” “不行!不能再让他封闭自己了,寒儿,”柳氏这次却出奇的固执,见儿子停住,她走近他身旁说:“寒儿,娘知道你要回来,特地叫人帮你物色了几位闺女,我想不久后会有消息,你……” 易戬寒打断母亲的话,冷冷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是吗?” 柳氏一怔,想起他的第一任媳妇、是的,情芸就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闺女,虽然安分守己、格遵妇德,但她终究是温室的花朵,否则.不会在他容貌被毁后,活活地被他吓死! “寒儿,事情都过了八年,你……”即使柳氏费尽唇舌,然而儿子依旧是很固执,一心认定嫁入易家的女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偏执念头。 “别再提了。”他的眼神带了几分警示的意味,低沉的说道。 柳氏莫不知她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人家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但倩芸已死,哪还有什么系铃人? 但她也不能纵容儿子再这么自毁下去! “娘只有你这个儿子,易家的香人传承全都系在你的身上。 你难道忍心看易家绝子绝孙?”柳氏狠下心说道:”我不逼你要怎么疼惜过门的媳妇,但你一定要给易家留下子嗣,否则,你便是易家的罪人!” 他微眯起眼,心知他娘这次是铁了心要他娶媳妇,而且是什么样的女子都好,只要她能生! 可笑!他堂堂的大将军,却只能有这般的要求? 柳氏放软了声凋,轻拥他的手臂,又被他不着痕迹地逃开,她叹口气,幽幽地说:“你和你爹长年在外,一去就是一两年,放着娘守着偌大的府邸,想找个说话的伴都没有。要是你为易家娶房媳妇,娘也有个说话的对象,你和你爹不在的时候,才有个人互相照应不是吗?这点微薄的孝心,你就不能为娘做吗?” 他忽地嘲弄的一笑,声调淡然地开口问:“娘不怕再有第二个孟氏吗?” “呃…这次娘会挑选一门好媳妇,你就别担这个心了。 她僵硬地笑着安抚儿子,他果然无法忘怀倩芸是因何而死的。 “不用挑,这次我要自己选。”他突然这么说,冷眸中闪过一抹诡谲。 那名国色天香的姑娘若肯嫁给他,会是怎样有趣的情景? 交集 枫老数流丹,芦花吹又残· 去扁舟,同依朱阑· 这似少年歌舞地, 听落叶,亿长安· -唐多令蒋春霖- 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杜凝芙一定会固定到相国寺礼佛、用她自己存的微薄银子添置香油钱。 只有这一天,她才是自由之身,不必管柴米油盐。 说起来讽刺,人人视她为妖,她却拜佛拜得比一般人更虔诚,而且也只有在相国寺的大佛面前,她才能得到“平等”对待。 “阿弥陀佛。”一名小师父笑着迎来。 “阿弥陀佛。小师父,几日不见!你的气色好多了。”她露在白色布面外的灵眸笑弯了,这条白色布面是她剪下衬衣所做的,这是唯一替代面纱的方法。 小师父羞赧地笑了笑,露出被不知名的虫子咬到的肘部, 那儿的红肿已明显消肿了。 “多亏了杜姑娘,要不然不知道会肿得多大呢!方丈说寺里不够清洁才会生害虫,还叫师兄弟把相国寺里里外外都彻底清扫了一遍。”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这么可怕,一咬到,小师父整个肘部便全红肿疼痛,还发烧不止,幸好杜凝芙有祖传秘方才救了他一命。 “要谢就谢北园林里的木芙蓉吧!它新长出来的嫩叶捣碎后,有消肿止痛的效果,见到你好起来,木芙蓉会很开心的。” 她微笑地说道,拿起准备的食盒,相国寺外面有好多可怜的老老少少,她只能准备几个馒头让他们添空腹。 “杜姑娘.请留步。”小师父将她拉到一旁,从宽袖拿出几个肉包子,迅速地放人她的食盒里。 “帮我跟不芙蓉道谢,这几个肉包子是我瞒着厨房的师兄们拿的,可别张扬喔!”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谢谢。”她不胜感激的说完。便转身离开大佛殿。 明知她是杜凝芙而不惧怕的人,恐怕也只有小师父和方丈师父了。 易戬寒向来鲜少出门,可这回他却为了那个女人破例来到相国寺。 答应娘亲娶一房媳妇后,他便派人打听“杜紫荆”,但不出他所料,根本没有“杜紫荆”这个人。 京城里姓杜的人家不多,在-一过滤后,她仍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一点也不值得信任!可是,这样的蛇蝎美人却意外的重燃起他想征服女人的欲望。 他不相信怪力乱神,所以,从未来过相国寺参佛,今日一见,他十分意外的发现不但庙里的香客络绎不绝,好吃懒做的乞丐也为数不少呢! 杜凝芙一出寺殿,一群可怜的乞丐便蜂拥而上,将她团团围堵住,哀号得乞食。 他们经年未洗澡,身上散发出恶臭味,脸上还有溃烂的浓疮,一般人几乎会捏着鼻子尽速逃离,要不就是丢些铜钱来敷衍这些乞丐的蛮缠。 丑陋、粗鄙、令人生厌向来是这群被老天爷遗忘的人民的代名词.而她怜悯他们。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奇怪,他们一向不是这么喜欢收受她的冷馒头,有的甚至只收香客的银钱,可今天他们却十分捧场。 她嫣然一笑,心忖,这样也好,能施一分力就施一分力吧! “给我馒头,快给我!”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互相推挤,不断地高嚷乞讨。 “慢慢来,我会尽是公平分配。”但她不禁怀疑起今天的馒头是否够一个染-个?“这肉包子还是热的,给你。” “全都给我!”能拿多少个,就能跟刚才那名奇怪的戴着面具的拿多少银两,他们怎么会不拼命? 杜凝芙尚未分完,食盒就被打翻,全部的乞丐都往前推挤. 其中一人猛地拉下她的面纱,露出她惊为天人的容貌,令她惊呼一声。 “杜凝芙!” 香客中有人认出她,吓得惊声尖叫,连忙护着孩子往佛殿里跑。 一群乞丐更是傻了眼,这个每次来都分冷馒头的姑娘,竟然是妖女杜凝芙; “快丢掉馒头,有毒!”拿了馒头的人.立刻将馒头掷回她的脸。 “妖女!可怕的妖女!” “还以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姑娘,原来她给馒头是为了吸取咱们的阳气!真毒呀!我们何其可怜.她竟打主意打到咱们身上了。兄弟们,管她是妖是鬼,狠狠的打她!”有人登高一呼,全部的人立刻附和,抡起拳头逼近杜凝芙。 惊惧于他们失控的疯狂,杜凝芙不禁害怕得不断往后退,希望他们冷静。 “不是这样的,别误会,我没有害你们的意思,我……啊!” 又一个馒头被掷回来,打到她的脸蛋,白皙的玉肤立即浮上红晕。 一抹挺拔的身影立于大树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这一切。 刚开始的一切令他迷惑,她似乎丝毫不怕这些人的跳蚤跳到她的身上,即使没有见她咧嘴在笑,他也能从她的眼中看出来,她十分乐在其中。 但情况突然直转急了,每个乞丐都将可以换钱的馒头掷在她的脸上,他的疑惑不禁加深。 她已经无路可退,再退下去,身后便是陡峻的台阶,她简直不想活了! 拔身飞起,借由树枝叶片几个纵跳,在她踩空摔落的瞬间,他伸出铁臂,将她纳入硕壮的胸膛。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出手相救,在她几乎要跌下的瞬间,她想死的念头竟是那么的坚决。 是谁那么多管闲事,要出手救一个留在世上毫无用处的人? 定睛一瞧,她愕然了半晌,是他! “面具公子!”她迷惑地低叫。 安稳的回到地面,他带她远离了那群教她难堪的人。 “为什么要救找?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她两眼空茫,轻蹙黛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教人不忍一看。 “你没有资格死。”他寒声说道,每次看到这张芙蓉面,他就恨个得将她毁了,让她知道被毁容的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你不明白,我”脆弱的泪水盈于眼睛,她的话语全梗在喉间。 “妖女!你别再出来害人。”几个不死心的乞丐奔下阶梯朝他们而来。 “难怪我照着初一、十五拉肚子,肯定是她在馒头里下了药!” “赶走她,赶走她!” 杜凝芙浑身不住地颤抖.梦魔!她的梦魔何时才会终止? “妖女?”易戬寒低眸凝照她,而她正惊愕地抬眼。 “我…”不!她不要面具公子看轻她。鄙视她,她不要现在温暖的真实怀抱,变成泡影!她终于转头朝那些乞丐嘶声呐喊:“找不是妖女,我没害过半个人!” 怀里不住颤抖的小女人,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即使颤动依然,眼底却写着不顾一切的神采。 “你就是!杜凝芙就是妖女,还是个假惺惺的妖女,和宣宸府的鬼将军不相上…呃啊--” 其中一乞乞丐恶毒的话语冻在口边,一个狠绝的大掌正以足够将他脖子扭断的力道施压。 “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冷冽的寒眸牢牢盯住乞丐的眼。 “不……说……” 直到乞丐拼命摇头,脸色发青,易戬寒才猛地甩开他.让他跌在地上猛咳。 杜凝芙震惊地凝望易戬寒的脸,这个男人为了几句伤害她的话语,竟要杀一了出言不逊的乞丐? 从没有人在知道她的身分后,还会对她那么好的。虽然他的手段残暴,但他的好意仍教她无以回报呀! “公子,谢谢你,我不值得你杀害他人的性命,但为了报答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她定定的与他想望。 他邪气地挑高眉,不怀好意的问:“任何事?” “恩!”她绽放笑颜地点点头。 她实在是太美丽了,但在他眼底,太美丽的事物都是毒物。 “那么,你是我的人了。”他霸道的宣示,似钢似铁的手臂搂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用力收紧,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公子!”她迷茫地仰首,来不及发出疑问,所有的字句便全纳入他的口中。 身旁的香客和乞丐,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全都瞪大了铜铃眼瞧着。 见她服底的惊慌和不知所措,他邪气的眯起眼。 据他的探子回报,她在明年二月将届满二十,又是众人皆知的妖女,怎么会不曾尝过男欢女爱?所以,他压根不相信这副娇躯透露出来的清纯。 摩掌着她柔软的樱红香唇,他命令道:“闭上眼睛。” 柱凝芙点头闭上水眸,唇无意间触碰他的薄唇。 他的喉头发出低沉的声音,再也不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紧密地吻住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灵活的舌头迫不及待地深入。 啊--一是初春的气息! 他一怔,非常确定离初春尚有半个月,但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万物欣欣向荣的活力,在他口中激奋跳跃。 旋动他的舌头,挑弄她的丁香舌,他引诱它加入火热的游戏,感到怀中轻盈的身于忽地软下,他更用力地将她抱紧。 若非此地是相国寺,他会不客气的占有她。撤离她的桃红菱唇,他感到那股初春的温息也一并消失了。 杜凝芙埋首在他的胸前轻喘,刚才那是她吗?她竟如此的大胆淫荡,在大白天里,允诺他对她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真是……羞死了! “没有天理!这妖女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和男人公然淫乱,你们说,该不该把这妖女赶出去?”人群中有人起哄。 “滚!快滚,妖女!”又有人朝她掷东西。 易戬寒将其接住,是个半巴掌大的石头,他的眸子一瞪,生气的喝道:“再丢一个试试看,他的下场就会跟这粒石头一样!” 他一使内力,石头在他掌中化为灰沙,风一吹,瞬间散去。 众人皆怕这等下场,不禁各个噤若寒蝉,逐渐散去。 “你为什么要维护我?我是妖女,你不怕吗?”杜凝芙噙泪仰首问道。 “我比你更狰狞,你怕我吗?”他讥消地扬眉。 “不怕、不怕、”’她低垂着星眸,依假在他怀中低语,“我叫杜凝芙。” “我知道。” “我快…快二十了。”这点真让她羞于启齿。 “不必说了.”他一点也不在乎有关她的任何事,只要是个不怕他的女人,可以为易家留下香火,她便是有用的。 “公子,你…”她挣扎了一下,毕竟男女授受不亲,除非是两人有婚配,但教她如何将这种心思告诉他?他一定会取笑她。 “你回去吧!我会再找你。”推开她,他冷邪地瞥她一眼,转身离去。 等到他几乎消失,杜凝芙才乍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喃道:“完了!我忘了问他他是谁了。” ++++++++ “我不嫁!”坏消息在相国寺回来的第二天,如青天霹雳般地打击着她,杜凝芙不敢相信,爹娘真的为她觅得一门亲事。 徐氏一边替十岁的儿子喂东西,一边对杜凝芙的抗拒十分的不以为然。 “你当然会嫁,对方可是堂堂的大将军,是个驰骋沙场、杀敌万千的大将车,也不知道你是施了什么妖法,连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将军府都会上门提亲?” 徐氏很自然的说出羞辱她的言向,仿佛杜凝芙不会受伤似的。 “什么大将军,我根本不希罕。娘,求求你,替我退了这门亲事。” 她已经是面具公子的人了,就算今天是皇上点妃,她也不会动心。 “你不希罕,可我希罕哪!”徐氏拉着袖口为儿子拭去嘴上的油渍,搁下碗筷斜睨着她。 “你一出生,三个月便能言语,你是妖啊!杜家是造了什么孽,才出了一个妖女?” “身为女儿身已是你最低贱的命了,没想到,你带给杜家的羞辱远远大过于娘!二十年了,我们的苦你可曾体会?“ “爹、娘.女儿不是妖女,不是啊!”她泪眼婆娑地否认, 她的心好痛.她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连他们都要嫌弃她 “当初真该把你掐死,免得全家受罪。” “不过上天垂怜.你终于能赎罪了。将军夫人将是何等的尊贵!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巍峨华屋,进出又有人伺候,你还求什么? “我有意中人。”她试着赌最后的可能。 “你不能有意中人,即使有,你也得给我忘了。我告诉你,若你还有一点点孝心,念在我把你拉拔大,你就给我嫁过去。”“娘”她是动摇不了娘的决心了,她转头向她爹求助, 却见向来软弱的爹也只有一句话-- “听你娘的话。” 她奔离了她的血缘至亲,她该怎么办?她在心底呐喊,她该尽孝心,还是坚守跟面具公子的约定? ++++++++ 她是不肯认命的,若认了命,只怕她现在已经投河,哪可能坐在新房内,咬着牙齿苦苦等候新郎? 夜已过二更,她的粉泪早在出嫁的前夕流干,小扇窗不时吹拂而入的风,吹起红绸盖头,烛光映着若隐若现的芙蓉貌,却照不出当新嫁娘的喜悦。 春儿是柳氏安排给媳妇的丫头,她正坐在椅子上打吨儿。 一时被寒凉的北风惊醒。 “少爷还没来啊?”她揉着惺松睡眼,迷糊地探头人喜房,只见新娘子正闷闷地坐在喜床上。 她不敢太靠近新少夫人,因为,准都知道她的大名,当夫人派她当少夫人的丫头时,她几乎想要撞墙一了百了。唉!但丫头便是丫头,她只能认了。 看来谣言不假,少爷娶杜凝芙进门只是为了一了夫人抱孙子的心愿,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否则,此刻已是二更天了,怎么可能还不见少爷呢? 她对这名少夫人愈来愈没好感了,正当春儿在心里嘀咕着,贴着大红双喜的门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易戬寒神色无喜无悲,但他脸上的的痕却依旧十分骇人。 春儿低下头,福了福身,立刻会意的退下,并将门户关上。 跨入喜房内,烛光映照在杜凝芙的肌肤上,显得更柔和、细致。 他邪魅的凑近烛火,吹熄了晃动的火苗。 房内突然一暗,杜凝芙的心头一窒。 来了! 红绸盖头倏地被人揭了去,她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黑暗中,这位将军的身形俊拔壮硕,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她却可以感受到他浑然天成的霸气和威猛,他就是她的夫君吗? “你……”她的心口忽地一颤,他这是在做什么?他的手指竟沿着她玉质般的粉颊停驻在她的唇瓣上! 她唇瓣轻颤,心中想说不,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手指大胆地往下移,来到红袍的襟口,猛地将里襟撕裂,在隐约的月光下,看到因他的劲道而波动的胸乳,美丽且教人屏息 “不要不要!”她蓦地找回吓傻的舌头,抓住敞开的衣襟口,迅速地往床里缩去。“呀--” 玉足被一掌握住,黑暗中传来低嘎的男性嗓音,“原来你喜欢从脚开始。” 这声音有一点熟捻,但那只是瞬间的念头,她现在只想拼命地留住清白,这身子只能许给一人啊! 易戬寒勾唇淡笑,很快地,她的裸足被捧在他手心,他头一低,唇烙印在她的玉足,反反覆覆的轻吻。 “住手!我是…我是来跟你谈一场交易的。”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口,见他顿了下,她还以为自己有救了,怎料.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掀高她红袍的下摆,以更亲密的方式品尝她的小腿 “别动把你的交易说来听听。”他边摸边想,多么滑腻的腿肚儿,似水?不!比水还柔,似乎有一种甜甜的滋味。 她咬着下唇,忍着他过分的侵犯,又怒又羞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但是只要……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啊 红袍被惊人的劲道撕破,残破的衣衫被掷在地上,只有薄薄的亵衣罩在她呼之欲出的雪脂玉肤上。 “就如何?”他轻佻地扬眉,握住她的玉乳,隔着衣物放肆地揉搓。 她大口地喘青气,胸脯剧烈的起伏,她得忍,等达成协议后 “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她咬牙说道。 “你似乎还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娶你,你现在听清楚,娶你为的是传宗接代,除此之外,你还能为我做什么?” 他迅速地扒开亵衣,扯去肚兜并将她不听话的双手制在她的颊畔,一俯下身,轻易地含住瑰红的蓓蕾,轻嚼慢咬,直到它在他的口中挺立。 “不要--”她完全不能动了,非但如此.一股莫名的轻颤 一遍遍自她的乳胸传开,那是一种令她不能自己的感觉、教她惊惶害怕极了。 “自此刻起.我便是你头顶上的天,容不得你说不!”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的青涩反应像极了黄花大闺女。 他可不需要温室中的闺女,那只会再出现第二个俏芸、他娘急着想抱孙子,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应付第二个俏芸,所以一进新房,他便打定主意,吹熄烛火,无论她心里想的是谁,为谁呻吟浪叫,只要能替易家生下一子半女,他一点都不在乎娶回的女人是谁。 +++++++++ “少夫人,起床了,你先洗把脸,夫人等着你去请安呢!”春儿端着水盆粗鲁地搁下,溅出水花,嘴里嘀咕道: “这么晚了还赖在床上,你到底懂不懂做媳妇的妇德?” 杜凝芙掀开红喜帐,全身的骨头仿佛快散了,昨晚他根本不让她睡觉! 她精神欠佳地走出喜房,春儿正不耐烦地盯着杜凝芙.然后张大了嘴! 春儿久久都忘了呼吸,只能屏息看着少夫人,她知道少夫人的妖名,却从未见过,如今一见,她终于知道妖女是什么样儿了。 少夫人她……好美喔! 杜凝芙朝她甜甜一笑,拧于湿毛巾,抹净睡容。 “咦!这是什么?”她自水中拿起一物.定睛一瞧,是桃树枝。 春儿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连忙退开几步,拿出预藏的米粒,朝她身上用力丢掷。 “大妖、小妖,我春儿不管你是什么妖,总之除竺身邪气,妖气快除!” 杜凝芙怔怔地任她掷着米粒,迷茫地望着桃树枝,原来她是要用桃树枝来治妖啊! “春儿,你不该用扭的来折桃树枝,那会令它痛不欲生的。” “你啊啊--”春儿把小米袋丢了,落荒而逃,传言果然没错,杜凝芙真是妖怪! 杜凝芙看着那一地的米粒,轻声一叹,她是嫁进什么样的家、会不会跟在她家里没什么两样? 推开鸳鸯图绘的小扇窗,天色不早了,虽然娘在她成亲之前,不曾教过她做人儿媳妇的道理,但最起码的请安她是知道的。 但为何迟迟不见她的夫君…蓦地想起昨夜的一夜缠绵。 她倏地徘红了玉颊,只能又羞又恼地咬着红唇。 她已失信于面具公子了,眼前无路可选择.只能顺着爹娘为她安排的婚事,苦闷地度过余生。 看来,夫君对她并不满意,否则,他不会至今还未带她去见公婆。 他不来,那她自个儿去见公婆,亦是同样的道理。 未跨出房门,春儿和小碧的身影微颤地立在问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春儿硬是拉着小碧壮胆,免得到时候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叫…你到大厅去。”她结结巴巴地说。 对她的害怕杜凝芙不是没有感觉,但她只能隐忍起受伤的心,请她们为她带路。 ++++++++ 大厅上,易政丰和柳氏坐在上位,神色温和地盯着媳妇瞧。 柳氏喝着杜凝芙奉上的茶,说道:“抬起头来,让娘瞧瞧。” 杜凝芙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抬头,除了易政丰之外,柳氏和其他的下人,都惊为天人地倒抽了一口气。 “老爷,你快看看,多标致的女孩呀!这可真是咱们寒儿的福气。” 柳氏满意地上前扶起杜凝芙,笑着说:“以后别行跪礼,不过是端茶请安嘛!” 柳氏有个私心,以儿子孤僻封闭的态度,他绝对不会对媳妇温柔相待,那么只好由她这个做娘的好好地来疼惜这个媳妇。 杜凝芙微讶的看着眼前和气的美妇,这就是她的婆婆吗, “用过早膳了吗?”柳氏拉着她的玉手问道。 “还没。” 柳氏立刻回头瞪了易政丰一眼,埋怨地说:“都是你不好!你不会饿,叫你等媳妇,一家人一块用也等不及,真是!” 杜凝芙一时还搞不清状况,婆婆竟会为了这件小事跟公公吵嘴! “娘,是凝芙晚起,不关爹的事。”她连忙认错。 易政丰站起来,虽然一脸严肃,但眼底却带着淡淡愉悦 “就让你娘说吧!否则她会不痛快。” “芙儿,咱们别理这个老头子,娘有话跟你说。”柳氏笑咪咪地拉着她往偏厅去,井回头吩咐道:“春儿,还不伺候少夫人用膳?” “是,夫人。”春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现在没人了,什么话都不必搁在心坎上,部说出来吧!”柳氏话里夹着淡淡的哀愁和无可奈何。 “娘,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昨晚,你见过寒儿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杜凝芙的心漏跳了一拍,低头侧过身去,脸颊一片酡红。 “他……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柳氏着急起来,“你会不会嫌弃寒儿,会不会?” “嫌弃?”她的眉眼间净是迷惑。 “寒儿本来不是这样的,他的个性本来很温柔、很贴心,而他的脸……别说我这个做娘的爱自夸,就算是潘安再世也不过尔尔。”柳氏有些得意的说。 温柔、贴心?可杜凝芙丝毫感觉不到,他是那么粗暴、那么……薄情。 “芙儿,你既已经是我们易家的人,以后什么事都好商量,就拿你是什么妖女、什么妖怪的,你放心,我们都不嫌这些的。” 杜凝芙水光盈睫,楚楚动人地笑了。 “娘,您都不嫌弃我的恶名了,我又怎么会不知好歹?” “其实,昨夜娘一夜未眠,深怕你……”柳氏忽地噤口,既然她人都好好的站在这里,那就表示她绝不会是第二个俏芸了。 她不该乌鸦嘴的。“寒儿脸上的的伤固然骇人,不过,这一次你全能包容,我总算放心了。” “伤?” “怎么?你没瞧见吗?”柳氏又提心吊胆起来。 “昨夜他把灯熄了,所以……” “呃!”想必是她把儿子逼绝了,他才会用这招.而且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他…这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啊! “娘,少将军的脸怎么了?” “这…·没什么。对了,不如你先回房,一会我叫春儿送膳过去。” 寒儿有他自个儿的打算,她这个做娘的只能配合。 “嗯!”婆婆绝对有事瞒着她,杜凝芙虽心中有疑惑,却没问出口。 疑惑 不恨天涯行役苦, 只恨西风,吹梦今古, 明日客程还几许, 沾衣沉是戬寒雨。 ——蝶恋花纳兰成德 几日下来,易戬寒夜里热情如火,与她激情缠绵到天快大白,然后才离去;白天,她却从不曾见过他。 她的疑惑渐渐扩大,虽然每次天蒙蒙亮时,她都想把他瞧个仔细,然而,她却每次都累得沉睡过去。 与公婆一块用过午膳后,在回新房的回廊,她忍不住地问春儿。 “春儿。”她一回头,看见春儿手里紧握着神符,连忙护到胸前,站得远远的。 “什么事?”春儿的手可是握得紧哩!那是她向一位得道高僧要来的神符,可驱百鬼、治百妖,但就不知道治不治得了杜凝芙? “怎么了?”杜凝芙见她全身不住地打颤,蹩着柳眉,对春儿伸出手。 “你要做什么?”春儿惊骇地倒退,跌坐在地上。 “你是不是病了?” “呸呸呸!你才病了!”春儿狼狈地爬起来,斜睨着她。 “别以为老爷、夫人维护你,你就嚣张得意了,也不知道你是施了什么妖法,才会让夫人那么疼你,夫人以前也不曾那么疼过已故少夫人,她一定是中了邪术!” “已故少夫人?” “我今天称呼你一句少夫人全是因为礼教不能废,我的意志力可是很强烈,绝对不会被你所迷!” “你说的已故--” 春儿迳自打断她的话,“少将军毕竟是理智的,以他对你的冷淡,你就该了解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少将军在哪儿?”杜凝芙轻叹了一声,并不怨怪春儿的无礼。 “不告诉你。”春儿眼儿一转,萌生一念。“少夫人,观炀楼就在不远处,你自个回房.我还有事儿。”说完,就转身跑掉。 “春儿.等等!我不知道,我会迷路的!”她着急地提着罗裙追去,但终究跑不过春儿,没一会儿就靠在廊柱下气喘吁吁的。 “糟了,这里是哪儿?”迷乱地走出回廊,她忽地闻到一阵梅香,不禁笑开了脸,穿过白玉拱门,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 时下的宋人对于园林十分喜爱,几乎家家户户都爱煞了这种养花种树的习性,形成汴京城内到处充满花香,园林造景达到空前的繁盛。 眼前一片盛开的梅园,在冬末时节,仍开得绝世风华,教她 痴迷地走进梅园小径。 “少夫人。” “少夫人。”梅林间突然传出一声声的娇喊。 “真没想到府里有这么一大片的梅树,是谁栽种的?”她叹道。“是少将军?” “是他?”每回想起他,她的脸颊就不由自主地发烫。“少将军要提醒自己,时时刻刻拥有一身铁骨和坚忍的心。” “他为什么要忍!” “是谁?’北面的八角亭合理忽然传出一声粗吼。 杜凝芙吓了一跳,忙问:“那是谁?” 但那片梅树仿佛失去说话的能力,各个都闭起嘴,闪人了。 “喂!你们说话啊!” “谁胆敢闯人?”易戬寒杀气腾腾地抓起她的皓腕,在看到是她时,心中着实震惊了好半晌。 “放手,我立刻就走!”仰起头来,她不期然的望见一副难看至极的睑,她骇然地怔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易戬寒冷冷地眯起眼,既然被她撞见,他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不许昏倒!”见她怔然的样子,他粗声喝令。 杜凝芙睡了眨眼,眼前的男子石脸颊上有着被火烧伤的痕迹,皱巴巴的,肤色又暗沉,看起来挺吓人的。 “一定很痛吧?””她脱口问道,对于美丑早有超然的看法。 “你的脸、烧伤时肯定痛得死去活来。” 他扬高浓密的眉峰,松开雪白皓腕,她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每次煎鱼,油会喷得我手心手背都痛,那已经疼极了,我很想像你的痛。” 她的水眸中略带歉意,似乎觉得不能替他感同身受,她觉得自己有错。 一截寒凉的北风拂面吹来、杜凝芙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 “过来。”他又粗暴地拉着她的手.穿过梅园小径。走进覆着琉璃瓦的八角阁。 这里应该会比较暖和,他边这么想,边恼怒地横着剑眉,这样的缜密心思,一点也不像他。 “你在画梅!”她惊喜地发现石桌上的画,忍不住拿起来端详着,清峻的笔法、脱俗的神韵;寒梅妆点得动人万分,她不断地逸出惊叹。 “别碰!”他皱着眉头,不喜欢有人闯入他最原始的心扉他伸手拿画,却不期然地掠过她冰凉的小手,而她就像是触了电似的逃开,不过,这个举动却惹怒了他。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故作姿态! 他故意从她的身后抱住她,抓住她冰凉的玉手,放入人掌中暖和。 “你、你做什么?”她吃了一惊,忙着要逃开。 “没看见我正暖着你的手吗?”他灼热的鼻息吹上她的耳畔,伸出舌头,往她耳背舔了一圈。 “不可以!放开我.救命呀!来人呀!救命……”她挣不开他的力道,索性拔声尖叫,但愿行人会听见。 易戬寒嘴角噙了一抹冷笑,她这是在叫人看他们夫妻亲热呀! “你尽量叫,梅园可不是闲杂人能进来的地方。” “我是闲杂人,你快放我走。”她惶然不安地扭动身体,不想去感受身后的男人体热,却怎么逃也逃不开。 “你是少夫人.怎么会是闲杂人、”他将粉紫色的丝缎一拉, 低头吻上她雪白的香肩,大掌更是不客气地在她胸脯上放肆。 对了,她是少夫人! “原来你知道我足少夫人,那还不快放开我?要不然我立刻把你对我的无礼告诉少将军,看他怎么惩治你!”她加重语气壮胆。 他似乎被她的恫吓吓住了,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杜凝芙见机不可失.立刻逃到石桌的另一边。 “下流!”她面红耳赤地骂着。 怎料,他却忽然狂肆的大笑。 “你…你笑什么?别笑了!”她不高兴的想制止他。 怎能不笑呢?原来她还不知道他是谁,这么迷糊的女人,撩起他想逗逗她的兴致。 “想告状、那还得看你逃不选得出去?” “住手……手……”杜凝芙所有的力气全都化作无力的破碎的言语,他怎么可以他明知道她是少夫人啊!“我是……少夫人啊!” “你说过了。”他邪气的一笑.将她压倒在石桌上.画纸发出细碎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娘子真正的美丽,她有一双修长匀称的腿,白皙如雪的肌肤,而他最着迷的是她那冰凉柔嫩的触觉。 他向来不爱与人接触,但她却颠覆了他这个习惯。 “不要·我不能对不起少将军!”她泪眼婆娑地哭喊。 眉宇间难得舒展开来,那是他愉快的象微。 “不好了,不好了!”王总管老远就大喊不妙,一时问忘了这里是梅园,闯了进来。 易戬寒迅速地将杜凝芙藏于身后,不让人瞧见她迷乱的娇颜和雪肤。 “王总管,你是新来的吗?退下!”他疾言厉色地斥喝。 “但是少夫人!”王总管傻眼了,梅园向来禁止任何人入内,就连将军和夫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若非这时出了大事,他 王总管还想保住性命呢!然而,少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少将军难道不生气吗” 杜凝芙抓到良机,拼了命地向王总管使眼色;但王总管也学着她眨了左眼、眨右眼的,一点也不明白少夫人在暗示他什么? “干什么?眼睛抽搐吗?”易戬寒怒颜问道。 王总管才想到正事,着急地说:“不好了,萧将军来了。”那个萧中诚一来准没好事、之前就有好多个例子可循了。 “他来做什么?”他危险地眯起冷眸,对王总管说道“叫他在议事厅候着,我办完事就出去。” “是。”’王总管正要退下。 “面具准备了没?” “准备好了,在偏厅。” “下去吧!” 凝芙轻蹩柳眉,看着他冷惊的脸,喃问道:“面具?” “在这里等我,不准跑,听到没?”易戬寒丢下话,看着她迷惑地微启樱唇,忍不住在她唇上烙印下一个吻,才甘心的转身离去。 而杜凝芙则在见到他快要走出梅园时,才偷偷地跟了上去。 柱凝芙差一点跟丢了,也差一点走过头,直到这紧闭的厅内传出声音,她才悄悄地缩在门后。聆听里头的对话。 她这可不是偷听喔!只是那名登徒子临走前对王总管的交代,她觉得确必要弄清楚。 “戬寒,恭喜你,娶了房好媳妇”萧中诚虚假地咧嘴等.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嘲讽。 汴京城这一个月来最轰动的大事,当属易戬寒鬼将军迎娶杜凝芙这名妖女了。 虽然易戬寒尽量低调、不铺张,但是,这对空前绝后的配对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弄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杜凝芙的妖味甚重,不易被人驯服,当今也只有鬼将军能制伏她,算来两人成亲也是美事一桩。 “谢谢。”易戬寒冷淡地回应,懒得跟人打官腔。 “戬寒,你对我也太见外了成亲是何等大事,怎么不通知我?” “不必劳驾,不过是成亲尔尔。”他的语气淡漠、眼神冷酷,丝毫不为成亲而喜。 杜凝芙在门外愈听俞迷糊.这个登徒子也成了亲?但是那位萧将军口中的“戬寒”,不正是少将军的名字吗? 她真的摸不着头绪,方才在梅园中调戏她、连她是少夫人的身分都不惧、不怕的他,在府内的地位应该很高,否则不会胆敢对她放肆。 萧中诚故意狐疑地挑高眉,好心的关心询问:“怎么你似乎不开心?尊夫人想必是国色天香、艳冠群芳、但你看似不在乎。咱们兄弟一场。说来听听。” 杜凝芙美不美他是不知道,也没见过,但是看到易戬寒依旧冷酷的模样,肯定长得不怎么讨人喜欢。 这也难怪,一个妖女能有多美的仙姿? 易戬寒被问得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萧将军还有事吗?若无正事、有下先告退了。” 这么直接的逐客令教萧中诚面色铁青,但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 “事实上,我是来传皇上口谕的。”萧中诚依旧挂着虚伪的笑,神色十分得意,有谁像他这么有本事,才几天的工夫,便成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连太监总管都没有他亲近皇上 “什么口谕?” “再过一个半月便是‘花朝节’,往年在这个节日,皇城大内都会举办大型的‘扑蝶会’,由皇上亲自主持,召告天下人春神已至,百花竟放。今年山我来担任安排节目的重任,皇上下令,由我全权负责,朝野上下都得尽全力配合我。” 杜凝芙眼睛为之一亮,二月十五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花朝节”简单来说就是百花的生日,这一日,百花大都开齐了、争妍斗艳、美不胜收,是一年中最教她心仪的节日。“还有一个半月,现在说太早了。” 易戬寒皱着眉头,透露出参与的意愿不高。 杜凝芙心中却急了,她多么希望他答应呀!或许她能有此荣幸,随他一起人宫,看看皇城大内是如何庆祝花朝节的? “不早,有些事要提早安排,还有重任要倚重你、少将军。” 萧中诚故意把将军二字加重,分明是要令易戬寒有在朝为官的自觉。 “咦?他也是少将军?”杜凝芙杏眼圆睁,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奇怪?她没听说少将军有兄弟呀? “谁?”离厅门较近的萧中诚一听见有异声,踢开厅门,伸手立刻将杜凝芙抓起,扣住她纤细的雪颈。 “没想到堂堂宣宸府会 有这么不知检点的窃听贼!” “啊!”杜凝芙被突如其来的魔掌吓得尖叫。 “放开她!”易戬寒一见是杜凝芙,心口一惊,立刻出言喝阻。 谈起杀人,萧中诚恐怕比起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许多犯了军纪的士兵,都是萧中诚下令处死的。 “说!你是哪里来的奸细。”盯着杜凝芙的头顶,明知是个女人、萧中诚还是加重了力道。 “我……”杜凝芙苍白的唇又开又合,芙蓉貌难受地揪在一块。 易戬寒大跨步上前.拉开萧中诚的手臂,将杜凝芙拥到怀里。 “咳咳-一咳-一”杜凝芙面色苍白地在他胸前干咳,鼻间闻到熟悉的男人味,仰首望入藏在面具后的眼眸,焦急的问:“你是少……少将军,我的夫君?” “谁也让你离开梅圆的?”他不悦地皱起浓眉,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轻拍她的背,让她顺顺气。 “面具公子是登徒子、登徒子是少将军,少将军也就是面具公子…… 她的心一片狂喜,望着他的脸,王颊倏地生起红云,更是动人。 原来她心下一直爱慕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啊! “你不该离开梅园。”口气中虽是责备,但他贴心的举动却是出奇的温柔。说到这点她就有气,鼓着双颊嗔道: “难道我还要留在那里,等登徒子轻薄我吗?”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薄唇微勾,她实在是太后知后觉了。 萧中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哪件事最令他感到震惊? 出生入死了那么多年,再有大大的喜事或战事捷报,易戬寒永远是置身事外的漠然表现,连做勾个唇角,骗骗人也不曾有过,而今天却教他见识到了。 外传杜凝芙有张妖气十足的脸,有时狰狞、有时妖媚,但如今一见,那些以讹传讹的评语,全都大错特错。 天仙也不见得有这般的姿容,尤其是她那受惊的楚楚可怜样,明知是易戬寒的夫人,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为她心荡神驰,这样沉鱼落雁的美人,配上易我戬寒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萧中诚毫不掩饰他的惊艳,易戬寒立刻旋过身,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他放肆的目光。 柱凝芙的美只有他能拥有,谁都不准打她的歪主意! “戬寒,不为我介绍一下?”萧中诚轻浮地说。 “她是我的夫人,杜凝芙。’他冷声介绍,目光冷冷的瞪着萧中诚。 “大嫂,在下萧中诚.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兼大将军,幸会。”萧中诚不死心地走到杜凝芙面前,厚颜的自荐。 杜凝芙毫无戒心,因为他与易戬寒在朝为官,还有,他明知道她是杜凝芙,神色竟没有畏惧嫌恶,应该不会是坏人。 所以,当易戬寒冷着脸欲将她隔开,她不自觉地推开他俊拔的身体,此举惹得易戬寒的面色更加阴冷。 “萧将军。”她甜甜地对他一笑.声音有如黄莺出谷。 “在下刚才冒犯了大嫂,多有得罪,请大嫂罚我,打我几巴掌。” 说着,萧中诚蓦地上前拉起杜凝芙的柔荑,就想往自己脸上挥去,掌下的玉质触觉怕是他一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他的唐突吓了杜凝芙一跳,一时间竟忘了挣扎。 易戬寒却被胸口熊熊怒火给烧光了理智,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往萧中诚的胸口打出一掌,力道拿捏得刚好让他退出三步之外。 “王总管,送客!”易戬寒怒声叫道,拉着杜凝芙的手步出议事厅,气呼呼地往北苑而去。 萧中诚震愕地抚着胸口,心忖,不过是摸了一下,他生什么气? 还出手打了他这个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是不知死活,要考验他萧中诚的狠毒罗? 他追出门外,朝着愤怒的背影叫嚣道:“易戬寒,你好样儿的,要在美人面前逞英雄,我就让你在美人堆里翻不了身!” 萧中诚气得发抖,王总管见状,立刻趋上前去。“萧将军,请回。” “请什么请?我话都还没说完!”这回鸟气他不讨回就誓不为人,萧中城眸中闪过诡谲的目光,对王总管恶声说:“你家主于向来都是这样待客的吗?” “这……其实少爷已经很给萧将军面子了,通常有客到,少爷是不见客的。” 王总管脸色尽可能和颜悦色的说,心里却把他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过一遍了。 “打了我一掌还叫做给我面子,那我倒要好好地还他这份人情!听着,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萧中诚可是奉皇上谕令办花朝节的,他若是不想被砍头,就乖禾地照我的安排去做!要美人,我就让你要个过瘾!” 萧中诚打着坏心眼儿,他的眼睛可没瞎,不会看不出易戬寒对杜凝芙的在意,而那正中他的下怀,他倒想看看这对鸳鸯有多恩爱! “芙儿,你来得正好,我叫小碧煮了一锅糟鲍鱼,端了一碗过来.你就趁热吃了。” 柳氏正想亲自到观炀楼一趟,怎知还未上观场楼,就看见儿子媳妇迎面走来。 “娘”杜凝芙笑了笑,易戬寒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一个劲地拉着她走。“少将军是娘。” 易戬寒狂惊的眼中已容不下任何人,包括他的亲娘。 “戬寒儿,这么急,要去哪里?”柳氏茫然地看着儿子和儿媳妇从眼前像阵风般掠过。 “娘,你不用亲自端来,过一会儿,我自己过……”杜凝芙娇柔的声音消失在回廊转角。 “夫人,还要去观炀楼吗?”小碧问。 “当然不去,你没瞧见那小俩口有多恩爱吗?”柳氏的笑意渐深,刚才儿子是多么自然地紧握看媳妇的小手,那么亲密的接触,她才不会去破坏呢! “小碧,咱们回去,别打扰他们了。”她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误会 带缓罗衣,香残薏炷, 天长不禁迢迢路, 垂杨只惹春风, 何曾系得行人住。 ----踏莎行 晏殊 穿过北苑的拱门,穿过隐含初春气息的花圃,杜凝芙被拉进观炀楼内。“将军,娘她…” “别管娘了。”他回过头,见到她无辜的花容,心中的一把火烧得更旺。“你的面纱呢?” “面纱?”’她不解,何以他会突然问起面纱一事? 易戳寒眸光一凛,朝着门口大喊:“春儿!” 在后花园跟长工陈刚嬉戏调情,玩得正愉快的春儿,大老远还是听见了少将军的呼唤声,她心下一惊,边跑边整理仪容。 “少爷。” 春儿气喘吁吁地看了少将军一眼,即使有面具,她还是瞧出他此时有多生气。 这下子完了,少将军还从来没有用千里传音叫过她,现在肯定没好事,该不会是杜凝芙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拿十条面纱过来。”易戬寒下令。 “面纱?”春儿狐疑地望着他,这是谁要用的? “你去是不去?” “去去,奴婢这就去。”春儿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将军,面纱可是给我用的?”杜凝芙蹙着眉问道。 “春儿送来后,你立刻给我戴上面纱。” 他含怒的下令,每次看见她,就令他忍不住想起李白的诗“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这两句, 她对男人的确有致命的能耐,看萧中诚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就知道他已经中了断肠之毒。 “在府内?”她愕然地圆睁杏眼。 “府内府外,无论你去哪里,都得戴上面纱。” “为什么?”杜凝芙怎么想都想不透他的心思。 “你照做就是。” 府内的长工不少,只是在成亲之时,他已经吩咐不准男性长工进人观炀楼。如今,他不再只放心禁止长工入观炀楼,在府内谁都会相遇,她的美只会令男人萌生犯罪的意念。 “将军,是不是凝芙哪里惹你不快了?”她战战兢兢的绞着手指头。 “萧中诚是皇上跟前的狗腿子,以后少跟他亲近。” 猛地抓住她的皓腕,放入水盆里,他要洗去萧中诚留在她手上的龌龊味道。 “我以后绝对不会主动亲近他。”她打了个哆嗦,这水盆里的水都凉了。 让萧中诚看见她,不知道会不会为易家带来未知的灾难? 易戬寒胸口窒闷地想着。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接近任何男人。” 他独断地扣住她的下颚,立刻被指下的滑嫩所迷,不由自主地用食指轻划她的容貌。 “嗯!”她柔顺地回答,眼眸迷恋地望着他。 至今犹不敢相信她倾慕的男人,就是她将长相厮守的夫君。想当初她是多么抗拒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女子在此时是不能拥有思想、没有商议的机会,终身大事切由父母说了就算, 她对这种现象非常不能苟同。 同样身为人,为啥要因男女而有尊卑之分? “认清楚了导我是你的夫君,你的眼底只能容得下我一人。” 他粗嘎地说道,覆上她粉色菱唇,他要她的身上永远只烙 印他的味道,他灵动的舌头深入一探,挑弄她、忽轻忽慢地引诱她。 杜凝芙闭着眼,这次没有挣扎。没有抗拒,之前她会反抗全是因为不知道他就是面具公子,现在她知道了,便再也没有逃开的道理。 “少爷,面纱——呃!”春儿见房门没关,没头没脑地撞进来,正好看到两人亲密的行为,霎时烫红了脸,吓得面纱都掉了。 没道理啊!少将军娶杜凝芙是出传宗接代,但也用不着这么猴急,连大白天也不放过呀! “少将军,春儿来了。”杜凝芙羞死了,忙不迭地推开他的身体。 可是他就是紧搂着她不放。 “少将军……” “面纱呢?”易戬寒若无其事地问。 “啊!在这儿。”春儿急急忙忙地将面纱捡起来,送到易戬寒的手上。 “知道了,再去找十条来。” “是、是。”春儿又急忙地走出现炀楼,忍不住口头一瞧,天啊!少将军该不会被那个妖女迷惑了吧? 易戬寒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将她横抱起来,走人喜房内。 “少将军,”柱凝芙躺在床榻上,娇眸意乱情迷地望着他问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把衣服脱去。”他动手解开自己的衣物,直到全身只剩一条裤子。 “在梅园里,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真是该死上他的欲望正处于高昂激烈,却偏偏臣服在一个小小的喷嚏下,翻下床,找到已经熄丁的炭火,他立刻升起火,温暖之室的冰冷。 杜凝芙动容地睇着他的背影,婆婆说得没错,他真的有温柔体贴的一面,但又何故要封闭自己呢?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将军”? 她好想好想知道,就怕她没资格要求他对她掏心挖肺。 “不准再喊冷了。”他气恼地转过身,那些炭火弄脏了他的手。 杜凝芙见到他那副懊恼的模样,还有嘴边的几块黑炭印记,忍不住地笑出银铃般的声音。 “笑什么?”他立刻把手给洗干净,为了不能马上占有她而生着闷气。 她笑着走下床榻,将手绢沾湿,“你的脸上还有呢!”伸出玉手,还未触及他的脸庞,立刻被他抓住。 “不准碰我的脸。”他凶恶地命令。 “呃!”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但是脏了……” “我自己会洗。”甩开她多事的手,照着铜镜洗净脏处,他不禁生气的想,何必洗呢?再怎么脏也不会比他的烧伤疤痕难看。 “这是你的忌讳吗?你已经第二次不让我碰你的脸了,为什么?”她的心微微发疼。 易戬寒漠然的注视她,她是故意的吗?还是她的眼瞎了。看不见他被的烧的伤疤? “这是我的忌讳.不过你忘了,你只是我易家传宗接代的女人,没资格过问其他。” “连关心你也不行?” “不需要。”身体的狂烈欲望已被完全浇熄.他拿起外衣穿上,瞥了一眼烧得红通通的炭火,他是哪根筋不对了,竟为了她做这种事? “你要走?”杜凝芙紧张地问,跟着他走到门口。 “除了观炀楼之外,别让我看见你没戴面纱。” “少将军——”她奔到门口,倚在门边,看着他迈开大步离去, 她的心揪成一团,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哪里做错了,这样她才能改呀! 杜凝芙走在观场楼前的花圃间,无声地叹息,水眸里写满了无尽的落寞,她对着初绽的鸢尾问道:“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少夫人,你是天下最可爱的人了。” “不,绝对不是。”她精神委靡地摇着头,叹息地说:“少将军这两天都没回来,他还在生我的气。他不许我碰他的脸,也不让我看他的脸,为什么呢?” “若不是我闯入梅园,他铁定不会毫无防备的面对我,在他心中,我真的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吗?我可以感觉到在他愤怒之后的惊恐,却不懂他在害怕什么,要是我懂,我不会让他害怕下去。” “少夫人” ”他之于我,是我的全部,但我却不了解他,我是不是很该死?” 春儿一踏入白玉雕龙拱们,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呆了,一时忘了拔腿就跑,天哪!这是她头一回看到杜凝芙展现“妖力”,对着一片不能言语的花卉说话。 “春儿。”杜凝芙发现她呆呆的站着,缓缓地朝她一笑,虽然春儿对她有诸多误解,但她不在乎,毕竟,她真的跟一般人有所不同。 今日春儿怕她、唾弃她,那也是正常的反应,若有人待她跟一般人相同,这人肯定是活菩萨了。 春儿是拿洗干净的衣物回来放好,怎么也料不到会遇到这种场面。 “你别过来,我只是……只是拿衣服回来,刚才……我可是什么也没瞧见,你千万别……别害我啊!” 春儿惊惶地结巴着,杜凝芙是妖女,随时可以取她的性命,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七孔流血而死。 “你别紧张,这些花儿是不会害人的。”杜凝芙失笑的说。 “我怕的是你!” 心又被人残忍的言语划了一刀,但她故作轻松不在意。 “春儿,你有没有到少将军?”她好想念他。 “少爷一早就出门了。”春儿察觉到她的失落,眼儿一转说道“听王总管说,少爷这几天都会去一个地万。” “哪里?”杜凝芙的眼睛一亮。 “我不敢说,被少爷知道一定会杀了我。”春儿故意摇头卖关子。 “不会的,我不说。春儿,你告诉我吧!求求你。”杜凝芙哀求地靠近春儿。 “喂!别过来,我说就是。”春儿大惊失色地退了好几步,“少爷去奴家瓦了。” “奴家瓦?那是什么地方?” “少夫人,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奴家瓦就是男人召妓的地方,很多男人去过一回,就一辈子不会想离开。我猜,少爷肯定也是这样,他毕竟是正常的男人嘛!” 杜凝芙的俏脸倏地惨白,身子不稳地晃了一下。 他果然是讨厌她了! 男人一旦流连勾栏瓦舍,无论家里有多少个娇妻美妾,他们全都会忘光光,而一味贪求娼妓的温暖。 一定是她做得不够好,她没有给他足够的温暖,他才会一时沉醉于瓦舍之间。 “春儿,奴家瓦在哪儿?”她忽然定定地看着春儿,眼底已没有方才的沮丧。 “就在京城最出名的潘楼街嘛!整条潘楼街都是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舍,一进去就会迷失方向。听说京城第一名妓水奴就是在奴家瓦里风靡全京城的男人,少夫人,少爷很危险喔!” 春儿故意替她担忧的说。 “衣服给我,你下去吧!” “哦!”春儿临去前还掩着小嘴偷笑,看来杜凝芙应该会伤心好一阵子,没想到她小小的春儿,竟能整到杜凝芙,全京城的人恐怕都要为她鼓掌喝采了。 “奴家瓦,水奴……”杜凝芙哺哺自语,这些勾栏女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功夫吗?如果她学会一招半式,他是不是会多看她一眼。 她十分惊讶放自己的胆大妄为,在踏进畔楼街时她就有一丝后悔,进人奴家瓦后,她更是羞于抬头见人,只有拔腿立刻落跑。 奴家瓦的确与众不同,它做的是口碑,方才进入潘楼街,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舍有无数妖冶的姑娘,使出浑身解数在拉客人,她几乎被拉进一间名为百花楼的酒楼。 后来到了奴家瓦,竞没有任何姑娘在外头拉客,只有几位忙碌的小厮进进出出的送往迎来。 前庭两旁贴着姑娘的画像,让人未见其颜便先流了一地口水,尤其以在最深处的画像,比别人大了三倍之多,美人脉脉含情的眸光.微启的红酥檀回,轻盈如飞的纤纤体态,活脱脱是位误人凡尘的仙子。 她惊艳于那位姑娘的美貌,这只是栩栩如生的画而己、若是亲见本人,又是怎么地国色天香? “公子,看上水奴了吗?”桑嬷嬷瞧着眼前这张生面孔,着实惊讶于她俊美灵秀的五官,要是生为姑娘,水奴还会是京城第一名妓吗? “她是水奴?”杜凝芙大吃一惊,更仔细地瞧着画。 “公子,你是从外地来的?”这京城还有谁不识水奴? “呃……嗯!”她决定撒个小谎先抚平嬷嬷眼底的狐疑再说。“我能见她吗。” “不凑巧,水奴正在伺候易将军。”没注意到杜凝芙刷白了悄脸,桑嬷嬷还自拉着她到其他画像边。 “公子,你快瞧瞧,这边还有不逊色汲水奴的嫣红呢!她的服侍包准你满意。” “易将军………他果然来这儿了?”她失神地呢喃。 “我这就去叫嫣红,公子请随我进来。”桑嬷嬷拉着她纤白的玉手,心中虽有些狐疑,倒也不想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 “嫣红、嫣红,有客人!” “等等,嬷嬷,除了水奴,我谁也不要。” “人人抢水奴,但水奴只有一个呀!你心中的主意我桑嬷嬷怎会不知?放心,这嫣红丫头够骚、够机伶,绝对比水奴更适合你。” 骚?听到这个宇,杜凝芙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水奴也骚吗?那么,她会怎么对待少将军? 就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走来,正要往杜凝芙的怀里一靠,可杜凝芙根本没看见她,直直地往楼的深处跑去。 她想看少将军,就算是偷偷的一眼也行。 “快,拦住他!”桑嬷嬷又惊又怒地下令,几位小厮冲上去想制服柔弱的杜凝芙。 “放开我,我要找——我要水奴!”她并不打算造成骚动,毕竟只想看少将军是不是真的在此地,但她还是忍不住莽壮了。 水奴可不是一般平民付得起的,刚才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桑嬷嬷露出势利的嘴脸,瞧着她寒酸的衣着。 杜凝芙身上这套男装是跟府里的长工借的,当然寒伧,她只是没料到“狗眼看人低”这句俗谚,会是由一个瓦舍里的嬷嬷曰中吐出来,显得好讽刺。 “什么事?这么吵。”二楼传来不耐烦的男音。 “萧将军,是一个不懂得规矩的穷小子,我立刻差人撵他走,不扫了将军的兴。”桑嬷嬷立刻跟小厮使眼色。 小厮便架起杜凝芙,正要抬走。 “等等,叫他抬起头来。”萧中城看那小子面善得很,只是下了楼。 杜凝芙惊惶失措地低下头,她没料到萧中诚也来了,若被他知道了,肯定瞒不了少将军。 “放开他。”萧中诚掏出一条手中,隔着手中硬将杜凝笑的脸抬起,他惊讶地低呼道:“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一声大嫂,着实令大家吓了一跳,桑嬷嬷更是猛地倒抽了口气,天啊!她是姑娘家,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家。 “萧将军!”杜凝芙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来找戬寒?”萧中诚眼里闪过一抹诡谲,是了,这样做就对了,他倒要看看易戬寒要怎么向杜凝芙解释? 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 “我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男人寻花问柳是寻常之事,大嫂不必有多余的揣测.我这就带你去,我会掩护你的。”萧中诚乘机拉着她的玉手,往二楼的深处包厢而去。 一抹纤细柔美的倩影在偌大的厢房内款款生姿,翩翩起舞,另有数名姑娘在一旁抚琴、弹琵琶,厢房内袅袅萦绕的桂花香,自兽形的香炉灶吐出。 桂花香是多数优妓喜爱的味道,它能引诱出男人最强烈的欲望。 杜凝芙一到门口便看到这一幕,易戬寒正卧于榻上,双眸直直地盯着场中起舞的姑娘瞧,那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名满京师的水奴。 水奴一曲舞罢,莲步移向神态自若的易戬寒。 “易将军,这杯我敬你。”水奴俯跪于易戬寒的左侧,举起银觞一饮而尽。 在她美丽清亮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头一次见到“鬼将军”时的惊悸、取而代之是暗生的佩服,和淡淡的恋慕。 一般男子平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但只要一进奴家瓦,成为她水奴的入幕之宾,便可以抛尽世俗所制的常规,甚至是良心。 虽然易戬寒目的在寻找优伶入宫表演,但有几人能像他一样不动其他心思? 易戬寒以银觞就口,视线如能洞悉人心般的紧瞅住姣美的水奴。 她很美,比起冰心玉洁的柱凝芙,更多了一分妩媚之美,若真要相比,恐怕多数男人会被水奴给迷得神魂颠倒。 而他,竟对水奴吹弹可破的肌肤丝毫没有欲望想一亲芳泽,却屡屡想起他几天未见的妻子,他对杜凝芙的在意竟出乎他的想像,这实在是错误的。 他最了解自己,从八年前发生那件事,在他看清了女人的虚假面目后,他便不再信任女人,更相信自己是冷惰无心的,但为何他老是会牵挂着她? “坐到我大腿来。”他低沉的命令,首次让水奴与他有亲密的接触。 水奴掩不住眸底的惊喜,两颊绯红,柔顺地坐在他的大腿上,粉颊靠在他精健的胸膛,倾听他有力沉稳的心跳。 “允舞允琴之外,听说你还有项绝活儿,是不是?”他冷淡地凝睇她的眼,压抑翻飞的思绪里,又牵挂着另一张芙蓉貌。 水奴含羞带怯地点点头,一挥手,撤下其他姑娘。 “将军想看哪儿的画?”水奴甜柔地说,把大小粗细不同的画笔拿到案上。 “这里。”易戬寒指着她的胸口。 水奴笑了笑,自动敞开衣襟,露出凝脂玉肤。她瞧了他一眼。见他冷冷淡淡的,她有些失落,还以为他已经对她有情了。 纤柔玉指执起画笔,落笔之处不是画纸,而是自己的雪白的胸脯。 杜凝芙在门外心惊地瞧着,当水奴摒退所有人,她的整颗心当场都揉碎了,真怕会看到不该看的,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 她伤心地转身欲走,被萧中诚抓住皓腕而动弹不得。 “萧将军,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她红着眼睛,哀声低语。 “大嫂,你能任戬寒这样下去,而委屈了自己吗?” “你不是说了,男人寻花问柳是稀松平常之事,何来委屈?” 萧中诚邪气地笑了笑,凑进她的耳颈之间,把自己的气息可在上面。 “你干什么?”杜凝芙吓了一大跳,挣扎着要他放手。 “戬寒能对不起你,你又何必对他忠心耿耿?他不会感激的,因为他是冷血无情的男人!” 搂住她扭动的腰肢,大掌下移,摸到她弹性极佳的俏臀,心旌荡漾地惊叹。 “他不是这种人!”她呐喊着为丈夫辩解。 “这辈子他都不会爱你,明白吗?”盯着她绛红的菱唇,他邪恶地伸出舌头,欲侵犯她的纯洁。 冷不防一个拳头飞过来,他似乎也有了防范,抱着怀中佳人躲过拳头。 “少将军……”杜凝芙吃惊地望着易戬寒,在他古铜色面具后的黑瞳正凝聚着一股骇人的风暴,她不及辩解,两个男人便打了起来。 萧中诚输了,且输得十分难看,他正如狗般伏卧在地,一手被易戬寒制住,背上则踩着一只脚。 “易戳寒,你快放手!打赢了我,还是不能磨灭杜凝芙红杏出墙的事实!”萧中诚声音很大,刻意要让全部的人都听见。 “萧将军,你怎么可以——”杜凝芙急于辩解,却被萧中城打断。 “凝芙,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不!”杜凝芙百口莫辩,抓住易戬寒的手臂,她拼命的摇头。“我没有!少将军,我来是因为——” “滚!”易戬寒甩开她的手,不屑看她粉腮的泪。 “你误会了!” “滚!桑嬷嬷,立刻把她撵出去,要不然我回头就把你的奴家瓦给拆了!”震怒的狂狮之吼几欲把屋顶掀了,每个见到“鬼将军”发飙的人,莫不快快逃命去。 杜凝芙凄厉地喊着自己的清白,但没人肯静下心听她说。 她只能无奈的被奴家瓦的小厮架出去。 “你也滚!”易戬寒踹了萧中诚一脚。 “别得意,咱们结下的梁子,我会和你慢慢算清楚的。”萧中诚奸诈地仰天大笑,一跛一跛狼狈地离去。 水奴把方才的每一幕全看入眼底,也看到易戬寒的新婚妻子。 原来杜凝芙有这般闭月羞花之貌,但她可不认为自已会输给杜凝芙,看到易戬寒为了杜凝芙而大发雷霆。她不能再沉默下去、毕竟,在勾栏瓦舍的风光日子能维持多久? 年华易逝,届时无人可怜,更无人会记得她,许多前辈的凄凉晚景她绝不容许发生在自己身上。 “将军,息息怒吧!水奴会让你忘记所有的不快。”冰奴温柔地抱住他,女性的柔美气息索绕在他身上。 易戬寒狠狠地吻住她的刮唇,将所有的愤怒传递给她,并当场撕去她撩人的性感薄纱,让她几乎春光外泄。 水奴向桑嬷嬷使了个眼色,桑嬷嬷立刻会意地在一旁说: “易将军,我给你准备了上房,绝对不会再有人打扰你的好事。” 易戬寒横抱起水奴,冷酷的眼显得更冷,无情的薄唇紧抿着,朝着上房大步迈去。 ++十 当易戬寒把水奴堂而皇之地带进宣宸府,府上府下无不哗然。 由观场楼狂奔而来的杜凝芙还来不及好好的喘口气,就听见易戬寒向大家宣布。 “她会一直留在府里,直到花朝节结束。” 冷酷的声音如一把利刀般刺入杜凝芙脆弱的心,她心碎地无法呐喊。 柳氏看了杜凝芙面无人色的模样,心疼极了,这次儿子做得真的太过分了。 “寒儿,你才成亲多久,就迫不及待地想娶小妾是吗?你这么做是否考虑过做妻子的心倩?” 柳氏边责备儿子,边握着杜凝芙冰冷的小手,满是歉意望着她。 “考虑她做妻子的心情?娘,你别忘了,叫我娶媳妇只为了传宗接代,你也允了我。可以不疼惜进门的妻子。” 易戬寒残忍地把当初的约定说出口,不但教他娘难尴,也教杜凝芙心痛欲绝。 而在场的下人们各个望向杜凝芙的眼神,也由原先对少夫人的敬意,转为可怜和鄙夷。 “娘,是真的吗?”杜凝芙颤抖的问,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再无光明。 “芙儿……我是说过,但那是因为说服不了寒儿,所以才出此下策,说了那么绝的话,你别怪娘,好吗?” 柳氏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好说歹说都已成了亲,他就不能回下留情吗? “我不怪娘,娘没有错,错的是凝芙的命。”她不只一次的慨叹命运乖舛,但从未有今天这般强烈的感觉。 “芙儿……”柳氏只能紧握着她的手,无能为力的瞪着儿子。 “传宗接代一事,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易戬寒故意忽略杜凝芙苍白的小脸,心中所想的全是萧中诚和她龌龊的亲密行为。 柳氏愤怒的训斥声未起,水奴立刻摇头说:“易将军太看重水奴了,水奴是勾栏瓦舍出身,拥有的是贱籍,过着生张熟魏的日子,哪能担得起易将军这番话?今日能站在宣宸府内.已是水奴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沾着这点福气,水奴才有机会服侍将军,水奴千万个愿意为将军生儿育女,但若因为我的贱籍而使易府蒙羞、儿女惭愧。水奴宁可不要将军的看重。”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她垂眸流转的心机,今日让她水奴入府,她就打算不再回奴家瓦去讨好臭男人。 想要在宣宸府过好日子,就要先讨大家的喜欢,这一点点小小的手段绝对难不倒她。 一番话说得至情至性,再则颇识大体,在场的人莫不为水奴凄楚的贱籍身分感到同情与怜悯。 柳氏微微诧异一个出身瓦舍的女子.竟能有这般善解人意的缜密心思。杜凝芙惊讶的俏脸淡淡地有了笑痕,心知这位水奴姑娘是个好人。 水奴望向社凝芙,与她四目相接,露出一个迷人的笑。 “易将军,你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妻子,水奴真是自叹弗如。” 水奴谦卑的说。 易戬寒这时候才发现杜凝芙又忘了面纱,怒道:“她就是由着这张皮相去招惹不该惹的人,你说自叹弗如,我看她才该自叹弗如。” 杜凝芙惊觉忘了戴面纱,连忙从腰问掏出一条粉蓝色的面纱系上。 水奴拉着他的手臂,娇声道:“别生气,该生气的是少夫人,哪有做丈夫的拿妻子来跟勾栏女子相提并论?别气了,而且,我觉得在奴家瓦时,你都没有听少夫人辩解,就说她和萧将军有染,这对少夫人并不公平。” 柳氏大吃一惊,愣愣地望着杜凝芙。 “娘,我没有。”杜凝芙急急的说明自己的清白。 “就算有你也不会承认。”易戬寒冷冷瞪着她。 “不.我是你的妻子,请你相信我。”她泪眼婆娑地请求,却得来他冷冷地一笑。 “你只是个为易家生育儿女的女人。”他拉着水奴,在众目睽睽下大步迈去,仿佛在召告新婚妻子已经失宠,大家若要巴结,千万别巴结错对象。 “芙儿,这是怎么回事?”柳氏忧心忡忡的问。 杜凝芙泪如雨下,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寒儿错怪你了,我怎么会生出这么无情的儿子?”柳氏深深长叹一声,她想要孙子的自私心态,竟使得一个乖巧的女孩误嫁易府,她的心里有许多过意不去。 杜凝芙抹去了泪,勉强笑道:“我没事,这也不是少将军的错,娘,你别为我难过了。”婆婆相信她的眼神,使她在最痛苦的时刻,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昏倒 池塘隐隐惊泪晚, 抑眼未开梅萼小, 尊前贪爱爱物华新, 不大物新人渐老。 ---玉楼春,欧阳修 在东苑喜心阁内,兽形香炉焚的是玫瑰香,没有丝竹的伴奏声,场中窈窕女子依旧翩然飞舞着,舞过一回又一回,只想博萌黹缴系囊恍Α?br> 水奴进府已经数日,原以为易戬寒会日日夜夜的宠爱她, 哪知他只要求她把花朝节要表演的节目准备好,并保证绝不在当日出一丁点儿错误就可以。 水奴心头有怨,但她知道有人比她更怨,因为,易戬寒虽然没有在喜心阁过夜,却也未曾踏人观炀楼一步。 听这里的下人们说,易戬寒已经很久没见杜凝芙了,她得掌握好机会,别白白错失了良机。 “啊!好痛!”水奴轻盈的身子一软,跌入一双铁臂中。 “怎么了?”易戬寒蹩眉问。 “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她眨着含泪的大眼睛说。 “扭伤?严不严重?”易戬寒关心的是能不能及时在花朝节中演出? “不知道,只要一动就好痛。”她期待他能放下身段,为她瞧瞧扭伤之处。 “我叫人请大夫来。”说着,他将她扶到椅子上,离去的手却被她抓住。 “将军,你能帮水奴揉揉吗?”她含着泪光乞求道,贝齿轻咬下唇,模样看来楚楚动人。 易戬寒眉头更加深锁,对于眼前的美色,他丝毫不动心,只是频频想起杜凝芙在他怀中呢喃的娇怯。 忽地,窗外窜出半颗头颅,又急急的隐去。 他的冷眸一沉,蹲下身体,捧起水奴的玉足,脱去小巧的红绸鞋儿,露出白皙美丽的裸足。 “是不是这里?”他找到微微红肿的地方,轻轻的为她推拿。 水奴感到受宠若惊,方才他是那么的冷淡……不管是什么让他改变,水奴绝对会紧抓住这个良机,要让易戬寒永远忘不了她的好。 “将军,我听小碧她们说,你有好几天未会见过少夫人了。” “别跟我提她。”他态度森冷的抬眼,沉声的警告。 “水奴不提她了,只是,这几天没有女人服侍将军,水奴很想为将军做些什么。” 易戬寒蓦地扣住她的下颚,森冷阴鸷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 “将军,水奴受不受寒无关紧要,只要能满足将军,水奴就算在冬雪下赤裸,也会甘之如饴,啊!” 她的短衣被用力撕裂,胸前一片寒凉,但他火热的唇立刻温暖了她。 易戬寒朝她轻蔑的一瞥,也难怪她是奴家瓦出来,因为.她就是有本事赚男人的钱。 “你的小嘴真甜。” “将军,水奴不只会说话而已。”纤纤荑黄熟练地褪去他的白袍,先用她充满魔力的双手抚摸他精健的胸膛、再伸出了香舌轻舔他的乳头,而纤手则缠绕在他的后背。时而轻划,时而重压地逗他。 她的吻渐移到他的宽肩,深深地吸吮,烙出她的印记,赤裸的性感胸脯,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前胸,若即若离地诱引出他的欲望。 “将军…·”她迷乱地仰首,一双桃花眼中水波荡漾,企求他更进一步的占有。 “将军……”水奴急了,也顾不得女性的矜持,软语唤着他。 易戬寒冷笑一声,轻力拧转、旋弄,却又不肯真正解她的渴。 水奴忍不住以俏臀迎合他的手指,扭动身子,让身体得到满足,她看得出来,他的心并不在她身上,顶多只是男性的发泄而已。 但这让她有点不明白、有多少男人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比易戬寒官位高的大有人在、他们怜惜疼爱她似乎永远爱不够她,当今天下的男人,有几人在她身上尝到销魂蚀骨的快乐之后,而不眷恋她的? 唯有易戬寒一人而巳.偏偏她就爱他的冷傲。 “将军,水奴希望你眼前只有我一人,至少在这个时刻,好吗?”见他失神了、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明明欲火焚身,却在这个节骨眼,这么心不在焉.当真是她水奴的魅力不够? 冷眸瞥了一眼,那颗偷窥的头颅已经不在那儿了,他低咒一声,把桌案上的花瓶扫落,正在着衣的水奴吓了一跳。 “将军,水奴做错什么了?”她衣衫未整地依偎在他身上,放肆地揉弄他胸前的乳头。 “拿开。”他阴鸷地瞥视她一眼,她立刻噤声地退开“继续排练,若是在皇上面前出错,看我饶不饶你!” 水奴因他的绝情而感到一阵胆寒,他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要得到他的真心、着实得费一番功夫,但她不怕,她有的是本钱。 杜凝芙托着香腮,目光透过小窗投射到不知名的地方.削瘦的脸颊。憔悴的容颜,映人左侧的铜镜。 柳氏甫才进来,就见到她失魂憔悴的模样,心理感到既疼惜又无可奈何。 在还贴着红色喜字的房内索绕的是一片冷清,桌上捆着春儿送来的午膳,碗筷都未曾动过。 “芙儿。” 杜凝芙惊得回神,诧异的问:“‘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连忙上前扶着婆婆,在红木回椅上坐下来。 “听春儿说,你这几天都不吃不喝,是不是真的!”柳氏拉着她一块坐下,关切地问。 “娘,我有吃,只是胃口不好,少吃了一点。”她强颜欢笑地安抚柳氏。 “寒儿这孩子镇日留在喜心阁,把妻子留在这里像话吗?我这就去叫他回来。”柳氏看不过去,愤然起身要去喜心阁,但却被杜凝芙给制止了。 “这是皇上安排的差事,我不计较。娘,我有件事憋在心里一直想问,却又怕提起了伤你的心,我……” “有什么事,尽管跟娘说。是不是寒儿的事?” 杜凝芙迟疑的点点头问道;“相公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刚嫁人易家时,我听春儿曾提过,相公还有另一房故妻,是不是也请娘告诉我,大姐是怎么讨相公欢心的?” 柳氏悠悠地长叹一口气,示意小碧退下。 “你是寒儿的妻子,当然有权知道,娘不说,是因为想让寒。儿自己跟你说,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是为娘的来说较恰当,因为寒儿根本还没走出八年前的阴霾。" “八年前,寒儿在正月娶了孟情芸,情芸是个贤良安分的媳妇,但寒儿在二月就接到圣旨前往边疆御敌,他们夫妻俩虽称不上恩爱,但也相敬如宾,不过,一切的美梦在数个月寒儿回京后全变了。我不知道寒儿出了什么事,当他回京时,一张俊俏的容貌就毁了,连他爹都不知道怎么毁的。" “情芸没有心理准备,当她见到毁了容貌的寒儿,就…吓死了。”柳氏娓娓道出往事,眼底蓄茗泪水。 “吓死了?”杜凝芙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孟情芸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是的,她认不出他是寒儿,指着他的脸因惊吓过度,而在昏死过去后的不久便断气了。” 柳氏凝睇着她的神色,这件事若说出来,不知她是否也会对儿子感到心寒? “芙儿,寒儿本来不是无情薄义之人,虽然他的感情不似常人般热烈,却不至于不近人情、冷若冰霜,一切都是从八年前开始的。” “这就是他不准我碰他脸的原因,他以为我会被他吓昏?但我看过他的脸,再多么骇人,我并没有如大姐般的昏死,他该相信我的”她的心正绞痛的,她天仙般的容颜向来为她所讨厌,这张脸带给她的羞辱太大了,然而,她完全不知道相公曾有这段悲痛的过往。 他一直在自责着自己因有一张丑陋的脸而害死一条人命,而这条人命还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从此不信任女人 “芙儿,‘妻子’二字对寒儿来说,悲痛大过于甜蜜,你别怪他冷淡。不过,当初我软硬兼施地要他讨房媳妇。他虽然答应了,却开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情芸是我和你们的爹看上的,当时寒儿不表示任何意见,然而这一次,他要求自己挑选媳妇,所以是他自己看上你的。” 柳氏黯然的脸上有了笑意。 “我是他亲自挑选的?”她的心怦怦乱跳,红晕立刻浮上粉颊。 “芙儿,寒儿对你有情无情,总归是他自己挑选的,但若无丁点好感,他又怎么会挑你呢?” “谢谢娘。”她微微一笑,心忖、婆婆待她真好。 柳氏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说道:“吃吧!再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住?” “娘,我真的吃不下,我叫小碧扶你回房休息吧!”她转身去唤了小碧进来。 小碧扶着柳氏刚跨出观炀楼,柳氏又不放心地回头。“芙人,多少吃一点。还有,在奴家瓦的误会,找个时间向寒儿说,他现在气应该消了点,会听得进去。” “我知道了。娘你慢走。” 送走了柳氏,她的心情既是沉痛,又是隐约的欣喜。 难怪他不爱她抛头露面,那是怕勾起他当年的回忆,从此刻起,她绝对不会忘记戴面纱, 而欣喜的是,她是相公挑选的媳妇,她并非糊里糊涂就嫁进易家。 虽然他现在还是不喜欢她,但娘的话让她心生一一股勇气,而爱情最需要的就是勇气。 走出观场楼,朝着东苑的方向望去,她的莲步也跟着跨出去在上喜心阁的回廊上遇到长工陈刚,他提着一桶滚烫的热水走过来。 “少夫人。”随便点个头,陈刚的脚步未曾停顿。 “陈刚,你要上喜心阁?”杜凝芙快步地跟上他,面色和悦地问“对呀;水奴姑娘吩咐要热水,她的脾气虽然很好,但我可不敢耽误了。” “她要热水做什么?”陈刚的脚步愈来愈快,她追得有点喘吁吁的。 陈刚终于停下来,轻慢地瞥了她一眼。 听春儿说少夫人有张绝世天仙的容貌,既然长得很漂亮,又为什么要戴面纱?面纱是遮丑的,而且,再怎么瞧,他也瞧不出她哪点比得上水奴姑娘,尤其是水奴姑娘那窈窕又不失丰腴的体态,看来比柔弱无骨的少夫人来得美。 这就不能怪少将军宠爱水奴姑娘,而连看少夫人一眼也不肯了。 “少夫人,别怪小的多嘴,我猜水奴姑娘是要沐浴用的。” “在大白天里沐浴?”她眨着盈盈秋眸,脑子还转不过来。 “现在水奴姑娘是在服侍少爷,为了博得少爷欢心,大白天里洗澡也不奇怪。少夫人,我是听差遣办事的,没多余的时间陪你.要是让少爷知道我怠慢了水奴姑娘,恐怕会把我剥下一层皮不可,我走了。” 但陈刚才走了几步,杜凝芙就叫住他。 “你去忙你的,我来帮你。”说着,她撩起枉袖,从他手中接过水桶。 娘家时,这点粗活儿还难不倒我。”她吃力的提着,却勉强挤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然而额际上的薄汗已经不争气的慢慢渗了出来。 “好吧!”陈刚贼眼一溜,这个空暇的时间,去找春儿恩爱一番。“少夫人.你可得小心点,这水一定得送到喜心阁去。”他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杜凝芙小心翼翼的提着热水桶,这几天都没吃东西,本来那么简单的活儿,现在却感到力不从心.因此耗了不少时间,走走停停之后才到喜心阁。 “怎么是你?”水奴欢喜的神色因她的唐突出现,立刻消失无踪。 “你要的热水,我提来了。”她摇摇晃晃的走到帝后,看到一只大木桶。 “你是少夫人,竟为了我做这种事?”’水奴一脸狐疑,环着胸打量着她,一双媚眼像要将她看穿似的。 “这种活儿在娘家时我常做。”杜凝芙不喜欢她的眼神。 “不像,在你娘家也就算了,但我看得出柳夫人对你视如己出,怎么舍得让你受苦?你是来找易将军的吧?不过很不巧,他出去了。” “我是来找你的。”她是易家名媒正娶的媳妇,有足够的立场来找水奴。 “找我?”瞥了一眼滚烫的热水,水奴的眸中多了几分防备,在风尘中打滚久了,知道一个痴狂的女人会为了男人做出任何事来。 “你有何企图?想用热水烫死我,还是毁我容貌?” 她惊讶地看着水奴,这么恶毒的念头从未出现在她的脑中过,她怎么会去害她呢? “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想找你说说话。”她还记得那天少将军刚带回来的水奴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和识大体,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她的转变怎么会那么大? “说什么?我和你能说的全是对立的立场。没有好话可说。” “我以为你是——” “杜凝芙,要抓住男人的心,你还不够格站在我眼前班们弄斧。易将军这几天非常愉快,他曾对我说,你无法给予他的,他全在我身上找到了。你回去吧!将军回来后,还要跟我洗鸳鸯浴呢!” 说着,她自个儿提起热水往木桶里倒,一个不小心,滚烫的热水泼在她的双手,疼得她凄厉尖叫。 “你怎么了?””杜凝芙也被热水溅到水臂,但不及水奴的多。 刚进喜心阁的易戬寒听到水奴惨兮兮的尖叫声,立刻跨大步跨进了帘后。 看到杜凝芙也在现场,他的脸色丕变,心跳紊乱、气息低沉。 水奴抬眼见到他.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地扑进他的怀里。 “将军,好痛,水奴好痛喔!”她将红肿的双手拿给他看,泪水如决堤一般不止。 瞥了一眼东倒西歪的水桶,他的冷眸闪过一丝惊惧,连忙看看抿着唇,低着头的杜凝芙,她看起来很好,他的心下不由得松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水奴不小心,是…”水奴咬着红唇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看向杜凝芙。 “是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水奴不敢说。”她又偎进他怀里低低啜泣。 “将军,先替水奴姑娘上药吧!”杜凝芙首度开口,柔美的声音显得十分僵硬。 “你这时候再来假惺惺,未免太慢了。”水奴夹着哭腔,话里净是指控。 “你不快点上药,伤口真的会发炎。” “如果不是你故意把热水泼在我身上,又怎么需要上药,” “水奴姑娘,你……” “你放意烫伤她?”易戬寒目光冷冷的扫向她,不敢相信她是这种蛇蝎心肠。 “少将军,我没有烫伤她,我没有,是她自己……” “好痛喔!”水奴脸色苍白地打断她的话。 易戬寒立刻唤人去请大夫,并扶着她在卧榻上躺下。 “你怎么会到喜心阁来?”易戬寒并不正眼看向杜凝芙,但她知道他眼里满是无情和愤怒。 “我替水奴姑娘送热水来。” “送热水?这种下人的事你也抢着做?” 他冷冷一笑,她是没有理由为水奴做这种事,而且她该恨水奴,所以才会想法子要伤害水奴,是这样吗? “我的丈夫夜夜未归,眼看着另一个女人将要取代我了,我等不下去,所以找了一个借口来找水奴姑娘,希望她能体会我做妻子的心情。”她忍着泪水,沉痛的说。 “少夫人.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为什么你要伤害我?如果今天烫到的地方是我的脸,那么……那么我就无法在皇上面前表演,皇上会如何降罪于易将军?若你真的是为将军好,为什么没想到这么做会连票将军?”水奴泪流满面的说。 “水奴姑娘,你怎么……” “女人的脸是生命,水奴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也稍有姿色,若是在脸上烫出个疤来,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水奴凄凄惨惨地哭着。 易戬寒闻言,脸色铁青地紧抿着唇。 杜凝芙心口一揪,一张好好的脸岂只是女人才会珍惜,男人也会珍惜呀!更何况这个男人背后还有一段悲惨的故事。 水奴姑娘,容貌的美丑并不是一切呀!”她试着体会易戬寒的心,他受过的折磨,以及避开所有会伤害他的任何言词。 “滚!立刻滚!”易戬寒震怒地瞪着她,她凭什么来下结论? 以她的美丽,她是永远不可能体会他的痛苦,而且她什么都不知情。 杜凝芙强忍不住,泪扑簌簌地滴落,转身奔离喜心阁。 “大夫,会不会留下疤?会不会?”水奴担心的问。 “水奴姑娘放心,我开了几帖药方,又带来一盒火伤膏药, 按时吃药涂抹,半个月便会全愈。”古大夫一脸笑咪咪的说。 “半个月?我要快一点,这样好丑喔!”她嫌恶地瞥了包扎好的双手。 “不能再快了。”古大夫摇摇头。 水奴含着眼泪,委屈地偎进易戬寒的怀里,抽噎地说:“将军。怎么办,半个月才能全愈,那水奴岂不是半个月不能抚琴给将军听?’ “不能抚琴,就练习其他表演。”易戬寒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水叹的手轻轻一动就好痛,想要练舞也很困难,将军…” 喜心阁内净是水奴楚楚可怜的软语,而喜心阁外则站着两个犹豫不决的人。 “你进去说。”春儿推着陈刚进喜心阁。 “我?春儿,你明知道少爷宠爱水奴姑娘,若要他挑一边,他肯定挑水奴姑娘怎么可能跟我们走?”陈刚来回的踱步,一脸为难。 “反正夫人不过是要我们请古大夫到观炀楼一趟,又不是请少爷,你怕什么?真没用!”春儿白了他一眼。 “你有用,那你去说呀!” “你是男的,你去!” “外面在吵什么?”易戬寒愠怒的火爆声自喜心阁内传来, 俩人悚然一惊,怯怯地走进去。 “干什么?”易戬寒不悦地瞥了他们一眼。 “少爷,不知道水奴姑娘的伤好点没?”陈刚怯懦地笑着。 “你们来就是要关心水奴?” “小的不敢,只是……如果水奴姑娘好一点了,想请古大夫到观炀楼一趟,少夫人——啊——” 他的领口忽地一紧,古铜色的面具近在咫尺,他吓得发抖。 春儿也吓白了脸,连忙跪在地上说:“少爷息怒,若不是夫人一再交代,我们不敢打断古大夫替水奴姑娘诊疗,我们这就退下。请少爷息怒。” 易戬寒根本没听见春儿在讨饶什么,他只关心一件事。“谁病了?说,是谁病了?” “少……少夫人昏、昏倒了啊——”陈刚被一把甩开,跌在地上不敢呼疼。 易戬寒俊脸在瞬间褪去血色。 她昏倒了?!他还清晰的记得刚才她转身离开喜心阁,那粉泪止不住的模样,把他冷绝的心一再拧疼,而现在,她竟在那样折磨他之后昏倒了! 易戬寒粗声的命令古夫大到观场楼,自己则在下完命令之后消失了。 “将军!”水奴震惊的跑到门外叫喊,但连易戬寒的影子都没看到。 陈刚和春儿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同时摇头,因为,两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十 易戬寒轻功疾飞,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观炀楼,人已经站在门外,却又迟疑该不该进去? 他还在生气,每每想到萧中诚的话,他就反胃得紧,但是,她突如其来的病痛让他还没来得及思索,人便已经到了门前。 古大夫气喘吁吁地追到门日,靠在门板上喘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少将军,你、你走得那………么快,老夫……怎么赶得上?” 那根本不叫“走”,叫做“飞”呀! 易戬寒眼神变化莫测,心思百转千回,无法从表情读出他现下的情绪。 他将古大夫一把抓进房内,推了一把,在古大夫身后沉声命令:“把她治好,治不好就别想回去。” 古大夫全身感到一阵寒意,慢慢地走近床榻上的人儿。 “古大夫,你来了,快帮我看看芙儿怎么了?”柳氏焦急地退到古大夫后面,关心地望着古大夫为媳妇诊脉。 “怎么样?芙儿这可怜的孩子,若不是我不放心她。又回来一趟,恐怕她就要一直昏倒在门口,没人管她了。” 柳氏拿着丝绢拭去眼角的泪,瞥了在一旁冷冷淡淡的儿子,心中怒火难消。 “寒儿,你究竟要荒唐到什么时候?娘知到你对水奴迷恋,但她毕竟是欢场女子,你可以逢场作戏,却不能主副不分。芙儿再怎么说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若坚持不疼惜她,那起码尽尽做丈夫的责任,关心关心她。” “我这不就来了。”他的目光紧紧地攫住床上苍白的小脸,面具遮住他所有的情绪,但他心底却是巨涛骇浪,无法平静。 “芙儿现在是病人,你若真的漠不关心,也做做样子吧!自从你带水奴回府,她就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你瞧瞧她,本来己经够纤瘦了,现在更是瘦骨如柴,一个外人看了都不忍心,你又于心何忍?” 易戬寒怔了怔,凝睇她的眸光不禁眯起。 这几天她都不吃不喝,值得吗?她的心不是全在萧中诚身上,又何苦在他面前装得可怜兮兮?她明知道就算她饿死了,也博取不了他的原谅才是,她何苦这么做? 难道算的是场误会?他深蹩浓眉,心理因为这个可能而揪紧。 古大夫将杜凝芙的手放入被褥里,转过身来,执笔写起药方子。 “古大夫,芙儿要不要紧?”柳氏不等他写完,焦急地想知道。 “她本来就染上风寒了,又加上气血不足、营养不够,身子骨当然受不住。夫人,不能再让她不吃不喝,否则就算是华伦再世,亦难痊愈。”古大夫语重心长的叮咛。 “我就知道,连续数日不吃不喝,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何况她那么瘦弱。我不是没劝过她要吃饭,可她偏偏不吃呀!这孩子性情很好,但没想到这次会这么执拗。”柳氏心疼极了。 “夫人,她待会儿若是清醒,先不要给她吃补药,先让她进 食些清淡的米粥小菜。这药方子你差人随我去抓药吧!” 古大夫收拾了诊疗箱,小碧随后跟去抓药。 易戬寒这时候才走近床边,俯视着憔悴的容颜,方才在喜心阁,为什么他没注意到她的脸色这么差?若是他用心点,或许柳氏抬眼瞪着儿子,似乎又打算给他一顿臭骂。 “寒儿,今天——”’ “娘,你出去。”他的声调淡漠,语气中的命令却是不容置疑。 “我出去,芙儿谁来照顾?” “我来!” 柳氏眨了眨美眸,呆了一会儿。 “你……儿子,你终于开窍哩!好我出去、我出去!”她喜出望外地自动消失,并将门紧紧关上。 不同 掉举,舟去, 波光渺渺,不知何处。 岸花汀草共依依。 雨微,鹧鸪相逐飞。 ---河傅,顾忧 易戬寒无声地在床畔坐下,用眼神贪婪地注视她,眨也不眨一下。 小轩窗外刺目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初春的兆永铮裉焖闶歉鲅艄馄照盏暮萌兆印?br> 太阳西落,在斜幕里,照下长长的树影。 春儿端着柳氏亲自下厨煮的清粥小菜,小心地推门而入,深怕惊动了房内的人,又会激怒少将军。 “少爷,夫人下厨煮了粥,要少夫人醒来后吃。”她如履薄冰地说。 “搁下。” 春儿将膳食放在桌上,一心只想快快退下。 “少爷,那没事的话,春儿先退下了。”她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一股寒风卷入房内,他感到凉意,起身关上小轩窗,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 温暖的炭火也因燃烧过久而不再暖和,他蹲下加了炭料,想起好几天前与她的缠绵未竟。 长长悠悠的一声叹息自床榻上传来,他立即放下碳夹,飞奔到床边。 杜凝芙蹩着柳眉醒来,一映入眼帘的是她日也想、夜也想的脸,她无力地摇摇头,直觉自己还在作梦。 “醒来,不准再睡!”见她又合上眼,他既急又怒地命令。 “少将军,你怎么跑到我梦里来了?”她的喉间干涩,声音因而变得沙哑。 “想不想喝水?””虽然是句问话,但他已经迅速端来水碗。 杜凝芙愣愣地望着他,而他竟将她扶在怀里以后喂她喝水。 “在梦里,怎么还可以感觉到你沉稳的心跳以及声音呢?” 珠泪漫上了眼眸,凝在眼睫上,随着她的眨动而变得晶莹闪烁。 “还想再喝吗?”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嗯!这水好科,很好喝。”她觉得好像好久没碰过水似的,好想大喝一场。 易戬寒立刻再倒了杯水,迅速地回到她身边。 杜凝芙一边低头喝水,一边偷偷地觑着他,虽然他戴着面具,却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怒气。 “果然在梦里。”她落寞地叹了口气。 在现实中无法抓住他的心,在他面前永远笨拙,永远不受喜爱,再则误会横生,防不及防,唯有在她的梦境,才能拥有他的柔情。 “娘煮了一些清粥,下来吃一点。” 杜凝芙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心情感到很郁闷,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不想吃。”她虚弱地摇头,在梦里,她还是感到心痛。 “你非吃不可,下来。”他皱起浓眉,强迫她下床,扶着她过分轻盈的身子。 “坐下,吃!”他将筷子硬塞进她的手里,眸里燃烧着小火苗。 见到他蹙着浓眉,一副薄怒的模样,杜凝芙连忙说:“我吃,你别生气。”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偷偷地望着他,他忽然解下肩上的皮裘,温柔地为她披上。 她顿时停下来,怔怔地望着他出神,感动的泪浮上眼眶。 易戬寒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面具下的刚毅脸庞竟有几分灼热。 “你受了风寒,不能再着凉了。’他把视线瞥到一旁去,声调虽然冷淡,语气里却多了一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霸气柔情。 杜凝芙的泪还是掉下来了,她低喃道:“为什么泪是烫的?” 皮裘的温暖、泪的熨烫、食物咀嚼在口中的感觉,样样都好真实,但他的一番柔情体贴却不似在人间,像在天堂。 “你快吃。”他故作不耐烦地命令,见她吃一口,他就多了一分安心。 杜凝芙不可思议地看着空碗,她竟然全部吃光光了。 她羞窘地偷偷瞧了他一眼,他仿佛也在嘲弄她般的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吃东西也有饱的感觉。”她打了一饱嗝。 “以为你是在梦里?”他支着刚毅的下巴,灼热的视线紧紧盯在她的身上。 她惊愕地瞠圆了美眸,结巴问道:“不……不在梦里,那在……哪里?” 他忽然把脸欺近她,闻着她的芳刮气息,然后在她略微苍白的唇上一咬。 “痛吗?”他戏谚地问。 她怔了好半晌,才盈泪问道:“你回来了?”她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回观炀楼了。 她盈着泪水的模样惹得他的心像是被划了数刀似的。 “我染了风寒,会传染给你的。”她呐呐的道,双颊嫣然。 “那就一起受风寒,你便有伴了。”他难得幽默一下,又像十年未曾吻过她股狂烈地亲吻着。 “寒,相公。”这是他第一次让她这么叫,她又感动莫名地想哭。 他连忙抓住她的小手,嗓音因欲望而沙哑的说:“别考验我的耐性,我不能要你。” 杜凝芙愕然地看着他,抽回在他掌中的小手,离开他火热的大腿。 她以为自己是受到喜爱了,就算是梦也该让她多作一时半刻,他为何那么快的打断她? “不喜欢我,为何还要来?为何对我那么好?你不该让我有了期望后,又立刻落空,你至少要哄哄我、骗骗我,不要那么残忍的伤害我。”她黯然地垂首低位,虚弱的身子又晃了晃。 易戬寒迅速上前扶住她,就是因为她那么虚弱,怎么禁得起男欢女爱? “你先上床休息。” “不要,你不要走。”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埋首在他的胸膛。“我没有伤害水奴姑娘,真的是她不小心弄伤自己的,可是,如果你希望我低头道歉,我就道歉,好不好?” 他低头想吻住她,却惊讶的发现露在衣袖之外的手肘有几处烫红的地方。 “这是什么?’他含怒问道。 杜凝芙~直忍着痛,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没什么,不过是水桶掉下的时候,也烫到了,只是一点点而已。” “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说?我立刻叫人拿烫伤药来。” “不要走,我不痛。跟你独处的时间那么短暂,我不要别人介人,至少这一刻让我拥有你,好吗?” 她踮起脚尖,主动去吻他的面具,她真希望吻住的是他真实的脸庞。 易戬寒低吼了一声,将她抱到床上,深深地吻住她。 她错了!。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翌日的早晨,窗外鸟语婉转、花香阵阵,初春的清新气息浓郁。 这些都不是她惊喜的原因,因为她看到一个颀长俊拔的身影,正泼着水洗脸,而他赤裸着上半身,精悍的背肌线条,着实令人着迷。 她穿着薄薄的单衣下床,拿起厚重的皮裘,为他温柔的披上。 易戬寒全身僵硬一怔,眼眸闪过深奥难懂的情绪,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凝视水中的倒影——一张可怕丑陋的脸。 “寒,早。”她一脸感动,因为她知道这句简单的问候对她的意义有多深重,这是否代表他们之间好的开始? 他冷淡地别开股,走向铺着红巾的桌子,皮裘因他的走动而落下。 阴黯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面具,他失神地陷入沉思,直到肩上的重量再度温暖他,接着一双小手圈过他的腰,女性的身体拥住他,他浑身又是一阵震颤。 “我不在乎的,无论过去‘大姐’是怎么看你,都不关我的事,我在乎的是现在的易戬寒,我的相公。” 她知道那只面具背后隐藏有多少心酸,她吸吸鼻,忍住蓄在眼眶的泪。 悍健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清楚的听见她叫“大姐”,那个懦弱的女人,这么说,她全都知道了? 知道他的面容不只骇人,还害死了妻子,他是一个可怕恐怖的“鬼”。 “是我要求娘对我说起大姐的事,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权知道的,对不对?不要怪自己,那不是你的错,是天意。” “天意?”他哺前低语,多讽刺,天意要他吓死妻子,多可笑! “我有一个很自私很自私的想法,我…我怕说出来,你将_不再理我。”放在他胸前的小手,颤抖地交握着。 过了良久,他才战战兢兢的问:“什么事?” “你要先答应我,不可以不理我,否则,我宁可一辈子不说。” “我准你说。” “不能生我的气,你要发誓。”她紧张地说。 究竟是什么事,令她如此重视?他的好奇心全被挑起。 “我发誓,绝不生气。”他觉得真好笑,只为了听她一句话,还得对天发誓。 “那……我说罗!若不是上天安排大姐去世,我也不会遇见你。我只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是众人口中的妖女,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嫁,也不认为有哪家的公子会娶‘杜凝芙’。是你,你不知道你在我的生命中占有多大的分量,而且,若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会死。”她凄凉地一笑,真的很认真的想过自尽,若是发生任何意外,她绝对不会自救,她会默默的等死。 易戬寒屏息听着她的一言一语,每字每句都任他的心潮激起不小的涟漪,这个小傻蛋,她以为他会生气?为她这番重情重义的肺腑之言而生气? 他是生气了,气她的自以为是、她的一厢情愿。 直到她说她会死,他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沉默,立刻转身 怒道:“不准提死2也不准有这种教人心魂俱散的念头!听着,只要你身为我易戬寒一天的妻子,就不得寻短、不得轻贱自己的性命!” “我不提,不提了。那是以前嘛!现在我有你,就算老天爷要我的命,我也会赖皮到底,好不好?”熨烫的泪落下粉颊,她含笑凝脯着他,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嘛! “嗯!”紧绷的脸庞逐渐缓和,她的话安抚了他莫名的惊悸。 “寒,我想亲你,可以吗?” “亲我? 纤细的小手圈住他的颈项,踞起脚尖,樱唇往他被火纹伤的右颊吻去。 她感觉到他的紧绷僵硬,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几乎把他的右脸颊全亲遍了,才去亲吻他的唇。 “你的每个地方都令我着迷。”她深深地爱着他,从第一眼,见到他如天神般的马上英姿开始,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他深深地将她拥进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永不分离,薄唇狂猛地深吻她.再如何尝遍她,对他而言仿佛都不够。 从来没有人可以教他不戴面具时,还能那么安心.不必害怕看到别人眼甲的惊惧,也不必用面具掩饰自己不安失措的表情。 原来,他怕极了人们眼中的惊悸。 杜凝芙,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 “少爷、少爷。” 春儿和陈刚找遍了北苑,就是找不到易戬寒,还有,连杜凝芙也一并失踪了。然后接着找遍宣宸k上下,确定两个人真的失踪了! “水奴姑娘,还是没找到。”春儿气喘吁吁的说,跑得两腿酸死了。 水奴病慵慵地躺在床上,听到还未找到人,突然精神抖擞地掀开锦被,气呼呼地翻下床。 “你们这两个下人是怎么当的?连请你们少爷过来一趟都要这般的推倭?我是易将军请回来的娇客,还是即将觐见皇上的人,你们可得罪我不起。” 一张丽质天生的容颜,不再同初进府时的温柔美丽,反而充满妒恨。 天晓得为什么她会变脸,春儿和陈刚连忙赔罪。 “水奴姑娘,我们已经尽心尽力了,但少爷不知跑哪里去了。”春儿说。 “平时除了正事,少爷不会上街,而且,少爷没什么知心的 朋友………照道理说,少爷应该在府内呀!怎么会找不到呢?”陈刚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更奇怪的是连少夫人也不见了。”春儿附和说,陪陈刚一块伤脑筋。 “杜凝芙也不见了?!”水奴心一沉,这个杜凝芙还具有一套。 “再去找,告诉你们少爷,他不亲自过来一趟,我就不敷药,让这双手废了,看到时候他怎么向皇上交代!” 水奴愤怒地看他们连忙出去,心里直觉得事情不对,再这样下去,跟易戬寒好不容易建立的亲密关系,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她的后半辈子、她的锦衣玉食,谁来供应呀?若要保全她下半辈子的富贵荣华,杜凝芙这支碍眼的眼中钉,非拔除不可。 ++十 繁盛喧扰的京城大街,每个老百姓都朝气十足,对自己叫卖的东酉每每夸上了天。 今天大街一如往常的热闹繁华,但路上行人多了两名怪模怪样的人。 高大威猛的男人戴着古铜色的面具,气势逼人,一双利眸见到有男人目光投射到身边的女子,就立刻用超强电力瞪回去。 人潮往来,他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护身旁娇小的姑娘,绝不让任何人碰到她一根寒毛,而那姑娘似乎没有察觉,只是一迳欢喜地逛大街。 那姑娘家蒙着一条半透明的粉红面纱,但隐约瞧得出是个标致的姑娘。 “谢谢你陪我。”杜凝芙的眉眼之间掩不住春风飘漾。 “恩!”他根本不想出府逛什么大街,是她不经心的提起想念府外的热闹景况,想出府透透气,而他又放心不下她单独上街,在逼不得已下才陪她出府。 披在她身上的披肩松了,他拉着她停下来,帮她将披肩拉紧,并重新系上。 “风寒来愈,你不该出门的。”他蹙着浓眉说。 “有你关心我,有什么好怕的?”她灿烂地绽放笑靥,殊不知他的内心正为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 “寒,你看,好可爱的灯笼。”她雀跃地走近一个卖灯笼的摊贩,瞧完一个又一个,对每个都爱不释手。 小贩本来很殷勤地招呼她,易戬寒一站在她身后,那猛锐不可侵犯的威仪,立刻让小贩感到一凛。 而且,他还记得在一个月前迎娶杜凝芙的鬼将军,也是戴个跟眼前男人一样的面具,若是没猜错,眼前的这对夫妻,就是易戬寒和杜凝芙了。 “啊——”他不由自主地惊叫,狼狈地后退,碰到摆设灯笼的木架,整个木架应声倒地,灯笼纸上沾满了灰尘。 杜凝芙吓了一跳,易戬寒立刻将她安置在身后,警戒地瞪着小贩。 “易将军,小的没有得罪您,请您放小的一马。”小贩砰地跪 地求饶,看着一个个灯笼落在尘土上,所有的心血付诸一炬,心里就如千刀万剐。 旁边闻言之百姓各个像是看见老虎般,惊惶失措地往两旁跑开,他们万万没想到,鬼将军和妖女会同时出现在街市,他俩可千万不要找人当妖法的炼制品啊! “他们在怕什么?”杜凝芙狐疑地问,然后长呼一声,“难道他们认出是我?” “他们是怕我。”易戬寒淡漠地说。 “不!他们肯定是怕我。”她争着说。 “杜姑娘……不不!小的掌嘴。”啪啪两声,小贩才继续说:“将军夫人,看在小的小本经营,请您别伤害小的,您要多少灯笼,小的全送给您。” “你看,他怕我。”杜凝芙得意的扬起下巴。巴地一笑,她怎么会跟他争起这个来的?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没有走向小贩,因为那会吓着他,所以,她只站在原地对小贩说:“明天是元宵,我们只是来看看灯笼,并无伤害你的意思。” 她瞧了瞧那些手工精巧的灯笼全脏了,要卖也卖不出去了吧? “这些银子够补偿你的灯笼,还有你付出的时间和血汗,真的很对不起。”她深深地鞠个躬。 小贩傻不愣登地看着他俩,直到两人离开,他才怯怯地拿起那三锭沉甸甸、黄澄澄的金子。 “这些金子够我们全家吃一年了。”他喃喃自语,难以置信杜凝芙会那么好心,赏了那么多金子给他。 易戬寒从刚才就一直凝视她,黑眸中有时是疑惑,有时是疼惜,有时则是心有戚戚焉。 “你一直都是孤单的活着吧?”有次母亲跟他提起,杜凝芙的亲娘对她比对继女还不如,简直把她视为牛鬼蛇神,不幸的是她又有个懦弱、惧内的爹爹,对她娘的严厉管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若母亲提起的事属实,那她从一出生,就没被人捧在手心怜惜过。 杜凝芙的心一紧,对!她一直都是孤单无助的一个人,在遇见他之前。“现在不是了。”她的笑容里含着雨过天青的灿烂。 易戬寒蹙着剑眉,不自觉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若不是他亲眼见到小贩向她求饶,他不会知道世上有比他更命苦的人,那在此之前,她过的是什么生活? 忽然间,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从客栈二楼摔出来,正好落在他们两步前。 “啊——”杜凝芙惊叫一声,易戬寒铁臂已如闪电般一勾,将她抱开。 杜凝芙重新睁开眼睛,心有余悸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书生狼狈的爬起来,脸上有好儿处瘀青.摔得灰头土脸的。 客栈二楼站着两个男人,穿得人模人样,脸上的表情却像极了野兽,狰狞又没人性。 一个仆人抓着一位姑娘上前,两个有钱少爷将姑娘抓过来,压在二楼雕栏上,让姑娘的上牛身悬空,只听见那姑娘害怕得尖叫,和两个男人的大笑。 “卉妍!”书生胆战心寒地大叫,吓出了一身冷汗。“恶霸,你们全是强抢民女的禽兽!放开她,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穷酸书生,大放厥辞也要看对象.敢在大爷我们的地盘上撒野。我就拿你的爱人开刀、”李霸紧紧扣住那姑娘的雪颈,让把她的上半身更是摇摇欲坠。 “不要!不要伤害她!”书生惊惶地大喊。 “那就看你怎么做,是要学狗爬、还是当马给本大爷骑,你选一样吧!”郭霸闲闲地抱胸看他怎么做 “土可杀、不可辱,你作梦!”’书生铁青着脸,在这时刻他什么都没有,但却有一身傲骨。 “作梦?看谁在作梦!”李霸将那姑娘提起,眼看就要丢出去,他故作大方地对姑娘说:“你别怨我,刚才在客栈里,他若肯让你陪我们过一夜,你不只有银子、金子可以拿,也不会丢了性命。如今要怨嘛!你就怨书生脑袋瓜子太迂腐,不懂变通。” “不可以!不要伤害她!”书生惊惧的大叫,仓皇失措地胡乱找围观的百姓帮忙。“大哥,你帮帮我吧!” 求过一个又一个,就是没人敢伸出援手。 “公子,是你倒楣,谁敢惹李霸和郭威呀?他们是地头蛇,一得罪就不得了了。”有人嘴上说着风凉话,一脸看戏的模样。 书生心寒地摇着头,这时才知道世态炎凉。 然后他看见高大俊拔的易戬寒,几乎像是看到救星般匍匐在他脚跟前。心想,眼前的壮汉肯定是个练家子。 他没听见众人倒抽一口气,忙着退后十步,然后一双双眼全盯着书生和易戬寒,一张张嘴巴各个都在说:“这会儿不出人命也难了。” “求求这位爷,救救卉妍,我林冠甫会用一辈子来报答你。大爷,求求你。”书生流下男儿泪,苦苦的哀求。 “我们走吧!”易饿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场热闹他看够了,也不想看了。 “寒,救救她。”杜凝芙十分着急。 “府里下人上百,何必多他一个。”他冷淡的说。 “救人何须望人图报?若明明有能力而不救,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易戬寒正想反驳什么,李霸已经将人丢出,大喝道:“接住你的爱人,去死吧!” 易戬寒拔地一飞,接住那名飞出来的姑娘,在众人一片震天价响的喝采中安稳的落地。 围观的人群不时传出“做得好!”、“太棒了!”“不愧是将军!”的话语,但这些话传入他的耳里,还真是令他觉得又刺耳又讶然,这群老百姓是吃错药了不成? 然后喝采声渐歇,人人面面相觑,百思莫解地望着彼此,他们方才在做什么?竟为了鬼将军而鼓掌叫好,这这这…他们不要命了吗? “齐妍!”书生急急忙忙地抱住心爱的人。 “冠甫,好可怕。”卉妍发抖地偎在他怀理,害怕地哭起来。 “都是我没用,我不能保护你。” 二楼的两个男人,见有人插手碍事,纵身而下。 “不想活了你,竟敢在我李霸的地头上闹事,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 李霸首先出手,看准了插手之人毫无防备的背影,一掌劈下;而郭威也立刻踹出一脚,想将插手之人送上黄泉。 易戬寒冷冷一笑,一出手就将他们的攻击挡开,并易如反掌地在他们的胸口补上两掌,双手各扣住他们的脖子。 李霸二人此时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双腿一软,立刻跪地求饶。 “将……军,小的有……有眼不识泰山,求将……将军饶命” “求将军饶命!” “我只要轻轻一扭,阎王会立刻召见你们。”易戬寒冷眸瞥着他们。 “求将军饶命,饶命呀!” 杜凝芙见状,叹了口气。 “寒,他们既然已有悔悟之心,只要他们能对天发誓不再作恶,就饶他们一命吧!” 易戬寒看了她一眼,眼里责备这种惩罚太轻了。 “听到没?”他用力的甩开两人。 “听到了,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夫人。”两人立刻在众目睽睽下发誓。 “走吧!对这种恶人不用同情。”易戬寒握紧她的手,出一趟家门就遇到这么多事,下回叫他来,他可不来了。 “滥用同情心,和两条性命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她和煦地微笑。 “两位请留步。”书生和卉妍跪于地面,待两人回过头来,立刻磕了三个响头。 “两位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若不嫌弃,请让在下到府上--” “宣宸府不缺人,我也不希罕你的回报。”易戬寒不再回头。 若不是杜凝芙叫他非救不可,他才懒得管这种闲事,哼!鬼将军不杀人反救人,岂不是天下奇闻? 不过纵使一再自嘲,身后那群老百姓的目光紧紧的随着他而移动,那种有别于惊悸之外的眸光,在他的背后覆上一层暖意。 八年来,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陷害 临春谁更飘春屑, 醉拍栏杆情味切。 归是休放烛花红, 待踏马蹄清夜月。 ---玉楼春李煜 跨进宣宸府,风中传来不祥的味道,杜凝芙心神不宁地握紧他的手,总觉得随时会失去他。 “好短暂。”她黯然垂首,哺哺低语着。 “嗯?”易戬寒听不清楚她说什么,轻轻地抬起她的脸,他可能永远都不晓得自己现在有多么的宠溺她,八年前的梦魇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 “寒儿、芙儿。”柳氏从大厅中出来,见到两人回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少爷、少夫人。”小碧、春儿和陈刚也跟在柳氏身后。 “你们上哪儿去了?”柳氏担忧的问。 “娘,对不起,我突然想出府逛逛,寒不放心我只身一人,所以…本以为就去一会儿,但在大街上遇到一些事,回来晚了。娘,下次我一定先禀告你。”杜凝芙充满歉意。 “你说什么?”柳氏听完了她一番解释后,呆了好半响,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儿子陪她去逛市集? 这她听错了吧? “娘,我们去--” “不用说了,外面风大,进屋去。”易戬寒无视一感人的错愕,迳自拉着社凝芙往观炀楼而去。 柳氏回过神来,几乎要不顾礼教地大笑数声,戬寒算有点为人夫的自觉了,芙儿这个好媳妇、好妻子,太教人惊喜了。 春儿和陈刚就算有再大的惊讶,也得望肚里吞,因为再不办正事,他们会被某人活剥生吞。 “少爷,”赶上了易戳寒他们,春儿忙说:“请少爷上喜心阁一趟,水奴姑娘等少爷一整天了。” “那就让她继续等。”易戮寒冷冷的说,难得的好心情正一点一滴在消逝。 “这……可是,水奴姑娘不吃药也不敷药,任凭春儿说破了嘴,她都不吃不敷,并说除非少爷过去一趟,否则,她就让双手废了。” “她可真大胆,竟敢威胁我?”他冷冷一笑,耍这点小手段就要他受她摆布?水奴太天真,太不知道他的可怕了。 杜凝芙本来在为自己担心,怕他回喜心阁后就不再理会她了,但他的反应教她不吃不喝一年都甘心。 可是,水奴要是手废了,之后,她该如何生存?杜凝芙反而替她忐忑不安起来。 “少爷,水奴姑娘真的很可怜,才刚刚受宠,却因为…” 春儿看了杜凝芙一眼又说:“少爷,水奴姑娘不久要到皇上面前表演,双手绝对不能废,请少爷以大局为重。” “少爷,水奴姑娘毕竟是客,她。” 陈刚的话被一股寒气截断,易寒正用冷冽的冰眸直直的盯着他瞧。 “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 “寒,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你…你还是过去看看水奴姑娘,那种被冷落的滋味,并不好过。” 杜凝芙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易戳寒仍旧不改方向,往北苑观炀楼而去。 “寒” “先送你回观炀楼,之后要怎么做,我自有分寸。” 进了温暖的观炀楼,她立刻被强迫躺回床榻,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杜凝芙对他笑了笑,渐渐能明白他表现关切的方式,当他离去时,她还是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寒,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易戳寒并未回答,他对她的每句话,甚至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牵挂得不得了,他似乎完全能感受到她的每个细微的情绪。 这种突如其来、从未发生过的事,令他有点措手不及,他不出声地离开她的视线。 无力感顿时窜过杜凝芙的四肢百骸,她是否太贪心了些? 今日发生太多事了,有苦有乐,起伏之剧,怕是连唱戏的伶角亦要自叹不如。 “你立刻吃药、敷药,要不你就走人。”易戬寒冰冷的语气没有半点怜惜之情,反而直接给水奴难堪。 水奴铁青了俏脸,易戬寒当她是什么?若只当她是个奴家瓦的花魁,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她井不想这么快就把气氛弄僵了,除非他真的不以明白、不懂利害。 “将军,水奴会听你的话按时吃药、敷药,绝对不会让花朝节的表演中出纰漏。” 她使出最有本钱的柔媚攻击,丰胸往他胸怀磨蹭着。 “敢出纰漏,就是你不要命。”对于投怀送抱的美人,他不客气地推开。 “将军!” 水奴隐忍住愤怒和受伤,泫然欲泣地说:“水奴本是贱籍出身,命不值钱,但水奴不想将军受累。好!就算水奴受伤了,也要忍着疼练琴练舞。” 她坐到一张精致古琴旁,双手平举,作势要抚琴。 “你想废了双手就弹吧!我洗耳恭听。”他挑了一张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神色自若地等待聆听。 水奴胸中的一把烈火,已经无法按捺地狂燃烧烧。 “人再无情,也不过尔尔了。”她撤娇的柔媚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毒辣,及对他冷淡对待的不谅解。 “今日水奴双手若废,将军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见她本性毕露,易戬寒摇头冷笑,黑眸定定地锁住她,声调平和却透出一股恶寒。 “这烫伤是你自己造成的,小小意外,有何不能交代的?” “是杜凝芙蓄意伤害我,你不是也瞧看了吗?”她仍不松口。 “我也瞧见了凝芙手上的烫伤,或许脚上也有,你的不小心,答她受了莫名之苦。” 每每想起,他的心就莫名的疼,要是那桶热水泼在她脸上,她要承受的将会跟他一样,过看非人的日子,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太偏袒她了,明明是她--啊……” 她被一只巨掌掐住雪颈,压倒在地上,她惊惶地望着他危险的黑眸,心胆发寒。 “你在大什么注意,我会不知道?但你没有搞清楚,我易戬寒是不会对任何女人有情的,你别想在我身上找这种东西更别妄想接近我,想得到你下辈子锦衣玉食的保障。” 他冷酷地看着她惊悸的眼,松开了她。 水奴趴在地面咳了数声,狠狠地呼气吸气。 “你若无情,又怎会娶妖女--” “小心你的措辞!” 水仅不甘心地吞下欲说的话,踉跄地爬起来。 “是,是我自己弄伤的,但那又如何?我会让皇上相信我是杜凝芙蓄意伤人,故意妨碍我的演出,想破坏皇上的兴致。” “你有了这个念头,那么你若死在我手上,也不值得意外了。”他冷道。 “她究竟哪里好?值得你为她杀人?” 他闻言一怔,显然自己也十分意外。 “她是为易家传承的女人,保住她有何不对?”他说道,但他心里明白这样的说词很牵强。 “她是女人,我就不是女人吗?我照样可以为你生儿育女,可以委身妾室。” 水奴丝毫不以这番妄大的言词为耻,幸福是要不顾一切手段夺得的。 “你要为我易戬寒生儿育女?”他邪魅地挑了挑眉,冷眸中有着莫测高深的打算。 “嗯!我会彻底离开奴家瓦,从此只伺候你一人。” “你不知道易戬寒真正的模样吧?”他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她。 “真正的模样?”水奴的背脊不知怎地起了一阵寒意,他每接近自己一步,她就忍不住后退一小步,直到玉背蓦地贴上大红圆柱。 “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命令道,然后将长期掩饰的面具拿下,让黯沉扭曲的右脸自由地呼吸空气。 “啊--走开、走开!” 水奴花容失色地抱头蹲下,胡乱地挥动一只手,许久还惊魂未定,然后,她想起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她力持镇定地站起,惶然的脸撇向一边,颤抖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乍然拿下面具,教我如何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是总是需要时间适应,不是吗?” 时间?他才不屑她的委曲求全。 “你最好能赶上演出,否则,届时谁也保不了你。” 他将面具戴上,步出大门,只有一个地方,他可以无忧无虑地用真面目示人。 他心急如焚地想立刻出现在观炀楼。 “不要走,你再走一步,我就跟你玉石俱焚!”她狠下心来说。 “你认为皇上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撂下一句活,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喜心阁。 +++++++++ “帮我除掉她。”水奴阴毒的说。 “你今天特地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萧中诚边喝着龙井茶,心里边有些讶异水奴的心狠手辣。 “也唯有你萧将军才肯帮我的忙。”她倏地改了面貌,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对女人的柔情、心软,水奴可是看在眼里,如今一个小小的忙,你一定不会拒绝的。” “小小的忙?水奴,刺杀将军夫人算是小小的忙,你太抬举我了。”他十分不以为然地笑着。 “萧将军,当初你希望我把宣宸府弄得鸡犬不宁,目的在于你恨易戬寒,如果今日你应了我的要求,几乎等于是毁了易戬寒,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把握?” 女人心要变比翻书还快,她无情地冷笑着,负她之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怎么说?” “他在乎杜凝芙那个妖女,你说,如果杜凝芙死了,他会如何?” “办法好是好,不过……你忍心毁了他吗?当初你肯接近易戬寒的目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老早就看出水奴的心意,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脱离贱籍。 “他负了我,我绝不会轻易饶恕他带给我的耻辱。” “杀了杜凝芙太可惜了,不如……” 萧中诚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目光阴沉,狡猾地笑说:“有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其实要折磨一个人,死去并不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今天两人活着,相爱却又不能结合,那才是最痛彻心肺的。” “说得倒容易,易戬寒可不是普通人,有谁可以那么轻易的分开他们?” 她不以为然的说,易戬寒的权势那么大,有谁可以做到? “这你就不懂了,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不是易戬寒而是当今皇上。” 自水奴威胁要废了双手的那天起,易戬寒就不再留宿喜心阁,而是夜夜回到观炀楼陪杜凝芙,与她激情缠绵。 在白天里,易戬寒大部分都留在喜心阁,她知道他把白昼 留给水奴,而夜晚则留给自己,很公平了。而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提水奴的事,也不会以“丈夫”身分来对做“妻子’地她解释什么,仿佛有了一种默契,他不说,她也不问。 不过,能获得他一点的在意,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寒,你回来了。”杜凝芙站在花圃中央甜美的一笑,小心脚下初栽的栀子花插穗,两手净是泥土,俏脸上也沾了不少。 今天算是特例,寒竟在白天便过来观炀楼。 易戬寒直直地注视她,神色十分凝重严肃。 “我脸上有什么吗?哎呀!一定是弄脏了,对不对?”杜凝芙欲举起手则擦脸,才发现两手的泥土更多。 “寒,别一直看着我, 我正在种栀子花,难免会弄脏的嘛!” “以后这种事情叫下人去做。”他将她瘦骨嶙峋的娇躯圈住,皱着眉说;“还是这么瘦。” “我喜欢种花,叫下人做就没意思了。” 她微笑地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正好望进一双占有欲非常强烈的黑眸。 “栀子花很香,现在栽种,明年初夏就会开花,整个北苑都是栀子花的香气,是不是很捧?而且它还有很多疗效,可以清热、泻火、治咽痛和扭伤肿痛,是很好的中药材。” “你喜欢就好。”听见她柔柔的嗓音,他的心就莫名的得到安宁,他力道适中地收拢手臂,让她亲密的贴在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 “寒,我的手好脏,我先去洗洗手啦!” “我不怕脏。”说着,低头便是深深的一吻,柔情缱绻、再三眷恋,直到怀中人儿快无法呼吸了,他才松开她。 “皇上为了什么事召见你?” 易戬寒拥着她进屋,当她提出疑问时,他猛地一震,心绪难宁地抿着薄唇。 杜凝芙为他将面具取下,这才瞧见他的神色十分凝重,忽然有一股不安的感觉窜入她心扉。 “怎么了?”她细询问。 “皇上要见你。”当皇上提出这个要求,就仿佛一道青天霹雳,他太了解皇上的为人,以及对美人的沉溺纵欲,若是让凝芙进见皇上,那……他铁定会失去她,这个可能教他不安。 “见我?”她迷惑地问。“能见到皇上的人,不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吗?我做了什么,皇上要见我?” “因为你是杜凝芙。” 听到这儿,杜凝芙一震,神色顿时刷白下来。 “皇上他…因为我是妖女,所以要杀我?” 他不忍心见她痛苦,将她抱进怀里,浑厚低沉的声音悦: “别害怕,皇上见你的原因不在于杀你,在于要见你的‘神力’。” ‘什么神力?” “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能与花草说话?” 杜凝芙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道:“我可以,皇上要我表演给他看吗?”她的灵眸忽地一黯,透露出一股深沉的悲哀,像是伤口结痴后,又硬生生地被挑开。 “皇上对怪力乱神之说向来很有兴趣,当萧中诚建议花朝节中,应该有一个可以跟花草沟通的人,我就知道不妙了。” “你担心我不能让皇上满意?不要紧,我想皇宫大内的花草也是很可爱的,我应付得来。”她隐去内心的不安,露出微笑。 易戬寒眼神复杂难测,若是事情那么简单,他就不必那么操心了。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凝芙洗净双手后,眨着灵秀的杏眼,充满好奇的问。 “别问,对你没有好处。” 杜凝芙宁可自己是多心了,因为,他还在为此事闷闷不乐。 “你告诉我,你对我被邀请进宫有何看法?”她必须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最担忧的是什么,才能避免憾事发生,毕竟,那是皇宫大内,一个规矩多、礼节繁的地方。 “皇上下旨,不得不从。” “你不喜欢我进宫,对不对?”她握着他的手,直视他复杂的、眼睛。易戬寒沉默不语,眼神却已经透露出他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 “你怕我不识大体、不懂宫里的规矩,触怒圣颜吗?不然非进宫不可,那我一定会凡事小心谨慎,不给你添麻烦,不丢你的面子,这样你放心了吗?” “不放心!”他忽然怒声道。她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完美无暇,这样更容易博取皇上青睐,教他如何放心得了? “那……除非你叫我开口说话,我才开口,而且我回表现得很得体,让所有人都对我刮目相看.这样你放放心了吧?” 他忍不住啐了一声.难得情绪激动的说:“我要抗旨,绝不让你进宫!” “寒!”她看着他拿起面具,怒七冲冲地离开了,她开口,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把握不触怒皇上,为什么你还不放心呢?” ++++++++++ “寒儿要抗旨?!这可是砍头的罪呀!”柳氏闻言瞪大了眼,忧心忡忡的问:“寒儿这孩子就是这样,一点也不适合当官,有时候甚至用任性来说他也不为过。” “娘,我觉得另有隐情。相公会如此不放心,一定是怕我表现得不好,扫了皇上的兴,要是惹皇上不高兴,可能会牵连到府内上下。娘,你去跟相公说说,媳妇一定会谨慎行事.请他放心,更别冲动的说要抗旨,好吗?”杜凝芙说道。 “这孩子真是的,进宫表现不好也不至于杀头,但抗旨却是要杀头的,这点利害关系都不懂,怎么当官呀、柳氏急得在厅堂上走来走去,看到一旁闲闲喝茶的易政丰,忍不住抱怨道;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教他的?教到连最简单的利害关系都不懂?” 易政丰放下杯子,把杜凝芙重新打量了一遍,无奈地笑了笑。“难怪寒儿要抗旨,也不愿带芙儿进宫了。” 婆媳两人相视一眼,仍然摸不着头绪。 “老爷,你知道寒儿为什么要冒着抗旨的危险,也不让芙儿进宫?” “这件事是萧中诚提出来的吧?”易政丰问道。 “嗯!相公是这么说的。”杜凝芙杏眸中净是不解,这跟萧将军有何关联? “萧中诚分明是故意的。皇上耽溺美女与酒色,后宫三千亦不满足,记得数年前,他看上了朝野中一名文官的妾室,文官为了保全家性命,几乎是欢欢喜喜地将妾室送给皇上,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有了前例,百官皆有共识,千万别让内人人宫,否则,只要稍有姿色,绝对是有去无返。 这样说完,你们明白寒儿为何宁可抗旨,也不肯让芙儿进宫了吧?” 易政丰解说了一遍,心里对杜凝芙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她竟让儿子的冰心融化了。 “老爷,你怎么不早说啦?芙儿,你真棒,寒儿这孩子虽然情淡,却唯独对你情浓。”柳氏笑咪咪地说。 “即使皇上如此,仍不可抗旨。我得想办法应付皇上。” “对,芙儿,娘也陪你想想。” 进宫当日,易戬寒倚在门板上,双手环胸,眼神犀利,浑身散发一股猛锐不可侵犯的力量。 杜凝芙穿着一袭粉蓝色的朴素罗衣儒裙,头饰更是简单,只插上一支翠绿王习,丝毫不像官家夫人。 “寒,我准备好了。” 易戬寒一转身,利眸忽地变幻莫测,有太多情绪闪过。她的打扮比平时更质朴简单,就像在市井上看到的妇人一样。 脸上蒙着一条粉蓝色的面纱,不透明的材质,无法瞧见巧鼻以下的容貌。 但即使她遮得再彻底,又有何用呢?萧中诚既然是故意设计,必定有办法让她揭下面纱,届时再阻止已是回天乏术。 “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皇宫大内可不是单纯的地方。” 他冷声道,眸子也是冷的,他知道自己在掩饰内心的惶恐--失去她的惶恐。 “你放心好了,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会步步为营,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圣颜,让皇上更重视你、称赞你有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面纱之下的红唇悄悄地在笑,这番话分明是要惹他更担心了。 这项计划她不得不瞒着他,因为,若跟他商量了,他绝对会反对到底--这是婆婆说的。 当她提出这个点子,婆婆起初是十分反对的,毕竟,那将是跟着自己一辈子的事,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极大的伤害,但如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婆婆哑口无言了,为她的牺牲落了泪。 易戬寒脸色铁青难看,不悦地迈开大步走去,杜凝芙只得乖乖的跟着他。 出了宣宸府,两辆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候,杜凝芙上了前面的马车,水奴则坐在后面的马车内。 当马车走动时,杜凝芙才望着身旁的空位悠悠的叹了口气,他选择了水奴那边。 事实上,易戬寒是骑上骏马,跟在两辆马车的后面,独自啃噬内心的惶惶不安,并生着闷气。 御花园内桃花浑如锦帐、杏花繁盛如雪,石榴艳若丹砂,百花在春寒料峭的春风中摇曳生姿,紫艳馥郁、花香阵阵,不时穿梭在花丛绿叶中的蝴蝶,忽高忽低、忽快忽慢的飞舞,极目望去仿如绣如画,一片生意盎然。 皇上坐在馥芳亭的正中央,多位深受宠爱的嫔妃或立或站,亲自伺候皇上。 而立于两旁的臣子,时而相互敬酒斟酒,时而目不转睛地观赏节目,一片欢乐快意,不少臣子在观赏之余,还不忘对萧中诚阿谀奉承一番。 “哪里,最精采的节目还在后头呢!”每当萧中诚被捧得心花怒放时,总是故作谦逊,然后瞥向沉默寡言的易戬寒,他现在的风光,连尚书都要敬他三分。 节目一直在进行着,易戬寒耳边净是萧中诚虚荣的笑声,和不时的椰输,这些他全不会看在眼里,他只担心最后要出场的杜凝芙。 当水奴穿着一袭半露酥胸的鹅黄衣裳出来,立刻惊艳全场,皇上更是目光须臾不离地注视她。 人比花娇,大概就是说这种情况。 因为当水奴一出现,御花园内的百花便尽失颜色,水奴的娇媚,盈盈浅笑,翩翩如仙的舞姿,迷惑了所有在场的人。 “这是谁?”皇上双眼炯炯的燃烧,定定地望着飞舞的仙子,那副非要得手的猎人姿态,在场的臣子皆知,水奴是逃不了了。 “回皇上,她叫水奴,是一名轰动京师的优伶。”萧中诚得意的说。 “优伶?是践籍出身吗?” “是。”萧中诚并不刻意隐瞒,水奴介怀的便是这点,否则,也不用屈就易戳寒,以她的姿容手段,要搂获皇上的心并非难事。 “这是谁负责的?”皇上并没有因为她是贱籍出身而浇熄兴趣。 “皇上,是臣下。”易戬寒回答。 “做得好,没想到你也懂得朕的口味,赐黄金一箱。” “谢皇上。”易戬寒神色未改。 萧中诚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要不是他刻意安排,易戬寒会有此福分吗? “皇上,若是水奴让皇上觉得国色天香,那么皇上若见到易将军的妻子,定会惊为天人,久久不能自己。” 萧中诚必恭必敬的笑中暗藏着好险的敌意,不断压迫易戬寒。 “哦!是真的吗?”皇上立刻将问题丢给易戬寒,双目熠熠,仿佛已经见到杜凝芙本人。 “回皇上,臣下的拙荆并未如萧将军说的那么美丽,萧将军对拙荆是夸赞了。” “易将军,我可不想背上欺君罪名。皇上,臣下绝无谬赞,杜凝芙根本就是天女降生,所以天赋异禀,自小便有与花木谈话的能力。”萧中诚说。 “废话不必多说,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易将军的夫人了。” 皇上仰天大笑,今日能见到两名比花娇的可人儿,真是人生最快意的事。 易戬寒表面镇定,就如一面不起波澜的镜子,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正卯起来冒冷汗,锦衣工袍之下,汗流浃背得难受。 水奴又舞又抚琴,才貌双全,赢得皇上及众多臣子的掌声, 皇上并向萧中诚暗示,今晚就由水奴侍寝。 最后一项节目便是由杜凝芙出场,虽然她信誓旦旦的说会有得体的表演,绝不给易戬寒丢脸,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跟她说要表演什么,完全得看皇上兴致所到何处来决定,也就是即兴表演。 她的内心不禁为场面之浩大而惶恐不安,真的,她此时好想握住寒的手。 “报上名来。”萧中诚喊道,为她脸上那条碍眼的面纱而皱眉头,不过,或许那是个噱头。 “民妇杜凝芙。”她不安的灵眸快速搜寻着易戬寒的身影,在见到他的身影后,心上的大石才缓缓落地。 皇上蓦然起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亲自走到杜凝芙身旁,兴致勃勃地注视她。 杜凝芙心惊地倒退一步,易戬寒已经站在她身边。 “听萧将军说,你不仅有沉国落雁之貌,根本就是天女转世,有没有这回事?” 皇上仅看见她一双似水秋眸,以及如黄莺 出谷的甜嗓,整颗心他已沉沦了,他能肯定,她绝对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特别最美丽的。 “回皇上,民妇并非天女转世,亦无绝世之貌。” “谦逊之辞。”皇上轻佻的一笑。 “皇上,民妇句句属实。” “那你能懂花语,这又怎么说?” “世上奇人异事多得不胜枚举,民妇承蒙上天错爱,才拥有这项奇能。”她心中微感苦涩,因为这项奇能,害她这一生过得比别人辛苦。 “那朕倒想看看你这项上天错爱的奇能。”皇上望着一片万紫千红的花海,陷人沉思。 命运 归云一去无踪迹, 何出是前期? 狎与生疏, 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少年游 柳永 杜凝芙深深地吸一口气,稍作喘息后,抬起水眸,望人易戬寒忧心的眼里。 他在为她操心!一股暖意袭上心扉,她婪懦鲆欢湮12Α?br> “这样吧!朕左手边这一片牡丹尚未绽放,只有绿叶绿茎在百花竞放争妍中,牡丹岂能缺席?你就跟牡丹说说看,叫她们在今日来时绽放,若有违抗圣旨,朕便斩了它们。” 皇上笑咪咪地说,在场的人全都惊瞠了眼,这种事哪能因一道圣旨而强求的? 杜凝芙错愕极了,牡丹开放的花期仅在四、五月之间,花开不落不过二十日,天地万物各有其生存周期,她只是一名平凡女子,即使懂得花语,又如何强逼牡丹开花? “皇上,牡丹本是四月当令之花,现今不过二月中旬,民妇无能为力呀!” 皇上立时沉下脸来,薄怒道:“难道你懂花语是假的,这可是欺君之罪,你知不知道?” “万物都有生存的时序,梅竹性寒存于冷冬,莲荷存于盛夏,这是无法改变的,若今日要牡丹生于料峭,它不见得能活得下去。皇上,民妇不能违逆天地运转,请皇上恕民妇之无能。” 杜凝芙哈一声地跪下,垂首低眸。 易戬寒亦单膝跪地,沉默地祈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们夫妻是想抗旨吗?”皇上怒声质问。 “请皇上收回成命。”易戬寒首度开口。 “杜凝芙,你最好试试,否则你便是欺君,是诛九族之罪。”皇上被扫了兴,脸上已经没有愉悦的笑容。 杜凝芙心一惊,为她一人而累了易家全家上下,她岂不成了易家的千古罪人? “是,民妇愿意一试。”深吸一口气,在易戬寒惊诧的目光中,她歉然一笑。 缓缓走近那片牡丹,她轻声细语地说: “牡丹,听见我的话了吗?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为难你们,可是.为了不连累易家的人,我不得不做呀!昔日1,武后曾在这样的时节里,下令百花在隔日全要绽放,唯独你不肯,只因你有你的坚持和傲骨。而因为违抗了圣旨,你们被贬至洛阳,却生长得更好,这是上天不愿灭绝你们的光华。今日,杜凝芙只是小小的平凡女子,武后都无法说动你们,你们怎么可能为我绽放?只是,杜凝芙恳请你们听听我内心的声音,我的惶恐、我对易家的爱,如果你们听见了,你们会感动的,是吗。” 易戬寒不顾宫廷礼数,直接在众人面前将她拥进怀里,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以及她发自肺腑的歉疚。 “我好自私,为了保住咱们的性命,竟然不顾牡丹的适应问题。” 晶莹的珠泪滴落、她在内心不断的自责着。 只是,未时一至,那一片仅有绿叶的园中,竟然渐露出牡丹的花苞,疾速的生长,在最短的时间内开放了! 顿时,四下一片五彩缤纷、美不胜收。 众人皆发出一阵惊叹,如雷的掌声响彻云霄。 “这是……”杜凝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姿态美丽大方的牡丹竟然能体会她的一片赤诚,为她绽放?! 皇上抚掌人笑,“杜凝芙你太谦逊了,若是武后再世,恐怕还要敬你三分!” “这只是巧合,民妇不敢居功。” “你真是个奇异的女子,朕十分想着看你的模样。” 皇上对她已是诸多宽容,能容许她在他面前那么久而不揭开面纱,现在也该进人重头戏了吧” “皇上,臣下的拙荆已经表演过了,她该退下,别影响皇上与众大人们的娱乐。” 易戬寒才稍稍喘息的心,又提心吊胆起来。 “揭面纱,别再有异议!”皇上十分坚持,连看他一眼也不看。 “民妇遵旨。”杜凝芙似乎不害怕,含着微笑揭去面纱。 御花园内顿时传来一片惊为天人的抽气声,若要说人比花娇、人比牡丹妖艳,杜凝芙当属天下第一人。 易戬寒忍住胸口的气闷和忐忑,沉着俊眸,咬牙沉默着。 皇上出神的凝睇她出众的姿容,赞叹道:“天女转世、天女转世呀!朕有三千爱妃,却无一人能与你相提并论,只要是女人,站在你的旁边铁定黯然失色。” “皇上夸赞了,皇上后宫佳丽何其多,各个媲美天仙,民妇怎能与之想提并论。” 皇上跨前一步,执起她白皙素手,眼底流露出占有的欲望“朕要御赐你为第一美人,享尽富贵容华。” 杜凝芙惊悸的抽回素手,一抬眼,望入一双淫欲的眼眸中,心中打了个哆嗦。 “百官听着,天下第一美人非杜凝芙莫属。” 皇上得意的大笑,续道:“杜凝芙,今晚就由你陪寝,任何人不得异议。”他刻意的瞥了易戬寒一眼。 “皇上,拙荆已不是完壁之身--”易戬寒深锁浓眉,话未竟,皇上不耐烦的截断他的话。 “所以今日朕不嫌弃她,是她天大的荣宠,还不快叩头谢恩。” 杜凝芙咚的一声跪下,抬起坚定不移的水眸“皇上,民妇的身心已给了将军,至死不渝,即使是皇上开了金口,仍请恕民妇无法遵旨。” “好一个烈女,但朕金口已开,成命难回。杜凝芙,你准备侍寝吧!”若收回成命,他如何保有一国之君的威严和颜面? 眼看一切快成定局,杜凝芙忽然自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众人一片哗然,御前侍卫立刻拔刀护驾,一眨眼的工大,御花园已混乱成一团。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易戬寒心惊胆战的问,只见她微笑以对。 “为此你要弑君?”皇上圣颜大怒。 “皇上,民妇无意要惊动大家,只是民妇说得很明白,此身此心唯有献给将军。” 杜凝芙见皇上还是不放弃,她继续往下说:“皇上,您喜爱的是民妇的这张皮相,却并不了解杜凝芙的整个人,若是今日民妇自毁了容貌,皇上还会喜爱民妇吗?” “你别乱来!”易戬寒全身冒着冷汗。 皇上听了一愣,但随即抚掌大笑。 “好有胆识的奇女子,你是想吓唬朕吗?朕后宫有佳丽千人,各个惜貌如命,怎能容许无理的脸上有任何暇疵,更何况是你这般的绝色佳人!”皇上对她可笑的想法嗤之以鼻。 “民妇是认真的。” “好、朕倒想瞧瞧你有多认真?你若真的自毁容貌,朕就不为难你。” 皇上胸有成竹的笑着,富贵荣华谁不要?顷国倾城之姿更是女人用一生追求的,他压根的不相信所谓的认真。 杜凝芙没有任何迟疑,她的动作快到连旁边的易戬寒都来不及阻止。 那一刀划下,真的很痛,但只是痛在肉体上;而在心灵上,反而得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和释然,为了美丽的脸,她已经受尽了折磨。 皇上龙颜大为错愕,内心更为她毫不迟疑的勇气而大受震撼,一股由衷的佩服霎时溢满了他的心口。 “够了,把刀子给我。”易戬寒立即将刀子夺下,但她脸上鲜红的血痕,深深地打击了他的心,痛得教他想要杀了眼前的昏君。 “皇上,您不会为难民妇了,对不对?”杜凝芙眼底没有一丝懊悔,她的眼神明亮而清澈,坚决而含笑。 皇上叹了口气,释然的笑道:“你是第一个让朕佩服的女人易将军,带你的妻子回去,好好的照顾她。” 易戬寒为此直转急下的发展而怔住,直到皇上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 +++ “你太乱来了!”从观炀楼屋内传出的暴喝,简直可以震碎屋顶,并让一片花海枯萎。 “寒,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咱们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无风无浪了吗?” 杜凝芙没料想过他会震怒,只能低下头,柔产软语地讲事实给他听,纤手抚着包扎好的伤口,她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是谁出的点子?”他会杀了那个人。 “我。”她低眸自首,从不后悔这么做。 “你?”他的黑眸危险的眯起,步步逼近她。“为何这么做?” “不这么做,你会抗旨,抗旨的下场很惨,难道我得眼睁睁的看着圣裁下来?”她真的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我自有办法,用不着你来牺牲。”他身为她的丈夫,不能为她担此风险,他简直快气坏了。 “这不是牺牲!寒,自此刻起,我再也不必戴面纱,这是一种解脱。说真的,活到今天,我从未对自己的容颜如此释然过,我唯一害怕的只是你的嫌弃。” “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看看我的脸,破相的日子并不好过啊!“他不愿她像他一样承受着外人异样的目光。 “在我眼中没有美丑,只有喜不喜欢。我是爱你的,哪怕你的左脸和右脸一样,我还是爱你啊!”她第一次那么的坦白,晶莹的泪在眼眶里闪烁。 易戬寒动容地把她拥如怀中,狂猛地俯首深吻她,贪婪的、像是没有明天一般地在她唇齿之间翻覆纠缠。 “你喜欢我的平凡吗?”她担心地问。 “你不平凡,但至少从这一刻起,我不用再提心吊胆,不必再担心有人觊觎你的美色,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释然。”但他 内心的疼惜则多过于这份释然。 将轻盈的身躯抱起,他往房内走去,忍不住对她嘀咕道: “你究竟有没有在吃饭?” “有啊!”她笑意盎然地圈住他的颈项,望着他皱眉的迷人模样。 “有?是一口饭,还是两口饭?”他不以为然地撇嘴问。 “如果你陪我吃,我会吃很多的。”她小小声的说,对于这份要求不带期望… “好,我陪你吃。” “咦?”她的身体被放在床上,一双水眸骨碌碌地瞅着他,闪烁着惊喜的火花。 “寒,你刚说--晤…” 她想问个清楚,但红滟滟的小嘴已经被温柔的覆盖,她倏地跌入绚丽的五彩仙境,大脑几乎不能思考,只能本能地回应,她丈夫的柔情。 但不吵醒他就离不开。 不过,若不是接近用膳时间,随时会有人闯进来,她也是不愿意离开的。 瞧瞧近在眼前的男人,尽管右颊是丑陋的,但她却觉得他是她一生里见过的男人中最好看的,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寒,你先让我下去,好不好?”她甜甜地在他耳畔吹气,见他丝毫没有反应,她有些懊恼了。 只要是宣宸府的人,上至易政丰和柳氏,下至厨堂的厨娘、小厮,每个人都清楚一件事--少将军变了,他唇边总是微扬,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教做了十几年的几位老奴感到讶异极了。 若说少将军的改变全是因为少夫人,那么绝对没有人会反对,唯有人还不知道自己受宠的程度,还是随时感到忐忑不安,害怕这样的甜蜜随时会消失,她的姜罗未尝过幸福,当幸福降临,她不但无法真正开心去享受,反而随时害怕会失去。 若是她根本没有得到过幸福,那她便不懂得失去会有多可怕。 现在她知道幸福就是要小心翼翼的维护它,直到她死去那一天。 杜凝芙听王总管说,东苑喜心阁的后庭,那里有肥沃的土壤,她正想要培植几株春未的花苗,那些土壤正好用上。 “刚轻一点……啊……” 一阵夹杂着痛苦和愉悦的娇吟自庭院中的假山后面清晰的传出来,杜凝芙轻蹙柳眉,一时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奇怪,水奴姑娘离开后,喜心阁应该没人住,怎么?” 在她百思莫解之际,想起有贼儿潜人的可能,她忍不住握紧准备的铲子。 没想到铲子会用在打贼人的身上。 她蹑手蹑脚地接近声音来源,用庭园中的柳树花木来掩饰娇躯。 ++十 她本不想出声的,但这情景实在是大过震撼、太强烈,她低呼一声,才急急忙忙地捂住小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陈刚惊吓地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少夫人!”’陈刚惊愕地放开春儿,往后连退三步,好像要撇清跟春儿的关系,他着实希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春儿一听见是少夫人,根本来不及整理,就衣衫不整地看到杜凝芙。 “少夫人--”春儿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刚才的事她全都看见了? 杜凝芙也感到十分错愕,愣了好半晌才说:“我来铲些土壤回观炀楼种花,你们看,我还拿了铲子和袋子。” 她立刻拿出铲子和袋子,但气氛还是尴尬得要命。 “少夫人,请你发发慈悲,别告诉老爷和夫人,求求你。”春儿含泪下跪,陈刚见状,也陪着下跪。 “少夫人,我知道错了,是我诱骗春儿到这里来,她是很冰清玉洁的,请少夫人别告发春儿,也饶了奴才一命,求求少夫人。” “我……你们是两情相悦吗?” 陈刚和着儿互看一眼,点头说:“我们是两情相悦。” 杜凝芙放心地笑了笑,说道:“那么你们怕什么?既然是两情相悦,何苦偷偷摸摸,我可以替你们作主,请爹娘让你们结为连理,事情不就解决了?” “不能说啊!少夫人,当初我和春儿进府时,老爷、夫人就说得很清楚,不能与府内的下人发生暧昧关系,在府里,就是要一心一意为老爷、夫人做事,什么儿女私情都得暂抛一旁。今天和春儿的情不自禁若是让老爷、夫人知道,我们除了被罚外,绝对会被驱逐出府,所以小能说。” 陈刚感到既无奈又没辙,认为能瞒一时是一时。 “陈刚说得没错,我们两人是明知故犯,我是孤女,若是被逐出府,一定会沦落到比乞丐还不如。”春儿声泪俱下。 “感情的事很难说,我能明了你们的明知故犯。”杜凝芙十分同情他们,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是多么令人心酸的事。 “少夫人,你真是深明大义,那么你是不是能为我和春儿隐瞒?” “可以是可以,但这个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春儿抽噎地说:“谁教我们不是出生在富贵人家,这就是我们的命。不如这样,我来探探娘的口风,若她能接受,我就求她成全你们,好吗?” 杜凝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万万不可,我们不想冒这个险,而且夫人若生疑,恐怕我们明天就要流浪街头了。”春儿可没有勇气冒险。 “你们……”杜凝芙这下子真的没辙了。 “要是少夫人真的想帮忙,就别对任何人提起。”陈刚哀求的说。 “少夫人,春儿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儿,进了宣宸府才尝到有家的滋味,不再孤零零的,恳请少夫人高抬贵手,为我们隐瞒,春儿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别哭了,我答应你们就是了。”杜凝芙无奈地答应,她不喜欢府内的这条不近人情的规定。 “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陈刚和春儿猛叩头。 “快起来,我根本没帮你们什么。” 陈刚和春儿这时候才破涕为笑。 +++ “小心点。”春儿帮忙把一袋沉甸甸的米放到陈刚肩上,走出京城最大的米铺。 陈刚小心翼翼地扛到马车上置好,和煦的暖阳照得他汗流浃背。 “还剩两袋米。”春儿叮咛道。 陈刚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平时咱们能单独出来采买是你最快乐的时候,今天为什么快快不乐?” 春儿白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一点也不担心。 “你忘得可真快。你可知道自从少夫人知道我们的事之后,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诚惶诚恐的服侍少夫人,丝毫不敢有任何差池,就怕她跑去老爷、天人那里去告我们一状,我就连做梦都会惊醒、”春儿深蹙蛾眉,眼里净是忧虑。 “你多心了,少夫人答应过我们的,不是吗?”陈刚此话一出又惹来她的一个大白眼。 “我真的会被你气死。你仔细想想,当初我们是怎么待少夫人的?把她当妖女,不尊不敬、态度恶劣,她有什么理由帮我们守口如瓶?” “这……好象真是这样。”陈刚一颗心也提到喉头,神色已不若方才的自在。 “更何况少爷那么宠爱她,连她破了相也不在乎,她要是说一句我们的不是,少爷会轻饶我们吗?” “少夫人的确没道理帮两个得罪过她的下人,我们现在的处境真是岌岌可危。那怎么办?”陈刚这时才发觉事情不简单。 “你问我?我才想问你该怎么办!你动动你的脑袋,想想法子嘛!” “只要我们不出错,少夫人应该不会那么坏心眼,对不对?” “不对,谁能保证你绝对不出错?”春儿又赏了一个白眼给他,陷入坐困愁城之地。 “我有办法。”一个含笑的声音唐突的介人。 春儿和陈刚同时抬起头来,呆了一下才说:“萧将军。” 萧中诚维持着他的笑容,眼中隐藏着诡谲与狡猾。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不小心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春儿惶惶不安地问,对他很不信任。 “听见你们担心的事。”他看到春儿和陈刚不约而同的陷入忧愁,他又说:“你们少爷近来举止是不是很异常?” 陈刚想了一想,点头道:“是啊!少爷以前很少笑的,而且,他不会对下人宽容,现在却…” “他是被杜凝芙的妖法所迷。”萧中诚说。 “妖法?”春儿和陈刚异口同声的惊喊。 “为了你们少爷好,不该让杜凝芙太受宠。对了,你们可以把你们害怕什么告诉我,或许我有办法帮你们。” “这……唉!事情是这样的……”春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事情的始未-一告知,对于自己的处境真是一筹莫展。 “她肯为你们守密,却又不求任何回报,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萧中诚言语间净是挑拨离间。他和易戬寒之间的角力,永远不会结束,尤其是花朝节过后,皇上老是念着要易戬寒把杜凝芙带进宫,对易戬寒的宠信俨然节节高升,他若不施点小动作他心中是不会觉得舒坦的。 “就是啊!所以我们才会那担心。萧将军,你是不是真的有办法帮助我们?”春儿诚恳地问。 萧中诚故作伤脑筋,沉吟了好半晌才道:“办法是有,但要你们帮忙。” “没问题。” “办法很简单,只要杜凝芙失宠,得不到信任,届时,就算她说再多你们的不是,也没有人会听。” 萧中诚奸狡地笑开来,易戬寒错就错在他的弱点太明显,也太容易设计了。 心死 不知魄己断, 空有梦相随。 除却天边月, 没人知。 ---女冠子 韦庄 “拿到了。”陈刚雀跃地拿只光华璀璨的玉佩拿给春儿,开心的说道:“萧将军已经请皇上召少爷入宫商议国事,少爷即刻赶去,还没有向少夫人提!?br> “嗯!这只玉佩的确是少爷的贴身之物,真有你的。” “春儿、咱们能不能生存下去,全看这一招了,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懂。”春儿深吸一口气,知道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快去吧!” 春儿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心中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匆匆忙忙地奔向北苑,她心忖,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为了求生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好了,少夫人!”她气喘吁吁地冲人观场楼,慌慌张张的喊着:“少夫人,少爷出事了。” 杜凝芙正在为饿戳寒缝制夏天的衣袍,神情十分恬静安 逸,春儿慌乱的一句话,像是一道无情的闪电劈入平静的心扉.食指被针扎了一下,沁出血珠来。 “出事?你说寒出事了?” “刚刚萧将军派了一名小厮送来这只玉佩,说……说少爷正在他手上。”春儿将玉佩交给她,心虚地偷瞧着她。 “萧中诚……他抓寒要做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但是,肯定会对少爷不利。”春儿紧张的结巴,额际凝了一层汗。 杜凝芙拿着玉佩沉思,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她觉得有那 里不对劲,但瞧春儿那副紧张慌乱的模样,她又无从怀疑起。 “春儿” “啊?少……少夫人,什么事?”春儿嘴唇颤抖着,手指乱绞着裤子。 “寒不在府里吗?” “不在呀!”少夫人,枉费少爷平时待你那么好,眼前他就在萧将军手中求救无门,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春儿不禁抱怨起来。 “寒的功夫并不比萧中诚差,他怎么会沦落到他的手上?” 杜凝芙笑了笑、心知这其中必定有误会,或许寒是去萧府作客。 “萧将军功夫不敌少爷,但他工于心计,难保少爷不会中计。” 杜凝芙猛地一颤,对啊!她怎么天真的以为寒会去萧府作客?萧中诚一再刁难,分明跟寒是死对头,加上寒的个性太直,不可能摆笑脸到萧府,那……这只玉佩为何会在萧府的小厮手上? “爹娘知道了吗?”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不复红润生气。 “那位萧将军的小厮说,只能告诉你,并叫你一个人在申时到萧府,不准带任何人前往,否则,他们会怎么凌虐少爷就不知道了。” “寒”她慌忙地走出屋外看看天色,“申时快到了。” “少夫人,你一定要救少爷,萧将军那个人心狠手辣,要是晚了,说不定少爷就--” “胡说!寒不会有事的。春儿,你记住,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未回来,就告诉爹娘,让爹娘来决定该怎么办,知道吗?” 杜凝芙殷殷切切地叮嘱,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她将自己打扮成一名男仆,以方便上街。 +++ “我要见你们少爷。”杜凝芙被萧府的手下挡在府外,眼看申时到了,她却远在这里磨蹭,若是萧中诚以为她不来而对寒不利……天啊!她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 萧府的手下不客气地推开她,喝斥道:“哪来的臭小子,敢到萧将军府来撒野?” “是萧中诚请我来的,你最好进去通报一声,免得萧中诚一不开心就撤去你的职、”杜凝芙表面上大胆了许多,内心的惶恐却在扩大。 “放肆,敢直呼萧将军的名字,你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找茬,还得问我肯不肯!” “住手!退下,她是我的客人。”萧中诚忽然出现,朝着她笑着:“大嫂,真是稀客!” “我不稀罕做你萧将军的客人,我今天来是要把寒带回去的。” 杜凝芙隐忍住满腔的惶恐和愤怒,力持镇定,她心知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脆弱,否则怕是走不出萧府了。 “戬寒正在府内用茶,他都肯到府上作客,你又在别扭什么?” “他在哪里?”她快失去耐性了。 “好吧!跟我进来。”萧中诚藏在眼中的算计,在背过身后,毫不掩饰。 杜凝芙紧随着他的步伐,萧府显然比宣宸府更气派、更宽广,她只记得走了好久,不过,她根本无心欣赏那花木扶疏的好景致,只期望尽快见到寒。 最后,她经过一处半月形的拱桥,越过池塘之后,萧中诚领她进人一间房。 “寒在这里?”她心生疑云,但回头的时候,萧中诚已经迅速将门关上,朝她咧开狞笑,她的心蓦地一沉。“你骗我?” “他的确会来这里,不过是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她茫然不解,柳眉打了数个死结。 “对,我跟皇上告病假,不能商议国事,宣宸府离这里最近也最顺路,皇上势必请戬寒过府来,一五一十地把商议的结果告诉我,所以你别那么急,再等一会儿他就来了。” 他自觉这是个天衣无缝的好方法,若是经过此回,易戬寒和杜凝芙还能恩恩爱爱,那么他萧中诚就从此不再搞破坏。 “寒不在这里…我要走了。”她想冲出去,却立刻被萧中诚一把捞进怀里,她惊声尖叫:“放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杜凝芙,你可真有勇气,为了见皇上,甘愿毁了天仙般的容颜,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心疼,多不舍?” 他紧紧地抱着扭动的娇躯,真没想到,他天天盼呀望的,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他不再是在梦里抱着她,而是真真实实地拥有她的身体。 “我是易戬寒的妻子,你就算有再多的心疼与不舍,我也不会成为你的!” “不会吗?”他轻佻地挑眉,然后邪佞地笑开了嘴,对她的玉颊吹着气说:“那我现在抱着的是谁?” “你,下流!萧中诚,你和寒同朝为官,为何处处刁难他?” “我处处刁难他?开玩笑,若不是易戬寒仗着他爹是元帅,献计献谋哪有他的份?他挡住我的官运,是他令我怀才不遇,不是我刁难他,是他处处在为难我!” 他几乎因为怨气,将她勒死.但见到她在他怀中脸色苍白,他才放手,他现在还不想弄死她。 趁他微微放松力道,杜凝芙狠狠地踢他一脚,迅速地逃开他的钳制。 她气喘吁吁地说:“原来追根究低,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你嫉妒寒的才能,羡慕他的谋略总能为大宋带来安定,气自己为何没有这般才智,你不觉得很可悲吗?所有的烦恼全是你庸人自扰,是你在为难自己!” “胡扯!妇道人家懂什么?易戬寒不值得我嫉妒,他的谋略根本不及我。” “不!你明明是嫉妒。” 萧中诚两眼猩红,怒气冲冲地抓住她.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往口!我不是嫉妒,你听见没有?皇上现在倚重我了,皇上不能没有我,下次上战场,元帅之位非我莫属。” “皇上重用你什么?你能给皇上的只有风花雪月,若要谈国事,皇上不会想到你。” 萧中诚暴吼一声,恶狠狠地打她一巴掌,将她打得跌在地上。 他单膝跪地,将她的下颚抬起,血丝泪泪从她红唇流出,他不心疼,反而狂笑起来。 对他忽然转变的反应,杜凝芙结实地打了一个哆嗦。 “杜凝芙,你别用国事来分散我的注意,我不会气得赶你离开。” 杜凝芙的俏脸倏地惨白,她的小伎俩被他看穿了。 “你不如寒是事实,所以你不敢再谈。”她扬着小下巴,仍然显得倔强而不退缩。 “我不会再被你激怒,但我会让你知道我绝对比易戬寒更强悍。” 说完,魔爪向前一抓,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杜凝芙的衣物全撕裂的散落在一地,现在的她只着一件亵兜。 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气,忙着遮蔽若隐若现的胸口,在此时,她力持镇定的面具已经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恐慌乱。 “你休想做什么?”苍白的樱唇轻颤,她退到无路可退,身后抵着桌子,她吓了一跳。 “你别过来!”她胆战心惊地说。 “易戳寒在夜晚是怎么对你的,嗯?”萧中诚有如恶魔般接近她,她已经是煮熟的鸭子,而他是不会让她飞掉的。 我会让你欲死欲仙,享受从未有过的欢悦。” 他按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倒在桌面上,不顾她的尖叫呐喊,正低首侵犯她的红唇。 “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吗?”冰寒的男性嗓音忽然介人,这一室乍然卷起一阵寒风。 萧中诚一见到易戬寒,怔忡了一下.奇怪,皇上到底跟他商议些什么,怎么这么快? “寒!”杜凝芙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终于出现了、她好害怕好害怕,但他来了,一切就都得救了。 易戬寒冷眸巡视着她凌乱的衣衫,却又佯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就感到怒不可遏。 “你做了什么?”他的语调出奇的轻,轻得听不出隐含在其中的高度危险。 “我…”杜凝芙慌张地把衣服穿好,但衣服被撕裂的痕迹,却像极了她的冰清玉洁不再。 但她无法思考那么多,她现在亟需要一个可以依偎的肩膀,来安抚她方才的恐惧害怕。 她立即奔进易戬寒温暖的怀中,全身剧烈地打颤发抖,杏眼微睁,悸怕的低促吐纳,她想倾吐所有的委屈,却一句话也说不完全。 “寒,萧中诚他……他骗我,我、我以为……以为你在这里。 但我找不到你,他就…”她的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前襟,蒲柳之姿如秋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会倒下。 易戬寒锐利的黑眸阴鸷地瞪着萧中诚,那无言的猛锐杀气,比任何狂暴的愤怒都教人胆寒。 萧中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不过审视目前的状况,似乎对他有利。 他得逞微笑地耸耸肩,说道:“戬寒,你看到了,我们什么也没做。” “要是晚一点,你们岂不是全做了?”他的语气冷冽.仿佛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 “寒!?”杜凝芙仰起含泪的俏脸,望进他那双冷漠绝情的眸子,就像第一次初见的易戬寒,对女人永远无情无爱……她震愕地哑口无言。 “亏大嫂还特地女扮男装来相会,早知道你会来萧府,我们就不该订在这一天。”萧中诚惋惜的一笑。 “萧中诚,你又在胡说了,我没有跟你约好,这全是你--” “大嫂,事实摆在眼前,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 “寒,你别听他的,这是一场骗局,我以为你被他抓来了,才会……对了,春儿可以为我作证,她也知道你被萧中诚设计抓走,你相信我。”杜凝芙慌张的想要澄清自己的清白,但下一刻,却被无情的推开。 “萧中诚和我的功夫悬殊,怎么有本事设计害我?下次你找个好藉口,不过,我想你可能没有了下次的机会了。”易戬寒冷情地说完,掉头要走。 “戬寒,皇上交代的事,你还没对我说呢!”萧中诚悠然自得的坐着喝茶,看着他的计谋得逞,真是快慰极了。 “你眼里若还有皇上,今天便不会告假风流。”易戬寒头也不回地跨出屋子,胸臆间的熊熊烈火,狠狠地将他打开的心扉全烧光,他又再度封闭自己的感情。 他自嘲地冷笑,得过一次教训n,为何还会再犯?他现在连把杜凝芙当成传宗接代的女子都感到恶心至极,她的身体已污秽肮脏,就算有了孩子,也难保孩子一定是他的。 女人是低贱的、是无法信任的,这一次,教他彻底的学会弃绝女人。 “寒,你等等我!”杜凝芙在他身后赶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打开他的心,赶走他的梦魇,现在他又封闭了自己,而且,比以前更冷血无情。 不可以!她不能眼睁睁地让他回到从前,无论何种方法,她都要挽回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 +++ “寒!” “不准进来!从此刻起,梅园就是我住的地方,拿回你污秽不堪的脚,则污染了梅园的清静。”易戬寒站在梅园之内,把杜凝芙挡于拱形门之外。 “不!你看到的不是事实,若是你愿意听我说几句话,对你对我都会有好处的。” 杜凝芙强忍着被侵犯的委屈,她的心中是多么的害怕呀!原以为可以找到一个避风港,但这个避风港竟不要她,这教她情何以堪? “亲眼所见都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信的吗?”他冷嗤卜声,眼神完全没有温度,层层寒冰包裹住他的热情。 “春儿可以作证,证实我是被萧中诚设计的。” 易戬寒冷冷地看着她,她委屈的模样,教他冷漠的心一紧,为什么他还要为她心疼?为什么他还想给她一次机会? “叫春儿来。”他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痛恨,他恨自己无法彻底遗忘她的好。 杜凝芙为这一丝希望而感到欣喜若狂,“别走,我叫春儿过来” 易戬寒目送她的倩影离去,春儿真能为她证明清白吗?如果事实是杜凝芙所说的这样,他该相信吗? 在他陷入一片愁烦之时,杜凝芙已经将春儿带过来。 “春儿,你快告诉寒,萧中诚如何派人来传话,而我又为何要上萧府。你尽管说,不用怕。”杜凝芙满怀着希望,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容。 春儿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少夫人,你要春儿说什么?" 杜凝芙一怔,僵硬地笑说:“你不用怕,把萧中诚如何派人请我过府,还交给我寒的贴身王佩,所有所有的一切全说出来。” “萧将军有派人来吗?还有什么玉佩,我全都不知道。少夫人,你要女扮男装出门,我就觉得很纳闷,没想到回来后你却要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啊?” 春儿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只见杜凝芙俏脸毫无血色,半晌都吐不出一句话来。 “你还有什么话说?”该死!易戬寒狠狠地打之拳在拱门上。怒不可遏地对她咆哮。 他真是该死,竟然还对她抱着希望,还怕若是一场误会,他该怎么抚慰她的惊怕,现下他什么都明白了,她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春儿,这只王佩是你交给我,萧中诚派小厮过来也是你说的,为什么你现在不承认?你的一句话关系到我一生的清白,你明不明白?” 杜凝芙激动地拿出王佩,要春儿把事实澄清。 易戬寒将王佩取走,冷道:“你是什么时候偷走我的玉佩的?” “我没有偷,是萧府的小厮拿来证明你被抓走的物证,所以我才会信以为真。” “这只玉佩跟了我十年,但因为你的欺骗,我可以毫不怜惜的毁了它。”他将王佩狠狠的掷在地上,玉佩碎成数片。 杜凝芙和春儿都吓了一大跳。 “除非这只王佩恢复无瑕,否则你我夫妻,从此恩义断绝。” 易戬寒撂下狠绝的话,转身隐没在梅园深处。 杜凝芙震惊的凝视他消失的背影,那高大的背影透着绝情绝义,教她心寒心痛到了极点。 她久久不能自己的呆着,直到双脚颤抖的软跌在地。 那原本翠绿无瑕的王佩,怵目惊心的碎了一地,仿佛在呼应她和寒一去不返的感情。 毫无生气的拾起破碎的王佩,颤抖的纤手想要将它拼凑成原貌,却怎么拼都不圆,她沮丧着急得想哭。 “如何才能复原?寒,告诉我,怎么样习能复原?”她呆若木鸡地喃喃自语,泪水盈在眸里。 春儿虽然心有不忍,但比起自己的处境、杜凝芙还算好的呢!少将军并没有休了她,她还是易家的少夫人,穿好的吃好的,那样的生活跟以前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少将军本来就是冷情薄爱之人,他只是“恢复”原状而已,如此一想,春儿心里总算好过一些了。 “春儿,你为什么不说清楚?”杜凝芙无神的眸子看着春儿,脸上净是绝望。 “我有苦衷。少夫人,其实少爷没有休了你算很幸运了。你要知道,我若不这么做,会出两条人命的,你要原谅我。” 春儿轻描淡写地说完,就转身跑开。 “两条人命?”她恍惚一笑,她的委屈换来两条人命,这样一想,心里是否会好过一些? 不,她不想管别人的死活,这次就容她自私一次、她只要寒的信任,再也忍不住,她在梅园之外痛哭失声。 杜凝芙拿着未完成的锦袍失神发呆,原本就纤弱的身子,经过数日的身心折磨,整个人全瘦了一圈,粉颊。憔悴无光。 春儿端着午膳进屋,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虚地撇开目光。 “少夫人,午膳我帮你送来了。” 杜凝芙罔若未闻,在她的世界中,已是一片死寂,吹不起任何波纹。 “啊!少夫人,你流血了。”春儿不经意看到她的两根手指头正淌着血珠,惊呼一声、连忙拿帕中帮她止血,然而,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一点也不痛似的。 春儿将针线和施子拿开,兔得她又在恍惚之中伤害自己。 对少夫人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春儿想不到人见人怕的妖女杜凝芙,也不过是个渡不过情关的平凡女子。 找到她和杜凝芙的相同之处后,说也奇怪,春儿便不再害怕杜凝芙了。 “少夫人,少爷正在大厅上,你要不要去见他?’这是很难得的事,少将军已经好几天不出梅园,把自己关在梅园.若不是圣旨下来,他绝对不会离开梅园半步。 少将军和少夫人一样正承受着煎熬的痛苦.春儿更内疚地想着,但她仍不免自私的想到自己和陈刚.反正现在骑虎难下,顶多以后对少夫人好一点。 杜凝芙水眸浮上一瞬间的波动,内心狠狠的一抽。 “不要。” “你们……你们不能再这样了,皇上下了圣旨,西夏蛮族又不安分了,频频侵犯边境的村落,他们的头头元昊还自诩为大夏皇帝,分明不把大宋朝看在眼里。老爷和少爷可有一场硬仗好打了。”春儿把刚才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寒要出征了?”她猛然一震,无神的眸子终于有了焦距。 “春儿没骗你。”话一出口,杜凝芙凄茫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垂下眼睫。 “什么时候出发?” “七天后。”春儿的声音细微很多。 “我知道了。”杜凝芙莲步轻移,坐到铜镜之前,铜镜映照出一张削瘦的容颜,她细心地梳妆打扮。 春儿见状,愧疚的脸上有了喜悦之色。 “少夫人,你是不是要去见少爷?” 柱凝芙在妆扮过后,秋眸仍是一片死水,没有雀跃、喜怒,仿佛这张容颜再也不会有任何情绪。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冷若冰霜?就像少将军把自己逼成冷血无情之人一样,春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柱凝芙离开现炀楼之后,便往厨房方向去,在厨房提了一篮水果。 她在进人大厅的时候,见到数日未谋面的易戬寒,婆婆正叨叨絮絮的在念着,而公公的面色也很凝重。 “芙儿,你来得正好。”柳氏立刻将她拉到易戬寒面前,说道:“寒儿,你不是有话跟芙儿说?” “我何时说过?”易戬寒一个正眼也不瞧她,冷冷的紧抿着薄唇,目光比寒霜更冰冷。 “你这孩子,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头还闹什么别扭?”柳氏气呼呼地说,她也弄不清楚最近这几日是怎么了,原本两个恩恩爱爱的夫妻,却比陌生人更不如。 “我出不出征,关她什么事?” “她是你媳妇,怎么不关她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什么问题,但我要你们清楚知道一点,出征这等大是不是一天两天,更非儿戏。不讳言的说,是攸关生死的大事,每次你和你爹要出征,我哪有吃过一顿安心饭?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柳氏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易政丰把她拉过去,好生安慰了一阵子。 “娘,这事儿春儿跟我提过了。”杜凝芙看了易戬寒一眼,黯然无声地叹了回气,如今能为他做的,大概只有为他祈福,愿上苍保佑爹与寒能平安归来。 ‘芙儿,你比寒儿懂事,千万别怪他,也别在这个时候怨他。” “嗯!我想上相国寺为爹和相公虔诚祈求平安符,愿神明保佑爹和相公平安回来。” “我的好媳妇。”柳氏心里大感欣慰,芙儿真是个善体人意的好女孩。 “该不会是要去会情人吧?”易戬寒不屑地冷哼,阴鸷的眸光如鞭子大在她身上般。 “寒儿!”柳氏气愤的喝斥。 “娘,不要紧.我和相公是有些误会。”喉头忽地一紧,她有些微的哽咽,却又强颜欢笑地说:“我走了。” “少夫人.春儿陪你。” “不用.你留个服侍爹娘,让福旺送我过去就行了。” 离去之前,她回头深深眷恋地看了易戳寒一眼,莫名地,心头仿佛要窒息一般难受,一股强烈的不样感笼罩在她头上的一片天,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正酝酿一场狂风骤雨。 自从嫁入易家后,她就没来相国寺参拜,算一算.也有两三个月了。 “福旺,你在这里等着。” “是,少夫人慢走。” 杜凝芙踏上相国寺正殿前宏伟的百步阶,缓缓而上,脑海中蓦然想起易戬寒出手相救的往事,并霸道的宣誓她从此是他的人,这些温馨的回忆,如今回想起来,夹带着甜蜜和苦涩。 她终究还是得不到他的真爱,其实是她太贪婪、太不知足了吧? “她不是杜凝芙吗?”络绎不绝的香客之中有人认出她来。 她深深的呼吸,筑起一道高墙,欲挡掉那些污辱难听的耳语。 “听说她送了好些金子给卖灯笼的小贩,使原本清苦的小贩咸鱼翻身。买下一间店铺经营灯笼,并兼做小吃生意,生意好得不得了。” “我也听说了,只是不明白杜凝芙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还不只如此,她还求鬼…哦不!是易将军救了一名书生和弱女子,打伤他们的地头蛇李霸和郭威还因此下跪求饶,发誓不敢再惹事生非,替百姓除去两大害虫。” “这又教人百思莫解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帮那两个恶徒呢!” “其实仔细想想,我倒是没有亲眼见过杜凝芙用妖法害人,有很多事都是听来的。” “虽然没见过,还是小心点,毕竟咱们‘相信’了那么久的事实,哪能因为两件事而改观,你说是吗?” 春儿偷偷摸摸地跟在杜凝芙的身后,那些交头接耳的话,她一路也听了不少。 唉!人真的不能做亏心事,否则就会像她一样,疑神疑鬼的,深怕少夫人会想不开,才偷偷摸摸地跟在她后面来。 杜凝芙进入雄伟的正殿,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合掌念念有词地为家人祈福。 片刻,她拿了两只平安符揣进怀里,神色难辨地往殿后走去。 春儿立刻蹑手蹑脚地跟上,没想到殿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广阔的园林造景,在春光明媚之中展现婀娜丰采。 她正在惊叹之际,口鼻忽然被人捂住,粗掌摩擦着她柔嫩的脸蛋,她不舒服地想尖叫。 一个高大的男人自身后抱住她,她奋力挣扎扭打,却徒劳无功。 男人把她一路拖着往偏僻的地方去,她拼命的摇头,咬了他的手指,才得以呼救。 “少夫人,救命--一晤--救--” ++. “春儿。”杜凝芙猛然回头。似乎听见春儿的呼救声,但是春儿并没有跟来,是她多心了吧” 在偌大又宁静的花园逛着,鼻端又是焚香的香气,她的心情缓和了许多,一些悲观哀伤的念头也淡去了些。 她露出浅浅一笑,走着走着,忽然一惊,她蹲下身子捡起一只布花鞋,攒紧了柳眉。 “这是春儿的…”一抬起头来,那一路拖行的轨迹,分明是拼命挣扎留下的。难道刚才的呼救声不是幻觉,那确确实实是春儿的声音? “春儿!”她焦虑地叫喊,跟着拖行的痕迹走向僻静的后山。 “春儿,你在哪里?” 她找了好久,心急如焚又香汗淋漓。“春儿,你别出事呀!” “少夫人!”又是仓皇失措的叫喊。 杜凝芙辨识出声音的来处,撩起裙摆匆忙地跑过去,只见一名男子正粗暴的在强吻春儿。 “住手!”杜凝芙气愤地大喝,当男人将狰狞的脸抬起,她的心突地一颤。“李霸!?” “少夫人,救命…”春儿沙哑的哭喊着,被李霸粗蛮地压在草堆上。 “将军夫人,咱们真是冤家路窄。易将军呢?他没跟你来吗?” 李霸眼底熊熊的恨意不断的燃烧,自从当日受辱之后,人人都在背后说他窝囊,这个深仇大恨,他老早就想报了,今日杜凝芙自动送.上门来,可真是天意。 “少夫人,怎么办?少爷没来,我们死定了。” “春儿!”杜凝芙本想要虚张声势,赫阻李霸的恶行,可是,她却来不及阻止春儿说出真相。 “易戬寒没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李霸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在右手掌上不断的舞弄,最后搁在春儿的细颈上。 “不要啊!”春儿惊怕的低位,她是造了什么孽,竟让她遇上这种事? “住手!你要报仇是吗?那就冲着我来,春儿不过是个丫鬓,对作起不了作用。放开她,我就任凭你处置。” 杜凝芙气得全身发抖,但她知道,她表面上的坚强维持不了多久。 “少夫人…”春儿错愕地望着她,少夫人知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李霸狂肆大笑,“杜凝芙,你是痴傻了吗?用你一命换丫鬟一个、这是天大的笑话。” “你换还是不换?”她力持镇定地跟他谈交易,秋眸中闪着伪装出来的无惧。 “换呀!这山珍海味跟粗茶淡饭我还分得清楚。” “快放开她呀!” 李霸将春儿一把抓起来,把玩着匕首,阴狠的说:“你傻,我可不傻。放了这个丫鬟,我李霸还有活路吗?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我就送你们一块上路。” 他嗜血地扬起手上的刀,狠狠地捅下,在春儿的尖叫声中,杜凝芙冲上去撞开李霸,藕臂在慌乱中被刺了一刀。 “快走!”她忍住灼热的痛楚,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春儿推开,自己则跑向另一头去。 “少夫人!”春儿回头惊喊,瞥见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鲜血。 杜凝芙一边跑一边回头叫:“李霸,我在这里!” “臭娘们!”李霸恶狠狠地咒骂了一顿,忙起身直直追去。 杜凝芙就知道他会追来,她已是个没心没魂的女人了,寒误会她太深,这几天行尸走肉的生活,令她痛不欲生,这份伤心哀拗,狠狠的撕裂了她仅有的理智,她几乎不想活了。 对了,以前还没遇见寒时,这种不想活的念头早就根深柢固的在她心头萦绕了近二十年,而这三个月的光景,只是上苍怜悯她的一份心意,迟早要来收走她的魂。 易戬寒,在这个生死交臂的时刻,她一点也不恨他.只因他是她唯一眷恋不舍的人呵! 她多么想再见他一面,多么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春儿踉跄跌撞地跑回正殿,由于她衣衫凌乱、发束散落,人人一见到她纷纷问避,仿佛她是恶鬼般。 “我家少夫人出事了,你们快去救她!” 她喊得沙哑无声,但每个人都不管她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露出鄙夷的眼神,急忙的想避开她。 她对这些来求福的香客们感到绝望,蓦然想起福旺应该在附近,立刻冲出寺外。 “福旺!”找到易家的马车,但福旺却不在马车上,她慌张失措的在附近找了一遍。“这个时候他是去哪里了?” 她又急又气,跳上马车,硬着头皮驾马车回到宣宸府。 回到宣宸府,她立刻跌跌撞撞的直奔人梅园,她知道少将军一直在那里。 “少爷--少爷--”不顾梅园是否禁止进人,她毫无顾忌的闯进去。 易戬寒正在作画,每画到一半,他就愤怒地将它揉成一团。 散落一地的画全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他本来只想画人解闷,但画出来的女人,却各个神似杜凝芙。 他又恼怒地揉了一团纸,然后听见仓卒的脚步声,以及尖锐惊惶的叫声。 “站住!”他走向慌张的春儿,怒气腾腾的遏止她。 “少爷……”春儿气喘吁吁地弯着腰。 “这是梅园,你愈来愈不守规矩了。” “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我也得进来。少将军你快去救少夫人啊! 她被…” “闭嘴!不准再提她半字,否则我立刻轰你出府!” “少爷,再不去相国寺,少夫人就要惨遭毒手了!” 春儿跪倒在地上,哭着说;“不能再等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跟着少夫人,就不会被李霸抓住,少夫人也不会因为要救我而受伤,都是我--” 李霸!易戬寒猛地一震,那个京城的地头蛇,他不是发誓绝不再犯? 易戬寒伸手将春儿提起来,沉声问:“你们遇到李霸了?” “少夫人正在他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呜哇--”春儿想了想,情不自禁的嚎陶大哭。 易戬寒松开她,心中狠狠一揪,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目光蓦地一沉。 “春儿,会不会是杜凝芙勾引李霸?她那么不安于室,那么淫荡不守妇道,难保不是她主动诱惑他。”他咬牙切齿地冷笑。 春儿错愕了半晌,拼了命的摇头,跪着走到他身旁。 “少爷,少夫人没有对不起你,是萧中诚设计陷害少夫人, 春儿、……春儿也是帮凶!少夫人是无辜的,她没有对不起你,她没有!全是春儿的错,是春儿害了少夫人·” “你说什么?”易戬寒心口一窒,撕裂般的痛楚在他的四肢百骸间窜奔,他狠狠地扣住春儿的颈子。 “是萧中诚故意陷害?不是凝芙去幽会他?” “不是!” “我误会她了?我误会她了!”他放开春儿,大受打击地喃喃自语。 “少爷,快去相国寺,若是晚了,少夫人就--” 易戬寒抓着春儿狂奔到马厩,骑上他的骏马,如闪电般飞驰。 “要是凝芙少了一根寒毛,你就刎颈自缢。” 告白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悒蛟绡透。 桃花落,闲泄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钗头凤 陆游 杜凝芙拼了命的往前跑,心中只记挂着一件事--春儿安全了没有?现在已经没有她在乎的事了,她只希望春儿的安全无虞。 李霸在身后狂追,她跌了一下,立刻被李霸钳制住双手。“我可抓到你了。”李霸得意的仰头大笑。 杜凝芙毫不挣扎,但手臂上的疼却让她屡屡心揪。 “你杀了我吧!”她认真的看着李霸狰狞的脸,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生无可恋,死亦何哀?她的生命已是一片荒芜,再没有任何事能撼动她的情绪,再也没有了… “杀你?那多可惜。至少在你死之前,大爷我要先吃了你。以报复易戬寒,他让我丢尽颜面、失尽威严,我就叫他一辈子都见不到你,永受相思之苦!” 李霸凶狠的脸上净是报复的快意。 “你错了,今日就算我死在寒的面前,他也不会心疼半分。” 她悲戚的笑了。 “那是以后的事,今天我一定要吃了你。”李霸淫欲的一笑,猴急的亲吻着她纤细的雪颈。 杜凝芙缓缓的闭上眼睛,一颗心被冻结了,起不了任何的涟漪,一心只祈求一死解脱。 “快点,在那里!” 急促的声音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奔过来,杜凝芙疲倦的睁开眼,看到一群和尚往这里跑,手中还拿着木棍。 他们是来救她的吗? 不要!不要救我……她想要开口阻止,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眼前的人和景物在瞬间变得很模糊,她唯一的知觉是手臂上的创痛像是要撕裂她的灵魂。 痛,就让她痛到忘记心苦吧! 人声渐渐离她愈来愈远,她觉得好累、好倦,她快听不见大家的声音,她只想沉沉入睡,远远的逃离这一切的苦痛,永远别醒来… “少爷,往这边。” 易戬寒一路踉着春儿,他不经意的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惊恐、害怕、心忍不安,这些鲜少困扰他的情绪竟在这个时刻没一个放过他。 片刻,在发生地点的附近,围着一群相国寺的和尚,他的心突地一沉,不安节节上升到了沸点。 “松手!你们这群秃驴,张开眼睛看清楚,我是李霸!敢惹我,我就要你们不得好死!”李霸被五、六根木棍架住,不得动弹,但那张嘴还是那么嚣张。 “施主.你公然拿刀刺杀这位女施主,贫僧就是人证。多行不义必门毙,你在佛们净地行恶,别说佛祖不容,贫僧也绝对不会放纵你的恶行,现在只好把你送往官府严办。阿弥陀佛。” 一名白眉华鬓的师父说道。 “送我到官府?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治不治得了我李霸!” 李霸仍然放肆得目中无人。 易戬寒身影一晃,已经来到这里,脚下斑斑的血迹令他怵目心惊,然后看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凝芙,有一名小师父正难过地在旁边呼唤她。 “少夫人!”春儿掩口惊呼。 易戬寒一把准开小师父,将面无人色的杜凝芙纳人怀中, 胆战心惊地喊: “凝芙,是我找来救你了,你听见没有?” “少夫人,我把少爷叫来了,我--” “滚开!”易戬寒杀气腾腾的一瞪,春儿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口。 杜凝芙满脸是泥,干掉的泥斑驳的贴在她的脸上,像随时会剥落。 易戬寒举起手,手指轻轻的替她拔去干泥,但做得不是很利落。因为他的手在颤抖,那是一中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会没事的!”平时冷漠的音调都像是秋叶般抖瑟不稳。 “少夫人的手……”春儿仍忍不住提醒。 他的目光被一条鲜红的白布所攫获,他全身震颤不已.那是小师父为她包扎的吧?殷红怵目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李霸!官府治不了你,就由我亲自审理,我非要你生不如死,让你尝尝为何人人叫我鬼将军的理由!” “我不怕你亲审,因为我看到了鬼将军最脆弱的一面,非常值得!”李霸纵声大笑,被几名和尚师父架走,他又回头边说: “她活不成了,因为刀上的奇毒连我都没有解药,哈哈--” 易戬寒脸色倏地苍白,忙着解开染血的白布巾,他的目光一凛,她手臂上的伤口附近已由紫红扩散到泛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难怪杜凝芙一直昏迷不醒,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的逝去他没有时间犹豫不决,立即横抱起她过于冰凉的娇躯,快速地离去。 跨上他的坐骑,一手紧抱着社凝芙,一手持着缰绳疾驰而去,快得教人来不及出声阻止。 +++ “谁来告诉我,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柳氏心焦的问,但易戬寒却始终不吭一声,面具又成为他掩饰真正情绪的最佳工具。 “你说话呀!芙儿本来人还好好的说要去相国寺求平安符,让你和你爹能平安出征,为什么回来会变成这样?” 易政丰揽住她的腰,说道:“事情始未,等寒儿情绪平抚后再问。” “平抚什么?他心痛吗?他还懂得什么叫情、什么叫爱吗?” 柳氏激动地叫着,瞥了一眼正在被古大夫诊治的媳妇,眸中净是怜惜与心疼。 “芙儿是个好媳妇,我知道要她嫁给冷情的你是委屈她了,但她从未怨过,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她很爱你吗?” 易戬寒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目光幽合深沉。 “你究竟在嫌她什么?”柳氏责备的问。 “夫人,别问了,你看不出来寒儿也痛苦吗?” 易政丰劝解着,他这个老婆就是这种性子,刚烈又有侠义心肠,绝不容许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很显然寒儿已经触犯了她的禁忌。 “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我已经快憋死了,今个我非问个清楚人不可。” “是我误会她了。”易戬寒首度回应母亲的质问。 “误会什么?” 易戬寒沉默以对。 “寒儿.你……” “夫人,小声点,别在芙儿面前争吵。咱们先问问古大夫怎么说。” 易政丰扶着她转身,正好古大夫也诊治完毕,转过身面对好几双忧心的眼睛。 “古大夫我媳妇还好吧?”柳氏急急的问。 古大夫冷色凝重,看着易戬寒问:“少将军,这毒是打哪来的?” “李霸所有。古大夫,有解药吗?”易戬寒的呼吸十分紊乱,内心则惶惶不安。 古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少夫人中的是七断紫草毒,老夫解过千奇百怪的毒,这种毒却是头一次遇到。” “既然你都知道是什么毒,一定知道怎么解,是吗?”柳氏双目熠熠,满怀希望的问。 “是。”古大大严肃的回答,脸色依旧凝重沉痛。 “那还等什么么?快帮芙儿解毒。”柳氏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这” 易戬寒原本亦抱持着希望,但古大夫的犹豫神色,欲言又止,教他浑身都紧绷起来。 “古大人,无论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他力抚内心的忐忑故作平静的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擅长掩饰自我的感情,即便是最危急的这一刻,他仍然依照惯例行事。 “对对,若是有必要,寒儿甚至可以到大内取药材。”柳氏觉得易戬寒在这个时候最能派用场了。 面对那么多人的关注,古大大语气凝重的娓娓悦道“七断紫草毒原产于大理,是用七种生长在断崖峭壁下的毒草淬炼而成,性含剧毒,是大理皇宫用来惩处死囚的毒药,类似咱们大宋的鹤顶红。” “其他的废话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解?”易戬寒渐渐不耐烦再听到古大夫的描述,知道事态严重,他不能等,也不想等。 “寒儿。”易政丰轻斥着,但他并不怪儿子失态,因为这是攸关媳妇的生死。 “少将军,老夫说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们,七断紫草毒的解药只生产于大理,那是种名叫凤鳞的花,由大理皇室栽植。” 古大夫不见易戬寒的无礼,仍然详细以告。 “我立刻出发前往大理。” “只可惜少夫人等不了那么久了。”古大夫沉重的宣布。 “怎么…怎么会呢?”柳氏惊愣地晃了一下身子,被易政丰扶坐下来。 易戬寒脸色陡变,锐利的眸光中蕴满震惊的怒涛,他不想相信古大夫的说词,但却不得不信。 “少夫人只能再等五个时辰,从京城到大理来回要数十天,而巳凤鳞花是要刚采下就得立即服用,一日逼了服用期,效果便大大减低,难以发挥功效。” 古大夫又宣布了一个死刑条件,使在场所有人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春儿才刚刚赶回来,便听见古大夫说的噩耗,双腿一软,瘫在房门口。 屋内顿时一片绝望的沉默,没有人敢开口,一开口,仿佛就要承认杜凝芙无教,这是大家都不愿承认的事实。 “你皇城名医,医术精湛不逊色于大内御医,什么病没医过?你说你没办法,我不信。” 易戬寒幽合阴沉的目光直盯着古大夫,他的耐性己被磨光,此时此刻,他坚决的相信只有古大夫能治好杜凝芙。 古大夫打了个寒颤,被他猛锐狂霸的气势逼得结巴起来。 “少将军,少夫人她…绝对不是老夫见死不救,是--啊!”古大夫突睁双目,因为易戬寒的身体已疾速移到他面前,而他听见拳头喀喀的作响声。 “没有凤鳞花没关系,找个可以替代的药草,你不会找不到吧?” “凤鳞花十……十分罕见,是大地…大地的宝物,老夫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我真的不是不救啊!” 古大夫诚惶诚恐地说,冷汗直淌。 “寒儿,你别为难古大夫。”柳氏含着泪说。 “没有代替凤鳞花之物,我可以不计较,如果连拖延时间的药草都没有,你便是浪得虚名的庸医!别期望你能全身而退!” 易戬寒濒临疯狂的眼神,和失去理智的行为,像极了一头战斗中的猛兽,浑身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 “少将军…”古大夫面有难色,摇着头说:“老夫的确是浪得虚名,少将军想要老夫这条烂命,随时可取去。” “你!”他狂怒地一手掐住古大夫的脖子.准备以锐利的手刀当头劈下,但父母亲的喝阻声传来,他立刻助手,仰首怒啸狂吼,长长的悲恸仿佛能直透云霄。 “我不会让她死的。”易戬寒咬着牙,深深眷恋地看了杜凝芙一眼,旋身走出去。 “寒儿!”柳氏急急要喊住他,但他仍夺门而去。“老爷,这是寒儿吗?” “是,这是他掩饰不住情感,所爆发出来的力量。” “他在意芙儿?” “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在意。” 柳氏用眼神示意易政丰,搀扶着她回房休息,她已然绝望,儿子肯定也是绝望了。 “一切来得大突然,造化弄人呀!” 他们相偕步出观场楼,两人同时怔忡了,眼前那疯狂的人正怒睁双目,手持一柄长剑,狂乱的在楼前挥舞,每每长剑一划一句,剑气便从剑身划向空中,夹着翻腾的愤怒,以及深切的伤痛。 “走吧!让他发泄一下也好。”易政丰说着,护着柳氏离开。春儿拉着古大夫直问:“少夫人真的没救了吗?” “除非眼前就有凤鳞花。”古大夫无奈的说,看了杜凝芙一眼又续道:“听说少夫人懂得花语,那么她肯定是个爱惜花卉草木的人,没想到这最后时刻,却是因为没有凤鳞花而无救,说起来挺令人心酸的。” 春儿听他一席话,忽然恍然大悟,她欣喜地奔出去,朝着披头散发,有如狂人一般的易戬寒大喊:“少爷,少夫人有救了,她有救了!” 易战寒登时纵跳到她面前,钳住她的手臂问:“你说什么?” “少夫人既然能让牡丹盛开,必能让风鳞花绽放。只要少夫人清醒,就算只有一刻钟或半住香都可以,那么她就能唤出凤鳞花来救自己的性命。”春儿小脸净是希望的光彩。 “说得对。”易戬寒仿佛也见到一线生机,他飞奔到杜凝芙的身边,轻声细语地道:“凝芙,听见了吗?咱们不是没有希望,只要你肯醒过来一下下,召唤凤鳞花,你和我就都有救了。” 他深情的细语吹拂在她耳畔,亲密地呼唤她的名字,春儿和古大夫各个都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无边的希望之中,渐渐的步人绝望,杜凝芙毫无反应,她只是沉沉的昏睡着。 你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易戬寒焦躁的怒吼,时间一直在逼近,她的身体愈来愈冰凉,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她救回? 他忽然转身抓住古大夫,歇斯底里的问:“怎么做?教教我,我要怎么做她才肯醒?” 他的黑眸忽地一沉,低喃道:“她说过,她曾想过要死,上次我救了她,这一次呢?这次是我伤害她,她不是不能醒,而是不愿醒,因为我才是那罪魁祸首!” “少将军,别这样。” “少爷…”春儿又低低哭泣起来,其实,这一切全都是她的错。 易戬寒深深吸气,下了一个决定。 “她不肯醒来召唤凤鳞花,那么就由我来召唤。” 春儿和古大夫全都震愕地看他,只见他抿着唇走到花圃.对着皇天后土下跪,黑眸从未如此笃定过。 “我绝对不放弃,若不是凝芙,我永远会像鬼一样的冷血无情。花的妖精,你们必定听得见我,因为我是杜凝芙之夫,那个她全心全意深爱的男人,所以情倾听我的心意,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在乎。” 他字字句句情深义重,跪挺的身体仿如泰山一般不动。 春儿也跟着跪于一边,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 “滚!我和凝芙不会原谅你,立刻消失!”易戬寒恶狠狠的瞪过来。 春儿瑟缩一下,说道:“少爷,求求你,让我也帮忙祈求,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不是吗?只要少夫人身体好起来,我一定会滚得远远的。” 易戬寒沉怒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最好诚心一点。” “嗯!我会的。”春儿欣喜若狂,然后开始对天地叩首,她知道她就算叩破了头,也不能减低她的愧疚,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说也奇怪,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忽地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乌云疾空飞驰,滂沦大雨倾盆落下,淋得跪于地上的两人身上感到一阵针痛。 “少将军,先进们吧!雨下得好大。” 古大夫在门边喊着,这场大雨来得好生怪异,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暗无天日似的。 易戬寒仰起首来,对着天空大喊:“尽管下吧!我知道你听见了!” 雨仍旧狂泄而下,仿佛是一场正对凡间人心的重大考验。 易戬寒索性闭上眼睛,毫不在乎打在身上、脸上的疼痛,他的心意坚定不移, 这场怪异的豪雨来匆匆,去也匆匆,转眼之见,有是晴朗的好天气,暖阳亦露出脸来,仿佛适才那场大雨是虚幻的。 “三个时辰了。”古大夫暗自心焦,纵使易戬寒再怎么深情义重,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又怎能强求? 古大夫看看时辰,易戬寒也跪了三个时辰,却是再怎么跪也徒劳无功。 “少将军,我看你还是……啊啊啊…”古大夫走近他,忽地愣住了,一张嘴张得开开的,像见到怪物似的,却又含着几分惊喜。 “萌……萌…芽了!” 易戬寒睁开双眼,一株绿芽儿冒出土壤,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绿茎挺挺而上,七八片的红缘紫身的叶片同时往八面伸放,比一个巴掌还要大,茂密而鲜艳。 在艳丽夺目的叶片中,有个七彩缤纷的花苞,以感性的姿态绽放出鲜黄色的花朵,教人屏息惊艳。 “就是它,传闻中的凤鳞花!”古大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亲眼目睹凤鳞花的生长过程,奇迹,这真是天降奇迹! “凤鳞花!”易戬寒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欣喜若狂地抓着古人夫,焦急的问道:“你确定是凤鳞花没错?” “绝对是!红缘紫身的叶片,鲜黄的花朵,最重要的证据在 于花背是七彩,这是凤鳞花,绝对错不了的。”古大夫万分兴奋的说。 春儿等不及的爬过来,“快呀!快摘下它,少夫人就有救了!” 易戬寒望着蔚蓝的晴空,磕了三个响亮的叩头,凝重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春儿也连忙叩了好几个响头,不断的感谢老天爷,而她的愧疚也能减低一点点,心忖,或许她还能为少夫人做其他的补偿。 ++ “都已经服用一个时辰了,她为什么还不醒?”易戬寒朝着古大夫怒吼,他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凤鳞花,但是,事情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古大夫心理也有数了,说道:“少夫人中毒太深,又耽误太久,凤鳞花能治七断紫草毒,但毕竟不是仙丹,所以…” “是你笃定的说有了凤鳞花,凝芙绝对会醒,你在耍我吗?” “少将军先听我说完,依少夫人的脉象来看,只要能熬过今晚,在明白鸡啼之前清醒,就一切无恙了。” “如果不呢?” “老夫这颗项上人头就不打算要了。”古大夫豁出去了。 “滚!我个要看到任何人。”他把所有的人全赶出去,自己则守在杜凝芙的身边。 他的脸部抽搐着,不想任何人看到他,因为,他再也无法伪装他心中的伤痛、惊悸和无助。 他将昏迷的杜凝芙抱起,让她舒服的倚偎在他的胸膛前。 “这样,你便能听见我的心跳,你会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凝芙、凝芙…” 他颤抖地说着,眼睛中盛满了即将失去她的恐惧。 他没吃晚膳,就一直抱着杜凝芙,一动也不动。 烛影东移,明月由西方照进屋里来,把一室的凄清哀然都照得一清二楚,然后月影渐渐模糊,东方微翻白肚。 遥远的一方仿佛传来鸡啼,惊醒了易戬寒,他猛然一惊,发现怀中的佳人竟分毫未动。 “鸡啼,是鸡啼了。”他仓皇失措地摇着她,“不能睡了,听到没?凝芙,别再睡了!” ++ 一直一直有个男人的声音,不断在骚扰她的好眠,他为什么叽叽喳喳老是说个不停呢? 她多希望叽喳声停止,因为她觉得自己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她心中有一种十分熟悉又教人安心的味道包围着她,还有一阵沉稳的鼓声伴着她,虽然那鼓声老是紊乱失序,但她还是好喜欢这种感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惊颤了一下,因为,有人往她脸上泼了一滴水,水还是热的;等等,那人又泼了一滴。 她深蹙柳眉,是谁那么调皮,用这种方式来戏弄她? 她微睁娇憨的美眸,见到一面古铜色的镜子,镜子竟流出水来! 不对!不是镜子呵?那好像是一个铜制的面具,刚毅而好看的面具。 “你哭了?”她虚弱而沙哑的问,秋眸的心中诧异又慌张。寒……他哭了!” 易戬寒由怔忡转而狂喜、蓄泪的眼中须臾不离她的将她瞅了好半晌,才深怕她消失般的低喊:“凝芙。” 凝芙温柔的微笑,“我第一次听你唤我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踏实、好心安。以后,你是不是可以天天这么叫我。” “别太得寸进尺,我是心血来潮才这么叫。”纵使是越过生死考验,他还是死鸭子嘴硬。 她也不在乎,微微的笑意收了起来,她举手将面具上的水拭去。 “什么事惹你伤心到哭?” “我没哭,谁说我哭了?” “你知道泪水的温度吗?”她忽然问道。 “不知道,我没哭过。” “你不是没哭过,是因为面具,它掩饰了你所有的感情,包括泪的温度。” 她柔柔的说着,并动手替他将面具取下来。 “泪水是热的,这证明你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凝芙…”他动容的低喃。 “你心血来潮了?”她调侃的一笑,但瞬间神色又揪然一变,黯然凄楚的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是我们的房问,你是多此一问。” 我们?她有些受宠若惊,总觉得有些事发生了,而她却不知道。 “啊…”她本来想要问出心中的想法,但手臂忽地一疼,整张小脸都揪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手又疼了!” 杜凝芙望着他,怔忡了一下,他脸上那惊魂未定的神情,还有失措的举止,都不像平时的他。 他正慌张的俯视她手臂上的伤口,她这才恍然大悟。 对了,李霸想要杀她,她的悄脸倏地褪去淡淡的血色。 “李霸他……” 她干涩苍白的唇突然被手指按住,制止她欲问出口的事。 “别提这个人,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他露出阴狼的眼神,无论李霸是地头蛇出好,有稳当当的靠山也罢,他绝对不会轻饶过他。 杜凝芙点点头,那余悸犹存的滋味全都回到她的感觉中,她有些寒意,更紧紧的偎着他。 “我一直跑,不停的跑,我听见风伯在我耳边呼啸,但风却无能为力救我。当时……我只想再见你一面,再听听你的声音……那样我就能死而无憾呵…” __“别说死。”他的心又是一揪,急忙的打断她的话。 “我好累,好像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她觉得眼皮好沉重。 “的确是我从鬼门关里硬把你拉回来的,如果你再不醒过来,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你。”他将她抱得更紧,由衷的感到恐惧。 “寒,为什么?你明明不理我的呀!现在……我觉得很不真实。”想起他的冷淡,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春儿什么都跟我说了,是我误会了你。凝芙,对不起。” 她鼻酸地吸一吸,秋眸水光盈盈的瞅着他。“你不怪我了?” “你没错,错的是我。喂!你怎么了?’他焦急的惊喊,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她竟安详的闭卜眼睛.就像了前昏迷不醒一般。 “没事,只是我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下,突然觉得好想睡觉。 寒,你留在我身边好吗?”她楚楚可怜的哀求。 “嗯!但别睡太久。”易戳寒虽然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敢让她沉睡大久。 见她沉睡的容颜,他俯身吻住她苍白的唇,低语:“我不离开,你安心的睡。” 唯有拥着她,感受她渐渐回暖的身体,他才能真正确定她的存在。 他从来不看重生死,尤其经年驰骋沙场,生死只在一瞬间,若执着,只怕会贪生伯死。 只是到了今天,让他尝到生死永别的可怕,哪怕是执着而贪生怕死,他也不怕别人嘲笑了。 “春儿,回房去睡吧!”陈刚拿来一件披肩,帮春儿抖瑟的身躯披上。“就算你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少夫人会醒就是会醒,不会醒你也没辙,何必苦了自己?” 春儿狠狠的瞪他一眼,任性的说:“我就高兴跪,你不想等你就回去,别吵我了。” 陈刚无奈的在她身边坐下,抱怨的说:“少爷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你进门,偏要你在门口跪?这里霜寒露重,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住?” “是我愿意的。少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我跪三天三夜能让她醒来,我绝对不喊苦。都是我害了少夫人,也害了少爷,都是我不好,我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人。”春儿断断续续地哭起来。 “别哭了,这事我也有份,我……我陪你跪,这样你会不会安心一点?” 陈刚连忙改成跪姿.看到她哭,他就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春儿哭得更大声了,安心?少夫人要是永远不清醒,她一辈子都难以安心。 ”哭够了没有?”门被打开了,易戬寒怒气冲冲地低吼。 “少爷,少夫人怎么样了?刚刚我听见鸡啼,时辰就快过去了,如果…·如果少夫人还没醒.那…呜哇——”春儿哇哇大哭起来。 易戬寒连忙将门合上,免得春儿震天动地的哭声,吵到杜 凝芙的睡眠。他烦透的对春儿大吼:“你是不是打算吵醒凝芙?” 春儿怔了怔,哽咽的说:“要是吵得醒少夫人,那春儿要更努力的哭,哇---” “闭嘴,不准再哭了!凝芙已经醒过了,她人在累了,正在睡觉、你们全滚回去,别再吵了!”易戬寒青筋暴怒的说,然后,当着两个错愕的人的面把门关上。 “少、少夫人醒了、她醒了,她没事了!谢谢老天爷,谢谢菩萨!” 春儿破涕为笑,手舞足蹈起来,只是跪了太久,脚又麻又痛,功也动不了,但她还是觉得好开心。 “既然少夫人没事,你就能问房休息去,别再跪了。” “谁说我还要跪,我只是爬不起来而已,快点把我扶起来。” “虽然少夫人醒来是可喜可贺的事,但我们可就惨了。”陈刚实在很难想像他俩即将面临的结果。 “这是我们欠少夫人的,迟早要还。不要紧的,就算被赶出府,我们还有双手啊!根本不怕没饭吃。”春儿一点也不担心。 “你变了!”陈刚望着她好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来。 春儿怔了怔,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 “少夫人,你莫的不怪我和陈刚?” 春儿又羞又愧的问,她宁可少夫人打她、骂她,就是别对她太好,否则她难以安心。 杜凝芙微笑地摇摇头,边剥着一小块的馒头往碧绿的池塘里丢看着围过来的斑斓鱼群,她就很开心。 “但我不安心,你不骂我、不打找,还在老爷夫人面前全力保我,甚至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春儿根本没资格再伺候你。” 春儿手上的馒头,都快被她捏得变形扭曲了。 “若不是你愿意把真相告诉寒,现在我都还是行尸走肉的废人.说起来,你并非大恶之人,只是被萧中诚利用了弱点。戳到自己的弱点是很痛的,我又怎能怪你呢?” 杜凝芙神色安然自得,鹅蛋脸泛着健康的红润,手臂上的毒已经彻底清除,只留下刺伤的痕迹。 “少夫人,春儿以后一定加倍伺候你,绝对不搞怪了。”春儿举起右手郑重起誓保证。 “你和陈刚的事.我已经跟爹娘说过,他们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他们也了解相爱的可贵,所以不会怪罪于你们。” “谢谢少夫人,也谢谢老爷、夫人.春儿无以回报。”春儿鼻子一酸,红了眼睛,她再也找不到比少夫人更好的好人了。 当初她是怎么瞎了狗眼,才会道听途说,把少夫人当成妖女。她想,少夫人不是妖女,说不定是哪个仙女来投胎的,才会拥有神力。 “春儿,你若是愿意,我想替你作主,叫陈刚跟爹娘提亲,你们也好光明正大在一块,好不好?”她老早就有这个意思,这才叫作有情人终成眷属。 春儿俏脸一红,“少夫人刚刚痊愈,别忙我和陈刚的事,反正春儿也不见得得嫁给他” “口是心非。”杜凝芙促狭一笑,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情不自禁的两颊染红。 “少爷来了、少夫人,你都不知道少爷有多疼你,他的用心连老天爷都知道,连老爷、夫人部直呼太神奇了,这全是你的功劳,少爷他--” “在说我什么?”易戬寒冷峻的瞥了春儿一眼,杜凝芙是原谅了她和陈刚的所作所为,但他这辈子都难以宽恕他们。 春儿立刻识相地福了福,“少爷,少夫人正想着你,你就来了。春儿先下去,不打扰你们罗!”她一溜烟的跑掉。 易戬寒爱恋地从凝芙身后抓住她,冷峻的眸光,在瞬间变得柔情万千。 “你在想我,” “是春儿胡诌的。”杜凝芙玉颊红扑扑的,他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玉颊和耳畔,那种亲见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蜜。 “是吗?让我听听你的心,看看是不是在说谎。” 他绕到她面前,半边的烧的脸因为他温煦的笑而柔和,他低下头,双掌握住她的纤腰,耳朵贴在她丰盈的胸口,煞有介事的听着。 “寒,别这样,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她慌张地四处张望,他却是不动如泰山。 “你是我的妻子,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嗯i!明明很想我的。”他抬起头来,邪魁的浅笑,在她的粉唇上烙印自己的味道。 “我在喂鱼……嗯……” 她手上明明还拿着馒头喂鱼,神志也很清楚,可是才一眨眼的工夫,她的手上已没了馒头,池塘的鱼饿不饿也不干她的事了。 她嘤咛一声,双手绕过他的颈子,仰起螓首,四唇交叠,绵密而深长的吻,甜蜜得像要将她融化, 扑通!又是一声.他们同时转过去,见到池塘中的锦鲤姿态活泼的跃出水面,其实没有人,就是它们这群鱼儿看不过去他占有杜凝芙,而发出的抗议! “为我生子,凝芙。”他并不打算离开她的体内,他爱极了她的温暖柔情,亲吻她细柔的青丝,他的黑眸中有着似水般的柔情。 杜凝芙抚摸他的脸,娇喘方歇,才回答他说:“我是为你传宗接代的女人,当然要为你生子,这是我最大的荣幸。”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拥有一个孩子,一定是因为那孩子有双跟你一模一样的眼睛,小小的芙儿喊我爹,不知道我会多么高兴感动!但是,就算咱们没有孩子,有了你,也就够了。” 他深情的在她樱唇畔低语,轻啄着她的酣美。 杜凝芙胸口溢满感动;喜极而泣的说:“我喜欢孩子,也必定因为他身上流着你的血液而更爱他。” 他低沉的笑着,因为这份感动,他的欲望又迅速的狂燃。 池塘里的鱼儿都沉入池中,害羞得不敢探头出来。那一片旖旎春光,就只有两个亲密的人互相在分享。 纵使分离在即,他们心中都有个默契,两个深深相爱的男女,必定能挺胸度过更大的考验,淬炼出最纯、最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