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主不领情》 第一章 秋风萧瑟,偶尔卷起尘埃,然后如旋风般地扬长而去。 突然,自北方的竹林中扬起一阵飞沙走石,夹带着刀剑交臂的厮杀声,蓦地由远而近的窜出竹林,便见到两道有如闪电的身影,一黑一蓝的在空中纠缠杀戮。 在溪水潺潺的这一头,一个手握着鱼枪,准备抓鱼要给武道馆兄弟加菜的小孩,惊讶的仰起小脸蛋,张着樱桃小口,看着那一黑一蓝的人影在傍晚霞晖映照下,用已臻极至的武功互斗着。 小孩从小在武道馆长大,师兄们各个夸赞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如今亲眼目睹眼前这两位高手的不凡身手,就凭师兄们的武功,只配为这两个人提鞋而已。 “黑无常,我不刁难你,只要你把那批官银吐一半出来,看在咱们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蓝血印微吃力的格开黑无常那招致命的“勾魂摄魄”,勉强在地上站稳住脚。 黑无常一身黑色披风翩翩扬起,只见他由天缓缓降落,在余晖彩霞映照下,显得更加鬼魅,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他略呈紫红的薄唇,紧抿成一直线,漆黑的瞳眸冷峻的注视着蓝血印,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森森的杀戮之气,令人望之生畏,打脚底板窜起阵阵战栗。 小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立即丢掉鱼枪,趴卧在溪边的石头上,但两颗骨碌碌的大眼睛在听见“黑无常”三字时,倏地闪烁着敬仰之情。 真是三生有幸哪!竟能亲眼见到黑无常本尊,就算死也甘愿了。 “想占便宜?就看你有多少本事。”就连醇厚低沉的嗓音,都像是来自地狱使者的声音。 话才说完,蓝血印讨好的脸变得如恶鬼般狰狞,蓝色身影顿时拔地飞起,那柄光芒四射的神剑在他手中发出嗜血的嗡嗡叫声,直袭向黑无常的门面。 黑无常冷嗤一声,轻松的以刀鞘格开,两人互击掌以对,一时之间,两人以深沉内力对抗着。 蓝血印胸口突地窜起一股血腥味,心一横,立刻放出预藏在左手中的毒蛇,只见毒蛇刹那间缠绕住黑无常的脖子,张口就往黑无常的宽肩上一咬! 黑无常微怔,倏地拔出无情剑,杀了脖子上的毒蛇,再祭出一招雷霆万钧的横扫千军,狠狠的将蓝血印打出十尺外。 他不顾自己已身中剧毒,急起直追,眨眼之间,蓝血印惨叫一声,便葬身于竹林一隅。 小孩把这一切都看入眼底,见到黑无常单膝跪地吐出黑血,不假思索的便跑上前去。 “你怎么样了?”着急的询问,只因眼前是小孩最崇敬的黑无常。 黑无常恶狠狠地抬起眼,无奈他的神志涣散,眼前小孩的面容变得很模糊,看不清楚。 “真是太卑鄙了!竟然放蛇咬你。”小孩忿忿不平的叨念着,完全不怕他那凶狠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 “你要做什么?”黑无常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居然遭一个小孩欺负!他气愤的想要将小孩甩出去,却发现全身力气尽失。 小孩对他笑了笑,头一低,尽心的将他肩上的毒血一次又一次的吸出来。 “小鬼,我不必你救!”黑无常发现小孩的举动,惊讶的阻止。 “我爹常说,受伤之人等于受制于人,少说废话!”小孩睨了他一眼,又俯首为他吸毒血。 “哼!一个小鬼头,哪懂得武功。”他鄙视的轻哼一声,胸口却传来阵阵椎心刺痛。 “我就懂!总有一天,我会天下无敌,就算你是黑无常,我也能打败你。”小孩信誓旦旦的说。 黑无常俊脸丕变,这小孩认得他!那么想要跟妻子吟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就难矣…… 他得杀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你别乱动,也别用力好不好?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药草来帮你敷伤口。”吸完蛇毒,小孩人小鬼大的站起来叉着腰斥道,两只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的凝望他半晌后才走。 “别走!”黑无常急急的唤住那小鬼,他必须杀了他!无奈身体却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你怕再有人来杀你吗?”小孩有些懊恼的走回他身边,唇边还残留着黑血。“江湖中人都说黑无常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但就败在一个毒字上,果然没错,不过,你别怕嘛!我才离开一下下,要是真有什么恶人要欺负你,以你天下无敌的武功,小小蛇毒不至于削弱你五成以上的功力,一定能将恶人打跑的,反正我会马上回来,你不要怕喔!” 小孩唠叨一大串后,转身便跑开,根本没听见黑无常那虚弱的杀人宣言。 黑无常躺在秋意浓厚的天空下,想起妻子吟菲温柔的笑脸,还有她肚子里即将临盆的小孩,邪魅的脸庞竟出现淡淡的温柔。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他杀了那个狗官拿到大批钱财,为的是可以跟吟菲退隐江湖,从此隐姓埋名,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他还不能死啊! 那个嚣张的小鬼虽然讨厌,倒是可以利用……等伤好一些,他再杀了小鬼。 ※      ※      ※ “季歆,你又想溜出去玩了?”大师兄兆旻刚好逮到小师妹想从后门离开,也不晓得外头有什么好玩的,最近每到了用膳时间,小师妹就往外跑。 “大师兄,你可别跟爹说。”季歆立刻撒娇地说。 “哇!你偷了一只鸡,你不要命了啊!”他惊讶的瞪着她手里偷藏的烧鸡。 “这是给一只很可怜很可怜的小狗吃的,它面黄饥瘦、奄奄一息的,没有这只鸡,恐怕便不久于人世,你教我于心何忍嘛!”季歆大大的眼睛顿时起了薄雾,才八岁,却已古灵精怪得很。 “若是在自个儿的武道馆、谁管你要喂几只小猫小狗,但现在是在苏州──师伯的家里头,你要发善心,也得等明天回京城再说。”对于小师妹的悲天悯人,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好嘛!今天是最后一次,你可别出卖我,要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季歆还是耍赖的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三天了,这是她来苏州的奇遇。 黑无常,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遇到他的人,通常都不能活命,有幸活下来的就绝对是好人,因为,黑无常再如何心狠手辣,也不曾对无辜的善良老百姓下过毒手。 所以事实证明,她是个大好人,嘻嘻嘻! 江湖上大家都在猜测黑无常的年纪,他闯荡江湖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却已经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惩恶使者。 委托他的人,必须要有一项认知──黑无常下手的对象绝对是坏蛋,否则,只是自找死路罢了。 以季歆小小的年纪,判断能力虽然很强,但是,有关于黑无常的人事物和性格,大都是从敬仰他的师兄们口中得知,仅仅耳闻,就教她打从心底崇拜他。 她踩着轻快的脚步踏进一间偏僻的土地庙。 “黑无常,这只烧鸡是我偷来的,快吃了吧!”她说着打开食盒,烧鸡浓郁的香味,立刻充斥整座年久失修的土地庙里。 黑无常神色冷峻,但气色比起中毒当日好了很多。 盯着香喷喷的烧鸡,他的确是饿了,但对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仍存有戒心。 “你先吃一口。”他拔了一只鸡腿递给季歆,她吃了没事,他才能安心享用。 “咦!你学乖了,”伸手接过鸡腿咬了一口,“懂得找我先试试看有没有放毒,不错,跌了一跤,就学会走路了,很好很好。”她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道。 见她大口大口的吃着,黑无常才放心张口吃了起来。 “喂!黑无常,你多大年纪了?”季歆吃得一嘴油腻,但仍可窥见她原来绛红的唇色,在那日吸过蛇毒后,变得有些青紫,跟黑无常的唇色很接近。 黑无常一怔,只是皱了眉头,却不理会她极为失礼的问话。 “你不知道自己几岁吗?”季歆很惊讶,高声叫道。 “不关你的事!”他冷淡以对。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有权利了解我救的人了。”她说得理直气壮,娇小的身躯透露出她倔强的个性。 “我又没要你多管闲事。”黑无常仍摆着一张臭脸。 “你真是忘恩负义耶!不知道谁在夜晚发着高烧,口中一直念着不能死不能死,还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我不救你,你怎么见到你口中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叫吟菲,铁定是他的情人!她真是太聪明了,不禁得意的笑了。 黑无常被拆揭心事,顿时老羞成怒地瞪著「他”,“他”还不怕死的睁着清澈的大眼回看着他,真是不知死活的小鬼! “你几岁了?”季歆不死心的追问。 他眼露凶光瞪视着她,但她丝毫不害怕,还将屁股挪近他几分。 “二十。”不知不觉中吐出两个字,话一出口,他不禁微愣,他人人敬畏的黑无常,竟然屈服于一个小鬼澄澈的眼神中! “很年轻嘛!吟菲是你的情人?”她那双似夜空星子的水眸,灿灿生辉的盯视着他。 “妻子。”谈起他的妻子,刚毅的脸庞顿时柔和不少。 “你爱她吗?”小屁股又挪近几分,眼巴巴地等待他的回答。 “小鬼,别得寸进尺!”他恼怒的低喝一声,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任由这个小鬼“欺负”。 “爱就爱,拖拖拉拉做什么?”她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一厢情愿的认定他是深爱着他的妻子。“大人的情呀、爱呀,真是烦死了!瞧瞧我爹,为了我娘在我五岁时就去世,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打定主意不给我找一个后娘,决定寂寞的度过余生,唉!有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吗?” “喂!你别触我霉头,你爹失去枕伴,干我底事?”他眉宇间净是憎恶之情,直想打烂这小鬼的乌鸦嘴。 “行了,早知道你爱吟菲。”季歆拍拍小屁股,将最后一口烧鸡吞下肚。“我得走了,要不然大师兄肯定要出卖我了。” 她拾起食盒准备离去,心里却有些舍不得。 黑无常阴沉的黑眸一眯,心一横,为了他和吟菲的未来,这个小鬼不能留于世上! 摸到身旁片刻不离身的无情剑,他要杀这小鬼,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正当他想拔剑,背对着他的季歆蓦地怅然的说道:“我明天要离开苏州了。” 也不知怎么地,他并没有拔起无情剑,一剑刺穿她的心脏,反而保持沉默的聆听。 季歆突然回头,眸中已经漾着晶莹的泪光。 “黑无常,你要保重,别再让江湖中人笑你不懂防毒了。”她难过的吸了吸鼻子,以一副长辈的口吻叮咛他。 “不必你操心!”黑无常仍对她存有疑心。 “我叫季歆,八岁,世居京城,家中有老爹、五个师兄,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女红,最爱学师兄们耍枪舞剑的,将来要成为一名闻名遐迩的侠客。你不要忘记我,说不定哪天我会背叛我爹,去找你学武。”她依依不舍的含泪说完,才转身跑开。 黑无常怔愣在原地,小鬼啰哩叭唆说了一长串,他哪记得住?不过,想找他学武?不必了,到时,他不知道跟吟菲隐居在何处了。 只是……握着无清剑的手,不知在何时竟松开了!对一个啰唆的小鬼头,他竟然下不了手! 也罢,就算是为那未出世的孩子积一点阴德吧! ※      ※      ※ 春去秋来,十个寒暑交迭,季武道馆在京城内立着十年来如一日的正字招牌,可学武的子弟并没有增加太多。 在这重文轻武的年代,偏有人不被左右,还是喜欢舞剑弄刀、学学岐黄之术,那便是季武道馆馆主季初华的独生女、季歆。 “师妹、师妹。”武道馆前面大石狮旁,群史悄声的喊道。 季歆小手绞着两条可爱的发辫,一听到他殷殷的呼唤,以为有啥好玩的事儿,忙不迭雀跃的跟着躲到石狮旁。 “三师兄,你干嘛偷偷摸摸的,搞什么鬼呀?”一张完美的瓜子脸,配上慧黠灵动的水眸、巧挺的鼻、略带紫色的唇瓣,还有一颗随时能爆出教人喷饭昏倒的点子的脑袋瓜子,这便是十八芳龄的季歆。 “还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群史忍不住敲了她一记头,训她把事情遗忘得那么快。 季歆一脸茫然,难道有大事发生? “韶青的爹正在大厅上,你猜会是什么事?”群史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气得跳脚,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 “他来干什么?冯韶青他人呢?是不是在里头?冯韶青,我要把你大卸八块,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季歆杀气腾腾的卷起袖子,准备进门和冯韶青好好的干一架。 “韶青没来,你能不能别太激动啊?”群史连忙将她拉回来躲好。 “我太激动?事关我的终身大事,能不急吗?三师兄,你知道冯韶青在哪里,是不是?快告诉我。”她紧抓着群史的衣服,瞪着杏眸,一脸气愤的追问。 群史佯装为难了一下下,才勉强出卖好友。 “京华茶楼。” “冯韶青!”龇牙咧嘴地挤出三个字,季歆仗着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飞毛腿加上轻功,朝京华茶楼一路狂奔而去。 当她气呼呼的一进京华茶楼,直奔上二楼,在老地方见到冯韶青悠闲的正与大师兄兆旻对弈。 她立刻冲上前去,毫不客气的大拍桌子,棋盘上的将士兵卒被她这么一搅和,就全乱了。 “哎呀!乱了!”兆旻惊叫一声,眼底却露出惊喜,不禁在心底暗叫“师妹万岁”,这样这盘棋就不能说是他输了。 “乱了最好。冯韶青,你卑鄙!”季歆不服气的尖声叫嚷。 茶楼内顿时多了许多爱看热闹的观众,一双双眼睛直盯着二楼瞧。 冯韶青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温吞的笑,被季歆骂卑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他老早就麻木了。 “季妹,谁惹你发那么大的火?”他收起手中的白扇,然后一一的将乱了的棋子归回原位。 兆旻傻眼地盯着那柄扇子,心里暗叫,他竟将方才的棋局一步不差的还原! “就是你!”季歆忿忿不平的拉了张椅子就坐下,情绪激昂地道:“不是说好咱们当青梅竹马就好,你爹又发什么癫,跑到我家去提啥捞什子的亲哪?” “咦!有这回事?”冯韶青装蒜地眨着眼睛。 “你不知道?”她却万分狐疑的睨着他。 “当然不知,要去提亲,怎能少了我,是不是?” “你还有空在这里说风凉话?快快快,赶紧想个法子把你爹请回家啦!”她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季妹,与为兄的成亲真有这么为难吗?”冯韶青皱起眉头,眼底流转着一抹受伤的神情。 “你都自称为兄了,请问,这世上哪有兄长与妹妹成亲的道理?韶青,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我一丁点也不爱你,对你,我可是只有兄长之情喔!”她已经郑重宣告不下八百遍了,偏偏季冯两家的世交之情,令两老非要将他们凑成一对儿不可。 “可是,这世上也只有我能包容你,你不嫁我,能嫁给谁啊?”他继续逗着她玩。 兆旻悄声插话进来,“应该说是谁敢娶师妹吧?” “大师兄,你说什么?”季歆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瞅着兆旻。 “哎呀!我想起来了,师父托我买五花肉和葱蒜,再不去市集就糟了。”兆旻连忙使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忙不迭的交代冯韶青付茶钱,自己就先溜了,赶紧逃离“案发现场”。 “韶青,你究竟有没有在想办法?”季歆又急又气,不耐烦的催促着他。 “方法有一个。”他倾身向前,故作高深莫测的说。 “是什么?快说!”见他如此神秘,她不禁也压低音量,附耳过去。 “方法是……尽快找一个男人娶你。”说完,他忍不住仰头放肆狂笑,因为连他都很好奇谁敢娶季歆这个顽皮鬼。 季歆怔了怔,两眼斜睨着狂笑不止的冯韶青,气愤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狠狠的揍他一顿! “你明知道我不想嫁人,我只想振兴武道馆,让时下的书呆子懂得强健体魄,免得老是被一些金发碧眼的外来者笑我们是弱者。”她义正辞严的说着伟大的抱负。事实上,除此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心早在十年前便许给那个江湖中最强的男人了。 冯韶青收敛笑意,对她十年来抱持的远大志向实在不愿置评,明朝的衰弱岂是凭她一己之力就可以改变的?唉!她有时真是天真的可以。 “武道馆的振兴交给你爹和几位师兄去烦,你只要乖乖的嫁人,才是给你爹最好的交代。”他淡淡的笑,却是很认真的在替她着想。 她忍不住皱着柳眉,嘟着微紫的小嘴,灵眸中透露着无奈。 “家中那几个臭男人就恨不得我从这个世上消失。”她想起每次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玩意儿,想要跟他们分享,他们便避她若蛇蝎,没一个疼她的。 “是你太调皮了,男人都是喜欢文静、会女红、会煮几道好菜的姑娘。”冯韶青平心而论。 “那会要了我的命!”她吓得差一点跳起来抗议。 “别想太多!眼睛睁大一点,找个喜欢你这种个性的男人来疼你,你便不需要改变自己了。”他温柔的提点她,眼中满是兄长对妹妹的疼惜。 季歆认真思索他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好,找个男人来疼我吧!” 冯韶青脸上的笑痕更多了,悠哉地打开白扇摇煽着,他倒想看看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到季歆这娃儿。 季歆俏丽的脸上布满香汗,朝着不知名的远方赶路,还不断咬牙切齿的回头大骂那些没心没肝的臭男人。 “逼我嫁人就是逼我走上绝路,这下子你们开心了、高兴了吧?哼!我就偏偏不嫁,还跷家让你们找不到我,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她愤慨不平的碎碎念着,耸一下肩,调整纤肩上的小包袱,目光充满绝不回头的决心。 今天一大早,爹拿了一堆针线、绣花图样来到她的房里,她就知道大事不妙,肯定是爹已经允了冯家的亲事,才会要她去学那些闺女才会做的针线活儿,所以一过中午,她立刻收拾行囊,离开那个不尊重个人意愿的臭家。 哼!天大地大,总会有她季歆的容身之地! 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是该找个地方休息过夜。 可极目望去,除了眼前这条小路,两旁长满了茂盛的草丛,再过去则是一片树林,根本见不到一丝人烟,她忍不住要对天大喊“不会吧”。 当她抱怨连老天爷也在欺负她时,眼前忽然窜出两条人影,在宽阔的空中徒手空拳的过招,且招招皆能置人死地,她赶紧躲入草丛中,睁大眼仔细观看高手过招。 绿衣男子一脸狰狞,声音浑厚的评论道:“十年了,你退步不少。” 季歆看得出来,绿衣男子暂居上风,而那一身黑得刺眼,脸上又蒙着黑布的男人,动作虽然凌厉凶狠,但力道却明显有些不足。 黑衣男人冷哼一声,炯炯如炬的邪眸盯着对方的攻势,但脸上却布满了异常的汗水。 “真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愿意放弃如日中天的声望,真是愚蠢!不过,也因为你痴恋那个女人,我料准你铁定会捺不住相思到她坟上祭拜,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这只左眼和这只手臂的仇恨,终于在整整十年后的今日才得以回报!”说着,绿衣男子咧嘴狂笑地击出一掌。 只见黑衣人顿时飞出十尺外,跌倒在地,抚着胸口的吐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 绿衣男子摇着头,故作惋惜的说:“你的武功简直像是初出江湖的小毛头,一点也勾不起我征服的欲望。” 黑衣人如刀的剑眉微拢,首度开回道:“当年我不该错放你。”当初,他误以为绿衣男子尚有一丝人性在才放了他,没想到今日再见,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错放了人。 “后悔吧!不过,我不想杀你,因为我知道折磨你最残忍的方法,就是让你背叛你的妻子!”绿衣男子缓缓走向他,仿佛在瞬间变成操控生死大权的恶魔。“你中了我的催情蛊,一个时辰内若找不到处子解蛊,你就去向阎王爷报到吧!但若你找到处子解蛊,你便违背了你对妻子的承诺──永远不碰处子!这辈子痛苦地活在愧疚之中。” 绿衣男子仰头大笑,拔身飞去,狂妄的笑声消失在黄昏的晚霞中。 黑衣人强忍着腹部乱窜的欲火,才走了几步,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不!他宁可死,也不会背叛妻子。 俊目顿时充满沉痛,吃力的低喃:“吟菲……” 十年了,她离开世间整整十年了!为了避开江湖纠缠,她去世十年,他才到她的坟上拈一炷香,怎知,竟有仇家在她的墓碑上撒了催情蛊,让他防不胜防。 “吟菲──”他痛心疾首的仰天长啸。 吟菲?季歆心头一震,瞠圆杏眼看着他,难道这个黑衣人便是失踪了十年的黑无常? 一思及此,她立刻不假思索的上前扶住他,忧心忡忡的问:“你怎么了?” 黑衣人转头过来,蒙面的黑布瞬间滑落,狂乱的眼底写满了迷惑。 季歆震撼极了,没错,是他!她悬悬念念十年的黑无常!这张俊美而又邪魅的脸庞,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忙不迭的为他把脉,半晌,惊诧的说:“你中了春药!” “吟菲……”他的视线已经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催情之后的幻象。 在他眼前的女人,不正是他今生至爱的吟菲吗? 第二章 “我才不是吟菲呢!”季歆一边抗议的叫道,一边心里焦急地想着该怎么帮他解毒。 “吟菲!你没死、你没死……”他已分不清真伪,猛然抱住她娇小的躯体,口中不断的喃念着亡妻的名字。 季歆拚命的摇头,他认错人了!她蓦地想起绿衣男子的话,他的吟菲死了。 “我不是……呃……”她才想要义正辞严的告诉他,她是季歆,不是吟菲,倏地他伸舌不断舔着她小巧的耳垂,让她愕然的全身僵直,无法动弹。 “吟菲,别再离开我了……”他的语气充满无限哀伤和寂寞。 那富饶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声呢喃,季歆不禁全身颤动了一下,蓦地想起绿衣男子的话,要解蛊,就必须要跟处子交合…… 她定定地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心里有了决定,就算牺牲一切,她也要救他!不过,他口口声声的叫着吟菲,真得很刺耳。 “我是季歆,是当年救你的那个小鬼!”她大声的在他的耳边嘶吼,试图让他看清楚她是谁,但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他已失去理智,紧紧拥着她僵硬的娇躯,略紫的薄唇马上攫住相同唇色的她,她的解释全都被他吞入口中。 黑无常狂乱地亲吻妻子的唇香,但却感到不同于记忆中的甜美滋味,可此刻的他无暇去思考为何两者会不同,只因催情蛊已经完全占据他的思绪,他抱着怀里紧绷的娇小身子滚进草丛中。 他的指尖沿着她纤细的颈侧,往下找到蝴蝶盘扣,微施力道,盘扣在瞬间迸开,露出一大片春光,灼热的大掌立刻隔着肚兜,恣意地抚弄那高耸的雪峰…… ※      ※      ※ 季歆仍不敢相信自己已把处子之身交给了黑无常──她最崇拜欣赏的男人,还是在露天苍穹之下! 此时,东方的天空已洒下银白月光。 她担心的为睡在身旁的男人把脉,不禁松了口气,催情蛊已经尽数散去。 正当她满足地凝睇他的睡容,两道幽冷的寒光突然睁开,她尚未开口询问他感觉好点没,纤柔的娇躯倏地被压制在他强壮的身下,细颈被大掌掐住,她只能瞠目的望着他,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是谁?”沙哑低沉的声音还有戒心的逼问。 “唔……”她快窒息的指着自己的脖子,示意他让她开口。 黑无常冷眸一沉,点了她的穴道,冷冷的盯着她,等她给他答案。 “我叫季歆,十八岁,你的救命恩人。”她不甘示弱地怒瞪着他,她已经对他介绍自己三次了,怎么他就是不记得她? 黑无常眯起鹰眸,季歆……这名字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救命恩人?”他的语气像是冬夜中的雪花,冰冰冷冷的。 季歆怔了怔,他该不会全忘了吧? “你中了绿衣人的催情蛊,需要处子之身才能解毒,我见你痛苦得快要死掉,就……就跟你……”即使她平日大剌剌的像个男人,可提到两人的巫山云雨,两片玉颊还是不由得晕红了。 黑无常原本冰冷无情的眸子,瞬间蕴含了极大的惊骇和愤恨,他仔细的将眼前的小姑娘打量一下,她没有一点地方跟吟菲相似,不!他无法忍受不是吟菲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占有她呢? “胡扯!”邪魅的俊脸倏地逼近她,一字一句的冷声声明,“我明明是跟吟菲在一起,不是你这个臭丫头!” “你把我错当吟菲了!”她不满地大叫,秋眸蓦地怒瞪着他。 “小丫头,再说一句谎话,我就折断你的脖子!”他威胁喝道,那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啊!你说你跟吟菲在一起,那她人呢?”她忍着满腔的气愤和心痛,秋眸不惧的直视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黑无常呆滞了一下,陷入真实与虚幻之中。 “是吟菲,是她……”他坚持的喃喃自语,那个在他臂弯中娇喘呻吟,与他水乳交融、激情缠绵的女人是吟菲吧?他已经不再那么确定。 “她已经死了!”季歆索性把话说明白,想点醒他,但话一出口,他便像只发狂的猛狮,以强硬的气势压着她,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不准提死!”语气中竟能听出有些微颤抖。 “她死了几年?七年,还是十年?你还没走出失去她的伤痛吗?”季歆的内心不禁泛起一阵疼惜的酸楚,他爱吟菲的心,她最了解,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活在回忆中,必须往前看哪! “不要说了!”他歇斯底里的狂吼,一掌向她的心口袭去,掌风却突然转向身边的荒草,把对她的愤怒全都发泄在荒草上。 季歆心疼的瞅着他,看来,先别提这禁忌的话题吧! 见他稍稍冷静下来,她才道:“帮我解开穴道。” “别妄想!”他回头一瞪。 “你……你的戒心在这十年来丝毫未减,那么为什么还会中毒呢?我不是叫你小心用毒之人吗?”提到这点,她就生气,受了那么多次教训,他竟然仍无防毒之心! 黑无常狂乱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解,直勾勾地凝视她因生气而嫣红的俏脸,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曾有个小鬼,跟她同样的一厢情愿,同样为他身中剧毒而担心。 “别那样看着我啦!快帮我解开穴道!”被喜欢的人这样深深的看着,她不禁一阵心慌。 “我见过你!”黑无常终于想起来了,当年他误以为她是个小男孩。 “想起来了吗?”她惊喜地睁大杏眸,眸中映出天空的月光,显得美丽又灵气逼人。 他冷哼一声,峻厉的杀意倏地浮现在黑眸中,“是十年前该杀却没杀成的小鬼!” “杀?”她茫然的盯着他杀意渐浓的冷眼。 黑无常徐缓的举起右手,掌心因运气而冒出白烟,十年前没杀成,十年后更不能留她! “为什么要杀我?”她错愕的摇着头。不懂,她完全不懂他难以捉摸的心思。 “因为你知道了黑无常的行踪。”官府十年来没有一天停止缉拿他归案,他绝不能自曝行踪,破坏了现有的生活。 “你以为我会报官?”她可笑地问。 黑无常冷冷的睨着她,不答一辞。 “若我想置你于死地,干脆刚才就让你中蛊而死,怎么可能牺牲清白之身去救你?”她凄凉地笑着,她十分明白,黑无常对任何人都绝情,他的有情只有吟菲独享。 他举在半空中的手迟疑了半晌,再三斟酌,他认为她还是必须得死! 他不再犹豫,掌心朝着她的心口袭去── “吟菲!”季歆在生死攸关之际,大喊出吟菲的名字。 在离她胸口半寸的地方,黑无常蓦地止住了手势。 虽成功的遏止他的杀戮,但季歆已吓出满头大汗,“吟菲会因为你杀了救命恩人,而在九泉之下伤心哭泣,你怎么忍心伤害她?” 黑无常的心狠狠地被鞭打了一下,吟菲温柔善良,若不是她坚持要他退隐江湖,少造杀孽,他也不会毅然决然的金盆洗手。 而季歆说的话,正踩到他心中的痛处。 怒视着她许久── “滚!”他杀气腾腾地命令,解开她的穴道后,朝着京城方向奔去。 他这一走,这辈子他们可能不会再碰面……不!她不想离开他!季歆手脚一获得自由,连忙跟上去。 黑无常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的牛皮糖还死黏着他,他猛然转身抓住她柔弱的身体恫吓道:“别再跟着我,要不然我会杀了你!” 完全无惧于他的威胁,她耍赖地扬起小下巴。“我已经把身子许给你了,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 “你到底想怎么样?”黑无常第一次感到头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做你的妻子。”她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说。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立刻驳斥。 “ㄏㄡ──你占有了我的处子之身,不但不肯负责,还想杀我,吟菲肯定会对你失望透顶。”她又搬出吟菲来治他。 只见他俊美的脸庞扭曲了一下,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 “我的妻子只有吟菲一个,这一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取代她!”他咬牙郑重的说完,拂袖继续赶路。 季歆怔了一会儿,心口仿佛被人狠狠一击,揪痛了一下。但她的韧性一向比常人更强,绝不可能因此而死心,深吸一口气,便撒腿跑到他面前去。 “我也不想取代她,她是吟菲,但我是季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她大声的宣告自己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 黑无常看都不看她一眼,丝毫不给她任何希望。 “好吧!吟菲是你的妻子,那我就委身当妾好了,这样不就没冲突了吗?”她一副无所谓的耸耸肩。 黑无常终于漠然的斜睨她一眼,心忖,在她身上,连一点吟菲的影子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接纳她? “你听着,你连吟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想委身予我?哼!只是自取其辱,我绝不会给你任何关心的。”他绝情至极的宣示。 季歆强逼自己忽视内心天崩地裂的揪痛,装出不在意的点头道:“没关系,我关心你就好了。” 只要能天天见到他,她的心痛一定会日渐抚平,她相信只要她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他会重视她的。 黑无常冷绝地淡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会后悔的!” “绝对不后悔,我发誓。”她也笑了。 从这一刻起,她成了黑无常的女人。 ※       ※       ※ 娄府 季歆在娄府门外足足发呆了一刻之久,她不断的揉着眼睛,看清楚这里的的确确是名满京城的首富之家──娄府,那个满身铜臭味又爱玩女人的娄之胤的家。 那……那黑无常就是冯韶青的爹的死对头啰! 冯韶青的爹冯万年十年前可是京城首富呢!但却在两年之间,许多绣庄、茶馆、书肆的生意全被娄之胤抢光光,生意一落千丈,财富权势就这么变成第二位,当然对娄之胤恨之入骨了。 他们季武道馆的男人们也全都不喜欢娄之胤的强势作风,殊不知,娄之胤便是他们崇拜到五体投地的黑无常! 而娄之胤不只在生意上作风强硬霸气,甚至对于只要是他看上眼的女人,更是强取豪夺!这点跟她所认识的痴情汉根本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她是何时被带进府内的,季歆已经忘了,只是失神的陷入混乱的思绪中。 “准备一间房给这位姑娘。”娄之胤吩咐丫鬟采玉,回头看了季歆一眼,见她还在发呆,他不禁又眯眼仔细打量她,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神似吟菲,他是发了什么疯竟带她回来? 他嫌恶地撇开脸,兀自踱步回房。 “姑娘……姑娘!”见她仍没有反应,采玉忍不住大声叫唤,季歆这才倏地回神。 “黑……嗯,娄之胤呢?我有话要问他。”季歆气愤的为吟菲抱不平,哼!什么痴心汉,我呸! “老爷已经先回房了。姑娘,请你跟我来。”采玉和颜悦色的笑了笑,领着还生着气的季歆来到客房。 “娄之胤的房间在哪里?我要亲自去审问他,为什么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花名在外?”她愤怒得握紧的拳头都泛白了。 “姑娘,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采玉替她将房内的烛火点燃,映照出一室的光亮,这时,她才打量老爷带回来的女人。 采玉心中微微讶然,眼前的女子和之前老爷带回来的女人很不一样!她太英气焕发,甚至在她身上找不出与夫人相似之处,老爷这次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且,他们还不同房? “你知道吗?三岁小孩都唾弃你们老爷的一举一动,我实在不敢相信娄之胤竟然是黑……”季歆气结的咽下未出口的话,咬牙切齿的瞥了采玉一眼,突然问道:“娄之胤一个月玩几个女人?” “这个……采玉不知道,因为……难以计算。”采玉为难地说。 “难以计算?”季歆歇斯底里的吼叫出来,手握成拳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姑娘,你早点休息,采玉先退下了。”采玉恭敬的福了福身子,便退出门外。 “什么只爱吟菲一人,全是狗屁!”季歆忍不住咒骂,一个臭名在外的花花公子,怎么跟她心目中那个痴情且惩恶无数的黑无常相比呢? “峻鹏,别跑了!”季歆紧追着峻鹏,见他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索性轻盈的纵身自峻鹏的头顶上飞过,伫立在他的面前。 峻鹏讶然的猛煞住脚,这个女人会武功?爹不是最讨厌男人婆的女人吗? “你爹又没追来,你跑给谁追呀?”季歆埋怨地瞪他一眼,然后细细地瞧着他的五官,那对冷冽防备的眼睛,跟娄之胤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鼻子也十分挺俏、轮廓深刻分明,嗯!都像极了娄之胤,而那小小红红的嘴唇,则神似吟菲。 “男人婆,让开。”他像只刺猬似的张开防卫的尖刺。 “男人婆?哼!你倒是跟我师兄他们一般,他们在我背后就是这么叫我的,我不怪你。”她摆出大人大量的姿态原谅他。 峻鹏讨厌她那副嘴脸,一个姑娘家,怎么不温柔端庄一点?他不禁皱着英眉,越过她想要回展鹏阁,却被她多管闲事的拦了下来,他再试着向左,又被她挡住去路。 “你到底想怎样?”他生气的对她怒吼。 “喂喂喂!我可是来安慰你的。刚才你爹打你屁屁还痛不痛啊?”她大剌剌的直言问道。 峻鹏闻言,小脸上浮上又羞又恼的红晕,“关你什么事?” “啧啧啧!你这小鬼太不知好歹,我是在关心你耶!要不是你是吟吟生的儿子,我管你死活。”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认识我娘?”一提到他娘,他的怒气顿时被好奇心所取代。 “谈不上认识啦!但我知道,你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她蹲下来与他平视,微笑地说。 “那……那爹喜欢她吗?”这是他一直好想知道的事。 “废话!你爹最爱你娘了。”这是她一直相信的事实。 “不!爹若爱娘,为什么要再纳妾?为什么要不断的找女人回来?而且他若爱娘,他应该会喜欢我,可是他讨厌我!”他忽然大吼,松懈下来的刺又张开来。 “你爹会纳妾、玩女人是因为──” “你也是爹带回来的女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只要是爹带回来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人,她们都是来跟他抢爹的坏人! “我的耐性有限,别老是对我又吼又叫的。”季歆气得站起来,咬牙切齿的下最后通牒。 “你也是跟那些女人一样,贪图爹的财富,想要把爹从我和娘身边抢走!”他看过太多女人不断的挑拨他和爹的感情,害他从小就感受不到父爱。 季歆忍无可忍,不客气的吼了回去,“小鬼,别以为你是吟吟的儿子我就会忍让你,我季歆进娄府可不是为了你。” “坏男人婆,我叫我爹永远不要喜欢你!”峻鹏气炸了,他从来没遇到过像她这种女人。 “你说话要是这么有分量,刚才就不会被打屁屁了。”她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 峻鹏铁青了脸,就算明知道自己不受爹的疼爱,但被别人一语道破,那种心揪在一团的滋味,真的好难受!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跑开了。 季歆张牙舞爪的模样这时才松懈下来,刚才看到峻鹏闪烁的泪光,她……竟有点心疼。 “我刚刚会不会说得太过分了?”她不安地蹙起柳眉自问。 第三章 “歆歆,你来试试水温。”采玉在华美的屏风后呼唤。 季歆走近散着热气的大木桶,纤手在水中搅动了一下。 “可以了。”季歆让采玉为她褪去衣裳,冰肌玉肤完美无瑕的裸现在采玉眼前。 采玉惊叹了一声,不禁替季歆打抱不平,“采玉实在想不透老爷为何只把您安置在客房,而且迟迟不给您个名分。” 季歆呆了一下,采玉说得没错,娄之胤从未承认过她是妻或是妾,只当她是一个赶不走的苍蝇般,每每触到这个伤口,她总是会心情大坏。 “歆歆,我的话让您不开心了吗?”见她皱眉低垂着头,采玉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件事。 “是事实便不怕你说。”她自嘲的一笑,舀着温热的水玩着。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呀!”采玉眼睛突地一亮,急忙的安慰她,“以前老爷只要带女人回来,十天总有八天待在她房里,二夫人和三夫人就会不开心,只要等到老爷一不在,就狠狠的凌虐老爷带回来的女人,所以,通常“少夫人”是叫不久的。” “那几个女人也真笨,既然受宠,不会跟娄之胤告一状吗?我就不信那两个跋扈嚣张的女人还能继续欺负人。”季歆嫉恶如仇的个性,连带的也影响她的生活处事。 “她们都不敢,常常是自己先逃走,要不然就是老爷腻了,十天半个月就遣走那些女人。” “该遣走的是俞虹和彭芷霓,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好的。”季歆颇不以为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据说,是因为二夫人和三夫人太像大夫人了,老爷舍不得赶她们走,而且二夫人还已有了身孕,老爷更不可能赶她走。” “不过是两个替身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季歆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采玉,你退下吧!要更衣时我再叫你。” “是。” 待采玉离去,季歆才大大的喘一口气,雪臂大张的放在木缘上,仰着俏脸蛋,两眼茫然地瞪着屋上的横梁。 原来,不被彭芷霓她们欺负,表示她不受宠爱,那她宁可让她们狠狠的嫉妒一下下,可惜娄之胤根本不理她…… 她越想越火,“娄之胤,大混蛋!”她边生气地大叫,边用力的拍打水面,溅起水珠,也溅湿了她又气恼又伤心的俏脸。 “我真的很混蛋吗?”娄之胤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瞅着她的美背。 季歆感到背脊一寒,猛然转过头去,就看到他那高大颀长的身形挡住了房内烛火的光线,害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移驾”到她的地盘,教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若是混蛋,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娄之胤居高临下的睇着她,窥见她那半露在水面上的雪白酥胸,而那瑰丽的雪峰之顶,因她的喘息加重时而浮现水面、时而隐没水里。 顺着他炽热的视线,她慌张失措地惊呼一声,忙不迭的躲进木桶中,让热水淹盖到她美丽的下颚。 “你来做什么?”她微微喘息,因为惊喜,也因为他上午跟颖儿的缠绵而吃味着,听几个下人说,他们关在小雅阁一整天。 他轻挑起俊眉睨着她,他愿意来她的房里是她的荣幸,别的女人全都是惊喜交加的小心伺候他,深怕他挥袖离去,哪像她,竟摆出一副不欢迎的姿态? “怎么没让采玉伺候你沐浴?”他睇着她酡红的玉颊,还有笨拙的遮掩娇胴的举动,他突然感到好笑,一时倒忘了他来此地是另有目的。 “因……因为我喜欢自己洗。”她不禁结巴了起来,羞得满脸通红,却又倔强地睨着他。 娄之胤睇着水下的春光,冷淡的眸子顿时显现异样的光彩,她越是遮掩,他就越想要看;若他没记错,除了破了她处子之身那次外,他就没再碰过她了。 他一靠近她,季歆顾不得伪装,立刻惊惶的嚷嚷着,“别过来,我没穿衣服!” 他置若罔闻地一手探入水里,惹得季歆尖叫不断,他皱眉薄怒的道:“吵死了!” “你要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过来!”她慌张地越往水里缩。 “矜持什么?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他无情的睇着她,她那装模作样的举动,教他忍不住想起每一个他带回来的女人,刚开始全用这种纯情的招式想讨他欢喜,但往往有颗丑陋虚荣的心;她并非与众不同,是他高估她了。 “那是为了救你!”要不是攸关他的生死,她才不会随随便便把清白给了他呢!即使他是她爱慕的男人也一样。 他不以为然地用鼻孔哼气,这十年来,看过太多自诩为有情有义的女子,却又包藏祸心,只想一一铲除他身边的其他女人,得到他所有的财势富贵,而她季歆黏着他的目的不也是如此吗? “想当我娄之胤的女人,不是只住进府里来那么简单而已。”说着,他灼热的视线锁住她起伏加剧的胸脯,源源不断的欲火狂猛地袭向他的四肢百骸。 “那……那还要怎么样?”她结巴地咽下一口唾沫,有点吃惊地望着他深邃的黑眸,那跟当日他中了催情蛊一模一样。 “起来!”他霸道的命令。 “不要!”她尖着嗓音抗议。 “你说什么?”他危险地眯起眼眸,这种欲迎还拒的把戏实在很无聊,他已经没有耐性了。 “我说不要!你出去,等我把衣服穿好了再进来。”她以不容他反驳的口气喝道。 娄之胤不禁愣了一下,忽地冷着眸子大笑。 他怎么了?气疯了吗?季歆心惊胆跳的瞅着他。 他倏地收起笑意,声音轻柔又充满危险的道:“你够大胆,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不合理的要求,就要适度做反抗。”她理所当然的扬起好看的下巴。 “我再说最后一遍,起来!”他沉了俊脸,语气含着浓浓的愠怒。 “除非你转过身,并答应我不转过来──啊──”她突然被强劲的力道拉起,美丽白皙的胴体顿时赤裸裸地暴露在水面上,令她又惊又羞地大叫。 娄之胤轻而易举的钳制她的行动,将她曲线窈窕的模样一览无遗。 没有神似的地方!没有他可以寄托感情的相似之处!可是,他却莫名地对她产生占有的情愫,只因当日占有过她的身子,而想念她的娇喘呻吟吗?他有点迷惘了。 季歆又羞又怒地已顾不得他是谁,更不管自己是否裸着身子,玉腿自水中抬起,狠劲地往他踹去,但娄之胤轻巧的闪过了。她不甘心,又再施展自诩为天下无敌的功夫,挣脱他双手的钳制后,翻身一个回旋踢,但又扑了个空,害她气恼得满脸更加嫣红。 “别躲!”她干脆跃出木桶,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娄之胤。 娄之胤在闪躲她的时候,唇角不自觉的微勾,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泼辣的女人,向来他对这种悍妇是敬而远之,但对她却有某种程度上的欣赏。 “玩够了吧?”他淡淡地开口问,他可不想再跟她瞎耗下去,若真要发泄精力,有更好、更愉快的方式。 他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皓腕,使劲一带,让她雪白的娇胴贴在他欲火焚身的身体上…… 他蓦地翻身下床,没有说一句柔情安抚,冷酷绝情令人胆寒。 季歆看着他穿好衣服,自己双手微颤的赶紧穿上采玉留下来的衣物,因为她深深的体会出,要撼动娄之胤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呵! 娄之胤无情的走到门边,忽然顿了下脚步,回头望着季歆。 季歆屏息伫立在原地回视着他,他怎么了?是不是对她产生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感情? “你和峻鹏聊了什么?”娄之胤忽然问,这是他今日前来的原因,但不知为何,他竟然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季歆愣了一下,才呆呆的回答,“他很讨厌你带女人回来。” “废话!这不用你来告诉我。你不是去安慰他吗?”他不耐的深蹙眉头。 “安慰?我才需要人家安慰我呢!”她不悦地抱怨,想起来就生气。 娄之胤挑高了如刀的冷酷剑眉,表明了他不想听废话,但季歆似乎看不懂他的暗示。 “你的儿子真的很目中无人耶,口口声声男人婆东、男人婆西的,我是男人婆,但也不必他来告诉我啊!”她开口辟哩啪啦的叨念着。 “他还说了什么?”他不耐烦地微眯起黑眸,她若是再不说重点,他会掐着她的脖子让她说清楚。 “他还问你喜不喜欢吟菲。”季歆凝视着他黑眸中一闪而逝的讶然,樱唇浅笑,徐徐走向他。 “你……怎么回答?”他屏息地问。 “你并不如外在表现得如此冷酷嘛!为什么要对峻鹏那么严苛?”她站定在他的面前,那洞悉人心的眸光像要看穿他的伪装似的。 “那是……总之,你以后少惹他。”他竟被她看得有点慌了,连忙稳住内心的骚动,沉声的警告她。 “峻鹏以为你不喜欢他,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隐藏你自己的真心?”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问道,想引诱他回答。 他猛然一震,想起了十年前那个狂风骤雨的夜里,整个娄府响彻吟菲为了生下峻鹏的哀嚎,若不是因为峻鹏的出生,吟菲不会在那夜难产而死,更不会离开他,教他孤独一生,而这一切的一切全拜峻鹏所赐! “娄之胤,你怎么了?”她的呼唤,把他从残酷的往事中拉回现实。 “我恨他!要不是因为他,吟菲不会离开我!”娄之胤阴恻恻地怒瞪着她,说罢,转身大步地离开她的房间。 季歆怔愣在原地,喃喃自语,“峻鹏害死吟菲?” 这是怎么一回事? ※      ※      ※ 说也奇怪,娄府内最资深的林总管,竟然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吟菲是怎么过世的。依季歆来看,林总管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如此一来,要知道真相就必须问娄之胤本人了。 她正想前往娄之胤住的娄啸轩去一解满腹疑惑,忽然一个躲躲藏藏的小身体蹑手蹑足地往她这里跑来,小小头颅四处东张西望,活像个贼儿似的。 季歆溜着精灵的眸子,立刻往旁边一躲,先不动声色的瞧瞧这小鬼想做什么。 峻鹏左顾右盼,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正当他自认为可以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时,却被季歆逮个正着。 “哇!”季歆突然跳出来大叫一声。 “啊!”峻鹏惊吓地往后跌倒,在看清楚对方是谁后,忙不迭的爬起来,拔腿就想落跑。 “站住,做贼呀你!”季歆轻而易举的揪住他的后领,一把将他拉到她的面。 “放开我,男人婆!”峻鹏愤怒的大骂,一双小手拚命的遮着脸。 “别开口闭口就是男人婆,虽然我被叫习惯了,但也用不着你时时刻刻提醒我啊!”季歆咬牙切齿的说,见他死命的遮着脸,忽地觉得古怪,动手把他的小手拉下来。 “做了什么见不得……”季歆还想好好的削他一顿,怎料,却见到他鼻青脸肿,额上还鲜血直流,顿时惊骇得呆住了。 峻鹏气愤地挣开她,厉声警告说:“你如果敢在爹面前乱嚼舌根,小心我轰你出去!”说毕,立刻撒腿跑开,但很不幸的又被季歆给抓了回来。 “打架了?” 但见峻鹏甩开头不理她,确定她没猜错。 “你这是打哪门子的架呀?”她不敢置信地仔细审视他,啧啧啧!被打得好惨! “不用你管!放手啦!”他讨厌死了被她抓着的滋味,她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野女人,他可是堂堂娄府的小少爷耶! “平时看你盛气凌人,怎么今天会被打成这样?不太像你,我肯定是眼花了。”她还煞有介事地揉了揉眼睛。 “还不都是你们这些野女人害的!要不是你们一个个像狐狸精似的勾引我爹,爹的名声不会那么坏,我也就不会被学堂里的同学们欺负,都怪你们!”峻鹏哑声嘶喊出他心中的不满,一对倔强的黑眸顿时泛起泪光。 “被同学欺负?”季歆讶异地睁大眼睛。 “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不滚?”他愤恨不平的呐喊。 季歆眼一沉,正色道:“要我滚可以,但是,你太懦弱了,为了你被同学欺负这种小事,就要我季歆滚蛋?哼!门儿都没有!不过瞧瞧你,真是狼狈得可以,我要是你,才没脸再回学堂上课呢!” “巫婆!坏女人!狐狸精!” 季歆无所谓的掏掏耳朵,睨着他那汩汩流下鲜血的额头,不由分说的拖着他受伤的身体,往她的房间走去。 “喂!巫婆,你要干什么?展鹏阁在那边,你是方向白痴啊!”峻鹏不断地想挣开她,无奈自己的力气不够,始终摆脱不了她的束缚。 “你叫呀,努力的叫、大声的叫,反正受伤的人又不是我,最好把人统统引过来好了。”季歆回头扬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峻鹏立刻警觉的闭上嘴,压低声音说:“你休想乘机欺负我,等我伤好了,我会报仇的!”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才几个学堂的孩子就把你整成这样,你能整得到我,我就倒立一整天给你看!”她信心满满的撂下大话,就凭他,她可是一点也不害怕呢! 峻鹏被硬带到她的房间,季歆恶狠狠的恫吓,“给我坐好,你敢跑出这个房门,小心我杀了你!” 峻鹏吓得猛地倒抽一口气,小小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他记得她有功夫,而且她又那么凶悍,难保她不会真的杀了他。 怎么办?他若死在她手上,爹会替他报仇吗? “转过来。”季歆一手拿着伤药,一手拿着湿毛巾命令道。 “啊──”峻鹏也没看清楚,一时吓得想要落荒而逃!但又被季歆给揪回椅子上,只得满身冷汗的看着她那有如恶魔的脸。 “哇!都快冬至了还冒这么多汗,没想到你挺怕死的嘛!”季歆边坏坏地取笑他,边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脸上的血给擦干净。 “你在干什么?”峻鹏惊骇的赶紧抓住她的手,怕她乘机下毒手。 “没看见我在帮你把脸擦干净,好上药吗?你不是很怕死吗?额头流那么多血,再不止血,你就得去见你娘了。别动!”她蹙着柳眉,细心的将他的脸抹干净。 峻鹏愣愣地放下手,瞅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好温柔、好慈祥,就像他想像中的娘一样…… 如果娘在世的话,也会用这么温暖的手为他擦药吧? 他感动地看着季歆,怎料她一抬眼,竟恶作剧地在他伤口上戳了一下,痛得他又迸出泪水。 “你干什么?很痛耶!”他生气的捂着痛处哀哀大叫,刚才他几乎要开口喊她娘了,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讨人厌,一逮到机会就会欺负他! 季歆将伤药放妥后,回头睨着他说:“这样就喊痛,你有没有志气呀?” “坏女人!”他跃下椅子,还踉跄跌了一下,但立刻转身就想跑开。 第四章 “站住!”季歆身形迅速挡到门口,望着他一脸惊惶,她有这么可怕吗?“我可警告你,别坏女人、狐狸精的乱叫,好歹我是长辈,以后叫我歆歆,你若不从,我就把你这颗小脑袋扭下来当球踢着玩!”她佯装龇牙咧嘴的恫吓他。 “闪开啦!”他的小脸已经是青一阵、白一阵。 “要我闪开?可以啊!但你得先打倒我。”季歆双手抱胸,挑着柳眉的睨着他。 “你别欺负人,你比我高大,我怎么可能打倒你?”天啊地啊!谁来救救他啊?他可能会被这个巫婆“拆吃入腹”! “又说没志气的话了。”季歆索性微蹲下来,跟他平视。“你再这么不争气,学堂的孩子就会不断的欺负你,你不想自保吗?” “自保?”他愣愣的低语。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但他要如何自保呢? “我虽然好打架,但打架毕竟不是好事,所以,我只要你学会自保的几招,去学堂读书才不会老是挨打,要不然三天两头就来这么一次,你有多少血可以流啊?”她跩跩的说。 “我不会武功……”他咬着牙撇开脸,声音变得好小,要承认自己是弱者真的很不容易。 “简单哪!我教你。”季歆露出得意的微笑,哈哈哈!她待在娄府里实在快闷坏了,终于找到一件事可以做了。 “你?你不要欺负我就好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教我?你才不会这么好心呢!”峻鹏警戒地仰望着她。 “我有条件。”她奸笑着。 峻鹏皱着眉头退了一步,“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巫婆!”忍不住骂她一句。 季歆生气的抓住他,郑重警告,“我的条件就是别再叫我巫婆、狐狸精,要叫我歆歆、歆歆,听到没有?现在就叫十次,否则你就等着被学堂的孩子欺负吧!” “只有这样?”他不相信天底下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对,你叫不叫?”她不耐烦地催促道。 峻鹏低头深思了一会儿,抬眼熠熠生辉地望着她的眼睛,“歆歆、歆歆、歆歆……十遍了。” “乖孩子,明天起,我替你跟老师请三天假,这三天我要将你训练成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就是我这一身天下无敌功夫的第一个门徒了。”季歆雄心大志的拍胸脯保证。 峻鹏用力的点点头,心想,等到他学会天下无敌的武功,就把府里所有的狐狸精全赶走,不让任何一个女人接近爹。 为了这个心愿,他只好暂时忍气吞声的向季歆学武功,届时,再一块儿把她扫地出门! “你说什么?”娄之胤正在审查这个月的帐簿,林总管却带来一项消息。 “少爷生病,已有三天没去学堂了。老爷,您是不是要去看一看?”林总管忧心忡忡的问。 娄之胤立刻收妥帐簿,披上裘衣,深蹙刀眉的责备道:“怎么到今天才告诉我?请大夫看过了没有?” “没……没有。”林总管面有难色的跟上娄之胤的步伐。 娄之胤疾言厉色的回头骂道:“都病了三天了,还不请大夫?林总管,你越活越回去了!” “小的该死,但是季姑娘吩咐,说她会岐黄之术,有她照应绝对没问题,所以小的才会……”人真的不是他杀的! “季歆?又是这丫头!她会安什么好心?”娄之胤听了,步履更快更急了。他太低估季歆,原以为她无害,怎知她竟设下陷阱要峻鹏往下跳! 季歆若是跟以前的女人一样,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也就算了,竟然将歪脑筋动到峻鹏身上去,要是峻鹏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饶她! ※      ※       ※ “歆歆,这个马步还要蹲多久呀?”峻鹏叫苦连天,满头大汗不说,双脚也不住的在颤抖。 “再半个时辰。”季歆仰头喝下一口水,“峻鹏,想要练好功夫,蹲个好几年马步是必须的,现在每天只给你蹲两个时辰,算是便宜你了,还叫!对了,待会儿再把昨天教你的“龙擒术”打一遍给我瞧瞧,这招“龙擒术”对防御很有效,你非学起来不可。”季歆悠哉地边吃小饼干,边监看峻鹏练武,绝不让他有偷懒的机会。 “我饿了。”峻鹏不满地叫道,他早上也没吃,现在都快正午了,季歆还不给他吃饭,她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巫婆!他气得在心里咒骂着。 “等你蹲完马步、练完龙擒手,看你要吃多少随你便。”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凉凉的喝着茶。 “不要!我是少爷,我说饿了就是饿了。”他开始耍起少爷脾气,不满的嚷嚷着。 “饿了?行!这么软弱,又无法承受一丁点苦的徒弟不要也罢,去吃吧!以后别来找我学功夫了。”季歆将最后一块糕点放入嘴里,拍拍屁股就要走。 “好啦、好啦!我蹲就是了嘛!”尽管有满腹牢骚,但峻鹏已经练功练出兴趣了。 “不好了、不好了!歆歆,老爷往这里来了。”采玉边跑边吆喝,气喘吁吁的来通风报信。 “爹要来了?”峻鹏惊喜的睁大眼,兴奋的一时忘了要蹲马步,站直的双脚还有点发抖。 “快快快,快去躺着!”季歆忙着把峻鹏带进房里,让他躺在床上,还为他盖上棉被。 “爹要来看我了,歆歆,爹开始关心我了。”他开心的嚷着。 “关心你?待会儿看到你那未痊愈的伤口,的确不怕娄之胤不“关心”你。”她语带讽刺的说,这话很快的让峻鹏安静下来。 “可是歆歆,我好热喔!”峻鹏浑身不舒服地喊,他现在满身是汗,不让他喝口水,还叫他盖着大被子,他怎么盖得住嘛! “忍着点,我有办法。”季歆立刻退出房间,关上房门,正好见到娄之胤杀气腾腾的赶到。 “稀客、稀客。”季歆嬉皮笑脸的挡在门口,采玉则在一旁猛拭冷汗。 “你在这里做什么?”阴沉的嗓音,仿佛是从地狱来的索命使者。 “怎么林总管没告诉你峻鹏病了,我在照顾他吗?”季歆眨动清澈的大眼睛,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 娄之胤不信的眯起眼,沉声道:“你会照顾峻鹏?天都要下红雨了。” 他伸手就要推门而入,但季歆忙不迭的挡了下来。 “咦?奇怪,你向来对峻鹏不闻不问,今儿个怎么转性了?” “让开!”他怒气腾腾的命令她。 季歆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圈,峻鹏额头和脸上的伤未好,要是娄之胤硬闯,肯定瞒不住。 “他在睡觉,等他醒来,我会叫他过去跟你请安。你请回吧!”季歆笑嘻嘻地要送他离开。 娄之胤气愤地甩开她的手喝道:“胡来!他病得不轻是吗?林总管,立刻给我请大夫!” “是,老爷。”林总管歉然地看了季歆一眼,马上退下去请大夫来。 “我会医治他的,甭请什么大夫了!”季歆大声嚷嚷,大夫一来就穿帮了! 娄之胤鸟都不鸟她的推开她,一进门便大步走向床缘,就看到峻鹏“奄奄一息”的侧躺在床上。 “峻鹏,爹来看你了。”他心里觉得闷闷的见到他全身发着抖。 “他在睡觉,你别吵他。”季歆如闪电般奔进来。 娄之胤瞪了她一眼,将峻鹏的身体转过来,并将被子拉低,峻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凄惨模样顿时映入眼帘,心儿不禁一揪。 “爹……”峻鹏心虚叫了一声,大眼忍不住瞄向季歆,季歆只对他耸耸肩。 “你是怎么了?”娄之胤严厉的问。 “我……我……”他说不出口呀!他如何说出自己是为了爹声名狼藉的事情跟人家吵架?他根本无法启齿,只好不断的用眼神向季歆求救。 娄之胤注意到他的目光,回头瞪住季歆,口气含着浓浓的火药味,“这就是你照顾他的结果?你对一个十岁的小孩竟下得了这种毒手?” “我……”这下轮到季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娄之胤眼露凶光,一步步的将她逼到角落,如怒狮般的灼热鼻息吹拂在她脸上。 “其他女人在我面前挑拨我和峻鹏的感情,我听听就算了,而你,你竟然直接对他下毒手,还拿他生病当借口!”娄之胤心痛地质问她,没想到自己阅人无数,竟会错看了她。 “老爷,不是这样……”采玉微弱的护主声音瞬间消失在他的怒瞪之下。 季歆也不吭声,任由他去胡乱揣测。没想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竟是蛇蝎心肠,这时她再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了,干脆把峻鹏打架的事瞒下来好了。 “对呀!是我打了他,他不乖嘛!叫他好好把药喝了,他偏不,我是关心他才打他──”话还没说完,火辣辣的巴掌立刻向她挥下,令她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歆歆……”峻鹏双脚颤抖的奔下床,一脸惊诧地看着他爹用力地打了她一巴掌的这一幕。 “你立刻滚出娄府,永远不能再进来!”娄之胤绝情的命令道。 “不要!爹,不要赶歆歆走!”峻鹏护在季歆的前面,嘶声怒吼。 “峻鹏,你竟然替她求情?”娄之胤一脸不可置信的瞅着儿子。 峻鹏斟酌了半晌,咚一声下跪,小小声的说:“这伤是在学堂跟同学打架受的伤,不干歆歆的事。” 娄之胤俊脸丕变,深锁浓眉追问:“你在学堂跟人家打架?” 峻鹏咬着牙点头承认。 娄之胤深吸一口气,再问:“生病也是骗我的?” 峻鹏又点头。 娄之胤立刻抓起他小小的身体,对着他的小屁股便是一阵狠打。“我让你去学堂是去读书,你却给我去学堂打架!平日你就目中无人,现在干脆丢脸丢到学堂去!我要是不狠狠惩罚你,你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娄之胤气愤的已忘了控制力道,小小的峻鹏却咬牙硬是忍下来了。 “好了,别再打了!”季歆看得心疼死了。 娄之胤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左脸颊上还印着深红的五指印子,心头不禁一紧,方才她为何不说真话? 季歆趁他分神之际,赶紧把峻鹏抱进怀里,闪到一旁。 “再怎么说,峻鹏都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忍心下手这么重?”季歆责备地瞪着他。 “有错就要教。”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错?你有没有问问峻鹏为何跟别人打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看你根本不会教小孩。”季歆心疼地紧抱着峻鹏。 “打架就是不对!我是不会教小孩,当初他要是没出生,就天下太平了!”娄之胤心痛的想到吟菲难产的那一夜,要是没有峻鹏,她就不会离他而去…… 他气愤的拂袖而去,在门口遇到了林总管和大夫,对着大夫喝道:“滚!” 那骇人的模样教大夫吓得立刻落荒而逃。 峻鹏怔愕地呆住了,喃喃自语着,“爹果然不爱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季歆无言以对,但刚刚娄之胤多担忧峻鹏呀!他并非不爱峻鹏,应该是另有原因使他不敢爱峻鹏,就好比他无法释放自己的心去爱另一个女人…… “你是吟吟的儿子,他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不爱你?其中必有隐情。”她柔声哄着峻鹏,将他搂在怀里疼惜。 “歆歆,你在安慰我吗?”他眷恋地依偎在她怀里。 “当然不是,我来想办法查明原因,好不好?” “嗯!歆歆,你刚才好够义气喔!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他天真的望着她。 季歆苦涩地笑了笑。 “你的脸痛不痛?”他边问边去抚摸她那红肿的脸。 “痛!”她哀叫一声。 “你也够笨的,会武功却躲不开,你学武功是干嘛的?”童稚的嗓音毫不留情的吐她的槽。 “你这无情无义的小鬼,也不想想我是替谁挨的!” 一女一男就这样斗着嘴,直到累了倦了,还舍不得停火。 ※      ※      ※ 季歆在娄府内乱逛,不知不觉的竟逛到吟轩。对吟轩有份难以割舍的情怀,或许除非吟菲死而复生,娄之胤才能恢复真正的自己。 她正要推开门,却听见一声声沉痛的低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年年料得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娄之胤悲怆咏罢,拿起一壶酒便往口里灌。 季歆闻言心如刀割,娄之胤忘不了吟菲,无论她再怎么爱他,他都忘不了吟菲! 她并不要他忘了吟菲,她只是无法见他在怀念吟菲时,竟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季歆推门而入,就见他猛灌着烈酒,她立刻上前抢下那壶酒。 “你可以吟咏欧阳修的江城子来悼念亡妻,但不要凌虐自己,在吟菲面前失态!”季歆将酒壶往门外一丢,酒壶应声发出尖锐的破碎声。 娄之胤握紧的拳头都泛白了。“你根本不懂我的感情,我会喝酒,是因为思念!” 她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你真的醉了,才以为这是思念。” 他忽然暴戾的抓住她的皓腕,眸中闪烁阴冷的光芒,不屑的睨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连苏东坡的江城子都会搞错,还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思念?” 季歆灵眸闪过狡黠,讥笑道:“以为你醉了,原来还有几分清醒啊!” “你!”他皱着剑眉,完全捉摸不住她古灵精怪的心思。 “我季歆自小就不爱读书,也记不住几句诗词,但自从我娘离开后,我爹三天两头就在我面前吟江城子,就算我再多么不愿意背起来都不可能。”季歆用淘气的语气淡化了爹娘之间深刻的感情。 “你爹?”娄之胤此时才发现自己对她所知甚少,只知其名,却不知她的背景,当初会由着她跟着,现在想想,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山岭崎岖水渺茫,横空雁阵雨三行,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宋江有同样的失伴之痛呢!”她淡淡的笑看着他,这是她最擅长的,把深深的感情化为一抹浅笑。 娄之胤立刻转过身去,感觉心中最神秘也是最脆弱的一角被她看透了,而他向来在众人面前是最强的,他绝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他的脆弱! 他那痛楚的背影,牵动了季歆心中无数的情丝,她静静的由他身后拥住他,不敢太大力的抱紧,就怕他转身推开她。 娄之胤震撼的全身僵住了,他竟然忘了该怎么应付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只能惊愕的听着她的轻声细语。 “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峻鹏跟人打架吗?”她等着他问,但他却沉默了。她只好继续道:“学堂的同学笑你是坏蛋,专门玩弄女人,根本不把峻鹏的娘放在心上,你说说,峻鹏听了能不生气吗?” “就为了这个原因?”他的心猛然一抽。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难道要等到连吟菲也被羞辱了,他才可以反击吗?”季歆以为他不在乎,愤慨地松手放开他。 身后倏地一凉,他即刻转过身去,见到她噘着紫色小嘴,心中竟又是一阵春情荡漾…… 不!他震惊的挥去邪念,他现在在吟轩里,在吟菲的面前,怎能对另一个女人怀有这番情欲? 而教他不明白的是,季歆向来鬼灵精怪,她的脑袋瓜子很难捉摸,她对峻鹏的好,是不是有其他目的?为何她跟其他女人不同? 季歆斜睨着他,不悦的说:“你要跟峻鹏道歉。” “休想!”他不假思索的拒绝,他是心疼峻鹏、误会了峻鹏,但教身为爹的他去跟儿子道歉?门儿都没有! “你真是固执得可以耶!明明关心他,却又假装冷漠,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被说到痛处,娄之胤狂霸地搂住她纤弱的腰肢,“你太放肆了!” “没人告诉过你吗?吟菲是独一无二的,当你以其他相似的女人代替吟菲时,简直是在污辱吟菲。请问彭芷霓像吟菲吗?不,吟菲没有她那么深的城府;俞虹就像吟菲了吗?吟菲会尖酸刻薄到令人想吐吗?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这不是爱她,而是在贬低她,你知不知道?”这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好久了,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住口!”他老羞成怒地堵住她的嘴,不让她放肆的语言再狠狠戳痛他的心。 这激烈的狂吻来得太突然,季歆不禁怔愕地绷紧身体,片刻才渐渐的放松,释放内心对娄之胤无限的爱恋…… 他的吻充满了戾气,丝毫没有温柔可言,但她却深深的沉醉其中,不想抽身离开。也许即使她再努力,都无法得到如同他对吟菲那般的柔情,可是,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已足够了。 在他狂戾的激吻中,她似乎触碰到他那最脆弱的心,情不自禁的伸手将他微颤的身子贴近她的胸口,她多想让他明了,有颗温暖柔软的心,正等着他主动来索取。 娄之胤心一惊,忙不迭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俊眸盛满震惊和对自己深深的责备。 “滚!立刻滚!以后不准你到吟轩来!”他像逃避恶鬼似的背过身去粗喘着气。 季歆看了一眼吟菲的牌位,她真的无心取代吟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只是想疼惜他而已啊! 无声地叹口气,突然窜起一个念头,她淘气地笑了笑,对他的背影道:“瞧你刚刚像个急色鬼似的,你想要我的身体吧?今晚到我房里来,让我伺候你。” “滚!”他恼怒地嘶喊。 “要是你不来,我就天天上吟轩来骚扰吟菲,让她就算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她偷偷地窃笑,转身轻快的离去。 娄之胤瞪着她恶魔似的背影,他心里暗忖,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       ※      ※ 大雪纷飞的冬夜,北风冷冽的狂啸。 娄之胤踩着愤怒的步子往季歆住的客房而去。 自从认识她以来,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受她威胁,他明明可以易如反掌的撵她走的,可是…… 就好比现在,他又身不由己的受她威胁,往她的房里前进,心中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期待;她那娇美的胴体、迷醉的秋眸、独特的香味…… 用力推开门,他直接走向内室。 “季歆……”待他走入内室一看,原本愉悦的眉头忽地蹙紧,季歆根本不在房里,在她房里的另有其人。 “爹……”峻鹏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望着他爹,歆歆这个办法究竟行不行得通呀?可不要到时候弄得更糟。 “她人呢?”她到底想干嘛?威胁他非来不可,说什么要献出她最美丽的身体,但为何却是峻鹏在这里等他? “歆歆说,爹能来就是给她面子,她也要给娘一点面子,不要让爹和娘为难,改天再勾引你。”死歆歆,叫他讲这什么话?害他两颊滚烫得像要烧起来似的。 “要不是她用你娘威胁我,我才不会来。”他仍死鸭子嘴硬,迳自坐下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爹……”峻鹏走近他,咚一声的就跪下来。这招也是歆歆教的,说什么苦肉计,她说若是爹还有一点点人性,绝不会让他跪太久的。 “你这是干什么?”娄之胤讶然的瞅着他。 峻鹏咬着下唇,等到有些痛了,眼泪盈在眼眶里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在学堂打架是我的错,爹,你想怎么罚我,我都不会反抗了。” 其实峻鹏心里怕极了,怕爹真的会罚他、会让他长跪不起,毕竟爹究竟爱不爱他,他根本没有把握,要是歆歆估计错误,他铁定要她回来陪他跪一夜。 娄之胤心中对峻鹏的恨有些动摇了,想起季歆说他打架的原因,竟是为了他;一股愧疚便油然而生,再说,峻鹏是他的亲生儿子呀! “只要诚心后悔,你就可以起来了。”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关心的询问:“伤到的地方还痛吗?” 峻鹏惊喜地咧开嘴,忙不迭站起来得意的说:“这点小伤算什么,歆歆教了我不少功夫,以后我绝对不让他们伤我一分一毫!”说着,还秀了几招龙擒术。 “她教你功夫打架?”他不悦地微皱眉。 “不是打架,是自保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峻鹏笑着说。 第五章 自保?亏那丫头懂得明辨是非。 “爹,你……”峻鹏欲言又止,但这是歆歆安排最紧要的重头戏,他可不能却步。“爹,你喜欢娘吗?” 娄之胤心一震,蹙着浓眉问:“季歆教你问的?” “对,歆歆说你最爱娘了,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峻鹏俊俏的小脸难掩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 “过来。”他将峻鹏拥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坦然面对这份亲情。“我最喜欢你娘,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取代她!”不知不觉中,他竟想起季歆那丫头淘气的笑容,心湖悄悄地骚动着。 峻鹏满足地依偎在他身上,“歆歆说,爹爱娘有多深,就爱我有多深,是不是?” “对,很深、很深。”娄之胤唇边扬起浅笑,这时才发现,两父子以前的对立有多可笑,他真的恨因为峻鹏的存在而失去吟菲吗?也许只是害怕再去爱后又再度失去吧! “爹,能不能叫歆歆进来了?她在外头一定冷死了。”峻鹏抬起头担忧的说。 娄之胤转头望向窗外,在灿灿的月光下,白雪映出银色的光辉。 “你说什么?”娄之胤正在审查这个月的帐簿,林总管却带来一项消息。 “少爷生病,已有三天没去学堂了。老爷,您是不是要去看一看?”林总管忧心忡忡的问。 娄之胤立刻收妥帐簿,披上裘衣,深蹙刀眉的责备道:“怎么到今天才告诉我?请大夫看过了没有?” “没……没有。”林总管面有难色的跟上娄之胤的步伐。 娄之胤疾言厉色的回头骂道:“都病了三天了,还不请大夫?林总管,你越活越回去了!” “小的该死,但是季姑娘吩咐,说她会岐黄之术,有她照应绝对没问题,所以小的才会……”人真的不是他杀的! “季歆?又是这丫头!她会安什么好心?”娄之胤听了,步履更快更急了。他太低估季歆,原以为她无害,怎知她竟设下陷阱要峻鹏往下跳! 季歆若是跟以前的女人一样,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也就算了,竟然将歪脑筋动到峻鹏身上去,要是峻鹏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饶她! ※       ※      ※ “歆歆,这个马步还要蹲多久呀?”峻鹏叫苦连天,满头大汗不说,双脚也不住的在颤抖。 “再半个时辰。”季歆仰头喝下一口水,“峻鹏,想要练好功夫,蹲个好几年马步是必须的,现在每天只给你蹲两个时辰,算是便宜你了,还叫!对了,待会儿再把昨天教你的“龙擒术”打一遍给我瞧瞧,这招“龙擒术”对防御很有效,你非学起来不可。”季歆悠哉地边吃小饼干,边监看峻鹏练武,绝不让他有偷懒的机会。 “我饿了。”峻鹏不满地叫道,他早上也没吃,现在都快正午了,季歆还不给他吃饭,她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巫婆!他气得在心里咒骂着。 “等你蹲完马步、练完龙擒手,看你要吃多少随你便。”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凉凉的喝着茶。 “不要!我是少爷,我说饿了就是饿了。”他开始耍起少爷脾气,不满的嚷嚷着。 “饿了?行!这么软弱,又无法承受一丁点苦的徒弟不要也罢,去吃吧!以后别来找我学功夫了。”季歆将最后一块糕点放入嘴里,拍拍屁股就要走。 “好啦、好啦!我蹲就是了嘛!”尽管有满腹牢骚,但峻鹏已经练功练出兴趣了。 “不好了、不好了!歆歆,老爷往这里来了。”采玉边跑边吆喝,气喘吁吁的来通风报信。 “爹要来了?”峻鹏惊喜的睁大眼,兴奋的一时忘了要蹲马步,站直的双脚还有点发抖。 “快快快,快去躺着!”季歆忙着把峻鹏带进房里,让他躺在床上,还为他盖上棉被。 “爹要来看我了,歆歆,爹开始关心我了。”他开心的嚷着。 “关心你?待会儿看到你那未痊愈的伤口,的确不怕娄之胤不“关心”你。”她语带讽刺的说,这话很快的让峻鹏安静下来。 “可是歆歆,我好热喔!”峻鹏浑身不舒服地喊,他现在满身是汗,不让他喝口水,还叫他盖着大被子,他怎么盖得住嘛! “忍着点,我有办法。”季歆立刻退出房间,关上房门,正好见到娄之胤杀气腾腾的赶到。 “稀客、稀客。”季歆嬉皮笑脸的挡在门口,采玉则在一旁猛拭冷汗。 “你在这里做什么?”阴沉的嗓音,仿佛是从地狱来的索命使者。 “怎么林总管没告诉你峻鹏病了,我在照顾他吗?”季歆眨动清澈的大眼睛,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 娄之胤不信的眯起眼,沉声道:“你会照顾峻鹏?天都要下红雨了。” 他伸手就要推门而入,但季歆忙不迭的挡了下来。 “咦?奇怪,你向来对峻鹏不闻不问,今儿个怎么转性了?” “让开!”他怒气腾腾的命令她。 季歆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圈,峻鹏额头和脸上的伤未好,要是娄之胤硬闯,肯定瞒不住。 “他在睡觉,等他醒来,我会叫他过去跟你请安。你请回吧!”季歆笑嘻嘻地要送他离开。 娄之胤气愤地甩开她的手喝道:“胡来!他病得不轻是吗?林总管,立刻给我请大夫!” “是,老爷。”林总管歉然地看了季歆一眼,马上退下去请大夫来。 “我会医治他的,甭请什么大夫了!”季歆大声嚷嚷,大夫一来就穿帮了! 娄之胤鸟都不鸟她的推开她,一进门便大步走向床缘,就看到峻鹏“奄奄一息”的侧躺在床上。 “峻鹏,爹来看你了。”他心里觉得闷闷的见到他全身发着抖。 “他在睡觉,你别吵他。”季歆如闪电般奔进来。 娄之胤瞪了她一眼,将峻鹏的身体转过来,并将被子拉低,峻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凄惨模样顿时映入眼帘,心儿不禁一揪。 “爹……”峻鹏心虚叫了一声,大眼忍不住瞄向季歆,季歆只对他耸耸肩。 “你是怎么了?”娄之胤严厉的问。 “我……我……”他说不出口呀!他如何说出自己是为了爹声名狼藉的事情跟人家吵架?他根本无法启齿,只好不断的用眼神向季歆求救。 娄之胤注意到他的目光,回头瞪住季歆,口气含着浓浓的火药味,“这就是你照顾他的结果?你对一个十岁的小孩竟下得了这种毒手?” “我……”这下轮到季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娄之胤眼露凶光,一步步的将她逼到角落,如怒狮般的灼热鼻息吹拂在她脸上。 “其他女人在我面前挑拨我和峻鹏的感情,我听听就算了,而你,你竟然直接对他下毒手,还拿他生病当借口!”娄之胤心痛地质问她,没想到自己阅人无数,竟会错看了她。 “老爷,不是这样……”采玉微弱的护主声音瞬间消失在他的怒瞪之下。 季歆也不吭声,任由他去胡乱揣测。没想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竟是蛇蝎心肠,这时她再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了,干脆把峻鹏打架的事瞒下来好了。 “对呀!是我打了他,他不乖嘛!叫他好好把药喝了,他偏不,我是关心他才打他──”话还没说完,火辣辣的巴掌立刻向她挥下,令她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歆歆……”峻鹏双脚颤抖的奔下床,一脸惊诧地看着他爹用力地打了她一巴掌的这一幕。 “你立刻滚出娄府,永远不能再进来!”娄之胤绝情的命令道。 “不要!爹,不要赶歆歆走!”峻鹏护在季歆的前面,嘶声怒吼。 “峻鹏,你竟然替她求情?”娄之胤一脸不可置信的瞅着儿子。 峻鹏斟酌了半晌,咚一声下跪,小小声的说:“这伤是在学堂跟同学打架受的伤,不干歆歆的事。” 娄之胤俊脸丕变,深锁浓眉追问:“你在学堂跟人家打架?” 峻鹏咬着牙点头承认。 娄之胤深吸一口气,再问:“生病也是骗我的?” 峻鹏又点头。 娄之胤立刻抓起他小小的身体,对着他的小屁股便是一阵狠打。“我让你去学堂是去读书,你却给我去学堂打架!平日你就目中无人,现在干脆丢脸丢到学堂去!我要是不狠狠惩罚你,你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娄之胤气愤的已忘了控制力道,小小的峻鹏却咬牙硬是忍下来了。 “好了,别再打了!”季歆看得心疼死了。 娄之胤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左脸颊上还印着深红的五指印子,心头不禁一紧,方才她为何不说真话? 季歆趁他分神之际,赶紧把峻鹏抱进怀里,闪到一旁。 “再怎么说,峻鹏都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忍心下手这么重?”季歆责备地瞪着他。 “有错就要教。”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错?你有没有问问峻鹏为何跟别人打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看你根本不会教小孩。”季歆心疼地紧抱着峻鹏。 “打架就是不对!我是不会教小孩,当初他要是没出生,就天下太平了!”娄之胤心痛的想到吟菲难产的那一夜,要是没有峻鹏,她就不会离他而去…… 他气愤的拂袖而去,在门口遇到了林总管和大夫,对着大夫喝道:“滚!” 那骇人的模样教大夫吓得立刻落荒而逃。 峻鹏怔愕地呆住了,喃喃自语着,“爹果然不爱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季歆无言以对,但刚刚娄之胤多担忧峻鹏呀!他并非不爱峻鹏,应该是另有原因使他不敢爱峻鹏,就好比他无法释放自己的心去爱另一个女人…… “你是吟吟的儿子,他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不爱你?其中必有隐情。”她柔声哄着峻鹏,将他搂在怀里疼惜。 “歆歆,你在安慰我吗?”他眷恋地依偎在她怀里。 “当然不是,我来想办法查明原因,好不好?” “嗯!歆歆,你刚才好够义气喔!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他天真的望着她。 季歆苦涩地笑了笑。 “你的脸痛不痛?”他边问边去抚摸她那红肿的脸。 “痛!”她哀叫一声。 “你也够笨的,会武功却躲不开,你学武功是干嘛的?”童稚的嗓音毫不留情的吐她的槽。 “你这无情无义的小鬼,也不想想我是替谁挨的!” 一女一男就这样斗着嘴,直到累了倦了,还舍不得停火。 ※       ※       ※ 季歆在娄府内乱逛,不知不觉的竟逛到吟轩。对吟轩有份难以割舍的情怀,或许除非吟菲死而复生,娄之胤才能恢复真正的自己。 她正要推开门,却听见一声声沉痛的低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年年料得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娄之胤悲怆咏罢,拿起一壶酒便往口里灌。 季歆闻言心如刀割,娄之胤忘不了吟菲,无论她再怎么爱他,他都忘不了吟菲! 她并不要他忘了吟菲,她只是无法见他在怀念吟菲时,竟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季歆推门而入,就见他猛灌着烈酒,她立刻上前抢下那壶酒。 “你可以吟咏欧阳修的江城子来悼念亡妻,但不要凌虐自己,在吟菲面前失态!”季歆将酒壶往门外一丢,酒壶应声发出尖锐的破碎声。 娄之胤握紧的拳头都泛白了。“你根本不懂我的感情,我会喝酒,是因为思念!” 她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你真的醉了,才以为这是思念。” 他忽然暴戾的抓住她的皓腕,眸中闪烁阴冷的光芒,不屑的睨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连苏东坡的江城子都会搞错,还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思念?” 季歆灵眸闪过狡黠,讥笑道:“以为你醉了,原来还有几分清醒啊!” “你!”他皱着剑眉,完全捉摸不住她古灵精怪的心思。 “我季歆自小就不爱读书,也记不住几句诗词,但自从我娘离开后,我爹三天两头就在我面前吟江城子,就算我再多么不愿意背起来都不可能。”季歆用淘气的语气淡化了爹娘之间深刻的感情。 “你爹?”娄之胤此时才发现自己对她所知甚少,只知其名,却不知她的背景,当初会由着她跟着,现在想想,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山岭崎岖水渺茫,横空雁阵雨三行,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宋江有同样的失伴之痛呢!”她淡淡的笑看着他,这是她最擅长的,把深深的感情化为一抹浅笑。 娄之胤立刻转过身去,感觉心中最神秘也是最脆弱的一角被她看透了,而他向来在众人面前是最强的,他绝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他的脆弱! 他那痛楚的背影,牵动了季歆心中无数的情丝,她静静的由他身后拥住他,不敢太大力的抱紧,就怕他转身推开她。 娄之胤震撼的全身僵住了,他竟然忘了该怎么应付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只能惊愕的听着她的轻声细语。 “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峻鹏跟人打架吗?”她等着他问,但他却沉默了。她只好继续道:“学堂的同学笑你是坏蛋,专门玩弄女人,根本不把峻鹏的娘放在心上,你说说,峻鹏听了能不生气吗?” “就为了这个原因?”他的心猛然一抽。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难道要等到连吟菲也被羞辱了,他才可以反击吗?”季歆以为他不在乎,愤慨地松手放开他。 身后倏地一凉,他即刻转过身去,见到她噘着紫色小嘴,心中竟又是一阵春情荡漾…… 不!他震惊的挥去邪念,他现在在吟轩里,在吟菲的面前,怎能对另一个女人怀有这番情欲? 而教他不明白的是,季歆向来鬼灵精怪,她的脑袋瓜子很难捉摸,她对峻鹏的好,是不是有其他目的?为何她跟其他女人不同? 季歆斜睨着他,不悦的说:“你要跟峻鹏道歉。” “休想!”他不假思索的拒绝,他是心疼峻鹏、误会了峻鹏,但教身为爹的他去跟儿子道歉?门儿都没有! “你真是固执得可以耶!明明关心他,却又假装冷漠,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被说到痛处,娄之胤狂霸地搂住她纤弱的腰肢,“你太放肆了!” “没人告诉过你吗?吟菲是独一无二的,当你以其他相似的女人代替吟菲时,简直是在污辱吟菲。请问彭芷霓像吟菲吗?不,吟菲没有她那么深的城府;俞虹就像吟菲了吗?吟菲会尖酸刻薄到令人想吐吗?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这不是爱她,而是在贬低她,你知不知道?”这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好久了,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住口!”他老羞成怒地堵住她的嘴,不让她放肆的语言再狠狠戳痛他的心。 这激烈的狂吻来得太突然,季歆不禁怔愕地绷紧身体,片刻才渐渐的放松,释放内心对娄之胤无限的爱恋…… 他的吻充满了戾气,丝毫没有温柔可言,但她却深深的沉醉其中,不想抽身离开。也许即使她再努力,都无法得到如同他对吟菲那般的柔情,可是,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已足够了。 在他狂戾的激吻中,她似乎触碰到他那最脆弱的心,情不自禁的伸手将他微颤的身子贴近她的胸口,她多想让他明了,有颗温暖柔软的心,正等着他主动来索取。 娄之胤心一惊,忙不迭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俊眸盛满震惊和对自己深深的责备。 “滚!立刻滚!以后不准你到吟轩来!”他像逃避恶鬼似的背过身去粗喘着气。 季歆看了一眼吟菲的牌位,她真的无心取代吟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只是想疼惜他而已啊! 无声地叹口气,突然窜起一个念头,她淘气地笑了笑,对他的背影道:“瞧你刚刚像个急色鬼似的,你想要我的身体吧?今晚到我房里来,让我伺候你。” “滚!”他恼怒地嘶喊。 “要是你不来,我就天天上吟轩来骚扰吟菲,让她就算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她偷偷地窃笑,转身轻快的离去。 娄之胤瞪着她恶魔似的背影,他心里暗忖,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      ※       ※ 大雪纷飞的冬夜,北风冷冽的狂啸。 娄之胤踩着愤怒的步子往季歆住的客房而去。 自从认识她以来,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受她威胁,他明明可以易如反掌的撵她走的,可是…… 就好比现在,他又身不由己的受她威胁,往她的房里前进,心中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期待;她那娇美的胴体、迷醉的秋眸、独特的香味…… 用力推开门,他直接走向内室。 “季歆……”待他走入内室一看,原本愉悦的眉头忽地蹙紧,季歆根本不在房里,在她房里的另有其人。 “爹……”峻鹏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望着他爹,歆歆这个办法究竟行不行得通呀?可不要到时候弄得更糟。 “她人呢?”她到底想干嘛?威胁他非来不可,说什么要献出她最美丽的身体,但为何却是峻鹏在这里等他? “歆歆说,爹能来就是给她面子,她也要给娘一点面子,不要让爹和娘为难,改天再勾引你。”死歆歆,叫他讲这什么话?害他两颊滚烫得像要烧起来似的。 “要不是她用你娘威胁我,我才不会来。”他仍死鸭子嘴硬,迳自坐下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爹……”峻鹏走近他,咚一声的就跪下来。这招也是歆歆教的,说什么苦肉计,她说若是爹还有一点点人性,绝不会让他跪太久的。 “你这是干什么?”娄之胤讶然的瞅着他。 峻鹏咬着下唇,等到有些痛了,眼泪盈在眼眶里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在学堂打架是我的错,爹,你想怎么罚我,我都不会反抗了。” 其实峻鹏心里怕极了,怕爹真的会罚他、会让他长跪不起,毕竟爹究竟爱不爱他,他根本没有把握,要是歆歆估计错误,他铁定要她回来陪他跪一夜。 娄之胤心中对峻鹏的恨有些动摇了,想起季歆说他打架的原因,竟是为了他;一股愧疚便油然而生,再说,峻鹏是他的亲生儿子呀! “只要诚心后悔,你就可以起来了。”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关心的询问:“伤到的地方还痛吗?” 峻鹏惊喜地咧开嘴,忙不迭站起来得意的说:“这点小伤算什么,歆歆教了我不少功夫,以后我绝对不让他们伤我一分一毫!”说着,还秀了几招龙擒术。 “她教你功夫打架?”他不悦地微皱眉。 “不是打架,是自保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峻鹏笑着说。 自保?亏那丫头懂得明辨是非。 “爹,你……”峻鹏欲言又止,但这是歆歆安排最紧要的重头戏,他可不能却步。“爹,你喜欢娘吗?” 娄之胤心一震,蹙着浓眉问:“季歆教你问的?” “对,歆歆说你最爱娘了,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峻鹏俊俏的小脸难掩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 “过来。”他将峻鹏拥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坦然面对这份亲情。“我最喜欢你娘,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取代她!”不知不觉中,他竟想起季歆那丫头淘气的笑容,心湖悄悄地骚动着。 峻鹏满足地依偎在他身上,“歆歆说,爹爱娘有多深,就爱我有多深,是不是?” “对,很深、很深。”娄之胤唇边扬起浅笑,这时才发现,两父子以前的对立有多可笑,他真的恨因为峻鹏的存在而失去吟菲吗?也许只是害怕再去爱后又再度失去吧! “爹,能不能叫歆歆进来了?她在外头一定冷死了。”峻鹏抬起头担忧的说。 娄之胤转头望向窗外,在灿灿的月光下,白雪映出银色的光辉。 离房间不远的地方有个琉璃亭,可见两个娇小的身躯正缩在地上一块取暖。 第六章 雪花纷飞,不时飘进亭内,落在两人的乌黑发丝上结成霜。 “歆歆,我回房拿件裘衣让你披上。”采玉冷得嘴唇都发紫了。 季歆连忙拉住她,“你这一去,不是把我的计画全都搅乱了吗?回来!” “可是,好冷喔!”采玉瑟缩的身子不住的发抖。 季歆将她紧紧抱住,歉然的说“对不起啦!我忘记你没有武功底子,自然比我怕冷。” “有了武功就真的都不怕冷了吗?歆歆,你一点儿也没感觉全身像要没知觉似的?”采玉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要是真的那么神奇,那她也要跟着少爷一块学武。 季歆咧嘴干笑数声,“不冷?不冷才怪,冷死人了啦!” “那你还……” “等他们父子俩合好后,想要多温暖都行,你今儿个就跟我挤一张床,我那儿有炭炉,比较暖和些。” “歆歆……”采玉感动得泪盈于眼眶。 娄之胤远远走来,看到两人紧紧依偎互相取暖,还听见季歆说话时冷得颤抖的声音。 当他一靠近,先发现他的人是采玉。 “老爷。”采玉连忙起身,心里想着,这下总算可以回房了。 “你先退下。”娄之胤挥了挥手。 采玉看了季歆一眼,便应声离开。 季歆站起来,却因为蜷缩在地上太久,脚有些麻,不禁颠了一下,一双铁臂立刻拥她入怀,他的体温瞬间温暖了她,她依恋的靠得更近些。 “你好暖和。”她舒服的低语,还得寸进尺的伸手圈住他的腰,让两人的身体轻轻的贴住。 娄之胤贴心的解下身上的皮裘,披在她的身上。 季歆微微惊诧地抬起头,他的眼眸还是冷冷的,可是,皮裘不只是毛皮的暖和而已,上面还有他的体温,也一并教她感受到。 “还冷吗?”娄之胤被她看得不自在的后退一步,很少有人得到他的关心,尤其是他带回来的女人,但却独独对她放心不下。 季歆撇撇嘴,故意说:“大爷,现在在下雪耶!你说我冷不冷?” 娄之胤不假思索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样呢?” 季歆震惊得舌头像打结似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究竟在想什么?”娄之胤低头埋进她的肩窝,心里不断的挣扎着,他想要亲近她,但他不能!他怎能对一个完全没有吟菲影子的女人动心呢? “你指的是什么?哦!我知道,是不是没有如预期中得到我的身体,而在扼腕不已啊?”她明明知道他在询问峻鹏的事,但就是故意想捉弄他一下。 她不提则已,这一提起,娄之胤感觉到全身细胞在瞬间起了极大的变化,灼热的欲望,源源不绝的窜向腹部…… 他狼狈的拉开她,凝视她清澈的大眼睛,想要她的念头并没有因此减退,反而更加炽热的在他的体内窜烧。 “你怎么了?像看到怪物似的。”她不解的问,难道她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为什么要撮合我们父子?”他强迫自己跟她谈正经事,先弄清楚她的心思。 “父子天性,你们合不合好是由你们自己决定的,我又没做什么。” “在吟轩的时候,你是故意用吟菲来威胁我,让我今晚非到你房间不可,是不是?”娄之胤原以为她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但他错了!这样的她令他觉得惊奇。 “我只是不想看到府里死气沉沉的,所以动了点小手脚,你不会生气吧?”季歆谄媚地笑问。 他怎么会生气?她为他解开一个纠缠他多年的死结,他怎么会生气? “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说是峻鹏害死吟菲的?”她全身警戒的瞅着他,只要他一发怒,她立刻落跑。 娄之胤看了她一眼,她慌张的退了半步。 “难产。”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握紧的拳头微颤着。十年了,这十年来,他从未曾主动跟人提起吟菲的死因,现在虽然还是感觉到一股撕心之痛,却不再难以启齿。 季歆心一揪,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恨峻鹏的存在。 “吟菲一定不会后悔生下峻鹏,她会因为峻鹏是你的儿子而感到骄傲,你应该要更疼爱峻鹏,他是吟菲留给你最珍贵的宝贝。”季歆睇着他的眼,似乎感觉到他的心痛。 “我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他沉痛的双眸忽然转为炽热,紧紧的凝视着她的眼。 她灿烂的笑开来,“恭喜你终于开窍了。呼,好冷喔!我要回房了。”事情解决了,今晚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她才转身要走,忽然被娄之胤打横抱起,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圈住他的颈项。 “你干嘛啦?吓我一跳。”她红着脸娇嗔问道。 娄之胤沉默以对,迈开大步便往娄啸轩走去。 “喂,我的房间在那边,你要带我上哪里去啊?”季歆抗议的扭动身体。 “你说过今晚要伺候我的,你忘了吗?”他挑高剑眉,淡漠的眼中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柔情。 季歆俏脸倏地涨成草莓红,嚷嚷道:“那是骗你的啦!” “我娄之胤是什么人,岂容许女人骗我?”娄之胤唇边浅浅地笑了,今晚他要定她了。 “放我下来,我要回房睡觉啦!”抗议声渐渐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虽然屋外是一片银白的寒雪,季歆却度过一个暖暖的夜晚…… ※       ※      ※ 这是一个教娄府上下无不咋舌的八卦消息,没有人相信它,但它确实发生了。 起初大家都不看好季歆,因为她没有女儿家娇羞的一面,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一点神似大夫人的,可是,娄之胤却霸道的将她强留在他房里整整三天,那是从没有过的事! “我不甘心!她究竟下了什么迷药,竟把老爷耍得团团转?”俞虹一张美丽的娇颜瞬间被怒气扭曲得难看,她已经抱怨了一整个上午了。 彭芷霓看起来比她沉稳多了,但那双深沉的双眼,正蕴藏一股难以解读的心思。她进来数个月,一次也没踏进过娄啸轩,因为那是禁地,娄之胤从未允许任何女人进去。 “虹妹,你嚷嚷了一上午,渴了吧?”彭芷霓瞟个眼色给身旁的丫鬟,丫鬟机灵的替俞虹送上一杯茶。 俞虹气呼呼的坐下来,一口饮尽,“好烫!”却被那热腾腾的茶水烫伤了舌,这下心中的怒火更炽。“霓姊,你要想想办法,别让季歆那个女人再这么嚣张下去啊!” 彭芷霓挺着肚子徐缓地走到门边,风雪一直没停,大白天的,此刻天空却阴沉黯淡,这样萧瑟酷寒的天气,正可以大肆利用。 她缓缓回头,扯出一抹微笑,俞虹却看不出她眼底深藏着强烈的杀意。 “季歆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不能用以往的方式对付她,这两、三天,我花了不少脑筋才想到一个法子。”音调平稳,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俞虹惊喜的跳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直问:“原来姊姊已经想好对策了。” “嗯!老爷今天会外出洽谈一笔生意,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机除掉季歆。” 这时彭芷霓唇边的微笑,竟教俞虹看了不寒而栗。 ※       ※      ※ 采玉正为晚起的季歆梳头,乌黑发丝在她手中缠绕成可爱的发辫,铜镜映出季歆带笑的俏脸,那模样充满了妩媚娇怯,这是过往在季歆调皮的脸上看不到的。 “歆歆,你变美了!”采玉微蹲身子,笑看铜镜中出水芙蓉的俏颜。 “有吗?”季歆凑近铜镜细看,左看右看,她就是瞧不出哪里不一样。 “当然有,老爷那么宠爱你,你瞧瞧自己的眉眼之间和唇边,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令人艳羡的幸福。” 经采玉这么一提,季歆这才发现她的唇边一直挂着笑意。她蓦然想起这几日与娄之胤的缠绵,心窝处便一阵怦然,玉颊更是不知不觉的燥热起来。 “歆歆,老爷虽然不曾亲口说过,但现在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包括二夫人、三夫人都心知肚明,娄啸轩向来只留给大夫人,其他女人不曾踏入一步,可见得老爷对你的重视。”采玉心里甚是替主子高兴,但隐隐约约也替她感到忧心,怕老爷对歆歆的重视将替她惹来杀身之祸! 季歆唇边的笑意渐敛,秋眸染上一层黯淡。 每个人只看到表面,殊不知她并没有真正得到娄之胤的心。 她一直在渴望有天他能以看待吟菲的温柔眼神看她,就算是一眼也好,只是,即使这三日两人再如何缠绵温存,就是瞧不出他以真心在待她。 也罢,他曾说过,她连吟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又怎么可能柔情万千的待她? “不好了!我的天哪!季姑娘,快救命呀!”一阵凌乱踉跄的步子由远而近向她奔来,一名时常跟着娄之胤外出洽公的家仆慌张的推门进来。 “阿昌,你怎么可以随便就闯进来?出去!”采玉立刻掩护未着外衣的季歆,斥喝着阿昌的莽撞。 不料,阿昌双脚一跪,涕泗纵横的哀嚎,“季姑娘,恕小的失礼,但是……但是老爷出事了!” “你说什么?谁出事了?”季歆心一揪,推开采玉,忙不迭的拉起阿昌焦急的问。 “老爷出事了!我们在半路遇到抢匪,那几个抢匪好厉害。季姑娘,我听说你的武功天下无敌,求求你,求求你去救救老爷,阿昌我一辈子感激你,为你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阿昌又想跪下去,季歆没有阻止他,反而眯着眼看他跪着向她叩头。 “歆歆,怎么办?怎么会遇到抢匪呢?”采玉紧张的拉着季歆的手。 “一般的抢匪怎可能奈何得了他?”季歆狐疑地盯着阿昌,但他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啊! “那些抢匪各个武功非凡,尤其是穿绿衣的头子,那身手简直像是江湖中人,才一站出来,就吓得人腿软。”阿昌极尽所能的把场面说得夸张。 “绿衣男子……”季歆喃喃低语,思及那日施催情蛊的绿衣男子,她惊悸的忙问:“那些抢匪施毒吗?” 阿昌愣了一下,猛点头,“对呀、对呀!跟在老爷身边的随从有几人昏迷不醒,一定是中毒了。” “我的天哪,快带我去!”季歆顾不得衣衫不整,仓皇地奔出房间,一颗心担忧得揪得死紧,连胃也泛疼了。 别出事,娄之胤,你千万别出事啊! ※       ※       ※ 一路跟着阿昌疾奔,雪花飘飘袭上她那焦虑的俏脸,并在她单薄的衣衫上融化,浸湿了单衣,渗入衣下的肌肤,但刺骨的冰寒她毫无所觉,一心只挂念着娄之胤的安危。 “季姑娘,就在前头。”阿昌回头喘气道,双腿已经奔得酸痛不已,索性停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别休息了,快带我去呀!”季歆紧张的拉着他就要跑,他却两腿瘫软坐在地上。 “我走不动了,就在前面,你快去吧!晚了就糟了!”阿昌气喘如牛的赖在地上。 季歆往前一看,不知何时,她被带到这荒凉的林中小径,心中有些不安,但阿昌说得没错,若晚了一步……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没用的东西!”她回头骂道,不再犹疑的疾速向前跑去。 阿昌爬起来,顿时舒展揪紧的眉头,唇角微扬,三夫人交代的事情就快成功了。 不一会儿,便听见季歆惊叫一声,他不疾不徐的走近精心设下的陷阱。 一个深有三人高的凹洞里不断的传出季歆的叫骂声。 “王八羔子,这是谁设的陷阱?”季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洞内往上看,一抬头,便看到阿昌,她惊喜的道:“阿昌,快救我上去。” “季姑娘,怎么救?这个洞那么深。”阿昌装作没辙的摇摇头。 “笨蛋!快找长长的藤蔓放下来让我爬上去,要不然娄之胤真的会有危险,快一点!”季歆真想把他的笨脑袋扭下来,瞧瞧是不是豆腐做的。 阿昌笑了笑,“我就是笨,救不了你。” 季歆此时此刻才发觉不对劲,这个阿昌方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这会儿竟像个没事儿的人一般,还净说着风凉话! “你不管我没关系,那娄之胤呢?” “其实不怕你知道,我跟老爷说我受了点风寒,所以这趟外出我没跟去。”阿昌心里明白,凡是跟二夫人、三夫人作对的女人都没啥好下场,而老爷向来不管这些女人之间的战争,他只要效忠于二夫人、三夫人,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重要的是还有赏金可拿,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原来你故意引我出来,这是谁的阴谋?”季歆暗暗责备自己的大意,但事关娄之胤的性命,她根本无心去深究这其中的阴谋。 “你不用知道。”阿昌抬头看天空,朝她说道:“这雪还会再下个一晚吧!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会遇上好心人救你,要是缺那么一点点运气的话……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季歆怒气冲天的吼道:“你别走!这小小的洞穴岂能困得住我,我马上出去跟你算帐!” 的确,她的轻功不弱,若想要逃出这点高度的洞穴是易如反掌的事。 阿昌微愕,害怕她真的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不凡功夫。 季歆扬起一抹复仇的微笑,站起身运足气,想飞跃出这小小的洞穴,怎料足踝之处竟传来阵阵刺痛,疼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扭伤了?”她错愕的喃喃自语。 “怎么了,不是要上来吗?”阿昌这时才放下一颗心,放肆的笑道:“事情办妥,我该回府了。” 季歆心头闪过采玉曾说过的忠言,立刻喊道:“你们夫人真狠心,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对付我,你回去告诉她们,我季歆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我绝对要她们用十倍的代价偿还。” “别说大话,我看你是没机会了。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两位夫人的手掌心,就算你幸运逃出来了,那时老爷早已另结新欢,且他从来不过问他玩过的女人的下场,你逃出来又能奈两位夫人如何?” “反正我已经把三夫人交代的事办好,可以回府领赏,你就好自为之吧!”阿昌仰头大笑不已,跟对主子真是他的好运道啊! 笑声渐歇,季歆忍痛咬紧牙,想再试一次,怎知没飞上去,跌下来的时候,足踝扭得更厉害了。 “该死的!”她痛得直冒冷汗,但汗珠一触及空气便凝成冰霜,冷得她直颤抖。 抬头一望,洞穴外的天空飘着寒雪,她这才开始觉得冷。 “刚刚明明不觉得冷啊!”她蜷缩着发抖的娇躯,泛紫的唇色这会儿更紫、更苍白了。 不能死在这里!她是季歆,拥有天下无敌武功的季歆,岂会被那两个蛇蝎女给打败?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娄之胤一定会来的,他会来的!”她深信娄之胤见不到她,绝对会暴跳如雷,然后在逼问之下,阿昌会招出事情始末,他便会马不停蹄的来接她回府。 “他一定会来的……”她怅惘的低喃,心中却很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娄之胤对她无情无爱,又怎么会在这寒冬夜里赶来救她? 她轻轻的阖上眼,滚烫的泪水在颊边化为冰冷的碱泪,最后凝成冰…… ※       ※       ※ 娄之胤在隔日的巳时回府,派人将途中买下的竹编狗儿送去给峻鹏,这个举动令下人们错愕,老爷何时对峻鹏少爷关心过?但就从几日前,便隐约觉得老爷重视峻鹏的程度远远超过他们所想的。 教大家更惊讶的是,莫过于娄之胤没有“顺便”带一位姑娘回府,这又是前所未见的奇事。 娄之胤把正事交代完,马上往娄啸轩而去。 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才一日不见季歆,心中竟悬念着她,此时此刻,他只想将她狠狠抱在怀中拥吻她,然后看她红着俏脸骂他无赖的模样。 “季歆!”他愉快的喊着,想像季歆会像恶虎扑羊般向他奔来,但是房里没半个人,他有些恼了。“这个野丫头!一定又不安分了。” “歆歆、歆歆!”采玉一听见老爷回府,哭了一夜的她,终于展露笑容的奔进娄啸轩。 “你主子到哪里去了?”娄之胤正愁着找不到人,看到采玉,正好问个明白。 采玉错愕地愣了一下,直到娄之胤催着她回答,她才问道:“老爷,歆歆她……她不是去救您了吗?她应该跟您在一起才对呀!” “救我?她又在搞什么把戏?”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冷峻的眼底却有着宠溺,季歆这丫头一定又想出什么鬼名堂要来整他了。 “不是的,阿昌昨儿个下午慌张的跑来叫季歆去救您,因为您被打劫了,可是歆歆去了好久,一直都没回来……老爷,采玉没骗您,歆歆真的去救您了。”采玉急忙要澄清事实,不觉泪珠又淌下几颗。 娄之胤严峻的审视采玉的泪眼,季歆不是不了解他是习武之人,半路被打劫这种事能骗得了古灵精怪的她吗?他怀疑。不过,采玉那张担忧的泪脸却不像在说谎。 “老爷,歆歆她有武功,但若是遇到彪形大汉、杀人如麻的强盗,也会小命不保呀!何况她是去救您,求求您,求您救救歆歆!”采玉登时往地面一跪,她太明白老爷是怎么对待玩过的女人的,就算之前再多么缠绵,她都无法保证老爷会为歆歆担一丝丝的心,但她真的害怕歆歆已经出事了。 “把阿昌叫到大厅来,我要问话。”娄之胤冷酷的沉下脸,拳头紧握的大步迈出房门。 “好好好!我这就去。”采玉高兴的抹净脸上的泪水。 ※      ※      ※ 阿昌一脸莫名其妙的被采玉叫到大厅,听采玉说是为了季歆失踪一事,这怎么可能?他好歹也是老爷的得力助手,老爷平时对他甚为器重,老爷会为了一个连根寒毛都不像大夫人的女人向他兴师问罪?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爷。”阿昌笑笑地作揖,抬眼看了老爷一眼,老爷跟平常一样,冷冷酷酷的。 “你病好点了吗?”娄之胤淡淡的问,俊眸直视着阿昌泰然自若的脸。 阿昌笑着瞄了采玉一眼才答,“多谢老爷关心,阿昌好多了。”他就说嘛!老爷根本不把季歆放在心上。 “老爷……”采玉着急得上前一步,却被娄之胤用冷冷的眼神震住,立刻缩了回去,心下甚替季歆抱不平。 “听采玉说你昨天带着季歆去“救我”,有没有这回事?”娄之胤面无表情的询问,仿佛此事无关痛痒。 “老爷,昨日我整天在床上休息,根本没见过季姑娘,我不知道采玉何出此言来中伤我。”阿昌立刻装无辜。 “是吗?”娄之胤徐缓的走近两人,采玉已经开始抽噎,他淡淡的眸子渐染肃杀之意,伫立在采玉面前,转头瞪向阿昌问道:“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有没有带季歆去救我?” 阿昌忽地接触到他那冷厉狂戾的眼神,猛地打个寒颤,吓得他结巴道:“没……没有──啊──” 阿昌的领口被娄之胤狠狠一揪,拎到他的面前,近距离的迎视娄之胤杀戾的眼神。 “季歆在哪里?”娄之胤的音调异常低哑,那是他狂怒的前兆。 阿昌惊骇地又颤了一下,惊惶地感觉心脏快跳出胸口。他不明白呀!老爷从未为任何一个女人动怒过,无论玩过的女人是生是死,那全都是她们的命运,但现下竟…… “在……在……”阿昌骇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备马!”娄之胤大声喊道,心儿蓦地一紧。他知道这又是那两位夫人搞的把戏,她们向来心胸狭隘,看不得他宠爱任何一个女人。 那些女人的下场多凄惨都不关他的事,其实季歆也是那些女人其中之一,可是他……那种不能形容的心慌,教他无法不去过问她的下场、无法不担忧在这么大的雪夜她在哪里度过。 揪着一颗狂乱害怕的心,是多么痛苦的滋味? 而这痛,恐怕已阔别了十年之久。 “在那里。”阿昌被娄之胤狠狠地丢下马,指着不远的一个坑洞,那圆圆的洞口已经积了一圈冬雪。 娄之胤刻不容缓地跃下马,奔到洞穴,单膝一跪低头探望,只见洞里黑暗一片。 “季歆!你在不在?”他忍着心下的惊惶喊道,却久久没听到回答,他严厉的回头瞪着阿昌,“她在里面?” “我确定她在里面,而且她扭伤了脚。”阿昌急急的说出详情。 娄之胤不再犹豫,往洞穴里一跃,为了避免去伤到季歆,手足撑着洞穴之壁缓缓而入。 阿昌看了吓一大跳,急忙的道:“老爷,你不会武功,待会儿要怎么上来?” 娄之胤管他鬼叫些什么,一心只想入洞内,察看季歆的情况。他很快的接触到地面,虽然洞穴极暗,一般人无法看清事物,但武功高强的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季歆倒卧在地,身上已覆盖一层白雪,他的心惊悸得漏跳一拍!他忙拍去她身上的积雪,将她冰冷的身体拥入怀中。 “季歆、季歆!”拍着她冰冷的脸颊,他的双手竟不住地颤抖,担忧的眸子片刻不曾离开她那苍白的脸。 死了?这惊骇的字眼蓦地浮上脑海,他心魂俱散地瞪大眼。 “不能死……不要再来一次,别跟吟菲一样……我不准你死!”他狂乱地仰头嘶喊,抱着她冰冷的身体飞跃出洞穴。 阿昌又被吓了一跳,跄跌在地上,吃惊的目光瞅着娄之胤将奄奄一息的季歆抱上马,疾驰而去。 “老爷……竟然飞上来?” 第七章 娄府上下忙成一团,五、六位京城名医全让娄之胤给请来了,这样的劳师动众,是十年来仅见的。 是夜,名医们才相偕离去,只留下卧床不醒的季歆,还有不断为她换毛巾的采玉、扁着嘴佯装冷漠的峻鹏,以及始终紧绷着神经的娄之胤。 “谢天谢地,歆歆命大,才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还尚存一丝气息,总算是把歆歆的命救回来了。”采玉情绪激动的吸吸鼻子,站在旁边看着季歆惨白的脸。 娄之胤握着季歆的小手,从起初救回来的似乎没有温度,到现在的温热,感觉好像他自己走了一趟鬼门关似的惊心动魄。 “老爷,谢谢您,歆歆会感激您的。”采玉的粉颊又滚出一滴泪水。 “不要一直哭好不好?明明没事,都被你哭到有事了。”峻鹏不悦的瞪了采玉一眼。 “我不哭、我不哭。”采玉还真的怕她这哭哭啼啼的,会把霉气给引来了。 “爹,歆歆什么时候会醒?”峻鹏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娄之胤眉间净是愁绪,但也充满了怒气。“平时看你作怪本事一流,脑袋也够聪明的,这回怎么会上当呢?害我……”他及时收了口,不愿在人前表露出他心魂俱失的惶恐。 峻鹏很不以为然的为季歆辩解,“爹,你别忘了,你没有功夫,歆歆一听到你被强盗抢劫,性命堪虞,再加上她又是个冲动莽撞的人,当然会上当了。” 娄之胤瞄了儿子一眼,目光再度回到季歆的脸上,若是如峻鹏所说的也就算了,但季歆明知道他的武功要对付抢匪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还是笨笨的上当了,她平时狡猾的小聪明到底藏到哪儿去了? 采玉再度换了条毛巾,却被娄之胤接了过去:“你们都回房睡觉去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不要,我要陪歆歆,直到她……”峻鹏首先摇头,但话说到一半就打了呵欠,尴尬地红了脸。 “老爷,这里由我来服侍就好了,您去休息吧!”采玉也不想退下。 “下去!”娄之胤口气中已经含着火药味,眼神更是教人骇然。 两个不听话的人屈服于他的威仪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不过采玉在转过身前,唇边泛着浅浅的笑,老爷终究是关心歆歆的,思及此,她忙不迭地拉着峻鹏快步离开,让老爷和歆歆独处。 娄之胤灼热的视线停驻在季歆脸上,诸多的忧心化为一抹疼惜,昨夜她究竟是受着怎般的地狱之苦?若是他再晚到一步,他是不是就此失去她? “不可以……”他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嗓音粗哑的呢喃。 他不能理解自己竟为她神魂颠倒,撇开她调皮的个性不谈,她根本不是他喜爱的类型,他爱的是神似吟菲那种温柔娇媚的女人,或是像彭芷霓和俞虹;可是现下想起那两个蛇蝎女人,他心中只有一股新生的憎恶。 由阿昌口中得知,叫他设下陷阱陷害季歆的人,正是俞虹,他还没找她算帐呢! “娄之胤……之胤……”季歆柳眉深蹙,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气若游丝地呼唤他的名字,“之胤……冷,好冷……” “你还冷,是吗?”他立刻将锦被拉高,柔声问道:“这样还冷吗?” “冷……下雪,好大的雪……”她害怕的喃喃低语。 娄之胤转念一想,脱去高筒皮履,翻身上床,将她颤抖的娇躯搂入怀中。 “这样还冷吗?” 季歆舒服的叹了一声,浅笑道:“不冷了,雪停了……” “这就好、这就好。”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片刻,怀里的佳人便又沉沉入睡,而他却一夜未阖眼,时时刻刻关心她的状况,丝毫不敢松懈。 这般疼惜女人的心情,已睽违了十年,他不想深究自己对季歆存有什么感情,只知道暂时是无法放开她了。 他深知在他心中无人可取代吟菲,没有人能教他再放手去爱;对于季歆,或许是她够新鲜、够与众不同,一时的迷恋罢了。得到答案,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再觉得自己有愧于吟菲。 翌日,窗外是一片蔚蓝晴空,仿佛这几日的大雪从未发生过,只是树梢枝末还有些残雪,在阳光露脸映照下,是一片的晶亮闪烁,耀眼夺目。 季歆睁开娇眸,觉得呼吸窒碍。她想要伸展双手,才发现有个庞然大物紧紧抱着她,难怪她会觉得胸口闷闷的。 微抬眼,望入双深邃的眼眸,她吓了一跳,立刻往床里缩去,揉了揉惺忪睡眼,仔细的瞧清楚眼前的人,这才敢确定她没看错。 “娄之胤,真的是你?”她惊喜的叫道,忙不迭想起身将他看清楚,但才一撑起身子,脑袋却一阵天旋地转,又躺了回去,幸好娄之胤伸手护住她的头,她才能免于撞头之苦。 “你就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他蹙着眉头斥责,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傻傻的上当呢? “我在哪儿?”季歆张望着熟悉的卧房,喃喃道:“我怎么又回到这儿?” “回来不好吗?”他薄怒问道。 “不是不好,是我怀疑我怎么回来的。难道,我真的拥有天下无敌的武功,连我快被雪冻死了,还能自己回府?”她杏眼闪烁熠熠光辉,不由得崇拜起自己。 “少异想天开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只能唬唬峻鹏和采玉。”他不屑的讥笑。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是俞虹良心发现?不!不太可能,要不然就是……”她低头自言自语。 果然是俞虹!娄之胤俊眸闪烁危险的讯息,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别猜了。”他打断她荒谬的猜测。 她睨着他,“我得弄清楚我的救命恩人是谁才好报恩啊!不过,那个人肯定不会是你。” “不是我?”他愠怒微皱着眉,亏他还为她忧心如焚,怕她有什么闪失,而她竟然这么没有良心。 “每个人都知道你不会关心任何女人,我的生死又与你何干?”她倔强的迎向他隐含怒气的眸子,心底微微怅然。 “你──真不值!”他气愤的丢下一句,掀被下床,弯着身子穿皮履。 床边一空,季歆立刻觉得冷,这时她才感到迷惑,对着他的背问道:“你昨夜睡在这儿?” 娄之胤穿好皮履,转过身面对她,眼底已是一片冷漠。 “以后你再出什么岔子,都与娄府无关!” “岔子?难道我会自愿去惹麻烦、出岔子吗?”她被惹火了,即使晕旋不已,仍逞强的起身争辩。“要不是以为你出事了,我季歆才赖得管呢!” “若是别人会如此以为也就算了?你季歆明明知道我的底细,竟然还会上当!” “知道你底细又如何?你对使毒之人向来防备心太弱,当我听到阿昌说对方使毒,早就乱了心,他又说对方穿绿衣,像是江湖人士,你说,我能怎么想?” “当初对你施催情蛊的男人正是穿着绿衣,思及此,我还能再犹豫吗?”季歆真没想到自己为他担心受怕,竟只换来他的斥责,真教人心痛。 “绿衣男子?”他眯着眼,不曾忘了因为那绿衣男子之故,害他破了季歆的处子之身,也因此才会被她纠缠不清。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季歆才不是糊涂的人!”她忿然转身欲走,但才踏出第二步,身子就如柳絮般倒下。 娄之胤及时搂住她的纤腰,贴上自己的胸膛,凝视她那又恼又气的杏眸,平静的心湖又掀起涟漪…… 他沉声问:“当日我败在绿衣男子的手里,你就应该知道对方武艺之高,就算我真的与他交手,你来了又有何用?”搞不好还会丢了小命。 “去替你收尸啊!”她说着气话,鼓着腮帮子瞪他。 “说真话。”他直瞅着她。 “我……若你死了,我就会被那两个蛇蝎女赶出府,以后谁供我吃穿哪?”她又逞强的编了另一个理由。 “季歆!”他疾言厉色的叫了一声,只见她脖子一缩,久久才回话。 “我担心你,不行吗?”她忍不住吼了回去。 “那可会丢了你的小命!”想起来,他仍心有余悸。 “我才不怕呢!就算对方是武林至尊,我也不会害怕,不论是谁想要杀你,我就跟他拚命。”她那认真的神情像是要赴沙场杀敌的战士,丝毫不懂什么叫贪生怕死。 娄之胤淡漠的目光瞬间转为炽烈,内心情火烧得狂肆,俯首猛然攫取她的芳唇。 他对她这番不自量力的心思深觉震撼,真不知她究竟是傻,还是太好强,怎么会笨到用性命为一个与她无亲无故的男人拚命? 试问这世上,有谁知道他是通缉犯黑无常后,还能像她这般待他?而且还不只一次!他真的让她搞糊涂了,她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我……我不能呼吸了……”季歆发出微弱的抗议,他的吻太激狂、太猛烈,说他太粗暴又不像,说温柔更谈不上,但教她悸动。 娄之胤微松开她,凝睇她那娇喘的红颜,心忖,他刚刚竟会情绪失控的吻了她? “你怎么了?”她抬起秋眸望着他迷惑的眼。 娄之胤赶紧撇开目光,抱起她放在床上,还为她盖好锦被。 “你好好休息,无论任何人来,你一日未痊愈,就别想给我下床。”他霸道的命令完,转身便离开,但他的眸中净是一片肃杀之气,他要伤害季歆的人付出代价! “娄之胤,别丢下我一人,那会闷死人的!”季歆的呼喊没用,目送他无情离去后,只能乖乖的躺回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      ※      ※ “歆歆,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采玉欲语还休的拿着抹布擦着桌子。 “什么事快说呀!现在就连小狗狗掉一根毛,对我来说都是大事,我快被闷坏了!”季歆不悦的蹙着柳眉,才一个下午而已,就快闷坏她了,会不会等她痊愈时,她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老爷要把三夫人和阿昌赶出府了。” “什么?”季歆震惊的从床上弹坐起来,心急的问:“怎么回事?” “因为陷害你的人正是三夫人,是她指使阿昌,老爷在大厅上发飙,你不知道,我在娄府两三年,从未看过老爷为了一个女人生过那么大的气,你是第一个。”采玉替季歆感到喜悦。 “俞虹走了,那彭芷霓呢?”她不相信彭芷霓毫不知情。 “二夫人也对三夫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感到愤怒,老爷赶走三夫人时,二夫人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 “最毒妇人心,彭芷霓真够阴毒的!采玉,俞虹走了吗?” “在收拾包袱了。”采玉话一落,季歆就掀开锦被下床,吓得采玉惊呼,“歆歆,你还不能下床啊!” “我能,别把我当病猫。”季歆不把娄之胤的话当一回事,弯身穿着鞋履。 “你要做什么?”含怒的男性声音蓦地传来。娄之胤才进门,就看到她又不安分了。 “你来得正好,我要去见俞虹。”季歆穿好鞋履站起来,立刻一阵晕头转向,幸好娄之胤及时上前扶住她,才免于跌倒。 “你乖乖躺好,哪里都不准去!”娄之胤将她扶上床躺好,每次都要为她的莽撞而提心吊胆,她怎么都不会体会一下他的心情? “我是受害人,总有资格教训她几句吧?”她心里的闷气不吐不快。 “我已经对她做了最严厉的惩罚,你现在只要好好养好身子,其余的都别管。” “你让我起来,我要管!我要告诉她,害人者,人恒害之的道理,免得她出府后又害人害己。你让我下去!”她呀!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颗正义凛然的侠义之心。 “休想!”娄之胤气呼呼的压住她不断扭动的身体,就是不让她下床。 采玉噗哧一笑,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或许她可以为老爷做点什么事来抚平歆歆的冲动。 “歆歆,你就顺着老爷一次吧!你这条命可是老爷千辛万苦救回来的,老爷当然不忍心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啰!”采玉知道歆歆尚不知道救她的人正是老爷,这时候说出真相,是绝佳良机! 季歆蓦地停止了挣扎和吵闹,一脸又惊又不敢置信的瞪着娄之胤。 “采玉说的是真的吗?”一定是采玉寻她开心,这怎么可能? “你真多嘴,退下。”娄之胤羞恼地斥喝采玉。 采玉掩着笑意退开,并为两人关上房门。 “是你救我的?”她张着迷惑的大眼睛问。 娄之胤不自在的清清喉咙,撇开目光,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是峻鹏求我救你,我辩不过他,只好……”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撒谎,但莫名的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惊惶、他的脆弱。 本来熠熠晶亮的秋眸,在瞬间失去光彩。“是喔!我死在哪里,的确不关你的事。” 他不忍心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补了一句,“你救我两次,回敬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季歆原本荡到谷底的心情,因他的这句残忍的话,又火了起来。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我一点也不希罕你的回报,给我出去!”她用薄弱的力气推着他强壮的身体。 “你又怎么了?”他不耐烦的问道。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生死,滚!我讨厌你!”她将锦被拉高盖住头,身子因伤心而颤抖。 “你──” “老爷,有事禀告。”房外传来林总管的声音。 “进来。” 林总管拿着一张红帖进门,恭敬的交给他,“后天是冯老爷六十大寿,冯公子亲自送帖过府,现在正在大厅用茶。老爷,您要去打个招呼,或是请他回去?” 娄之胤瞥了一眼正在闹情绪的季歆,正想对林总管说请冯韶青稍候一会儿,床上的人儿忽然自被窝里弹坐起来。 “冯韶青吗?”季歆惊讶的问道。 “正是冯韶青,季姑娘识得此人?”林总管照实回答。 娄之胤在一旁已蹙起浓眉,端看季歆怎么回话。 “真的是他!”要是让冯韶青知道她在这里,那她爹不上门讨人才怪,但是……秋眸一转,她瞪着娄之胤阴沉的脸庞,赌气的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啊?”林总管登时傻眼了,因为老爷和冯老爷在生意上可是死对头,今日冯韶青会送帖子来,无非是作作表面,里子可是恨死老爷了,而季歆竟然和冯家有这层关系,这…… “我要去见韶青。”她又想下床了,娄之胤立刻朝她大喝。 “不准,林总管,看住她,不准她出房门一步!”娄之胤拂袖而去,狠狠的甩上门。 “娄之胤,你关不住我的!”季歆胸有成竹,看著「老弱残兵”之辈的林总管,她轻挑柳眉,只要点他一个穴道,林总管还能困得住她吗? ※※※ 冯韶青在大厅上,眼睛、耳朵和嘴巴都不得闲。 方才目送俞虹哭哭啼啼的离开,耳闻一位身怀绝技的“季姑娘”让娄之胤不顾数个月的感情,狠心的将俞虹赶出娄府!啧啧啧!娄之胤本是薄情之人应不足为奇,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赶走另一个女人,这倒是头一遭听闻,想必这位“季姑娘”有国色天香之美、温柔娇媚之手段啰! 而娄府的下人们待客之道倒是不赖,那几盘小点心、小饼干,还有上好的龙井,教他嘴巴亦不得闲也。 “冯公子。”娄之胤冷漠的打声招呼,一双厉眸细细的打量眼前男子,想起刚才季歆那股想见他的雀跃之情,他就莫名的火大。 “娄老爷。”冯韶青客套的起身作揖,浅浅笑着。 “请坐。听林总管说后天是令尊大寿?” “是的,为了表示诚意,由我送上帖子,请娄老爷务必赏光。”冯韶青最擅长说这种场面话了。 “近来生意和家务甚忙,不过,我会尽量拨空前往祝寿的。”娄之胤敷衍应和着。 “这我相信,刚才见到三夫人伤心欲绝的离开,这事儿肯定忙了!”冯韶青不理会娄之胤脸上的阵阵铁青,微笑的继续道:“在下是否能见见“季姑娘”有何之美,竟能让娄老爷倾心相待?” “不准!”娄之胤愤怒的拍案起身,“冯公子若无事,就请回吧!” 冯韶青错愕的接下逐客令,这“季姑娘”还真有通天本领,教无情寡义的娄之胤再三护着。 “谁说不准?我偏偏说准、可以、没问题,我季歆非常乐于见冯公子。”季歆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徐缓的走进大厅。 “季妹?”冯韶青傻眼了,不禁眨了眨眼睛,还不敢相信这位“季姑娘”就是擅自逃婚的季歆。 季妹?娄之胤听了咬牙切齿,这亲匿的称呼,可见他俩关系匪浅。 “韶青哥哥,我可想死你了。”季歆笑得灿烂如花,一步步的朝冯韶青走近。 “韶青哥哥?”冯韶青咽了一口口水,盯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季歆,觉得一阵反胃。 “你给我过来!”娄之胤铁臂一伸,将她微恙的身子拥入怀里,很明显的在宣告他的所有权。 冯韶青觉得有意思的挑高左眉,唇边泛着浅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季歆还真有一套! “我要跟我的韶青哥哥说话,你别拦着我!”季歆气愤的吼道。 “要说可以,但要坐下来说。”娄之胤霸道的命令,动作却柔情似水,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免得她激动得昏厥过去。 “季妹,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你爹四处找你,你可知道?”冯韶青老实说。 “他才不会担心我呢!”想到多日未见的老父,季歆一阵鼻酸,她爹恨不得她尽早消失,别整日叽叽喳喳的吵他,最可恶的是,爹根本不顾她的意愿,硬要把她嫁给冯韶青,哼!爹一点也不疼她。 “别任性了,季伯父为了你整个人都瘦一圈,你忍心看他老人家为你担忧,镇日到处奔走吗?” “我不回去,一回去我就翻不了身,好不容易逃婚成功,除非爹答应不逼我,否则,别想我会回去。”季歆狠下心来。 “逃婚?”娄之胤震惊的望着她,要求她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 “娄老爷,其实我和季妹是未婚夫妻,因为一点“小小”的误解,造成她离家出走,这多日来承蒙你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但今日必须将季妹带回家。”冯韶青扬起算计的笑容,盯着娄之胤错愕不已的表情,心里暗暗狂笑了好一阵子。 “我不要回家!而你也不准告诉我爹我在这里。”季歆激动的站起来,气虚的又跌回椅上。 “你想任性,我也就随你去,但你是我冯韶青的未婚妻,却是不争的事实。本来季伯父和我爹有意让我们在我爹大寿之日完婚,要不是你不声不响的逃家,后天就是我跟你的大喜日子。”冯韶青看到娄之胤脸色青白交错,不由得越说越起劲,“季妹,玩够也闹够了吧?跟韶青哥哥回家,我会疼你的。” 季歆浑身起鸡皮疙瘩,正想大声反驳回去,只见娄之胤站到她前面护着她。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娄之胤眼神犀利的盯着冯韶青。 冯韶青不怕死的继续加油添醋,“素闻娄老爷向来只看得上倾国倾城的佳人,怎么突然改了胃口?像季妹这么平凡的姑娘,就只配我这种平凡的老百姓。” 娄之胤这方已经战鼓齐鸣,沉声道:“难道堂堂县衙的少爷,要娶一名已非完璧之身的姑娘?” “我和季妹感情深厚,不在乎这点小事。”冯韶青依旧笑得很开心。 “娄之胤,这种事不要在众人面前说起啦!”季歆害羞的涨红了脸。 “不如这样,让季妹自己选择。季妹,我可以用人格担保,回家后,季伯父绝对不为难你,成婚之事虽然势在必行,但尚可再商榷日子,要知道我对你一往情深,绝无二心,亦不会再纳妾,这可是娄老爷无法做到的喔!怎样,你可愿意跟我回去了?”冯韶青提出诱人的条件。 “这……”季歆犹豫了,并非她对娄之胤的爱生变,而是屡屡承受他在感情上带给她的创伤,她真的想好好静一静,仔细想想要如何才能获得他的全心对待。 她的举棋不定教娄之胤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想也不想的一把将她抱起,惹来她的尖叫连连,冯韶青亦感到错愕。 “不必想了,除非我说放人,否则,没有人有权利带走你!林总管,送客。” 他愤怒的迈步回房,全不顾季歆的叫嚣,也没看到冯韶青唇边那值得玩味的笑意。 第八章 “放我下来,你这个独裁者,我有权利做自己的主人!”季歆不断的叫着,叫到他踢开房门,将她粗鲁的放到床上。 “你想做什么决定?”他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她因生气而泛红的娇颜。 “你没听见韶青的提议吗?我可以自己走出大门,不对这里有丝毫留恋。”她赌气的说。 冷眸中迅速燃起两簇怒焰,娄之胤咬牙问:“你想走?” “如果我愿意,我随时可以走。”她扬着可爱的小下巴。 娄之胤猛然将她压制在床上,威猛的气息忿忿的喷出,“你跟谁订过亲是你的事,但现在你是我的人,只要我一日未腻,你便一日不得有自主权。”他愤怒地低首,狂野的吻住她的檀口,灵舌刺入她的唇内,激情缠绵的强迫她的丁香舌加入纠缠的游戏。 季歆并没有受到惊吓,反而想要反抗他的独裁,小手才抡起拳头,便教他未卜先知的一掌给压下,十指交缠着,这么暧昧的姿态,使她无法忽视内心对这深吻的蠢蠢欲动。 “啊!”她不经意的呻吟出声。 “季歆,别反抗我,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冷利的俊眸扫过她震愕的眼,薄唇下移,品尝雪颈,感受她跳跃的脉动,大手一撕,丝绸应声被撕裂。 季歆惊愕地微启小嘴,他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直至今日,他依旧怀着想杀她的心,无论她如何对他付出真爱,他永远感受不到…… 心好痛、好痛……她的视线模糊了…… 娄之胤正欲撕裂她薄薄的亵衣,不经意瞥见从她绝望的水眸中,晶莹的泪水如同断了的珍珠般串落。他心如刀割,因为向来倔强的季歆,怎么会有这么悲伤的神情和泪水? “你哭什么?”他隐忍着内心的揪痛,粗声粗气的问。 “放了我吧!”她悲伤的低喃,心知她再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也只是一再被伤害而已。 娄之胤怒火重新燃起,“是为了冯韶青吗?你的心若是向着他,当初就不该跟着我!如今你已经无从选择,跟了我,便由我操控你的生死、思想,甚至你的心。” “起码韶青有点人性,而你……”她紧蹙柳眉,模糊的秋眸哀伤地凝望着他。 “你已是残花败柳,嫁过去他不会疼惜你的。”他讥诮的微勾唇角。 “那么你会疼惜我吗?”她渴望地瞅着他。 他沉默了好久,才冷冷的道:“我只疼惜吟菲。” “那你留我做什么?”她又气又伤心的低吼。 “要你的身体学会顺从我!”再不留情,他粗鲁的将亵衣撕掉…… 季歆支开了采玉,在大伙用饭时间,一个人悄悄地往后门摸去。 说实话,韶青昨儿个那一席话,最教她放不下的,还是爹爹因她而削瘦了。虽然爹爹对她严苛,又老是逼她嫁给韶青,但终究还是有些疼她的,她做女儿的,再怎么不孝,也该回去一趟。 想起娄之胤冷酷的嘴脸,她不禁嘀咕,“要不是怕惹麻烦走不了,本姑娘就走正门,才不怕你哩!” 正欲拉开后门横闩,背后突感两道冷冽的寒光向她射来,她忍不住翻了白眼。 “要去哪里?”娄之胤在用晚膳时不见她的踪影,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如他所料,她想逃! 季歆皮笑肉不笑的转身,“这天天吃府内厨子的膳食,我有点腻了,想到好久没去尝尝南元馆子的冷淘,但又怕伤了府内厨子的心,所以就偷偷──” “偷偷想逃?”他迳自接下话。 “别说逃,我又不是不回来。”她咕哝了一句。 “那是去会情郎?嗯?”娄之胤冷厉的眸子瞅着她。 “哪有什么情郎,我真的想吃冷淘。”她大声的辩驳。 娄之胤冷笑,讥讽道:“现在是深冬,有哪家馆子还卖冷淘的?” “这……那我想吃桐皮面、入炉羊羹、石肚羹、鱼兜子,请问贵府有没有?”她面红耳赤的说了一大串,说她倔强好胜都行,反正今天她非踏出娄府透透气不可! “既然你那么想吃,我就陪你到底,看你还能耍什么把戏。”他大步一迈,将她冰冷的小手纳入大掌,拉着她就往后门出去。 季歆讶异的望着他,“你要陪我上馆子?” “你最好有那个肚子吃你方才列的菜单。”他故意刁难地望了望她平坦的腹部,浅浅笑意不自觉的勾起。 季歆愣了一下,不会吧?刚才列那一长串,谁还记得呀? 不过,当她看到府外热闹的景象,她兴奋的四处张望,尤其那南元馆子位于夜市街道上,整条大街灯火通明,各个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吃的、用的、穿的样样都有,一路上她目不暇给的拉着娄之胤走走停停。 “南元馆子就在前面,快一点,我饿坏了。”季歆眉开眼笑的放开他,自己雀跃的跑向前去。 娄之胤从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像她一样,那么活泼又有活力,他无奈一笑,正想跟上去,却见到一饰物摊前,有位标致的姑娘缓缓走过,他登时惊愕得望着她巧笑倩兮的脸蛋。 像!像到有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五官神似、神韵亦如水,他的心为此女子不禁怦然不已。双脚不自觉的转了个方向,往那姑娘快步走去,脱口叫道:“吟菲!” 那位姑娘并未停下脚步,他心里知道,她不是吟菲,只是神似达到完美境地。 “姑娘,请留步!”娄之胤非常紧张,心里也很紊乱,此刻他无法表达内心的激动。 那位姑娘回眸时,他心跳漏了一拍,想走上前去,手臂却教人给拖住了。 “你要上哪里?南元馆子在那里!”季歆没好气的指着南元馆子的方向。 “放手!”娄之胤含怒的命令她,视线再度瞟向那名姑娘。 季歆顺着他贪婪的视线望去,终于找到了解答,天!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呢? 娄之胤甩开她的手,趋前去,也不管是否会唐突了人家,就跟那位姑娘攀谈起来。 季歆顿时呆木若鸡,渐渐的回复知觉,她彻底觉悟,她永远不可能进驻娄之胤的心,也比不上拥有神似吟菲的任何女子! 她不该要求他有所回报,但至少别对她如此残忍啊!才一眨眼的工夫,谁得宠、谁将失宠便已明明白白。 她怆然的流着泪水,穿梭的人们,各个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真的不想在众人面前出糗,但却止不住淌下热泪…… “你在哭什么?” 梨花带雨的俏脸转向来人,吃了一惊,还未喊出口,小嘴巴被来人迅速捂住。 “好不容易等到你出府,可不能让你的大嗓门坏了事。” 季歆张着惊愕的秋眸,看到又有一道身影奔过来。 “小师妹!”群史惊喜的叫道。 “嘘!娄之胤在那边,先将小师妹带回去再说。”兆旻点了季歆的哑穴后,将她一把扛上肩头,看了娄之胤一眼后,轻蔑的撇嘴离开。 ※      ※      ※ 季歆以为冯韶青会守密,结果他没有,爹爹早就知道了,但因为对方是娄之胤,是不好惹的男人,而他又好面子,实在没有脸上门讨女儿,只好叫师兄们埋伏在娄府四周,伺机将她带回。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段日子你在娄府做了什么失行败德之事?”季初华气急败坏的怒斥,季歆虽然调皮,但做事仍有分寸,今日竟然恬不知耻的住进娄府,分明想把他给气死。 季歆跪得双脚发麻,爹爹已经骂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打算停嘴,她真歹命! “爹,韶青说你忧心过度、整个削瘦了一圈,但现在看你挺生龙活虎的嘛!”害她担心了一下下。 “季歆!你──你真的想把我气死方休吗?你可是韶青未过门的媳妇,被未婚夫在恶名昭彰的娄府找到你,你还有脸嫁过去吗?要是传了开来,连一般贩夫走卒都避你唯恐不及!”他气得大拍桌子,这才接过兆旻端上来的茶水歇歇嘴。 “我本来就不打算嫁人。”她任性的别开脸,今生除了娄之胤开口说要娶她,否则任天皇老子来求亲,她也不会点头,只是……想起娄之胤那个混蛋又迷上别的女人,任性的水眸蒙上一层黯然,看来娄之胤在十天半个月内是不会管她了。 “你──你说,娄之胤是不是……是不是对你……”季初华额头青筋暴凸,说不出那令人羞耻的事来。 季歆坚决的抬起头来,“是,我是他的人了。” 火辣辣的巴掌子立刻落下,但她咬着牙承受了,不曾哀叫出声。 “不知羞耻的东西!我白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了!我们虽然不是地位崇高的官宦富家,但我自问没教过你寡廉鲜耻的龌龊道理,女人最重名节,而你却──”他气得向后颠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喘着气。 “爹……” “兆旻,群史,把她给我关进房里,全天候找人看守,不准她出房门半步!”季父疾言厉色的下命令。 “不要!我要回娄府,放开我!”季歆被两位师兄强硬架住,根本挣脱不了。“爹,最起码让我回去跟娄之胤说一声,我不要不声不响的离开,爹──” “拖下去!真是气死我了。”季初华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喝道。 “爹──” “小师妹,你就少说两句,你没看到师父正在气头上,这时你说什么师父都听不进去的。”群史好心的劝着,架着她往她房里去。 “三师兄,你待我最好了,求你偷偷放了我,只要给我两个时辰,我会回来的。”季歆可怜兮兮的哀求,她的确想回来看看爹爹,但爹爹既然无恙,她就无法不悬念娄之胤,最起码,她也要跟他道别,说声再见。 “小师妹,不是我不帮你,是你这次捅的楼子太大了,师父最好面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但你这次简直是拿他的面子在地上践踏,难怪他会如此气愤了。”群史平心而论。 兆旻睨着她,“师父是真的担心你遭遇不测,天天魂不守舍的,甚至还考虑退了这门亲事,但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娄府之中,娄老爷可不是善男信女,师父当然会生气。” 季歆被带进房里,一转身,两位师兄已经关上门,并在门外钉上横木,避免她再逃走。 “大师兄,三师兄,你们开门呀!我不逃,我真的只是去知会娄之胤一声,真的!”季歆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 “小师妹,外传娄老爷沉溺美色,被他糟蹋的姑娘家难以计数,在夜市时,我见他又搭上一位姑娘,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认为你的失踪对他来说很重要吗?”兆旻为了她好,一针见血的道出残忍的事实。 “大师兄说的是,若是京城内传闻不假,娄老爷在转过身就会把你给忘了。小师妹,你可别对这种薄情无义之人付出感情,不值得啊!”群史跟兆旻的看法相同。 季歆心狠狠的一揪,无言反驳,因为娄之胤对她有几分情意,她心里很明白,两位师兄说的都是事实。 她想起那位跟吟菲一模一样的美人,娄之胤不迷恋到无法自拔才怪!他这十年来寻寻觅觅的,不正是这样极为神似吟菲的姑娘吗? 她踩着心痛的步子走到冰冷的床榻,泪珠儿不禁串串落下,沾湿了锦被…… 在门外的两位师兄叹了一口气后,双双离开,留下一名家仆看守房门。 ※       ※      ※ 多数女子对娄之胤俊俏的翩翩风采,还有那双迷人的眼眸,向来只有全然臣服,这位神似吟菲的姑娘亦难逃他的魔掌,被他的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住,夜市也不逛了,任由娄之胤拉着小手,他想到哪里,她便陪他到哪里。 娄之胤浅浅的笑了,因为又有猎物得手,还是这十年来最完美的猎物,就连那似水的音韵都神似极了。 这位姑娘叫唯如,她来自何处他没兴趣知道,他只在意她的一颦一笑皆与吟菲如出一辙,教人惊叹连连,说不准儿,连峻鹏都要吓一跳呢! 转过身欲回府,听到有人说要去南元馆子,他才恍然想起季歆那丫头。 “唯如,先去南元馆子一趟再回府。”他想,季歆铁定是嘴馋到受不了,先去馆子吃饭去了。 一踏进南元馆子,他就四处寻找她的倩影,原本愉悦的俊眸却渐渐的转变为愤怒。 季歆不在这里!莫非……他惴惴不安的猜测,她本来就有意思要逃,是他硬要跟过来,那么她是趁他不注意时溜了? “爷,你在找人吗?”唯如轻声细语的询问,秋眸水汪汪的瞅着他。 “她不在这里。”他咬着牙怒道。 “是不是先回府了?” 娄之胤看了她一眼,嗯!是有这个可能。 拉着她就要踏出馆子时,他突然想到季歆身上没有银子,也就是说她没买到想吃的东西。他折返回去,要掌柜的包下季歆说过的每道菜。 他深信,季歆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跟他出来的时候溜开,她绝不会有那个胆子的! ※      ※      ※ 包回娄府的每道名菜,全都被娄之胤砸了一地!因为季歆真的向天借了胆,竟敢没回府里来。 “老爷,歆歆不会不告而别,她一定是贪玩,一时忘了时间,请老爷容采玉去夜市找找。”采玉怯怯地替主子说话。 “是啊!季姑娘常喊闷,一定是玩过头了。这丫头年纪轻,不懂规矩,老爷,您别跟季姑娘计较。”林总管冒着冷汗袒护季歆。 “住口!她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就那么急着逃开我。”娄之胤凌厉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的猛兽般,骇得下面的人都不敢看他。 采玉深吸一口气,提起莫大的勇气说:“我这就把歆歆去找回来向老爷赔罪。” “不必了。”冷若冰刀的嗓音出声阻止,娄之胤无情的说:“这么顽劣的丫头,教人倒尽胃口,不必找了!” 采玉和林总管错愕的对看一眼,他们没听错吧?老爷要像丢弃任何女人一般,不再过问季歆任何事了? 唯如立刻依偎过来,柔情似水的说:“爷,别生气,唯如会好好的伺奉你,让你忘了得罪你的人。” 娄之胤抚摸她细长的纤指,望着她温柔的娇颜,心忖,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神似吟菲之人了,唯如就好比吟菲再世,他何须为一个不知安分的季歆搞得不开心? 他顿时露出迷人的笑容,牵着她的素手,“有了你,夫复何求?” “爷……” 娄之胤毫不避讳有闲杂人等在场,俯首便吻住她那柔软的红唇,林总管等人耳根子一热,立刻自动散去。 采玉红着眼黯然的离去。她想不透,歆歆为何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开?可是事实俱在,她想不相信都不行。 歆歆呀歆歆!你怎么舍得下老爷啊? ※      ※      ※ 俞虹离开娄府后,她的房间一直空下来,于是娄之胤将唯如安置在她的房里,为何不让她住进主人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娄之胤卸下唯如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瞧着赤裸裸的胴体泛着瑰丽的粉红,加上她脱俗的娇颜,他在她身上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 “老爷,冯韶青差人送喜帖过来,说是……说是请老爷务必在他成亲之日赏光。”林总管的口气中充满了遗憾。 “他要成亲了!”娄之胤错愕,眉眼之间顿时蕴藏一股狂怒。“跟谁?” “跟……季姑娘。”说毕,林总管深深叹了一口气。 娄之胤脸色铁青,迅速地离开唯如的身体,在短短的瞬间着好衣物。 季歆要跟冯韶青成亲!这么说,她迫不及待的逃离他,就是为了回去跟他成亲! “该死的狗男女!”心口处像被狠狠刺了一刀。犹记得季歆还信誓旦旦的说她不悔,却在一眨眼的工夫后要嫁作他人妇!一想起季歆会在冯韶青的房里掀起旖旎春色……他就无法忍受! “爷,你上哪儿去?”唯如拉着被子遮住春光,楚楚可怜的问道。 娄之胤回眸,见她那半遮掩的绝代风情,他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你走吧!”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为什么?”她急切的追问,泪水已在眼底打转。 娄之胤不耐烦的说:“叫你走你就走!”像是打发任何一个女人般的打发掉她,他却不觉得可惜。 “你明明说过有了我夫复何求,现在却要我走?我走了,你就再也找不到跟你妻子一模一样的女人了,你忘了你有多爱我这张脸吗?”唯如很明白他的喜好,这几日来,他好几次都叫错名字,不过,那又何妨?她仍为他着迷呀! 冷眸凝视着她,突然他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季歆说得对,吟菲是独一无二的,找任何一个相似的人都只是在贬低她。”娄之胤再不留恋的迈出房间,尘封已久的心突然敞开,仿佛可以包容一切。 他是很爱很爱吟菲,这份爱可以保存到他成为一坏黄土都不会变,而对于季歆那丫头,他亦有份很深很深的执着。 本以为只要找到神似吟菲的人,任何女人都不重要,也以为季歆同其他女人一样,但其实不然,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季歆嫁人,她永远是他的人,永远都别想再逃跑! 第九章 娄之胤马不停蹄的奔到冯府,身手俐落的下马,冯韶青仿佛未卜先知,早在大门口等他。 “稀客呀!娄老爷。不过,你来迟了,家父大寿已过,宾客们都走了。”冯韶青淡淡地笑着,一袭飘逸的白袍,使他看起来斯文俊秀,有别于娄之胤粗犷邪魅的气质。 “我不是来祝寿的。”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抑住胸臆间的熊熊怒火,拳头也才没挥到冯韶青的笑脸上。 冯韶青故作惊讶,“哎呀!莫非娄老爷是特地登门拜访?真是失敬、失敬,快请进。” “不必了,我是来找季歆的。”他开门见山的说,冷眸中的敌意渐浓。 “季妹?你找她有事?”冯韶青还是笑笑的,心里却直呼好爽。 “我来带她回去!”这是绝对霸道的肯定句,无论任何人如何阻止都没用。 “她不在这里。娄老爷,虽然我和季妹好事将近,但为了季妹的名誉,在未成亲前,当然不可能让她直接进门,即使我心里是很想那么做。”前几日就听见季歆被带回家,他有些讶异,娄之胤竟然肯放人了。 当他去见过季歆后,才知道她是被架回家的,而且娄之胤还对她不闻不问,这跟他上回到娄府的情况有点出入,娄之胤不是很在意季歆吗?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错,他才想出这一招,看看娄之胤会有什么反应,而娄之胤的反应果然没教他失望。 “她在哪里?”他的怒火快爆发了。 “当然在她家里了。”冯韶青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家在哪里?”娄之胤忍不住的吼出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眼神凌厉如刀。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真要动起手来,娄老爷怎么打得过我这习武之人呢?你先放手,有话好说。”冯韶青端着笑脸,对娄之胤充满杀意的气势丝毫不惧。 “立刻带我去!”娄之胤甩开他,不容他置喙的命令。 “力气还挺大的嘛!不过,不是我不帮,而是昨天我跟她提起你,她就快抓狂了,试问若带你去,她不把我大卸八块才怪。不成,要去你自己去,而且不能说是我透露给你的消息。” “快说!”娄之胤不耐烦的瞪着他。 冯韶青将季武道馆的位置详细的告诉他后,就见他立刻跨上骏马,策马奔去。 “娄老爷,你和季妹可要断干净,别藕断丝连喔!”冯韶青故作样子喊道,看着扬尘而去的俊影,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看看天色喃道:“午睡时间到了。” “喂喂喂,你不能进来!”家丁根本挡不住娄之胤,只能生气的嚷着,“你是谁呀?再不出去,我立刻报官喔!”家丁再如何眼拙,也看得出对方来者不善。 娄之胤冷冷的回头,报出名字,“娄之胤。叫你家小姐出来。” “娄……娄……我的天哪!”家丁脸色丕变,飞也似的跑进大厅禀告季初华。 娄之胤未走进大厅,突然窜出五、六个身着武道服的男人,阻挡了他的去路。 季初华步出大厅,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娄之胤面对面接触,感觉得出此人气势不凡,若非传闻中娄之胤的为人淫恶难驯,或许,他会用不同的角度欣赏他。 “娄老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季初华首先开口。 “我要见季歆。”他也不拐变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小女身体不适,正在房中休息,不便见客。”季初华亦十分坚决的回绝。 “她生病了?”他忧心的蹙起眉头。 “是的,但不劳娄老爷费心,我自会找最好的大夫来医小女的病。” “既然她病了,我更要见她。”娄之胤才踏出一步,两旁的门徒立刻将背上的木棍取下,摆出应战的架式,然而这些他完全不放在眼底。 “娄老爷请留步,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季初华拉下脸喝道,素闻娄之胤狂狷不羁、为所欲为,但今日在他的地盘上,可不容许娄之胤乱来! 娄之胤冷笑一声,犹往大厅走去,只见几位门徒又摆出另一个阵仗,蓄势待发。 “娄老爷,别怪老夫不给你面子,老夫只是个粗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保护女儿,若是你执意要闯入,就请你打败老夫的弟子们。”季初华知道这么做有失公道,但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娄之胤扫视一遍周围的人,冷冷地扬起嘴角,而后仰天狂笑。 这十年来为了掩饰身分,他不曾在人前动武,但今天若为了季歆那丫头,他可以破例,甘冒黑无常曝光的危险豁出去了! 当他再度举步时,四面八方的木棍齐向他袭来,就见他瞬间移动步伐,轻而易举的避开那些看似没有破绽的棍阵。 季初华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熟练而高明的身段。 “是你们逼我的,别怪我出手太重。”说完,娄之胤双手如锋利的刀刃,身形却如水般穿梭自如,在每一个转身时,就听见木棍一一断掉的声音,然后木棍像被操纵似的打回拿着的人的胸口。 才一眨眼的工夫,季武道馆的人已经各个倒地,一脸震愕的瞪着娄之胤,因为那么完美又行云流水的招式名唤“虎啸天怒”,江湖中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季初华瞠目结舌,再看向他呈紫色的双唇,想起传闻中黑无常正是紫色的嘴唇,才惊讶的道:“你是黑无常?” “黑无常!”每个门徒皆惊喊出声,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失踪十年的黑无常,更没料到恶名远播的娄之胤,竟是他们崇拜了十余年的偶像! “我打败了他们,季歆在哪里?”娄之胤现在只关心这个。 “娄老爷,请恕老夫爱女心切,一定要先弄清楚你的身分。”季初华十分坚持。 娄之胤挑了挑眉,冷笑道:“我是官府通缉十年的黑无常,但那又如何?我还是要带走季歆。” 季初华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请随老夫来。” “他就是黑无常?”群史惊讶的问着大师兄。 “铁定是,因为承认自己是黑无常,等于公然与官府杠上,你们没瞧见娄之胤脸上毫无惧色?只有黑无常才能如此镇定。”兆旻崇敬的目光紧随着娄之胤的背影移动。 “我也是这么认为。”其他的师兄弟跟着附和。 “小师妹真行!” ※       ※       ※ “小女在里面。”季初华指着被横木阻隔的房门,解释道:“为了不让她溜回你府上,只好出此下策,我现在就叫人把这些横木拆了。” “不必,让我来。”娄之胤欲上前徒手拆下横木时,睨了他一眼,疑惑地问:“你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定?你不怕吗?” 季初华笑着摇摇头,目光闪烁着光彩,“只要是江湖中的正派人士,无不称誉你的为人,我又怎么会害怕呢?” “那么季歆和冯韶青的婚事可以取消了?”他眼里闪烁着霸道的命令。 “这……”季初华一时还真伤透了脑筋,不过跟冯家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未正式订下婚约,若季歆属意的是娄之胤,他这为人父的当然顺女儿之意了。“关于取消婚事,我……” “谁在外面?爹,是你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季歆奔至门边,用力敲着门,颓丧的说:“爹,女儿想通了,不乱跑了,也不再踏进娄府一步……再也不见娄之胤,求爹放女儿出去。” 娄之胤乍然听见季歆的声音时非常开心,但她的一字一句,教人听了不禁怒火中烧。 季初华紧张的看了他一眼,忙道:“歆歆,娄老爷他──” “爹,不要再跟我提他了,大师兄和三师兄说得对,他冷血无情、薄情无义,不知道跟哪个姑娘逍遥去了,我惦着他做什么?索性嫁给韶青,他还比较疼我。” “你敢?”娄之胤又怒又气的吼道。 季歆猛然一震,这不正是时时刻刻回荡在她耳边的声音吗?不,是错觉,他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的来找她?不可能! “爹,你有客人?”她逼自己尽量冷静,逼自己的心跳得不那么狂烈,但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歆歆,是娄老爷。” 季歆的心快跳出胸口了,她杏眸圆睁,一脸难以置信。他来做什么? “爹,你不是最讨厌娄之胤这个大淫贼、大奸商吗?你竟然让他进府,是想要让他拆了武道馆不成?”季歆故意放大声量。 “歆歆……”季初华头顶开始冒汗。 “我来跟她说。”娄之胤盯着门板,仿佛要穿透它,把季歆看个清楚。 “歆歆个性很冲又刁钻,有出言不逊之处,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啊!”说完,季初华叹了一口气才离开。 “爹,你干嘛跟这种人客气?还是他威胁你?娄之胤,我告诉你,你别想伤害我爹一分一毫,否则,我季歆绝对饶不了你!”她出言恫吓。 “你爹不在这里了。”他可以想像她张牙舞爪的模样。 “你把我爹怎么了?”季歆着急的问,他不会把她爹给…… “我在你心里,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他薄怒道,就算他杀人如麻,但这十年来不曾再沾惹血腥她是知道的,更何况是她爹,她怎能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岂只十恶,二十恶、三十恶还不足以形容你!啊──”她骂得正起劲,门板忽地飞开,她惊吓得倒退一步,就见娄之胤正严峻的瞪着她。 娄之胤原本正在气头上,却在见到她时,内心澎湃不已。 季歆心里亦激动万分,她好想奔向前去拥住他,告诉他她有多想念他,但随即想起他竟然为了美色而对她视而不见,这种“出轨”,很可能永无休止之日。 “你来做什么?”她故作冷漠,板着臭脸问道。 “我说过,我对你一日未腻,你就得做我娄之胤一天的女人。”他沉着脸霸道宣布。 “我有思想,不是木头,我有选择做不做你的女人的权利,我可不是你带回府内的其他女人!”季歆骄傲的扬着下巴看他。 “选择?所以,你选择冯韶青是吗?”他的语气里隐含无限的危险,眼神犀利的瞅着她。 “要你还是韶青,本来就由我决定,你管不着。”季歆毫不畏惧的迎视他的怒目,但不敢太靠近他,怕自己紊乱失序的心跳会被他察觉。 “要试试看吗?”他挑衅的冷笑。 “你无法左右我的决定。”说是这么说,她却小退了一步。 “话别说得太满。”一个箭步向前,他搂住她纤弱的腰肢,就见她那双倔强的眸子出现一丝慌乱,他非常满意的低头吻住她。 季歆心惊,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他的心不是全放到另一个女人身上,连她被强行带回家都不知道吗? 他像几百年没吻过女人般深吻着她,急急汲取她的香气,即使她全身上下没有丝毫像吟菲,即使她完完全全是个独立的灵魂,他就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且无法自拔。 “你不要太放肆,这里是我家!”找到一个小空档,季歆立刻将他推开,但只阻止了他的深吻,却无法阻止他蛮横的拥抱。 “你私自逃回家,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谁说我逃回家?要不是大师兄趁我不注意时把我强行掳走,我──”她蓦然掩住小嘴,眨着大大的眼眸,看到娄之胤眼底的一丝笑意,才发现她上当了!真相一说出口,不就表示她其实还想留在他身边吗?她真笨! 娄之胤抱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浅浅笑着,挑着眉问:“原来你没打算走啊?” “有,当然要走,难道要等你赶我走啊?”她死鸭子嘴硬,红着脸顶嘴。 “好,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但是,你要跟冯韶青成亲?门儿都没有!”他态度颇为强硬。 “成亲的事说了好几年,我也没嫁成呀!你管他去说。”她一脸不在意。 “日子不是都订好了吗?”他蹙着剑眉问道,脑海浮现冯韶青那张心眼特多的笑脸。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解的反问。 “敢耍我?”他撇开脸低喃,第一次被骗,滋味可真不好受。 “谁耍你了?”她好奇的再问。 他转过头凝视着她好奇的娇颜,谁耍他都不要紧,或许他还得感谢冯韶青推这一把,教他把自个儿的心思摸清楚,否则错过了季歆!真让她嫁入冯家,届时要再把她抢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怎么了?脸色怪怪的。”她摸着他神色“诡异”的脸庞。 娄之胤趁势抓住她的素手,放到嘴边轻吻,惹得她咯咯笑着直说痒。 “我要你。”他凑近她敏感的耳朵吹着气。 她耳根子一热,努力抑制自己的心慌,佯装生气道:“你还没说你来做什么?这里是我家,别放肆了。” “我来带你回去。”他收敛神色。 “带我回去?怎么,那位姑娘伺候得不好吗?”她酸溜溜的瞪着他。 “我赶她走了。”他只是淡淡的回答。 “真可惜,她跟吟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你竟然舍得赶她走。”她冷笑的摇着头。 “吟菲是无人可取代的,再神似也不过是容貌而已,骨子里的灵魂却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你开窍了?” “最后一次问你,跟不跟我回去?”他严肃的下最后通牒。 季歆倔强的睨着他,他真的开窍了吗?古灵精怪的眼眸一转,心想,试试他好了。 “我不要,哪一天你玩腻了,我不就变成弃妇了?到时候说不定连韶青也不理我了。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她用力的推开他,还摇头叹气。 娄之胤一眼就看穿她又在玩小把戏了,这丫头就喜欢出难题刁难他,可偏偏他就吃她这一套,看来他被她吃定了。 “你不答应也得走。” 季歆还不及想透他的话语,倏地尖叫一声,双脚已经腾空,被他强硬的扛在肩上。 “你干什么?”她惊声尖叫。 “峻鹏和采玉天天想你,老是在我的耳边啰哩叭唆的,我快烦死了,就连林总管那老头也一样,我不带你回去解解他们的馋,就一刻不能清闲。”他还是不肯承认,硬把想念她的渴望全推到其他人身上去。 “他们想我就来看我呀!我才不要跟你回去呢!你这混帐、坏蛋!”她难过的喊着,试验失败,他根本不是出于真心想要带她回去嘛! “季歆……”他无奈的呼唤她的名字。 “你讨厌、讨厌!”她趴在他的肩上放声痛哭,不顾一切的倾吐自己的心事,“我好想你……以为这辈子都要关在房里不能见你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害惨我了啦……” 她的这番告白,教他的心怜惜的揪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来,温柔的为她拭去成串的泪珠,再一把抱她入怀。 “季歆,我……”他懊恼的咬着牙,就是无法向她坦白他的感情。 “除非是你也想我回去,否则我就不走。”她抬起红肿的眼,任性的威胁他。 娄之胤望着天空无声呻吟,他真的栽在她手里了。 “咳咳咳,回去吧!”他浑身不自在的低喃。 “你要说:“我想要你回去,跟我回家吧!”这样才够诚意嘛!而且要大声说。” 他忍不住翻翻白眼,僵着声音道:“我想要你回去,咳咳,跟我回家吧!” “好啊!”季歆欣喜若狂的扑到他身上又叫又跳的。 娄之胤无奈地笑了笑,拉着调皮的她回娄府去了。 ※      ※      ※ “歆歆!”峻鹏一听到下人说歆歆回来了,高兴的直奔到房门口,就见到采玉正和歆歆说说笑笑的。 “少爷,你瞧瞧谁回来了?”采玉急急的把季歆拱出来。 “你这小家伙,听说想死我了,是不是?”季歆眉眼间净是得意的笑,其实,她也想死峻鹏了。 峻鹏脸一热,口是心非的说:“是谁撒了大谎,本少爷赏他两巴掌,看以后还有谁敢乱说话。” “啧啧啧!瞧你这张嘴毒得跟什么似的。过来,让我抱抱你。”季歆笑得阖不拢嘴,张开手臂欢迎他投怀送抱。 他却轻蔑的瞥了她一眼,直接跳上椅子,拿块葡萄酥饼往嘴里送,边吃边说:“别这么幼稚,小孩子才需要人家抱。” 采玉听了掩着嘴巴窃笑,为他倒了一杯温茶。 季歆不禁翻了白眼,这小子的嘴巴就是这样坏。 “采玉,有人不欢迎我呢!唉!想想我季歆的家世也还算不错,何苦在这里看人家脸色呢?我还是走好了。”季歆用力眨眨眼,硬挤出几滴泪含在眼眶里,看起水汪汪的,甚是可怜。 “歆歆,少爷最爱说反话了,你若当真,苦的是我。”采玉苦笑着。 “你有什么苦?”季歆故意绕到峻鹏面前,跟采玉唱起双簧来。 “少爷会整天拉着我问:“歆歆到底去哪儿了?回不回来?”那我什么活儿都不能干了。”采玉埋怨地说。 “我哪有?你胡说!”峻鹏立刻红着脸反驳。 季歆贼兮兮的笑着,捏了捏他红通通的脸颊,“看不出来你挺关心我的嘛!” “谁关心你了!”峻鹏别扭的将她推开。 季歆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竟跌在地上昏了过去! 采玉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扶起季歆,紧张的叫道:“歆歆,你怎么了?” 峻鹏也吓白了脸,他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啊!转念一想,他倔强地说:“她一定是装的,想捉弄本少爷?本少爷才不会上当呢!” “少爷,她真的昏过去了,你快去跟老爷说,还有叫林总管马上请大夫过来!”采玉吃力地将季歆软软的身子扶上床。 “是我害她的吗?”峻鹏怯怯地看着床上昏厥的季歆,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不管怎样,先请大夫来再说。快去!”采玉催促着。 峻鹏不放心的看了季歆一眼,飞也似的奔到门边,想到什么又回头喊道:“采玉,你要看好她,她若出了什么差池,你就滚蛋。”说完,才急急忙忙的跑开。 “歆歆,你别吓采玉呀!”采玉焦急的眼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没一会儿,娄之胤就冲了进来。 “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他一把拉开伤心的采玉,坐到床边,焦急的握着季歆冰冷的小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采玉难过的掉下眼泪。 “去看大夫来了没有?”他疾言厉色的命令,转头面对季歆时,立刻换上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好,我马上去。”采玉拭去泪水跑开。 “季歆……”娄之胤不知所措的握着她的小手,不时地探探她的鼻息,她的脸色不怎么好,一定是旧伤未愈引起的。 为一个女人心焦如焚,若他还硬要压抑自己澎湃的情感,他必定会后悔的,所以,他打定主意,只要季歆醒来,他会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大夫一进房门,就立刻为季歆把脉,片刻,大夫的脸上不但没有忧虑,反而笑咪咪的。 “她怎么样了?”娄之胤蹙眉问道。 “恭喜娄老爷,夫人有喜了。” 娄之胤顿时脸色骤变。 第十章 “有喜?”他失神的喃喃自语。 采玉和峻鹏一听见这个好消息,两人手牵手的跳起来,兴奋的手舞足蹈。 “少爷,听见没?歆歆有宝宝了、有宝宝了!”采玉高兴得像自己要当娘似的。 “我听见了,这样一来,我不就多了一个妹妹了吗?”峻鹏两眼熠熠发亮,想像著有个妹妹来疼的情景。 “你怎么知道是女娃儿?”采玉笑睨他一眼。 “我想要歆歆生妹妹,等歆歆醒过来,一定要叫她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妹妹给我疼。”峻鹏坚持不退让,生弟弟?男孩子多没趣,还是妹妹好。 “不要说了!”娄之胤在一片欢笑声中愤怒的喝止,只见他整张俊脸不自然的抽动。 大家被这震天价响的怒吼声给震慑住,全都惊吓地望着他冷酷的脸,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当爹的喜悦。 大夫看了一眼昏迷的季歆,心中甚是感慨,因为看娄老爷的反应,就知道这名姑娘不怎么讨他喜欢。但他还是开口问:“娄老爷,这孩子……” “不留!”他冷酷无情的吐出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冰刀一样刺痛在场所有人的心! “为什么不留?”季歆半撑起虚弱的身子,直勾勾地注视娄之胤无情的脸庞。她方才就醒了,正陶醉在当娘的喜悦中,想听听他的反应,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回答。 娄之胤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又立刻恢复绝情冷峻的目光。 采玉忙着上前扶她坐好,安慰道:“歆歆,你身子骨弱,千万别动气啊!” “回答我,为什么不留?”季歆全身因为生气和绝望而不住的颤抖。 “我不要你为我生孩子。”娄之胤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简单明了的几句话,却教季歆心痛得几近昏厥。 “爹,我要歆歆生个妹妹!”峻鹏也跳出来抗议。 娄之胤眯着冷眸看着儿子,心揪了一下,更绝情的说:“大夫,开一帖打胎药,她若不喝,就硬灌她喝。” “休想伤害我的孩子!娄之胤,我季歆哪一点比不上彭芷霓?她能为你生子,为何我不可以?这孩子在我腹中,谁也没有权利扼杀他的生命!”季歆咬牙怒吼,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坚决,为了孩子,她可以不顾一切的豁出去。 “这孩子是我的种,要生要死,我有绝对的决定权。” “去你的狗屁决定权!孩子是我的,你不要,我要!有谁敢伤害孩子,就先伤害我!”季歆触摸着腹部,母性伟大的爱在此刻化为她眼中不灭的光辉。 “所有的人全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进房里一步!”娄之胤愤怒的挥动手臂,指着大门叫道。 “爹,我要妹妹!”峻鹏硬是赖着不走。 “没有妹妹,也没有弟弟。采玉,把少爷带下去!”娄之胤冷声命令。 “老爷……”采玉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糊涂了。老爷明明关心歆歆的病情,那份真心流露的关怀是假不了的,但为何歆歆有孕的喜讯,却成为老爷发怒的原因? “还是要我亲手把你们轰出去?”娄之胤阴冷的咬牙道。 “少爷,我们走吧!”采玉无可奈何的看了季歆一眼,叹着气拉着峻鹏往外走。 “放手!我要妹妹!爹──”峻鹏不断的回头呐喊,虽然他不懂爹的决定,但他知道歆歆想要生下孩子,他要站在歆歆那边支持她,他不准爹让歆歆伤心哭泣。 “出去!”娄之胤瞪着他们吼道。 采玉只好强行拉着峻鹏,但他还是不断的嚷嚷,“不准让歆歆哭,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季歆听到消失在风中的关心话语,灵眸霎时模糊了,但她仍强忍着,她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能哭,否则怎么跟娄之胤抗衡? “连峻鹏都教你给收服了,你真行。”他斜睨着她。 “你翻脸比翻书还快,才刚接我回府,以为你终于肯正眼注意我了,没想到你非但没有,还想杀死我的孩子!娄之胤,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季歆掀开锦被下床,娇弱的身子不禁摇晃一下,仰着小脸直视他冷酷的双眸。 娄之胤几乎要上前扶住她,但却强忍住。可见到她苍白的唇色,他还是伸手去扶她如蒲柳般的身子。 “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她愤怒的挥开他的手。 “有孩子未必对我们是最好的。”他软下口气,若是能说服她拿掉孩子,他们一家三口一定可以过得很快乐…… “你怕我有了孩子,会以孩子来牵制你,非要你爱我一辈子是吗?”她为这个可能而悲戚。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立即否认掉这荒谬的想法,他之所以不要孩子,全是因为……因为不想失去她、因为太爱她,不能没有她啊! “你还不承认?”她忽然可悲的笑了笑,“早知道你会如此绝情,打死我我也不再踏进娄府半步。” “你!” 季歆冷冷的回视他,“你放心,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你我形同陌路,我季歆在此发誓,绝对不会以孩子要胁你对我付出丝毫关怀,但你也别想孩子认你这个狠心的爹。” 她深吸一口气,欲走出房门,却被他一把给拉回来。 “不准走!”娄之胤蛮横地将她带回床上,强逼她躺下来。“孩子非拿掉不可!” 他狠心冷酷的撂下一句话,便大步离去,叫人看守着房门,不准让季歆逃走,否则就要拿看守人的命来抵偿。 季歆用力拍打着门板,但无论她如何喊叫,都没有人敢回应她,也没有人敢让她离开,最后她只能死心的坐在门边,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 彭芷霓挺着大肚子,让丫鬟明翠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她嘴角泛着阴冷的笑。“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季歆在府内闹得天翻地覆,从失踪到怀孕,真是精采绝伦,她一直隐忍等着季歆不受宠的那一天,她知道就快了,因为就凭季歆那般平庸的姿色、蛮横无礼的作为,她早料准季歆很快会被打入冷宫,果然被她料中。 如今冲着她的肚子已经数个月,她便能将季歆吃到底。其实以两人有喜之后的待遇一比,立刻看得出来谁才是这个家里最得宠的女人。 “开门!”她傲慢地命令看守的两名下人。 “二夫人,没有老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轻易开门。”一名下人为难的说。 “我可是二夫人,老爷认定的妻子,这个家的主母,你们敢不听我的?”她冷眼一瞪。 “请二夫人见谅,我们依老爷命令做事,并非故意刁难二夫人。”下人冷汗涔涔的解释。 “再不开门,你立刻滚出府,从此不得进府!”彭芷霓恐吓道。 “这……” “让她进去。”正当下人为难之际,娄之胤不知何时已站在彭芷霓的身后,冷眼的看着方才那一幕。 而大夫跟在他身后,手上端着一碗黑抹抹的药汁。 “老爷。”彭芷霓一见是他,立刻笑得灿烂如花,挽着他的手臂进房,得意的整个人快要飞起来了。 季歆坐在床边,一手轻抚着仍是平坦的腹部,在见到娄之胤带着彭芷霓亲密进来时,心狠狠的被拧痛了。 她撇过脸去,不看他们。“你们来做什么?” 娄之胤为她憔悴的模样心疼极了,却还是板着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彭芷霓见状,自大夫手上将打胎药端过来,傲慢的笑着走向季歆。 “季姑娘,府里来来去去的姑娘甚多,各个皆是匆忙的过客,但老爷向来优待这些姑娘,不让姑娘有喜,将来才好嫁人。这次你受孕了,为了替你着想,不得已只好帮你拿掉胎儿,免得日后你嫁人,身边还带个拖油瓶,不好当人家的媳妇,你说是吗?”彭芷霓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堆话,唇边恶毒的笑意不曾停歇。 季歆瞥了她手中那碗药汁一眼,脸色一白,瞪大眼看向娄之胤,只见他漠不关心的坐在那里,瞧也不瞧她一眼。 她心寒了,沉声道:“要我喝了它,除非先杀了我。” “你何必这么固执呢?”彭芷霓佯装好言相劝,但马上变了脸色,摸着自个儿的肚子骄傲的说:“唯有真正在府里有地位的人,才能为老爷生儿育女,只可惜你还没那个资格。” “我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不是为了娄之胤,而是为了我自己!他不承认这个孩子、不想养育他,我没有半句怨言,因为这孩子是我季歆一个人的,我有办法生下他,就有办法养育他成人,绝不会拿你们分毫好处!”她再度瞥了他那冷峻的脸孔一眼,心又一沉。 “这……”彭芷霓被她那股执着给骇住了,她彭芷霓若不是为了要留下来,也不会想尽办法弄一个孩子来争取地位,而季歆竟然要独自抚养孩子,那生下这孩子有何价值呢? “芷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娄之胤冷冷出声,绝情的示意彭芷霓别多说废话。 “明翠,抓住她。”彭芷霓立刻唤丫鬟来帮忙。 季歆脸色丕变,挥开明翠伸过来的手大叫,“别过来,否则休怪我动手伤了你。” 明翠极力想要抓住她,但季歆毕竟是习武之人,轻而易举的便让明翠倒退三步,但她万万没想到,娄之胤索性将药汁端过来,拉开明翠和彭芷霓,绝情的瞅着她苍白的脸。 “娄之胤,你不能这么做!”她恐惧的摇着头,他若想硬来,就算千军万马也奈何不了他啊! “你要自己喝掉它,还是我帮你?”他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端着一张冷绝无情的脸孔,与她仓皇无措的眸光对视。“不要……我不喝……你别这么做,要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她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 娄之胤猝不及防的上前扣住她的下颚,悲痛的说道:“季歆,别怪我。” “为什么……”季歆不经意的捕捉到他眼神中那深沉的悲伤,“告诉我为什么?” 他猛然一震,像被她看穿了心思,狼狈的吼道:“没有原因,喝下去!”他硬扳开她的嘴,将药汁往她嘴里灌。 “歆歆!”这时候,峻鹏惊骇地冲向前。 彭芷霓怕他会坏事,连忙将他挡住。“你不能过去!” “走开,肥婆!”峻鹏怒不可遏,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便听见她一声凄绝的惨叫声。 “夫人、夫人!”明翠忙不迭的上前扶她起来。 彭芷霓一起身,正想对峻鹏破口大骂,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忽然不见了,只见自裙摆下方掉出一颗球,令她错愕地呆在原地。 峻鹏不解的捡起球,不解的看向她平坦的肚子,“你怎么生了一颗球啊?” “我……”彭芷霓不知所措的看着所有的人,本来还想争辩,但在看见娄之胤那张严峻阴鸷的脸时,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由于这突发状况,季歆只被灌了一口药汁。此时此刻,她才不管彭芷霓的肚子是真是假,只想把那口药给吐出来。 “来人哪!把这个女人给我撵出去,永远不得踏入府里一步。”娄之胤毫不迟疑的下令。 彭芷霓心一惊,扑倒在他脚下哭喊着,“老爷,我这么做完全是想留下来伺候老爷啊!请老爷念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老爷添满堂的子孙,好不好?” 娄之胤一脚踢开她,厉色道:“把她轰出去!” “老爷,老爷──”彭芷霓凄绝的哭喊着,却挽不回他冰冷的心,只能被两名家丁给架出府。 “咳咳……为什么吐不出来?”季歆紧张得满头大汗,但催吐似乎没有效果。 “歆歆,你怎么样了?”峻鹏忧心忡忡的问。 “我喝了一口,怎么办?我……”季歆忽然脸色一白,感到腹部一阵抽痛,俏脸痛得揪在一块。“好疼啊──” “歆歆!”峻鹏大叫。 娄之胤蹙着眉头望向大夫,只见大夫点点头,示意药效大概发作了。 “好疼、好疼,我快死掉了──好疼!我不能呼吸了!”季歆在床上翻转数圈,不断的喊疼。 “季歆……”娄之胤看了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打胎药这么猛吗? 季歆恨恨地瞪着他,“你给我吃的根本不是打胎药,而是毒药,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这只是打胎药。”娄之胤辩驳,但心里隐约感到不安。 “不!你想害死我,我死了,孩子也活不成了。娄之胤,你好狠的心,不爱我为什么不放了我,还要下药害死我?”季歆流下泪来,不断的呻吟喊疼,然而内心却暗暗的算计着,想要留下孩子,唯今之计,只好赌赌娄之胤的良心了,若他对她还有一点点情义在,会不忍心再叫她喝完那碗药,说不定孩子能保得住…… “大夫!”娄之胤急忙向大夫求救。 大夫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痛苦,“我帮季姑娘把把脉。” “快点!”娄之胤厉声命令。 “不必把脉了,反正我活不了了。可是在我死之前,我希望让我死在十年前我跟你相遇的土地庙里,别告诉任何人,我想在那里静静的死去。”季歆含泪要求。 “休想!你不会死的!”娄之胤闻言内心大乱,着急的将她抱入怀里。 季歆错愕,都这个时候了,竟还能躺在他的怀里。 “要我死在你怀里,我也甘愿。”她满足的紧紧依偎着他,忘了假装肚子痛。 “笨蛋,如果你死了,我又何必逼你拿掉孩子?拿掉孩子我也是千万个不愿意,但是……但是你若难产……就这样弃我而去,我……我该怎么办?”娄之胤情急之下,把他内心的恐惧全都说出来。 季歆震惊的抬头,凝视他俊眸中的哀伤及惧怕,蓦地恍然大悟。“你怕我和吟菲一样,就这样撒手人寰,是吗?”她轻声问道,为他心疼。 “别让我再受十年之痛,不!也许不只十年,你若离我而去,怕是这辈子我都会痛不欲生。”他低沉的道出隐藏已久的心意,俊眸中的冷漠早已瓦解,露出深深的情意。 “会吗?你惦着我会跟惦着吟菲一样吗?”她轻颤的问,怕只是她听错了。 “会,也许更多。彭芷霓有喜对我来说,不过是她多了个孩子,要生不生,我根本不曾关心过。但听见你有喜,我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害怕,所以就算不择手段,就算你会恨死我,我也不要这个孩子。”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又笑又哭的捶着他,噘着嘴说:“我是我,生孩子这种小事对长年习武的我来说,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生孩子可不是儿戏!”他斥喝她的天真。 季歆微笑地捧住他严肃的脸,温柔细语,“我不会死的,为了跟你厮守到老,为了扶养你我的孩子,我不允许自己死去。更何况,我痴痴守了你十余年,如今才知道你的心意,你说说看,我怎么舍得去找阎王呢?” “但是生子──” “一个,生一个和峻鹏作伴就好,好不好嘛?”她开始撒娇地在他身上磨蹭,看得一旁的峻鹏和大夫暗自窃笑,识趣的退下去,掩上门,留下一室柔情蜜意。 娄之胤气息变得浊重。 “我真的真的好想看看这个孩子像不像你,你难道不心动吗?”季歆以软语诱哄着他,将他的大掌放到她尚平坦的小腹,他不禁震颤了一下。 季歆凝视他的俊眸,“他在这里,他是你跟我的孩子,为了出生,他正努力的长大,等著有那么一天叫你爹爹,我们并没有权利剥夺他的生命。我现在要的只是你的支持,只要有你全心全意的支持,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了。” “他活在这里……”他动容的低喃。 “嗯!你没有女儿,所以我想为你生一个女娃儿,两边的脸颊红扑扑的,好可爱。你说,好不好?”她眨着秋眸看他,心里想着,就赌他这句话,谁赢谁输立刻揭晓。 “好,我的女儿。”娄之胤像是被催眠了,浅浅笑说,并开始移动他的手掌,轻抚她平坦的腹部。 “耶!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喔!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她几乎高兴的跳起来。 他为之一愣,灿烂如花的笑靥在他面前晃呀晃的,灵眸闪动着慧黠的光芒,他这才恍然明白,他被她耍了!“你!” “不能反悔!”她板起脸孔,表现出她的坚决,见他又面露担忧的神色,她才紧紧的抱着他,在他肩窝处亲密的说:“我爱你,我们的孩子也爱你,你爱我们吗?” 娄之胤筑起的心防在刹那间崩溃,因为,他是爱孩子的。 “我爱你们!季歆,答应我,不会有任何的闪失,好好的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她粲然一笑,总算雨过天青了。 娄之胤沉浸在表达感情后的幸福里,直到他越想越不对劲,才问:“你肚子不疼了吗?” 季歆心一惊,悄悄的溜出他的怀里,却教他一把给抓回来。 娄啸轩蓦地传出一声暴喝:“季歆!” 这声传遍整个娄府上下,但每个人都好喜欢“生气勃勃”的老爷。 “府里终于有真正的夫人了。”这天以后,下人们总是互相这么说着。 ※       ※      ※ 位于城郊的一处荒野山林间,一阵一阵的金纸飞烟袅袅,传讯到遥远的天上,告慰一颗温柔善解的心灵,诉说凡间活着的人的幸福。 “这是娘的墓?”峻鹏迷惘的望着墓碑上陌生的名字:兰吟菲。“娘叫兰吟菲吗?” 娄之胤看了季歆一眼,季歆领会地微笑说:“峻鹏,你长大了,有个关于你爹和你娘的故事,回府之后,我会说给你听。现在你不用怀疑,你所见到的,真的是你娘。” “爹和娘的故事?”峻鹏双眼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小小的心灵为了想多了解娘,不知道压抑了多久,只因爹从来不曾主动提过。他由衷的感激歆歆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父子之间长年的僵局。 “吟菲,他是我们的儿子峻鹏,对不起,十年了,我才带儿子来见你。”娄之胤心中仍有些伤怀。 峻鹏跪下来,濡湿的眼望着墓碑哽咽道:“娘,我是峻鹏,我来看您了。” 娄之胤蹙紧忧伤的眉头,双拳紧握,仿佛又见到吟菲在他怀中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忽然,一只细嫩的手握住他,他一回头,就见季歆体贴的笑望着他,原本黯淡的目光忽然有了光彩,握紧的拳头松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浅浅一笑。 “吟菲,今天我还带了一个人来见你,她叫季歆,我现在的妻子。”娄之胤深情地望着季歆,她灿烂地笑着,手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吟菲姊姊,久仰你的大名,今日有缘相见,我季歆真是快乐得不得了。还有还有,我襁褓中的女娃儿也很高兴见到你呢!”季歆逗着熟睡中的女儿,女娃儿皱着淡眉,身子扭动了一下下。 “迷途十年、找寻十年,遇到季歆才恍然,我爱你的方式错了,是季歆的当头棒喝,教会我爱一个人不能堕落颓废。”娄之胤慨然笑语,对那付诸东流的十年荒唐,甚是懊悔。 “吟菲姊姊,他真的很固执耶!不知道当初你怎么受得了他那古怪的性子,有时真是折腾死我了。”季歆找到机会立刻向吟菲告状。 他回头瞪着她,他说尽她的好处,她却兜了一盆冷水给他。 “折腾什么?”他问,委屈的想着,备受折腾的人是他才对。 “怎么不折腾?为你生子带孩子、为你跟下人打好关系、为你差点跟我爹断绝父女关系,你说我辛不辛苦?”她睨着他,看他怎么安抚她的辛劳。 “你后悔了,是吗?”他冷着脸,一本正经的问。 “哎呀,说说笑嘛!怎么相处那么久了,你还没学到我的风趣?真是的!”季歆直摇头,觉得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真的不习惯老被她吐槽,红着脸说道:“别忘了正事。” “哦!对对对,正事要紧。”季歆笑着跪下来,让女娃儿面对吟菲的坟。“吟菲姊姊,女儿虽然是我生的,但却是我们三个人的女儿,她还要叫你一声大娘呢!为了尊重你的想法,我向之胤提议,想要在你坟前为她取个人见人爱的名字。” “吟菲,我早就打算带季歆来见你,只是她先前有喜,不便太劳累而作罢,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她,也会喜欢她这项提议的。”季歆那时候曾对他说,女儿是三个人拥有的,一定要三个人在场才能取名字,他非常震撼,也感动她的用心。 “之胤,不如就顺着吟菲姊姊的名字来取,你觉得如何?”季歆突然有了这个想法,灵眸闪着晶莹的光芒。 娄之胤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就叫歆吟,有你有吟菲。” 季歆笑得更开心了,他真是一点也不偏心。“就这样定了,以后咱们一家五口,心连心,恩恩爱爱一生,太好了!” 娄之胤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闭上眼睛闻着属于她的馨香。 “爹,还有我,我也要。”峻鹏吃味的嚷道。 娄之胤眉开眼笑地将他一并搂入怀里,耳边听着季歆银铃般的笑声,教人心灵舒畅开怀。真的太好了!季歆每每有惊人之举,而她那颗宽大的心,善体他同时念着吟菲,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教他如何不疼惜? “在吟菲面前,我必须很郑重的告诉你,季歆,我爱你!” 季歆愣了一下,他竟在吟菲面前表达他的爱意!她动容的吸吸鼻子,笑说:“你敢不爱我吗?不爱我,我就找吟菲姊姊告状!” 银铃的笑声、甜甜地传达到穹苍之上,相信在遥远的彼端,有位温柔善良的天使,正笑看着人间的圆满,祈祷他们长长久久,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