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白木兰》 第一章 路易在那人面前放下手中的托盘,里面有一个苹果,五片面包,一品脱的牛奶还有一块奶酪和两片烤牛肉,这是法律规定给战俘每日的餐饮。 那人是叛军一名很年轻的将军,军衔是少将,看样子绝对不超过二十岁,或者更加年轻一些。 路易在天狼星战争的废墟上发现他的,当时他的手臂已经被炸掉,而他的右手紧紧抱着一个人很艰难的向安全一些的地方移动,他手中的人被高速炮弹打穿了胸膛,已经死去了。 少将一看见路易就投降了,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把他的同伴火化并装入骨灰盒中,他说要带着他同伴到他们喜欢的地方去安葬。路易同意了,并且不顾其它人的反对,没有把少将放到战俘营,而是囚禁在自己的战舰上带回帝都。 路易在那人面前蹲下,用蓝色的眼睛看着少将苍白的脸说,「我们将要在帝都着陆,你会被送到陆军统战部。」 那人的神色很疲惫,不过看到路易还是笑了,「您好,中将阁下。」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路易的确是中将的军衔。 可是现在不是了,果然那人一看路易肩上的军衔马上改口,「您好,上将阁下,很高兴再次看到您。」 叛军少将长得很消瘦,面容也不出众,可是路易却很喜欢他,因为路易喜欢严谨的人。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作为俘虏的他依然军容整齐。军帽端正戴在头上,脸很干净,他的发型甚至可以用考究来形容,那不是一般军人那种短到头皮上的长度,而是长过耳朵,削得很有层次,右脸上甚至还有浏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中却布满了血丝。 路易蹲下身子,在他面前继续说,「这次战争不是邻国之间的纷争,而是帝国的平叛,你会被军事法庭直接以叛国罪起诉,最后,很有可能就是死刑。」 「嗯,早有预料。」少将语气很轻,「多谢您将军,多谢您为我和我的朋友做的一切。」 路易一想起他的那个朋友死去的样子还有眼前这个人当时的表情就有些异样的感觉,不过他也说不清楚。 路易只是点了点头,「需要我为您的朋友安葬吗?」 少将听出了路易的好意,也知道路易为了避免他的难堪而故意回避的话题。 其实路易的意思是,需要我为你们两个安葬吗? 叛国罪处决的人,是不可能被允许进入墓园的,路易这样说,已经是难得的好意了。 少将淡淡笑了。 路易发现他的眼神很柔和,那不像一个经历过战争的人的眼神,而像乡下荒原中长大的淳朴少年。 「多谢您将军,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可以报答您,可是……」说完他也感觉很尴尬,「您看我已经快要死了,不能再麻烦您了。」 路易知道此次谈话已经结束,可是他还是多问了一个问题,「他,是您最好的朋友吗?」 「嗯,对,他是我最后的同伴。」 少将的眼睛直接对上路易的,黑色的瞳孔中带有一丝光亮,路易以为那是眼泪。 军舰准备着陆,路易走了,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瓶药水和一个装隐形眼镜的小盒子,他什么都没有说,大门在路易的背后关上。 少将拿起那瓶药水微微笑了,用药水卸下自己眼中的隐形眼镜,露出一双金枫色的瞳孔。药水舒缓了眼睛的干涩和疼痛,那个人居然心细到这个地步,可以在这么短暂的接触中看到他戴着改变瞳孔颜色的隐形眼镜。 少将没有吃东西,重新戴上眼镜之后,他站了起来,整理衣服之后,抱起那个骨灰盒,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杰克,我们回家了。」 战舰在帝都着陆,陆军统战部的军车带走了俘虏。 那是路易最后一次看到少将。 可是…… 他是谁,他的样子是什么呢? 三年来,路易有的时候会想一想那个少将,可是他发现,自己越仔细想,越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好像,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有记忆的片段还能显示着他曾经见过他。 *** 高地的冬天非常冷,入夜之后,从里斯海湾吹过来的风把荒原上的枯草压得很低。悬崖上有一个城堡,粗糙的石块砌成的墙面外刷了一层白色的石灰,微弱的月光下,能很鲜明的让人看到城堡的轮廓,在黑夜中显露出来。 电话响了,管家老彼得穿着拖鞋披着睡衣拿起听筒,几句简单的回答之后,彼得放下听筒,表情凝重,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座钟,指标指向凌晨三点。 老彼得上楼,到一个深褐色木门前面停下,用一种缓慢而持续的频率敲门,直到十分钟后,屋子中一阵低低的诅咒,有穿衣服的窸窣声音,随着房门的打开,一个苍白的面孔出现在走廊的灯光下面。 「早上好,费尼克斯殿下。」 老彼得看着那个苍白的面孔上睡眼惺忪,自己则怡然自得恭敬的鞠躬行礼,「很抱歉就这样吵醒您。可是有一件事情的确非常紧急。帝都刚才打过电话来,内阁大臣塞隆道尔伯爵,陆军上将科德阁下还有内政部迪米斯阁下,他们将在天亮的时候到这里来拜访您。」 费尼克斯努力睁眼睛,无奈他太困了,只能眯缝着眼睛说,「那三个老家伙被弹劾了吗?所以只能跑到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避难外加休假?」 「很遗憾陛下,三位大人并不打算打扰您太久。因为帝国发生了很重要的意外。您的王兄,原来的帝国王太子索尔殿下遇刺,于今日凌晨两点在皇家伊丽莎白医院去世。国会紧急召开会议,依照法律,您,原帝国第二王子费尼克斯王子殿下将要成为王位第一继承人。三位阁下是来接您回帝都的。」 费尼克斯的眼睛忽然完全睁开,金枫色的眼镜在灯光下好像琥珀一般神秘。 两秒钟后,费尼克斯终于诡异的笑了一下,随手关上身后的栗木刻的大门,裹紧自己法尼亚丝绸睡袍,只说了一句「god damned」转身走向另一个房间,那里有盥洗室和他全部在公开场合穿的衣服。 *** 「阁下,已经看到帝都的大气层了,三十分钟后准备降落。」 海林斯副官过来报告,路易点头表示听见了。 帝国第七舰队的旗舰控制台上坐着路易,狮鬃一般的金发,大理石颜色的皮肤上镶嵌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黑和银相间的帝国军服穿在他身上端正笔挺。 今年二十四岁的路易·冯·苏普林博格上将是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帝国一级上将。他并不是出身帝国最高门第的门阀贵族,但是他的姐姐瓦卢蒂诺公爵夫人则是帝国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妃子。 路易从十五岁初战到现在整整九年,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侥幸,即使他现在得到的东西也许是别的军人一生的梦想,可是,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在战争完结之后有一些隐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此幸运呢? 在他十八岁到二十一岁,这三年中,一共有四次,都是在路易已经拟定了作战计划并且将要下达命令的时候,帝国军队的谍报人员收到修改的情报密码,修正了他们之前得到的某些资讯的错误,路易重新决策。 无一例外的是,路易赢得了最后的全面胜利。 那些资讯代码的最后都缀有一个字母「m」。 这是一个人的代号,而这个人则是帝国历史上最优秀的伪装者。 对于伪装者,路易了解的不是很详细,只知道他们隶属军情六处,真正知道他们底细的只有皇帝陛下一人。每个伪装者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经过极其严酷的训练,他们可以在任何不可能的情况下得到最真实的情报。他们善于把自己隐藏起来,在人群中,在战场上,即使隐藏的唯一方法是死亡。 在路易看来,这是一群有着人类形体的机器,令人反感。 路易的情报网也很有效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还了解一些关于这个「m」的事情。 他是一个年轻男子,这些年由于战绩似乎被授衔,可是军衔未知。他以白木兰的拉丁名字「magnolia」为他的代号,而m就是缩写。 一个有着难以超越战绩的人,路易在三年中每一次的胜利几乎都有他的影子,而路易感觉到的却是某种压迫感。 那是强者在察觉到和他拥有相匹敌甚至更强能力的拥有者的时候,本能感觉到的危机感。 不知道怎么了,路易又想起三年前俘虏的那个少将。 穷途末路的人,却没有惊慌和绝望,路易在他身上依然能感觉到某种坚强。 忽然,控制室的自动门开启,又一名副官走进来,先行了军礼然后对路易说,「上将阁下,索尔王太子在帝都逝世,原第二王子费尼克斯殿下已经回到帝部,成为新的王太子。」 「这样呀。」 即使这样惊天的消息,路易听完还是淡淡的。 「上将阁下,已经接动贵族院的通知,您将成为帝国军队唯一的统帅。」 「这是一个好消息。」路易还是淡淡的说话,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那人说,「准备降落。」 「是。」 *** 帝都。 一个充满了阴谋,混乱和不确定的帝都哦…… 突如其来的葬礼打破了帝都十年来的平静。 原来的王太子索尔因为不可抗力因素而不得不放弃他的职责,权力和生命,同时也让很多一直支持他的门阀贵族陷入了茫然甚至恐慌当中。 这种茫然与其说是对已经成为王太子的费尼克斯殿下的敬畏和对自己遗忘在索尔殿下身上投入太多的懊悔,不如说仅仅是对未来的一种忐忑而已。 费尼克斯被很多人忽略太久了。 这不仅因为他没有王位继承权,也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帝陛下的情妇而不是皇后,最重要的是,费尼克斯本身不具备成为王太子的能力。 即使费尼克斯名正言顺站在索尔殿下面前,他本身也不能造成任何威胁。 如果将帝国的未来托付给这样的一个人,不知道那个躺在床上只能瞪眼喘气的佛兰克林老皇帝是否放心,又或者他被刺激到可以直接而快速制造出帝国第三王子,不过这个看起来机会渺茫。 其实费尼克斯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暴徒,按说他的所作所为放在一般贵族子弟中间还不算最荒唐的那个。 原第二王子最出名的荒唐就是喜欢酗酒和使用迷幻剂,还有就是听说他勾引女人也是一把好手。 他游戏的对象都是那些有爵位的幽怨的非寡妇的贵妇。这些夫人不大可能把自己偷情的事情到处宣扬,而他们的丈夫也似乎更倾向于保密自己妻子出轨这样的事实,所以现任王太子殿下这方面的特长并没有得到过证实。 除了这些之外,这位王子殿下的其它爱好就不那么让人称赞了。听说他喜欢考古,不过他甚至连帝国的历史都弄不清楚;他喜欢语言学,可是他带着古高卢口音的帝国语时常让人嘲笑,听说他还喜欢艺术,不过连一个简单的儿童简笔划都画不好,他甚至有一次把价值连城的古画《夜巡》用三公斤的废纸价格卖给旁人,这个事情让国家安全部门调查了三个月才将原画追回。 后来佛兰克林老皇帝对他忍无可忍,就放逐他到自己母亲的领地上,也就是在高地的城堡中,从那之后,费尼克斯似乎更喜欢和一些村姑风流快活。 索尔殿下的葬礼—— 在皇家墓园外面,费尼克斯一脸木然看着眼前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 虽然老彼得曾经对他说过要来的人非常多,可是这几天都没有睡觉的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不是没有见过比刺杀更加惨烈的死亡,但是此时的他就是感觉到心里不舒服。按理说,他几乎没有接触过这个兄长,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亲情之类的东西,可是当看到索尔躺人装饰着皇室徽章的棺材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有些酸疼。 忽然人群似乎有些乱,费尼克斯看着远处,一队陆上车停在很远处的停车场,从其中一辆陆上车中走出一个人,狮鬃一般耀眼的金发非常惹人瞩目。 是他。费尼克斯看着那个人,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无声的笑了。 帝国元帅一身黑色军装,冷俊的面容,似乎让人很难亲近。他也看见了站在墓园外面的现任王太子殿下。 黑色的半长发刚好盖在肩膀上,他的脸色不好,眼睛下面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尖下巴上有一道紧抿的薄唇。衣着是最华丽的黑色礼服,费尼克斯身材纤细笔挺,不过他给人的印象很像酒色过度的惨绿少年,又或者是吃多了迷幻剂吧。 不过…… 他的瞳孔很特殊,是罕见的金枫色,好像千年琥珀一般迷人。 他只有眼睛还有一点可取之处,路易不知为什么,这么刻薄的评价费尼克斯。 有人向他正式介绍路易,费尼克斯睁了睁眼睛,扫了路易一眼,用很轻的语气说,「哦,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公爵夫人的弟弟。」 极其漫不经心,似乎眼前则这个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上将不过是「那个夫人的弟弟」而已。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奚落路易,其实这样的话讽刺他不过只是个凭借裙带关系的无能之辈。 路易的情绪显然隐藏很完美,他不理会,不过周围人有的吃惊地当场吸气。很显然,人们对这个新出现的王太子的敬畏程度远远不如对路易的,何况路易手中握有军权。 已经有机灵人谄媚笑着走到他们身边主动缓和气氛,他说,「您好,苏普林帕格阁下,请您给我这个荣幸,对于您为帝国赢得了又一场胜利而向您表示祝贺。苏普林帕格阁下,也许常年在外,您对帝都的一些事情并不了解,再次请您给我这个荣幸替您引见。」说完他有些肥胖的手四指并拢,唯有拇指张开,很恭敬地向黑发年轻人的方向一指,「这位是帝国王太子,费尼克斯殿下。」 路易低头行礼,「非常荣幸见到您,王太子殿下。」 那个谄媚人为费尼克斯介绍路易,「殿下,这位就是帝国元帅,路易·冯·苏普林博格阁下。」 费尼克斯笑了,他说,「您好,上将阁下,很高兴见到您。」 王太子说话的时候辅音很轻,那种古高卢式的帝国语让很多人为之发笑,可是路易此时却感觉很他的情绪很温和。 还有……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为什么会对他感觉到熟悉呢? 您好,上将阁下,很高兴见到您。 很简单,很正常的一句问候话语,曾经什么时候,什么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呢? 路易猛然抬起头,看着费尼克斯的眼睛。 淡金的眼睛和瞎子一般,几乎看不着王太子的焦距。 不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路易很肯定自己此时的判断。 *** 第一次路易和新王太子殿下的见面不能说是很愉快,可也不能说是很不愉快,可是第二次他们见面,路易就十分不愉快了。 那天正好是人宫觐见皇帝陛下的时间,路易从皇宫侧面的歌德花园穿过,绕道喷泉一直到皇帝办公和接见大臣的地方。这样走可以顺便先见一下他的姐姐公爵夫人,以便和她约好一起喝下午茶。 当他走到宫殿中的长走廊上,远远就看见公爵夫人和一个年轻人说话,那个年轻人很温柔地抬起公爵夫人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一下,这才躬身告退。年轻人转过身,正和路易面对面,路易看清楚他的脸后很惊讶,是费尼克斯。 今日的王太子不同几日前葬礼上的模样,虽然依然有些苍白,可是精神却很好,尤其是他那双金枫色的瞳孔中漾溢着笑意,的确有让任何女人怦然心动的魅力。不过一想到刚才他用这样的眼睛面对公爵夫人,路易本来就没有表情的脸孔更加冷峻了。 费尼克斯站了一下,等待着路易行了礼,他微微点头,说了一句「阁下」从他身边走过去。等着公爵夫人看不见太子之后才对路易说,「听说你们似乎不和,其实殿下是很好的人。」 「我们并没有不和,事实上索尔殿下的葬礼上我们才互相认识。并且……」路易尽量考虑了一下用词,「姐姐,我想和他过于亲近对您的名誉会有负面影响。」 公爵夫人有些惊讶,「你居然相信那些流言,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意外。路易,说这些话的人都不可能对费尼克斯王子很了解,所以他们的话不足以完全使你完全信服。」 「可是,那个王子可以让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姐姐你为他辩解。」 公爵夫人不准备继续这样的谈话,她转而问了下午茶路易想要的茶还有蛋糕的品种就在楼梯口和他分手了。 夫人到自己的寝宫去准备茶点,而路易要面见皇帝陛下。 王太子身旁的管家为他拉开了陆上车的车门,费尼克斯坐到里面,管家随即也上了车。费尼克斯现在单独住在他母亲原来在帝都郊区的房子中,而他的母亲,洛泰尔侯爵夫人已于两年前谢世。 「殿下。」老管家看着陆上车开动了,他按住按钮放下了和前面司机隔音的屏障这才说,「殿下,请允许我提醒您,您与卢蒂诺公爵夫人相处方式并不恰当。」 费尼克斯的脸靠在车窗玻璃上,他的黑发遮挡住了表情,他说,「还好吧。」 老彼得知道他所有的经历,所有的事情,费尼克斯在他面前从来不用伪装任何事情。 「听说您和上将相处的不是很好。」 「怎么可能,我可是很喜欢,很崇拜这个帝国第一将领的哦,他是我的偶像,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管家可不这样认为,不过他只是撇了一下嘴。 「殿下,整个帝都的夜店,俱乐部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您书房的写字台上,那将会为您周末的计划提出一些参考意见。」 王太子大笑着拍了拍管家的肩,「做得好,自从被赛隆道尔他们那三个老家伙从高地弄过来之后,这是第一个值得高兴的一天,老彼得,我给你加薪。」 太子的管家彼得从费尼克斯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自从费尼克斯二十岁开始,他一直称呼管家为老彼得,尽管不算很礼貌,可是双方都认为很亲切,所以没有纠正。 第二章 难得的美好周末。 星期天的下午,虽然早春的风并不柔和,不过太阳还是把园子中的人照着暖暖的。 管家老彼得打开别墅大门的时候,眼前将星闪烁。 陆军的科德上将,苏普林博格上将,还有贵族议会的赛隆道尔伯爵,陆军上校莫德子爵站在外面。 「你好,我们带着内阁会议的命令来见王太子殿下。」赛隆道尔伯爵对老彼得说。 「殿下在花园中喝下午茶,先生们,这边请。」 老彼得说完让开路,他有意无意看了路易一眼,而路易摘下帽子轻轻对了他点了点头。 路易他们到花园的时候看见费尼克斯坐在草地的毯子上面,捧着一大桶冰淇淋用勺子挖着吃。他旁边放了很多书,大多是如何收拾花园和种植花草树木的园林杂志。 管家彼得一看王太子殿下还穿着在花园挖土时候穿的工装裤,脸上还有一点泥土,更过分的是,他怎么可以抱着那么大一桶的冰淇淋?加西亚医生上午刚嘱咐过要他注意身体,怎么医生刚走他就开始偷吃? 「咳咳。」 彼得轻咳两声引起费尼克斯的注意,王子抬头看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有些奇怪。管家这才说,「殿下,科德上将,苏普林帕格上将,赛隆道尔伯爵和莫德子爵求见。」 费尼克斯抱着冰淇淋桶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人,两秒钟之后才说,「抱歉先生们。请大家先到容厅坐一会,我换一身衣服再过来。」 赛隆道尔伯爵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几乎是看着费尼克斯长大的,他说,「不用,殿下,我们不多打扰。这次过来只是给您看一下内阁给您的一个处罚命令。」 「哦,请说。」费尼克斯从草地上站起来,他一直看着年青的莫德子爵,金色的眼睛虽然没有严厉目光,可是也同样可以看得那个人不自在。 「殿下,您因为侮辱他人,然后又拒绝他人合理的决斗要求。根据贵族院的法令,世袭贵族是不能拒绝合理的决斗要求的,所以要对您进行处罚。」 这就是这个周五的事情。 那天夜里,在帝都最有名的俱乐部里面,费尼克斯喝多了酒,不知怎么的了,用粗口问候莫德皇后,而当时莫德皇后的侄子莫德子爵在那里,他要求决斗,费尼克斯只看了他一眼就扬长而去,根本不理他。 看样子他告到贵族院去了。 「嗯。」 费尼克斯把冰淇淋桶放在旁边的白色雕花小铁桌子上,路易发现他一直用右手,即使那个小桌子就在他左边,他也不顺手把东西用左手放好。 「所以您将有两个星期的禁足期。」 费尼克斯为自己的左手戴上手套,白色的棉织品,在手肘上用金线绣着一圈小骷髅花边。他这个样子好像帝都街头的那些年青人。 「嗯。」王子就只应了一声。 「殿下,您可以辩解。」赛隆道尔伯爵说。 「不用。你们不是把他带来了吗?」王子指着莫德子爵,「他就是人证,你们说的都是事实。」 那个年青人看着王子这么看着他,竟然很不自然,一直低着头。 费尼克斯也不想再为难他,问赛隆道尔伯爵,「那把我弄到哪里去关起来呢?」 「咳咳。」赛隆道尔老头说,「殿下,请您注意您的措辞,这个,不是软禁,只是对您下达禁足令而已。」 「哦。那这么说吧,你们想要我在哪禁足呢?」 「殿下,您的房子就可以。」路易插嘴说话,「这并不是很严重的处罚,只要象征一下就可以。」 「这样呀,那好吧,就这里好了。」王子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 赛隆道尔伯爵指了一下路易说,「殿下,这位是苏普林博格上将,他将全权负责您的安全。」 费尼克斯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擦了擦自己嘴角的东西,斜着眼睛看着莫德子爵,「原来是这样呀。」 *** 早上起来,路易犹豫着到底什么时候下楼才不失礼。作为全权负责王太子殿下在禁足期间的安全军官,他也住在王子在郊外的这个房子中。路易觉到费尼克斯很喜欢夜生活,所以不知道他们的早餐是一起吃,还是分开吃,是早点吃,还是晚点吃。直到王子的侍卫官敲路易的门,告诉他,殿下已经在餐厅等着上将阁下了,路易连忙穿好衣服下楼,在路过座钟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指标指向八点半。 餐厅放着一张原木颜色的长桌,中间摆放一个大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把熏衣草。王子坐在餐桌的一端正在看报纸。早餐丰盛而富有营养,路易为自己的迟到道歉,他看了看周围,管家彼得不在。 出乎路易意料的是,王子对他这个闯入者很容气,似乎把他当成在这里做客的客人。 「怎么,早餐不合胃口,需要他们另外准备吗?」费尼克斯用叉子叉起一根香肠之后看见路易没有吃,于是问他,「对不起阁下,昨天忘记问您的口味了,所以按照一般的早餐来准备,如果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就好。」 「不,您太客气了。」路易说完后,想着别这么沉闷,于是随便问了一句,「没有看到彼得先生。」 王子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今天去医院了,今天是复查的日子。」 「哦。彼得先生身体不好,那要多多注意才好。」 「是癌症末期,已经错过最好治疗的时机了。」 路易问言抬头,对面费尼克斯的脸隐在大把的熏衣草后面,路易看不清楚。他认为现在所有的安慰话都是多余,所以保持了沉默,王子也没有再说话。 早餐很安静的度过了,他们没有再交谈,只有刀叉轻碰瓷盘的声音。 整个一个上午王子都在面向花园的房间中看书,还是那些园林杂志,路易在交待完安全任务之后站在房门口看着费尼克斯,他感到王子很心不在焉。王子看两页书就看窗子外面,茶几上的红茶已经冷了,可他还是喝下去了。 路易接过侍从送来的茶点托盘,走进屋子,把盘子放在费尼克斯身边,王子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了他。 「殿下,刚才接到医学院加西亚博士的电话,他说彼得先生需要在医院多住三天检查,请您不要太担心。」 费尼克斯把书放在一旁,自己从摇椅上站起来,手让了一下路易,指着旁边的沙发说,「坐,这里照得着太阳,很舒服。」 王子坐在路易对面的沙发上,笑着说,「反正无事可做,我们聊天好了。阁下,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不满,不过似乎你对我的印象并不好。」 路易其实很吃惊,可是他保持着微笑的面孔说,「殿下多心了。」 他是不喜欢费尼克斯这么放纵的生活,可是那毕竟是王子的私人生活;他也不喜欢王子的愚昧,可是眼前这个无论在礼节还是待人上面都很有教养的王子也让他挑剔不出毛病。 路易端着茶杯喝完茶,一抬头就看见王子很专心地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中有很复杂的情绪,但路易唯一笃定的是,那些不是负面情绪。王子好像在回忆什么,也有一些很淡的伤感。 「彼得就要离开我了,我的父亲也一样。」王子有些像在自言自语,他并没有发现,此时面对路易,尤其是一位并不熟悉的人,他说的话过于亲密,「到那个时候,我就是皇帝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王子甚至没有给予它任何情绪。 路易并不想继续这样的对话,他看见王子身旁的园林杂志,虽然他本身对园林并不在行,可是他宁愿用这个岔开话题,「殿下,您喜欢什么花?」 不料王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说,「什么都好,只要是鲜花都喜欢。」 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路易看着对面金色瞳孔中的笑意,揣摩不透。 他透过王子看见后面的墙上挂着洛泰尔侯爵夫人,也就是费尼克斯母亲的画像,而画像的背景是一株木兰花。 *** 在王太子的别墅的院子中,路易看着自己的副官,听着他叙述这段时间来外面发生的事情,虽然很混乱,可是既然一切都是预料之中,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皇帝陛下病重,原本是莫德皇后生的王太子突然遇刺,而现任王太子如此仇视莫德家族,这样看来,莫德公爵铤而走险也不是过于轻率了。可是他把王子禁足,把路易用保护王子的名义留在费尼克斯的别墅中,最后得到的却和他祈望的相差很多。 经过这次的混乱,自己的副官海林斯上校也许可以进阶成为准将呢。 路易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早餐时间,路易在餐厅等王子,可是过了一刻钟王子并没有出现,为了安全方面的考虑路易必须到王子的卧室去。 别墅二楼费尼克斯卧室门大开,侍卫官就站在王子床前,而王子穿着睡衣裹着被子,手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 「殿下,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您必须起床。」侍卫官刻板的声音中带着关心,所以口气不是很强硬。 「我不吃早饭了,留着和午饭一起吃好了。昨天睡不着,一直到凌晨才睡的……」王子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说完又要倒下去,被侍卫官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怎么也倒不到床上。 「如果殿下现在起床呢,一会儿喝茶的时候我让厨师烤一个三寸的弥猴桃鲜奶蛋糕。」 费尼克斯睁开和晨曦的颜色一样的眼睛,「九寸蛋糕。」 「五寸,不能再大了。」 「成交,外加四个加枫糖的甜圈圈。」 「两个。」侍卫官说得斩钉截铁。 王子撇嘴,「香草蜂蜜牛奶。」 「香草牛奶。」 「依斯,你烦不烦,每天早上和我讨价还价。」 「殿下,家里有客人。您应该向苏普林博格上将阁下表现您最好的一面,这样才不会很失礼。不过如果殿下现在就起床,不让上将阁下在餐桌上等您等到九点的话呢,我可以再让厨师做一份薄荷冰淇淋。」 「哦,还要裹一层巧克力。」 「不能裹,不过可以加一些巧克力碎屑。」 「哦,好吧。」 看王子要起来,路易悄悄退回楼梯间,这里因为铺着很厚的地毯所以别人听不到脚步声。 这样的王子,该怎么形容呢?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早餐果然在九点之前进行的。之后王子就一直在花园中配置自己想要的肥料。路易在十一点的时候把上午茶点端到花园中,王子正坐在靠椅的背上喝着保温杯中的茶水。 费尼克斯回头看见路易,再看他手中的茶点,三寸的蛋糕,二个甜圈圈,鲜牛奶,没有冰淇淋。 「不会是那个该死的依斯让阁下端过来的,他知道我对你要客气许多,所以私自简化我的茶点,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再多要一个樱桃派。」 路易放下托盘,站在一旁说,「是我的主意,加西亚医生在早餐后打过来电话,说殿下不能吃过多的甜点。」 王子听完抓抓头发笑着说,「医生除了做事刻板一些之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和阁下一样呢。」 「殿下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从高地回来第一次进宫,见到了瓦卢蒂诺公爵夫人,她请我喝茶,然后对我说起阁下,她说阁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 路易听他说起自己的姐姐,顺着话题说,「姐姐请殿下喝茶,其实很冒昧,还请殿下不要介意。」 费尼克斯手中捧着保温杯笑着说,「我知道阁下在担心什么,说实话我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名誉,其实大家有些误会.我对公爵夫人有纯粹的好感,没有想过别的。还有……」王子俏皮地眨眼睛看着路易,「其实相对于公爵夫人来说,更应该担心的反而是阁下呢。」 费尼克斯看着自己脚下的草地说,「我是同性恋,我对女人没有兴趣。而且……」 路易不知道王子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很认真地用他的眼睛认真看着路易,他说,「阁下有我喜欢的尖下巴呢。」 *** 夜晚到来之后,外面下起了小雨,路易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室内看着窗外。今夜是很多人都会刻骨铭心的一个不眠之夜,帝都似乎已经陷入了恐慌和叛乱当中,当然,在黎明到来之前,那一切都将结束。 这些都打扰不了这里,王子的别墅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世外桃源。 费尼克斯的侍卫官为他安排了很好的作息时间表,他吃过晚饭在客厅转了几个圈,就被依斯拉上楼睡觉了。路易只有在这个时候似乎才有空暇,他本来想要估测一下现在王宫中的形势,不过此时心情无法平静下来。 当王子对他说,阁下,您是一个很好的人,那个时候王子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可是费尼克斯那双金色的眼睛却又很陌生。每当他面对王子的时候,路易脑子中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思绪,可是当他越想抓住的时候,那种感觉消失的越快。 不行…… 路易站起来,走到窗前,他把窗帘打开,看见帝都中央天空中的暗红色,那是武器爆炸形成的光线。 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心乱呢,而且对象是,终于成为我的敌人的费尼克斯王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在王子睡房中,费尼克斯一双眼睛也看着帝都中央的地方,这是铁和血还有荣耀构筑而成的地方,只有强大的野心才能控制,自己还是喜欢长满荒草的高地,或者是更加荒凉的地方,至少那种平和给人自由的感觉。 至于路易…… 不管你本身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是喜欢并且适应这个国度吧。 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我都会尽我可能帮助你,即使把整个帝国都捧到您的面前,因为,我希望可以报答您,路易。 *** 接下来这里的日子过的单调而平静,早上的时候,侍卫官依然用甜点诱惑王子早些起床,可是王子在白天越来越不精神,有一天帝国上将终于独自在餐桌上自己吃早饭了,并且午饭和下午茶也是,王子睡到傍晚才醒,眼睛下还有很浓重的黑眼圈。 路易方才得到消息,整个帝都处在军事管制之下,莫德公爵因为涉嫌反叛已经被军事法庭起诉,佛兰克林皇帝陛下的身体已经到了卧床休息的地步,而加西亚医生认为王子的管家彼得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留在帝国医院比较合适,他同时打电话来说,明天将要过来为王子诊治送药,他现在正在申请特别命令,可以面见正在禁足期间的王太子。 春天虽然已经到来,可是客厅的壁炉还点着火,路易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王子裹着厚丝睡袍坐在壁炉旁边的摇椅上,手中捧着保温杯,正在喝茶。 「殿下这些天精神不是很好,明天加西亚医生会过来一趟.」 「多谢您,阁下,让您担心了。」 王子淡淡的笑容让路易有些惭愧,其实他没有把王子的身体真正放在心上,「殿下言重了。」然后看看费尼克斯杯子中浓重的颜色说,「既然殿下晚上睡不好,那要不要在晚上喝一些牛奶,就不要再喝浓茶了。」 听他这么说,王子抓抓头发,笑容有些惭愧,「这个……其实这个不是茶,而是草药。这些天我的毒瘾犯了,所以才折腾得睡不好的。让您见笑了。」 路易忽然发现,费尼克斯总是有本事用一句话就让他说不出话来,并且……他怎么就感觉心上有什么地方炸开一样,不再平静。 「这样呀。殿下,其实那种东西很伤身体的。」 「嗯,我知道。当年是我刚上皇家军校,认识了几个人,大家一起玩得很疯,所以就沾染上了这个,再后来就一直没有想着戒。其实你知道吗,我刚开始上学的时候,就是前半个学期的成绩是相当好呢。」 路易当然知道。 费尼克斯也上了皇家贵族军校,他其实还是路易的学弟,只是当时路易已经参加了正规军,他们在学校的时候没有见过。 「也许我当时的好成绩坚持下来,现在就可以调到阁下您的部队去了,现在没准也可以是一个校官了。」 费尼克斯的声音好清淡。 路易说,「但是现在殿下是王太子,您的前途不只只是一名军人。」 「嗯。」 费尼克斯看着炉火说,「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像将军这样的军人,可以打仗,那样很威风的。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幸运站在众人面前,用他最期望的样子。其实我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王子对所有人都好。」 王子看着面前穿着黑色帝国军服的上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说,「路易,我真的好羡慕你。」 费尼克斯那双眼睛好像火一样,灼灼的。 路易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和王子走得太近了,所以不自觉地向后坐了坐。像是要躲避开壁炉的炉火的热度。 王子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自己笑了一下,慢慢把手中保温杯中的东西喝光,一直到侍卫官来告诉他们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才打破沉默的气氛。 今夜下了很大的雨,路易在王子房间门口徘徊了很久。尽管他一直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再想关于王子的任何事情,可是当他似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王子卧室的门外了。 屋子中似乎很安静,不过是压抑着的安静。 路易推开了那个朴素的漆木门,他看见费尼克斯蜷缩在被子中,在瑟瑟发抖。 费尼克斯已经忍过了很多次的发作,再加上饮用加西亚为他调配的草药调理,已经不是很难挨了。 可是还是会冷,还是会难受,全身的抽搐像是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他感觉有人把他的被子掀开了,朦胧中看不清楚到底是谁,接着就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把他搂住,非常陌生的怀抱,强势而宽广,他从来没有被这样拥抱过。 究竟是谁? 路易看着怀中的人,已经处在半昏迷中的王子牙关紧咬,连呻-吟都没有。 这样的坚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一再表现的那样窝囊放荡呢? 以路易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坚强只能出现在自律的军人身上。 王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是他在发抖,抱在怀中的身体如此脆弱,像受了伤害的小动物。 路易忽然有一个荒唐的想法,那些和王子传出绯闻的贵夫人们,是不是只是在对他发挥一下母性的关怀,而不是为了被他撩拨起欲火呢? 「……其实相对于公爵夫人来说,更应该担心的反而是阁下呢。」 「我是同性恋,我对女人没有兴趣。而且……阁下有我喜欢的尖下巴呢。」 路易想起来,似乎前些天王子对他说过这些话,尖下巴嘛,路易单手扣住了王子,一只手摸了一下王子的下巴,很尖,很消瘦,是那种病态的消瘦,下颚骨都很分明。 可是…… 他的嘴唇非常柔软,好想,好想吻一下。 仿佛被电激了一下,路易猛然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吻了王子。 淡淡的香气,好像是白木兰特有的味道。 路易惊讶自己的行为,可是…… 看到王子这个样子,他放不开手。 王子不知道路易做的事情。 可能由于过于温暖的怀抱让他的抽搐已经好多了,身体放松开来,趴在路易的胸膛上,睡着了。 路易这样拥了他一个晚上,启明星升起的时候才走的。 清晨,费尼克斯睁开眼睛的时候,晨曦刚刚照在窗帘上,外面的天空似乎还带着早上的潮湿。他把自己往被子中钻了钻,哇,好舒服,好暖和。 多久没有一觉到天亮了? 他伸了伸懒腰就坐了起来,然后盥洗更衣,在侍卫官惊讶的眼光下早早坐在餐桌旁看报纸。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苏普林博格上将的精神不是很好,虽然他仪容整齐,可是黑眼圈让他本来英俊的外貌显得有些憔悴。 精神好的王子准备发挥一下主人的热情,他忽然说,「阁下,您要红茶吗?」 路易看着那张脸冷淡得回答,「多谢殿下,我只喝咖啡。」 费尼克斯摸摸鼻子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真遗憾,这可是我自己种的红茶,自己烘制的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殿下增加了这个本事?」 外面一声笑,新进来的加西亚医生把脱下的大衣给侍卫官,自己走进餐厅,他亚麻色的头发上还有清晨的露珠。 「你来了。」 费尼克斯扬起笑脸,路易已经站起来了,和医生互道了一声「阁下」算是打招呼。 「殿下,看样子你的精神不错,还有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您的禁足令已经取消,还有皇帝陛下要见你,就在明天。」 王子把自己口中的东西咽下去,慢慢喝起了红茶。 第三章 「路易,我们找到伪装者m的一些数据,你到我家里来一趟。」 用通话器通话的是莱昂那多·德翠林子爵,他是路易少年时代在皇家军校上学时候的死党。 接到莱昂那多的一通电话后,帝国元帅放弃了和王太子一同进官觐见垂危的皇帝陛下的机会,急忙赶到德翠林子爵家中,莱昂那多正在自己的书房翻阅数据,旁边的两台计算机开着,屏幕上是正在恢复的数据。 「究竟找到了什么?」 路易摘下军帽,把领口也松了松,走到莱昂那多面前,看着这些文件和计算机屏幕。 莱昂那多抬头,看了路易一眼,然后双手摊开说,「告诉你一个奇怪的消息。」 「你最近总是喜欢用奇怪这个语。」 「没有办法,的确奇怪。对了,路易,你还记得你当年从战争带回来一个战俘吗?」 「战俘?」 又是这个战俘,路易知道,可是路易每次想起似乎没有印象,「我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可是我记不清楚。」 莱昂那多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沉吟了一下,这才说,「不只是你,我问过你的副官,还有当时战舰的人,他们的印象都和你差不多,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情,可是那个人长的什么样子,你们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个战俘和m有关系吗?」 「根据帝国医学院的很多资料来看,这个m三年前是被我们自己的军队从天狼星带回来的,而且他当时受了外伤。我去陆军统战部也查过,当时你带回来的战俘全部由他们接管,接着由军事法庭起诉,那些战犯有将官以上军衔的人,年龄都在四十岁之上,可是你旗舰上的一位军官曾经说过,那个人很年轻,不到二十岁。」 「你是说?」路易问他。 「也就是说,那名战俘根本没有送到军事法庭起欣,他极有可能是我们的人。从帝国医院那边的数据综合来看,他极有可能是伪装者m。」 「路易,你曾经和他面对面。」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压着路易,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子的的反应,他踱了两步,双手拍在莱昂那多的书桌上,「可是为什么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莱昂那多目光透过眼镜折射出来,「这其实更肯定了我的推测,因为据说伪装者m是很好的心理暗示专家,他对你下了很强的心理暗示。」 「可是他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们所有人都忘记那件事情呢?」 「这我就不知道,你必须问他本人才知道。」 路易想了想说,「这样的暗示可以解除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找到比那个m更好的心理专家才能解暗示,而且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成功,那么可能造成你本身记忆的紊乱,当然如果m本人给你解除暗示,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你能找到这样的人吗?」 「路易,我一直就想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m呢?他现在已经退役了,以后军情六处会为你配备新的伪装者,即使不可能比他更优秀,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啊。」 路易不想回答莱昂那多这个问题,他从书桌前走到窗前面,打开了玻璃窗,看着德翠林伯爵庄园外面一大片草地和远处的森林。忽然他看见不远处一个园中种植了许多树,没有叶子只开着白色的花。 「那些,是木兰花吗?」 莱昂那多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来知道路易指着那里,他点点头,「哦,是,那就是木兰花,拉丁名字magnolia,其实这样看起来,还是那个m的代号全称呢。」 路易说:「我曾经在王太子的母亲的画像上看见过这样的花。」 「你是说洛泰尔侯爵夫人?」莱昂那多继续看着计算机屏幕,「不瞒你说,她曾经是我大伯父的妻子,后来皇帝陛下喜欢她,为了得到她,就把我的大伯父也被流放了。那个园子是他们曾经最喜欢住的地方。」 路易回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这些陈年旧事外加丑闻,如无必要,怎么会被一次又一次提起来,再说过去都快三十年了。」 路易说:「怪不得,陛下就是再喜欢侯爵夫人都没有册封她为皇后。」 莱昂那多不在意的说:「那个女人是疯子,她根本就不顺从皇帝,而皇帝陛下一直感觉得不到她所以才喜欢她吧。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她生下费尼克斯王子的时候,帝国法官和大主教都在,他们要给王子开出生证明,结果那个女人竟然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掐死刚出生的王子,后来被皇帝制止了,这才没有做成悲剧。」 路易听着心里一凉。 费尼克斯…… 「后来皇帝年岁也大了,他就开始宠爱你姐姐,温和柔顺的公爵夫人。」 莱昂那多说完看了看路易,因为他知道路易最讨厌把别人把她姐姐是皇帝宠妃的事情拿出来说,「路易,我无意冒犯公爵夫人的。」 「我知道。」 「不过皇帝也够绝情,因为洛泰尔侯爵夫人勾结外面的歹徒要害你姐姐,结果被官廷侍卫官提前知道,公爵夫人没有危险,而皇帝不是只一杯毒酒就把她赐死了吗?那么华丽的皇宫,其实连大理石柱子都不干净。」 「对了,找到了……」莱昂那多叫过路易,「也许只有这个人能解除你的暗示,不过他应该不会帮忙。」 路易看见档案上写着,威廉·杜纱·加西亚博士,帝国医学院院长。 *** 王宫。 瓦卢蒂诺公爵夫人最后一个走出皇帝陛下的卧房,她看见等待觐见费尼克斯站在王宫宽大的走廊正中央,正在看旁着边墙面上的一幅巨大油画出神。公爵夫人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殿下,陛下正在等您。」 海伦憔悴了很多,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即使她不喜欢皇帝,可是在老人重病这段日子中,她还是很尽心的做到一个妻子应该尽到的义务来照顾皇帝,费尼克斯真诚的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虽然他可以尽量让自己不再恨那个人,可是他真的无法让自己对皇帝产生任何正面的感情,即使皇帝是他的父亲。 费尼克斯推开门,皇帝躺在床上,眼睛看着装饰着海神壁画的天花板,表情居然很轻松。 老人尽量用清晰的声音说,「你来了。」 「是的,父亲,我来看你。」费尼克斯反手关上门,他就站在门边上,不过把手中拿着的一个木盒子放在靠近门的桌子上,「这是我在高地的时候自己烘制的红茶,味道不错。」 「你还是那样,只要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很好,无论那些是不是你原本擅长的。」 费尼克斯忽然笑了,「这应该不是什么缺点吧,所以父亲不要用那种表情对着我。」 「可是却会让你的人生走得非常累。」 「嗯。」费尼克斯日左手抱臂右手支着下巴看着皇帝,「还好吧,至少我可以有实现我梦想的能力。」 皇帝忽然咳嗽了一下,「你的哥哥索尔,他死意外……」 「嗯,我很伤心。」 「所以你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了。」 「嗯,虽然我对皇兄的逝去十分伤心,可是作为继承人是我的荣幸。」 皇帝忽然发现,这个儿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岔开他所有的话题中心,只要他不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皇帝决定开诚布公,「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将来整个帝国都将是你的。可是你现在正纵容你的敌人从你手中夺走它。」 费尼克斯沉默着。 皇帝说,「就是那个路易·苏普林博格,他将是你最大的敌人。」 「他是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且还是瓦卢蒂诺公爵夫人的弟弟,我相信他。」 「你在骗我。原先我感觉能够控制他,是因为索尔拥有这样的威望……」 威望?费尼克斯不禁在心中撇嘴。 「……可是现在你的名声不足压制他,至少不能在正常的途径压制他,可是,你有你的优势,你可以暗杀他,就像你杀了你哥哥一样。」 费尼克斯沉默着,忽然说:「我是帝国的军人,我不是杀手。三年来我都没有离开高地一步,还有,也许你不相信,我和索尔的关系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你没有否认!如果不是你没有你的参与可以直接对我我说,我没有杀索尔,可是你没有否认……」 费尼克斯忽然打断他,「父王,您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些吗?」 皇帝看着儿子那双异常的金色眼睛,猛然醒悟了一些事情,他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说,「这些都过去了,以后你就是帝国的主人了,所有人都会对你俯首称臣。所以为了你自己也不要养虎为患,除掉苏普林博格,是为了你自己。 王子说:「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的决定。」 「你喜欢他是吗?」 费尼克斯没想到皇帝会问得这么直接,他认真的看着老皇帝说:「是。」 「就因为三年前你在战舰上见过你?」 「嗯,原因其实很复杂,不过也很简单。他对我很好,为我包扎伤口,还给我用止痛药片。」 老皇帝忽然看着费尼克斯,「我希望你的回答是在敷衍我,如果不是那我简直无法相信,你居然是我的儿子?别人施舍一般的温情就可以将你收买,要你背叛整个哈布斯堡王朝?」 「施舍吗?可是我原先却连这样的施舍都得不到。我的父亲,我的上司,甚至是那些和我一直出生入死的同伴,他们可以为了任务,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毫不犹豫的送我去死,可是路易不一样……」 费尼克斯甚至走近了一些皇帝,「他当时以为我只是一名战俘,是他保留了我的性命。你看看这个……」王子把自己左手的袖子挽起来,露出经过多年的细胞再生手术可是依然伤痕累累的手臂,「这个,就是被我们自己的军队炸断的,因为我当时知道了他们的指挥官要临阵脱逃。」 「还有你,我的父亲,我曾经为了我和我母亲的自由而答应你去做一个伪装者。但是您却亲手杀了我可怜的母亲,而我已经成为残废,这个时候您还是不肯彻底放我自由,我的背椎里面仍然有你命令医学院给我安装的追踪器。我甚至连你作为父亲对儿子一点点的施舍都得不到,你说,我能指望什么?」 「……我从来没有在战争上用过止疼药片……」 费尼克斯忽然感觉自己说的太多,他忽然一笑,「父亲,你病了,要多休息,如果你能支撑着不让我继位,那么一切将如你所愿。」 王子已经拉开了门,皇帝苍老的声音仆身后传来,「费尼克斯,我已经给加西亚下了命令……」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王子关上门,看见王室的侍从,医生都站在很远之外,路易似乎刚刚来,他站在公爵夫人身边。 王子端着军帽,走到医生面前对他说,「阁下,我的父亲需要您。」 医生看着他的脸色说,「殿下,我不建议你离开王宫,现在是敏感时期,希望您能谅解。」 「我知道。」费尼克斯很配合。 「王宫的侍卫官会为您安排房间的,希望这三天您可以一步不离。」 费尼克斯忽然看着医生说,「那就麻烦阁下您了。」 王子的眼睛中有强忍悲伤的坚强,这让医生都有些动容,只有路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一切,都应该将要结束了吧。 子夜的时候,白发苍苍的医生终于打开门出来,走到公爵夫人面前低声说,「夫人,请节哀。」 他同时间对路易说,「上将阁下,请通知王太子殿下,佛兰克林皇帝陛下已经去世。」 路易走进太子的寝室,他看见费尼克斯坐在办公室后面一动也不动。寂寞和哀伤笼罩着这个人。 王子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没有说话,他忽然伸出一支手,邀请路易走过去。 「殿下……」路易就站在门口,他躬身说,「陛下他……」 「我已经知道了。」 王子站起来,走到路易面前,他比路易矮一些,刚好可以靠在路易的肩上。费尼克斯感觉路易的身体变得僵硬,而他额头上因为压住路易肩上的勋章凉凉硬硬的。 真奇怪,当时所有同伴都死去的时候他不能哭,可是如今皇帝去世他应该哭的时候却哭不出来。 「……对不起,上将阁下,让我靠一会,一会就好……」 路易感觉嗓子干辣辣的,过了好久之后,路易的手臂终于揽住了王子。 *** 帝国历3819年的暮春,佛兰克林六世皇帝举行国葬,他的遗体盖上国旗,由炮车拉进皇室墓园。同年六月,费尼克斯·洛泰尔·玛.哈布斯堡登基,成为费尼克斯一世皇帝。整个帝都平稳渡过了这场变故,而帝国军队的统帅则同时接收了支持和反对两股力量·苏普林博格上将的风头一时无二。 午后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老彼得躺在病床上岁着治疗仪把药液输入自己的身体内,而费尼克斯皇帝陛下坐在阳台上,双脚翘起来搭在栏杆上,正在兴致勃勃的为他们准备营养晚餐的食谱。 两大杯木瓜奶昔,一个的九寸核桃覆盆子蛋糕,两客红酒冰淇淋…… 「老彼得,你说再来一个樱桃派好不好?」 老彼得翻了翻白眼,「陛下,我不吃甜食。」 「哦,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然后,你说,你想吃点什么?」 老彼得这次是彻底无语问苍天了。 加西亚博士穿着医生制服走进来,「幸亏这次的营养师不是皇帝陛下,不然老彼得会因为血糖过高而患糖尿病的。」 「上帝啊,让皇帝陛下走吧,阿门。」老彼得祈祷着。 「临时抱佛脚。」费尼克斯皇帝陛下咬着笔头说,「上帝已经遗弃你了。」 加西亚博士看着仪器上的数据,装作不在意的说,「外面有个老头让我告诉你,明天要召开国会,希望皇帝陛下履行一下自己的职责,过去看一下。」 「我没空,让他们该找谁去就找谁去。」 加西亚仔细看着费尼克斯,他发现,皇帝陛下在这么说的时候没有赌气,情绪也没有不好,虽然以他心理专家的身份看上去很正常,可是他没有忘记他面对的同样是一个很强的心理专家。 「陛下……」 「加西亚阁下,这个不是你的职责。」费尼克斯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笑着说,「不过我的确有一个命令给您。」 旁边的雕纹桌子上放在一个黑色羊皮档夹,上面有黄金描绘的皇家徽章。费尼克斯从里面抽出一张加盖蜡封的纸,递给加西亚。 「这是我亲手签署的伪装者特许退役命令,这张是给帝国医学院院长的加西亚阁下您圴,另外给国防部军情六处赫德上将的那一份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恭敬地接过那份档,加西亚说:「看来今天陛下心情不错。」 「得偿凤愿。」 「嗯,我尽快安排为陛下手术的时间。」 「这个……过一段时间吧。」 加西亚明白费尼克斯的意思,如果手术就会卧床一段时间,到时候他就不能陪着老彼得了,而彼得的生命已经进入倒数计时。 夜晚下了一场雨,从陆上车下来走进宫殿中,费尼克斯拒绝了侍卫宫撑开的伞,所有头发沾了雨珠。他没有让侍从跟着,自己走回寝室,却在王宫的走廊上的到瓦卢蒂诺公爵夫人。 夫人是来道别的。 「陛下,我明天就要离开王宫了,今天想和你说一声再见的,所以这晚打扰您,真的很抱歉。」 费尼克斯没有挽留,他知道,任何人做出选择的时候都是经过了考虑,而尊重别人的决定则是最好的选择,「那,祝你一路顺风。」 「陛下,能认识您真的很高兴。」 「我也是,夫人。」说完,费尼克斯不忘执起公爵夫人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 「陛下,您还真是一位温柔的人呢。」公爵夫人抽出自己的手指,「可是我不得不说一句,您正在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哦?」费尼克斯眉毛挑了一下,笑容不变。 「您正在纵容我的弟弟。」 「夫人,时间太晚了,我让侍卫宫送您回去休息吧。」 他不想和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 *** 帝国元帅在陆上车上接过副官转来的通话器,莱昂那多兴奋的声音向起。 「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个星期之前军情六处的长官赫德上将接到由费尼克斯皇帝陛下签署的伪装者特许退役的命令,这个就是为m签发的。目前我至少可能肯定的是,现任皇帝陛下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说着还笑了两声,莱昂那多继续说。 「路易,你过来一下吗,我们可以邀请赫德上将吃一顿饭……」 伪装者m,那个以magnolia代号的最优秀的伪装者,可是…… 「路易,路易……您还在听吗?」莱昂那多开始抱怨,「今天是不是参加内阁会议太累了?」 「对示起,莱昂,我还有别参事情。」 「哦,这样,那你先忙你的,我挂了。」 结束通话之后,路易问副官,「王宫出什么事了?」 路易发现,自己对伪装者m已经不那么执着了,至少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帝国医院传来消息,彼得先生病逝,而皇帝陛下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他把自己关在寝宫中,不见任何人,已经十三个小时了。」 第四章 彼得已经死了吗? 好冷,为什么这么冷? 费尼克斯把身上围了三层被子蜷缩在壁炉旁边的桌子底下,可是为什么这么冷? 其实一切都没有意外,他知道彼得总有一天会死去,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这么难受?不是哀伤,也不是痛苦,就是感觉,心中像是被穿了一个大洞,是空的,然后就是冷。 怎么会这样,当年就是杰克死在战场,母亲去世,索尔被刺杀去世,父王去世,这一连串的死亡都没有让人感觉这么难受,怎么现在彼得一死,心口会是这么空荡荡。 路易一推开门就看见躲在桌子下面的费尼克斯,帝国元帅吩咐了一句,「不许任何人进来。」就关上了宫殿的大门。 「陛下……」 是谁的声音? 费尼克斯抬头,看见的是一双不再冰冷的蓝色眼睛。 就像三年前,在战火纷飞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双蓝色的眼睛的出现,他问了一句,「你还活着吗?」 …… 「陛下,你还好吧。」 尽管路易曾经多次看不到费尼克斯眼睛中的焦距,但是他再次看到那双瞎了一样的金色眼睛,他的手不由自主伸出,抚住那双眼睛,费尼克斯的脸冰冷的可怕。 「是路易……为什么总是你呢……」 费尼克斯轻语着,伸出右手,抱住了路易的脖子,邢路易把他抱出了桌子下面的空间。 他怎么那么轻呢,路易还记得那天夜里也是这样抱住他,他也是这样蜷缩着,同样在发抖。费尼克斯一直把脸埋在路易的肩上,他感觉到了,从路易大理石般的肌肤中传递出来的不是冰冷,而是温度。 费尼克斯冰冷的嘴唇吻到路易的喉结止,他好像在哭泣,他一直都在哭泣,却看不到眼泪。 路易把他抱到床上。 那天,就是佛兰克林皇帝去世的一天,天知道他是多么克制住才能不让自己那么失态当众抱住费尼克斯。 路易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放纵到这样的地步! 他是现任的皇帝陛下,他是男人,他是自己的政敌,他是…… 他是费尼克斯。 金枫色的眼睛那么哀伤,令人心碎的哀伤。 伸出了手,只是想安慰他,只是想抚平他眼中的哀伤。 费尼克斯抓住路易的手,透过了自己的村衣,放在冰冷苍白的胸口上。 就在这里,我的心在这里。伸手揽住了路易的脖子,拉下,近似虔诚的献出自己的吻。 路易躲开了,他怕他。 他怕自己无法克制的沉醉在费尼克斯的眼睛中。 费尼克斯冰冷的嘴唇吻到路易的喉结上,耳语一般的话语说了一句,「路易,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怎样会这样? 费尼克斯跪在床上,他看着路易冰蓝色的眼睛,慢慢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他是瘦弱的,可是此时的路易感觉自己,没有见过比他更加美丽的人。 月光的侧影照在他身上,萤白色的肌肤开始变得透明。 似乎…… 开始消失…… 路易有些惊恐的伸出手,却触摸到费尼克斯的手,冰凉的。 费尼克斯抱住了他,在他的跃嘴唇上,下巴,还有脖子上细细的吻着。 怎么能拒绝这样的他? 那一晚的事情很匪夷所思,却又那么顺理成章。费尼克斯似乎一直在哭,可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的手抱住路易,再也没有松开过。当他面对路易打开身体,而路易进入他的时候,路易感觉自己胸膛上的潮湿是他终于落下的眼泪。 这场爱欲有令人战栗的快感,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那么沉重的伤感呢? 路易看着蜷缩在自己怀抱中的人,在想,拥着皇帝陛下醒来是什么感觉? 他有一头很柔软的黑色头发,握在手中柔滑冰冷,很快就会从手掌中滑落。他的头就靠在自己的肩上,自己的手环住他的腰,而他的手抓住被子,轻轻呼吸着。 真不知道醒来是怎样的尴尬,可是路易不想这样离开,他真的很想拥着他再多待一会。 王宫的落地窗很大,窗帘没有拉上,外面已经是晨光初现了。 费尼克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用胳膊支起上半身,一下子就看见了路易冰蓝色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依旧是冰蓝色的,可是已经没有拒人千里的距离感,反而很柔和。 他的大脑迅速反应出来昨夜发生什么了,然后二话不说,继续钻到被子中,把脸蒙上,似乎想当作一切没有发生一般。 路易没说话,只是把他拉出来,亲了他的额头一下,重新为他盖了被子,让他呼吸顺畅,自己下床穿衣,着装完毕之后,走出了这里。 费尼克斯听见关门声音传过来,这才从被子中探出了头,心里咚咚乱跳,可是似乎还是松了一口气。 脸上烫烫的。 *** 「路易,路易……」 在莱昂那多叫了他两声之后,路易才抬头看他。 「路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你怎么总是这么心不在焉的。」 他们在军部喝茶,莱昂那多端着茶杯看着路易,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于是说起了别的事情,「由于你现在的地位的确不同了,想查一些事情的确比原来顺利一些,不过,那些军部的老顽固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固,有些事情是怎么都不会透露的。」 「这样呀。」 「什么这样那样的,对了,我找人问清楚特许退役和一般退役的区别了。一般来说,伪装者退役就是说他不再担任任何职务,并且不再有任务,可是如果有特殊任务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推辞,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帝国军人。而特许退役呢……」 「嗯,那是什么?」路易难得的认真看着莱昂那多。 莱昂那多咳嗽一声说,「每一个伪装者身上都会被安装一个跟踪芯片,其实就是军方控制他们最后的工具了。你要知道,伪装者,他们的名字就是伪装者,如果他们想躲起来,是几乎不可能再次找到他们的。而他们本身都是身负绝技的特工,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一般的方法就是直接除去。因为如果他们为敌人所用,会有非常不希望发生的后果的。特许退役,就是由皇帝陛下直接下令,摘除伪装者的跟踪芯片,从此之后,除非他们愿意,否则,将不会再有人找到他们了。路易,如果我是皇帝,我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的。我看费尼克斯皇帝陛下太仁慈了。」 路易想了想说,「也许是他有足够的信心控制m呢?」 「他?如果他能力足够的话,他不会任由你扩充势力的,其实整个帝国除了他之外恐怕都知道,你其实才是这里的实权人物。贵族院,国会,军方,不都已经在你手中了吗?」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吧。」路易说着,喝完了自己杯子中的液体,他没有品出来,那个是红茶,还是咖啡。 *** 费尼克斯睁开眼睛,看见加西亚正在把一盆白色的百合放在窗子旁边,窗框上面还垂着一个水晶天鹅风铃。 「感觉怎么样,陛下。虽然这里不比你的王宫,可是这里已经是帝国医学院最好的病房了。」 费尼克斯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清新的样子,外面还可以看见远处的树木和草地,非常不错。」 「手术进行得也很顺利,那个芯片已经销毁。陛下,我可不可以问问您现在有什么感觉?」 「感觉?」费尼克斯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我曾经很多次设想过如果我身体内不再有芯片会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现在,其实,没什么变化。」 加西亚点点头,在手中的记录本子上写「反应迟钝」。 「哦,对了,陛下,这些天您的侍卫长可是任务重大呀。」 「怎么?」费尼克斯看看他。 「您听他自己向您抱怨吧。」 新的侍卫长是一位刚从贵族军校毕业的上校,费尼克斯问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抱怨,只是说,当时海林斯准将对陛下突然住在帝国医学院表示不安,为了皇帝陛下的安全,他一定要上来看一看,可是侍卫长坚持说,这个是皇帝陛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这里,所以拒绝海林斯准将的要求。 「再后来……」 费尼克斯端着一杯牛奶慢慢喝,听着他说。 「再后来苏普林博格上将也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坚持什么,只是说要注意你的安全,就走了。可是他的卫队却包围了帝国医学院的周边。陛下,那个帝国上将过于嚣张跋扈了。」 费尼克斯说,「他只是职责所在,以后对他客气一些,不会吃亏的。」 费尼克斯喝完了所有的牛奶,继续躺在床上。虽然只是经过一个小手术,可是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很在意,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侍卫官还想再说什么,加西亚送药过来,他给费尼克斯试了温度,然后说,「明天就请陛下回王宫休养好了,这里的病房是国家医疗资源,您住在这里,整个一栋大楼都要戒严,别的病房也无法利用,实在太浪费纳税人的金钱了。」 费尼克斯舒服翻了个身,「要赶我走,那我下个月向议会提出建议,紧缩你们这里的预算,看看你到时候该怎么办?」 「请容许我提醒您,这不是明智的决定。」加西亚认真的说,「其实我是不想再引起注意。您要知道,这些天来,这里全是皇家近卫军,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恐慌了,作为皇帝陛下,即使您再不愿意,安定民众的心情也是您的重要职责。」 费尼克斯似乎睡着了,可是加西亚知道他一直在听。 「王宫也有一套很好的医疗设备的。其实陛下现在危险期已经过去,只要静心修养就好,王宫又大又安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巧舌如簧,我明天回去就是了,你就安静一些吧。」费尼克斯回了一句。 「这段日子可能会有低烧,那是因为伤口自己愈合而发炎引起来的。陛下精神不会很好,所以要多注意休息。」 「嗯,我知道了。」 说完,费尼克斯侧过身体,避免压着伤口,才沉沉睡去。 *** 侍卫的陆上车开过,皇帝陛下的车缓慢稳妥的停在王宫前面,帝国元帅拉开车门,让费尼克斯下车。费尼克斯原本已经消瘦的身材裹在黑色风衣中显得更加消瘦。 费尼克斯的脾气很不好,持续的低烧让他的身体酸软无力,而且还有微微发抖的趋势。加西亚曾经劝过他,他现在刚戒除毒瘾,身体很虚弱,并且彼得的过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的心情不好,这样的情况下不适合手术,但是费尼克斯不想等,似乎多一天就有一天的变故。 「陛下,内政部的德翠林伯爵要见您,说是关于税法变更的事情。」皇帝陛下的第一秘书在终于看见皇帝陛下的时候捧着文件夹对费尼克斯说。 皇帝指指自己的脸,「你看,白不白?」 第一秘书有些发蒙,「还行。」 「什么还行,这么惨白,没看见我身体不好吗?现在我没有心情见任何人。」 「可是……」第一秘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皇帝快要走进自己卧房的时候立刻说,「陛下,赫德上将请求觐见,他已经等了两天了。」 「好,请上将阁下明天上午十点,在王宫天使之苑等候。」 他到底怎么了,从脸色上看很疲惫,可是他在帝国医学院那么久,究竟怎么了? 这些问题已经占用了路易很多精力,连现在的海林斯都说,他的精神不如以前那么集中了。 路易告诉旁边的侍卫官要好好注意皇帝陛下的安全,转身要走,背后听见费尼克斯让侍卫官先走开的声音,然后路易看见费尼克斯打开自己卧室的大门,把自己夹在门缝中,看着他。 周围没有人,走廊的落地窗上还有雨水的痕迹。 似乎叹了口气,费尼克斯再次走到路易身前,靠在路易的肩上。脸颊上感觉到他不是很正常的温度,路易揽住了他,低声问,「你发烧了?」这次没有等到费尼克斯的回答,路易终于一把打横抱起费尼克斯,走进皇帝的卧室。 路易把他放在床上,费尼克斯抓住他的手,顺着自己有些敞开的领口放在胸膛上,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路易。 很直白的邀请。 面对费尼克斯,路易曾经引以自豪的自制力似乎已经开始消失。 他抱起了他。 费尼克斯很喜欢路易的耳垂,他不知道看上去冷冰冰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柔软温热的耳朵,含在嘴中,都是软软的。路易的头发耀眼而坚硬,摩在脸上都是扎扎的,费尼克斯只在路易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就被头发扫到,连忙和他分开一些。 面前就是费尼克斯,路易按住他的肩,犹豫了一下,凑过去亲了他的嘴唇一下。费尼克斯笑着又亲了路易的鼻尖一下,然后他抱住路易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费尼克斯单手想解开路易的军装,可是扣子很难解。路易知道他左手有问题,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不想问,没有原因,就是不想问。路易按住了他的手自己脱下衣服靠在床上拥着他。 他的腰很细,不过腹部却有肌肉,路易的手从他敞开的衬衣上抚摸他的背,有一些不仔细看已经无法发现的旧伤,虽然费尼克斯的皮肤已经平滑了很多。 他很会诱惑人,而且是那种无意识的诱惑。费尼克斯的舌尖顺着路易的嘴唇一直向下,在他的咽喉突起的地方打着圈圈。路易猛的扣住费尼克斯的腰,拉向了自己,可是另外的一只手却摸到了他脊椎骨上的纱布。那是新伤,愈合时间不超过十天。 路易忽然想起他一直在发低烧,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之后,他赶紧用被子裹住费尼克斯。费尼克斯从路易的脖颈间抬起朦胧的眼睛问他,「怎么了?」 「睡吧。」 「都这样了,做完再睡吧。」 费尼克斯一直腻在路易身上,他知道路易某个部位早已经充血。 「那你别动了,我来就好。」 路易紧扣住他,让费尼克斯爬在自己胸口的地方,褪下他们全部的衣服,分开费尼克斯的双腿,把自己缓慢放入他的身体中。路易的动作也不大,只是本能抽动几下。 费尼克斯在最初被侵犯的不适之后,会因为路易的动作产生一些细微的快乐,身体不自觉放松了,就这样被路易拥着,慢慢入睡。 这也许根本就不是做爱,费尼克斯想要的不过是非常非常亲昵的安慰而已。 路易看着靠在自己胸口的人,似乎是无意识一般,一遍一遍吻着他的嘴唇。 费尼克斯半夜就醒了,他发现路易一直抱着他,他一动,路易马上睁开眼,「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多看看你。路易,你真好看。」说完还不忘咬一咬路易的下巴。 路易这次没有说话,他只是扣住费尼克斯的下巴,第一次坚定而强势给了他-个吻。 太强烈了,好像可以把心都抽空了一般。费尼克斯开始承受路易的吻,到后来他似乎开始推拒着路易,但是怎么也推不开。 当费尼克斯终于可以再次看路易那双蓝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从来不懂的东西。竟然有些心悸。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费尼克斯感觉有些东西似乎超过自己的预计,开始脱离掌握了。 侍卫官走过来说,「陛下,赫德上将阁下已经到了。」 其实说句实话,即使现在看到老赫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费尼克斯心中还是咯噔一下,因为从小到大站在他面前就是被训诫,这个老头曾经是他的顶头上司。原本一切升职加薪度假福利都要指望他。 「皇帝陛下。」赫德拘谨向他鞠了一躬,就站直了。 「上将阁下,今天天气不错。」 「不好,这样阴湿的天气,我的旧伤总是难受,相信陛下也一样。」 费尼克斯翻了翻白眼,这老头还和从前一样。 「阁下,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是这样的,我已经接到陛下亲自签署的命令。」说完看了看费尼克斯,「关于陛下的特许退役命令,这个没有问题;可是陛下要我们销毁关于伪装者magnoia一切保存的档案,请原谅陛下,不能执行,这是违反法律的。」 「可是我现在是皇帝。」 「没有人能否认您的合法执政权,但是陛下,就像您的政绩会被历史记录下来一样,所有伪装者的资料都要被保存下来,任何人都不能销毁这些资料,即使您自己的意志也不可以。」 等了很久,费尼克斯知道这件事情是无法完成了,他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上将阁下,面对您我总有一种压力。」 「原先是职责所在,不过看样子以后我也要改一改自己的老脾气了。」 费尼克斯忽然笑了.「将军,您已经六十多岁了,再说我已经习惯您的脾气了,不用改。」 「那就多谢皇帝陛下了。」 老将军躬身施礼。 从天使之苑回来,费尼克斯就感觉还是有些累,于是想回去补眠。 他想着路易的最高军事会议要开到下午一点才完,不知道他过不过来一起吃午餐,可是刚走回寝宫的楼梯就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他啊的叫了一声回头,回头看却是路易。路易还穿着很正式的军装,就是头发有些乱,像是匆忙赶来的。 「是你呀。」费尼克斯照例腻在路易的肩膀上,本来想再亲亲路易的嘴唇或者是咬咬他的耳朵,却被路易躲开了。 路易把他抱进卧室,掀开被子,让他趴卧在床上,没有压住伤口。 先试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然后盖好被子对他说,「你先睡一会,中午叫你起来吃午饭,然后再吃点药。」 「怎么?」路易看他一直睁着眼睛。 「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不好。」路易摇头,不过他摸了摸费尼克斯的头发,「晚上给你亲。」 看他已经睡了,路易关上门走到王宫的走廊上,他看见一个侍卫官,看似不在意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陛下会见赫德将军有什么事情?」 「陛下要销毁伪装者masnolia的一切档案,赫德上将拒绝了。」 路易侧身和那位侍卫官分开,不过他原本冰蓝色的眼睛变深了,和他的心情一般,有些难测。 上将在重新回到费尼克斯卧房的时候发现加西亚医生已经来了,不过他和皇帝陛下的气氛有些奇怪。费尼克斯笑得爬在床上直说肚子疼,而加西亚对着镜子用消毒水一遍一遍擦自己的嘴唇,完了还对着费尼克斯大叫,「你这个混蛋,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叫你不许亲我,你竟然骗我靠近你,这个大混蛋。」 「噜噜噜,不至于吧。」费尼克斯因为背对着门躺着,他没有看见人进来,于是接着说,「要不这样说好了,亲爱的威廉,你那碧绿色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你眼睛瞎了,天上的月亮是黄色的,得了,收起你对付别人那套甜言密语,我说过我不吃这套。」加西亚整理衣服的时候正好看见路易站在门边,他连忙回头向路易说,「阁下。」 路易走进来,「加西亚医生,陛下的身体怎么样?」 「有些低烧。」加西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饮食方面要注意,清淡就好,严禁甜食。」 一声哀鸣。 费尼克斯从被子中钻出来,眼泪汪汪的说,「威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待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加西亚笑的很和蔼,「知道错了?」 「嗯,嗯。」费尼克斯可怜巴巴的猛点头。 「那就好,如果你下个星期退烧的话,可以每天吃一小颗水果糖。」加西亚收拾好东西对路易说,「阁下,那我就先告辞了。」 「呜呜,呜呜,威廉你不要走……」 费尼克斯知道路易,即使在加西亚放宽控制他的甜食的时候,他还要私自紧缩他茶点的,更不要说现在了。 那这几天要怎么过呢? 好可怜。 第五章 路易送加西亚出门,回来后从被子中捞起装哭的费尼克斯,本来想亲亲他扁扁的嘴唇,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费尼克斯身上带着医生那种海洋味道的剃胡水的味道,让人极其不舒服。 所以在看了费尼克斯一眼之后,用力吻住了他。费尼克斯几乎承受不住,向后倒在了床上,而路易就压在他的身上。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吻,费尼克斯差点窒息。路易抱着他,一点一点轻轻亲他的脸颊。 「怎么了?」费尼克斯看着手中的金发问路易。 「没事,想叫你起床.吃点午饭再睡。」路易抱起他.给他把衣服穿好。 「嗯,可是刚才看你有些不高兴。」费尼克斯看着路易给他把扣子系好问他。 关于这个问题,路易不预备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有些糊涂。 他似乎不讨厌海洋味道的剃胡水。 他只是…… 只是很讨厌在费尼克斯身上出现别人的味道。 这是什么? 嫉妒? 或者是,独占欲?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费尼克斯非常愉快的和路易腻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因为费尼克斯低烧,路易尽量哄着他在晚上睡觉,即使做爱也只是浅尝及止,让他出一些汗,或者稍微放松一些就好。后来等费尼克斯的低烧完全退去,而他们彼此之间也比之前熟悉许多,欢爱就变得比之前要激烈很多。不过路易总算顾及费尼克斯后背有伤,任何时候总是抱着他,而不是压着他。 夜晚的月光照进来,只在宽大的床前落下一小块亮色。 路易用舌尖和牙齿把费尼克斯的欲望挑逗起来,然后用手扣住,不让他提前释放,费尼克斯已经被逼得神志开始朦胧了。他用手想抓,结果被路易错开手,揽住他的前胸,背对着路易抱到胸前。 「很难受吗?」 路易一边吻着费尼克斯的头发一边轻声问他,可是费尼克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似乎无意识的摇头。 路易把费尼克斯的双腿搭在自己的腿上,分开,然后很轻易从背后进入到他的身体内,不同之前的缓慢,这次是一下就插到费尼克斯身体深处。费尼克斯的头靠在路易胸前,身子整个后仰,难受的叫了一声,路易低头轻轻咬住了他的喉咙,再往后,费尼克斯只能发出细细的呻-吟。有些激狂的律动,一下紧接着一下,不知道多久之后,费尼克斯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痉挛,然后收缩,他和路易一起到高chao的顶端叫了出来。 欲望也是一泻千里。 高chao过后是短暂的昏厥,费尼克斯一点力气也没有趴在路易的手臂中,全身都是细细的汗珠,脸颊上还有红晕。路易一手摸着费尼克斯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另外一只手拿着放在旁边的毛巾一点一点为他清理身体,然后看他慢慢睁开眼睛先是亲了他鼻尖一下,然后才问,「还想要吗?」 费尼克斯没有回答,伸手抱住路易的脖子似乎要把自己和他拉近一些,过了一会他闷闷的说,「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了?」路易似乎不在意。 费尼克斯在路易的胸前摇了摇,「不知道,好陌生的感觉。」 路易把费尼克斯全身擦干爽之后,让他趴好,然后为他盖好被子,自己就起床了。他对费尼克斯说,「天快亮了,好好睡。」 「嗯,好的。」 「对了。」路易不知道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他迟疑一下说,「彼得先生的遗体已经火化,是将他葬入公墓,还是家族的私人墓地?」 「这个不用担心。」费尼克斯看着落地窗外面的天空说,「我会带他去我们都喜欢的地方安葬的。」 「这样呀。」 路易最后在费尼克斯肩上亲了一下,压下心中某种不知名的感觉。 好熟悉的话,但是翻遍记忆也无法回想起那是什么。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整理一下心情,看看以后要以什么样子的关系和费尼克斯皇帝陛下相处了,因为外面他的势力和保皇党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决裂的边缘。赛隆道尔伯爵在莫德公爵被以叛国罪处于永久监禁之后,成为了内阁首相大臣。他和费尼克斯皇帝陛下的友情开始于皇帝陛下的童年,因为他曾经是费尼克斯王子的政务老师。 伯爵手中接过那张命令,尽管他一向严谨自持,可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费尼克斯坐在他面前的办公桌后面,刚把鹅毛笔放入墨水瓶中然后站起身来,一身黑色窄身礼服显得他的身材消瘦修长。 「陛下,您……」 「伯爵阁下,请相信,我的任何决定都是出自深思熟虑之后而做出的。并且,依照现在的局势,恐怕这是保证帝国不分裂的唯一方法。」费尼克斯皇帝陛下年轻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陛下。」老伯爵沉默了一刻,然后说,「陛下,我尊重您的决定。」 费尼克斯皇帝微笑看着老伯爵,「那么就请伯爵阁下在议会,贵族院,军部还有公众面前宣布这个决定吧。我相信,不会有任何动乱的。」 「陛下,很遗憾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请相信我,也许有一天您早上醒过来,会认为这是一个好结局的。」 费尼克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老伯爵一同走出皇帝办公室。 路易没有想到,有一天责难的语言会来自于他的姐姐。 「路易,你正在做一件错误的事情。」 在王宫的走廊上,只有瓦卢蒂诺公爵夫人还有帝国元帅,他们似乎在争吵,所有人,包括侍卫官都躲开远远的。当费尼克斯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卫队军官站在楼梯的转弯处看着远处的姐弟两个,他在他们身后问,「出了什么事?」 「嘘,别出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公爵夫人发火,她是那么温柔的一个美人,就和上将吵架都是细声细语的。」 「这样呀。」 费尼克斯躲在那个卫兵身后探头看前面的地方,顺便还司以揪一下那个卫兵的头发,嗯,手感不如路易的好。 「别动。」卫兵似乎被打扰了,不高兴回头一看是费尼克斯马上就要立正,「呀,皇帝陛……」 声音被费尼克斯捂住了,他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嘘。」 什么吵架,他们姐弟两个说话在这里根本就听不见。 费尼克斯决定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看他们吵什么? 路易的声音很平静,「姐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应该以皇帝陛下的安全为借口限制他的行为,并且,你用了非常不名誉的手段控制了他的神志,路易,你已经挟持了费尼克斯皇帝陛下……」 公爵夫人说完看见路易忽然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身后,那种慌张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在路易的脸上看到过了,她连忙转身,看见费尼克斯站在她的身后。 他全听见了。 费尼克斯全听见了。 年青的皇帝看看海伦,又看看路易,然后优雅的一笑,执起海伦的手指放在嘴唇边轻吻一下说,「亲爱的公爵夫人,很高兴见到您,您还是那么美艳绝。」 完全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 路易想要说什么,忽然海林斯走过来,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发生,但是当他看见费尼克斯也在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路易走到他面前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海林斯看着费尼克斯,而费尼克斯正在对着公爵夫人说着恭维话,一串一串的甜言蜜语,似乎已经开始天花乱坠。 海林斯张了张嘴巴,最后很努力才把话说清楚,「内阁首相赛隆道尔伯爵宣布了……」 「费尼克斯皇帝陛下正式签署档案,宣布退位,而贵族院和议会已经通过这项决议了。」 路易看见费尼克斯的眼种中有非常陌生的笑容。 *** 当夜幕降临之后,路易抵达王宫,他从陆上车下来,原本一向自律的他露出疲倦之色。变起仓促,整个帝都几乎要陷入混乱之中,这些都还可以控制,只是让路易疑惑的是那些老头子们的态度。原来,即使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只要不在正常职责范围之内,元老会的那些人也会百般挑剔,可是目前面对费尼克斯明显荒谬任性的退位命令,他们怎么会众口一词,并且似乎带着某些隐衷? 路易记得一位老侯爵曾经暗示他,某人对待反对意见的唯一方法就是子弹。 某人,是指费尼克斯吗? 路易打开皇帝陛下卧室的大门,费尼克斯站在窗子前面,看着王宫远处的森林。路易忽然感觉此时的他竟然如此陌生。 「陛下,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没这个必要,上将阁下。」 费尼克斯的声音遥远而陌生,路易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还是那个会在他怀中甜蜜说着,我喜欢你路易的那个人? 「阁下,过了今天,一切都将如您所愿。贵族院的长老已经为我安排了去处,我会到一个小星球渡过我半流放的生涯。」 「我们可以聊聊吗,费尼。」路易从后面拥住他,在想要亲他的时候被费尼克斯躲开了。 「谢谢您,这些天来的照顾,我想我们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上将阁下。」 「我可以这样认为吗,你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要这样做。」 「我不想与强者为敌。」 路易把费尼克斯的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他,路易感觉自己的手指似乎要抓进他的肩膀了,这样才能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 「那我们这些天来算什么!」 费尼克斯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忽然一笑,很轻松。 「不过是无聊时候的一晌贪欢,路易千万不要认真,不然会让我感觉得困扰的。并且……」费尼克斯把手按在路易的手上,想要他放开,却努力了几下都是徒劳。「并且,我对付这样的纠缠者很有经验,所以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费尼克斯眯缝着眼睛看着路易,「我最讨厌的就是任伺违逆我意见的事情发生。」 「这样呀。」路易忽然笑了一下,似乎很温柔,「亲爱的费尼,我也是。并且我不喜欢有超出我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 他低头就想亲费尼克斯,而费尼克斯侧开了脸。路易几乎是凶狠得把费尼克斯推后,一直压到墙上,让他没有退后的余地。 他好像一头已经被触怒的狮子,想要撕碎了手中的猎物。 可是…… 路易根本就硬不下心去。 看着费尼克斯,路易最终叹了一口气,抵住他的额头喃喃的说,「别这样,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很少任性。我真的已经厌倦了很多事情,很多人。路易,我不想再见到帝都,我也不想再见这里的人……其中包括你。」 费尼克斯都能感觉到路易在他肩膀上的手好像钢铁一样,都快把他掐碎了。 他的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路易终于平息下来,他放开按在费尼克斯肩膀上的手。 路易转身说,「太晚了,我累了,你也累了,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再讨论这个问题。」 路易看不见的是此时费尼克斯的眼神。 在终于等不到费尼克斯的回答,路易当作默许了,没有转身,一直走出了皇帝的寝室。 费尼克斯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 路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不能和你一起住在帝都的。 不然,那些野心家们,那些反对你的人会利用我当借口,会把我当作一个口号,一个傀儡,他们会用我毁了你的。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野心我都看得到。 我已经把帝国捧到你面前了…… 为什么,不让我带着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离开呢? 那样,没有后来,没有后来可能出现的破裂和背叛,那份回忆就永远不会褪色,也永远不会变质。 我爱你路易,所以,我必须离开。 *** 午夜时候开始下雨,刚开始不大,后来越来越急,雨水已经打湿了窗子前面的地毯。费尼克斯打开书橱的一个抽屉,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假护照,还有一张电子银行卡,装入口袋中。 可是他一开门,就看见路易侧身靠在门口,见他开门,居然动也不动。 「你怎么在这儿?」费尼克斯脱口而出问他。 路易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伸手从费尼克斯的口袋中拿出了那个假护照和银行卡。 「你以为走出王宫这么容易吗?还是你以为,失去了王位的人可以很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元老会的那些人已经答应了,让我去索非亚星球的。」费尼克斯看着路易,他发现现在的路易和平常有很大的不同。 「你也知道那样同样会被监视吧,不然怎么会做假护照呢。可你知道现在帝都已经进入军事管制时期了吗?如果有人发现你手中的护照是假的话,他们可以直接击毙你。」 费尼克斯没有说话。 「还有,我已经控制了帝都的局势了。」路易撕了手中的护照,弄折了那张卡片,「我个人不希望你离开。」 费尼克斯说,「我们不是说好明天再讨论这个事情吗?」 「可是你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而且,我也不再需要这个谈话了。」路易逼近一步,把门在身后关上,走廊外面的灯光一下子完全消失了,「我已经说明自我的意思了,我不希望你离开。因为……」 路易的手抚上费尼克斯的脸颊,掀起他的头发,路易低头在他的脸颊吻了一下,「因为你已经不是皇帝了。」 「路易。」费尼克斯很认真的看着他,「我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你。」 他这个样子好恐怖。 是的,不喜欢,这次是真的不喜欢。 这种感觉很奇怪,费尼克斯似乎想到什么,他感觉全身都不舒服。 「我记得你几个小时之前说过,我不过是无聊时候的一晌贪欢,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不是这种感觉。」 费尼克斯看见路易原本冰蓝色的眼睛变成了深蓝色,里面还有很复杂的情绪,他不自觉后退两步,某些往事一下子涌向他的记忆。 不,不能再一次发生! 他用力想要撞开路易打开门跑掉,结果被路易一下打横抱了起来,路易的手快捏断他的骨头了。 第六章 路易很容易就可以把费尼克斯压在床上,路易支起身体,在费尼克斯上面看着他。那双金枫色的眼睛,此时居然带出了破碎的情绪,绞痛他的心一般。 可是…… 自己也被伤了,就被他刚才话伤得体无完肤。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这么说他自己,这么说…… 他们之间的感情呢? 路易拿过已经撕碎的衬衣,扯了一块,蒙在了费尼克斯的双眼。 他不想看见那双眼睛中任何的情绪,因为从那里面流露出来的东西有真有假,他不想再分辨,至少今晚不想。 费尼克斯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闭上眼睛和张开眼睛都一样。 可是,有些记忆越来越清晰。 路易只手扣住费尼克斯右侧的胸,拇指按住他肩窝,让他的右手根本就抬不起来,也不能挣扎。费尼克斯左手已经残了,现在只是还有一个完整的样子而已,基本上不起作用。 就这么像是试验台上的动物一般被路易钉在床上。 「……路易,别……别这样……」 他能忍受别人这样对他,可是他无法忍受路易这样做。 凄迷破碎的声音在路易用吻堵住他嘴巴的时候完全停止了。 衣服被拉开,路易温热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游走,忽然一下子扯开了他所有的衣服,下身一片清凉,紧接着,费尼克斯就感觉自己被分开双腿…… 路易猛然将自己的欲望插入,强硬的打开他窒涩的身体! 费尼克斯的身体陡然僵硬,路易都能感觉得到费尼克斯在他身下瑟瑟发抖。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路易的腰向前攻入,完全侵占了费尼克斯,可是费尼克斯再也受不了,开始挣扎起来。 虽然他根本动不了,虽然他的右手完全在路易的控制之中,他只是用他的左手推路易,但是怎么也推不动。 路易感觉费尼克斯的这只手比他的身体还要冰冷。 仔细看,都能看到上面布满了伤痕,那是…… 好像是细胞再生手术的后遗症。 虽然现在细胞再生手术已经很发达,可是有些人天生的体质很难愈合伤口,即使用自己的dna也很难再生出和自己之前完全相同的肢体。 他的左臂在第一个关节处曾经被断开了。 路易看着费尼克斯,忽然叹了口气,从他的身体中退了出来,俯身抱住了他,并且把他的眼睛上的遮挡的布摘开了。 费尼克斯一直紧闭着眼睛,似乎在害怕躲避着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费尼……」 怀中的人还在发抖,似乎怎么都无法让他安稳下来。 一向冷冰冰的帝国元帅,此时也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在笨拙的安慰他的情人。 好轻,好柔的吻,只落在他的面颊上。 费尼克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路易,看到了他冰蓝色的眼睛,此时那么哀伤。 路易也看着他。 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就喜欢上了他。 他的几句话就可以让自己伤心到这样的地步。 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真的,只是那天晚上,看见他毒瘾发作蜷缩起来,自己抱着他入睡的时候开始的吗? 这是自己吗? 一向鄙视弱者的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具备同情心了呢? 「……对不起,刚才急躁了些,现在还难受吗?」 路易有些艰难的问出这些问题,费尼克斯看着他,忽然把脸颊埋在路易的肩窝上,路易感到了有些冰凉的液体滑落。 是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 路易只能喃喃的道歉。却是自己在这里道歉。 真是的,明明是他伤害了自己,却是自己在这里道歉。 不过好像费尼克斯哭得更凶了。 还是没有声音的。 怎么了,他怎么了? 本来只想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可是不放心,还是把费尼克斯抱了起来,硬是从自己的肩上拉扯了起来,看见他的样子好凄凉。 想问他的话太多了,为什么执意要退位,为什么他的身体那么不好,为什么他的手臂有那么严重的伤,为什么…… 用手指抹了抹他的眼泪,叹了口气才问他,「为什么要走呢?」 费尼克斯还是有些抽泣,「我不喜欢这里。」 「也不喜欢我吗?」 沉默。 该死的沉默。 「喜欢。」 不想承认,可是自己无法否认,自己只因为他小小声音的一句话就心花怒放。 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那样平静的语气说,「那为什么不留下?」 费尼克斯忽然抬头,「喜欢你才要离开呀,我们不能同时在帝都的。」 知道他的语气很认真,可是路易现在不想再说这个事情,他一把抱过费尼克斯,「我不希望你离开,你就只能留下。」 「路易,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喜欢。」 其实知道要和他好好沟通,可是现在…… 先留下他再说。 等到以后,他会好好对他的,什么都听他的,不再惹他哭,只要,他不离开自己身边就好。 这么抱了他一夜,清晨的时候,路易在费尼克斯额头上亲了一下,帮他盖好了被子,离开了这里,屋子中恢复了平静。 费尼克斯根本没有睡,终于…… 只有他一个人了。 *** 路易站在元老会上,看着那些老头子们,一脸的倨傲。似乎他将要继任帝国皇帝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人想得出反对的理由。就这样,帝国历3819年的秋天,费尼克斯一世退位,而原帝国元帅路易·冯·苏普林博格得到元老会贵族院还有议会的全面支持,即将成为帝国皇帝。而已经退位的费尼克斯一世继承他母亲原先的封号,成为洛泰尔公爵,因为他毕竟曾经是王子,所以保留了「殿下」这样的称呼。 整整和那群狡猾的老头子们斡旋了两天的路易终于可以回到王宫了,他一下陆上车,就看见侍卫官焦急不安的等在王宫主殿前面,这个人就是那天曾经向他透露费尼克斯和赫德上将谈话内容的人。 侍卫官一看见路易连忙走过来,说:「费尼克斯殿下失踪。」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莱昂那多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路易,他神情憔悴,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有神,不过那种眼神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以帝都现在的状况,就是一只鸟要飞出去都有痕迹,怎么可能他失踪一点异常都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 「现在事实就是这样。」路易平静回答着他的话。 「好吧,我帮你找,你也知道我的朋友不少,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路易,这一个多月来你基本上没怎么睡觉,我不希望你这样对待自己。」 「我怕他出事。」 莱昂那多笑了一下,「路易,现在人们对他已经没有兴趣了,所有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还有谁会对一个逊位的君主有兴趣呢?」 「我怕有人用他要胁我。」路易说话的时候一点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要挟你?怎么,你和他关系很好吗?用他能要挟你什么?人民很聪明,知道即使暗杀了他,然后把这个罪名加在你头上,现在,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任何地方弹劾你。你以为现在帝都的状况是军事演习?现在是一级战备状态,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脑袋向刀锋上撞。」 莱昂那多看着路易,似乎在斟酌一些词,然后他说,「路易,我个人认为你不用太担心,这个费尼克斯可能……」 「怎么?」路易看着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关于你一直关注的伪装者magnilia的事情……」 莱昂那多还没有说完,海林斯进来,他恭敬低头说,「军情六处赫德上将到。」 「好吧,请将军进来。」 路易知道这个时候安全部门最重要,莱昂那多看了他一眼,说,「那我先走,正事。」 莱昂那多在走廊上看见一身军装的赫德,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的军人,手巾拿着一个档夹,莱昂那多知道这是有重要的文件要呈报给路易。因为安全部有规定,重要文件是不能由高级官员持有,一定要有专门的安全人员跟从。 莱昂那多点头算是和赫德上将打了招呼,彼此擦身而过。 赫德上将用专门的投影仪器在新的皇帝面前打开了绝密资料,关于帝国安全部门精英的全部细节档案。 「皇帝陛下,这是关于伪装者的资料。伪装者作为皇帝陛下直属特工,重要性不言而喻……」 路易表现得很认真在听赫德上将的讲解,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可是,真奇怪,原本他一直要找的伪装者m的全部资料马上就要出现,可是他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费尼克斯,你究竟在哪里呢? 面前是一行一行翻过的资料,每位伪装者都还配备照片,有他们的名字,军衔,还有所有受训练的科目和战场上的一切细节,资料完美的可怕。 忽然,路易似乎看见了一个似乎熟悉的面孔,一张很普通不过相当清秀的脸,在照片旁边写着名字:杰克·杜信,陆军准将,代号cat,帝国历3815年战死于天狼星座。 这个人,这个人…… 这个不就是当年在天狼星带回的那个战俘手中抱着的死去的同伴吗? 「路易,你从天狼星座带回来的人,很可能就是伪装者m,你曾经和他面对面……」 莱昂那多曾经这样对他说起过这个事情。 那么,那么,抱着他的那个少将,是…… 少将模糊的脸,似乎开始越来越清晰。 那是,那是…… 赫德不知道皇帝陛下此时的心情,不过他自己的心情也非常复杂,此时他翻过了这份资料,最后一份档案出现在路易面前。 「陛下,这位是唯一活着的伪装者,他也是帝国历史上最优秀的特工……」 赫德打开了这份档案。 费尼克斯的脸出现在路易眼前。 那个时候的他很年少,脸上还带着稚气,穿着军校时候的制服,眼睛没有看镜头,微微笑着,甚至有些羞涩,他瞳孔的颜色淡到几乎透明。 照片下面写着:费尼克斯·洛泰尔·冯·哈布斯堡,第二王子殿下,帝国一级上将,代号magnolia。帝国历3819年,由费尼克斯一世签署命今,特许退役。后面还有很多私人资料,他喜欢荒草,喜欢木兰花,喜欢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最讨厌帝都、讨厌甜食。 并且还有一句他自己写的话:我喜欢这张照片,可是赫德上将说为了我的安全这张照片不能给我,不过他答应我一件事情,总有一天要把这个照片打印出来,作为我的遗照,放在我的骨灰盒子上面,在我喜欢的地方下葬。 「他的档案比较特殊,因为他曾经成为帝国皇帝,不过这里面的档案只修改了关于他特许退役的命令,其它还未动。」赫德上将解释一些问题。 「特许退役。」 路易似乎无意识的念着这个词。 「对,特许退役,就是摘除镶嵌在他脊椎上面的跟踪芯片,这个手术由帝国医学院的加西亚博士亲自开刀,手术很成功,从此之后,除非他愿意出现,否则不会再有人会再次见到他。」 赫德上将回答。 怪不得当时费尼克斯要动紧急手术,怪不得他什么都不说,怪不得他的左臂做过细胞再生手术,怪不得…… 怎么也找不到他。 「不会有人再找到他吗?」 路易的眼睛盯着费尼克斯的那张照片,笑了,而他的手握紧了拳头。 *** 帝国历3820年的冬天,路易·冯·苏普林博格登正式基成为帝国皇帝,改换了王朝。 路易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他把那些尸位素餐,仅仅凭借一个贵族头衔就在内阁拥有一个席位的一些老头赶到元老会,让他们时不时发表一下感慨而已。而路易重新组阁,现在的内阁一派新气象。而军方自然是无条件支持他们原来的元帅阁下。 王宫中,路易放下电话,看着跟前的亨利,亨利问他,「莱昂那多想说什么?」 亨利和莱昂那多是路易最好的朋友,如今亨利在陆军后勤部任职。 路易说,「没什么,他让我去他那里,是私事。你先说今天的正事吧。」 「嗯,好。」 亨利摊开眼前的文件夹。 「在后勤部供职,现在看来要查一些东西还是很容易的,这些就是涉嫌走私的二十一名高级官员的全部资料,另外,刺杀前索尔王太子的组织已经找到线索,这些资料全是从莱昂那多那里转过来的,他原本想查费尼克斯殿下的财务状况,结果发现在三年前他的一个帐户中转入一笔钱,极有可能是无政府主义者的组织为他们的暗杀计划买单,而费尼克斯王子就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 亨利推过来的一叠子纸张,「可是帝国中央银行的总裁查理·欧绅拒绝了我们的协助调查要求,他说,如果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起诉,那么他们可以提供客户的财务状况,否则免谈。」 路易的冰蓝色眼睛看着这些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说,「嗯,我知道了。」说完站起来,对门外的侍卫官说,要去一趟莱昂那多那里,让他们准备一级警卫。 「你不用去了。」路易对亨利说。 「好,那我回去工作了。」亨利也拿上军装帽子就跟着路易向外走,他边走边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继续盯蓍他们就好了,放心,那些人的胃口很大,顺着查下去,把他们挖出来,也许我们明年的财政预算可以松一些了。」 「那,帝国银行的总裁呢?」 「他是一个聪明人,会知道要怎么做的。」 「如果他不是聪明人呢?」 「那他就不需要知道到底要怎么做了。」 路易说完扣上了风衣的扣子,而王宫外面的陆上车已经准备好了。 *** 帝国陆军总后勤部的咖啡厅到了早上的时候非常忙碌,很多人都会在这里吃早餐,所以每天早上,侍应生都要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开始准备开店。 原本人们在这里用餐就是为了方便,吃过饭马上可以回大楼办公,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在这里吃饭了,有很多甚至还带外卖回家,连他们家的老婆们都说这里的香肠做得越来越有味道了。后来,甚至连后勤部的长官们都开始在这里用餐。他们问过开餐厅的老约翰,现在的香肠是哪里进的货,老约翰一拍自己的肚子说,是他们的厨子自己烤制的。 老约翰很喜欢新雇的厨师,那个小伙子很年轻,不过做起事情来一板一眼的,尤其是做香肠的手艺,可以媲美最优秀的巴伐利亚一级厨师。后勤部准将亨利·冯·龙德斯泰听完继续拍拍老约翰的肚子对他说,「那是因为你之前进的香肠太难吃了。」老约翰虽然不是很服气,可是他也不敢过于轻慢这位陆军准将,因为龙德斯泰是现任皇帝路易陛下的私人好友之一。 年轻的厨师把烤箱擦拭干净,把今天剩下的香肠挑了两根放入自己的食品袋中,并最后看了一眼冰箱中的生肉,这才关上厨房的灯,拿上衣服走出来。这个店只供应早餐和上午茶,一般过了中午十二点就没有他的事情了,下午的时候只是卖一些已经做好的三明治和饮料。 「喂,你好了?那等一下我,我们一会一起回家,我请你喝咖啡。」 对着厨师说话的是这里的服务生洁西嘉,很活泼的一个小女孩,因为她的家和厨师的家在同一个街区,所以每天都是厨师送她回家。老约翰曾经一次开玩笑似的拍着厨师的肩膀说,「小伙子,不要总是让姑娘主动,你也要努力一点。」 厨师开始有些其名其妙,后来老约翰拍着自己的肚子说,「那个小姑娘喜欢你哟。」 「啊。」厨师貌似明白说,「我也喜欢她呀。」 「那怎么不去追她?」老约翰很喜欢这个小伙子,总是不自觉的亲近他,和他说一些长辈对晚辈说的话题。 「追她?可是我也喜欢你呀。」 「傻小子,那是不一样的哦。」老约翰敲他的头。 「差不多啦。」 每次都被他含糊过去。后来洁西嘉另外有追求的男孩子,所有人也就不再提起这个事情了,洁西嘉反而和厨师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了,似乎是没有性别区别的好朋友。 洁西嘉的男友和厨师也很谈的来,总是拉着他一起出去玩,因为他感觉厨师的性格有些孤独,也许是因为他原来没有什么朋友的原因吧。 厨师等在咖啡店的门口,拿了一杯芒果牛奶,他看见有人要出来,所以身体向旁边移了一下,咖啡店里面的走出三名军官,具中一位在和其它两位军官告别之后,又走回了咖啡店门口,对站在那里的厨师说,「嗨,你好。」 厨师抬起眼睛看着这个军官,之前似乎没有一名军官主动跟他打招呼的,而军官看到了金枫色的眼睛,忽然一愣。 「你?」厨师看着眼前的军官不说话,有些疑惑的问他,「你是叫我吗?」 「哦。」军官忽然回神很有礼貌的说,「你是这里的厨师吧,我只是想和你打一个招呼,你做的香肠真的很好吃。」 厨师笑了,「哦,那多谢您呢,多谢您能喜欢。」 「我叫亨利,在这里工作,可不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呢。」 说完伸出手,厨师连忙把芒果牛奶换了一只手,握住他的。 「你好亨利,我叫加菲,加菲·西斯,很高兴见到您。」 「加菲?」陆军准将有疑惑惑,「就是那个很久之前的一个卡通人物?叫做加菲猫的那个?」 「对呀,因为我生下来就有一双黄色的眼睛,并且当时我老妈很喜欢加菲那个胖胖黄黄的样子,所以就叫我加菲。」 「这样呀……」陆军准将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咦?可以走了吗?」洁西嘉推门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加菲和一个长得很帅的军官在说话。 「嗯,可以了。」加菲把手中的空瓶子扔在旁边的垃圾筒里面,把自己的棒球帽带好,拉着洁西嘉走了。 亨利看着这个叫做加菲的厨师,很普通的街头青年的装扮,没有丝毫的特别。 可是,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呢! 晚上八点,整个后勤部的大楼已经全都熄灯丁,只有龙德斯泰将军的屋子还亮灯。亨利把今天拿到的调查报告一点一点翻看。 加菲·西斯,今年二十二岁,父母死于五年前的车祸,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住在帝都东区的格林街,一直都在社区中学上学,成绩一般,所以后来没有上大学,去学了一个厨师执照。 亨利甚至还拿到了他的社会保险的档案,里面有他从四年前开始的每一笔税金,还有社会理疗保险号码,还有老邻居对他的调查人员说,「那个孩子不错,就是孤僻一些,从什么时候开始居住?」 老太太想了想,「很久了,他一直住在这里,他父母死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年,再说帝都的房子这么贵,他能搬到哪里去……」 一切都很正常,亨利合上调查资料叹了口气。 这半年来被路易逼得神经紧张,皇帝已经在全帝国秘密通缉费尼克斯,不过无所斩获。而现在莱昂那多和他自己,只要一听说关于什么金色的眼睛呀,伪装者呀就本能开始感觉有问题,其实金色的眼睛虽然不常见,整个帝国也有超过一千万的人拥有这样颜色的眼睛,并且分在各个星区,还有,作为伪装者的前皇帝陛下,这么明显的特征他肯定要隐藏起来,不可能暴露的。 亨利端起自己的咖啡,他忽然开始想念起明天早上的早餐了,那个厨师的手艺真的不错。 第七章 今天天气不错,加菲照例送洁西嘉回家。在路上加菲给洁西嘉买了一个大大的冰淇淋,因为前面的街道封锁了,所以他们要在这个路口等一下。女孩子幸福的抱着大冰棋淋吃,一边吃一边还问加菲,「前面怎么了?」加菲一笑说,「没什么,是皇帝陛下要去国会所以路口封锁一下,一会等他们的车队过去就好了。」 「这样呀,那我们就可以看见皇帝了?」女孩子嘴里含着冰淇淋含糊着说。 「哪那么容易让你看见?」路人甲搭话,是一个老伯,一边伸着脖子看皇帝陛下的车队什么时候过来一边说,「皇帝的陆上车的玻璃都有防弹的加护膜,你根本看不见里面。」 「哇,真可惜,电视上看见的,皇帝是一位帅哥呢,金发碧蓝的眼睛,哇,我的梦中情人,比之前那个帅多了,说实话,即使费尼克斯的登基典礼是全帝国实况转播的,我还是记不清楚那个人的脸,只记得特别瘦,脸一直隐藏在皇冠的阴影下,怎么都看不清楚。」 「为什么?」这次是加菲问的。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加菲拿出纸巾给洁西嘉擦嘴,这个时候皇帝陛下的警卫车已经开到了。 一排黑色的陆上车以中高速开过,没有响警笛,每辆车上的帝国国旗被风扯开,加菲看见,已经和原先的不一样了。 路易皇帝陛下的车就在车队的中间,在路口没有丝豪的减速,呼啸而过,外人在路上的确什么都看不到,陆上车是黑色的,车窗玻璃都是黑色的。 费尼克斯在车队过去后,稍微抬起自己棒球帽的帽檐,回头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他在帝都已经住了快三个月了,改了名字叫做加菲·西林,伪造了很多档案,包括那些社会保险号码,对周围人施加了心理暗示,让他们认为自己一直认识他们,这样都很容易,一切都很平静,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当时得知老彼得去世之后的感觉又来了,心有些空。 戒严停止,街道上开始人群攒动起来。 洁西嘉拉着他向前走。 「洁西嘉,你喜欢尼克吗?」费尼克斯忽然想问问她。 「喜欢呀,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他交往。」 「可是老约翰说,你原来也喜欢我?」 「讨厌,你怎么可以这样问女孩子这个问题?」洁西嘉一拳头打在费尼克斯的左胳膊上,让他很难受了一阵。 「啊呜,女孩子别这么粗略。」 「嗯,不好意思。」女孩连忙替他揉揉然后才说,「嗯,其实我很喜欢你呀,不过我总感觉你已经喜欢别人了,所以在我还没有完全爱你的时候我就走开了。」 「我喜欢别人?」 「是呀,你的眼睛在看着我的时候,似乎又在看着别人。」 洁西嘉有一头美丽的金发还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睛,「所以我就不想再和你进一步发展了。我想,我们做朋友更好一些。」 女人的直觉,一向这么准吗? 「你有喜欢的人,是吗,加菲?」 「算是吧。」 「她在哪?你们分开了吗?」 费尼克斯想了想说,「算是吧。我很喜欢那个人的,不过我离开了。」 「为什么?」 「嗯,因为我很喜欢那个人,所以我想把我们相处的记忆全部珍藏,不想让以后的事情扰乱那些回忆。」 「这么奇怪的目的?」女孩子歪着头想了想,「你不想她吗?」 「想呀,怎么不想,我每天都想,都想再看看……」 这也是至今还留在帝都的原团吧,费尼克斯想起方才路易车队过去的时候,话只说了一半。 「那你为什么不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呢,每天都不分开。其实如果让我一天看不见尼克,我就不会高兴的。」洁西嘉吃完了冰淇淋,用纸巾擦了擦嘴。 「永远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不再喜欢,或者是那个人死了怎么办?」 洁西嘉抬头看着加菲,她居然看见加菲很认真的表情。 「天呀。」 女孩子拍拍自己的额头,「加菲,你怎么会想得这么奇怪,我怎么原来不知道?当年我认识你的时候……」 女孩子忽然想不起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加菲了,只是记得他们两个似乎从很久之前就认识,不过她不准备仔细想这个事情,她继续说,「不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的事情了。加菲,做人不能这么悲观的。你又不是明天就会死去,你的爱人也不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不能为了保证不失去,就采用什么都不要的态度。你要多想想,你们可以一起生活很多年,直到白发苍苍。我就这么想,四十年后,当我和尼克都老了,我就在厨房做果酱,而他就在花园修剪玫瑰,我们的孩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多好。」 我不会明天就死去吗,路易也会活很久…… 也许…… 费尼克斯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鲜活没有受过伤害的生命,她一定毫无疑问的相信自己可以和尼克一起生活很多年,而自己呢? 曾经的岁月让他的确想的和女孩子不一样,他真的坚信,自己是没有明天的。 费尼克斯忽然看看周围热闹的街区,阳光下匆忙而吵闹的人群。 这已经不是战火纷飞的时刻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呢? 「你还吃不吃冰淇淋?」 费尼克斯忽然对洁西嘉说,然后笑了,女孩子发现加菲的眼睛比阳光还耀眼。 咦?原来他也是一个帅哥呢,怎么原来没有发现。 「吃,要两个冰淇淋球,要裹上巧克力。」 「不许裹巧克力,不过可以加一些巧克力碎屑。」 「加菲,你真吝啬。」 *** 路易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双手交叉,食指点触在鼻子上。 这个姿势表明他在思考。 莱昂那多敲门,再看见路易抬头看他的时候走进来,其实他不是很想看到路易那种眼神,其中带着隐隐的希望。莱昂那多把手中的档放在路易面前,自己坐在桌子的这边。 「有线索了,他动过那笔钱,就在帝都。这是调查他的档案,他曾经在冬天的时候回过高地,他的管家彼得献身已经葬入了洛泰尔家族的私人墓园,里面还有陆军准将杜信的墓碑。路易……」 「我知道了。」路易听说有线索之后,他不想再听任何别的事情,仿佛那都是废话。 「路易,我今天来,想和你谈谈这个事情,非常严肃的谈一下。」 很少看见好友这种异常认真的表情,路易向后靠在椅子上,对他说,「我在听。」 「这里有一些从另外渠道得到的消息。」莱昂那多说着指指已经放在路易面前的东西,「关于作为伪装者的费尼克斯殿下的一些消息。」 「首先,他很优秀,但是路易,不要把他想象到上天入地那么神奇。在天狼星座战役中,他为你传递出重要情报,那不是因为他可以掌握什么新技术,或者是他设想的多么周密,仅仅是因为他过于极端。」 「我不是很明白你说的意思。」路易看着他。 莱昂那多翻开了一个档,「从一个小事来看吧,索尔殿下被刺杀不是他动手,而是他为无政府主义者策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原因很简单,他只是想成为皇帝,然后让自己退役。索尔却是他的亲哥哥。」 「莱昂……」 「还有,他曾经受过虐待训练,可是课程完结之后,他把参与课程的人全部杀了,那些人都是军方非常有用的人才。」 原来,是这样。 路易想起那次自己强迫费尼克斯,他那么无助,那么伤心,原来是这样。这是他心底的一道创伤,而自己还要再给他重新割开,再伤害他一次! 路易忽然感觉心口好痛苦。 他的费尼克斯,怎么能让他这么痛苦? 「好了,路易,我说重点。这个人性格任性残酷,并且他……怎么说呢,费尼克斯最讨厌的就是甜食,他有一次甚至因为吃了两块蛋糕而整整吐了一天,可是他坚持或者说逼迫自己吃下去,因为他有一个可笑的坚持。他认为,甜食是天真的孩子和善良的女人才喜欢吃的东西,每次他吃甜腻的东西的时候都会人为自己也很天真善良。他已经到了自己欺骗自己的地步了,路易……」 莱昂纳多直直看着路易,「当他对你说他喜欢你的时候,你能看到他对你有几分真心?」 「莱昂,那是我的私事!」 莱昂纳多和路易对视,然后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好吧,只要是你的意志,我完全赞同。」 「多谢你。」 莱昂纳多听路易这么说,真有些无奈。 是不是万年冰山一旦动心,就什么都拦不住了呢? *** 由于龙德斯安准将身份微特殊,所以他可以站在厨房的门口和加菲厨师讨论一下订一个星期外卖的事情。 「可以每天烤制六根香肠,要两种口味,每种口味各三根,然后分别加上黑淑汁,西红柿酱还有法式芥未吗?」 亨利一身军装站在门口,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当他凌晨四点接到莱昂纳多让他负责送三个人的早餐到王宫,并且路易皇帝陛下邀请他共进早餐的电话的时候,他把德翠林伯爵家族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多嘴说一句这里的香肠好吃了。 费尼克斯拿着小本记下来,他用铅笔顶一顶自己的帽子问亨利,「这样吧,我按照我们这里的菜单顺序烤,从猪脑到罗列叶,每天两种。烤完弄食品盒装起来,然后把你说的黑椒,西红柿酱还有芥末都用小盒包装,你们吃的时候只要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怎么样?」 亨利听着直点头,似乎有些打瞌睡的样子。 「那么,可以告诉我们,外卖的地址吗?」 亨利想了想,「我每天自己来拿就好。」 开玩笑,如果告诉他这个外卖是送往王宫的,加菲厨师会被吓晕的。 亨利儿费尼克靳一直在记录什么,他伸脖子看了看,发现这个厨师加菲写了一手好看的花体字,这个时候他不禁要感叹帝国的没落,很多世袭贵族都不一定可以写加菲这么漂亮的字体。 费尼克斯忽然停下笔,看着亨利看着他,「怎么了?」 「哦,没有。」亨利摸摸自己的鼻子,「我想和你聊聊天。」 「哦,好呀。」费尼克斯继续写东西,其实他是在安排今后两天需要再买一点什么东西,顺口说了一句,「先生,今天天气不错。」 这么标准的社交废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亨利一愣,一个有着标准帝都东区口音的男孩这么说,感觉有些怪异,亨利问他,「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电影呀。你们贵族闲聊的时候不是都是这样说的吗?」 「我们贵族?你怎么知道?」 费尼克斯拍拍额头,全帝国全部世袭贵族他大概都知道一些,不过现在不能说,他说,「看你的名字呀,名字后面一长串,而且姓又那么拗口,差不多肯定是有封号的。」 「哦,其实这样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我有一个朋友,他喜欢把跟他有亲戚关系的全部人的名字都加缀在自己名字后面,让他看上去很有气势。比如,莱昂那多?瓦塔西亚·威廉·罗比·赛巴斯蒂安……」 亨利一直在说一些没有任何排列顺序的名字,费尼克斯已经做好了两天的预算,准备去厨房看看自己的香肠,亨利忽然说到尾声了,「……冯·德翠林。」 费尼克斯知道亨利在说莱昂那多,那是德翠林伯爵唯一的儿子,也是路易的好朋友。 「哦,真有意思。」费尼克斯把本子收起来。 「对了,加菲,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怎么这几天总是有人来问我这个问题?」费尼克斯感觉有点好笑。 亨利有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和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此时看起来很真诚。 他说,「我们是朋友呀,问一下也很好呀。」 「这样呀。」费尼克斯眼睛一转然后神秘的说,「有呀,我有喜欢的人,而且我最喜欢他了。」 「谁呀?」亨利发动八卦精神,眼睛发亮。 「路易皇帝陛下呀,我从笫一眼看见他就开始喜欢他了。」 亨利张大嘴巴。 这个路易,登基之后不但赢得了全国少女的芳心,而且连眼前这样清纯无知的少年都被他吸引了。 可恶。 亨利合上嘴巴,悻悻的说,「这样呀。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费尼克斯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 意外随时发生,费尼克斯再次坚信这句是真理。 这里是帝国医学院的普通病房外面的走廊,费尼克斯正在数零钱。 前些天还幸福百倍对自己说未来多美好的洁西嘉现在躺在病床上,面容惨淡。前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雨,而早上洁西嘉出来的时候正好她房子前面的一棵树倒了,压着她的腿造成骨折并有轻微脑振荡。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医生预计明天应识会醒过来。为了她,费尼克斯动用了原先自己其中一个帐户的钱,那是一个组织为了买刺杀索尔殿下计划的钱。 直到现在,费尼克斯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做的是对还是错,只不过他已经不想再去想了。 「加菲,谢谢你。」洁西嘉的男朋友尼克说。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呀。」 尼克很憔悴,昨天白天他守在这里一天,而昨天晚上是费尼克斯在这里等候了一夜,现在天刚亮,尼克就匆忙跑过来接替费尼克斯,想让他回去休息,费尼克斯想着反正已经请假了,就索性在这里多陪陪尼克。 「加菲,一会儿洁西嘉的主治医师会再过来,他说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等她醒就好了。」 「嗯,昨天夜里情况还不错,我看洁西嘉睡的很安稳。对了,她的医生是谁呀,业内风评怎么样呢?」费尼克斯自己喝着矿泉水和尼克闲聊,顺便陪他等一下那个医生。 「嗯,据说很厉害的一个人,还是有贵族头衔的人。」 哦,费尼克斯想,那就不是加西亚了,加西亚没有贵族头衔的。 「这样呀,可是贵族白痴多,希望这个好一些。」 「据说他很厉害的,而且他和皇帝陛下是私人好友呢。」尼克很认真地看着费尼克斯,「他一定能治好洁西嘉的。」 费尼克斯感觉自己嘴角有些抽搐,皇帝的私人好友? 他知道路易似乎有几个狐朋狗友的,虽然第一次看调查资料的时候对路易那样的人也有这样的朋友而感觉到惊奇。 「哦,对了,我还要回店里,我怕老约翰忙不过来,尼克,估计一会医生就到了,那我就不陪你了。」 「嗯,好,你路上小心。」尼克说着,忽然站起来,对着费尼克斯身后的人说:「德翠林医生,您来了。」 莱昂那多穿着医生的衣服,戴着眼镜,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他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那个受伤女孩子的男朋友,另外一个,应该是他们的朋友吧。 这两天被路易折腾得也有些心力交瘁,不过莱昂那多有职业道德,他依然仪容整齐的来上班。 「嗯,你好,这两天你休息的不好。」 莱昂那多看见尼克同样也不是很精神,作为医生本身有一种人文关怀精神,所以他随口说了一句,「这是你的朋友吧。」 「嗯。」尼克指着坐着的费尼克斯说,「这是我的好朋友,他昨天在这里陪了洁西嘉一晚上,他马上就要回去开工了。」 「哦,这样呀。」莱昂那多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那你路上要多多小心。」 然后对尼克说:「我们进去吧。」 「加菲,你下次过来可不可以多带两根你做的香肠,洁西嘉很喜欢吃的。」尼克对费尼克斯说。 「好呀。」费尼克斯也站起来。 加菲?香肠? 莱昂那多忽然想起这两天亨利总是对他说,那个小咖啡店中的手艺精湛的小厨师,似乎就叫加菲。 于是他在进入病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加菲的人,立时惊呆了。 他不是亨利,费尼克斯的全部档案他一直了若指掌;他曾经在杜纱夫人俱乐部的化妆舞会上一眼就看出面具下的费尼克斯,这个时候他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棒球帽下面的那张脸,还有当费尼克斯也看着他的时候,那双金枫色的眼睛。 莱昂那多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对尼克说;「进来吧。」说完走进房门,别人看不出他的手指都开始紧张的发抖。 费尼克斯在尼克也进去的时候,转身笑了。 那个莱昂那多,果然比亨利要细致多了,难怪他可以成为医生。 在尽快诊治了那个受伤的女孩子之后,莱昂那多快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他自己的办公电话可以在最高优先顺序和皇帝陛下通话。 可是当他拿起电话,也已经拨通,正在等待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一声笑,然后用一种很飘忽的声音说:「莱昂那多,你在和谁通电话?」 莱昂那多忽然感觉脊椎上一层冷汗,他回头,正是费尼克斯倚在门边,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悠闲的喝着。 可是,他的眼神…… 隐隐浮动的杀气,那是面对必杀之人的凶狠。 莱昂那多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即使他自己再自命不凡,他再看不上费尼克斯的一些做法,他甚至可以自己以为自己站在一个高处去随意评价费尼克斯的得失,那是因为,他和费尼克斯站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费尼克斯身处在生死与铁血当中,而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堆的资料和纸张。 这个时候电话中传来路易疲惫的声音,「莱昂,有事吗?」 费尼克斯喝了一口水,空气中安静的让莱昂那多甚至可以听见他咽下的声音。 「莱昂……你怎么了?」路易在电话中问他。 要怎么回答呢? 莱昂那多此时真的相信,只要一说费尼克斯在这里,他一定活着走不出这个房间的,可是他要用别的隐含语来告诉路易……不行,眼前这个人可是一个伪装者,任何密语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莱昂那多第一次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让他似乎无法呼吸。 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衣。 「莱昂?」 「这样,路易,你明天还想吃那个香肠吗,刚才亨利让我问你的。」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好的,你们明天过来吧。」 「嗯,你保重。」 「明天见。」说完皇帝放下了电话。 莱昂那多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握不住电话了。 费尼克斯喝完了手中的矿泉水,把身后的门关上,走到莱昂那多面前,把他手中的电话放下,然后把空瓶子放入垃圾袋中,在莱昂那多面前坐下,打了个哈欠。 「你这里有咖啡吗?」费尼克斯说:「我昨天一晚上没有睡,好累呀,你这里有咖啡吗?」 莱昂那多僵硬的手指指向旁边,有一个咖啡壶,里面有一直在煮的咖啡,很香。 「哦,多谢。」 费尼克斯打着哈欠自己踱步到哪里,倒了一杯,慢慢喝着。 「你……殿下,你……」 「你怎么了?」费尼克斯重新看着莱昂那多,笑着好无辜,好温和,「你不舒服吗?」 这次莱昂那多腿一软,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你没什么吧?」费尼克斯凑到他面前,睁大眼睛看着他,很可爱的样子。 莱昂那多双手支着额头,趴在办公桌上,而费尼克斯像一个傻瓜一样对他的办公室产生好奇。 「咦,这个雕像好玩,做的和人体骨骼一样……还可以拆下来,小莱,送我玩两天好不好?」 「你这盆花不错,我原来也买过这样的种子,可是怎么也种不出来,送我摆两天再给你送回来……」 「小莱,你怎么不说话……」 「小莱……」 「够了,殿下,皇帝陛下从来没有想要伤害您。」莱昂那多忽然站起来,看着站在窗子旁边的费尼克斯说:「您一直是自由的。」 费尼克斯的眼睛和太阳是同样的光泽,非常好看,他笑了,然后说,「你知道吗,如果在三年前,就因为你最后一句话,我不会让你看见明天的太阳。我的自由我一直在自己争取,被人施舍的不是自由,而是苟延残喘。不过……」 费尼克斯高兴得捧着花盆向外走,「我原谅你的一次无知吧,谁叫你是路易的狐朋狗友呢……嗯,你的花不错,多谢你……」 「等等。」莱昂那多忽然拉住费尼克斯大羽绒马甲的后面,让费尼克斯后退了两步。 「怎么?」 「殿下,我们可不可以谈谈?」 费尼克斯歪头一想,「好吧,你请客,我饿了。」 第八章 路易握着电话看着眼前的亨利,而亨利也看着他。 「可能莱昂那多那边有麻烦。」亨利说着把手中的档全部放在路易的办公桌上,显然他听见方才莱昂那多在电话中说的事情,他继续说,「我今天没有拜托他问你早餐的问题,事实上这些天那个小厨师的朋友病了,他一直在医院陪他,所以他请假了。」 亨利看路易没有回答;一直握住电话在想什么,他问,「我过去看一下?」 这个时候皇帝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近卫军官马修上校急匆匆走进来在路易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路易听完眉毛都皱了起来。 他对马修上校说,「紧急调帝都的近卫军去帝国医学院。」 「是。」马修接到命令急忙出去。 路易站起来拿起自己的佩枪对亨利说,「事情真麻烦了,希望莱昂那多不会有事。: 亨利跟着路易向外走,他也是全套的军装,他问,「究竟怎么了?」 「有叛乱分子围住了帝国医学院,他们想要军方新近研究的细菌资料,而莱昂那多手边偏偏就有一份拷贝。」 「刚才莱昂那多的电话是他被胁持之后打过来的吗?」亨利也非常着急,他不想好朋友出事。 路易沉吟了一下,他们已经走到了王宫外面,有侍卫官打开陆上车的车门,路易坐进去,而亨利则坐在他的身边,关上车门之后,陆上车的引擎启动,车子直飞上蓝天。 整个帝都尽收眼底。 「说不清楚,莱昂那多来电话的时候,似乎在忌惮什么,可是又不是非常的危险……」 路易的眼睛眯起来,从车窗中看着外面,他回想着莱昂那多说话时候的口气,究竟他身旁的人是谁呢? 亨利看不清楚路易的表情,可是他发现,路易已经快要把手中的档揉碎了。 他在害怕,这是亨利第一次看见路易在害怕。 *** 帝国医学院的玫瑰十字餐厅旁边环绕着厚厚的玫瑰花墙,桌椅是用陈旧原木做成的,以现在的天气有些潮,不过这些不能影响人们。 王子面前摆着恺撒色拉,三文鱼,香葱烤鸡,还有欧芹洋菇和一份白酒,相对于王子的好胃口,莱昂那多只要了一杯咖啡,坐在费尼克斯的对面。 王子非常愉快的享受美食,他一边大嚼一边说,「不好意思,我昨天一天没有吃东西,昨天晚上又没有睡觉,所以吃起来有些忘形了。」然后费尼克斯拿起白葡萄酒喝了一口,把满口的东西吞下去,看着莱昂那多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 说的好像是你今天晚上吃什么,或者明天也许要下雨一样的轻松。 他知道不知道路易为了找他都要把整个银河帝国翻过来了,而路易都快疯了! 莱昂那多忽然感觉想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他想了想说,「殿下,路易一直在找你。」 费尼克斯的眼睛看向了别处,他嘴里敷衍着说,「这样呀,我……」 忽然,莱昂那多看见费尼克斯面前白光一闪,他的椅子被王子踹翻了,他扑到在地,同时王子手中切肉的刀飞了出去,穿过玫瑰花丛,那边一声惨叫,而莱昂那多的耳边又划破空气的声音,他和王子眼前的木桌被摧毁。 一切发生在一秒钟之内。 王子在莱昂那多的面前,他说,「你没事吧?」莱昂那多动了动手脚,似乎没有疼痛的感觉,他还没有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听见王子这样问他,他只能怔怔点点头。 费尼克斯微微一笑说了一句,「那你告诉路易,让他不要再找我了……」 王子的笑容只凝结在那一刻,大量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莱昂那多看着王子突然瘫软的身体倒在自己面前,他扑上去正好抱住他,可是他自己也弄的满手是鲜血。 是子弹的碎片洞穿了费尼克斯的左胸,那里是心脏的部位。 那双金枫色的眼睛闭上了。 「不……不……殿下,你醒醒,你……」 莱昂那多听见他身后有脚步声,他从地面上拣起餐刀豁然回头,愣住了。 帝国皇帝耀眼的金发挡住了太阳的光泽。 路易没有说话,他只是快速抱起费尼克斯,一手按住他不断出血的伤口,边向那边的主疗楼走过去。 没有人看见颤抖的双手还有几乎停止的心跳。 费尼,你一定没事。 我不允许你有事。 亨利很镇定,他一边指挥着身后的人包围这边,一面让人搀起莱昂那多,先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定没有伤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亨利回答,「刚开始我们得到的情报说有人要对你不利,后来近卫军封锁了这里,我们才知道他们的目标刚开始就是费尼克斯。」 「是皇帝的反对派,他们想要绑架费尼克斯作为要胁。」 「我今天也是偶然才知道他就是王子,别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亨利说,「军情六处有叛徒,是赫德上将,他们用一个航空港的财富来收买他。」 莱昂那多想起刚才的事情,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路易刚才那种表情,他在恐惧着什么。」 「是死亡。」亨利想了想问,「希望这次王子能没事,加西亚博士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想到伤到左胸,他……他会死吗?」 莱昂那多是医生,他知道轻重,所以咬咬牙说,「也许吧……」 *** 这种黑暗非常平静,没有任何感觉,伤感、疼痛,甚至是喜悦都没有。 忽然费尼克斯感觉眼前出现光亮,非常柔和,这是天堂吗,还是……这么美好太虚幻了。 他感觉到尘埃落地的声音,身体忽然像从天际之上坠落地面,他叫了一声,钻心得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全身各处。 可是,这样的感觉如此的真实。 费尼克斯努力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上是维纳斯诞生的油画,旁边挂着雪白的纱帐,身下是丝绸床单特有的触觉,他甚至还闻见了熏衣草的芳香。 这里,是王宫,是他住了不长时间的卧室。 他转过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一旁看档,可是他改变了很多,原本耀眼的容貌现在憔悴不堪,眼睛下面是浓重的两个眼圈,好像原先一种名叫熊猫的已经绝种的生物。 费尼克斯想笑,结果触动了伤口,最终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路易突然看向这里,他豁的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他的眼睛中含有太多的东西,有喜悦,有恐惧,也有失望,更多的怀疑,像是经历了太多的失望过后的不敢奢望,看着费尼克斯非常难受。 「你……」 路易没有走到他面前,也没有听他说话,他走出了这间卧室,脚步都有些不稳。 加西亚博士就在外面,皇帝陛下对他说,「他醒了。」 「陛下,您不去看看殿下吗?」 「我不想再见到他。」 痛恨费尼克斯的不告而别,痛恨他竟然能如此轻易的舍弃自己,痛恨他…… 其实是害怕。 作为军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惯了生死,可是当他看到费尼克斯一身是血的时候,恐惧和绝望好像冰冷的海水一般淹没了他。这些天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这么无助,除了祈祷费尼克斯能活下来之外,他竟然别无办法。 路易的拳头打到墙面上,他的额头也紧紧贴在上面。 忽然听见加西亚博士凄厉的声音,「殿下,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路易被他的声音吓的脚都软了,手开始发抖,他都不敢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是费尼克斯呀,他的,费尼克斯呀…… 路易慌忙的推开了王子卧室的大门,结果…… 加西亚正在慢条斯理的换药,而费尼克斯皱着眉有气无力的说,「……你再乱叫,我就把你三十六颗顽皮的牙完全拔掉……」 费尼克斯听见声音,看见路易了。 「路易,你,怎么了……」 他怎么那么恐慌,就是世界末日他也不会这样的? 路易看到眼前的情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要表现什么了。 他扶住门不让自己摊倒。 神呀,他没事,费尼克斯没事…… 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路易……我……伤口好难受……」 费尼克斯的声音好脆弱。 加西亚那个混蛋,他究竟怎么通过考试的,上消毒水的手法这么烂,还居然是帝国医学院的院长。 我要弹劾他! 心里咬牙切齿,可是表情那么无助,那么脆弱。 路易怎么能抵挡这样的费尼克斯? 只能走过去,轻轻抱起他,就着这样的姿势让加西亚博士继续处理伤口。 加西亚闷笑一下,路易瞪了他一眼。 刚才的事情还没有找他算账呢! 「路易,我好疼……」 「吹一吹,好一点吗?」 「嗯,好一些,路易,我能亲你一下吗?」 「不好,等你伤好了给你亲。」 路易看着怀中的费尼克斯,等了一下,还是慢慢低下头,轻轻亲了他一下,把费尼克斯抱得更紧。 加西亚忽然打了个哆嗦。 好可怕,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肉麻? *** 费尼克斯住在皇宫里面,这里的戒备就是一级警卫,别人以为路易皇帝陛下害怕刺杀事情再次发生,而只有路易,莱昂那多和亨利知道,他们要困住一个伪装者,这简直是帝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mission impossible。 费尼克斯身体的愈合能力太差了,抗生素什么的对他也没有效果,每次换药的时候他都疼得满身是汗,所幸,已经渡过了最早的危险期了。 一个月,他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那一个月中路易简直心力交瘁。 可是费尼克斯醒了之后,路易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昏的时候至少能确定他的人就在,肯定在,可是现在,路易总是担心他又无声无息的走了。 路易刚从国会回来,一到费尼克斯的卧室发现他不在,皇帝马上叫侍卫官戒备,开始在皇宫中地毯式的搜查,命令刚下达,那些人已经搜索到皇宫的花园中,可是还没有见过人,这个时候,路易他们听见王子卧室的卫生间有抽水的声音,费尼克斯开门,睡眼朦胧的,还抓抓头发,看到路易在,他过来亲了路易一下,就摇摇晃晃的继续睡觉去了。 侍卫官的眼睛直直看着地毯,不敢多说话。 其实他刚才就想说,费尼克斯殿下一直没有出去,一直在睡,可是上次曾经说过一次结果被路易大骂一次之后,他再也不敢多嘴了。 「不行,这么下去不行,你对他缺乏最基本的信任。」 莱昂那多自从被费尼克斯救过一次之后,知道自己欠人家人情,对他的看法也改观多了,他这么劝路易。 路易也知道,可是…… 费尼克斯好像小狐狸一样,随时都可能消失,而且,他从来没有说过…… 爱他。 「你在做什么?」 从莱昂那多那里回到王宫,正好看见费尼克斯打开窗子看外面。 好熟悉的场景,好像是他离开的那天晚上,他也是这么看着窗外。 清冷的感觉好像外面的风。 费尼克斯不知道路易怎么了,他一下子过来,就把自己抱在怀中,而且连忙把窗子关上了。 「你怎么了?」 费尼克斯切切的问他。 路易看上去好像在生气。 知道自己刚开始不辞而别好像应该对他说抱歉,可是自己不是回来了吗? 而且,这么重的伤,有他照顾的感觉多好。 这些天他一直都很听话,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听话的时候,他怎么还生气? 「以后别站在窗前面,外面风很大,对你的身体不好。」 路易不想说,因为自己怕他从窗子那里离开。 「嗯……」 好细的呻-吟声音,路易松开一些手臂,看看费尼克斯,「怎么了。」 「好疼。」 路易的偷看,费尼克斯的绷带上渗血了,他一把抱起费尼克斯放在床上,按了感应器让外面的医生进来。 看着费尼克斯那么难受,路易希望他的伤赶快好,可是,自己又有些不希望他伤快些好。 这样,他就是在自己身边,就是自己的了。 费尼克斯的伤实在太严重了,伤口愈合很慢,而且时而绽开,不仅这样,他现在经常感觉全身无力。有的时候就是早上微微醒来,看到路易过来和他说早安,然后互相亲一下,路易去办公室,而他继续睡,到了晚上的时候,路易回来一定要把他叫醒,他才能起来,梳洗一下,路易喂他吃晚饭。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很累,经常全身乏力。 「啊,再来一口。」 路易拿着一个盘子,里面是营养师调配的菜肴,费尼克斯不想吃,他喜欢吃垃圾食品,可是路易每次都用很多方法让他吃完这些。 「再吃一口,一会儿晚上让他们烤一个桔子蛋糕好不好?」 「嗯,啊……」 费尼克斯张开嘴巴,路易把勺子放到他嘴巴中,费尼克斯吃的一脸幸福。 从来没有人这么细心照顾他,即使母亲在的时候也不会。 「路易,这些天麻烦你了,你好辛苦。」 路易摇摇头,「不会,再吃一口?」 诱哄的口气。 如果皇帝陛下的老部下听见了,一定会惊恐万分的。没有人会想到,一向冷冰冰的皇帝陛下会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今天伤口还疼吗?」 「嗯,疼。不过已经开始有酥酥麻麻的感觉,看样子不久就要愈合了。可是……」费尼克斯说到这里还打了一个哈欠,「就是好困,每天都没有精神,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景。」 路易的眼神一暗,他说:「可能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每天都睡,还是没有精神……这样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是……」费尼克斯又打了一个哈欠,「就好像用了德拉非酮药剂之后的反应……奇怪,我的药剂里面应该没有这种镇定剂呀。一般的镇定药物对我都没有效果,只有这个有……」 太困了,费尼克斯靠在路易的胸膛睡着了。 路易把盘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么抱着费尼克斯,轻柔的亲着他的头发,唇边有些晦涩的笑。 *** 皇宫这里有整个银河帝国最好的医疗条件,再重的伤,都会有痊愈的时候。加尼亚博士把费尼克斯的绷带拆下去,看着露出来的皮肤有淡粉色的伤痕,在心口那里好像印上去的淡色花苞一般。 「好了,殿下,您只要再注意一些饮食就好,外伤已经好了。」 费尼克斯躺在床上,他旁边就是路易。费尼克斯看上去还是不精神,冲着加西亚点了点头都会头晕。 「医生,你看我是不是最近睡得多了,不让怎么总是会头晕。」 加西亚听完,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路易,路易没有看他,只是用手指很轻柔的抚摸着费尼克斯的头发。 加西亚说,「哦,现在身体弱,多休息是对的。我去开一些营养药,平时多注意身体,少吃一些甜食。」 「嗯,好。」费尼克斯难得这么听话。 送走了加西亚,路易回来,看见费尼克斯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路易连忙过来看看他。 「不是……我刚才藏的一块甜圈圈哪里去了?」 费尼克斯说完才发现说错话了,他看路易,路易似乎不像生气的样子。 「那个已经让博士拿走了,不过加西亚博士说,你可以吃一小块不加糖的鲜奶蛋糕。」 「我就知道加西亚那个小混蛋和我过不去。路易不要听他的好不好?」 费尼克斯拉着路易的手,手指还在路易的手指上画圈圈。 「我想要一个夏季水果奶酥蛋糕。」 路易抱起来了,让他靠着自己,这样可以舒服一些。 「费尼,你……真的喜欢甜食吗?」 其实这是路易一直想要纠正费尼克斯的,他不希望费尼克斯还要生活在那种自欺欺人的状态中。 「你看过我的全部档案了是不是?」 费尼克斯这么说,路易点点头。 「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路易一惊,「怎么这么说?」 「不只一个人这么对我说话,就连你们认为是最佳皇太子的索尔也这么说过,他说,费尼克斯,你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耻辱。」 「他们给我扣的帽子,我吸毒,我滥交,我是同性恋,我还是……我曾经杀了同僚而被告上军事法庭,我……」 费尼克斯突然从路易怀抱中挣脱出来,路易不放,死活都要抱着他,费尼克斯的身体不好,两下就被路易搂住了。 「费尼,费尼,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这么说你了。」 「你肯定觉得我很恶心。」 路易认真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突然他俯下身子压着费尼克斯,炙热的吻几乎夺走了费尼克斯的呼吸。 路易……路易…… 双手揽住了路易的脖子,等到他们都快窒息的时候,路易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这个热吻。 路易嘴巴里面还有费尼克斯的味道。 冰蓝色的眼睛此时深沉的好像月光下的格拉斯哥海湾。 「……不会,费尼最甜了……」 费尼克斯的脸颊都红了。 「其实我一直在找你,刚开始斯找伪装者magnolia,后来是找从我身边逃走的费尼克斯。」 「嗯?」 费尼克斯已经沉醉在这样的眼神中了。 「那三年给我送信息的人是你吧,那天从天狼星回来在我军舰上的人也是你,还有……你居然对我施行心理暗示,去除了当时对你准确记忆……」 路易的双手突然抱着费尼克斯翻过来,自己躺好,让他趴在自己身体上,一手按住费尼克斯的后背,一手按住他的臀部。 「你说,要怎么惩罚你?」 费尼克斯怔怔的看着他,这么调笑的路易可不像平时的路易,那么华丽的路易一直都是冷冰冰,好像一个万年大冰山。此时他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眼神中的柔情…… 费尼克斯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我困了……」 路易拉下费尼克斯狠狠亲一下,翻身让他躺好,自己下床去取晚餐了,费尼克斯裹着被子蚊子一样的声音问,「……你,你不要做吗……」 「不了,这两天你身体不好,承受不住的,等过两天……」 忽然路易到费尼克斯床前,「我去拿吃得过来,先别睡,等我一下。」 然后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才走的。 一出门就看见加西亚博士还没有走。 「陛下。」 「药剂减半就好。」 加西亚看他这样,低头说,「是的,陛下。」 这个人,是一个变色龙呀。 路易其实并不喜欢加西亚博士。 这个人只服从强者,其实,也是一种信仰吧。 对不起费尼克斯,对不起。 路易其实感觉很悲伤。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留下他,留他在身边,不会失去他呢? 已经失去他一次,路易真的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费尼克斯,所以…… 宁可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第九章 这几天是难得的假日,即使是皇帝陛下也可以有时间多休息一下,也可以多陪一下他的情人。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现在的皇帝陛下的情人就是费尼克斯王子,虽然大家感觉有些奇怪。 费尼克斯揉揉眼睛坐起来,现在才早上五点,外面还下着雨,他就醒了,这几天不如前一段那么容易困了,果然是身体好一些,精神也好一些了。路易不在这里睡,他总是到旁边的屋子睡,他们就隔着一个薄薄的木门,平时一声轻轻的咳嗽路易都能听得见,就过来看看他。 费尼克斯穿拖鞋下地,这个时候门开了,果然看到路易胡乱披着睡衣过来。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舒服吗?」 费尼克斯摇头,「不是,就是醒了。」 路易拿过厚的睡衣给他穿好,蹲在他前面看着他。 外面的晨光照进来,看到路易的眼睛很清澈。 「路易,你今天要办公吗?」 路易摇头,「不会,我有一周的假日,陪你在一起好不好?」 「嗯,好,会不会很打扰你?」 「怎么会?」路易拉下费尼克斯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我们是情人啊,你打扰我,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费尼克斯感觉自己最近总是容易脸红,可是罪魁祸首是路易,他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么让人快乐的话呢? 路易也很奇怪,其实他感到费尼克斯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看到伪装者档案中存着的他那张照片,一个羞涩的男孩子,他怎么会有勇气去做伪装者呢? 「路易……」 「嗯?」 「我要洗澡。」 「嗯好,我帮你放洗澡水。」 路易走开了,到浴室去放洗澡水,出来后看到费尼克斯还坐在那里,似乎在愣神。 路易走过来,打趣的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不要。」 费尼克斯拿起浴巾要进去,不过他又回来了,有些犹豫。 「路易,等过几天我想回高地住。」 「嗯,好呀,我陪你过去玩几天。」 「……不是,是说,等你假期结束了,我想回高地长住。如果,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到那里找我。」 路易想起费尼克斯离开皇宫之前的那个晚上,他们之间有一场非常不愉快的对话。这次又说到这里了,路易尽量压抑着情绪,轻声问他,「费尼,住在这里不好吗?」 「我不喜欢帝都,可是我喜欢你。所以我想找一个让你能找得到我的地方。」 他说喜欢自己,他说过很多次。 可是他真正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路易把自己的呼吸调平顺了,他说,「嗯,这个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洗澡,然后我们可以到后面的花园里面去看书,还有很多的好吃的,好不好?」 费尼克斯点点头,去洗澡了。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每天都和他在一起。 是不是,为了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活也要放弃? 我真的不喜欢帝都,这里有太多的血腥的往事,甚至皇宫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朵鲜花上面都有肮脏的故事,可是路易不能离开这里,我也要留下吗? 要是洁西嘉,她会怎么办? 她会仅仅为了这个而离开尼克吗? 路易抱着手臂在屋子里面转了三圈。 不行,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他不能仅仅依靠镇定剂把费尼克斯留在身边,可是,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呢? 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走? 外面雨下的朦胧,玻璃花房外面只能隐约看到一片雾色。温室内水气和暖意加了温度形成的潮湿温热,让这里的血红色玫瑰开的娇艳欲滴。 费尼克斯嘴唇边上还有刚才吃掉了曲奇饼干,路易的手指抚过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上。 「路易……」 叹气一般的声音,让路易手指都颤了一下,此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费尼克斯在自己身边…… 好像做梦一般。 他就好好的在自己身边,不是幻想,也不是前一阵子那么揪心的昏迷。 「可以嘛?在这里可以吗?」 倾身吻住他,有些哀求的声音,让费尼克斯的脸颊又红了。 费尼克斯伸出了两臂揽住路易的脖子,被他抱了起来,然后平稳的放在身边铺设的厚厚的地毯上面。 路易的手指挑开了费尼克斯的衬衣扣子,在他左胸,那块已经淡去的伤痕上流连不去。 淡粉色的疤痕,好像心口上开出的蔷薇一般。 美丽,可是那么让人伤感。 其实费尼克斯身上还有很多的伤痕,路易的手指都想要一一安抚到。 带着一些虔诚的味道。 缓缓低下了头,路易滚烫的吻印在费尼克斯的心上。 「路易……」 费尼克斯的手拉住了他,可是在看到那双已经变成深蓝色的眼睛,他又移开了手指。 「别怕。」 低语着,路易的吻印在他的肩上。 有些消瘦的肩还能感觉到骨头的突起,苍白的皮肤下面是青蓝色的血管,这就是之前成为门阀贵族们应以为傲的生理特征,纯正的蓝血。 「别怕,费尼……」 「……我,我没害怕……」 费尼克斯的声音好像蚊子一样,路易抵着他的额头,轻轻笑着。 要完全脱开他的衣服,费尼克斯还是有些颤抖,路易轻轻给他把裤子拉下来,手指一下子就探了进去。 费尼克斯感觉路易温热的手指紧贴着自己的腰间,胯骨那里,然后…… 温室外面的雨,几乎可以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 「别下来,躺好。」 路易看见费尼克斯要下床,马上过来,让他躺回去,给他盖好了被子。 昨天他做的有些太过分了,等他抱着费尼克斯回来的时候,费尼已经昏迷了,他睡了整整一天。 「刚才谁在外面?」 费尼克斯听话躺好,脸色还是不好看。 「我听见好像是莱昂那多的声音,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 可是费尼克斯的手指轻轻擦过路易的嘴唇,那里有些青色,「他打你了吗?」 只要是莱昂纳多,即使是亨利都不会这么对路易出手的,更不要说别人了。 不想让费尼克斯太累,路易顺着他的手低下头,费尼克斯的嘴唇亲了他一下,轻轻的问,「还疼不疼?」 路易摇摇头,让费尼克斯躺好,他用手探了探费尼克斯的额头。 还有些热。 「怎么了?」费尼的声音很细,显得非常疲惫。 「昨天有些发烧……」路易的声音涩涩的,「而且你伤了,一直流血,所以我让莱昂纳多过来一趟……」 费尼克斯的脸颊又红了。 路易抱起来他,手探入到被子里面,费尼克斯赤裸的身体有些发抖。 「我帮你上药,乖……」 「嗯。」 听话的把腿分开,感觉到路易的手指在自己身体里面转动着,很轻柔。止血的药膏涂抹好了之后,他就抽出了手指。 「再睡一会儿,晚上的时候叫你吃饭好不好。」 费尼克斯其实很疲惫,被路易这么一说,就听话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可是一会儿又睁开了,他看见路易就靠在床边,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路易,我对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知道他想要离开这里,路易近似抽搐的笑了笑,然后低头亲了费尼克斯一下,「等你睡醒我们再说好不好?」 费尼克斯叹了口气。 其实…… 自己应该知道他的性格的。 路易并不温柔。 他有野心,强势,果断,甚至有些残忍。 不然,他不会以帝国元帅的身份成为新的皇帝了。 其实,洁西嘉还是不明白所有的事情。 路易不是尼克,他没有尼克那么单纯,即使他老了之后,路易也不会只在花园中修剪玫瑰花的。 路易,只能是路易。 自己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的联系,而路易却必须要留在帝都。 难道,他们只能要重新分开吗? 路易的手指很温柔,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还有嘴唇。 他甚至会低下头来亲亲自己。 干爽的味道,带着紫色熏衣草的芳香。 他永远不会是只喜欢荒草和白木兰的自己。 他们,也许终究只能是两个世界的人。 路易,其实我喜欢你…… 第十章 刚才来的人的确是莱昂纳多,他也的确对自己动手了。 「……你绝对不能再给他服用德拉非酮药剂了,费尼克斯德身体很特殊,他对这种药物有慢性过敏反应,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关心?」 「路易你疯了吗?我关心他做什么,我关心的是你,只有你!」 莱昂纳多抓着路易的领子吼叫。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办?!我关心的是你,那个时候你还能开心的生活下去吗?」 「那是我的事情,莱昂纳多。」 路易的声音冰冷可怕。 「见鬼,去死!」 莱昂纳多看到那个样子的路易从心底开始发颤。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感情竟然把原先那个冷静优秀的路易变成了疯子! 如果这样,他宁可那个费尼克斯从来没有出现过! 「路易,你冷静一下,我们都冷静一下。首先你必须停止给费尼克斯服用德拉非酮,然后,我们再说别的事情。」 「莱昂纳多,你管的太宽了。」 「你……」 气得莱昂纳多一挥手就揍了路易一拳。 把路易的脸颊都打歪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可是这个事情必须按照我说的办!我现在就去帝国医学院,如果加西亚那个疯子再听从你的话,我就向贵族院提交弹劾案,说他意图谋杀洛泰尔公爵费尼克斯殿下,请你冷静,好自为之。」 …… 是的,刚才在外面的是莱昂纳多,他们也的确在吵架。 可是……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留下费尼克斯呢? 他就躺在自己身边,乌黑柔软的头发还在自己手掌中。怎么能想象明天的这个时候,怀中没有费尼克斯,手掌也无法触摸他的头发时候的情景? 「……费尼……」 路易的声音不同于平时,此时是那么的沙哑哀伤。 「你走了这一年中,我每天都会想你,每天都想到这个屋子里来看看,看你是不是回来了……」 「可是,每个晚上这里都是空的……」 「……如果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费尼……」 费尼克斯睡着了,他听不见自己说的话。 路易把脸颊埋到费尼克斯的头发里面。他喜欢用白色木兰花特质的香精洗头水,现在都能闻到那种淡淡的独特的味道。 他看不见费尼克斯睁开了眼睛,也看不见他的眼睛中,其实也有眼泪。 路易,路易…… 费尼克斯把自己的卧室改成了两个人住的,衣帽间里面左面一列是自己的,右面一列放的全是路易的衣服。因为路易出席正式场合比较多,很多礼服都被他编了编号,正面进去是一大面镜子,前面的小桌上摆了一个大大的水晶瓶子,里面插着一大捧熏衣草。 费尼克斯在这里的衣服都是自己以前习惯穿的,黑色的风衣和正装多一些,在所有衣服的最里面有一套军装,那是他授衔帝国一级上将的时候穿的,他一直留着。 费尼克斯拿衣服的时候翻到这件了,路易也看到了,他从后面抱着费尼克斯,下巴在他的肩膀上,「没有机会见你穿上他,肯定很帅,不过……」 侧过脸先亲了费尼克斯一下才在他的耳边说,「不穿衣服更帅。」 「哦!」 肚子上被王子打了一拳。 费尼克斯转身,双手揽住路易,「今天想做什么?」 费尼克斯的衬衣没有扣上,路易的手可以揽着他的腰。 狠狠亲了他一下,路易的声音都变了,「今天是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的。」 「哦……」 路易的嘴唇非常软,薄薄的,费尼克斯用牙齿很轻很轻的咬了一下,路易已经穿好了衬衣,费尼克斯低头在路易的喉结上咬了一下,然后松开抱着他的手,向下,从他的衣服边缘把衬衣拉扯了出来。 费尼克斯的手有些冰,从腰间抱着路易,都是凉凉的触觉。 路易看着他,突然一下子打横抱起来费尼克斯,就在镜子前面,他一下子把那个水晶瓶子打倒地面上,砰的一声,花草都飞溅了出来。 就这样把费尼克斯抱到桌子上,扯开了他的衣服。 赤裸的后背印在冰凉的镜子上,有些温热的肌肤骤然碰到镜子,费尼克斯呻-吟了一声,轻轻笑了。 他还是用手臂揽在路易的脖子上,吻着他的嘴唇,下巴。 费尼克斯的衣服完全被扯开了,就这么双腿分开坐在桌子上,路易亲着费尼克斯,单手按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躺进了他的身体中…… 翻身抱起来费尼克斯,在他的身上裹好了毯子,等着他从痉挛和失神中一点点恢复过来。 已经开好的红酒,此时正散发出无法抵挡的诱惑人的芳香。 路易拿过水晶被子,浅尝一口,低头吻住了费尼克斯。 有些涩的味道,在两个人唇齿之间的热气催化之下,可以演变成无法形容的诱惑味道。 费尼克斯喜欢腻在路易身上,每次缠绵后的抚摸比激情更令人舒服和心醉。 拽拽路易的头发。 他的头发长长的,现在都已经到了肩膀上,闪耀的金色…… 「你笑什么?」 路易看见他忽然笑了。 「路易,华丽的好像孔雀一样的路易……」 把费尼克斯抱起来,在他的肩上辗转的亲着,那里已经让他印上痕迹,可是还是想再印一次。 「你不喜欢?」 「喜欢。我喜欢你,路易。」 路易抱着他。 很多时候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怎么会喜欢上王子,怎么会这么深的馅了进去。 那次之后费尼克斯好像再也没有说过他要离开。 可是…… 怎么总是感觉,心中不踏实呢? 一般的情侣会像他们一样吗? 路易晚上搂着费尼克斯睡觉,半夜总是醒过来拉拉被他抢走的被子,然后再把他重新搂在怀中继续睡。 皇宫的卫生间是仿照古罗马的样式建的,全是白色大理石的,浴池也非常大,更像一个小型游泳池。那里还有一个大大的大理石的花瓶,每天都会更换大捧的鲜花。 可是…… 他们的牙刷让费尼克斯放在一起,还摆成接吻的样子,毛巾也是相同的。路易喜欢熏衣草香精而费尼克斯喜欢木兰花香精,后来这些都换了,路易迷恋上了木兰花的味道,好像迷恋上费尼克斯一般。 他想把沐浴液什么都换成木兰花的,可是费尼克斯喜欢熏衣草就好像喜欢路易一般,他喜欢闻到路易身上有熏衣草的味道,所以路易又换了回来。 卧室中,床上,梳理台上,地毯上,摇椅上,似乎每个地方都有过欢爱的痕迹。在衣帽间的那次之后,路易喜欢上了在镜子面前做爱,每当费尼克斯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尤其是看到自己被路易压着进进出出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非常羞涩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毒药一般,让路易疯狂。 外面夜空中星光闪烁,路易终于从费尼克斯身体中退出来了,抱着他静静躺了一会儿。 费尼克斯起身要下床,腿有些发软,这个时候路易把卧室的灯扭亮了。 「太晚了,先睡吧,明天早上再洗澡。」 「……嗯,可是,我想去卫生间。」 「我抱你。」 路易一把抱起费尼克斯,到了卫生间,他在外面等他。 其实…… 费尼克斯总感觉路易过于紧张。 每天晚上总是感觉他睡得不安稳,白天也能看出来,他眼睛下面的青色总是淡淡的。 「路易……」 费尼克斯走出来,路易把他抱到了床上,裹好了被子,正要睡觉的时候费尼克斯突然说,「加西亚让我明天到帝国医学院做复检,他说那里的仪器和药品都齐全。」 「可是我明天要到元老会……后天去好不好?」 「路易……我已经和他约好了。」 「可我真的没有时间。」 「不用你陪我,我自己去。」 知道费尼克斯要说什么,路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是不是,我在你身边,让你感到不舒服。」 突然,费尼克斯扭亮了灯。 费尼克斯亲了路易的眼睛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你在我身边让我感到最快乐,只是……我们需要自己的时间,路易,你明白吗?」 其实加西亚昨天就给自己打电话了,他说费尼克斯需要复检,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明天突然需要去元老会,所以一定不能陪费尼克斯去了。 其实,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忽然事到临头就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去。 「路易,检查完我就尽快回来,不会随便看别的漂亮姑娘或者好看的小伙子,我保证。」 路易被他说的突然笑了一下,抱过他,亲了一下。 「我知道你很不安,我……上次对不起,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离开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离开,我绝对让你知道,我保证。」 一定要离开吗,还是会离开吗? 费尼克斯举起右手,好像发誓的样子。 「那你会离开吗?」 费尼克斯凝视着路易,很认真的摇摇头。 像是拉下他的头,再亲亲路易,结果却被路易把他们的被子都掀开了。 烈爱的一夜。 呻-吟的声音似乎没有断过,一直到黎明。 *** 「殿下,请您稍等。」 帝国医学院的最高层一直是最重要病人的检查室,那人让费尼克斯稍等,他出去,不一会儿,外面是脚步声音,费尼克斯看着门口,有人开门进来。 「殿下,好久不见。」 是莱昂纳多,他手中拿着的是血检报告。 今天下的是暴雨,天空的闪电好像圣剑劈开黑夜一般。 费尼克斯坐在原先自己的办公室的桌子前面,双手插在头发中,他的面前就摆着那份血检报告,里面说,他长期服用德拉非酮药剂,药物是威廉·加西亚开的处方,而签字许可的一栏上,落款是,路易·苏普林伯格。 *** 路易从元老会回到王宫的时候,外面已经黑透了,费尼克斯的屋子里面没有开灯,开门的时候从长廊上透到屋子中的灯光是慢慢展开的亮线。 路易站在门口。 两个人的世界,沉寂得好像没有生命痕迹一样。 「怎么不开灯?」 啪的一声,路易按了开关,天花板上的灯缓慢亮了起来。 费尼克斯就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把自己缩起来。 其实,按照心理学上讲,费尼克斯非常缺乏安全感。 路易还记得那天知道彼得去世的消息,他看见费尼克斯就钻在桌子下面的,一个有限的空间好像一个壳子,似乎可以为他挡住伤害。 心好疼。 路易看到桌子上面的血检报告。 他知道了,他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 费尼克斯从自己的手臂中抬起头,他的眼睛有些红肿, 似乎哭过,眼睛对亮起来的灯光有些不适应,用手挡了一下。 「饿不饿,听侍卫官说你晚上也没有吃东西,我让他们准备了一吃的,是摆在餐桌上还是就在这里吃?」 路易走过去,单膝跪在费尼克斯的椅子前面,正好可以看着他。 路易的手指抚过费尼克斯的眼角,那里还是潮湿的。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他,路易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也许是他最无法原谅的,可是…… 费尼克斯看着他,金枫色的眼睛中什么感情也没有,很空茫,瞎子一般,就好像索尔葬礼的时候……不,比那个时候更让人心慌。 费尼克斯的手盖在路易的手上面,握住,忽然把路易的手拉了下来,拿开。 过于明显的拒绝,路易愣了。 「我可以解释,费尼听我说,我……」 费尼克斯并没有打断他,一直安静的看着他,可是路易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在听,路易你说。」 「我……」 「那个药是你让加西亚给我吃的。」 这并不是询问句。 路易点头,「是。」 「你知道我对这个药物有慢性过敏反应。」 「是。」 「你想杀了我吗?」 费尼克斯忽然站了起来,路易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费尼克斯一下子就把路易的手甩开了。 「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感觉到心安吗?一个刚才还抱着你说爱你的人,其实早就在背后给你用了毒药……」 「那不是毒药!」 「你想做什么路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权力,你现在不是已经是帝国的皇帝了吗?你究竟还要什么?」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你根本不用这么下作!」 「我宁愿你一枪打死我,你也不能……」 费尼克斯剧烈的咳嗽,他说不下去了。 那个,那个和他激情缠绵的人,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 还是错了吗,自己一直都错了吗? 不但得不到安宁的幸福,就连原先对爱情的奢望也错了吗? 路易一步到费尼克斯面前,想要抱他,可是费尼克斯咳得那么痛苦,他总是在躲他,路易不敢再刺激他。 「我错了,费尼我错了。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我只是不能失去你!」 「所以你宁愿得到一个死人是不是?」 费尼克斯扶着墙面站着。 好难受,似乎都无法呼吸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样,以为用药物,用毒品,用带着爆破和跟踪系统的芯片就可以控制另外一个人吗?」 「从我出生开始就这样。因为我的母亲是疯子,所以我肯定必然是疯子。大主教甚至拒绝为我洗礼,他只是勉为其难的在我的出生证明上签字。然后呢?一个根本不可能有继承权的第二王子。他还是一个白痴,几乎是别人嘴巴中笑柄。终于到了我可以上贵族军校了,我拼命学习,就是为了向别人证明我不是一个疯子我也不是一个白痴,可是当年的赫德上将看中了我,要我去当什么伪装者。」 费尼克斯说话的速度非常快,情绪上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状态中,眼神都有些涣散。 「天知道那个见不得光的伪装者是什么东西,我根本就不想去,可是我的父亲。他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他说,如果我去做伪装者,他就让我的母亲自由。你能想象一个疯狂的女人在王宫中过的日子是什么吗?所以我答应了他。」 「可是后来呢?在战场上只有你们这样的人可以享受到荣誉,别的人,谁又能注意到他们?伤口疼得发疯,止疼药根本没有作用,就那个时候我染上了毒瘾……」 「那些同伴一个一个的死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我的左手也断了,真正成了,一个废人……可是我的母亲也死了……」 「终于我的那个父亲他也快死了,我以为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他们可以给我拆除芯片,至少让我可以平静的生活下去,可是就到了那个时候,他对我说,以后所有的事情都由索尔皇太子决定,他将要成为帝国的皇帝。」 「他到死都不放开我。」 「别说了费尼,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路易还想要抱他,结果费尼克斯又把他的手甩开了。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其实一点都不温柔,也没有你表现的那么温情脉脉的,可是你至少没有那么卑鄙……」 「路易,不是你错了,其实是我错了。」 「我不应该,只是因为你的一点点的温情就爱上你……」 路易,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费尼克斯这么说过,可是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总是心慌,为什么每次面对他都不会踏实? 是不相信他,还是…… 其实是自己陷的太深了,所有的信心在面对费尼克斯的时候完全消失了,所以才会做了让他和自己永远无法原谅的事情? 「费尼……」 「路易,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完全愣住了,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费尼克斯走开,直到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 不想再,见到我…… 他走了……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忽然…… 外面是陆上车撞在一起的混乱声音,然后一束刺眼的目光,那是新型镭射枪的光束,打到那边的窗子上,轰的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糟糕,外面的人一直都很戒备费尼克斯,要是万一…… 路易疯了一样的往外跑过去,皇宫的花园中已经乱成一团了。 空气中传来烧焦和机油的味道,皇宫的花园中人头嘈杂,在花园的出口处两辆陆上车撞到一起,似乎可以把门口堵死,而这边一个侍卫长手中拿着镭射枪,向天空鸣枪示警。 他呢? 费尼克斯呢? 怎么这么多人当中就没有看见费尼克斯? 路易惊慌的推开眼前的人,冲到前面,结果看见费尼克斯坐在陆上车中,前面开车的人竟然是莱昂那多。 「我有特别通行证。」 莱昂那多解释道。 可是没有用。 皇帝陛下的命令是,不允许洛泰尔公爵离开皇宫一步。 所以没有任何人让开。 下一刻,众人之间分开一道缝隙,路易跌跌撞撞走到前面来。 「费尼,我想最后和你说两句话。」 皇帝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威严,此时他只是一个伤心面对爱人的男人而已。 费尼克斯在观后镜中看到了他,手指握紧,然后…… 他打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不要走。」 「我求你留下来。」 他的声音那么哀伤,费尼克斯心疼的都要哭了。 可是…… 他们之间怎么还能回到过去。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快快乐乐的继续甜蜜下去? 费尼克斯轻轻摇摇头。 「除非你让人用镭射枪射杀我,否则今晚我一定会离开的。」 说完他转身拉开了车门…… 突然身后有人惊呼,「陛下,您……」 路易从身边的人手中拿过镭射枪。 「其实我很想这么做,但是我下不了手。可我绝对不能看着你离开!」 「费尼克斯……」 「如果你坐进那辆车里面,你会后悔的。你再也不会看到我了。」 路易拉开了镭射枪的保险,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费尼克斯在观后镜中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高能量的镭射会直接把生命烧焦的,我的脸什么都不会剩下,到时候你只能再看到一些燃烧的碎片……」 莱昂那多都吓傻了。 「路易,你疯了!」 路易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他只看着费尼克斯。 「……而且不会流很多血,所有的动脉会烧焦,伤口也会被这样的烧焦的组织封住的,你只会看到一个没有头的死尸,然后有人会告诉你,他曾经是路易。」 费尼克斯的手抓着车门,用力到手上的血管都爆出来了。 「费尼,只要你坐进那辆车中,我就开枪。这次我不骗你。」 路易用平稳的口气说完就不再说话了,花园中安静到心跳的声音都听到了。 费尼克斯一动不动,他的手攥紧,车门拉开。 一秒,两秒…… 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一般。 可是每个人的神经都被提到心尖上了。 要是,如果此时皇帝陛下的手指颤抖,那么,后果无法预料。 如果…… 费尼克斯殿下要是真的坐进了陆上车,那么悲剧一样会发生。 啪。 是水珠落地的声音。 费尼克斯脚边有他的眼泪。 那么安静,居然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 费尼克斯用力关上了车门。 而他站立在车子外面。 他没有坐进陆上车。 他留下来了。 「你在逼我,为什么你们每次都在逼我?」 「你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我怎么做?!」 有人早已经把路易手中的镭射枪拿走了,路易到前面,从身后抱住了费尼克斯。 「说你爱我,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说你爱我……」 「费尼,说你爱我……」 路易就在费尼克斯的耳边温柔的说着。 「费尼,这次我不骗你了,真的,如果你离开我,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了……」 费尼克斯终于哭了出来。 那天晚上费尼克斯一直在哭,没有声音,可是眼泪似乎总也无法止住。路易就这样抱着他,什么都不说。 他能感觉到费尼克斯颤抖的灵魂和悲伤的往事。 那些都过去了。 真的。 既然留下来,那我就会有很长的时间去弥补伤害。 对不起费尼,只能这样强迫你留下来。 亲亲他,费尼克斯好像已经睡着了。 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 我爱你。 正文完 冷战结束的可行性报告 皇帝陛下和费尼克斯殿下正在冷战。 皇宫中低气压团一直没有离去。 首先,当皇宫中的侍卫官把早餐车推进皇帝陛下的卧室的时候,只能看到路易陛下一个人寂寞的从浴室走出来,费尼克斯殿下一个人肯定钻在被窝里面睡觉,没有早安吻。 哦,对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分开被子睡了。 路易冰蓝色的眼睛看了侍卫官一眼,年轻的侍卫官连忙把餐车放下,恭敬对了皇帝陛下行了礼,就退出卧室了。 后背上冒出一些冷汗。 叹气,看样子这样的路,以后还很漫长。 其实费尼克斯早就醒了,就是背对着路易,不起床也不说话。 其实…… 那天晚上他留在皇宫之后就没有再对路易说过一句话。 路易穿好了衣服,到费尼克斯床边,就这么轻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费尼。我今天要去议会,中午就可以回来了,和你一起吃午饭。」 意料中的没有回答。 看时间来不及了,路易又亲了亲费尼克斯就连忙走了,门关上之后,费尼克斯才转身看看那扇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中午的时候他还是等了等路易,结果却只等到一通电话,侍卫官走过来说,「皇帝陛下在议会耽搁了,不能回来陪同殿下进餐。」 费尼克斯还是不说话,沉默的拿起刀又,一点一点切开柠檬焗鲷外面的锡纸,面对平时只闻一下就会食指大动的鲷鱼,今天居然有些没有胃口。 中午就这么过去了,下午茶的时候,费尼克斯吃了一小块焦糖果冻,喝的是红茶,然后他就一直在起居室外面的花园中看书。快到傍晚的时候下小雨了,费尼克斯就回到屋子里面,他想去换另外一本书,在转过长廊拐角的时候,正好看见路易和莱昂那多一前一后的过来,费尼克斯就躲在一大理石的巨大花瓶后面,没有出来。 路易的左手手背上贴了一个白色的医用胶布。 莱昂那多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说,「麻烦你注意一下自己的饮食习惯,你现在只是胃疼,等到发展到胃穿孔就很麻烦了,必须手术。」 自从那天晚上莱昂那多要带自己走,可是没有走成之后,路易和他打了一架,莱昂那多自己跑到冥王星上的小医院去了,可是几天之后,又被路易召回了帝都。 他还是皇帝陛下的私人医生。 「这些要注意的事情我已经对你的私人秘书说过了,不过他对我耸肩,说你十分不配合。还有,费尼克斯喜欢吃的那些东西你不能吃的,那些海鲜和酒类对你的身体不好,麻烦你要多注意一下,或者你们吃饭的时候分开吃,你吃你的,他吃他的,让厨师多准备一些比较好。」 「如果我不陪他,费尼的胃口就不好。」 莱昂那多哀号一声,「老兄,殿下不是小孩子,他不用你喂饭都可以自己吃饱的。今天中午给你打了点滴,晚上不许吃生的海鲜!」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再说吧。」 「路易,你这么忙,应该听从私人秘书的话,不能再任性。不过……」莱昂那多说,「你的健康应该由你的爱人注意的,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呀……」 还拍拍路易的肩,表示同情。 他们从费尼克斯面前的花瓶走过去。 晚餐的时候费尼克斯怎么都不下楼吃,路易看着让厨师精心准备的龙虾白酒,有些无奈。 他上楼,看见房间的灯光亮着,费尼克斯坐在椅子上面,似乎在想什么。 知道即使自己说话他也不会回答, 路易还是走到他身边,慢慢蹲下了。 「费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沉默着。 「是不是不想吃龙虾,那我让他们换你喜欢的**鳝鱼好不好?」 ……爱人的健康应该由他来注意,可是他都对路易做了什么? 既然决定留下来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折磨他的呀。 可是要怎么对他说呢? 费尼克斯抬头,看着路易,他冰蓝色的眼睛中满是担心。 「鳝鱼也不好,要不换生蚝试试呢?」 费尼克斯低声说,「不要。」 也许是很久没有说话了,路易听见费尼克斯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一下子抓住了费尼克斯的手指,可是忽然感觉自己这样的动作会给费尼克斯压力,又松开了手,但是还是不想完全放开他,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 「你说什么?」 淡淡征询的口气,好像声音大一些,就会把费尼克斯的声音吓跑一样。 「不要,不要吃海鲜。我想吃中国菜,想喝粥。」 路易的手指轻轻抚过费尼克斯的头发。 对他说话了,对他说话了。 好高兴的感觉。 完全是失而复得的。 「我马上就去,你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费尼克斯看着路易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却慢慢笑了。 他的胃不好,中国粥会适合一些吧。 吃过了晚饭,过一会儿费尼克斯就困了,他现在睡得很早。睡梦中似乎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了,然后卫生间的灯光亮了,他连忙睁开眼睛,听见从那里面传来了呕吐的声音,然后就是冲水的声音。 还是不舒服吗? 费尼克斯连忙下床,把莱昂那多开的药找出来,又下楼倒了温水,这个时候路易从卫生间出来,他下意识的先看了看床上,发现是空的,突然的恐惧让他有些发抖,他叫了一声,「费尼!」 费尼克斯刚端着温水杯回来,他一开门差点就和要急忙冲出去的路易撞上了。 「路易……」 你到哪去了,你…… 路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想要抱着费尼克斯,似乎只有紧紧的拥抱才能平息内心的不安。 可是看到他手中的水杯和药片,又愣住了。 「费尼……」 「这是胃药,先吃一点吧,然后明天能不能请莱昂那多过来一次。路易,胃疼很难受的。」 他会担心自己,是自己让费尼克斯担心。自己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可是他还是担心自己。路易感觉自己喉咙和眼睛里面辣辣的。 「先吃药吧。」 费尼克斯双手把药片和水杯送到路易面前。看着他乖乖吃了药,也喝了水。 对不起,对不起路易。 是我从来没有让你安心,从来没有给你任何承诺。 也许我说过一些话让你担心,但是那些都过去了。 有了你,我真的哪里都不去了。 突然抱住了他,费尼克斯把脸颊埋在路易的肩窝上,用双手紧紧抱着他。 「路易,我爱你。我永远不会再放开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神呀,是你听见我的祈祷了吗? 路易看着怀中的费尼克斯,听着他说的话…… 过去了吧,那么多不愉快的往事都过去了吧。 自己最珍惜的人就在自己的怀抱中,他说爱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路易感觉到眼泪,但是这次却是滚烫的。 然后…… 帝国皇帝,伸出了双手,紧紧拥抱了费尼克斯。 侍卫官本来要送果汁和温水来的,结果他从敞开的门外面看到了这一幕,连忙下楼去了,脚步却放的很轻,冷战已经结束了吧。 接下来,就是幸福了吧。 嗯,一定是的。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