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黏小情人》 楔子 「纪小姐漂亮又能干,不过我要找的对象至少得再年轻个十岁,妳应该不太适合……咦,听说纪小姐有个妹妹,好像年龄跟妳差满多的哦?」 走出餐厅,席间的那番对话仍然在耳边回绕,纪向晓既想仰天大笑,又想狠踹任何入得了视线的东西,直到上了车,还是有种想用力甩上车门泄愤的冲动。 但,她,握着门把的手只是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然后一如以往,从容地将车门轻轻关上。 「开车。」 就连声音也是一如以往的平静,就像她深植人心的形象,冷静、万能的女强人,完全看不出来她刚刚在餐厅受到什么屈辱。 然而,不同于平时一上车就把握时间处理公事,她此时看向窗外沈思的举止,已经隐隐透露出她的心情不好。虽然这点微小差异只有熟识她的人才察觉得出来,但这对自律甚严的她已经够罕见的了。 司机杨先生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了她一眼,五十余岁的他在纪家服务多年,除了主雇关系外还多了些关心,但他深知老板的个性,「发生什么事」这句话虽然到了嘴边,却还是吞了回去。 他……马的。脑海中浮现刚刚在餐厅的情景,一股怒气涌上纪向晓的胸口,将人生中屈指可数的粗口殊荣慷慨地送了出去。 她真不知道该气何者多一些。 祸首一,她的大姑姑,跟她说今晚有场私人的小型餐会,与会者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对于拓展人脉有极大帮助,叫她一定要参加。 结果她一进餐厅却只看到姑姑和一个男人,意图昭然若揭,唯一符合说辞的只有「私人」两个字——与终生大事有关的相亲还不够私人吗? 祸首二,让她很想拿水杯直接泼过去的男主角——事业有成,穿着品味尚可,却是个四、五十来岁的矮胖秃头男人。 她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从姑姑脸上太过灿烂的笑意识到这是场相亲,再看清对方的模样时,无数个x瞬间填满脑海,更别提有与对方深入了解进而交往的欲望。 但她在商场上打滚许久,早练出一身异于常人的定力,被设计相亲她认了,在姑姑眼中觉得她现在只配得上这种「成熟男人」她也认了,她还是做得到面带微笑地闲聊寒暄,而不是任性地摆臭脸当场走人。 结果——纪向晓暗暗咬牙,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句粗话。 他竟然还好意思嫌她老?! 被一个几乎等同父执辈的人嫌老,这口气教她怎么咽得下?尤其是想到他那双肥肥短短的手将会揽在一个年轻美女的腰上,那画面让她恶心得想吐。 此时手机传来震动,纪向晓看见来电显示,嘴唇倏然抿紧。姑姑在为双方做完简单介绍后,就先行离开餐厅,「体贴」地留给他们交流的时间,现在八成是打来询问后续状况。 按捺住想切断电话的冲动,她接起手机。「姑姑。」 即使她真正想做的是大吼「以后别再玩这种把戏了!」,她的语气中却是连一丝无奈都没有显露出来,这就是她,从小就独立自主、不需长辈担心的她。 「哎呀,我没想到汪董那么挑,没关系,姑姑再帮妳介绍别的对象。」带着尴尬的干笑声传来,不是向晓预期中的疑问句,而是了然一切的安慰。「妳放心,姑姑认识的人很多,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不介意三十岁以上的对象的。」 像是深埋的炸药被点燃了引信,闷了一整晚的怒火再也压不住,终于,纪向晓爆炸了。 那个王八蛋动作竟然那么快,立刻打电话去跟姑姑抱怨?但最教她生气的不是这一点,而是长辈的反应深深激怒、也深深刺痛了她。 超过三十岁又怎样?那种自大好色的肤浅男人,他的价值观偏差也就算了,结果同为女人的姑姑居然也赞同那种扭曲的论调?!她相信,依那位汪董的财富地位绝对可以吸引到他所要的年轻美女前仆后继,问题是,他配吗?剥去那些条件,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但,我介意,姑姑您不用再麻烦了。」美眸被怒火烧得晶亮,语调却异常地平和。「我的交友圈很广,要什么类型的男人都有,别再帮我介绍。」 司机老杨闻言脸色变得有点古怪,忍住回头的冲动,只敢用后视镜偷瞄。总监是个工作狂,连私交略深的异性朋友都没有,哪还有任君挑选的候补名单?会撂下这种无意义的大话,代表总监真的是气到了。 「向晓,妳气姑姑介绍的对象不好是不是?」从小看向晓长大,她当然明白她的虚张声势,改采柔情攻势。「姑姑当然也希望妳好,但女人不比男人,妳能力太强,又过了三十,这些都是缺点啊……」 察觉到司机的担虑眼神,加上耳边直接被人揭穿的双重打击,纪向晓的脸上浮现尴尬神色。 为什么没有人信她?她条件真有那么差吗?她过去这些年来是与男人绝缘没错,但那是她忙于事业,跟她的魅力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想对上司机的视线,她别开脸看向窗外,正好瞥见一家夜店招牌自眼前一闪而过,有个念头突然冒出,美眸危险地瞇起——别小看她,她不曾放纵,不代表她不知道怎么放纵! 心念一定,傲气将她被击溃的尊严全找了回来,困窘之色在瞬间抹去,如今的她散发出身为知名企业总监的果决与气势—— 「杨先生,下个路口回转。姑姑,我忙着约会,有空我再打给妳。」不顾对方还在叨念,她直接切断通话,将手机扔进公文包里,任它再怎么震动也置若罔闻。 司机听话回转,但从后视镜中瞄到的情景却让他有点困惑——为什么总监要脱外套?车上并不热啊…… 「请问总监要改去什么地方?」不敢踰矩乱问,他只好用自己的职责来旁敲侧击,结果她接下来的举止让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脱掉套装外套的纪向晓头也不抬,忙着将剪裁合身的丝质衬衫拉出窄裙,在腰上系了个结,然后再将衬衫的钮扣解至胸前。 「下一个路口回转后靠边停,让我下车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缺点?哼,三十二岁的她正值魅力与美丽兼具的完美熟女阶段,她就不信她必须沦落到被一个秃头老男人东挑西拣的地步。 她会证明,她纪向晓不是卖不出去的陈年旧货,而是待价而沽的超完美极品! 第一章 纪向晓独自坐在吧台角落的高脚椅上,端起酒杯,抵着椅架的高跟鞋微一用力,随着座椅的旋转缓缓将整个场景敛进眼里—— 这是间格调不错的loungebar,常驻的乐团才刚结束表演,现场还弥漫在热闹活力的氛围里,店家正播放接受度较高的轻摇滚乐,让客人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 没有让她担心的重金属音乐,视线昏暗,又不至于暗得没有安全感,这里有着让人愉悦放松的气息。 环顾间,对上一双毫不掩饰对她放电的眼,她借着举杯啜饮的动作不经意地别开眼睛,绕了一圈的视线最后落在映进落地镜里的自己身上。 原本总是穿着名牌套装的端庄形象,在她的改造之下,摇身变成知性与感性兼具的装扮,包裹圆臀的窄裙因坐在高脚椅上缩到大腿一半,停在诱人又不过火的高度,一双美腿优雅地交迭,丝袜的光泽在幽暗中若隐若现,打结的衬衫束出了她的纤腰,而比平常多开了颗钮扣的领口,让她的锁骨成了一种美丽的召唤。 她不是那种只管工作、与世界脱节的闭塞分子,她深知自己的优点在哪里,也懂得在不同的场合做出合宜的打扮,刚刚才坐下没多久,点的调酒都还没送来,就已经有人过来搭讪。 可惜的是那自以为帅气的轻佻言行、以及直往她领口看去的明目张胆,让她完全倒足胃口,将那个人打发掉之后,她默默地把衬衫的第二颗钮扣扣了回去。 然后,在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除了自己付钱的那一杯饮料外,她另外喝了两杯免费的调酒——还不包含被她拒绝的部分,跟六个或七个男人小聊了一下,忙到连上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 她该高兴,因为她证实自己「宝刀未老」,即使在这种热闹年轻的环境里也大受欢迎,更处于挑选人的优势,而非被人挑剔的劣势,但她的心情却依然是低落的,香甜的调酒喝进嘴里反而像是在喝闷酒。 因为……她好寂寞。 感慨倏涌而上,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泰然自若的假像,纪向晓突然觉得冷,下意识地想环紧臂膀,是长年习惯的自制让她没这么做,她很清楚,那全是心理因素在作祟。 将一间万人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又如何?美丽干练又怎样?她的身边没有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护着她,可以让她尽情倾诉今晚所受到的不平遭遇,她依然得独坐吧台,在人群之间寻寻觅觅。 「一个人?」有人接近了她的领域。 纪向晓抬眸望去,看到刚刚对她放电的那个男人,长相不赖,一身时尚杂志里的流行穿着,却和之前来过的人一样,他们像是从同一间工厂出品,一样盲目地追寻潮流,脸上都挂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傲气自满。这就是年轻,年轻到她觉得自己像在跟小弟弟说话,忍不住就想说教。 她以为自己做得到不管其它,只要外表还看得上眼,就可以纵情和对方大玩男女游戏,但应付过几个人之后,她完全感受不到调情的乐趣,只觉得烦,所以刚刚她才会把眼神别开。 原来,行事理智明快的她,心里还是存在着一块充满粉红色泡泡的小天地,她不仅是单纯的外貌协会,更渴求一个能让她心头颤动的对象出现。真是的,她还以为自己早已过了那种不切实际的年龄了。 「差不多要走了。」她半是礼貌、半是自嘲地轻扯了下嘴角,准备买单走人。 明天还有早餐会报要开,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带着微醺的酒意早点上床安眠,天晓得,她平常的休息时间已经够少了。 「待了一晚上没交到朋友,不觉得有点可惜吗?」男人不想放弃,看得出他对自己相当有自信。「我们那里有一群朋友,可以玩得很开心,过来坐一下嘛。」 「不了,谢谢。」纪向晓依然拒绝,因为冲动进行的实验决定到此划下句点。 男人锲而不舍地又劝了几句,结果还是说不动她,他的脸都快垮下来了。 「这……我老实说好了,」男人瞄向同伴处,硬挤出僵硬的笑,音量压得极低。「其实我是跟朋友打赌能不能约得动妳,就当帮我一个忙吧,妳只要跟我过去一下,很快就好。」 纪向晓轻眨了下眼。经历过那位汪董的洗礼后,这回被人当赌注,生气倒不至于,她只为这群没事找事做的年轻人感到无奈及可笑,这行径挺幼稚的。来者皆拒的她成了一种挑战,可惜的是,她一点也不想奉陪他们的游戏。 「愿赌服输。」微笑地丢下这句劝诫,纪向晓盘算着要怎么优雅地下高脚椅,逼近的身影却把她的去向完全堵住。 「妳一定要这么跩?」男人拉不下脸,口气变得凶狠。「就这么一点小忙妳也不肯帮?看别人出糗很有趣是不是?」 纪向晓不悦地蹙起眉头。是怎样?先来一个汪董,最后再来一个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年轻小毛头,老天爷打算在今天让她对男人彻底死心就是了? 忍住想用细尖鞋跟踩他的欲望,纪向晓旋转座椅背对他,倾身探向吧台准备呼唤帮手。 有勇无谋不是她会做的事,单独来到夜店就要懂得保护自己,这也是她选择坐在吧台的主要原因。她正要开口请酒保解围,却有一抹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跟你过去如何?我想,我应该会比这位小姐更受欢迎。」那语调之轻松愉悦,彷佛对他们之间的僵局毫无察觉,偏偏他话里的意思又像是知之甚详。 「你谁呀你……」 这人会被揍——这是纪向晓脑中最先闪过的想法,回头果然看到有个人被那男人揪住了衣领,来不及看清妄想英雄救美却惹怒对方的人长什么模样,她忙着又探向吧台找人帮忙,好让英雄别当场变成狗熊,谁知道叫唤的声音都还没喊出口,剧情就急转直下—— 「啊、是你!」纠缠她的那个男人突然发出惊喜的低喊,接下来就什么声音也没有。 怎么了?纪向晓再度转头,看到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回他们的桌位,不禁一愣。 虽然视线不明再加上有点距离,她实在看不太清楚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那群人接连站起的动作,大概可以推敲得出来,那是热络欢迎而不是想要群起围殴。 他们是旧识吗?纪向晓一边推测,一边不忘留意他们的状况。 看出他没有危险,怕拖累别人的担虑总算卸下,受够这一切的她只想赶快离开。但……丢下帮她的人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掉,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坐在原位。 等了一会儿,那个人终于过来了。 面对吧台的纪向晓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他,等到可以清楚看见他的模样时,她的心猛然一跳——天吶,这个人完完全全是她喜欢的奶油小生类型啊! 不同于那些过度装扮自己的潮男们,穿着浅色衬衫及牛仔裤装扮的他显得简单利落,高而不过分魁梧的精瘦体格,再加上带着淡淡笑容的斯文五官,白净得像是这间夜店里的异类,但或许是他自若的姿态,又或许是他从容不迫的气质,融在其中完全不显得突兀。 这是纪向晓今晚第一次心跳加速了起来。 他会怎么对她开口?不会一开口就害她幻想破灭吧?察觉自己竟像个小女生,期待又怕受伤害地忐忑了起来,她不由得好笑。真是的,这男人看起来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毛头,就算是她的菜又如何?看看养眼就算了,难不成她还真期待有什么后续发展吗? 脑袋虽然很理智地分析状况,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紧张急跳,假装不知道他的接近,专注地把玩着手边早已空掉的酒杯。 男人来到她身旁,对于她刚才偷偷打量的视线全都了然于心,见她此时故意不看向他,俊脸浮现慵懒的笑容。 「如果我说要妳请我喝杯饮料,妳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敲诈?」他没坐上椅子,而是悠闲地靠着吧台,淡淡地冒出一句。 没有虚情假意的「妳还好吗?」,也没有什么老套的开场白,就这么直言不讳地要她请客?纪向晓讶异地朝他看去,他挑眉扬笑,那双闪烁光芒的黑眸中清楚写着,他要的不只是一杯酒的谢礼,还有随之而来的深入认识。 纪向晓先是一怔,然后轻声笑了起来,那是打从心里发出的愉悦,笑得她身体轻颤。这个人真有趣,连勒索都讲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却又一点也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觉得他够光明磊落。 「受人相助,就算被敲诈也认了。」纪向晓停下笑,扬手招来酒保,嘴角仍不自觉地勾扬着。闷了整晚,她总算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烦郁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接收到这个等同允许的回答,男人这才坐上她身旁的高脚椅。 「我是伍诤。」 他一坐上椅子,纪向晓才发现他们的距离有多近,只要稍一旋转,她的大腿就会碰上他的。其它来搭讪的人没机会坐上她身旁的位子,她根本没发觉这个店家为了方便客人在音乐环伺下谈话所做的贴心设计。 「……sunny。」略一迟疑,她说出她的英文名字。她向来不爱这个与她外型、个性完全不符的甜美称呼,但这是不愿说出本名、又不想捏造假名所能给予的最佳回答。 这个回答让伍诤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浓郁了。小心、防备,果然是她会做的事。 「sunny,很可爱,很适合妳。」 可爱?她?这个词就连念幼儿园时都没人用来形容过她。他是因为她没以真名响应的不诚恳,所以故意在讽刺她的吧?纪向晓狐疑地睇了他一眼,但在他脸上看到的却只有诚挚。 察觉到她眼里的困惑,想笑的冲动涌上喉头,伍诤赶紧抑住,用开口掩饰:「怎么自己一个人?没跟朋友一起来?」她很聪明,他不能露出太多诡异之处,不然她要是疑心一起,很可能会叫他端着酒滚开,他也别想再有什么后续发展了。 他猜测得没错,看似放松的她,其实一直在留意着他的小举动,推测着他有多少潜在威胁、她能给予多少信任。 「刚好经过,一时兴起就进来了。」她随口回应,酒保送来两杯调酒,她没碰,也没把推拒表现出来,用搅拌吸管的举动做出待会儿就喝的模样。 因为她注意到他跟酒保只是使了个眼色,酒保就自动送上他要的饮料,他们的心照不宣是纯粹点酒?或是还暗示着要酒保帮忙加其它的「料」?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地方,她可不想因一时大意而犯下后悔莫及的错误。 「妳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彷佛没发现她迟迟没将饮料喝下,伍诤端起调酒大方地喝着。 纪向晓玩弄吸管的动作顿住。 「很明显?」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镜子,认真地左右端详。 她掩饰情绪的功力变差了吗?她应酬用的自然笑容应该是无懈可击的啊,要是连随便一个陌生人都看得出来,那些精明的股东和诡诈的商场敌手她又怎么瞒得过? 当然不明显。伍诤答在心里,这次,他再也抑压不住地低笑出声。 别的女人照镜子是审视妆容,她却是研究表情有没有破绽,他就爱她这种实事求是的个性,有时太过执着,反而会流露出带点困惑的可爱表情,只不过要看到的机会非常非常少。 「我说中了?那些鸟事是来这里之前、还是之后发生的?」凝视她的眸光染上疼惜,他看到的不仅是她美丽的外表,也看到她需要呵护的内在。 虽然她脸上一直带着浅笑,只在刚刚那个王八蛋翻脸时才沈下神色,但光从她单独一人踏进这间夜店的不寻常举止,就可以明白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懂,懂她自信独立的形象其实是为了保护脆弱内心而强硬筑起的城墙,他已经观察她太久太久,但她不会知道,因为他们一直处在不同次元的世界,直到今晚老天帮了忙,扭曲了空间,让他们的世界终于有了交集。 原来是猜的。纪向晓松了口气,这才将视线从镜中收回。 「……都有。」可能她今天真的闷爆了,也可能他的笑容太无害了,她难得对人坦诚自己真实的情绪,尤其是这种负面的情绪。 「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就像朋友般关心地问。「刚刚那个没品的混帐就别提了,还发生什么事?」 听到他帮她骂人,纪向晓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只是,有很多事,要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该怎么说?说她明明人生顺遂,却没来由地心生恐惧?说她明明拥有了一切,却仍然感到空虚贫乏?对一个财富地位都还没到手的年轻人而言,这简直就像是在无病呻吟了。 她不是那种年龄一增长就觉得自己毫无价值的悲观者,也很清楚姑姑和汪董那种偏颇的观念影响不到她,她还是能活得光鲜亮丽、人人称羡。但,就是有抹潜藏的情绪被这个事件勾了出来,那抹情绪越发膨胀,大到让她无法忽视。 「为什么现在的男人都那么差劲?」纪向晓本来想随口带过,直到听见自己闷闷的咕哝,才赫然发现她竟然认真地回答他。 她是疯了不成?! 「妳今天遇到很多烂男人?」同类被骂,伍诤不但没有同仇敌忾,反而还笑得很开心。这表示她目前没有欣赏的对象,还因此让她踏进这里,造就了他们相遇的机会,他只差没拍手叫好了。 幸灾乐祸啊?纪向晓美眸微微瞇起,原本打算就此停住,但他笑得太愉悦的表情刺激到她,咽下喉头的话又冒了出来。 「自以为是、大言不惭,这还不烂吗?」半是反驳、半是宣泄,没办法对长辈炮轰的批评,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时,比她想象中更自然地脱口而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耶,居然想找二十岁的小女生当对象,根本就是老不修,更夸张的是竟然还有人觉得他是对的!」 「妳被抓去和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相亲?」从她的话里拼凑出结论,伍诤立刻拧起一双浓眉。「他还嫌妳年纪大?那男人眼睛瞎啦!看不到眼前的尤物比年轻妹妹更值得品味吗?」 他脑筋怎么转那么快?被说个正着,纪向晓脸上掠过一抹尴尬的红潮,很想恼羞成怒,却又被他最后补上的称赞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的话带着性暗示吧?就算要安慰她,这番言辞未免也稍嫌露骨了点,更何况,他的眼睛还边说边光明正大地从头到脚打量她。 只是,或许是他的眼神太真挚,不像在趁火打劫,反而像是专注地欣赏着她的美,她非但没感觉到厌恶,被他视线掠过之处还暖洋洋地延烧了起来,这奇异的反应让她心惊,却又不想抵抗。 她醉了,她一定是喝醉了……她开始找理由为自己的反常脱罪,故意不去想酒量极佳的她才不可能被三杯调酒击倒的事实。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外表顺眼的男人比初见时的第一印象还要更加分,跟他多吐露点心事,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本来想说进酒吧可以看到不同类型的人,平反一下偏见,谁知道最后还遇上一个……没品的混帐。」她借用了他的形容词,将心口的郁闷一吐为快。 瞥见他仰头将调酒一饮而尽,说得口渴的她好羡慕,却只能对着面前那杯沁着水珠的调酒吞口水。如果不喝他叫来的饮料而自己另点,这跟直接说不信任他一样伤人,但……她真的不敢拿自己的安危来赌啊。 伍诤放下空掉的酒杯,下一个动作却是直接将她那杯调酒端走,然后举手呼唤酒保。「joy,把vodka和柳橙汁给我,杯子和冰块也要。」 纪向晓有些愣住。那杯不是点给她的吗?就算她一口也没沾,他也没必要这样大剌剌地接手吧? 「想抢我工作啊你?」漂亮的女酒保走过来,大方地将整瓶vodka和其它东西都拿来,那玩笑的态度显示出他们很熟。 「那也得抢得到再说啊。」伍诤笑了笑,挥手要她离开,把刚送来的空杯子推到纪向晓面前。「我们先喝螺丝起子,要喝多浓自己调。」他边喝着那杯原本属于她的调酒,边为自己再调出一杯螺丝起子。 纪向晓看着面前的东西,突然明白这些举止背后所隐藏的意义,一时之间她有点怔傻,随即有种被人呵护的甜意在心头泛开,甜得她抑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他看出她的顾虑吗?不但喝掉她那杯酒,用这种不经意的方式宣示他绝对无害,更用由她亲自动手调制的方式让她也能放心畅饮。 这年轻小伙子的心思让她好笑又感动,不想被他发现这一招中了,她轻咬下唇,努力别让自己笑得太灿烂,学他为自己调出一杯螺丝起子。 「那刚刚那些搭讪的人妳也都看不上眼吗?」伍诤没那么轻易放过她,又继续追问。「家俬」都摆出来了,当然代表着他们准备长谈,那瓶至少八分满的vodka搞不好还不够呢。 「没个人特色,只晓得跟随流行走,我根本分不出他们有什么差别,年纪又小,在我眼里根本就是小毛头。」清冽的饮料一入喉,纪向晓满足地喟叹,话匣子也跟着开了,差点想把高跟鞋也一并脱了。 这才是放纵啊,随心所欲调着自己爱喝的口味,毫无负担地抒发胸口的郁闷,反正之后不会再相见,就算被他知道她今天遇到哪些事也无所谓了。 伍诤举杯的动作顿住。她排斥年纪比她小的吗?唔……这就有点麻烦了。 「年轻也有年轻的魅力,妳不试试看怎么知道?」闪闪放亮的俊眸笔直地凝望着她,朗笑的脸庞无辜得像披着羊皮的狼。「旺盛的活力啊,青春的肉体啊,一试成主顾哦。」 纪向晓瞇起眼。「你几岁?」老王卖瓜,她敢打赌他绝对比她小,而且……想把她,不然何必那么大力赞扬「青春肉体」的好处? 他这算不打自招吗?伍诤为自己的失策暗叹口气。「二十六。」 纪向晓差点想抚额呻吟。早料到他可能比她小,但相差六岁会不会太让人无法忽视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谈得来的人,还让她心里有那么一点小鹿乱撞,结果他居然跟她妹妹向暖一样年纪! 算啦,她早认了,真命天子没那么好找的,就当交个朋友吧,反正聊完天,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当下喝得开心就好。 「我这次柳橙要加多一点。」她伸手拿酒瓶,完全回避了这个话题。 可恶!伍诤懊恼地暗咒,气自己太过心急反而自曝其短。 幸好,她没离开还愿意坐在这里,就表示他还有平反的机会。一思及此,他的心情又飞扬了起来。 「妳喝过升级版的螺丝起子吗?我教妳怎么调。joy,给我蛋黄跟糖~~」 他要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缘,让她见识到年轻男人无与伦比的独特魅力与活力! 早餐会报! 从熟睡中瞬间惊醒的纪向晓弹坐起身,心脏因为睡过头的惊吓而急速鼓动,还来不及伸手抓床头的闹钟确认时间,下一秒,头痛到像要当场爆开的感觉已经排山倒海地将她淹没。 天吶、天吶……她抱头埋进膝中,痛到无力呻吟,只能在内心惨叫。 她怎么会醉成这样? 被应酬锻炼出一身好酒量的她,已经很久没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好不容易稍稍适应了宿醉的后遗症,紧皱成一团的眉眼才有办法舒张开来。 四周过于昏暗的光线立刻让她察觉不对。 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陌生景象让她的呼吸完全梗住—— 狭小的房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光线,四处都有男人的衣物东挂西放,更让她震惊的是——不远处的那一扇门后还传来淋浴的水声! 什么都还来不及想,唯一的反射动作就是立刻低头往下看,看到自己盖着陌生的棉被、没被盖住的上半身只剩下滑落一边肩带的连身丝质衬裙和胸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冷静、冷静下来,慌乱是无济于事的,冷静……她必须不停地默念才能抑住抱头大叫的冲动。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咬着牙,一把将棉被掀开—— 看见依然穿着窄裙、丝袜的下身,她梗了许久的呼吸终于有办法缓缓地吐了出来,同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沁出了满身冷汗。 不敢轻易放心,她还下床动了动,确定身体并没有异样感,所有的担虑才总算完全消除。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她边打量这间小到一眼就可看穿的房间,边揉揉额头舒缓头痛,刻意不看那张她刚刚才离开的单人床,强迫自己专注回想,昨晚的一幕幕逐渐重回脑海—— 夜店,奶油小生,喝酒聊天,他们相谈甚欢,越聊越投机,越喝越high,用vodka当基酒,调出了许多好喝的饮料,吧台上堆满了他跟酒保借来的素材。 他们加了七喜调出vodka7,再用葡萄酒、柠檬汁调出醉美人鱼,然后又用白色柑香酒、葡萄柚汁调出狂热,还有vodkasour、血腥玛丽、金色狂花和许多数不完的调酒,她不曾喝得那么尽兴过…… 然后呢?纪向晓怔住,好想掐死自己。对那些喝过的长串酒单和调法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却对怎么来到这里完全没印象! 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她的身体也跟着僵直,睁大的眼睛死盯着那扇门。 不准开、不准开——她在心里狂喊,只差没上前死命拉住门把。她向来不是畏于面对事实的胆小鬼,但这一刻,她由衷祈祷他千万别在这时候出来。 直到水声又响,心口的大石一落地,她立刻像玩一二三木头人般,飞也似地动了起来,找出她的皮包,翻出分散两处的高跟鞋,但不管再怎么找,她的衬衫就是找不到。 到底在哪里?她可没脸穿着曲线毕露的衬裙直接走上大街!她越找越急,怕下一秒浴室的门就会打开,害怕到几乎快要崩溃。 算了!送他! 最后,她心一横,恼怒地宣告放弃,直接从椅背上抓了件看起来应该是干净的t恤套上,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两千元放在枕头中央—— 她知道这种做法很像买春客留下的夜度资,问题是他房间小到连张桌子都没有,枕头上是唯一没被东西掩没的地方,除了那里,她找不到其它更明显的放钱位置了。 她可不想之后被当成偷衣服的贼,两千元买这件t恤应该是够了,大家从今以后互不相欠。 她抓着皮包、拎着高跟鞋,蹑手蹑脚来到门口,想趁着他还在浴室时赶快溜掉,但正要开门的她,却因某个突然闪过脑海的念头顿住。 慢着,她昨天好像没付钱,那些酒全是他请的吗?会住在这种分租小套房的男人,他的经济能力有办法这么挥霍吗? 她懊恼地轻啧了声,痛恨自己在这种逃难的紧急时刻居然还顾虑得到这点,但她决意撇清一切,一点也不想让这份愧疚挂在心上,只好又回去在枕头上补了三千元,然后再一次蹑手蹑脚地溜向门口。 出了房间、门一关上、确定已经安全,她再也顾不得掩盖声响,套上高跟鞋后立刻落荒而逃,清脆急促的声响沿着走廊、楼梯一路飙到楼下大门。 优秀自律的纪向晓没做出蠢事,没在夜店喝得烂醉上了陌生男人的床,没彻夜不归直到早晨才衣衫不整地从男人家中出来,她没有,噢,她绝对没有。 直到坐上出租车,她已经完美地说服了自己,即使头发是乱的,身上的宽大t恤配上绉拧的窄裙极度地不伦不类,但对上司机了然于心的暧昧眼光,她仍是抬头挺胸、一脸正经地报出自家地址,彷佛她的衣着端庄得可以直接赴宴。 那只是一场恶梦,她绝对没和奶油小生发生一夜情……没有。她看向窗外,脸心虚地红了起来。 第二章 她真不知道该感谢或是痛恨今天的忙碌。 坐在办公桌前的纪向晓吁了口气,端起冒着热气的杯子就口啜饮。 当她有办法喝下这杯用来充当午餐的冲泡式浓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的事了,而这还是她今天第一口具有热量的食物。 早上她回家梳洗完后,便十万火急地赶到公司,她的早餐会报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每个高级主管投向她的眼神简直象她突然长了三头六臂,和早上管家、 司机看到她从出租车狂奔而下的表情一模一样。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吞下两颗止痛药才抑住抽疼的额头,把浓汤喝掉大半,放下杯子改握鼠标,开始处理公文。 虽然对于那些眼神她都视而不见,以若无其事的冷静态度迅速地将局面掌控在手,但她其实很清楚,她今天的凸槌简直比天地变色还可怕。 除了出差、旅游,从不曾外宿的她居然彻夜不归?要不是未到失踪人口的通报时限,急坏的管家和司机老早就冲到警察局了。 而守时是她的要求铁则,上一场会议她还因为业务部经理迟到五分钟而训斥了他几句,结果今天她就[以身作则],还大大方方地迟到了半小时,好,真是太好了。她签核了一份文件,自嘲地扬笑。 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纪向晓闭眼。她很想置之不理,但刚刚已经瞄到来电的人是她疼爱的妹妹,她只能叹口气,哀悼为时短暂的清静就这么结束。 [向暖,什么事?]她认命地接起,不同于脸颓丧表情,她的声音不仅平稳还富有活力。 早上从皮包拿出手机时,上头三十几通的未接来电让她头皮整个发麻,里面有大半都是妹妹打的。她那时赶紧回拨报平安,用忙碌为借口迅速结束通话,而如今该面对总是要面对。 [你还问我什么事?你吓死我了,我昨天整晚都没有睡,你到底去哪里了?] 耳边传来的急嚷带着哽咽,让纪向晓歉疚极了,妹妹纪向暖有心脏病,从小身体就不好,最忌情绪激动,休息不足,她却平白让向暖担心了。 [我只是和朋友玩疯了,一时忘了时间。]她加进笑意试着安抚她。[我怎么知道你会查勤?都嫁出去的人了。] 其实她早该料到的,杨先生一定会跟向暖提到她昨晚突然下车的异常行径,但她那时心情激动,思虑不够周密,忘了先拨通电话向向暖知会一声。 [杨叔叔昨晚等到一点多才下班,卢阿姨早上七点上班还没看到你,如果没消没息的人换成是我,你不担心吗?]平时讲话温温柔柔的向暖真是急到气极,飞弹不接受她的说辞,还咄咄逼人。 纪向晓自知理亏,却又被这种绑手绑脚的情况弄得恼怒了起来。 所以她才坚持要公私分明的嘛!她只用[杨先生]、 [卢太太]这种客套疏离的称呼,这样才不会多了无谓的牵扯,部属就是部属,就算跟了再多年也不会变成朋友,这个守则她一直维持得很好,但长居国外、养病的向暖一回来,就把她尽心维持的距离破坏了。 杨先生只不过被她拨给向暖当司机几个月,两人的关系竟然好到只差没以干爹、干女儿互称,三天两头就互通电话嘘寒问暖,还爱屋及乌地连带也关心起她,这份热络甚至影响到管家卢太太那儿。要是之前,就算他们再觉得奇怪也只效放在心里,而不是忙不迭地打电话跟她的家人通报,要不是爸妈远在加拿大,还来不及将消息传至那里;去,搞不好她的未接来电通数会爆得更多! [你们这是在监视我吗?]怒气泛上心头,连带降低了她话里的温度。小的时候她就不用人操心,现在都已成年的她更不需要! 听出她的不悦,向暖停口,一会儿,柔柔的嗓音才传来。[我担心你,就像你担心我的身体一样,姊,你答应过我的,但你就算心里有事还是不会想到要跟我说,你还是……防着我] 满腔怒气被那柔软的语调击散,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纪向晓胸口一窒,绷紧的双肩无力地垮下,往后靠向椅背,不知道该如何厘清心头那些缠绕的思绪。 从小,虚弱的向暖就分走了父母所有的关注,不想造成父母麻烦的她,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逼自己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她以为这么做会得到父母的赞许,让他们记起还有她这个值得骄傲的女儿,结果只是让他们更加放心地将她一个人丢着,将时间完全分配给公司和向暖。 后来父母将向暖带到加拿大养病,无暇分心的他们将她留在台湾,托姑姑帮忙照顾,被遗留下来的她几乎等同孤儿。 她知道这不是向暖的错,也很心疼向暖被病痛折磨,但她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平凡人,当她赛跑跌倒时没有人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当她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也看不到父母喜悦的模样,她总会忍不住掠过一个念头——要是没有向暖就好了。 她恨这么卑劣的自己,也恨害她成为这样的向暖,但矛盾的是,她也是真心疼爱着这个善良温柔的妹妹。 她以为小时候的梗介在长大后回头去看会觉得微不足道,以为时间久了她就能完全释怀,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那伤口极深,即使她们姊妹俩后来敞开心扉做了番深谈,即使她已经完全不怨向暖了,宁愿牺牲所有也要保护这个唯一的妹妹,那道伤痕仍深深地刻在心上,成了她一生最遗憾也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你知道的,我还需要……习惯。]纪向晓叹了口气,难得卸下武装,让内心的无措完全透露在语调里。 撒娇、诉苦、倾吐,这些都曾经让她极度渴望,但当有人出现,说她可以让她倚靠、帮她分担心事,她竟变得不知道该怎么示弱。长年的分离让她们不像一般姊妹那么亲,加上她已经太习惯自我承担,她真的很想做到曾给予的承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快点习惯好不好?]知道她的难处,向暖没再相逼,而是半用认真、半埋怨的语气戏谑。[我期待好久了,和你睡在同一张床,聊到天亮还舍不得睡,那有多棒?] 纪向晓微微扬笑。这幅画面向暖已经描绘过很多次了,但她依然放不开,恐怕向暖还有得等了。 [那也得看我那个妹夫肯不肯让出位置啊。她将责任反丢回去。虽然是她的推托之词,但这也是事实,夏繁波那家伙对向暖宝贝得紧,搞不好连一晚都舍不得出借呢。 只是……为什么连对向暖都没办法开口的烦闷,对奶油小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直言?心思一游离,因为忙碌而整天都不曾想过的脸庞,在猝不及防间猛然跃上心头。 虽然后来因为喝了太多酒,已经记不得确切的谈话内容,但畅所欲言的轻松及话题投机的欢乐都还那么清晰,像是抒发了累积多年的压力,让她即使今早被宿醉弄得头痛欲裂、被公事忙到分身乏术,她的心情还是愉悦的。 要是她昨晚没醉到不省人事就好了,在依然洁醒时礼貌地说声bye bye,让彼此的印象停在最快乐美好的时刻,这样不是很好吗?结果她却是喝到烂醉,随便跟着一个男人回家,还衣衫不整地同睡一张床上. 想起他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的情景,光是猜测可能会发生的肢体接触,就让她的脸开始发烫。 害她刚醒来时吓死了,以为自己竟做出一夜情的蠢事……她的脸更红了。好吧,她更正,她该感谢他,不然这酒后乱性的错她是犯定了。 只是,他都脱掉她的衬衫了,怎么忍得住不对她下手?男人是那么欲望至上的生物,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她全身而退?是嫌她太老?还是嫌她身材不够好?但她对自己的曲线还满有自信的啊…… 发现这样的质疑像是带着懊恼,纪向晓心一凛,赶紧把心思拉回来。 不,她绝对没有想和他有任何深交的念头,也不会觉得错过这样的奶油小生很可惜……问题是他为什么不碰她呢?他还是有碰她吧?不然衬衫怎么会不见? 抑不住的想法又占据了整个脑海,纪向晓放弃挣扎,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是有一点点遗憾的。 如果对象是他,这样的一夜恬应该算是值得回昧的吧?至少他们不是一看对眼就上床,而是先经过了一番[心灵交流],只不过大部分部是她在说,他被她逗得大笑。那种感觉很好,知道自己被他深深敛在凝视之中,即使他的视线偶尔别开,注意力仍然紧系在也身上,情绪完全因她而起伏,明明她也没说多好笑的话,他却笑得好开心,彷佛她句句珠玑,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诱得她不由自主地说,逐渐敞开封闭已久的心房。 被男友疼爱应该就是类似这种感觉吧?如果是,那真的会让人上瘾。纪向晓不自觉地漾起了笑回忆着昨晚的一切,但记忆来到空白的那一段,她忍不住又烦躁了起来。 可恶,他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是醉死还是有一些反应?还有,他……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姊?你怎么不说话?姊!]手机另一端传来叫唤。 [没、没事,]纪向晓一惊,赶紧若无其事地响应,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出神了。 [对不起,我一边讲电话一边处理公事,分心了。] 意识到刚才闪过的那些念头有多荒唐,重回清醒的她吓了一跳,赶紧将所有恐怖的想法全都推出脑海。 她是想男人想疯了不成?那可不是像纵酒后、宿醉完就没事了啊!要是怀孕怎么办?要是他有病怎么办?如果她真能够接受,为什么不等他出来就自己偷偷溜掉?还不就是因为这样的状况太尴尬,觉得事后再联络只会增添麻烦,她才会不给任何机会就直接走人。 既然都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干么又在这里乱想那些有的没有的?纪向晓,你酒意还没退是不疆?!她拚命骂自己,却懊恼地发现,她竟抹不去脑海里那张愈渐清晰的笑脸,那张有着男人魅力又融洽了男孩顽皮的耀眼笑容。 [啊,对不起,姊你忙,我不吵你了,等烁有空再打给我,记得哦。]知道她公事繁忙,体贴的向暖主动结束电话。 逃过一劫,纪向晓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莞尔。向暖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永远都那么让人喜爱,像太阳一样温暖人心。 别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还有好多事要忙呢!她将剩余的徽温浓汤喝完,收拾好心情,开始专心处理公事。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在她的应允下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屏幕偏左放置的她侧对门口,只是约略瞄了一眼,看到收发室的推车被推进,她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 一般书信有秘书为她过滤,但一些特定对象及较具时效性的信件,她要求收发室的人直接送进她的办公室。 突然,有人将东西丢到桌面的举止打断了她的思绪,这种无礼的行为让纪向晓拧起了眉。 收发室平常都是静静地将东西放在一旁的文件柜,然后静静地离开,没人敢直接这样扔在她桌上,动作虽然轻,但那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让人难以忽视。 以为是新进人员不懂规矩,她正要开口纠正,却在看清桌上的东西时整个人僵止——她早上遍寻不着的衬衫,如今折好放在一个透明望料袋里,就这么端端正正地摆在办公桌上。 [你忘记它了,sunny。] 温醇低唤的嗓音性感得像在耳边呢喃,但听进她的耳里却成了轰天巨响,纪向晓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冷,颈部像生了锈似的,万分艰难而又极度缓慢地抬起—— 那张刚刚还在脑海中盘旋的俊容,如今再真实不过地出现她的面前! 对上她的眼,他笑得更加愉悦,慢条斯理地从后方裤袋掏出皮夹,一、二、三、四、五,五张千元钞票像把扇子在他手上雉开。 纪向晓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 [现在你没办法再趁我洗澡时一声不晌地溜掉了,来吧,让我们来好好地谈一谈。] 纪向晓不知道她僵直了多久,等终于凝聚了足够的镇定从喉头挤出话,那声音干哑得好像发自别人口中。 [衣服和酒钱,五千元应该够了。]强迫自己将情绪抛开,不去想昨晚和他聊得有多开心,不去想两人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样的亲密,完全端出和对手砍价时就事论事的精明神态。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谈的。] 伍诤挑起一眉,嘴角似嘲讽,似欢愉地勾扬着,倾身上前,将手撑在她的办公桌面。 [那我扛你离开酒吧的车马费呢?收留你的住宿费呢?还有……]故意停口,邪气地将视线瞟向她的胸前,看到她露出他预期中的慌乱神色,这才慢吞吞地补上。 [帮你清理秽物的洁洗费,以为五千元就够了吗?] 他到底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纪向晓生气地抿着唇,原本完美的冷静完全被窘恼破坏,更可怜的是,在他那张帅到不行的笑脸中,眼光向来精锐的她竟判断不出来! [你要多少?]她拉开抽屉,只想赶快打发他离开。 [晤……很贵哦。]他潇洒地靠坐她的办公桌沿,脸上挂着痞痞的笑,边打量她边作势思考。 纪向晓拿钱的动作停住,忐忑爬上心头,手下意识地悄悄握紧,好像这样可以给自己力量,却抑不住那抹逐渐扩大的不安。 他想狮子大开口?这和昨晚的情况不同,那时他们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而今,他知道她的身分,还知道怎么找上门来,这不是她逃离办公室就可以解决的……突然,她背脊发寒,原本慌乱神色瞬间被怒意取代。 她凌厉地看向他。 [你知道我是谁,你是故意接近我的!]这是指控而不是疑问,瞄到他胸前垂挂的识别证,纪向晓瞪他的目光几乎要烧出火。 他突然出现在这个不该有他的地方,她过于震惊,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今一想通才发现这都是场骗局。 原来昨晚的相谈甚欢全是他的处心积虑,一杯又一杯的调酒是为了将她灌醉,害她还为他心动,还因为他骂了摇摆不定的自己好几句笨蛋,结果他全是有预谋的! 纪向晓牙关咬得死紧,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痛。不,她是失望,失望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竟然不学好,绝不是因为曾被他诱出好感,却残酷地发现这全是陷阱而感到的受伤,绝不是! 虽然她掩饰得极好,但伍诤还是看出来了,他的笑容僵在唇边,脸上的轻佻随即敛去。 [我吓到你了?]放柔语调,带着紧张,他伸手想碰触她,她却往后拉开距离,防备地紧盯着他的手,这样明显的排斥像在他心口戳了一刀。 该死的。伍诤懊恼地轻啧了声,收回的手扒过头发,离开办公桌背对她而站,颀长的背影绷得僵直,猛地他又转回,黑眸里燃着和她一样旺盛的怒火。 [谁叫你早上在我床头留了五千元就不见人影?你不是嫖客,我也不是鸭,却被这样对待,你说我气不气?当然要想办法报复一下嘛!结果谁知道你这么没幽默感?还把我的话当真!要钱的话,我早就趁你醉死的时候把你的皮包洗劫一空、将你直接丢在酒吧,你甚至抓不到凶手,我又何必辛苦照顾你,然后再大费周章来跟你勒索?你用头脑想嘛,很蠢耶!] 纪向晓看着他像动物园里被关在笼子的动物般走过来又走过去,说到激动处,双手气恼挥动的他不像霸气的狮子,反倒像只色彩斑谰的孔雀。 明明认为他没有立场生气,明明被他骂得莫名其妙,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在那里愤慨地跳脚,那不成熟的样子却让她觉得好可爱,心……竟没那么痛了。 [没错,你又何必?]但她还是怀疑他隐瞒不说的动机,用他的话冷冷堵了回去。 位于高阶的她没留意过收发室负责分送信件的人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个男的,如果他一直担任这份工作,他不可能会认不出她这个总监,昨晚聊了那么久,他却不曾坦诚,其心可议。 伍诤停住脚步,转头,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有点手足无措,他又突然咧了个好开心的笑,耀眼的光芒在他脸上凝聚。 [你没被人追过?]他很开心没人用这种招式讨好过她,更开心的是她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了。她刚刚眼里的防备与惊惧,他不想再看到了。年龄是距离,社会地位是差距,但这些差异只要两人取得共识都可以克服,他最怕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认识他,凭着这些世俗观念就将他否决,不给他任何机会,也因此才会没在一开始就说出他任职于这间公司的事。 [只要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做这些体贴举动都是最基本的,以后你可以放心喝醉没关系,我不介意。] 纪向晓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但此时,她不知道要为他的直率喝采,还是要为他的放错重点而动怒。 他喜欢她?他在追她?她是总监,他是收发室职员——她瞥了他的识别证一眼——还是个约聘人员,而这里是高级主管才有资格停留的总监办公室,他竟然还有勇气告白? [不会再有下次,跟我喝过一次酒,不代表你可以和我攀亲带故。]她板起脸,严正地警告。[你要是有任何不轨的意图,我会直接资遣你。] 虽然心头一角无法克制地翻腾着喜悦与丝丝甜意,纪向晓却故意以嗤之以鼻来漠视它。她已经过了被人随便哄哄就晕头转向的年龄,别以为她真的会相信他! 伍诤拧起一双俊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昨晚除了喝酒,我们还做了很多事,你一定要撇得那么干净?] 很多事?哪些事?纪向晓问都不敢问。 [出去。]等他离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人事室跟他解约! [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他又冒出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纪向晓瞠大了眼。他是太死皮赖脸还是怎样?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敢再纠缠我,我就报警。]她冷冷地撂话。 她以为他会像刚刚一样暴躁地跳脚,也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坚、央不再被他影响,但他却只是站在那儿,带着宠溺又有些莫可奈何的笑,温柔地凝视着她,深深地直望进她的眼底。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 [ 我没说,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摆出上司的态度对我,我想看到你的另一面,那个你一直藏起来的sunny,我本来就打算在你睡醒时要说的,但……你跑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眼中掠过一抹黯色。 纪向晓心口陡然揪紧,彷佛感受得到他从浴室出来却只有钞票等着他的打击与伤害。 她做错了吗?但那是她当时唯一想得到的解决方式……她想为自己脱罪,然而另一抹想法又击中了她—— 如果真像他所说,他喜欢她,那他的做法又有什么错?一个位阶比她低、年纪比她小的男人,要是不先用隐瞒的方式,如何能够撤下她的心防?难道她真会大方到给他机会? 心头一阵挣扎,她无法自欺欺人。 不,假如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她公司的员工,她会当场离开那间夜店,更逞论之后那段抛开一切的快乐时光。 昨晚,真的很快乐,她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她冷硬的脸部线条因回忆而柔和了下来。 [我们约几点?]看出她的软化,伍诤乘胜追击。 他不是那种死皮赖险的跟踪狂,如果她昨晚摆明对他没兴趣,他会识相地退开,继续默默当个在远处欣赏她的爱慕者。问题是,她看他的眼神闪耀出见猎心喜的光芒,而她会对他不设防地展露。不肯轻易在他人面前示弱的真我,证明了她对他也是有一些好感的。 如果少了酒精及昏暗的环境助阵,会让她将自己锁在安全的界线之内,无所谓,主动积极的工作就交给他,他会负责把那道界线打破,让她再也退不回去! 那句问话将她的心神拉回,纪向晓懊恼不已,气他对她无端的影响,更气自己竟还有余力站在他的立场,帮他的所作所为找借口。 她现在最该做的是发挥她统领企业的魄力与能力,吓到他放弃所有非分之想,而不是在这里猜测他对她的心意到底是真是假,更不是回忆昨晚的时候! [最后一次警告,你敢再纠缠我,我就报警。]她严厉声明,还拿起话筒证实她的决心。管他这次再用什么眼神看她,她绝不会再动摇。 结果他却愉悦地朗声大笑,笑得那张俊秀的脸庞好看极了。 [那就先约今晚八点,公司门口见喽。]完全不理会她的恐吓,伍诤径自推着满车信件,吹着口哨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门关上,她还拿着话筒怔在那儿。 他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还笑得那么开心!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一怒之下,她还真的按下外线,但当视线掠过那件折得整齐的衬衫时,拨号的手指停住了。 苦恼了许久的疑问总算得到了解答,衬衫是被他拿进去洗了,难怪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犹豫了好一会儿,握在手中的话筒慢慢放了回去,转为打开望料袋,拿出那件衬衫。 衬衫一离了袋,淡淡的漂白水味道飘了过来,同时她也眼尖地发现,原本该是柔滑的触感已经变质,颜色也白得很不自然,立刻明白它遭受到什么待遇。 她醉到吐了啊……没想到她竟放纵到这么狼狈。她苦笑,手指在衬衫上滑过,彷佛看得到他小心翼翼地将沾上呕吐物的衬衫从她身上脱下,体贴温柔地将她安置在床上,还很[聪明]地先把衬衫浸在漂白水里,好让污渍能消除得无影无踪,一早就钻进浴室努力地帮她清洗。 不曾停留在洁醒意识的记忆,透过这件衬衫一一重现,在男人大手的粗鲁对待下,真丝材质的名牌衬衫算是完全报销了,那番心意却是再多钱也换不到。 不曾被人这样捧在手掌心上,她感动莫名,紧紧握住那件衬衫舍不得放,但理智的那一面总忍不住冒出头,提醒她丑陋人性的一面。 就算他真的喜欢你,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喜欢上你的人,还是爱上你的财富及权势?为了少奋斗二十年,别说这些服侍了,就算要他为你舔脚趾头他都肯!被烦杂的思绪乱得静不下心,纪向晓轻按额角,旋转座椅看向身后的落地窗。 如果她再多点经验就好了,就不会那么容易受到感动,偏偏大家都当她是不需要呵护的女强人,没人会像他这么对她,从来没有…… 我吓到你了?想起他刚才紧张又担虑的神情,一股温暖柔柔地包覆住她无助的心。 有多久,她不知道自己是会害怕的?她表露出来的坚强太真,旁人都相信她是不懂恐惧的,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也被连带说服了。 直到他那一问,她才猛然发现,恐惧依然存在于她的情绪里,只是被她埋得很深,没有人看得到。 但他却发现了,不是怕她生气,也不是怕她真将他当成乘机勒索的歹徒,他只一怕吓到她,好像她是个脆弱的小女孩,那么柔声心疼地低问着。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也……太诱人了。 轻轻抚过那件衬衫;原本想说服自己不为所动的理智,却反而更加深陷。 第三章 她还是赴约了。 将一场原订的应酬交给业务处长负责,找了个理由让杨先生将车留给她,虽然她的心思一直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但时间一到,她还是下楼了。 过了下班的巅峰时刻,大楼底下冷冷清清,刚出大楼时,她还以为他不在,正想着是要直接离开还是留在原地等待时,路边一名对她招手的机车骑士攫住她的目光,即使那个人戴着全罩安全帽,她也知道是他。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纪向晓走了过去。她连大学时代都没被人用机车载过,竟在三十二岁的高龄才要体会这种青春的滋味。 他真的不会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吗? 一等她靠近,他立刻塞给她一顶安全帽。 [走喽,我饿死了。] [我有车。]她抱着安全帽站在原地,下颔往旁一点。 她请杨先生把车停在大楼前方的停车格,好让她能马上开走,减少被人看到她和这个小职员有所牵扯的机率。 [快点啦——]伍诤才不理她,拚命催促,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这样很容易引人注意啊……心里有所顾忌,她顿时慌了起来,不想在大马路旁拉扯,只好认命地踮起脚尖,翘起一边屁股试着坐上机车的后座。 [你会害我被开罚单,不能侧坐,要跨坐。]瞥见她一边将窄裙下拉,一边努力往上蹬的笨拙动作,伍诤啼笑皆非。 鲜少出糗的纪向晓有些窘怒。她怎么会知道?她又没坐过机车,要不是他硬要约她出去、还强迫她上车,她会这么狼狈吗?而且他说得倒简单,她穿着这么窄的裙子,哪里跨得过去? 正在犹豫要直接将手中的安全帽朝他扔去,还是要狠踹机车一脚后掉头走人,某样东西朝她飞来,她反射性地接住,发现是他刚刚还穿在身上的外套。 [盖好,别被人看到。]那认真叮咛的表情像在捍卫他珍藏至极的宝物,下一秒又随即恢复成小男孩般的赖皮神情。 [快点,我从六点等你到现在,已经饿毙了,别再拖时间了啦~~] 这个人真是……纪向晓又气又好笑地瞪他,却找不到形容词,但他的体贴,让[穿窄裙跨坐机车]似乎不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 她先将外套反绑在腰间,搭着他的肩跨上车,然后再小心调整,确定腰部到膝盖处部盖得密实了,这才开口: [好了。] 整个过程伍诤一直盯着,她都停手了,他还是不放心,回头左右检查,确定半点春光部外泄不了,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抱好抱好,小心别摔下车。]他一把扯过她的手环住腰际。 她毫无防备,整个人就这么贴上他的背,这突来的肢体接触让她脸颊泛红。 [放开。]她想抽回手,但他的大手紧紧将她握住,那温暖及霸道让她非但挣脱不开,心反而随之狂跳。 对于她的抗拒,伍诤只笑哼一声,单手加速油门,机车冲了出去。她不曾坐过机车,本能地紧抱住他的腰,直到他得意的笑声传来,才发现向来都是处于领导地位的她,如今完全被他操控。 她该生气,她该反抗,但她却没有动,仍然半被迫、半顺从地侧着头靠在他的背上,感觉他因朗笑而鼓动的背肌在险颊旁震动,连带震动着她的心。 第一次搭机车的紧张褪去了,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的尴尬褪去了,她不由得闭上眼,感受他的体温和气息带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来到车阵壅塞的路口,伍诤必须东钻西窜,没办法再单手骑车,当他发现脱了执握的她仍紧紧环住他的腰时,他的心激动得快要爆炸开来。 要不是必须担负起维护两人安全的大责,他绝对会结结实实地把她抱紧,再啵一个响吻,真的。 唉,他可能太乐观了,她搞不好是想谈条件堵住他的嘴,才会勉为其难地上他的车,但……伍诤眉毛挑得高高,故意将身体往后,更偎向她的柔软,蕴满欢笑的脸庞好满足。 人生就是要有希望嘛!他笑眯了眼,脑海里满是佳人入怀的缤纷绮想。 [下车喽。] 当看清楚店前的招牌后,下了车正在拆外套的纪向晓动作停住一一[真口味羊肉炉],红艳的底配上黑色的宇,底下还画了只黑羊跟冒着烟的火锅,非常传神也非常贴切。 不会吧?她不期待他会带她上气氛优雅的高级餐厅,但至少也别是这么local的地方呀!她东瞧西瞧,希望他们只是把车停在这里,但四周的店家不是关店就是铁门半拉,只有眼前这间人声鼎沸、明亮热闹的店家是唯一有卖吃食的地方。 [来!]伍诤将机车停好,不顾她的呆怔,拉着她直接走进店里。 [老板,两人份,大骨、高丽莱、豆皮、米血,快点哦!] ’ 他径自找了空位坐下,熟门熟路地点完莱,对她咧了个笑。 [等我一下。] 纪向晓一路从门口愣到座位,傻傻地目送他跑到贴有[佐料区]的柜前忙碌,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环顾店里的情景—— 几乎每桌都少不了酒,不是昨晚那种漂亮精致的调酒,而是满地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划酒拳的家迈声响此起彼落,几乎有她手腕那么粗的骨头,堆满了一桌又一桌的桌面。 然后,她更是敏锐地注意到,店里的女客不到一成,一身名牌套装的她突兀得像是天外飞来一笔。 [这里的东西很好吃,等一下多吃一点,别跟我客气。]端着粉红色沾酱的伍诤回来了,他另一只大手抓着一把免洗餐具,一回座就忙着将碗、筷、汤匙摆在她面前。 或许她曾在不清醒的时候,动过和他交往的可笑念头,直到此时算是完全幻灭。就算她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一一点一一点一点心动又如何?浪漫抵不过现实,他们的差距太大,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纪向晓深深吸一口气。 [我今晚会赴约,是要跟你说清楚,我……] [烧哦烧哦~~]话才刚开始,就被端着热汤锅奔来的老板打断了。 [大骨、高丽莱、豆皮、米血,都来了厚?] [都到了,不够的话我们等一下再点。]伍诤热络地响应,送走老板后立刻帮她舀汤。 [先喝喝他们的汤头,保证你一定会爱上!]对他放在面前的汤视若无睹,纪向晓的表情沈冷,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被他将话题带开。 [我知道你有听见我说的话。] [你说,我在听。]他也为自己舀了一碗汤,边喝边笑着看她,那轻松的态度和她的严肃形成强烈对比。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纪向晓要自己无视那双会诱引人心的笑眸,努力保持声音的冷淡及平稳。 [总之,我们是不可能的,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你别再缠着我。] [什么东西是真是假?]喝了热汤,伍诤露出满足的表情,随口问道。 [你说你喜欢我。]纪向晓咬牙。他到底能有什么时候是正经的? [我可没有说得那么白哦,但……你很清楚嘛。]他笑睨她一眼。被他套出来了吧! [这表示你也很注意我,不是吗?] 被说中了隐匿的心思,纪向晓哑口无言,她想反驳,却怕反驳得太快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慌乱之余,她只能找借口掩饰。 [你做这么多死皮赖险的行径,我能不注意到吗?] [追女孩子就是要死皮赖脸,要是吃了一点闭门羹就打退堂鼓,这种男人未免也太没种了。] 伍诤骄傲地哼笑,手上也没停着,将煮得入昧的豆皮和高丽莱舀给她。 [快,趁热吃。]跟着,他自己也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纪向晓头痛到很想按揉太阳穴。他们是有代沟吗?为什么他总是会曲解她的话?不想再陷入被也烦得团团转的情况,她只好忍住气,继续努力。 [没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才不可取!我身上的套装比你一个月的薪水还贵,出入有名车代步,光我的浴室都比你的房间还大,你凭什么追我?]面子和自尊是男人最放不开的障碍,就算他对她的名利有所图谋,被她如此毫不留情地贬抑,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也肯定会冒火。 他吃东西的动作停住,抬眸看她。 [你需要我养你?] [当然不需要。]纪向晓想也不想,立刻回答。她比绝大多数的男人还能干,根本不可能会沦落到被人养的地步。 [这不就得了?]伍诤耸耸肩,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一点也没被她的话影响。 [你能自给自己,我也养得活自己,还能请烁吃羊肉炉,为什么不能追?我们这不就在约会了?哪有那么困难。] 她很想反驳世界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男女交往也不是只有约会、吃饭那么单纯,但他的态度太理直气壮,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加上中药香气随着沸腾而升的热气一直扑鼻而来,严重影响整天未曾进食的她,思绪根本无法集中。 翠绿油亮的高丽莱,嫩颤颤的豆皮,咕嘟咕嘟冒泡的汤汁,每一样部像在催促人赶快动筷—— 当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寻思要怎么说服他,而是一直盯着那锅羊肉炉吞口水时,立刻尴尬地收回目光。但食欲一旦被勾起,就很难压下了,尤其是在她整天只喝了一杯浓汤的状况下。然后,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又飘了过去。 [肉炖得很软烂,入口即化哦。]堆上她碗中的羊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纪向晓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当软中带脆的高丽菜一入口,一种人生真幸福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沾酱更好吃。]见她终于动筷子,伍诤扬笑,将装有酱科的小碟子推到她的面前。 [那是什么?]初来乍到,又不想以身相试,纪向晓只好问他。 高高在上的总监没吃过羊肉炉啊?伍诤那双盈满戏谑笑意的眼,渗进了明显的心疼。在她这些年的人生里,到底错过了多少乐趣? [豆腐乳调的,和羊肉炉是好朋友。]他已决心要宠她、疼她,忙着将食物往她碗里堆。怕碗里的食物满出来,纪向晓吃得应接不暇,却还是敌不过他的速度,不得不喊停。 [等一下,我自己来就好。] [好,你慢慢吃。]伍诤这才收手,开始转为喂饱自己的肚子,但总在不经意间,会偷渡一块把度适中的羊肉块、或是一片煮得恰到好处的豆皮到她碗里。有了蒸气的掩饰,纪向晓藉此将坐在对面的他清楚地敛进目光。 自在啃着大骨的他,就如他之前所宣言的一样——青春、活力,但……为什么是她?她除了财富及保养得宜的外貌,其它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俊傲大男孩会看得上眼的条件。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她将疑惑问出口。 用高姿态来遏止他,只会得到他不正经的响应,她累了,不想再让状况悬在这儿,就算他会觉碍这是她的退让也无所谓了,而且,她是真的想知道。 她终于想谈了吗?伍诤停下筷子,微笑地看她,衡量着要怎么开口,思绪跟着回溯,飘到了那时候—— 一年多前,他刚进公司时,知道挂名的董事长不管事,美丽又年轻的总监才是掌控大局的人,[哇~~]是他的第一个反应,然后得知负责发送信件的他有机会近距离看到这个总监,当然会有那么一点好奇。 第一次踏进她的办公室时,他还故意放慢动作,多看了难得一见的总监好几眼,果然就像别人说的一样,漂亮、精明,用英文跟人在电话中交谈的她,敌发出一股天塌下来都难不倒她的自信气势。 但如她所言,他们的世界很远,远到她不会想注意每天送信进去的人长啥模样,而他满足了好奇心,也不再对这个美丽总监感到稀奇,之后的每一天,那同处一间办公室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对他们完全不具任何意义。 直到半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了—— 那时他敲门没人响应,以为没人在就直接推门走入,却看到她坐在办公桌后,托住额际的手遮去了大半面容,缩得好小的肩头,让他突然发现那张办公桌好大,大得几乎将她吞没。 察觉到有人进来,她立刻放下手并起身转向,状似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又不会慌乱得让人以为她是在掩饰什么,背对着他的肩,就像之前所展现出的那样,那么挺、那么地自信傲然。 那天快下班时,他从秘书的闲聊中听说在他进去之前,总监的妹妹和一个男人刚离开。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总监曾在他们离开后露出那么脆弱的模样,除了他。 那缩肩托额的无助姿态,像烙了印似地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才猛然意识到,她也只是个女人,任她再能干厉害,她也只是个有着纤细肩膀的女人。 从那一天起,原本只是个称谓的她,在他心中变得有血有肉,他开始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她,当有人提到她的事时,他的耳朵会竖直、脚步会停下,收集她的一切成了一种不自觉的本能。 知道得越多,他越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即使从不曾和她说过话,但他却已经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发现心思跑远了,伍诤拉回思绪,对着如今已经和他处在同一世界的她慵懒一笑。 [我喜欢你的纤细易感、你的体贴善良,更喜欢你能够激起我的保护欲,想疼着你、护着你;让你永远都能笑得开心。]他伸手,替她把脸颊旁的头发拨到耳后。 [试一下嘛,让我从呵护你之中满足一下成就感,好吗?] 准备送东西进嘴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纪向晓怔怔地看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如果不是他那双深邃的眼是那么真挚地注视着她,她真的会忍不住四下寻找他口中所形容的人。 他说的是向暖吧?他进公司多久了?怎么会笨到将向暖和她弄混了?想到他喜欢的人并不是她,心被突来的情绪揪紧,那原本令她心颤的真挚顿吐,成了一种伤害。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她的口气淡然得近乎冷漠,必须如此,才掩饰得住她的心痛。 [sunny存不存在,你自己最清楚。]早料到她的反应,伍诤只微笑着丢下这句。 事情都有一体两面,旁人口中的一路顺遂、精明干练,代表的是她一路没有人扶持,能独力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也代表着她必须一肩扛起所有责任。 如果她生性就是那种唯我独尊的女王,她不会在失去防备时露出那种模样,也不会在心情大糟时选择到夜店喝闷酒,而不是对家人倾诉。 她的坚强独立是被训练出来的,她的女王之位是被硬拱上去的,就因为这样,让他将她在心里越放越深,深到再也抹不去,深到他愿意跨越一切隔阂,让她知道有人不要她当女王,只想将故作坚强的她,当成捧在手心呵护的甜美公主。 [什么意思?]纪向晓拧起了眉。昨晚的sunny喝得烂醉、又藉酒唠叨,难道他偏好这种麻烦女人?不可能吧! 那困惑的表情逗笑了伍诤,故意不把他观察到的她全说出来,坏心地让她去想破头,这样他才能多看一点她这个可爱的表情。 [意思就是,我追你追定了。]他气定神闲地宣示,顺手捞了根大骨到她的碗里。 [快吃,这可是人间美昧。] 差点被压到的免洗碗引去所有的注意力,忙着抢救的纪向晓忘了追问,被那根热烫的骨头弄得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别把垃圾丢在我的碗里!]她抗议,准备把大骨扔回桌面。[你很不识货也。]伍诤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递给她一根吸管。 纪向晓瞪着那根吸管。他们桌上又没饮料,突然给她吸管做什么?见她不动,伍诤干脆把她手中的大骨拿过去,从断口处插进吸管捣了捣,又超回给她。 [喏,吸吧!] 有人这样吃的吗?纪向晓怀疑地看看他,再看看那根大骨旁边有一桌客人正吸得滋滋作响,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接了过来,用力一吸一一 [如何?如何?]伍诤兴奋地问。 [好……]油哦!抱怨就快脱口而出,但看到他像献宝一样露出期待的表情,后面两个字硬生生地吞了进去,默默将里头的骨髓吸干净,放下,用湿纸巾抹抹手。 [……还好。] [好吃吧?]他得意地哼笑,鼻子都快翘起来了,摆明了误会她的言不由衷。 纪向晓赶紧低下头,塞了片高丽菜进嘴里,怕会忍不住大笑出声。原来他也没多精明嘛,还不是自信过剩的小毛头一个?! 虽然想挑剔他的所有缺点,却反而被那缺点逗得心花怒放,幼稚变成了可爱,蛮横变成了呵护,就连这间原本让她蹙眉的loca羊肉炉店,也变成了天堂。 没有酒精的掩护,昨晚的欢乐仍然将他们包围,她忘了彼此的身分,也忘了自己原本是想来谈判的,再一次沈溺在欢愉的气氛中。 最后,她带着暖暖的身体以及满满的笑意回到了家,等她懊恼想起此行一事无成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四章 在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后,原本专心处理公事的纪向晓,心开始浮躁了起来——因为每天这个时刻,都会有人推着一辆放满信件的推车进来 她很想说自己一点也没受到他的影响,偏偏,她像是被制约了似的,就连有事外出不在办公室,时间一接近,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他,怕他误会她是刻意躲着他。 她干么那么在意?他怎么想都不关她的事!烦躁地将看到一半的公文关掉,转为上网浏览实时的财金新闻,她现在心烦意乱,根本不适合下任何重大的决策。 虽然眼睛紧盯着屏幕上的字,羁不住的心思仍然飘到了他身上。 这几天来,他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不管她好言相劝或是威言恫吓,他都完全不为所动,还假公济私地利用他的职权,就算没有她的信件,也很理直气壮地推着那辆推车进来闲晃,完全不怕她打电话去收发室投诉他。 投诉?她该做的是直接解聘他!发现自己竟因为他即将到来,连新闻都没办法静下心阅读,她更气了。 叩、叩。 门上传来轻晌,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眼中的怒火被慌乱取代,紧张地抿了抿唇,她竟有点手足无措。 如果现在前方有一面镜子,她会发现她的双颊微晕,眼中闪着羞怯和柔媚的亮光,和她自以为坚定的总监形象有着好大一段差距。 [请进。]她胡乱点开一个档案,故意埋首屏幕,装出很、认真的样子,视线完全回避了门前的那一块区域。预期中的推车声响进来,门关上,脚步声响起,停在她的右后方——虽然她没有投去任何一眼,但她的所有感官都意识到他的存在。 她的心提悬着,分不清是期待他放完信后快快离开,还是期待他有所动作。 突然,她的椅背被人一旋,一张俊朗的笑脸映进了她的眼里。 [想我吗?]低俯的脸已经快吻上她的唇。 [你……]被他在困在高背办公椅里,她只来得及偏头避开,却被他吻上颈侧,在肌肤上泛开的 温热酥麻迅速染红了她的脸。 [走开——]她低嚷,拚命闪躲,一边想将他推开。 她怕发出声响,这样的顾忌反而成了他的利基,他单膝跪上椅面的动作更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将她逼得无处可退。就算吻不到唇,他还是在她的耳垂、颈际香了又香,弄得她呼吸急促、满脸红晕,这才罢休。 [想我吗?]他附在她耳边,又低低问了一次,还轻咬了一下她的耳珠。要不是弄绉了她的上衣她会翻脸,他不规矩的手早就跟着加入战局了。 纪向晓好不容易终于将他推开,脸上那股明显的热潮,已经分不清是因为他的撩拨还是怒气所致。 [想你个头啦!]在他的缠功磨练下,绝少发飙的她已[进步]到会开口骂人,只不过这种不敢扬声嘶吼的低啐,都被他直接当作是打悟骂俏。 [谁说你可以这样碰我?这里是办公室耶!] 她懊恼地拨弄着被他弄乱的头发,心里好气好气。 他每次都这样逗了就走,知不知道她要花多少时间才定得下心来?那种空虚却又渴望的感觉让她好害怕,怕自己有一天真会克制不住,直接在办公桌上将他扑倒。 [那……如果不是在办公室就可以了?]伍诤笑得好无辜,眼中却满是得逞的笑意,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昧。没错,他故意的,谁叫她自从吃了羊肉炉后就没有再答应过他的邀约,他只好自己创造机会啦! 他一定要曲解她的话吗?纪向晓咬唇,又恼又怒地瞪着他。他就只顾自己享乐,有没有考虑到她?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这是她的公司,她可不像他只要离职就可以了事! 那含嗔带媚的表情让伍诤只想当场将她吞掉,懊恼地呻吟一声,忍不住又低头朝她吻去。 [不要——]这次她以手臂完全将他抵挡,不再让他挑逗至今仍然无法平息的激动思绪。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吻过。]嘴上虽说得轻佻,但伍诤还是乖乖地离开那张椅子,退到没有威胁性的距离。 他没追过女生这么难追的,明明对他有意思,却开口闭口就是要他闪远一点,害他只能用这种玩闹的方式拉近两人的距离,既要积极进取,还得小心别超越了她的底线,以免她退得更远。 问题是那些似有若无的碰触非但没办法稍微满足他,反而让他的满腔欲火更加增长,都快把他给烧焦了。天晓得管它什么办不办公室?只要她答应,他随时都可以一口吞掉她! 偏偏……伍诤真的很想叹气。她什么时候才肯大方接受和他两情相悦的事实呢? 他的话勾起了数日前的回忆,纪向晓脸上的红潮好不容易稍稍褪去,不一会儿,又难以抑制地灼烧起来。 那是吃完羊肉炉的隔天,他踏进她的办公室,无视于她刻意摆出的总监威严,手中拿着一台数字相机,还用会让人有所误会的语气说他握有她那一晚的照片。 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昏睡中被拍了裸照,但下意识却又不愿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她半信半疑地主动靠近,想看清楚他手中的相机窗口,却只看到自己一张又一张熟睡的脸。 在还没决定要生气还是要笑时……她就被吻了。 纪向晓抿紧了唇,即使是回想,当时的感觉彷佛还残留在她的唇瓣上。 不只是嘴唇轻轻地相碰,那时他完全取得了主宰的地位,强悍地托住她的后脑,吻得她全身虚软,只能攀着他的臂膀,任由他将她的气息完全吞噬。 在他结束那一吻时,她的手还是紧紧抓着他不放,因为她的双脚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你设计我的,不算!]全身肌肤因忆起那一吻而起了一阵轻颤,纪向晓不敢再想,用反驳来训斥他,也阻断内心希望能再被他拥在怀里的渴望。 [不然你要怎样的吻,你说。]伍诤翻眼。明明她也很享受,在尝过和他接吻的滋昧,她怎么还忍得住不跟他去约会? 答了就等于主动跳进他设的陷阱,纪向晓才没那么笨。 [出去,你待太久了。]虽然他部只待个三、五分钟,但频率一久,难保秘书不会觉得诡异。 唉,下逐客令了。伍诤暗暗地叹了口气。 [今晚有没有空?]每一次临走前,他都会问这句。 将发顺过耳后的手指正好来到他刚刚吻过的位置,纪向晓动作停住,想到他的吻,想到他在她的耳鬓厮磨,早就洁楚应该拒绝的回答竟然说不出口。 为什么他不懂得放弃?她都说得那么洁楚,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坚持不住…… 她垂下眼,深吸口气,再抬头看他时,那抹无助与脆弱已经掩去。 [好,八点楼下见,约会的地点由我决定。] 一样在晚上八点,一样她找了借口要杨先生先离开,不同的是,这次是由她开车,目的地是一间高级的法国餐厅。 将车钥匙交给服务生代停,纪向晓领先走进餐厅,自在大方的仪态显示出她有多么适应这种贵气逼人的环境。 [先生,我们这里必须要达领带才能进入。] 然后.如她预期的声音存背后响起。 她缓下脚步,却没有完全停步,刻意忽略心中那股刺痛的罪恶感,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纪小姐,]服务生上前喊住她。 [那位先生说他和您一起来的。] [哦。]她轻轻应了声,像是记起某样被她遗忘的小东西,不疾不徐地走了回来。 她以为她会看到一张火冒三丈的脸,但看到她折回来,他只是对她挑了挑眉,轻扯他的衬衫衣领,表示他少了领带。 [他们不让我进去,要不要换一间?]他轻松的态度,就像只是遇到客满被拒这种稀松平常的事。 为什么他不生气?就算不知道她是故意在羞辱他,被人挡在门口的不甘心,应该也会多少让他变了脸色呀!但纪向晓郁闷地发觉,变了脸色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对上他那双仍然只有宠溺的深幽黑眸,纪向晓藉由拿东西的举止别开了眼,怕如果再让自己曝露在他的注视下,强烈的自我唾弃会让她接下来的事完全进行不下去。 她从手拿包里拿出一条领带,递给他。 伍诤静静地接过,退到一旁的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打着领带。 在她突然答应要和他约会时,他心里已经多少有底,当她下了车,像个女王般昂首阔步地走进餐厅,他对她的意图早已了然于心——她想用活生生的现实,残酷地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伍诤调整领结,从镜子里看到站在一旁的她,眼中流露出自责难过的眸色,然而当他回头时,却是看到一个冷淡傲然的冰山美人。 好了吗?她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梗在胸口的闷怒无法酝酿成咆哮,只能化为呼息,缓缓地吐出。他对她气不起来,想到她被逼到只能用这种伤害他、也伤害自己的拙劣方法,怒火转眼间被心疼覆盖。 他知道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会这么做,是因为害怕,怕他的动机不纯,怕他有朝一日会因为两人的差距离开她,所以她宁愿不要开始,用尽方法想将他这个不速之客从她的生命中赶出去。 他懂她的顾虑,但不代表他认同她的想法。如果不去试,又怎么会知道那是先见之明或是杞人忧天? 用这种方法就想将他击退?太可笑了!伍诤徽微瞪起眼,虽然舍不得气她,但被人这样陷害,还是让他感到很不爽。 抱歉,他伍诤别的不行,就是随机应变的本事特别强,没错,他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但不代表他会手足无措到落荒而逃。 将怒气全部压下,他唇角微微勾扬,邪魅地凝睇着她。他会让她看个清楚,在她面前的他,是个多么值得她放胆去爱的男人!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纪向晓全身不由自主地窜过一阵颤栗。眼前的他和那个会暴躁跳脚的大男孩判若两人,他那深不可测的双眼,让她看不透是喜还是怒。 这种无法掌控的未知局面不是她所熟悉的,被他看得心慌,彷佛年幼的是她,年长的是他。 [我好了,走吧。]他朝她伸出手,自在得不像是第一次踏进这间餐厅。 纪向晓将心里的不安隐藏得不露痕迹,把手放进他的大掌中,在他温暖的执握下,更加映衬出她的手有多么冰冷。 入了座,侍者送上菜单,点菜不是难事,但只有男方手上那份菜单才有注明的高档价位,绝对会让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坐立不安。 这一点,她失望了,即使他曾咋舌,也掩饰到完全让她看不出来的地步,还会和她讨论哪一道菜好吃、值不值得点,看起来……挺兴奋的。 她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波的攻势里一一看到侍酒师朝他们这一桌走来,纪向晓找回了一些信心。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心软了,到现在还没见到预期中的正常反应,让她开始浮躁,变成坐立不安的人反倒是她。 [bonsir,欢迎两位莅临本餐厅,请问今晚想要点什么样的酒搭配您们的餐点?]可能因为她是常客,也可能是侍酒师阅人无数,早已在瞬间判断出谁才是掌控者,在征询时,他只看向纪向晓。 纪向晓对伍诤笑了一笑。 [你决定。]然后示意侍酒师将酒单拿给伍诤。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这并不像在夜店点调酒那么简单,不同的食物必须用不同的酒来搭配,其中更有产地、年份、口昧等细微的分别,如果硬要不懂装懂乱点,只会贻笑大方。 侍酒师是自法国米其林三星餐厅聘回的,不但自信,更带着些徽的傲慢,要是遇见不懂酒的客人,他不会语出讽刺,却会用不落把柄的奚落让人下不了台。她就曾看过有一对客人被他服务过后,男客面红耳斥、女客一脸尴尬,整顿饭吃得死气沉沉,主餐都还没吃完就买单离开。 虽然这种选择性的服务态度值得非议,但她现在确实需要他的一臂之力。 翻开酒单,伍诤眨了下眼,里面满满的法文让他很想吹口哨。欺负人嘛,明明在台湾开餐厅,干么不把字到译成中文? [决定好了吗?]侍酒师挑眉,那神情有点像是在准备大展身手。 伍诤合上酒单,对他温煦一笑。 [我看不懂法文,帮我们推荐吧。] 没遇过这么自承其短的客人,侍酒师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专业态度。 [您点的是牛尾,纪小姐点的是小牛犊肉,建议可以用波尔多的cabernersauvignon来搭配。] [可以试一下味道吗?我怕我不喜欢。] 纪向晓惊讶地看向他。直接答好就算了,他何必自找麻烦?难不成他还想跟侍酒师讨论口味吗?他会被侍酒师钉死!她没发现,在侍酒师恭敬地回答时,她替安全过关的他松了一口气,而一心想打击他的她不该有这种反应。 侍酒师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短暂离开,回来时带着酒瓶和酒杯,为他斟了浅浅一层。 [这款酒带着皮革及橡木的香昧,还有黑醅栗的果香后昧,口感偏酸,单宁适中。]在伍诤品尝时,侍酒师详细地介绍。 伍诤轻轻喝了一口,眨眨眼,再喝一口,眉头略拧。 [皮革跟橡木的味道啊……]他低低喃语,唇畔自嘲地扬起。 [原来我应该要这样形容木头潮湿的霉昧才显得出品味。] 他还敢质疑侍酒师的推荐?纪向晓心一凛,急忙要开口圆场,却听到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她望去,傻住——她以为会当场变脸的侍酒师……居然笑了。 虽然侍酒师很快就恢复平常的表情,但纪向晓确定她绝对没看错。那个就连礼貌微笑都傲慢得像在冷笑的侍酒师,居然被他逗笑了? [没错,是有人这么形容过它的味道,但如果和红肉一起品尝,单宁产生变化,会和你现在单喝的口味不一样。]讲解这种小常识简直是在辱没他侍酒师的名号,不过他认真友善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嘲讽。 难得遇到一个真正愿意询问的客人,而不是自以为是、装腔作势,让他想起了自己刚进这一行对的单纯,因为过于自满而逐渐淡忘的服务初衷也回到了心头。 [好,我相信你,就它。]伍诤满意地点点头,放下酒杯。 [谢谢你了。] [有任何需要可以再找我,我是peter.]侍酒师为他们倒好酒,点头退下。 纪向晓怔怔地看着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皱眉眨眼的表情,像是在专注地分析是否真的有橡木昧,她的胸臆被许多情绪填满,满得快让她不能承受。 即使餐具繁琐,伍诤也不以为意,在侍者上莱时会顺道问一句,不曾显露出慌张无措的神色,还能用突来一句的幽默让侍者亲切回应。纪向晓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个让人丢脸的男伴,而是一个会让人投以羡慕目光的绝佳伴侣。 这是他运气好,还是他的个人特质使然?为什么连难搞的侍酒师也被他收服了?这样她要怎么说服自己说他是个一无可取的人? 用餐时,她一直沉默,因为她没办法开口,怕一开口,满溢的情绪会让她吐出令自己后悔莫及的话。 [你今晚话很少。]在享用甜点时,伍诤直接挑明了说。他已经给她整个用餐时间去思考,如今,该是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我们不适合。]她很想说得铿锵有力,可是吐出的虚弱语句,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别用你比我有钱这一点来拒绝我。]这一次,他不再用玩笑的态度避重就轻,而是明明白白地把问题摊在台面上。 [我不会自卑,也不会因为你那么有钱而抬不起头,瞧,这里是你的世界,我也能够处得怡然自得,不是吗?] 他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差异是可以弥补的,她可以吃羊肉炉吃得开心,他也可以陪她上高级餐厅,没有谁必须迂就谁,两个不同的世界融在一起,会变成更广大的世界,她根本不需要害怕。 [你……比我小……]纪向晓垂下眼,无法直视他强悍自信的眼神。 [……-很多。]她不甘愿地补上。 [男人的平均寿命比女人短,刚好扯平。]伍诤停了一下,重重地吁了口气,语气突然一转。 [你就对自己那么没自信?觉得自己比不过那些年轻女生?觉得自己只能配七老八十的企业家?原来你这么『看得起』自己!] 纪向晓抬头,咬牙,一宇一字地说清楚。 [我、很、有、自、信!]他明知道她有多气被骗去和汪董相亲,何必又说得好像是她自愿似的! 伍诤挑眉,对她的反击相当赞赏。 [那你在怕什么?]他扬起淡淡的笑。 [我是比你穷很多、年纪也比你小,但我能给你的,比金钱所能买到的多更多,别再说我们不适合,就算要这么说,也得要你真正试过才知道。] 怕?不,她纪向晓才不会怕!反驳的心音几乎是反射性地晌起,但又有更多的音浪覆盖了它。 我吓到你了吗?他说。 我喜欢你的纤细易感,你的体贴善良,更喜欢你能够激起我的保护欲……他说。 她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没错,她怕,能干果决的纪向晓其实是个胆小鬼,在他如此看穿她之后,又说他能给她所渴望的呵疼,她防御的城墙早已经一点一滴地瓦解,再也筑不起来。 她爱上他了,爱上这个让她怒也让她笑的可爱男孩。 [我不要,你根本没认真地追过我。]不甘心自己陷得那么快,虽然心已经投降,口头上仍然不愿轻易放软。 [我这样还叫不认真啊?]伍诤不可置信地低喊。要不是她没再将[他们俩是不可能的]这种拒绝挂在嘴边,使得他心情大好,否则他绝对会把她抓过来打一顿屁股! [我从没追女孩子追这么勤的耶!] 纪向晓挑起一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伍诤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该死了,他居然在她面前吹嘘自己的追女史。 [不然你说,要我怎样做,你才觉得是认真又有诚意的追求?]他陪着笑脸不耻下问。只要能让她点头,尊严算什么?能够追到她比较实在啦! 为了惩罚他说错话,纪向晓开始列举所有想得到的老套招式。 [窗外唱情歌啊,沙滩追逐啊,每天开门就有玫瑰花和早餐,睡前一通电话——] 伍诤瞠目结舌。 [……后面的我没意见,最前面两项——]他没想到亲爱的总监竟然会这么文艺美少女。 [不要好不好?都几百年前的东西了!] 又说错话。纪向晓微微地眯起眼,笑得更加灿烂。 [不好意思,我的年代就是那么老,关于我们要不要在一起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喽。]她扬手示意侍者买单。 伍诤先是瞪眼,张开嘴巴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闭上,若有所思地拧着眉,看到她走路时高跟鞋用力得像在踩敌人,这才恍然大悟地笑咧了嘴。 等结完帐出了餐厅,原本走在后方的伍诤突然附上她的耳边—— [你在吃醅?] 这忍笑忍得很不成功的问句,让纪向晓窘红了脸,还被他吹上耳际的热气弄得芳心颤动。可恶,他怎么会知道?想到他会用以前追过其它女人的手法来追她,她的心里就酸得冒泡。 [我没有!]她立刻否认。 怕他又追问,她急忙寻思转移话题,这才突然发现,他让她付帐付得很顺理成章。 [你好意思让我请?]她故意用轻蔑的眼神斜瞄他。她不是真的计较这个,但老是被他耍,偶尔也该换她挫挫他的锐气。 [不然你希望我打肿脸充胖子跟你抢账单吗?]陪着她往停车场走去,他单手插在裤袋,看赶来一派悠闲. [谁说约会一定要男方出钱?偶尔你请我,偶尔我请你,大家礼尚往来不是很好?] 纪向晓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丝嘴硬或是酸溜溜的神悟,但不论她再怎么找,所看到的都只有坦率和自在,这个发现让她心口泛过一股暖流。 他是真的喜欢她,用真实的自我在喜欢她,他并没有假装大方,故意讨好她,也没有委屈自己,暗自吞下财势不如她的卑微,他只是淡然地看待这些身外之物,有也好、没有也罢,他唯一在的只有她。 满溢的喜悦及爱意让她好想做些什么,不管了,她好想好想被他紧紧地拥着,即使那是个狭小的房间,即使他们差距真的那么大,但她相信他所说的,相信他真会疼她护她—— [我……我送你回去。]走至车旁,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她开了口,想至这句话所隐藏的暗示, 她借着低头开车门的动作,不让赧红的脸被他看见。 [不用了,我搭捷运。]结果他却是这么回答,让她娇羞的笑僵在唇边。 然后,送她上车之后,他还真的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纪向晓坐在驾驶座,久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想到自己像个花痴一样主动邀约,却被他直接地拒绝,她咬牙切齿,忿地踩下油门,进口名车扬长而去—— 代沟,他们之间绝对有代沟! 第五章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纪向晓只穿着件丝质衬裙,坐在床沿边搽着身体乳液,边看着摊在床上的商业杂志,耳朵还听着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 然而即使都这么分身乏术了,她的心绪还是可以飘离,想到他,想到他对她做的事,想到他对她说的一切,唇畔不自觉地漾着甜蜜的笑。 原来这就是恋爱,和她之前的交往经验完全不一样,不是只有样版地约会、吃饭,一忙起来整个礼拜都不联络也毫不在意,而是在心念一转间,他就充斥在脑海里,无所不在,让她心暖又心乱。 手机铃声响起,将她的心神拉回,然而看到来电显示是他,心口又开始扑通扑通地急跳。那是他有次抢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强硬地将他的手机号码输入电话簿,然后又很自动地打给他自己,让他也有她的来电记录。 她咬唇,稍稍抑下欣喜的情绪,这才接起电话。 [去看你家大门,快!]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早她一步催促,也不给她询问的时间,直接将电话切断。 他想做什么?心里想着不要再被他耍得团团转,身体却违反意志,她随手抓了件睡袍披上,快步往二楼的客厅阳台走去——那里是离她最近、也最能看到大门的地方。 阳台的镂花铁门一推开,就看到他站在大门上方的狭窄平台,背着把吉他,长腿大跨步地站着,看到她出现,他的脸上堆满了笑。 她杏目圆睁,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他怎么爬上去的?不、应该是——他在干么? [亲爱的纪向晓小姐,请接受我的追求。]他像演舞台剧似地念完开场白,手指刷过吉他,开始唱了起来。 [咩安怎对你其出心内话,其哇归暝,卡想嘛哩挤咧一一] 纪向晓单手捣唇,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抱紧自己——开始狂笑。 [哈哈哈~~]她笑到直不起腰,眼泪都流出来了。 天呐,太难听了!歌声五音不全也就算了,连吉他都弹得七零八落,要不是从歌词听出那是(爱情限时批),根本没人猜得到他在唱歌,说是鬼吼鬼叫还差不多。 [喂,给点面子吧!]伍诤停住,又窘又恼地瞪她。 [是你说要窗外唱情歌的也!]他已经够牺牲了,还特地挑了首六年级生的热门歌曲,她多少也捧个场嘛! 结果她还在笑,笑到用双手蒙着脸,弯身蹲在阳台的栏杆旁,肩头不停地颤抖,完全抬不起头来。 伍诤翻了个白眼,不管她,自己继续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咳、咳,我——爱~~你有~~几分~~] 结果唱起慢歌更惨,高音飙不上去,吉他的声音除了不准之外,还完全不在节拍上,缺点毕露。幸好这里是旧式的家宅小区,每一户的住宅都被庭园隔开,才不致引来邻居的抗议,也亏得他还有脸继续大声地唱下去。 尽管是这么可笑的场景,但看在纪向晓的眼里,却成了几乎将她胸口冲破的浪漫情境,藏在手掌后的脸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的双肩是因为激动得无法自已。 没想到她随口的戏言,他竟然当真了,明明他是那么嗤之以鼻,却为了她,他背着吉他,来到她家门口,做出这种他觉得丢脸又老套的事。 这就是小男友的魅力吗?那么热情、那么勇往直前,不仅要将她的防备摧毁,更要霸道地攻城略地,逼她俯首称臣。她怎么能不爱他?怎么能抗拒得了他? 连唱了几首都得不到响应,伍诤忍不住了。 [喂,纪向晓,给不给追啊?]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眼泪,站起身,撑着栏杆往下看他。 [其它的呢?]声音还带着哽咽,丽容却蕴满了欢欣的笑。 夜色中,他看不到她的眼眶泛红,但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盈盈水眸散发着毫不隐藏的爱意,扬着笑的她是那么美,那么地如梦似幻。 她答应了,她接受他了! [我马上带你去海边,下来!]狂喜的心情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恨不得将她想要的全都给她。 纪向晓正要回应,却看到闪着亮光的保全车转过巷口。糟了,她都忘了!脸色一变,她急急忙忙地奔离阳台。 她这个突来的举止让伍诤愣住。那表情……不太像高兴也,她该不会是突然恢复清醒,决定不理他这个疯子了吧? 正当考虑要不要再接再厉唱他的第八首求爱歌时,底下传来斥喝声一一 [下来、双手放脑后!] 往下探头,顿时傻眼——四名武装保全在底下拿着长型电击棒严阵以待。就算他妨碍安宁好了,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还不下来?! ]保全甲斥喝。 [不要乱动!]保全乙也斥喝。 在这种紧张时刻,伍诤只感到哭笑不得。又要他动,又不准他动,他们到底要他怎么样? 此时大门打开,一抹纤细的人影飞奔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我认识的人,我是屋主,你看,没事,他不是坏人,没事……]纪向晓忙着将身分证给他们看,慌到几乎语无伦次。 傻瓜……那少见的慌乱让伍诤的心整个融化,看到她的睡袍因奔跑而松开,已经起不了什么包覆作用,澎湃的胸口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心疼她。 难道她以为保全会直接将他拖下来海扁吗?竟然穿着这样就跑出来,把她的性感大大方方地和别的男人分享,他都还没看过呢! 他立刻跃下,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顺便用凌厉的眼神瞪退一名拚命瞄她胸部的保全。 对他的占有举止浑然不觉,纪向晓一心只想为他排除嫌疑。直到保全收队,几乎已经逼到喉头的心才终于归回原位。 [你……]她又嗔又爱地瞪着他,最后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带他进门。 [以后不准再穿这样出门,都被人看光了。]他边走边像个小老头唠叨地念着,想到还是很生气。 他以为她是为了什么才穿这样出门的?纪向晓气结,一进玄关,立刻回头用手指头戳他。 [我家有装保全系统你知不知道?你这叫擅闯民宅你知不知道?]关起门来,可以尽情地怒吼,每说一句就用力戳一下。 [你还骂?还骂?要是我不出来,你会被人送到警察局,早知道我就跟你撇清关系,让你去牢里蹲!]她都快急死了,他还有心情注意到那些? 伍诤不念了,脸上盈满了笑,握住她的手往前一带,大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紧紧贴住他的胸膛。 [看到你为了我不顾一切的样子,我好高兴……]他像只撒娇的小狗,将头埋在她颈窝处钻呀钻的。 被他摩得酥痒,心也跟着酥痒,再大的怒意也会烟消云散,更何况是这种娇嗔多于愤怒的打情骂俏? 纪向晓软化下来,静静地偎在他的怀中,感受被他体温完全包围的幸福,半晌,她才轻声开口: [你刚刚急着走,就是去拿吉他?]害她还以为他对她没[性]趣。 [打铁趁热嘛,不然你又突然改口不让我追怎么办?]虽然那些条件是有点强人所难,但至少她愿意开条件,而不是一味地拒绝,所以就算得飞奔去借吉他,再硬逼对方帮他恶补几个和弦,他也使命必达。 她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纤纤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他衬衫上的钮扣。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已经打算要跟你回家了?] 她感觉到他身体肌肉倏然一绷。 [……送我回家?]重复确认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可置信。 [『跟』你回家。]她强调,打算让他呕死。 他安静了好久,更加不可置信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你是说,我不用唱那些情歌,也不用带你去沙滩上慢跑,你……那我何苦来哉啊?!]发现自己做了蠢事还错失良机的笨蛋暴走了。 [谁知道你?]始作俑者从他的怀抱中溜走,散落一串愉悦的笑声。 笑声还没停止呢,下一秒她就被人抵到墙上,被他毫不留情地肆虐红唇…… 这小恶魔! 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让她别那么难受,问题是,难受的人要变成是箭在弦上的他了…… 纪向晓侧躺背对着他,装睡——不过也接近事实,她累死了,离陷入沈睡只差一点点。 精实的臂膀自背后环住她,本来是静静地共享亲密过后的余韵,结果身后的胸膛却开始发颤,越来越抖、越来越抖,连带将她抖得像狂风中被摧残的小树一样。 [咯……哈哈哈~~]本来只是几声压抑的轻响.最后却变成仰头大笑。 这教她怎么再装睡?![闭嘴。]知道他在笑什么,她羞恼地以手肘往后一顶,很鸵鸟地死不碰这个话题。 [我好高兴,我好高兴,这是我的,这个也是我的~~]背后的男人都快哼起歌了,手摸过她的胸,又摸过她的臂,再从大腿蜿蜒而上——[噢晤……] 被捏了,那张脸还是笑嘻嘻的。他没有处女情结,也不是大男人主义的拥护者,但知道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时,那股强烈的喜悦与满足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没有人碰过……]埋首她肩窝的低喃少了戏谑,多了感动的喟叹,不断地重复喃语。 [我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 她还以为他在取笑她,结果……她误会了。 纪向晓的心瞬间被汹涌的情感淹没,闭着眼,任他将她环得好紧。这是她渴望许久的臂弯,寂寞了那么久,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将她的一切都视作美好,将她当成宝贝呵疼着、珍惜着。 [为什么?]最后,伍诤还是问了,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你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守住的?] 就不能再让她多感动一会儿吗?纪向晓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要是不回答他,整个晚上她都必须处于随时被缠问的防备状态。 [你太高估我了,没人想邀我上床,守都不用守。]她努力保持平稳的语气,不想被他发现内心的自卑。 念大学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准备继承家业,当别人为了几十元的时薪打工,她所接触的已经是百万起跳的订单。她没有故作姿态,也不觉得自己和一般大学生有什么差异,但忙碌和所见视野让她明显地和同学产生隔阂,根本没有人想追她。 后来脱离学生时代,接触到的都是事业有成的商业菁英,有人追她,她也开始和人交往,却总是忙得抽不出时间约会,好不容易凑到时间吃一顿饭,所聊的话题也严肃到像在开会。 这么淡如水的交往,连接吻次数都一只手的手指头就数得完,又怎么可能再有进展?在试着和几个人交往过后,她放弃了,宁可将那些时间拿来冲刺事业。 听到她贬抑自己的话,伍诤心疼地拥紧她。 他可爱的小公主,如此自信又如此怯懦,她的杰出有目其睹,却因为太优秀了,优秀到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反倒吝于给予称赞,让她一直处于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中。 [那是他们自觉配不上你,你瞧瞧,吹弹可破的肌肤,性感的锁骨,红艳艳的小樱桃……]他不安分的手指从她的颈侧滑下,若有似无地挑逗轻画。 [每次进你的办公室,我就想把你压在桌上为所欲为,都不晓得我吃了多少苦……]他将下身贴紧她,起了反应的证据证实他所言不假。 这是性骚扰,性骚扰……理智叫她要生气,她却闭着眼像个傻女孩般娇笑了起来。 知道自己成为他性幻想的女主角,她一点也不觉得厌恶,反而被他温醇的呢喃诱得像是喝醉了酒,全身软绵绵的,无力地倚在他的怀里,任他的手在她身上点燃热潮。 [再来一次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轻哄,刚刚有所顾忌的他其实苦多于乐。 [晤……我好累……]纪向晓摇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想就这样睡去,在他的怀抱及温柔的触抚中睡去。 [好嘛~~]被再度唤起的欲望弄得发疼,伍诤不死心,撒娇地要求着。 年轻人的体力啊,她老人家跟不上啊……纪向晓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咕哝: [很痛……不要……]装脆弱,她知道这招很卑鄙,但……真的还满酸痛的。 感觉到他松开了手,随即下床去了,她心里有点委屈。就不能再抱着她一会儿吗?求爱被拒就翻脸,扣分扣分! 但累坏的她真的无力计较了,扭开床头的夜灯,就这么埋进枕头里沈入梦乡。 睡着睡着,她觉得自己好像飘浮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还很温暖,然后是刺眼的亮光让睡得迷糊的她蹙起了眉。 [晤……]她偏头避开亮光,不想醒来。 [你睡,我来就好。] 低笑的安抚声在耳旁晌起,她听到水声,接下来她就被一股热流包围了。 她惊醒,意识仍然混沌,不解地眨着眼,好半晌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浴室,和他一起浸在放满了热水的浴缸里。 [泡个热水澡会舒服一点。]伍诤用自己的身体当她的靠垫,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轻柔地将她揽靠回来。 [你安心睡,我护着你。] 或许是热气氤氲,或许是神智不洁,她好想掉泪,明明是如此幸福,她却好想掉泪,纪向晓咬唇忍住,怕自己真的会哭出来。 [你说的没错,你的浴室真的比我房间还大。]伍诤仰头往后靠,让她能偎躺得舒适。 [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虽然早已从公司同事的谈论中大概得知她目前独居,但等到亲眼看见这栋房子有多大时,这变成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实。 [嗯,白天会有管家,七点她就下班了,早上七点才会再来,其它时间都只有我一个人。]她停了一会儿,又轻轻补上一句: [我习惯了。] 半退休的父母长居加拿大,之前回国的向暖嫁出去了,剩她一个人住着,自从满十八岁后不再住在姑姑家中,她就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伍诤感觉胸口像梗了块大石头,让他的心好痛。 原来旁人口中的自由与独立是这么残酷的现实。每天面对如此空荡荡的家,她怎么承受得住? 难怪她会显露出那么无助的姿态,难怪她受了闷气也没想到要跟家人倾诉——她根本没有家人可以倾诉! 她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当的?竟然如此忽略她?看不到她的完美都是在求助吗?却放她自己一个人,一个人…… [你不需要习惯这个,任性地缠着我,要我唱再多的情歌都没问题,只要你说我都做得到,你我的公主,]他紧紧地环住她,在她肩上用吻烙下宣誓。 [我疼你,我陪你,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甜蜜的情话让心都融化了,再多、再肉麻都听不腻……纪向晓觉得她像是被他抱着飘浮在云端,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任他一遍又一遍在耳边承诺,闭起眼,她再次缓缓地沈入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梦的她感觉自己被抱起,包裹得暖暖的,送上了床。 [别……关灯……]她发出模糊的呢喃。 她不喜欢暗,连睡觉部要留盏灯,因为被黑暗包围会让她有种被孤寂吞噬的错觉,她不喜欢。 [好,不关。]原本准备离开去关灯的温暖又回到了身边,将她揽得密密实实的。 [你要……很早……很早走……]不能被管家看到,还要解释,太麻烦了……渐渐昏沉的她已经口齿不清了。 [好,很早走。]温柔嗓音什么都答应,一如他所给予的承诺。 她还有话想说,还有事情交代,但偎在他的怀早好舒服,她不行了……发出几声不成句的咕哝,她终于沉沉睡去。 甜睡的脸上扬着安心的微笑。 她翌日清晨醒来,伍诤已经离开—— 瞽下五千元在枕头上。 这家伙……这下子可是最货真价实的夜度资了。 第六章 当纪向晓知道伍诤在玩乐团,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眨了下,又眨了下。 [……你开玩笑的吧?]数她怎么能不怀疑?那种歌声,那种吉他技巧,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个乐团前景无[亮]。 [我是鼓手,鼓、手——]伍诤咬牙解释。 [吉他和我不熟。] 他当然知道她在怀疑什么,那次自弹自唱是为了抱得佳人归,他才会做出牺牲演出,不然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打死也不会想在公开场合一展歌喉。 纪向晓还是很难置信,以为他们大概是那种自己玩开心的乌合之众,直到他又带她旧地重游,她才整个改观—— 四人乐团的气势简直可以跟当今的火热天团比拟,在那间他们初次交谈的夜店,狂肆的风暴横扫全场,众人如痴如醉、气氛高昂,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high成一片,就连坐在角落的她都深受震撼,激动的恬绪久久不能平息。 他们相会的那一晚,她进来晚了,要是她再早个半小时抵达,就可以当场感受到他们无与伦比的魅力。难怪那次他一出现,缠她的男人立刻转移目标。 [厉害吧?]表演完后,伍诤将她带到休息室,汗水淋漓的他性感得让人想当场剥掉他的衣服。 纪向晓怎么也想不到外表俊秀白净的他,在舞台上居然是奔放热情的狂野派鼓手,激昂的、连迭的、恣意的,当他solo时,只凭着节奏就撼动全场的魅力让她热泪盈眶。 她心中满满的赞叹,却找不到词汇可以形容,只能傻傻地重复着他所提供的选择。 [……厉害。] [就这样啊?]明明看到她眼中的崇拜和爱恋,伍诤仍然故意逗她。 纪向晓很努力想要再找出一些形容词,朝他们接近的人影让她停了口。 [你上次硬把我的宝贝吉他借走,就是为了这个美女?]吉他手兼主唱靠了过来,手肘搭在伍诤的肩膀上,却看也不看他,只顾着对纪向晓挑眉扬笑。 [他的歌声很让人不敢领教吧?] 纪向晓很想表现得落落大方,但连面对股东炮轰都面不改色的她,此时却因为第一汝见他的朋友紧张到手心冒汗。 他们会不会觉得她配伍诤太老了?会不会嘲笑伍诤的眼光有问题?要是他们对她有意见怎么办?不停在脑中盘旋的担虑,让她脸上的笑容值得像是硬挤出来的。 [我要是歌声能听,还有你嚣张的余地吗?]伍诤耸耸肩,摆脱他的压制。 [警告你,这个美女只能看不能碰,她是我的,知不知道?j [哗,为了女人兄弟反目成仇啊?!]贝斯手飞扑过来,整个人从背后挂在伍诤的身上,还不忘对纪向晓抛媚眼。 [嘿,你好。] [重色轻友,你完了你~~]键盘手也冲过来。 [看到好货色自己独吞,自私自利的家伙!] [废话,当然要自己吞,不然被你们看到还得了?]即使被众人围攻,伍诤也不甘示弱,四个大男孩顿时闹成一团。狭小的休息室被手长脚长的他们搞了个天翻地覆,纪向晓被挤到墙角,看到傻眼,当他们像迭罗汉一样压在一块时,她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他们刚刚在台上又跑又唱又跳,是都不会累的吗?现在还有力气这样玩? [要是哪一天你想换人试试,我登记第一号。]主唱最先阵亡,干脆作负伤状爬到她面前,手颤抖地朝她伸出,那样子简直像在交代遗言。 [我、我、我,别忘了我!]看到有人偷跑,键盘手急跑着来将主唱压下,赐他个好死。 这种欢迎方式就和他们的表演一样热闹又亲切,对于他们能如此轻易地接纳了她,纪向晓的紧张已经被感动完全取代,她微笑点头,忍不住伸手想救被压到挤眉皱眼的主唱一把。 [啊一一]结果连根手指头部还没碰到,相迭的两人已经被踩趴在地上发出哀号。 [想都别想!]把贝斯手解决后过来的伍诤冷哼,踩在上头的脚还用力地转了几下。 [走,我们回家,羡慕死他们。] 踩过那两具[尸体],他揽住她直接往外头走去。 [可是……]就算是在玩,这样也太狠了吧?纪向晓回头,却啼笑皆非地发现,东挂西躺的三个人一反刚刚要死不活的模样,都笑咧咧地挥手跟她道别。 好闪亮的青春活力啊……她失笑,向他们挥手响应,却被伍诤一把拉回。 [他们不值得同情啦。]想觊觎他的女人?哼! 伍诤带她从后门离开,走向机车停放处。虽然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爽。夸她漂亮就好,干么说要追她?要是被他发现真有人敢动这种歪脑筋,那个人绝对死定! [你的朋友都是好人。]知道他在吃醋,纪向晓伸手和他十指交握。 好人卡策略奏效,本来一脸郁闷的伍诤顿时心花怒放,回身抱住她想给个大大的吻,却刚好有 人经过,只好暂时忍耐。 [去我家。]他家离这里最近,等不及了! 寒风冷飕飕,情人暖烘烘,纪向晓今天穿裤装,不用捐出外套的他将外套反穿,让她能窝在他 的身后,即使伸手搂住他的腰,也可以藏在温暖的外套里,手不会冷得让他心疼。 [你白天为什么还要上班?]她偎靠着他,问出心里的疑惑。 今晚得知他们固定周二、周五晚上在这间夜店表演,能占据周五的热门时段,再加上他们演出时观众的热烈回响,夜店应该是砸了重金瞽住他们才是。 [当然要上班,不然喝西北风啊?]伍诤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演出所赚的钱拿来付练团的场租都不够,还要倒贴咧。] [你们怎么不跟老板争取?]想到他们的尽心尽力却被苛刻,纪向晓生气了。今晚的客人有绝大多数都是为了他们而来,店老板怎么能这样压榨他们? [其实我们还得谢谢他。]察觉到她的怒意,伍诤低笑,隔着外套轻拍她的手给予安抚。 [我们已经和唱片公司签约,不能做商业性质的演出,老板没将那些酬劳报上台面,算是帮了我们不少忙。] [签约?那为什么不是直接出唱片?j她不懂,签约不是代表成功了、要当明星了吗?为什么他们听起来却是很穷的样子——确实他也真的不有钱。 要观察、要看市场反应、公司政策调整什么鬼,签约部两年了,到现在还没个谱。]他们已经看开了,从当初唱片公司找上门的欣喜若狂,到现在的云淡风轻,有也好,没有也罢,他们还能做自己最喜欢的音乐就够了。 [把合约给我,我请律师看。]一谈到正事,她精明干练的总监形象立刻表露无遗。 伍诤笑得更开心了,她想要捍卫他的保护欲让他好感动,他将左手伸进外套里,紧紧握住她环在腰际的手。 [合约没问题,签了约最后没出道的人也大有人在,你别为我担心。]主唱阿陶是法律系的高材生,早就把合约研究透彻,只能说时也运也命也。 [要是真的出道了,你才要烦恼呢,我这么帅,喜欢我的女fans一定很多。] 他等着她的嗤之以曼,却久久部没有回应,趁着等红灯时他回头,看到她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 不会吧?她认真了?没想到随口一句玩笑话竟会让她露出这种表情,他真不知道该笑她的傻,还是开心她认为他的魅力无敌了。 [我……我会习惯。]最后,她抿了抿唇,低下头这么回答,那模样让他直想将她拥进怀中。 她觉得他会成功,她觉得他很帅,她的眼中只有他,她觉得他是世界第一等的杰出男人,她爱他,她爱惨了他!推出这一长串的结论,伍诤的心情澎湃又激动,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家,好好地疼她爱她。 冲动化为行动,绿灯一亮,他催下油门,火速奔驰回家,不明所以的纪向晓只能抱紧他的腰,直扑而来的风让她整个人缩在他的身后,将其它还没问出的问题全都吹散。 回到他的小套房,门才刚关上,他就疯狂地吻她,吻得她夭旋地转。 [慢一点……]纪向晓试着缓下,她很想就这么投降在他的热情之中,但所剩无多的理智让她还是有所顾忌。 [我忍很久了……]伍诤急切地解着她的衣服,一边将她往床的方向挤去。 他要练团,她工作忙,他们相聚的时间有限,虽然不管多晚他都会去陪她,每天都见得到面,但看到她疲累的模样,他总是不忍心每天求欢,偏偏她又这么诱人,拥她入睡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欲求不满让他好痛苦。 哪有很久?也才两天没……而已,她在心里反驳,却被他爱抚得意志消融,双腿膝盖一软,被他成功地压制上床。 床沿撞到墙壁发出轻微的声响,忙着索求彼此的他们浑然未觉,结果墙壁立刻传来杀风景的重重反击。 纪向晓的动作僵住,原本被情欲染得娇媚的丽容浮上羞窘。 [不行……]她轻推着他,示意要他停止。她就担心这一点,隔壁抗议了。 好戏被硬生生打断,伍诤咬牙切齿,将脸埋进枕头里哀号。 [那个王八蛋是拿着玻璃杯贴在墙壁听是不是?都还没开始耶!吵什么吵啦~~] 他不晓得隔壁室友是嫉妒还是怎样,明明他们也没多大声,他害羞的小公主甚至连呻吟都舍不得让他听见,却只要他们一在他房里做什么亲热的举止,隔壁就砰砰砰地一直捶墙壁。 听到他的抱怨,纪向晓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生动的画面,忍不住笑出来,但一想到任何声响可能都落在那有心人的耳里,她随即咬唇,不想被其它人分享他们之间的亲密。 [不管他。]爱听就让他听去,让他哈死!伍诤一火,再度恶虎扑羊,这次铁了心要做到底。 [不要……]她挡住他探进上衣里的手,几乎无声地央求着。知道隔墙有人在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她根本做不下去。 他本来就难以拒绝她,再被那双闪烁着恳求的盈盈水眸凝视着,就算狂猛的欲望让他快要爆炸,也得咬紧牙关忍下来。 早知道就直接回她家算了,虽然路途比较远,但也好过现在啊! [我一定要搬走!]他撑坐起身,颓丧地蒙着脸。呜,他好想哭。 那模样让纪向晓好笑又心疼,她起身将衣服整理好,从背后贴靠着他,用很轻很轻的音量低喃: [真不晓得你那时候怎么忍得住。] 伍诤知道,她在说她喝得烂醉的那一次。 [当然忍得很痛苦啊……]他偏着头,靠在她的脸旁边,用跟她一样轻的声音说。 [怕自己解决会亵渎你,害我憋到整晚都不能睡。j 那时候超想跟她一起挤在单人床上,那个念头一直在脑海里转,但不想趁她不备时吃她豆腐,又怕自己一接近她就克制不了冲动,他只好窝在地板上讨了一夜。 不过那一夜,痛苦中也带着无限甜蜜,她酣红的睡脸是他深藏于心的最珍贵画面。 他怎么讲这些话都不会脸红的?纪向晓的脸整个红透,发现自己被他带坏了,听到他这么大胆地说出对她的渴望,她的身体反而涌起了响应,好想穷尽所有去满足他。 她……忍不住了。 [怎么解决?]她缓缓地贴近他,如兰的气息轻拂在他的脸上。 [……要我说得那么白吗?]被她的馨香包围,伍诤心神荡漾,简直想呻吟。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啊!可恶的王八蛋邻居! [像……这样?]轻巧地解开他裤头的钮扣,将手探了进去,暖馥的小手包裹住他,羞怯的问句和大胆的挑逗举止形成强烈对比。 伍诤倒抽一口气,真的忍不住呻吟出声。这是梦,老天爷犒赏给他的美梦…… [你、你不用这么做……]他握住她的手臂,用尽所有的意志力逼自己吐出事后一定会后悔的话。 她却无辜地眨了眨眼,柔媚一笑。 [嘘,别出声,会被听到。] 她顿身吻住他,将他所有的体贴与低吟全都封缄,纤手模拟着两人交欢的韵律,让他身心都因此而沈沦。 最沈沦的,是她的心,爱上这个小她六岁的男人,深深沈溺无法自拔。 盯着计算机屏幕,纪向晓心浮气躁。 她很想理智地解决问题,但累积至今的郁闷,让她只想把眼前的笔记型计算机砸烂。 今天一早先是生产线出了问题,出货速度不如预期,她必须十万火急地动用所有私人或商务上的人脉资源,说服客户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延期交货,而不是追讨上千万的违约金。 然后是营销企划出了错,一句广告词的失误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竟然引来消基会的关注,花了她整个下午的时间开会商讨对策。 但担任总监之位那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遇过?在她的指挥下,状况一一解除,然而决定今天是她大凶日的关键点,却是大姑姑那一通电话一一 [向晓,把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给姑姑。]这一次,长辈连虚伪的理由都省了,开门见山地强势要求。 那时候她正和公关部门研拟紧急声明稿内容,却接到这通电话,修养再好的人也会被惹火。 纪向晓忍住气,平和地回应。 [姑姑,我在忙……] [我哪次打给你你不是在忙?]结果对方还比她更生气。 [只是要你跟我说一句可不可以,用不到一分钟,有那么难吗?] 问题不在于她要不要回答,而是姑姑只想听到[可以]这两个字!明白姑姑今天不肯善罢干休,纪向晓做了个手势,示意部属暂时先退出办公室。 [姑姑,我不需要您帮我安排任何相亲。]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叹了口气回答。 她连跟伍诤约会的时间都不够了,哪还有空去做这种无聊事?更何况要是被他知道,铁定会想尽办法来[惩罚]她。想到心上人,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烦了整天的心情总算舒展了些。 然而下一刻,他却又成了让她心情更加跌宕到谷底的原因。 [你又要跟我说你有对象了,是不是?带来给我看啊,几岁、什么职业、长得是圆是扁,你带来给我看我就不逼你。向晓,你爸妈不急,我急啊,我从小就把你当自己的女儿看……] 她听了多久的叨念、怎么结束那一通电话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脑海里全被那一连串的问题占满。 他二十六岁,公司的约聘人员,可口的奶油小生一个——这些答案再明确不过,她却一个字也答不出口。 她真的有男朋友了,但……他却不是长辈想看到的对象。 她要是让他现身,不仅无法打消姑姑的热心,反而很可能会变本加厉,直接到她办公室坐镇,不让他们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想起那通电话,纪向晓抿紧了唇。 还以为今天的倒霉已经够淋漓尽致了,结果中毒的计算机又来雪上加霜,老天爷到底想怎样整她才肯罢休?! [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伍诤刚练完团回来,一踏进客厅,就看到她狠瞪着计算机,瞪得像要当场把它拆解,立刻来到她身旁关心地询问。 [计算机中毒,一直自动重新开机,怎么弄都弄不好。]她将一切过错全推给了计算机,对真正造成烦躁的原因反而绝口不提。 因为不需要那一通电话来推波助澜,他们就已经开始在为这一点起争执了。 说是争执有点太过严重,那比较像是情人间的嗔言撒娇,只不过撤娇的是他,已经快无法抵抗的是她。 她打了一副钥匙给他,让他能在她家来去自如,但她要求他必须在管家上班前离去,而且不能留下任何私人物品,为了达到她的要求,他都是先回家洗完澡再过来,然后七早八早又带着朦胧的睡意返回他的小套房。 刚开始他完全不以为意,但时间一久,他已颇有微词,常常半真半假地埋怨着。 她知道他这样很累,但截至目前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不想让管家知道,因为一旦被发现他的存在,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向暖那里去,可以预想要他现身的声浪绝对会朝她袭来。 为什么你都不带我见你的朋友或家人?他偶尔也会这么问,而这又回到让她烦郁的原因——她该怎么介绍他? 在答应和他交往之前,她经过一番挣扎才克服心里的障碍,如今,她接受了他,但她的心理建设只限于说服她自己,到现在她仍然没有把握可以成功地说服其它人。 [别为了这点小事皱眉头嘛。]伍诤伸手抚平她的眉间,看到她还穿着套装,推她起身。 [我来帮你看看,你去洗澡,乖。]怕会被心细的他看出端倪,她听话地洗澡去了,洗去一身疲惫后,她总算找回足够的心力建立起自若的神态去面对他。 当她从浴室出来,他已经帮她将计算机带到卧房。 [修好了。] 纪向晓怔了一下,走近一看,惊喜地发现刚刚让她差点抓狂的计算机真的恢复正常了。 [你怎么会修?太棒了!]她高兴到一把抱住他。 她的计算机里面有许多重要的机密档案,经过公司信息室重重加密,能侵入防线的病毒当然是非同小可,她试过就连回复系统都没办法救,结果他却三两下就弄好了。 [厚,原来你刚刚是死马当活马医啊?]听出她完全不对他抱任何期望,伍诤假装生气地说。 [不是……好啦,我错了,但、你也没说过你对计算机很行啊。]纪向晓老实承认,却还是很难相信。 [暖暖内含光。]伍诤得意地对她眨了一下眼。别太快把本事部显露出来,这样才看得到她惊喜的表情嘛。 [最近系统研发部有要招聘人员,你去试试吧。]她兴奋地建议,脑海里已经开始描绘他一帆风顺的愿景。如果他能成为正职人员,薪水会优渥许多,福利也有保障,还可以藉由畅通的升迂管道…… [我不要。]他却非常干脆地打断了她的幻想。 [我爱死了收发室这份工作,千万别叫我放弃它。] [……为什么?]她愣了好久才吐出这三个字。推车、送信这种毫无技术性的工作,他竟然甘之如饴? [时间一到我就可以直接下班,信件少的时候我还可以想想编曲的事,现在要上哪找这么轻松的工作?]要不是为了维持基本开销不得不找份工作,他恨不得将所有的时间部花在音乐上。 [但……薪水相对也少啊……]不务正业、胸无大志——几个类似的词句迅速在脑海中闪过,她眼中的欣喜已渐渐退去。 [但我在音乐上获得的快乐,却是任何事部无法比拟的。]伍诤笑着将她拉进怀里。 [除了你。] 面对他的笑脸,她的心情实在轻快不起来,尤其是在今天被姑姑这样逼问过之后。 [但你有没有想过未来?如果你们一直没出片怎么办?你没有积蓄、没有固定的职业,总不能做收发室的约聘人员一辈子吧?]她最想问的是,那她怎么办? 他不是没有能力,却不愿意将能力放在安定的生活上。她承认他在音乐上是有才华的,但千里马不一定会遇上伯乐,他们已经签了约,却被冷冻了两年,这样他们还没有办法死心吗? [别这么世俗嘛!]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柔声地安抚。 [我还年轻,让我去冲、让我去闯,就算最后头破血流回来,至少我试过了,而不是一开始就挑上安稳平淡的路走,却在老了以后才在那里『想当初』。] 玩音乐的人是疯子,太多坚持到底却只落得穷途潦倒的案例摆在眼前,他们这些后生晚辈还是义无反顾地深陷,这就是它的魔力。 纪向晓无言地倚在他的怀里,感觉赤裸裸的现实开始在对她施加压力。 她也想豁达,也想支持他,但从小到大她接收到的都是这样的观念,教她要怎么用不同的角度去看? [你不让我见你的朋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我上不了台面?]虽然她不曾亲口承认,但她回避的原因他大概猜得到。 [不是,我……我没什么朋友。]她仍然是鸵鸟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同时也说出难堪的事实。 本来想逼她开诚布公,但那隐藏在话里的伤痛让他心软了。 [你还有妹妹,不是吗?]他抱着她躺下,此时已不是在诘问了,而是在安慰她还有人爱着她。 他的温柔让纪向晓好难过。她刚刚的言语一直在挑剔他,他却还是将她捧在掌心上。而她,真是那么值得他爱吗?她依然有所隐瞒,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不如人? [但我不是个好姊姊,我……]她停顿了下,挣扎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一直压在她心里的内疚。 [我还曾经想破坏向暖和她老公,因为……我嫉妒向暖。] 这件事只有她和向暖他们夫妻知道,而且体贴的他们在事件之后都绝口不提,但现在,她觉得他也有权利知道。 伍诤无声地叹息,仍然释不去胸口的梗塞。 她只将最好的一面展露在众人面前,现在却毫不保留地坦言内心的创痛,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她或许曾一念之差,或许曾做过错事,但他相信,受伤最重的人是她自己。 他看得出来,她很爱向暖这个妹妹,只是她没被人疼爱过,不晓得该如何去平衡内心的冲突,又没有人能让她倾吐,结果她就迷路了,迷失在心障里。 深深吸一口气,抑下心中的怜惜,他故意问: [她老公很帅?] 以为他会松开抱着她的手,或是用严厉的语气谴责她,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冒出这一句。 [高大、性格,很有人缘。]她平心而论,并没有为了替自己脱罪而贬抑对方。 [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傻瓜,就不懂替自己说点好话。伍诤蕴笑的脸满是爱怜,却冷哼了一声。 [那你还想抢?] 听到预期的责难,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 [我失心疯了,那时没有人救我,那时没有你……]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徽徽哽咽,强烈的空虚与恐惧让她紧紧地抱住他,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好怕会失去他,好怕他会从此轻视她。 [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这不就得了?]他挑起她的下颌,温柔地望进她的眼里。 [你现在有我,有我救你,你不用再去抢别人的老公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顾好,另让别人抢走。] 在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鄙夷与不悦,只有心疼,只有包容,她倏然埋首他的胸口,不想让他看到她哭泣的脸。 知道她在哭,也知道骄傲的她还不习惯在别人面前示弱,他只是静静地拥着她,拉过棉被将她覆住,让她哭累了可以就此沈入梦乡。 随着无声流逝的泪水,困扰她整天的烦郁也一并无声流逝了。 或许问题仍在,还有好多事他们必须取得共识,但此时她只想躺在他的臂弯里,暂时什么都不要去想。 第七章 这一天,星期二,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在伍诤他们乐团表演完之后,有人找上休息室,说是想跟他们洽谈签约事宜,结果一聊之下,竟然发现那个人是和他们签约的唱片公司里的高级主管。 高级主管惊喜交加,立刻拍胸脯保证他会接手后续事宜,于是,沈寂了两年的发展之路又开始动了。 隔天晚上七点,他们相约到美式餐厅庆祝,当然没忘了纪向晓,大伙儿欢乐地庆祝,开心不已,主唱阿陶甚至哭了,就连伍诤的眼眶也红红的。 他们这顿饭吃了好久,等离开餐厅众人分道扬镳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伍诤带着微醺的醉意,还想细细品昧这份愉悦,带着纪向晓坐在店前的长椅上,将头枕靠在她的肩上。 [这是我这辈子排名第三的快乐时刻。]他傻笑着说。 [那第二名呢?]她好为他开心,也带着傻笑顺势问着。 [两年前唱片公司找我们签约的时候。]傻笑的他,眼中闪过一抹光。 纪向晓知道,他在催促她问出第一名。 [那第一名呢?]今天是他的日子,这种小小心愿她当然不会吝啬。 [就是……第一次吃掉你的时候啦~~j伍诤在她耳边呵气,笑得好开心。 其实他说的排名有一点需要变更,因为有她和他分享这份喜悦,让他今天比两年前签约时更高兴,因为有她,他的生命才更完整。 热气呵在颈侧的酥麻感让她瑟缩地娇笑,却还是由着他闹着玩着,这是快乐的日子,她决定尽情地享乐一一突然,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因为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而那张脸,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视线瞄向伍诤,又瞄回她的脸上,打量怀疑的眼神从震惊开始转为暧昧。 像是被人狠狠地泼了桶冷水,纪向晓的脑海一片空白。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表妹?而且还是大姑姑的女儿! 酒意让伍诤的反应略慢一拍,但她的异样他仍是察觉到了,他坐直,想看清楚让她变了脸色的人是谁,却只看到一个女孩追上她的朋友,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是谁?]是什么样的关系会让她活像见了鬼一样? 她可以随口推说是不认识的人,但她的应变能力、她的从容自若都不见了,要是表妹跟姑姑说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 即使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那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她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伍诤忍着气开口,虽然是问句,话里的意思却是肯定的。 虽然之前他就已经多少猜得到,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反应还是刺痛了他。 他看出了她的隐瞒,看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看出她被发现和他有关联时,竟让一向冷静的她慌乱。到只能怔在原地! 他瞬间冷下的口气让纪向晓浑身一震。她无法抬头,因为她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像把利刃刺入他的心脏,强烈的痛楚让伍诤难以呼吸。他拳头握紧,强抑着想握住她的肩头狠狠摇晃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这么高兴的时候,给他如此残酷的打击?他行端坐正,热血地追求他的梦想,虽然穷,虽然与世俗的观点背道而驰,但他仍然尽了全力在努力人生,也尽全力给予她所有。 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样的人生观,他可以理解,因为她太循规蹈矩,还需要时间去接受,所以他忍着,拖延着不去强逼她表态。 他今晚会那么高兴,有绝大的因素是因为她。 出道之于他,只是意昧着踏上更宽广的路,但对她而言,是更重要的意义,这是她认同中的成功,这会让她心安,终于能让心爱的女人放心地跟着他,这才是他今晚那么快乐的原因。 但她的举止却明白地告诉他,她并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他自以为是的成就,对她而言并不具意义。 [你没有话要说?]他必须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维持声音的平稳。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却因为无心,反而更透露出她真实的想法。 她能说什么?抱歉吗?还是再用更多的避重就轻去敷衍他?纪向晓闭上眼,好希望能够当场消失。 她不是要这么伤人的,真的是太措手不及了,喜悦还在胸口疯狂地翻腾,她根本还来不及回归现实,更无暇去深思与他之间的未来一一她的胸口渐渐窒闷,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太迟了,她已经伤到他了…… 伍诤深深地呼吸,再慢慢地吐出。他必须给她也给自己一些空间,否则他怕自己会说出反伤她的话。 可笑啊,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他却还是那么顾虑她。他在心中对自己冷冷地嘲讽,站立起身。 [我送你上车,我今晚不过去了。]未平的怒意让他忍不住又补上一句。 [因为我不敢保证明早起得来。]既然她不想跟任何人承认他,那就让她藏个够吧! 纪向晓默默地吞下这句冷语,起身跟着他往停车处走去。原本她滴酒未沾,是打算保持清醒开车,好让他能够狂欢尽兴,这份体贴在此时,却成了一种讽刺。 他刚刚只是从她旁边离开,她就觉得好冷好冷,假如有那么一天,他们真的走不下去了呢?她身体窜过一阵冷颤,不敢再往下想。 这段沉默的路,好黑,好冷,好长。 隔天接近中午时,表妹的电话来了。 [我还以为我看错人,结果真的是你!]表妹略显夸张地提高声音。 [那是谁啊?你男朋友?做什么的?、认识多久了?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一连串的问题听在耳里像是炮轰,昨晚整夜无眠的纪向晓头好痛。早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昨晚少了他的温暖,她怎么也睡不着。 [我还在评估,想等确定一点再说。]不想正面回复,她只是淡然地响应。她和这个表妹并不亲,就算她真的想将伍诤公诸于世,也不会想要主动去跟她说。 [是吗?]笑哼的反问摆明了她不信,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加上知道纪向晓的个性,打死都不相信她和那个男人目前只是暖昧阶段。 [他好像很年轻哦,而且……是一般人吧?j 昨晚虽然只是匆匆地一瞥,但她看得出来,那个人身上穿的都是些平价衣物,加上表姊迟迟不说出他的身分职业,也让她嗅出了问题。那略带鄙视的用词让纪向晓怒气上涌。 什么叫一般人?难道必须有钱有势才是正常人吗?突然,她呼吸一窒。她凭什么批判表妹?她不也用着自以为是的观点去论断他?难怪他生气了,难怪他昨天不跟她回家…… [他是比我年轻,很上进,很优秀。]她忍着难过解释。他热情地追逐梦想,他所拥有的积极与活力,是许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望尘莫及的,她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 [表姊,你陷得很深呐。]听出她的维护,那一头的声音叹了口气。 [这样很危险,你要小心,说不定他有什么企图啊。] 纪向晓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冰冷。 [……什么意思?]她当然明白表妹的意思,问题是,她凭什么说这种无端臆测的话?她对伍诤的了解几乎是零,怎么能这样随便诋毁他?! [你别生气啊表姊,我是担心你,你那么有钱,在年轻男人眼中根本就是只肥羊,你不是很精明吗?别陷得太深,不然到时候人财两失就不好了。]这一番安抚话语听在纪向晓的耳里,却越听越火大。 [他从没跟我有任何金钱上的往来,你想太多了。]汹涌的怒气让她的声音更加冷冽。 [唉……]表妹传来意昧深长的叹息。 [我有个朋友,三十几岁身边都没有男人,结果被一个小男生缠上,一开始也是表面功夫做足,等到她无法自拔时,就开始狮子大开口,把她剥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就丢下她跟别的年轻妹妹跑了。] 纪向晓握住话筒,用力到手指节都泛白。表妹也太过分了,居然这样暗示他的无所求是在处心积虑! [然后?] [总之,我能说的都说了。]听出她的警告意昧,表妹总算住嘴。 [我暂时不会跟我妈讲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 即使挂掉电话,狂猛的怒意还是让纪向晓无法坐在原位,她起身看向窗外,翻腾的思绪仍然无法平息。 曾经,她也对向暖做过这种事,质疑夏繁波对向暖的真心,那时候的她,也是这么讨人厌的嘴脸吗?一副自以为是的明眼人姿态,将固执的卑劣想法强硬加诸在无辜的人身上。 报应啊……但她所做过的错事,为什么要由他来承受这样的难堪?纪向晓深吸一口气,眼中散发出坚定的光芒。 不,她不要他们见伍诤,一开始就立场有所偏颇的他们,没有资格见他! 那一夜,他来了。 很晚很晚的时候,状似一身疲惫的他,沉默地躺上了她为他留的位置,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时候她还醒着,听着他不一会儿就沈入睡梦的轻微酣声,她好感谢他还愿意原谅她,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那一晚,她终于安眠,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很沈很沈。 心怀歉疚的她开始绞尽脑汁,一心想要弥补他。 他要什么?他喜欢什么?想了又想,她脸红了——因为答案最后部只落到自己身上。 他要她,每次他在她身上探索时所露出的满足笑脸,还有那毫不保留的露骨爱欲,在在证明了他最想要的是她。 于是,向来以公事为重的她在上班时间摸鱼了,还靠着网络上的信息,找到了一家情趣内衣的专卖店。 买了衣服,她的心怦怦一直跳,拨了电话跟他说她今天很早就会回家,不论多晚都会等他,然后她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她的思绪总是忍不住飘离,飘到那个藏在柜子里的密封纸袋,脑中总是忍不住揣想他看到她穿着那套装扮的表情,那种紧张和兴奋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都快将她逼疯。 把今天预定的事加紧速度处理完,她甚至等不到下班时刻,就先跟秘书交代一声提早离开。 一进家门,催促管家下班后,她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沐浴,化妆,在锁骨处和手腕点了淡雅的香气,然后穿上那套她从不曾尝试过的衣服。 她必须鼓起所有的勇气,才有办法走到整面的落地镜前,看着映在镜子中的人影,她的心狂跳到几乎无法承受—— 泛着红潮的脸颊,氤氩着渴望及期待的眼神,再加上那一身挑逗的装扮,等于是在邀请男人直接一口吞了她。 她害羞了,想拿件睡袍套上,好让他别一眼看到就喷鼻血,结果一转身,她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他就站在房门口,一瞬也不瞬地将她尽收眼底。 伍诤不敢相信,他因为急事提早赶回家,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他。 她穿着粉红色的小女佣制服,可爱的蓬蓬袖加上蕾丝花边,让她粉红得像颗甜美的糖果,但胸前挖空的心形设计又使得她的饱满一览无遗,未着内衣的顶端若隐若现,呈现出一股融合了淫靡与纯真的冲突诱惑。 然后诱人血脉责张的吊带袜是最大的卖点,修长的美腿被白色网袜包裹着,再加上同色系的梦幻袜带,他开始不停地幻想被这样的长腿环住腰际的画面。但最让他别不开视线的,是那件什么也盖不住的裙子,被层层蕾丝撑高的小蓬裙仅仅覆在她圆翘的小屁屁上,只要微微一个动作,就会让人忘了呼吸,直想弯身确认她里面是不是空无一物。 被他炽烈的视线看得双腿虚软,纪向晓只能倚靠着身后的镜子才得以站立,然而镜面那股冰凉的触感,也丝毫平息不了被他引起的火热情潮。 [坏主人可以染指小女佣吗?]他低沈沙哑的语调令人心颤,唇角半扬的表情邪魅无比,一步一步地缓缓朝她逼近。 心里很清楚他是在配合她融入情境,但她却真的像个即将被染指的小女佣似的,心狂跳到就快蹦出胸口,她只能咬唇,无助地凝看着他。 该死、该死!他还有正事要办,但她这样教他怎么走得开?伍诤在心里懊恼地呻吟,被情欲操控的身体完全不听理智的使唤,直到贴上了她,近得将她压抵在镜面,他这才停下脚步。 [你希望我怎么做?放过你,嗯?]他低头,在她的颈际灼热地吐息,玩弄着她系住领口的蝴蝶结。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那么热爱角色扮演了,他甚至还没有真正碰到她,她就已经濒临高潮的边缘。 [蹂躏我吧,主人……]她低喃地祈求,这句店家奉送的绝招让她连耳根子都整个红透。 听到这句,伍诤的理智完全断线。 他爆出低吼,猛然扯开蝴蝶结,急切地将她的浑圆从已不成形的心形领口释放,低头含住,用唇舌将她的蓓蕾逗得红艳,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臀部,几乎将他逼疯的疑问总算获得解答——她里面有穿,却是穿了等于没穿的丁字裤! 发现她已经完全准备好接受他,伍诤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好好地惩罚你,你这不听话的小东西!]他解开裤头将坚挺释放,勾起她的大腿环上腰环,微一调整,强而有力地进入了她。 [啊……]强烈的快感让她拱起了身体,攀住他的指节深深陷进他的背肉里。 衣物都留在身上,却又全然地足以让他为所欲为,更加刺激着视觉感官,伍诤完全无法收势,只能不顾一切地放任自己被她的温暖包围,就这么将两人一起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愉悦高峰。 体内的狂潮及余韵仍无法平息,让纪向晓根本无力站立,只能靠在他胸前不停地喘息。 他这次忘了戴保险套……她模糊地想。但,算了,她在安全期,而且这种状况也真的让他缓不出时间戴,算了…… 爱恋地在她的肩头落下轻吻,伍诤还陷在这次难得的狂喜中回不过神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要了她,连上床都来不及就直接进入她,但当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小女佣站在面前,他哪里停得下来?就算天塌下来也管不了…… 突然,伍诤浑身一震。可恶,他还真忘得一乾二净了,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他将她抱到床上,让她坐在床沿。 [我有话跟你说,你……醒来了吗?] [……嗯。]她点点头,还残留余欢的脸颊又染上嫣红。他总爱揶揄欢爱过的她像是死过一次,而他旺盛的精力也真的让她……很欲仙欲死。 [你现在筹得出二十万现金吗?我有急用。]事态紧急,加上他的好色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只能直接开门见山。 纪向晓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厮磨温存,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开口跟她要钱? 一定是有困难他才会开口,但……真的有必要急于一时吗?他们、他们刚刚才……纪向晓想说服自己,但前后落差太大的差异,让她真的很难接受。 [你要做什么?]买在过于错愕,她只问得出这一句。 [因为……]该死,要是等他把故事说完,事情也来不及了。 [你没有就算了,我再想办法。]他安抚地吻了她一下,急着离开想把握时间筹钱。 他就要这样走了?纪向晓的心凉了大半,闭了闭眼,喊住他—— [我开现金支票给你。]她起身走向书房,再回来时,交给他一张不具抬头禁背的即期支票。 接过支票,伍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 他是男人,多少有些放不下的尊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求助于她,更不想在刚跟她欢爱过后,就直接把气氛带到如此现实而又丑陋的场景。 更何况,这是他们争执过后第一次真正的当面谈话,她费心安排了这一切的惊喜,结果他却在享用完就开口跟她借钱,到手后还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看到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刚才的娇媚已经被他摧毁得不留丝毫。 知道她那过于平静的神情其实是强撑出来的,他很想好好地跟她解释来龙去脉,但…… 真的没时间了。 [回来再跟你谈,等我,等我。]他再三叮咛,深恋地看了她一眼,只能强迫自己丢下她火速离开。 纪向晓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然后才慢慢地动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她只是木然地动作着,她脱下吊带袜,接着脱掉了女佣服,走进浴室开始准备卸妆。 一开始也是表面功夫做足,等到她无法自拔时,就开始狮子大开口,把她剥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就丢下她跟别的年轻妹妹跑了。 她一直要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但表妹曾经说过的话,却不受控制地跃进了脑海。 在当时候听到,她都能直接而迅速地在心里反驳,此时却默允似地任由那些话在耳边转了又转。 够了,她好累,好累……她什么都不想再想了……纪向晓走进淋浴阅,让流泄而下的热水将那些声音全都蒙蔽。 那套原本怀着期待与爱意买下的女佣装,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功成身退,留下的却是伤人的回忆。 第八章 他并没有做到他的承诺。 纪向晓等了一整夜,他都没有回来,再隔天,他仍然没有出现,收发室推车进来送信的是另一个人,她没有问,就像是没注意这件事一样。 她不愿将那些不堪的想法加诸在他身上,但表妹那些话在她心里生了根、扎了刺,徘徊不去。 她并不在乎那二十万,如果二十万能买到这段时间的快乐,她愿意花更多的代价去换得一生一世,只是,他怎么能就这么没了消息? 打了数通电话都被转进语音信箱,她放弃了,利用忙碌让自己不去多想,好让时间不那么难熬。 晚上,在经过了一天一夜之后,允诺会回来的伍诤终于出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见到她,他就抱住她不停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她只能不断地轻喃着这三个字。无所谓了,只要他愿意再回到她身边,她什么部不在乎了。 [这二十万还你。]伍诤终于松手,从背包里掏出两迭千元钞放在她的面前。 [我们没人有支票账户,只能还你现金,如果你觉得带这么多现金太危险,我明天直接帮你拿去存。] 纪向晓愣了好一会儿,没有预料到他会归还这笔钱。 [不用还了。] [什么叫不用还了?]伍诤蹙起浓眉。 [我只是暂时有急用跟你调头寸而已,并不是……]突然,他的声音戛然停止。 她抬头,看到他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恍然大悟,又逐渐被怒火笼量,最后那张极度阴郁的脸,让她打从心里发出寒意。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游手好闲、没有担当,现在更变成小白脸了!]他从没有这样大声对她吼过,但此刻,怒气让他的隐忍全然爆发。 [我曾经跟你要过任何一毛钱吗?我曾经贪图过你什么吗?你却这样看我,用这二十万就想侮辱我的人格!] 他每骂一句,她的心就狠颤一下,恨不得自己没说过那句话,没将那样卑劣的想法套在他身上。 从昨天忙累到今天,伍诤的情绪已经到达临界点,却在最后遭受到这样的打击。 [我一直在忍,一、直、在、忍!你觉得我见不得人,我忍;你不希望我被人发现,我忍;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想通,一直在忍,你却反而把我看得更扁,最后还干脆把我当成小狼狗养!你真的爱我吗?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只顾着你自己!] 他还以为昨晚她变了脸色,是因为不满他丢下她匆匆离去,没想到竟还隐藏着更深的涵义—— 她居然认为他眼中只有钱,钱一到手就可以弃她而去! 她怎么能?在他做尽一切,证明他会爱她疼她之后,她怎么还能对他如此不信任? [不然你要我怎么想?]在他的咄咄相逼下,满腔的愧疚开始转为怒火,尤其是在她也已经受尽了压力及心理折磨之后。要是她只顾着自己,又何必花费心思安排那场惊喜?又何必因为伤了他而夜不成眠?『上完床就开口要钱,一拿到钱你就不见人影,连打你的手机都找不到人,今天也没来上班,你却什么都没提,你有当我是你的女朋友吗?] 伍诤停了下,深吸一口气,开口解释—— [天是付录音室款项的最后期限,钱在阿怪那里,结果他被抢了,要是在八点之前钱没送到,我们就别想进录音室了。] 昨天进不了录音室,今天再去不就好了?不,虽然他说得简单,事情却没有那么单纯。 唱片公司的主管要他们录制三首自信曲,打算直接上呈音乐总监,帮他们杀出一条最快的快捷方式。问题是总监今天傍晚就会离开台湾,他们必须在时间内把这张成品弄出来。 高档录音室很抢手,没有预约根本排不进去,他们千求万求、再加上那名主管的帮忙,好不容易终于抢到一天的空档,四个人又竭尽所能翻出老本才凑齐了钱,兴高采烈地要贝斯手阿怪去付款, 其它三人回去搬器材,没想到却出了这个让人措手不及的状况。 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哀悼自己的倒霉,立刻兵分三路,一人陪阿怪报案,另外两个人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各凭本事再生出二十万,在这种时候,他唯一想得到的救兵,就只有她。 钱的事情一解决,他们随即进录音室,因为收音问题,手机不能开,加上时间紧迫,更没有让他溜出去讲电话的余地,他们只能一直录一直录,终于做出最满意的作品,赶在总监临上飞机的前一刻,由主管亲自送去机场给他。 现在放在眼前的二十万,还是主管听到他们的悲惨遭遇之后,请公司先通融拨款借他们的。 这么一长串的前因后果,要他怎么用三言两语交代?他很想对她多解释一些,更想留下来多陪 她久一点,但事情已经追在眉睫,他一时情不自禁的放纵已经是罪该万死了,又怎么敢让自己的私情影响到整个乐团的未来? [手机打不通是因为我在录音不能接,如果你愿意对我多一点信任,我会给你足够的解释。]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满是沈痛。 她怪他,那他又能怪谁?怪阿怪被抢吗?怪老天将他们命运卡得环环相扣吗?他没有空自怜自艾,只能勇往直前把问题全都解决。本来是想等有足够的时间再慢慢跟她说,甚至还期望可以从她这里得到一些安慰,却……她对他的猜疑让他寒透了心。 纪向晓沉默了下来,他眼睛下面的黑影写着疲惫,长出短髭的面容诉说着心力交瘁,心眼被疑虑蒙蔽的他竟然直到这时候才看出来,她竟还有脸指责他…… [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她好抱歉好抱歉,胸口翻腾的复杂情绪让她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而是你根本打从心里看不起我。]伍诤帮她把话接下去。 [你在潜意识里一直用高人一等的角度看我,你对我在音乐上的支持都是假的,你从没将我的努力放在眼里,觉得我最后会白忙一场。] 这些话重重地击中了纪向晓,她很想反驳,很想说那不是事实,却惊恐地发现,那些全是事实,全是她用无言掩盖的假象。 她那茫然无助的模样让他不舍,但最痛的是他的心,她究竟还要用这种无心的鄙夷伤他多久? 她今天误会他觊觎她的钱,后夭呢?未来呢? [我是那么兴奋,立刻将你介绍给我的好兄弟认识,你呢?别说家人了,你甚至连管家都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诤越想越生气,疲累至极又狠狠地遭到重创,让他的情绪就要崩溃。 [纪向晓,我是比你穷,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但我好歹是个人,我愿意容忍你、体谅你,但不代表你可以将我的尊严践踏在地!] [对不起……]在他肆张的怒意之下,她几乎说不出话。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一听到那三个字,伍诤像被踩到痛处般地激动嘶喊。 因为那等于她承认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即使是事实,但听到她真的承认,那股强烈的心痛还是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既然我这么让你羞于启齿,那就分手,我们分手!你再也不用为难!]他猛地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 被用力甩上的门,像是甩在她的心上,纪向晓呆住了。 他说分手吗?不是短暂的离开,而是永永远远都不要她了?她呆怔了许久,震惊过度的心智总算会意他最后所说的话,随即被猛烈的恐惧整个淹没。 他们只是吵架而已,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得到这样的结论?他们昨天还那么热切地索求彼此。 不,她不能没有他,都是她的错,别丢下她……她在内心呐喊,催促着自己追上去,再诚心道歉请求他的原谅,但她动不了,失去他的打击太大,她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像个木头娃娃怔坐在原地。 [该死的你!] 突然间,门又被用力地推开,他像狂风般地冲了进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带进一堵温暖的怀里,被他粗鲁而又暴怒地吮吻。 嘴唇被吻得发疼,紧紧禁锢着她的环抱也用力得像要将她的身体勒断,这一切却将她惊慌震离的心魂拉了回来。她紧紧地拥住他,流进心扉的狂喜让她不禁哽咽,他回来了,他没有丢下她。 伍诤终于离开她的唇,发红的眼狠狠地瞪着她,发出野兽负伤般的嘶咆—— [我恨我这么懦弱,我恨我丢不下你!我该离开你,让你再也不能伤害我,但……我却……] 他哑了声音,将额头抵在她的肩窝,再度收紧的双臂紧得像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不放手,要把我当废物或小白脸都随你了,除非你找到让你更爱的人,我绝不放手,我不放手——] 纪向晓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奔流。 是心痛?是感动?是释然?是心安?她已经分不清了,刚才被他带走一切希望的空虚太痛,现在的她,只想沈溺在他重回身边的欣喜中,不要醒来。 那张把大伙儿耍到焦头烂额的心血结晶,深获音乐总监的赏识,在他一声令下,他们的出道之路开始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他们有练不完的团、开不完的会、上不完的课,伍诤把工作辞了,专心地投入他们的梦想里。 在他离职之后,她能见到他的时间更少了。 即使伍诤忙到有时候好几天都回不了家,他还是会尽力抽出一小段时间去找她,难耐分离之苦的两人,一见面就疯狂地缠绵,在她睡着之后,他才又悄悄地离开。 那一次的争吵,看似没有影响,彷佛他们只是单纯地被忙碌给分隔了,但其实她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变了就回不了原样,她相信他也很清楚。 他要她的动作太猛烈,像是在发泄着怒意,在结束后却又懊悔着刚刚的狂浪,恶性循环,他的表情越来越阴郁,在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到成功在即的喜悦。 始作俑者的她,无法用言词给予安慰,只好用行动表达她的支持。 这一晚,她来到了夜店,即将出道的他们,每周二、周五还是在这里表演,藉此累积名气与话题性。 在支持看的口耳相传下,争相目睹表演的观众暴增,她在人群中来回好多汝都找不到座位,直到他们开场,人潮往舞台涌去,远离舞台的吧台空了,她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位子。 虽然她对于音乐不是很懂,但今晚他们与观众的距离,她明显感受得到,而且也看出来,问题在于他。 节拍都对,他也没出错,但就是有种违和感,跟其它三人的氛围格格不入,同伴们想要弥补于是更加卖力演出,却影响有限,反而更显出过于刻意的勉强。 [怎么会这样?伍诤之前有这么失常吗?] 一旁的对话引起了纪向晓的注意,不远处有个微胖的雅痞男人,他正皱着眉跟酒保说话,为了不被音乐盖过,他的音量略大,连她这里都能听得清楚。 [没有啊,他以前好得很。]女酒保回答,还有意无意地瞄了纪向晓一眼。 [结果谈了恋爱,心情整个大受影响。] 纪向晓知道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jov认得她,也知道她和伍诤的关系,但这样明显的挑衅并没有激起她的怒意,只让她感到担虑。他这个状况多久了?不会是从他们吵架之后就持续到现在吧? 她的疑问马上得到了证实。 [他们到底要吵多久?都快一个月了!]雅痞男人翻了个白眼。 [我可是赌上工作帮他们担保,要是他再不恢复正常,发疯的人就要变成我了!] [谁知道?] jov哼了一声,又瞄了纪向晓一眼。 [当人家女朋友的,都嘛是全心全意希望男朋友飞黄腾达,却有人拚命在扯后腿,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行……]雅痞男人望向舞台,没听到她的话,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要是他再不改善状况,我会考虑换人,不能因为他一个拖累其它三个人。] 从他们的对话中,纪向晓已经听出来了,那个男人就是帮助他们重新出发的贵人,他的结论, 让她心口猛然一跳。 不,他努力了那么久,怎么能就这样将他舍弃?他只是一时失常,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恢复 ……想起刚刚jov说的话,强烈的自责让她浑身冰冷。 错了,只要有她在,他就无法恢复正常,她已经将一个傲然自信的大男孩,重创得伤痕景累,却因为爱她,因为不舍得她,他宁可自己吞下那些苦,仍然选择留在她的身边。 [如果那个女人有自知之明,就该放他自由,免得真的出道了、红了,又在那里吵些有的没有的。] jov冷笑着再使出一击,这次没再看向她了。 这些话像是当头棒喝,让她清楚看见自己的存在有多残酷。她竟然成了他的绊脚石,伤他、辱他还不够,现在连他近在眼前的成功也要剥夺。 她能给他什么?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她怎么能继续自私地将他绑住?他那么年轻,他该去飞、该去闯,而不是被她困着,把他耀眼的光采全都磨灭。 心痛如绞,她却缓缓地笑了,澄澈的目光注视着舞台上的他,过了一会儿,她敛回目光,留下酒钱,默默地离开。 [对了,你认不认识他女朋友?还是我找个时间劝劝她吧,看他们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改善点。]雅痞男人回头,完全没有留意到纪向晓的离去,更不晓得他所想见的人刚和他失之交臂 目送纪向晓走出店门,jov有点同情她,又觉得痛快。大家朋友一场,她真的不忍心伍诤就这么被一个女人害了。 [用了,我想事情就快解决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享有身为女友的任性。 她要求他今晚九点之前抵达她家,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必须排除万难。 但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还是起了一些变化。她约的夏繁波提早抵达了,而到了九点半,伍诤还是没有回到家。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向暖还在等我回去。]这是夏繁波第三次看表。 不是他对这个妻姊没耐性,而是她将他约来,却又什么都不说,还明显地心不在焉,那他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再等一下好吗?]纪向晓微徽苦笑。 要是能够直说,她又何苦费心拖延?夏繁波是个聪明人,反应灵敏、心思细腻,她知道他绝对担负得起她所托付的重责大任,她宁可让他发挥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想先将一切说明,惹来他的盘问与责难。 她的心力要保留下来应付伍诤,这场戏太难了,她必须全神贯注地面对。 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整个绷紧——他来了。 夏繁波正要探头察看,却被她突然扑进怀里的动作怔住了。 [你在做……晤——]连问话都被她用手捂断,朝他贴近的脸遮住了阻在中间的手,从背后的角度看过来,简直就像是她捧住他的脸热吻。 然后,做出这一切的她却又突然跳开,活像被丈夫捉奸在床的老婆,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就像纪向晓所预料的,伍诤进屋了,站在客厅入口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你回来了……]她无措地拨弄着根本不曾弄乱的头发,彷佛他们刚刚有多激情。 [你叫我回来的,记得吗?]伍诤似笑非笑地讥诮,口气冷得像冰。 她从不曾有过任性执拗的要求,因此他猜她今晚有事要对他说,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在等着他。 [这么晚,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她咬唇,转向夏繁波。 [我就说你不该来,由我处理就好] 夏繁波瞠目结舌。[我……] 她挡在夏繁波和伍诤之间,不让伍诤看到夏繁波呆怔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该怪你。]她对夏繁波爱怜地说,却用凌厉的无声眼神示意他配合。要问之后,他现在只需要陪她把这场戏演完就好。 [你想处理什么?]看到她尽力维护另一个男人,伍诤并没有如她预期中地咆哮嘶吼,那样过于冷静的态度,让她背脊发寒。 她刻意忽略那股诡异的感觉,暗暗地吸了口气,转身面向他。 [我想跟你分手。]即使已经在镜子前面练习了几百次,但当真的要对他开口,在心口泛开的痛还是让她无法控制地轻颤了下。[我爱上了别的男人了,放我自由吧。] 他说过的,必须出现她想爱的男人,他才会放手。如果这样能让他彻底地对她心死,就让他误会,最好他能将她看成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样他就不会再挂念她,也不会再因为不舍得放她孤独一人而委屈自己。 伍诤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直视着她,久到她几乎无法迎视,他才别开眼,轻轻地笑了。 [如果你找到让你更爱的人,我会放手。]他像是自言自语股地低声说着,唇畔的笑更加明显,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原来她是这么解读的,他舍弃不下她的心疼,却被解读成放她自由的条件。 眼前的他像是突然成熟了、内敛了,让纪向晓怎么也看不透。 他不在意吗?还是心痛到无以复加?这不在预期的状况让她心里好慌,却只能告诉自己镇定,将已经开场的戏继续演完。 [我不爱你了,我有更爱的人,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放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紧,她逼自己说出口是心非的回答。 [他有正当职业,我们年龄又相符,我已经受够了躲躲藏藏了。] [向晓……]身后的夏繁波迟疑的低唤。 [我说我来处理就好!]她烦躁地打断他。光是伍诤那难以捉摸的态度就已经让她招架不住,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来扯她的后腿。 夏繁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如果她不是那么心烦意乱,应该早就注意到聪明如夏繁波,绝不会做出这种反应不过来的蠢事,但她忙着和内心的痛苦抵御,根本无暇细想。 伍诤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冷如玉石的双眼没有透露出任何情感。 [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过了一会儿,他问。 纪向晓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直视他。 [是的,我们分手吧。] 她冷冷地吐出分手二字,其实心里鲜血淋漓。她曾因为他的不舍离去而欣喜若狂,而今,她却要狠心地将他逐离自己的生命,因为对他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她不能再绊住他,不能再伤害他了…… 伍诤徐缓地吁出一口长气,却释不去梗在胸口的痛苦。如果这是她的选择,如果爱他会让她那么为难,就放了吧,就算了吧,反正,她也不稀罕他的呵护了…… [好,我们分手。]他顺着她的话回道,看向夏繁波。 [夏大哥,再见。]他转身,踏着大步离开。 站在原地的纪向晓脸色惨白,既无暇为他的离去心痛,也来不及为自己终于撑完全局而庆幸,她的注意力全凝聚在伍诤临去前所丢下的那一句话一一 他怎么会认识夏繁波?她惊讶地回头,对上夏繁波那一脸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表情,她全身冰冷。 [我试过要提醒你的。]夏繁波无奈地叹了口气。 [伍诤之前来找过我和向暖,他说你的生日快到了,想帮你办个惊喜派对。] 老实说,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男人时,想要保护向晓的想法油然而生。她是向暖的姊姊,他早就将她视为家人,自然不准有任何心怀不轨的人伤害她。 但在经过几次的深谈之后,他发现伍诤对向晓是真心的,而且愿意用尽一切去爱向晓,伍诤的真诚完全赢得了他和向暖的信任,结果,他却毫无预警地被抓来陪演这场戏。 听到夏繁波的话,纪向晓如遭雷殛。 和家人欢庆生日,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有的只是快递送来的包裹,等年纪再更大一些,就连这样的包裹都没有了。 他知道她的遗憾,即使他再忙、即使之前被她那样伤害,却还是疼着她,拚命挪出时间为她筹划生日派对,想让她满足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的愿望,而她……却给了如此残忍的回应…… 当他看着这荒谬的一幕,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平静沈冷的表情底下,又是如何地被她伤透? 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那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冷,好冷。 回想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纪向晓闭上眼睛,心痛得几乎无法自已。 在他的心里,她已经一无可取了吧?她是个为了摆脱他而不惜用尽一切方法的女人,甚至找来妹夫假装新欢,只为了逼他应允承诺,答应和她分手。 哪一种伤害比较深?让他以为她爱上别人?还是让他以为,她真的认为他配不上她?她分不清了,唯一确定的是,他再也不会爱她了…… [去跟他解释吧。]夏繁波劝她。从她的表情,他看得出来,她一定也爱惨了伍诤。 纪向晓无言一笑,摇了摇头。就这样吧,让他彻底地对她失望,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方式。 [别让向暖知道今天的事。]她哑着嗓音提醒。要瞒就瞒到底,让向暖知道,只是白白让她难过罢了。 [你要我怎么说?派对细节都是向暖和他联络的。]这个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就说……]她抬头往上望,漫无焦距的目光浮悬在空中,璀璨的水晶灯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我们分手了。] 她该学习坚强了,从今以后没人陪她睡,没人会对她说露骨的情话,拥抱着她的臂弯也已经不在了。 不难吧?她只不过是回到之前的状况而已,她已经这样走过了三十二个年头,早就习惯了,不难的…… 第九章 他们的分手,让纪向晓更深刻地俸会到自己的残酷。 她从没让他深入过她的世界,他的存在,竟然浅薄到只要转身离去,就可以完全从她的世界抽离。 而她的自私,如今完全响应到她身上。她找不到有关他的事物,任何一件能让她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找不到,除了她的回忆里,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他从不曾出现过。 她该庆幸唱片公司如此尽心尽力,让他们在短短时间就发片出道,她改由电视上找、从报纸上找,从任何人都看得到的方式找。 他们一出道,就引起热烈的回晌,他们这些年所累积的现场实力与人气,更是让他们如水到渠成般,迅速地被推到了顶端,成了各大节目的热门来宾,每天的新闻画面都看得到他们。 从他们的音乐,她听到了他一如以往的水平,更让她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是,他不笑了,当他们上节目接受访谈时,画面大多集中在能言善道的阿陶身上,坐在最边缘的他,有时候甚至沉默到被主持人忽略了。 当某个美女主持人开玩笑说他很内向时,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驳。 不!他很幽默的,他很开朗的,他只是……只是受了伤,还需要时间而已……她由衷祈祷,他能完全忘了她,早日恢复以往的活跃及魅力,她相信他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工作狂的她,成了追星族,下班时间一到,她就坐上杨先生的车,抱着杨先生为她买来的当日报纸和最新一期的周刊与杂志,兴奋地飞奔回家。 除了不曾亲临现场,他们的任何访谈或是签唱会转播她都没有漏掉,但身为鼓手的他,画面少到让她很想投书到唱片公司抗议,她必须将节目录下,剪辑出有他的镜头,一再一再地观看,这样她才能满足。 她就像个疯狂歌迷,执着地搜集有关他的消息,她以为自己这样是正常的,以为自己已经将对他的爱,成功转化为期待他成功的无私关怀。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竟然因转遍频道都看不到他时,不停地摇晃着电视,她吓到了。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台被她从墙壁扳下的电浆电视,不敢相信那是她做的。 她怎么了?那只是电视而已,她应该很洁楚啊……她不由自主地后退,视线惊惧地盯着它,活像它是会随时跃起反噬她的野兽。脚边的东西阻住了她的动作,她低头看去,看到了他的剪报,另外一边,又是一张他的剪报——即使只有拍到他的侧脸,然后,旁边还是他的剪报。 她茫然地看着已经被杂志、报纸淹没的空间,怔站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想起这一切都是她弄出来的。她不准管家进来整理,还要求她叫人将家里的灯全换成强力瓦数,整天都亮着。 她不自觉地抬头,却被刺眼的灯光灼痛了眼,低头避开,却又对上散满地面那一张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那不再闪耀光芒的眼睛,彷佛在嘲笑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拥有他,彷佛在嘲笑她就算点了满屋子光亮,也掩饰不了她心里的空虚。 突然间,她觉得不能呼吸,整个房间天旋地转了起来。 她疯了,谁来救她……她好怕,转身冲出房间,四处寻找能救她的人,却猛然发现,他不在了,就算她搜集再多有关他的事物,他还是不在。 他不在了! 当她穿着睡衣出现在向暖他们家的门口时,前来开门的夏繁波一脸震惊,清楚地告诉她自己有多狼狈。 [我……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待在家……]她已经哭到泣不成声,连说出这破碎的话浯,都必须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从房间走出的向暖,原本还带着一丝睡意,却被她吓得睁大了眼,急忙地跑来。 [姊?怎么回事?你别吓我……] 一看到向暖,她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立刻扑进她的怀里。毫无防备的向暖差点因此而跌倒,她还是没有发觉,只是死命地、狠狠地紧抱着向暖哭喊—— [我好爱他,我好爱他,我好爱他……]她哭得像个孩子,但她不管了,失去他让她好痛好痛,她撑不住了,如果再不找人倾诉她会发疯…… [我知道,我知道……]向暖红了眼眶,轻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这段期间,她一直约姊姊出来见面,却总是被拒绝。姊姊的声音太正常,让她以为她可能没伤得那么重,她却忘了,姊姊是那么习惯压抑的人,还放她一个人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我要说,你听我说好不好?]纪向晓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哽咽地哀求。 [求求你,别拒绝我……]她必须说,必须将他的事告诉她最亲爱的家人,不然他会不见,就像他从她的生命中离去一样,彻底地消失。 [我一直在等……]向暖流下了眼泪,不知道该为姊姊这从不曾在人前显露的脆弱心疼,还是为她终于愿意对她顿吐而感到高兴。 [我睡客房。]夏繁波经过她的身边时低语,自动将一整晚的时间都交给她们。 丈夫的体贴让向暖感激一笑,她带着哭到全身颤抖的纪向晓来到他们的卧室,让她坐在床沿,拉来棉被裹住她,再握住她的冰冷双手搓暖。 纪向晓一直哭,这段时间所压抑的情绪全然溃堤,让她哭到不能自已,她不知道冻了整路的身体已经温暖了,只知道有人照顾着她,那么悉心地照顾着她,让她冷到发颤的心也烘得暖暖的。 终于,她缓缓地停住了哭泣,开始有办法说出他们相遇、相恋的一切。 [我们是在一间夜店认识的……] 纪向晓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应该很久吧?她们已经变成舒适地身尚在床上,手牵着手,而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说到他所做过的蠢事,还会跟向暖笑成一团。 [还好夏繁波没这样追我,不然我绝对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听到伍诤引来保全的事迹,向暖拍着胸脯直呼好险。 [你太过分了,那可是他表达爱意的最高表现耶!]纪向晓提出强烈抗议。当着她的面诋毁她的爱人,还比输夏繁波那个家伙,说什么她也不能接受。 [是、是。]向暖笑着安抚,不过深爱丈夫的她,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的不真诚。停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姊,你不想去追他回来吗?] 这突来的问题让纪向晓一怔,唇边的笑意凝住,然后缓缓地褪去。 [我那么费尽心思才让他走,为什么要把他追回来?]她问向暖,也问自己。 [他现在那么红,你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吗?]何况他们并不是不爱对方,而是因为太爱对方,才会走上分手一途,又何苦白白折磨彼此? [这么做不就证明了我很势利吗?]纪向晓自嘲一笑。 [就是因为他红了,我才更不能再去找他。] 人生很不公平,那段追求梦想的岁月,是沈潜或者是好高鹜远,全赖有没有成功而定。在他还处于那段不确定的奋斗时,她不但没有给予鼓励和扶持,还怀疑他、不信任他,现在又凭什么去分享他的成功? [是因为面子问题吗?]向暖还是不懂。 纪向晓轻轻浅浅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觉得在我今晚这么狼狈之后,我还会在乎什么面子问题吗?]还能幽自己一默,代表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的眼界太广,我的眼界太狭隘,和我在一起,对他只是有害无益。] 她不希望他为了她而局限了自己,就像之前一样,她让他太委屈了,他却温柔到恨不了她、丢不下她。她不值得他这么做,他值得更好的,一个能真正助他一臂之力的伴侣——她由衷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得到。 看着那张散发出柔和光芒的丽容,向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后来和伍诤谈过,虽然他装出一副无谓的心死态度,但她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爱姊姊。 其实从姊姊刚刚的叙述,她发现那些问题早就不存在了,就算伍诤现在仍是默默无闻,姊姊根本就不在意了,在她发现自己的观念和姑姑他们一样有所偏颇时,她就已经想通,却因为自责、却因为太想保护对方,才会走到这个地步。 [你累了?]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疲累,纪向晓总算意识到时间。 [你睡吧,我们之后再聊。] 她已经尽情地抒发过了,和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判若两人,如今,她已经有足够的心力回到保护者的身分,照顾她所疼爱的妹妹。 [才没有。]向暖皱皱鼻,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她绝不让姊姊就此放弃这份得来不易的爱情。 [我只是在想,你刚刚是怎么过来的,你刚刚的样子应该没有出租车司机敢载你吧?]她用笑语将话题转开,不让精明的纪向晓发现。 [我自己开车过来的。]想到自己竟能平安无事地抵达,纪向晓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就一直哭、一直开,一直哭、一直开,等到清醒时,已经站在你家门前了,夏繁波的脸活像看到鬼一样——] 原本已经准备结束的姊妹谈心,又这么聊了开来,在远离童年这么久之后,她们总算满足了彻夜长谈的心愿。 拘谨而又自持的她,终于懂得释放了。 在经过彻夜谈心之后,纪向晓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将房间做了整理,家里的灯也换回柔和的光芒,不过,必须亮着灯睡觉的习惯依然改不掉。 她不再那么疯狂地搜集他的新闻,但有他们表演的画面她还是不会放过,向暖被她影响,也爱上他们的音乐,还会和她交流。 像今天某个音乐台将转播他们的歌友会,这消息还是向暖跟她说的。 播出时间是晚上九点,刚刚好,不太晚也不太早,让她可以在没太过度加班的情况下将公事处理完,回家尽情地欣赏节目。 在主持人简短的开场白后,他们的表演开始了。 当镜头带到他时,她的心总会忍不住一悸。 如同她逐渐恢复了正常,他脸上的阴沈也渐渐褪去,最近她越来越能看见他的笑脸了,那魅力四射的俊容,已经让许多原本属于主唱的女歌迷纷纷变节倒戈。 虽然现在看到他,心还是会微微地揪着,但她仍然好喜欢看他,喜欢看他完全地将自己融于鼓声中的沈醉表情。 他们连续唱了五首歌,现场的气氛已经high到不行,他们开始和歌迷问候,狂热的反应更是像要把整个舞台掀翻。 团员们轮流出来说话,最后轮到伍诤时,其它三人有志一同地后退,让他独自站在聚光灯下。 [我很爱一个女孩,但,我们分手了。]他一开口就语出惊人,现场歌迷先是哗然,然后又发出为他心碎的叹息。 纪向晓的心漏跳了一拍,接着急速地怦动了起来。 他知道她会追着他的消息吗?这些话是有感而发,还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她不断地要自己以平常心看待,漫然而升的紧张却让她不自觉地屏息。 [我们争吵过,也互相伤害过,现在我只想告诉她——]语音一落,阿陶立刻递来吉他。 台下的观众疯狂地鼓掌,电视机前的纪向晓却是张大了眼。他该不会是想—— 伍诤手一刷,开始唱了起来。[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you make~~me happy,when skies are gray"……]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这歌声和期待中落差太大,将这些毫无心理准备的歌迷全都吓坏了。 他却浑然未觉,仍然用认真的表情重复唱下去。 [you are my sunshine,my orgy sunshine,you make~~me happy,when skies are gray,you’ll na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一] 纪向晓捂唇,泪水涌上了眼眶,视线紧紧锁住画面中的他,连眨眼也舍不得眨。他还愿意将她当成他的阳光,还愿意用她所要求过的方式对她求爱…… 或许是他的真诚让人忽略了他可怕的魔音传脑,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先是有人拍手相和,然后有人合唱,最后全场都在帮他唱着求爱曲。 在唱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伍诤举起手,歌声停了下来,刚刚欢唱一片的现场,如今安静到连有人清喉咙都异常洁晰,一双双眼睛全都紧盯着伍诤,期待着他有所举动。 而他,也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 [sunny,嫁给我吧!] 瞬间,现场从静默一片变成激动鼓噪,大家都像疯了似的,不断地尖叫欢呼,大喊安可,全场欢声雷动。 而电视机前的她,早已经感动到泣不成声,咬着唇,让泪水奔流。 她很开心,知道他并没有因为她而变得愤世嫉俗,这样就已经够了,她会将这份爱收在心上,一辈子珍藏。 直到心里的情绪全都释放了,她才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抹去泪水。她抬起脸,正想继续看表演,却被映入眼中的身影震得脑海一片空白—— 刚刚还在电视里头的他,如今却蹲跪在她的面前。 [你的回答呢?]他微笑轻问,那笑容就像她刚认识他时那么爽朗阳光。 [你……]她看向电视,又看向他,过于震惊的脑袋还是转不过来。 [这只是转播,并不是live,歌友会早在七点前就结束了。]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可爱表情,让他好想吻她。 [你的回答呢?嫁给我好吗?] 他将她的手握入掌中的动作,总算将她的心神唤回,听到他又重复一次的询问,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慌张地抽手。 [不……] 他却收紧双手,反而将她握得更牢。 [难道你只想在电视机前感动哭泣,却一点也不愿意响应我?]他低喃的嗓音,柔得像是要将她的心融化。 [你如果不答应,我每次上台都会唱一次那首歌,唱到烁答应为止,你忍心让我在歌迷面前这么出糗吗?] 明明是威胁,却被他说得这么可爱,纪向晓忍不住被逗笑,但一想到之前对他的伤害,她又开始摇头。 [不要,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忘了我吧,我不值得让你这样爱着……]他好不容易才恢复以前的个性,她不想让他再经历相同的痛苦了。 [值不值得,要由谁来定论?]他用淡淡的反驳堵住了她。 [在长辈眼中,我或许是更不值得你付出的,你说,这是正确的吗?] [不,那是他们不懂。]她摇头摇得好用力。 [你懂得挥洒人生,懂得勇于追求,还教会我什么是乐观,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这不就得了?我对你的价值,只有你最了解,而你对我的价值,最了解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为什么要擅自为我解读?]他无奈的轻叹一声,将脸枕在她的大腿上。 [你以为我都是在付出吗?其实我才是被支持的那个人,我一开始就说过的,你忘了吗?保护你、疼你,会让我获得天大的满足,那是让我全力冲刺的泉源。] 她的心整个揪紧,他像个孩子般对她撒娇的样子,让她好满足也好感动。这就是他所说的那种感觉吗?明明是给予者,实际上却是受惠者。 [没有你.我这段日子好难过……]他环住她的腰.那久违的软馥让他忍不住想胃叹。 [但是……你后来也变得快乐了,不是吗?]她一直关心着他,他的变化她都牢记在心里。 [那是因为向暖来找我。]想到那时候走不出迷障的痛,伍诤不禁苦笑。 那时的他,恨得想毁了全世界,气她费尽心机只想摆脱他,气自己的一番爱恋全都是空。他封闭了自己,不笑不语,只有透过音乐的发泄,他才能释放出一部分的自己。 直到那一天向暖来找他,对他说了她的状况,他才知道拿着刀的她,其实也狠狠地伤了自己。 冷静自持的她竟然濒临疯狂边缘,他要怎么再去怀疑她对他的爱?于是,他计划了这场求婚,还要向暖对她透露节目播出的消息,确定她会观看,虽然他之前已经把钥匙归还,但靠着向暖大方借出的钥匙,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这份惊喜。 [向暖?]她一脸惊讶。 [她跟你说了什么?]向暖怎么都没跟她提过?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还要拘泥在无谓的挣扎里,让我们平白受苦吗?]伍诤抬起头,真挚地看进她的眼。 [你不想回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被我哄着、疼着的快乐时光吗?] 她思绪被他的话带进了回忆里,想到她第一次喝到烂醉的一夜恬,第一次的羊肉炉,第一次看到傲慢的侍酒师笑,第一次有人站在门上唱情歌求爱,好多好多的第一次,都是他带给她的。 她人生中的缺乏,他都为她补足了,她的遗憾,他也都为她填满了,她不再空虚,不再寂寞,因为有他。 [你这个当红大明星,还愿意接受我这个平凡的小粉丝吗?]她强忍着欣喜的泪水,温柔地抚过他的脸。 他绽开愉悦的笑,知道她已经将所有的自卑与自责全部释怀了。 [你这个精明又能干的美女总监,愿意接受我这个会常常不在家,又很可能会招引女歌迷投怀送抱的乐坛新人吗?]如果要比贬低自己,他绝不会输她。 她知道,他在暗示她,他们的未来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去面对,但有他在,她可以的,再大的困难都不是阻碍。 [我愿意,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阳光。] 她托起他的下颚,温柔地吻住他。 you rt''e my sunshine my 0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you''ll ngv62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全书完 编注: (一)欲知纪向暖与夏繁波的爱情故事,请看橘子说系列674【爱无敌之一】《暧昧偷越界》。 (二)爱的故事才刚开始呢,请期待花蝶近期【爱乘以无限大之二】《专属女主角》、【爱乘以无限大之三】《迟钝小甜心》。 后记 突然发现,小席子是个阳光美少女。 晤, [阳光]是有感而发, [女]这一点也没说错, [美]和[少]这两个形容词,可就有待商榷了。 不晓得有没有人注意到,小席子好像特别偏爱日字旁的名字。 从最先出现的晴,到旭,到白日,还有曦,延续到了晓、暖两姊妹,虽然数了数也不过六个而已,但这样的比例还算挺高的。 当发现这样的巧合时,小席子很讶异。 因为小席子并没有特意依着这个方向去取,也不是为了想省事而取了同一系列的名字,却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那些总敌发着光灿的字眼。 当写着这些角色,心里总觉得也跟着他们一起开朗了起来。 就如同小席子会在书中提到的,将自己当成了日阳,那么亮灿灿的,,心情也会清朗。 即使生命中偶尔会有乌云掩日,遮蔽了光,但仍然会有敌去的时候。 陷在挫折时,就这么想着吧,或许大哭一场,或许大闹一场,把心头的压力全都释去,就像狂风暴雨后,天总会放暗。 记得哦,要像日阳一样亮灿灿的,崭新的未来就在前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