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大宅野丫头 上》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没力气了,无论他怎么挣扎,水草都紧紧地缠着他的腿,胸腔里的空气已经耗光,像几百根钢针扎着一样疼痛。他的手臂平时能开最强的弓,此刻却虚弱得连水草都扯不断。 宋逸成闭上眼睛,不甘心啊,他防备了这么多年,一不小心却还是着了道。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没有杀死他,朝堂上的波诡云谲没有难倒他,一个女人处心积虑的算计,加上小人的背叛,却最终要了他的命。 水底冰冷幽暗,沉闷闷的,没有一丝声音,仿佛已经到了地府。 环绕身边的水轻轻波动起来,有什么东西靠近了!难道水里的鱼迫不及待要来吃他?宋逸成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潜了过来,冰凉的小嘴巴贴上他的唇,舌尖顶开他的牙齿,往他的嘴里渡了一口气。 刺痛的胸腔得到缓解,宋逸成昏沉的头脑略微清醒些,他抱住眼前的小身体,想要吸取更多。 唐若瑾拼命挣扎,她的肺活量不大,被他这样抱住不放,他们两个都要死在这水底了。 好在宋逸成很快反应过来,松开了她,她一个转身,快速游开了。宋逸成苦笑,连试图来救他的人都走了,这下真的没希望了。 一口气能维持的时间不长,当他的胸腔再次感到刺痛的时候,水底又出现了波动,宋逸成惊喜地睁开眼睛,那个小小的身影又回来了!这次她没有给他渡气,而是将一根长长的芦苇杆塞到他的嘴里,宋逸成猛吸一口,有空气!看来这根芦苇杆的另一头是露出水面的,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唐若瑾潜到他脚下,水草杂乱地缠在他腿上,根本没办法解开,她朝着宋逸成打了个手势,指指水面,又指指他脚下的水草,宋逸成点点头,她应该是要到上面去找东西,割开水草。现在他有了芦苇杆透气,再长的时间也等得。 不过,他并没有等很久,小身影就又下来了,手里拎着一把镰刀,她比划了一下,不敢割那些缠在他腿上的水草,怕不小心割到他的腿,干脆把这些水草从他的脚下面齐齐割断。她在宋逸成的脚底用力向上推了一把,借着水的浮力,宋逸成的身子迅速向上,一下子露出了水面。 沉闷的寂静打破了,宋逸成听到了鸟叫的声音,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那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如此动听。哗啦一声,旁边钻出个小脑袋来,指了指岸边,拉着他的胳膊,奋力游过去。 宋逸成早在水中就已精疲力竭,被她又拉又推,好容易到了岸边,两人瘫倒在水边草地上,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天空是纯净的蓝色,云朵又白又飘逸,微风中带着青草的气味,宋逸成的嘴角浮出一个冷酷的浅笑,他没有死,那胆敢背叛他的人却必然要死了。 「小姐!」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声,是个少年的声音,「小姐,你在哪?!」 唐若瑾抬起手臂:「铁牛,我在这里。」声音细小,远处的人根本不可能听见。果然,呼唤的声音又渐渐远去了。她侧过头,看看身边的男子,解释道:「没事,别处没有,他还会找过来的。」 正在望着天空中飞鸟的宋逸成闻言,也侧过头来看她。她确实还小,看起来还没有及笄的样子,健康的肤色,和京都的闺秀比就黑了些,却生得很是美貌,大大的眼睛,黑幽幽的瞳仁,睫毛长长的,末端有些卷翘,鼻子小巧挺直,嘴巴红润,唇瓣饱满,若是嘟起来,应该很可爱。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裹在身上,只是寻常的棉布衣裙。没有戴任何首饰,浓密的头发只用粗布发带缠着。 宋逸成有些疑惑,听人喊她小姐,她应该是庄子主人家的小姐,为何如此寒酸?就算是条件一般的庄户人家,耳朵上至少也有个银丁香的。难道是失怙的孩子,被家族放养在庄子上的?时间长了,被家族遗忘,连首饰和像样的衣服也被下人哄骗克扣光了? 宋逸成在打量唐若瑾,唐若瑾也在打量他:他真好看!长眉凤目,面如冠玉,又黑又亮的长发被水打湿了,有一绺正粘在白皙的脸旁,英俊中竟平添了几分妖冶。更更妖冶的是,他的眉心竟然有一颗朱砂痣,很小,只有最小的黄米大小,淡淡的红色,衬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唐若瑾不由自主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小小的痣上揉了一下,看看手指,又看看依然在他眉心的小痣,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妖冶男的眼睛眯了起来:「小姐,在水下你亲了我,这会儿,你又摸了我,你要负责!」 唐若瑾有些傻眼:「负责?什么负责?」 「我还没有娶妻,就被你亲了摸了,你要做我的妻子才行。」 唐若瑾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上下打量他一番,暗暗惋惜,这么好看个男人,竟然是个傻子。看他衣衫华贵,整齐干净,并不是流浪的样子,应该是刚刚从家里跑出来的吧。她把粘在他脸边的头发拨开,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宋逸成早就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又听了她的话,脸立刻黑了,这个臭丫头,竟然以为自己是个傻子?还‘好孩子’,究竟谁才是孩子?!他也不答话,只是把脸一板,眼睛一眯,冷冷地看着她。 唐若瑾立刻就愣住了,看看这个从妖冶风瞬间转换成上位者气质的男人,她小心地问道:「你……不是……傻子?」 「不是!」 「你不是傻子你说什么傻话?!在水下那叫亲吗?那是给你渡气好不好?要是不给你渡气的话,你早就憋死了!恩将仇报的坏人,我救了你,你还想让我以身相许!」唐若瑾气恼地瞪着他。 宋逸成看着她瞪得圆圆的眼睛,心情莫名地好起来:「不,不是让你以身相许,是小姐救了我,所以,我要以身相许。」 「那还不都一样吗?你快别做梦了!」她才不会因为救人渡气就嫁人呢,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逸成轻声诱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庆国公世子。」权势富贵等着你,动心吧,小丫头。 唐若瑾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第二章 宋逸成皱起眉头,仔细看看她,难道自己看走眼了,她实际上是权贵人家受宠的女儿?「不知道,敢问小姐是?」 「太好了!」唐若瑾爬起来,拎起裙摆,想了想,又在他的胸膛踩了一脚,「坏人!」然后她转过身,一溜小跑,快速地远去了。 宋逸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小小背影,半晌,轻声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胸膛开始震动,他忘记了差点殒命的愤怒和不甘,愉悦地翘起嘴角,小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就能跑得掉了?!亲完就跑,太欺负人了! 唐若瑾拎着裙角,一溜小跑。她为了救妖冶男,三次下水,本来就累了,没跑出多远就气喘吁吁,她紧张地回头看看,发现妖冶男并没有跟上来,大大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张望一番,远远看见正在四处找她的铁牛,她不敢大声呼唤,一边朝着铁牛走去,一边使劲地挥手。 铁牛很快就发现了她,快步朝她跑来:「小姐,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急死我了。」突然发现她的衣服竟然是湿透的,铁牛大惊:「小姐,你落水了?」 唐若瑾点点头,「不小心掉水里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你也跟我回去吧。」 铁牛为难地道:「我的草还没割够……」 唐若瑾生怕他遇到妖冶男,「你的镰刀让我掉水里了,回头再给你捞上来,现在你先跟我回去。」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她夸张地打了两个喷嚏。 「快回快回!小姐你要着凉了。」铁牛再也顾不得草和镰刀了,跟在唐若瑾身边回了庄子。 庄头罗老汉下地去了,他婆娘在家里,收拾着晾晒些干菜,见唐若瑾浑身湿透地回来了,惊慌地站起来:「小姐,你落水了?铁牛,你这个死孩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带小姐去水边,要是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对得起先太太?等你爹回来,看不打死你!」 唐若瑾忙制止她发飙,「罗婶,不关铁牛的事,是我自己跑到水边去的。」 铁牛嘟着嘴:「娘,你快别抱怨了,小姐的衣服都湿透了,再不换,就要着凉了。」 罗婶忙去洗手,唐若瑾道:「罗婶,你忙吧,我自己换衣服就行。」 说着,进了后面一个极小的院落,听说这院落是她来到这庄子后,罗叔专门隔出来的,毕竟,让小姐和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是不太好。 这小院子只有两间正屋,带一个小耳房,没有厢房什么的,院子太小,也就没有种树,只种了一架葡萄,顺着墙根栽了些小雏菊,各种颜色都有,在风中摇摇摆摆,很是可爱。 一进门就是明堂,也是她的客房,摆了一张桌子,四张凳子。东墙上一道门,挂着帘子,进去就是她的卧房了。 靠里面的墙摆着一张床,床尾有两个箱笼,唐若瑾从箱笼里取出一套衣服,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先换了,倚在窗口下的罗汉床上发起呆来。 她救的男人自称是庆国公世子,看他衣衫华贵,不说话板着脸凶人的时候又很有上位者的气势,也许是真的。那他说要自己做妻子,应该是开玩笑的,国公府的世子应该早就定亲了才是,就算没有定亲,也应该娶京都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娶她这个乡村野丫头呢?他应该只是占些口头便宜,调戏自己罢了,真是的,自己竟然被他吓跑了。 她也有些暗暗担心,这里的人是很保守的,她在乡村没那么多讲究,据说,京都里男女吃饭都是分成两桌的。她为了救人,也算和这妖冶男有了肌肤相亲,不过,这世子身份高贵,身边莺莺燕燕应该不少,不可能看中自己这个乡村野丫头,不至于因为亲了一下就要娶她吧?他说的还是娶妻,不是纳妾,更是不可能了。 要是罗叔和罗婶知道她亲了个陌生男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所以,她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好。 第二天,唐若瑾又像没事人一样起床了。逗猫戏狗,活动会儿身体,再逼着铁牛背诵三字经和千字文,写上几篇大字,悠哉游哉一天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放下心来,看来妖冶男真的是随便说说调戏她罢了。 过了十来天,唐若瑾刚刚闲逛到田里,想着摘些新鲜的豆角,中午让罗婶给她做焖面,就听见有人喊她:「小姐,原来你在这哪,罗嫂子着急找你,说是有贵客来了,专程来看你的。」 贵客?她在这庄子上生活了多年,从来没有什么贵客来找过她,每年的年末,唐府会派个下人过来,给她送上一年四季共四套衣服,带一两银子,就是她一年的生活费了。在庄子上有吃有喝,本来也没有什么要花费的,她的银子每次都用来买廉价的笔墨纸砚了。衣服每次把去年的稍稍拆开放宽些,和当年的一起换洗,也勉强够了。现在又不是年末,怎么会有贵客来找她? 不会是那天的妖冶男找上门来了吧?唐若瑾疑惑地回到住处,罗婶正急得转圈,看见她回来,一把拉住她,「小姐,有个看起来很好看很厉害的男人,说是来找你的。他说没有恶意,是来答谢你的。」 估计是妖冶男。唐若瑾快步来到自己的小院,眼见这巴掌大的小院里竟然站着六个侍卫,个头一样,年龄相仿,个个英武笔挺,拉到现代绝对都能当旗手,如今却把她的小院挤得满满的,勉强分站成两列,中间留条小道。 唐若瑾从这‘欢迎的夹道’穿过,进了屋,明堂里有两个人,一个四五十岁的妈妈,梳着利落的圆髻,看起来很温和。另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打量她一眼,目光冷清。 她掀开帘子进了卧房,果然是那天的妖冶男!此刻他正歪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抬眸看着她。阳光透过窗户上糊的白纸,变成一团柔光,正打在他的脸上,长眉凤目,淡红的朱砂痣,白瓷一样完美的肌肤,唐若瑾不禁看呆了,最好看的电影明星都没有他好看,这人要是生到现代,那得是个超级大明星吧。 宋逸成看她呆呆的表情,不禁轻笑一声,唐若瑾立刻回过神来,天啊,她竟然花痴般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真是太丢脸了!她的脸立刻涨红了。 宋逸成用手一指,让她坐到罗汉床的另一侧:「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你想看多久都行,不会有人笑你的。」 这人,怎么没完了?!唐若瑾不满地看着他:「不许乱开玩笑!」 宋逸成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来之前,我已经去唐府提过亲了,你父亲也已经答应了。」 「什么?你,你已经提亲了?!这太荒唐了,你不能因为我救你就要娶我啊?等等,你怎么知道唐府?」唐若瑾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他已经调查过自己了? 第三章 宋逸成道:「你那天对我又亲又摸,你只能嫁给我。你先别急,好好坐着,我与你细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祖母有意让你给别人做续弦?那人都四十多岁了。」他一回去就派人查过她了,顺便也查了唐府,她的境况和自己十分相像,不,比自己要可怜得多。 「续弦?」唐若瑾快速地盘算起来,续弦她肯定不想做,要是反抗就得逃跑,可是她没有一技之长,身上也没有银子,能逃到哪里去呢? 宋逸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也别想着逃跑,你没有路条,根本就无处可去。」 唐若瑾有些呆,跑不了,续弦不想做,难道要嫁给他?他的身份高贵不说,长得也很好看,怎么说自己都不亏,可是,这事怎么这么怪呢?难道古人真的亲一下就要成亲? 宋逸成再接再厉:「你亲了我,也没人肯娶你了,咱们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也不能反悔了。唐大小姐,现在,你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唐若瑾眨眨眼,自己这就定亲了?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宋逸成长眉一扬:「怎么,如果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还打算站起来就跑?」他可是连她住的地方都找到了,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唐若瑾赧然:「不是,是这庄子上的人都叫我小姐,我只知道自己叫唐若瑾,但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宋逸成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她是四岁的时候送到庄子上来的,当时,连个妈妈或者丫鬟都没有,就把这么小个孩子直接放到庄子上了,幸亏这庄子是她亡母的陪嫁,庄子里的人都很忠心,她才能平安地长大。一直到现在,她已经十四岁了,她父亲从来没有看过她,她也从来没有回过唐府,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清楚。 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若瑾。」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一下下划过掌心,痒痒的。 「果然是瑾瑜的瑾。」 「唐大小姐还识字?」他的属下也查到了她识字,她十一岁的时候开始教附近的小伙伴们识字,可是,最奇怪的是,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识字的,除非她四岁来到庄子的时候就认得很多字了,而且一直到十一岁都没有忘记。 「略识得几个字,以后,私下里,你称呼我若瑾吧。」叫唐大小姐好别扭,既然定亲了,称呼稍微亲近些也没什么吧。 「好,若瑾。」宋逸成从善如流。 「真乖。」唐若瑾不吝夸奖。 宋逸成:「……」 「那个,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宋逸成,以后,特许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哦,宋逸成,逸成。」唐若瑾轻声念了一遍。 「好孩子。」宋逸成还给她一个夸奖。 莫名其妙就定亲了,唐若瑾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玄幻。 宋逸成没觉得玄幻,他已经二十岁了,成亲早的男人二十岁孩子都能跑了,与其将自己的婚事交给那个处心积虑的继母,给他定下一个外表花团锦簇实则不知道有什么隐患的亲事,还不如他尽快自己定下来,至少不会是那个继母的陷阱,至少是他自己中意的人。 他有了这个念头,京都的闺秀多少也了解了一下,他本来想着,反正都一样,就挑一个家世寻常、大方得体的罢了,没想到,在他濒临死亡陷入绝望的时候,遇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她将他推出了冰冷绝望的水底。 她很善良,肯三次下水救他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很可爱,听说他是庆国公府的世子反而踩了他一脚跑了;她很可怜,生母早逝,父亲冷漠,与他的境况十分相似,让他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当然,她也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灵动…… 也许是因为自幼在庄子上长大,她身上的气质与京都的闺秀很不同,也许有人会说她不够端方得体、温婉贤淑,也许有人会说她自幼失怙、缺乏教导,丧母长女不可娶,但她却是他目前为止唯一动心的人,如果非要和人成亲,他希望是她。 只是,此时那双灵动的眼睛有些呆呆的,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定亲弄晕了,宋逸成看看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提前知会她:「若瑾,我估计这两天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唐府的。」她和自己定了亲,唐府也不可能再让她待在庄子上了。 唐若瑾眨眨眼睛:「是因为和你定亲了?我并不想回去,在这庄子上我很开心。」唐府她不了解,不过和国公府世子定亲,对唐府来说应该不是小事,确实可能会把她接回去。但是,那个唐府,根本就是个陌生的地方,她在这个庄子上生活了三年,更熟悉和喜欢这里。 宋逸成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想:「若瑾,你是唐府的大小姐,这本来就是你的身份,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有没有在唐府住过,在世人眼里,唐府就是你的家,唐府众人就是你的家人。若瑾,回到唐府去了解一下吧。如果若瑾实在不喜欢,我们早些成亲,我把你接到国公府去,好不好?」 唐若瑾迟疑地点点头。 宋逸成又道:「外面屋里的两个人,一个是魏妈妈,一个是以琪,她会些粗浅的功夫,以后你出门的时候把她带在身边。」 第四章 「她们两个都是来服侍我的?」 「嗯,魏妈妈可以帮你打理身边的事务。若瑾,你从未回过唐府,这两天让魏妈妈教你一些礼仪。」小姑娘从小在庄子上长大,对于人情礼仪可能什么都不懂,别到时候被人笑话,引得她心里不快。 「可是,我这里没有地方安置她们……」 「无妨,魏妈妈先到这罗汉床上歇息,以琪就守在外面的屋子。」她在这里也住不了一两天了,不然,他倒是可以给她盖个更大的院子出来。「若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唐若瑾摇摇头:「你已经安排得很周到了,谢谢你。」连妈妈和丫鬟都给她准备好了,只是此刻她还不知道,宋逸成送给她的魏妈妈和以琪两人,是什么样的精英人士。 宋逸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瑾不必跟我客气,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君。」 看着眼前的美男一本正经地说着‘未婚夫君’,唐若瑾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宋逸成眼尖地发现她脸上泛起的粉红,不由得好笑,这个小丫头也太容易害羞了吧,只是说到未婚夫君她就脸红,那要是将来……不过,她还真是好看,五官精致,尤其那黑幽幽的瞳仁,像一汪清澈的潭水,看人的时候无比纯真,偏偏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惑。这两种矛盾的感觉糅在一起,让人总是想把她看得更清楚些。嗯,要是让魏妈妈把她养白些…… 宋逸成及时制止自己放飞的思维,站起身来:「若瑾,我先走了,你有什么难事,就告诉以琪,让她给我传话。有空的时候,我会去唐府看你的。」 唐若瑾起身送他,站起来才发现,他的身材高大,她也不算矮了,可是只到他的肩膀处。一身普通的墨色锦袍,遮住了他妖冶的气质,却显得更加挺拔俊美。老天这是为了补偿她么,掉下个美夫君来? 跟在宋逸成的身后,唐若瑾发现院子里的两列侍卫依旧站得笔直,个个都像标枪一样。她这院子极窄小,侍卫都尽量靠两边站,一枝开得正好的黄色雏菊被一个侍卫踩断了。 宋逸成看她的眉头轻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甲四见唐大小姐盯着他的脚下皱眉,主子也看着他的脚,他身体没有乱动,眼睛往下瞥,见自己踩断了墙根的花,不知怎么想的,弯腰将断了的黄花捡了起来。见同伴们都瞪大眼睛盯着他,唐大小姐也看着他手中的花,脑子一抽,将黄花递了过去。 唐若瑾顺手接过来,站到他面前:「低头。」 甲四不明所以,见主子没有说话,顺从地弯腰低头。 唐若瑾将娇嫩的黄色雏菊插在他的发间:「你踩断的你戴着,踩花——侍卫。」 甲四直起身,同伴们都面红耳赤,个个极力憋着笑,甲五忍得辛苦,肩膀轻轻抖动。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踩花侍卫,估计可能大概也许要成为他的外号了。他露出最可怜的神情,眼巴巴地向自家主子看过去。 宋逸成轻咳一声:「三日内不许摘下来。」穿过两列侍卫,向院外走去。甲四无比哀怨地看着自家主子,拿属下做人情讨好未婚妻的主子不是一个好主子!六个侍卫紧随宋逸成之后,依旧笔挺,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些人的身子在轻轻抖动。 等他们一出去,罗婶立刻顺着墙根溜了进来:「小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罗婶,我——」唐若瑾有些不舍,「我过两天就要回唐府了。」 「回唐府?他是唐府的人?」铁牛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 唐若瑾干脆拉着罗婶,去了他们的院子,罗老汉也从地里赶回来了,正在院子里转圈。 「刚才那个人是庆国公世子,他说他去唐府提亲了,父亲已经答应了他,估计这两天唐府就会派人来接我了。」 罗婶一拍大腿:「庆国公世子?!这是好事啊,咱们小姐这么好,就得嫁个这么好看的男人才行。小姐又好看,又识字……」说着说着,她的眼圈红了,小姐从四岁来到这个庄子,娇娇软软的一个小人,是她一手照看大的,虽说是小主子,其实她是当自己女儿看待的,没想到说走就要走了。 罗老汉瞪她:「你这是做什么,小姐年龄大了,本来就要回去嫁人的。」 铁牛的眼睛也有些红:「小姐,你还回来吗?」 「得空能回来一趟,估计不能长住的。」其实,她想把铁牛带去,不过,这得等她熟悉了唐府的情形再说。 罗婶猛地站起来:「我得收拾些干菜,小姐爱吃我晾的萝卜干和豇豆干,我给小姐多包些。」罗老汉扭头嘱咐她:「还有腌的咸鸭蛋,小姐爱吃,别忘了。」 唐若瑾心中不舍,「罗婶,不用太多,瞅空子我就又来了。罗叔,你也别太辛苦了,地里的活都让佃户去做,你就看着就行。」 罗老汉点头:「哎哎,小姐不用担心我。倒是小姐,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唐府,乍一回去,肯定不能习惯,小姐要吃苦了。」 唐若瑾知道他担心什么:「没事的,世子留给我一个妈妈一个丫鬟,她们跟我一起去唐府。」 第五章 「那就好,那就好,小姐遇事要多忍让。我……我去地里看看。」罗老汉站起身出去了,唐若瑾看见他的眼睛也红了。 「小姐,你别难过,就算你回不来,我也会去城里看你的。」铁牛安慰她。 「铁牛,我教给你的字你别忘了。过段时间,等我能安排了,我想让你也去城里,将来做个管事什么的。」 「好。」铁牛拍拍胸膛,「我给小姐做管事,保管不让小姐费心。」 宋逸成预计的没错,第二天,唐府就来人了。 坐在马车上,住了三年的庄子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小,唐若瑾叹了口气,从此,她不再是庄子上无忧无虑的野丫头,而是唐家大小姐唐若瑾了。 马车辚辚辘辘行了半日方才进城,唐若瑾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打量着街道。 她们可能走的是主街道,路上铺着青石板,整齐干净。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有卖布料绸缎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珠宝首饰的,也有书店、酒楼、当铺、药铺、绣铺等等,很是繁华热闹。街上人很多,也有结伴逛街的女子,后面跟着丫鬟。 唐若瑾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这城里的闺阁女子也可以出门的。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马车进了一个幽静的巷子,巷子里大约有四五户人家,唐若瑾看着大门上龙飞凤舞的「唐府」两个大字,心中酸涩,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年仅四岁就送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最终因为一场严重的风寒丢了性命,到死也没能回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家人如此狠心地把稚嫩的孩子放养到庄子上的? 马车没有在正门停留,而是直接从侧门进去了,一直到了二门才停下来。 唐若瑾下了车,魏妈妈和以琪紧随其后。一个婆子过来,悄悄打量着她,行礼后道:「大小姐请随我来。」 穿过一个不大的花园,来到花厅。穿着豆绿色比甲的丫鬟迎了过来:「大小姐到了,老太太和太太都等着呢。」引着唐若瑾进了花厅。 唐若瑾眼睛一扫,首位上坐着个老太太,五十岁左右,穿着绛紫色寿菊纹的褙子,正直直地看着她。料想这位就是老太太了,她前行几步,施礼道:「若瑾见过祖母。」 老太太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唐若瑾,此时已是傍晚,门外是红彤彤的晚霞,她脚步轻盈,身姿翩跹,像是从万千霞光中走出来,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又隐藏着勾人的魅惑,像极了她的生母。老太太眯着眼睛,那个人啊,那样的美丽,勾走了儿子全部的心,明明是大家闺秀,性子却十分单纯,对大宅里的勾心斗角一窍不通…… 半晌没听到答话,唐若瑾疑惑地抬头,见老太太盯着她,嘴角紧抿,脸色有些发白。老太太的身边倚着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姐,轻轻摇了摇老太太的胳膊:「外祖母见了表妹,实在是太高兴了,怎么看都看不够了。」 老太太也回过神来:「起来吧。你父亲还没下衙,这是你映雪表姐,那边是你母亲和妹妹。」 唐若瑾转过身,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位不到三十岁的女子,穿着件秋香色牡丹纹的褙子,细细的柳叶眉,圆圆的脸,温柔可亲,看来就是自己的继母了。她施礼:「若瑾见过母亲。」 陈氏忙站起身,把她扶起来:「若瑾一路辛苦了,无需多礼。」这个大小姐可真是漂亮,听说十分肖母,那她的生母定然也这么好看了,难怪老爷……不过,她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每年都会派人给她送去四季衣服各一套,难道就是这种棉布衣裙?看起来十分粗糙,府里像样的丫鬟穿的都比这好。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跑过来,梳着双丫髻,毛绒绒的头发覆在前额,露出一双极黑亮的大眼睛,「听说你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她们说你是我姐姐。」 陈氏一把拉住她:「这是你妹妹,嘉珍。你还有个弟弟嘉瑞,在书院进学,每十日才能休沐,等他下次回来,你就见到了。」 唐若瑾点点头,宋逸成已经仔细给她介绍过唐府众人了,唐府人口简单,老太太膝下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唐若瑾的父亲唐府的老爷,娶继室陈氏,生一子唐嘉瑞,年十一岁,一女唐嘉珍,年五岁。老太太的女儿当初远嫁到江西,生了一女柳映雪,年十四岁,比若瑾大几个月,柳映雪是四岁时其母病逝后来到唐府的,当时若瑾还没有去庄子上。 唐嘉珍好奇地打量着她:「我有一套瓷娃娃,能一个套一个,你有吗?」 唐若瑾微笑:「我没有。」 唐嘉珍又道:「我有一个木头娃娃,是哥哥照着我的样子给我雕的,你有吗?」 唐若瑾继续微笑:「我没有。」 唐嘉珍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都没有,我的娃娃可以给你看看,你可以摸一摸,但是不能送给你。」 唐若瑾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就多谢二妹妹了。」 唐嘉珍却突然害羞起来,扭捏着蹭到陈氏的腿边,拉起陈氏的裙子遮住小脸,只露出小鹿般的大眼睛:「不用……谢。」 陈氏摸摸她的头:「又淘气了。」 老太太清了清喉咙:「过来见过你表姐。」 第六章 唐若瑾转过身,柳映雪倚在老太太身边,柳眉杏眼,皮肤白皙,穿着樱粉色妆花褙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唐若瑾施了一礼:「表姐。」这位表姐是老太太女儿所生,父亲在江西,但是自从来到唐府,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看她倚在老太太身边,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应该是很得老太太欢心的。 柳映雪忙起身还礼:「若瑾表妹。」这个表妹不是从小就养在庄子上的吗,怎么行动举止一点也不粗鲁?从她进来到和各人对话行礼,都不像是没教养的野丫头,倒像是从小在闺阁中养大似的。「表妹人在庄子上,庆国公世子却突然来提亲,真是让人意外。表妹是如何与庆国公世子相识的?」她的杏眼一眨,很是天真好奇的样子。 「议亲前我并不认识庆国公世子。」唐若瑾淡淡地道:「世子来提亲,想是因为两家门当户对吧。」 老太太不悦地抿着嘴,「什么门当户对?莫要胡说。你父亲只是个五品官,那庆国公却是掌管着五军都督府的国公爷。」 「哦,是这样啊,我自幼离家,并不知晓父亲是几品官员。」唐若瑾的话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那或许是国公爷与父亲性情相投,喜欢父亲的为人处世吧。」 「你父亲和国公府的人并不认识。」老太太紧盯着唐若瑾,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答案:「庆国公世子是不是去过庄子上,认识了你。」这个丫头除了不够白,论容貌也算的上倾城,那庆国公世子若是见色心喜,也很有可能。 「世子倒是去过庄子上。」 「哦,什么时候?」老太太的腰坐直了,她就说嘛,平白无故的,国公府怎么会来提亲,定是这二人在庄子上有了首尾。 「是昨日去的。世子说既然已经定了亲,就不是外人了,总要去看望一下,顺便送了两个人服侍我。」 看看老太太眼中的狐疑不定,唐若瑾的嘴角微翘,她和宋逸成已经统一了说法,定亲前两人是没有见过面的,反正她救他的时候没人看到,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世子还送了两个人给你?」老太太有些不明白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这个丫头在府里遇到危险,派了保护她的? 唐若瑾点头:「世子说我一直住在庄子上,恐怕人情礼仪什么都不懂,担心我闹出笑话,送了一个妈妈一个丫鬟给我,帮我处理身边的事务。」 柳映雪暗暗点头,怪不得她看起来并不粗野,原来是经过指点的,这庆国公世子可真是细心周到。 老太太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摆摆手:「你也累了,去歇了吧。你母亲已经把你的院落和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安排好了,你要是缺什么,就尽管提出来。」 陈氏道:「儿媳已经派人将海棠苑打扫好了,若瑾就住那里,派了青菱和青萍两个大丫鬟。」她顿了一下,「那世子送的丫鬟……」府里的小姐按份例,应该是两个大丫鬟服侍的,世子送的人总不能给算成二等丫鬟,那就得减掉一个。 唐若瑾立刻就明白了:「母亲无需多虑,世子送的人是不走唐府的份例的。她们的月银是世子给发的。」这也是和宋逸成商定好的。 陈氏点点头,把青菱和青萍两个丫鬟叫上来,给唐若瑾见礼,「以后,这两个丫鬟就服侍你,你要是不喜欢她们的名字,改了就是。若是服侍的不好,你告诉我,我自会罚她们的。」 两人都是十六七岁,青菱看起来活泼些,青萍看起来稳重些,两人异口同声道:「请小姐赐名。」 唐若瑾摇摇头:「原来的名字挺好的,不用改了。」与众人告辞后,唐若瑾缓步离去,青菱在前面引路,青萍、魏妈妈和以琪紧随其后。唐嘉珍也想跟着去,被陈氏拉住了。 海棠苑收拾得很干净,正房三间带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带一排后罩房。院子里种着两棵西府海棠,此时已过花季,枝繁叶茂,可能也是这院子命名由来。因着唐若瑾是第一次住进来,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站在院子里,齐齐给她见礼。 唐若瑾停下脚步,「既然是第一次见,我便把我的规矩说明白,在我这院子里,最重要的是忠心,谁要是犯在这上面,我是绝对不留的。」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青菱和青萍,两人低下头,大小丫鬟齐声道:「请小姐放心。」 唐若瑾颔首,这一院子的丫鬟都是别人安排的,在这唐府里的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与她才刚见面,说忠心实在太早,她不过是表明自己的原则罢了。不忠心的人,不管多么聪明伶俐,也不能留在身边。 唐若瑾进了正屋。 明堂摆着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了一幅工笔牡丹,靠墙一张条桌,上面的花瓶里插着娇艳的月季花,另有一张软榻,摆在墙根下。西次间是书房,书桌书架笔墨纸砚俱全。东次间是卧房,屋子正中一张小桌子,最里面是雕花大床和衣柜,窗下是罗汉床,上面一张小炕几,两边摆着大迎枕。旁边的耳房是净房,洗漱用品整齐地摆放着,大大的浴桶让唐若瑾很是满意。 整个海棠苑布置得并不奢华,却很舒适,十分符合唐若瑾自己的喜好。她净了手,倚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问道:「东西四间厢房是怎么安排的,现在谁住着?」 青菱答道:「回小姐,四间厢房都是空着的,还没有安排。小丫鬟们都住在后罩房。」 「这样啊,你们四人每人一间好了。魏妈妈,以琪,你们一路跟我过来也辛苦了,先去歇息吧。以琪帮着妈妈把东西归置好。」 魏妈妈笑了笑,她只有一个小包袱,有什么好归置的,小姑娘这是让她和以琪先挑房间呢。不过,坐了一路的马车,她也确实累了,所以也不推辞,先出去了。以琪在卧房里来回转了几圈,到处检查一番,又看看桌上的茶壶茶杯和点心,见没什么不妥才离开。 青菱青萍都悄悄打量以琪,这丫鬟真是大胆,小姐还在这里坐着,她就敢到处翻看,不过,人家是庆国公世子的人,小姐也没说什么,她们自然也不敢提出异议。 唐若瑾自己并没有多少行李,她的几本书和笔墨都留给铁牛了,只带了几件衣服来,青萍默默地给她放进了衣柜,尽管粗糙的棉布衣裙和精美的雕花衣柜很不搭调,她也没有表现出嫌弃鄙视来。 青菱给唐若瑾倒了杯热茶,放到小炕几上。之后,两个丫鬟垂手侍立在一旁。 唐若瑾抿了一口茶,「青菱,你把这府里的习惯规矩说一说。」青萍比较沉默,青菱活泼一些。 第七章 「是。老太太那里的晨昏定省是早上辰初和晚上酉末,主子们在自己院子用过膳再去老太太那里,膳食是府里的大厨房做的,各院的小丫鬟去大厨房把饭菜拎回来。院子里也有小厨房,不过一般都用来烧水或者煲汤什么的。月例银子是每个月的月中发放,主子们的衣服是每季四套,有人送来布料,主子们挑好以后,由府里的针线房做出来……」 青菱正不紧不慢地介绍着,就听到外面小丫鬟的声音:「郑妈妈来了。」 青菱忙介绍道:「郑妈妈是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青萍到门口掀开帘子,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妈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人,手里捧着托盘,给唐若瑾见礼:「大小姐,太太吩咐老奴过来看看,大小姐这里可还有什么缺少的?」 这人的身份在府里也是很有些体面的,为人却不倨傲,唐若瑾起身:「妈妈坐吧,我这里不缺什么,母亲安排的很好。」 郑妈妈推辞不坐:「府里的库房还有些料子,太太吩咐拿过来给大小姐过目,若有大小姐喜欢的,让针线房这就给做出来。另有一匣子首饰,太太说给大小姐戴着玩。还有这个月的二两月银,府里的二小姐和表小姐都是二两银子。」身后的四人将托盘放在桌上。 唐若瑾过来看。布料和首饰都是出自府里的库房,算是公中的,倒不是陈氏自己的赏赐。她翻了翻,首饰匣里有玉镯金镯各一双,几副耳坠,几根金簪,还有一小卷各色发带,发带上钉着小颗的宝石,华美可爱。托盘上的布料也不错,和唐嘉珍柳映雪身上的一样。她指了一件藕荷色一件梨花白,青萍拿出来放到一边。郑妈妈劝道:「大小姐再挑两件吧,府里的小姐每季都做四套衣服,大小姐刚好错过了。」她又指了杏黄和樱桃红,青萍挑出来,四件放到一起。 郑妈妈指挥着针线房的人给唐若瑾量体。针线房的丫鬟拿着软尺在她身上比划,目光闪烁。唐若瑾想着,这陈氏动作还快,她这身粗棉布衣裙再穿两天,唐府刻薄先太太所生嫡长女的名声就得传出去了,估计她的新衣服会以最快速度做好的。 郑妈妈带着针线房的人离开后,小丫鬟就把她的晚膳送过来了,以琪已经回来,帮着把饭菜摆好。六道菜,四荤两素,两份汤,一甜一咸。另有白米饭和小花卷小馒头。菜很精致,量却不大,唐若瑾目测自己如果吃十成饱的话就能吃完,不过,她只打算吃七八成饱,这些足够了。 有个小丫鬟过来传话:「老太太说大小姐今日辛苦了,用过晚膳就不用过去了,早点歇息吧。」 青菱打发小丫鬟离开,和青萍一左一右站在唐若瑾两侧,拿起筷子,等着给她布菜。唐若瑾好笑,她的胳膊都不用伸直就能轻松够到每个菜,何需有人专门盯着她的眼睛帮她夹菜呢。「我吃饭不需要人服侍,你们自己也去吃饭吧。」 青菱青萍还不熟悉她的脾气,迟疑着放下筷子,退到一边。 用过晚膳,唐若瑾多歇了片刻,才起身道:「青萍跟我去给祖母请安。」 青菱吃惊地抬头:「老太太不是说——」她在唐若瑾淡然无波的眼神中说不下去了,主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青萍道:「奴婢给小姐梳头吧,太太不是送来一匣子首饰,小姐正好试试。」 一身粗布衣裙,戴上金玉首饰?那得多可笑。「不用,这样就很合适。」唐若瑾起身出门,青萍急忙跟上,以琪也跟在一边,青萍奇怪地看看她,见小姐并未阻止,也没有说什么。 显然她来得不早,老太太的堂屋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里面一道温润男声传出来,唐若瑾微微一笑,举步进屋。 屋里的声音嘎然而止,唐若瑾神态自若,上前给老太太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你——」老太太僵硬了一瞬,勉强笑道:「不是说你今日辛苦了,就不用过来了吗?」 唐若瑾笑道:「祖母体谅若瑾,可是若瑾却想多亲近祖母,都等不到明日了,再说,孙女也不累,祖母不会嫌我烦吧?」 「说什么傻话,怎么会有人嫌你烦呢,快过来,这是你父亲,你还没有见呢。」老太太指着左手的男人。 唐若瑾看过去,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家常穿的直缀,面色白皙,五官端正,生得很是好看,可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是那样强烈,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是痛?是悔?还是……恨? 唐思文在唐若瑾进来的那一刻就呆住了。 她没有留额发,露出白净的额头,眼睛像是深山里的清泉,幽深纯澈,唇瓣饱满,颜色红润。她对着老太太行礼,笑着和老太太说话,是他的婉儿回来了?他是在做梦吗? 不对,不一样,她脚步轻盈,婉儿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样。她身上穿着粗布衣裙,婉儿却爱穿柔软华美的衣衫。她头上只用粗布发带系着头发,婉儿却喜欢上等的宝石碧玺镶嵌的簪子。她笑盈盈地和老太太说话,婉儿对着老太太却总有些拘束。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陌生人,婉儿看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永远都是温柔爱慕。 她不是自己的婉儿。 他又想起了那个痛苦得令人疯狂的夜晚,婉儿脸色惨白,半个身子都浸透鲜血,她万分不舍地看着他,带着恳求,嘴唇轻轻翕动:「保护好……」她的眼神涣散,美丽的眼睛闭上,无论他怎样呼喊哀求,再也没有睁开。 他的婉儿,已经……死了。 他的胸口气血翻涌,一股腥甜冲出喉咙,「噗」的一声,染红了前襟,眼前的灯光人影全都不见,黑暗包裹了他,身子一歪,他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唐思文吐血晕倒了。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老太太一叠声地吩咐快去请大夫,两个壮实的婆子把唐思文扶到软榻上,老太太亲自去掐他的人中,柳映雪在一旁垂泪,连声唤着舅舅。陈氏把吓呆的唐嘉珍抱在怀里安慰,轻轻拍着她的背,唐嘉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惊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渗出泪来,陈氏见她马上就要大哭,用帕子压在她的嘴上,不让她哭出声来。 青萍忐忑地看着唐若瑾,以琪也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并未慌乱,也就站在她身后没有动。按照以琪的经验,唐老爷没有危险,而且吐了这口血,没准是好事。 第八章 唐若瑾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年没见过面的亲生父亲,刚一见到她就吐血晕倒,如果是原来的小若瑾,该是多么难过惊恐,也许还会自责。 在老太太的努力下,唐思文的眼睛眨了两下,慢慢睁开了。 唐若瑾眨眨眼,扑到塌前,目中含泪,哀声唤道:「爹爹——」 老太太一把将她推开,她本就是半蹲在榻前,重心不稳,被老太太大力一推,坐到了地上。柳映雪脸上还挂着泪珠,「表妹,舅舅一见你,就气得吐血了,这才刚醒过来,你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将刚见面的父亲气到吐血?这锅不能背!唐若瑾睁大眼睛,泪珠在眼中来回滚动,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你胡说!爹爹明明是见了我十分欢喜,心情激荡,这才吐血的。爹爹,你说是不是这样?」 唐思文见不得这和婉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含泪,他闭上眼,无力地挥挥手,「我没有生气,去吧。」也没有承认欢喜。 老太太瞪了唐若瑾一眼:「没听见吗?你父亲命你让开。」 唐若瑾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哽咽:「爹爹,若瑾这就让开。」她垂着头,默默地站到一边,真心为小若瑾感到悲哀。好一个泼脏水的表姐,好一个厌恶她的祖母,好一个连看都不想看她的父亲!这才是第一天回到唐府,亲人们就这样招待了她。 以琪捏了捏手指,强忍着想要教训别人的冲动,世子只是让她保护唐若瑾的安危,命她不许随便插手唐若瑾的事,她心中默念:「暗卫要严格听从主子的命令,暗卫要严格听从主子的命令,暗卫要严格听从主子的命令……」 大夫来得很快,药童拎着药箱,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诊过脉后,大夫捋了捋细细的山羊胡子:「唐老爷七情内伤,长久以来肝火郁结于内,此番吐血,反倒是好事。休息两日,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沉吟着开了方子,交代了用法用量,带着药童离开了。 唐思文躺了这一会儿,已经缓过劲来,也觉得胸口多年的沉闷似乎顺畅了,见老太太担忧地望着他,柳映雪默默垂泪,安慰道:「大夫都说了没事,我也觉得身上轻快了,母亲别担心,映雪快别哭了,都要变成小花猫了。」 柳映雪擦掉眼泪,嗔道:「舅舅~」 老太太吩咐人准备了软轿,将唐思文抬到陈氏的院子。唐思文不肯,坚持去书房,老太太无奈,叮嘱陈氏:「这两日你要多费心,吃食煎药都不能大意。」陈氏垂眸答应。 软轿抬着唐思文走了,陈氏拉着唐嘉珍走了,唐若瑾也趁乱走了。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靠在宽大的浴桶里,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庄子上条件有限,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享受了。至于表姐祖母父亲,那本来也不是她的家人,处不来就当成陌生人好了。在她眼里,唐思文还没有罗叔罗婶重要呢。不过,怎么陈氏和唐思文的关系也很冷漠,唐思文吐血,陈氏一点都不慌乱,而且,唐思文坚决不肯去陈氏的正屋,反而要歇在书房。 外面有小丫鬟又来传话,唐若瑾听得清楚:「老太太说为了防止老爷见到大小姐再度吐血,让大小姐禁足一个月,不得出海棠苑。」 唐若瑾嗤笑一声,这老太太是多不待见她,唐思文吐血请假两日不上衙,她再被禁足一个月,外面的人定然会猜测唐思文吐血这件事有她的错处。柳映雪一盆脏水没泼上,老太太再接再厉,她才回唐府几个时辰,就树了两个对头,父亲的态度也绝不友善。 唐若瑾趴在浴桶边缘,四岁的小若瑾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庄子离京都这么近,不过小半日车程,家人却十年没有去庄子上看她,她也没有回过唐府,从四岁到十四岁,一直在庄子上放养,跟遗弃也差不了多少了,才刚刚回府,就是这么个局面。 她泡够了,爬出浴桶,用巾子把头发的水擦掉,穿上中衣回到卧房。青菱青萍捧着巾子和小熏笼,等着给她把浓密柔软的长发弄干。唐若瑾不让她们服侍沐浴,两个丫鬟第一天到她身边,脾气秉性还不熟悉,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头发一干,唐若瑾就让两个丫鬟去歇息了,她没有让人随时在身边服侍的习惯,在庄子上,就算不用她下地干活,也不用她洗衣做饭,但是她也闲不住,除了教人识字外,她也喜欢去田里走走,摘些新鲜的蔬菜,罗婶忙的时候帮忙打下手。现在到了唐府,更没有什么要她做的事了,没必要倒杯茶还要人服侍。 魏妈妈捧着个盒子进来,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盒香膏,要给唐若瑾抹脸。 唐若瑾接到手里,打开闻了一下,味道不错,挑起一点在手背上试试,很细腻。她对着模糊的铜镜,把脸细细地擦匀。魏妈妈看看她的脚丫,又掀起裤腿看了一眼,骨肉匀称,形状完美,就是皮肤从来没保养过,不够细腻,「小姐这身上也得擦。」 唐若瑾又挑了些香膏,抹到脖子上,笑道:「魏妈妈这一小盒香膏,要是全身擦一遍,可就剩不下了。」 「本来就是给小姐用的。小姐用的越多,老奴心里越高兴。这香膏还多着呢,小姐尽管用。」魏妈妈从大小一整套梳子里挑了一把,给唐若瑾通发。唐若瑾想自己来,魏妈妈不肯,「小姐将来要做世子夫人的,以后还会是国公夫人,要习惯别人服侍。再说,这通发力道轻重都是有讲究的。」 魏妈妈的手很巧,梳子一下下擦过头皮像是按摩,唐若瑾也不再坚持,闭上眼睛享受起来。通好发,魏妈妈把她的头发全部都梳到头顶,松松地用发带系好。 唐若瑾已经舒服地昏昏欲睡,魏妈妈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雕花大床上,将她的中衣脱掉,正打算把小衣也解开,唐若瑾清醒过来,护着自己的衣服,警惕地看着魏妈妈:「你要做什么?」 魏妈妈好笑,这一刻,她俨然成了欲对小姑娘不轨的恶霸了。「我给小姐身上擦上香膏,小姐就可以安心睡了。」 「不要,我自己来。」她的手能摸到后背任何一处,不需要人擦背,也不需要人帮着擦香膏。 魏妈妈看她警惕又坚持,也不勉强,「小姐把这盒香膏全都用掉,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擦到,脚趾头、腿根、后背、胳膊、手,都要照顾到。」 唐若瑾点点头,这是为了自己好,她也喜欢自己的皮肤更好些,会照办的。 第九章 魏妈妈放下香膏,把大床的帐子放下来,正要出去,唐若瑾突然叫住她:「魏妈妈。」魏妈妈转过身看她,等着听她还有什么吩咐。 唐若瑾却没有说话,盯着魏妈妈的胸和脖子看了一会儿,「没事,妈妈去吧。」 魏妈妈一头雾水地回到厢房,摸了摸自己的胸和脖子,突然醒悟过来,笑得跌坐在椅子上,小姑娘这是担心她是个男人假扮的?要真是个男人偷看了小姑娘穿着小衣的模样,世子爷一定会亲自动手,让他再也当不了男人。 她是看着世子长大的,还从来没见世子对哪个小姐这么上心过。他对于凑到跟前的小姐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哪像这次,催着定了亲,还把她和两个暗卫安排过来,她负责照顾小姑娘的身体和教导礼仪,两个暗卫一明一暗保护小姑娘的安危。要是没猜错的话,世子这两天一定会来唐府的。 唐若瑾没有认床的习惯,这雕花大床比她在庄子上睡得床舒服多了。她一觉睡到天亮,在床上翻来覆去伸了几个懒腰,才爬起来。 青萍听到动静,过来掀开床帐看了看,笑道:「小姐醒了,昨天小姐挑的布料,针线房给赶着做了一套,还有三套过两天就得。小姐起来试试?」 桌子上的托盘里放着一套衣服,是她指的第一件藕荷色的,不仅有外衣,连里面的中衣、小衣、罗袜都有,一整套整整齐齐的。 唐若瑾拿了中衣和小衣,钻到床帐里换上,青萍帮着她把外衣系好。 早膳用到一半,就听见有小丫鬟过来传话:「庆国公世子爷来看望老爷,老爷说让大小姐去书房。」 宋逸成来了? 唐若瑾不为所动:「祖母命我禁足,一个月内不得出海棠苑,去回父亲,说我没办法去书房。」 小丫鬟不肯离去,嗫嚅道:「可是,老爷说了——」 唐若瑾放下筷子:「按照孝道,祖母已经发出去的命令,父亲怎么能反驳呢?我要是出了海棠苑,又置祖母于何地呢?没有祖母亲口解除禁足,一个月内我是不会出海棠苑的。」 小丫鬟飞奔离去。不到一盏茶时间,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大小姐,老太太已经亲口说了,禁足解除了,大小姐快去书房吧,庆国公世子爷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唐若瑾慢条斯理地起身,整整身上的衣服,带着青菱和以琪,出了海棠苑。魏妈妈看着三人背影,微微一笑,世子爷真是心急,一大早就来了,小姑娘这禁足只睡了一觉就解除了。 宋逸成其实昨晚就知道唐府老爷吐血的事了。不过,他假装是听说了唐思文告假不能上衙之事,前来唐府探望。 唐思文身体已无大碍,在书房同宋逸成喝茶。对于宋逸成突然来唐府提亲,他一直没弄明白是为什么,不过,老太太一口就答应了,没几天就交换了庚帖。现在,和宋逸成坐在一起,他不由生出些感慨。庆国公一直是大齐朝的顶梁柱,自年轻时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宋逸成做为世子,自幼就去了军中,这些年也是战功赫赫。别看他生得温润如玉,在战场上却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了他的女婿? 宋逸成抬眸看向书房门口。 唐若瑾走了进来。她走路不像大家闺秀那样板正,脚步总是很轻盈,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一身藕荷色夏裙,腰身不盈一握,衣带飘飘,似是欲乘风归去的仙子。头上依旧只有发带,比之前精美了许多,发带是和衣裙一样的藕荷色,上面点缀着细小的宝石,缠在她柔软细密的头发上,亮晶晶很是可爱。不过,再亮也比不过她的眼睛,那黑漆漆的瞳仁,像是幽深清澈的潭水,望着他微微一笑,宋逸成立刻觉得身心清凉。 唐思文又呆住了。昨晚见她还是乡下野丫头装扮,今早就变成小仙女了,更像是和他初相识的婉儿了。 唐若瑾还没有给二人见礼,眼角余光已经瞥见唐思文呆滞的表情,立刻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退了两步。 宋逸成心思略微一转,就知道小姑娘在做什么怪,故意说道:「若瑾,这是做什么?」 唐若瑾没有答话,只对着唐思文道:「爹爹,你不会看见若瑾又要吐血了吧,那样的话,若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唐思文尴尬地轻咳一声:「不会,快过来吧。」昨晚是乍然相见,今天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宋逸成惊诧道:「怎么,唐大人吐血竟然是因为若瑾吗?若瑾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害得唐大人吐血生病了?」 「没有没有,若瑾什么也没有做,都是误会。」唐思文解释。 宋逸成一本正经地道:「若瑾还小,又多年没有回府,无人教导,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唐大人多多包涵。」 唐思文点头,哎,不对呀,这话应该自己说才是,怎么反过来了?究竟谁才是若瑾的父亲? 宋逸成又道:「唐大人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和若瑾说。」 唐思文略一思索,说两句话倒也不失礼,但是不能去若瑾的闺房,他让长随过来,领着宋逸成去了花厅,他虽然不能听见他们说什么,但是,两人的动作却能看清楚。 唐若瑾跟在宋逸成身后,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行走间很是沉稳,似乎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她还不了解他,却觉得他有一种莫名另人心安的感觉。 第十章 花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宋逸成仔细看看唐若瑾,眼睛没有哭过的迹象,气色也很好,看来睡得不错,难道昨晚的事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若瑾,你父亲吐血之事,不是你的错。」 唐若瑾点点头,「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当时,我只是向他行礼,他就吐血晕倒了。逸成,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真的是见到我太激动?他有这么想念我?」 「是因为见到你,不过,不是因为想念你。」宋逸成打量着唐若瑾,小丫头还真是绝色,「只是因为你的脸。你知道吗,你和你的生母长得十分相似,尤其这双眼睛,是一模一样。」这是她回来后,唐府里老一些的仆人都悄悄议论,他才听属下汇报的。 「所以,他是想起了我的母亲?他还真是——痴情。」唐若瑾的语气有明显的嘲讽,既然这么痴情,为什么还娶了继室,生了两个孩子,为什么对亡妻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宋逸成一笑,他本来还担心她刚回到唐府就遇到这样的事,会惊恐自责,加上被蛮横的禁足,会更加难过,一路上他还想这该怎么安慰她,要是她哭哭啼啼该怎么办,没想到她完全没受影响,真是个镇定的小姑娘。是他多虑了,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不是个胆小的孩子。她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怎么会这么让人喜欢呢。 他不动声色的转了个方向,后背正对着唐思文,唐若瑾的小身子被他完全挡住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唐若瑾的小手。 唐若瑾眨眨眼睛,这人怎么回事,正说着话怎么动起手来了?她四下张望,发现没有人看到他们的动作。 宋逸成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可真小,感觉只有自己的一半大,指骨纤细,指肚圆润,指甲修剪的很整齐,短短的,没有涂任何东西,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光泽。这样的小手,连军中最轻的弓都拉不开吧。要是他的麾下有这样的士兵,他肯定一脚就踢出去了。不过,未婚妻的话,这样娇小,只会让他心生怜爱。 唐若瑾见他把玩着自己的手,还翻来覆去,又捏又揉,很是稀罕的样子,微微有些窘迫,虽然定了亲,但是,她跟他真的不熟啊!他的手倒是很干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手掌都有薄茧,握着她的手摩挲时有些微微的痒。唐若瑾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被他一把攥住了。 宋逸成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若瑾,我是谁?」 他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耳垂上,有些痒。唐若瑾对他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宋逸成。」 宋逸成轻笑一声,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唐若瑾想了想:「庆国公世子。」 宋逸成捏了捏她的小手,稍稍用了些力。 唐若瑾皱眉:「未婚夫君。」她的脸有些发热,每次提到这层关系,就觉得和眼前的养眼美男有种特别的暧昧。 宋逸成点点头:「还不算太笨。」戏弄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她脸红了。他握着她的手时,她没有脸红,一提到「未婚夫君」几个字就红了,和上次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几个字这么敏感。 唐若瑾抽手,还是没成功,「我都答对了,你还不放开?」 「谁说答对了就要放开的?你都知道我是未婚夫君了,那我握着你的手,不是理所当然吗?」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他,定亲的人可以动手?看唐思文特意把他们安排在花厅,分明是防着他们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 宋逸成看着唐若瑾眼中的怀疑,突然明白了,小姑娘并不确信这样是不是合乎礼节。想来也是,她又没有见过别的未婚夫妻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也没有长辈教导过她,想到这里,宋逸成产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唐府的老太太绝对不会教导她的,她的继母看起来也很冷漠,不会跟她说未婚夫妻该如何相处,那么,他完全可以误导她啊。 「若瑾,女子虽说有很多行为规范,吃饭应该怎样,走路应该怎样,说话应该怎样,见外男应该怎样,可是,一旦定了亲,未婚夫君就不算是外男了,两人私下里亲密些,更有助于成亲后琴瑟和鸣。」 「是吗?我在庄子上时,也见过定亲的人在一起,没有很亲密啊?」唐若瑾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傻丫头,谁会在人前亲密?就是已经成亲的夫妻,私下里不管多么亲密,人前也得端庄持重,对不对?难道夫妻人前端庄,私下里就不——咳咳。」宋逸成差点说出小姑娘不能听的话来,闭嘴太快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唐若瑾点点头,那倒也是,再端庄的夫妻,也得圈圈叉叉啊。 宋逸成一锤定音:「所以,咱们在人前自然要有礼有节,私下里亲密些也无妨。」他会叮嘱魏妈妈,多多给小姑娘灌输些错误想法的。 唐若瑾对宋逸成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很要紧,她对于美男握着自己的手并不排斥。更要紧的事她还没弄明白呢。「逸成,你当初调查的时候,有没有查出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宋逸成一顿,他倒是查出来了,只是该不该告诉她呢?就算自己不说,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她早晚会知道的。「若瑾,你母亲是难产,生下你后就去了。」 唐若瑾恍然大悟,怪不得唐思文的态度如此奇怪,他定然是觉得自己害死了母亲,若是母亲没有怀孕生产,也不会年轻轻就香消玉殒。所以,他又痛又悔,也恨上了妻子付出生命生下的女儿,对女儿多年来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宋逸成见她没有说话,担心她想多了,「若瑾,这并不是你的错。」说起来,她根本就是无辜的,却被唐思文厌憎,唐府里没有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他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不该让她回到唐府来?他并不想看到她失望难过。 唐若瑾默默地点点头。她有些同情痛失爱侣的唐思文,更同情十一岁的时候因为风寒已经死在庄子上的小若瑾。不过,祖母为什么也不喜欢她,难道祖母和母亲的关系也很好,所以,同父亲一样迁怒于她?「逸成,我祖母和生母的关系好不好?」 第十一章 宋逸成想了一下,他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情报,「我不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内宅之事,流传出来的不多。不过,若瑾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他是国公府世子,手下的人定然都是精英,帮她查十几年前一个小小唐府的内宅琐事……唐若瑾摇摇头:「不用了,反正我还要在唐府待很长时间,我自己会留意的。」 宋逸成捏捏她的手,「我们是未婚夫妻,若瑾无需跟我客气。」 「不是客气,我要是实在解决不了的事,会找你帮忙的。」 「好吧,以琪会些粗浅的功夫,若瑾有什么不方便去的地方,可以使唤她。」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他,不方便去的地方,以琪能去,指的是什么? 宋逸成看她不明白,指点道:「比方说,潜到别人的屋顶或者檐下,偷听别人说话,或者潜入别人房间,盗取什么东西,再或者,趁人不备,给人下毒。说起来,以琪最擅长的不是武功,而是毒。」 唐若瑾的嘴巴吃惊的张成了圆形,她能说,宋逸成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吗。这以琪简直可以为所欲为地干坏事啊,在戒备森严的地方不行,在唐府后宅,那就可以横着走了啊!偷听盗窃杀人,哎哟,这么厉害的人,怎么给她当了丫鬟?「我生活在内宅,哪里用的到如此厉害的人,逸成,还是让她回到你身边去吧?在我身边多屈才呀。」 宋逸成神色有些黯然,盯着若瑾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若瑾,让她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记着,别把她调离你身边,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知道吗?」 唐若瑾看他如此郑重其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点点头:「好吧。」身边有这样的人,她也更安心。 宋逸成突然松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花厅外响起了脚步声,片刻,唐思文进来了。估计是他们两个待的时间长了些,不放心过来看看。宋逸成想说的话都说了,也不再勉强,道:「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唐思文送他出去,唐若瑾穿过小花园回海棠苑。 唐府不大,小花园也很精致小巧,种了很多花草。唐嘉珍正蹲在一丛花前面,奶娘守在一旁,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姐姐,这是花。」 唐若瑾扫了一眼,「嗯,这是凤仙花,也叫指甲花。」 「为什么叫指甲花?」唐嘉珍忽闪着大眼睛。 此刻太阳已经老高,她可能在花园待了有一会儿了,脸晒得红扑扑的。唐若瑾道:「因为这个花可以染指甲,所以又叫指甲花。玩一会儿就回屋吧,别晒坏了。」 唐嘉珍兴奋地站起来,充满希冀的目光紧盯着唐若瑾:「姐姐,我们来染指甲吧!」 ……唐若瑾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青菱捧着帕子,唐若瑾和唐嘉珍采了凤仙花放到上面,直到帕子快要兜不住了,几人才回到海棠苑。 唐若瑾吩咐人准备了一个小石臼,把凤仙花瓣都放到里面,又放了一点白矾,慢慢地把花瓣捣成泥。唐嘉珍没见过这个石臼,兴致勃勃地自己动手捣了一会儿。 花瓣捣好了,唐若瑾用小镊子夹住花泥,放在唐嘉珍的指甲上,涂上厚厚的一层,用在小花园采的叶子包起来,系上棉线。 唐嘉珍的十个手指头都用树叶包起来,她新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咯咯直笑:「姐姐,像粽子,给你也包上。」她拿着镊子想给唐若瑾放花泥,奈何手指都包着,十分不灵活,半天都没放到指甲上,只好吩咐青菱:「给姐姐放上。」 等到唐若瑾的手指也包好,唐嘉珍满意地点点头,「姐姐,这个什么时候就好了?」 「要等好一会儿。」 「那我们玩什么呀?」 ……和五岁的小孩子玩什么呢?唐若瑾环顾自己的屋子,没什么适合做小孩子玩具的。「我给你讲故事吧,小蝌蚪找……娘亲,听过吗?」 「没听过,姐姐快讲,我想听。」唐嘉珍蹬掉鞋子,爬到唐若瑾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坐下。 「池塘里有一群小蝌蚪,大大的脑袋……」 唐嘉珍很认真地听完了,「姐姐,你见过小蝌蚪吗?咱们园子里的那个湖,里面有小蝌蚪吗?」说是湖,其实很小,也就是个池塘吧。 唐若瑾板起脸:「不许一个人去水边,听到了吗?」她有些后悔讲了这么个故事,小孩子的好奇心都很旺盛,应该讲小马过河的,不对,小马过河更不能讲。 唐嘉珍用裹着树叶的手轻轻摇一摇她的胳膊,「姐姐,我不一个人去,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唐嘉珍紧张地盯着她的脸,生怕她会拒绝。「姐姐,我的娃娃送你玩一天,好不好?」 第十二章 唐若瑾对上她渴望的目光,下了几次狠心无法开口拒绝。她叹了口气,吩咐青菱去找个捞鱼的小网,越小越好。她握着唐嘉珍的小肩膀,认真地道:「我可以陪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一个人去水边,听到了吗?」 唐嘉珍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不一个人去,姐姐放心。」 唐若瑾把两人手上的树叶都解开,指甲上染了一层娇嫩的浅红色,唐嘉珍惊喜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姐姐,这真好看!」 青菱找来了小鱼捞,唐若瑾检查一番,没有会伤手的毛刺什么的,带着唐嘉珍去了小花园,青菱提着个小水桶,以琪和奶娘也跟在后面。 唐若瑾挑了一个浅水处。湖里不仅有小蝌蚪,还有各色锦鲤,唐嘉珍高兴坏了,拿着小鱼捞蹲在水边,捞到什么就放到小水桶里。唐若瑾只看着她玩,防备她掉进水里。 湖里的小鱼是人喂养的,笨的很,不过,唐嘉珍还小,动作不够迅捷,好半天才捞到两条小鱼和几个蝌蚪。唐若瑾看看快到午膳时间了,说道:「今天就玩到这吧。嘉珍,小鱼和小蝌蚪你都带回去养吗?」 唐嘉珍虽然有些不舍,还是摇摇头:「小蝌蚪在池塘里才能找到娘亲,咱们把它们放回去,好不好?」 唐若瑾把水桶里的小蝌蚪都捞出来,放回池塘,让青菱拎着还有两条小鱼的水桶,送唐嘉珍和奶娘回去。唐嘉珍颇为依恋地看了她一眼,才顺从地跟着青菱走了。唐若瑾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嘉珍这是把她当成玩伴了,还会来找她的,可是,对着柔软的小孩子,她很难硬下心肠拒绝呀。 用过晚膳去老太太的寿安堂时,唐嘉珍果然送给她一盒子娃娃,并附赠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 柳映雪在的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来回扫了几遍:「嘉珍很宝贝她的娃娃的,怎么舍得送给表妹了?」 唐若瑾淡淡地道:「嘉珍的娃娃只是让我玩一天而已。明天就还给嘉珍。」 柳映雪又道:「听说表妹带嘉珍去水边玩了?水边很危险的。」 「有我陪着自然不会有危险。而且嘉珍也答应我了,不会一个人去水边的。是不是,嘉珍?」 唐嘉珍用力点点头:「姐姐,我不会一个人去的。」 唐若瑾笑着抬头看她,正对上她倚着的陈氏审视的目光。陈氏不会以为她不安好心吧?若是那样,她应该避嫌才是。陈氏倒是没说什么,只礼貌地颔首,温柔地摸了摸嘉珍的头。 唐若瑾的预感没错,唐嘉珍很喜欢来找她。每日上午,陈氏忙着在花厅会见府里的管事婆子,处理中馈之事,唐嘉珍都要到海棠苑来消闲一会儿。海棠苑什么玩具都没有,唐嘉珍来了就缠着她讲故事,或者带着自己的玩具过来和她一起玩。唐若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这个妹妹的眼了,也许是因为虽然有奶娘和丫鬟,但是和姐妹的感觉不一样吧。 「姐姐,要是把西瓜子吃下去的话,肚子里就会长出大西瓜来,会把肚子撑破的。」唐嘉珍小心地咬了一口西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唐若瑾的嘴,一副生怕她会把西瓜子咽下去的样子。 把肚子撑破?真是,怎么会给小孩子灌输这么可怕的想法?唐若瑾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不会的,拉臭臭的时候自然就出去了。」 唐嘉珍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该相信哪个说法。 「少爷来了。」外面的小丫鬟通报。 唐嘉珍一声欢呼:「哥哥回来了!哥哥,快进来!姐姐,你还没有见过哥哥呢。」 唐嘉瑞来了?可能到了书院休沐的时间了。一个小少年走进来,十一岁年纪,五官俊朗,面色白皙,同唐思文生得很像,穿着一身宝蓝色夏衫。进门后也不张望,端正地先向唐若瑾行礼:「大姐姐。」唐若瑾笑着还了一礼,这个弟弟一看就教养得很好,有些古板的感觉。 唐嘉珍没有起身,招呼道:「哥哥,来吃西瓜。」 唐嘉瑞皱眉:「嘉珍,跟哥哥回去,哥哥给你买了冰糖葫芦。」他对着唐嘉珍说话,却偷偷抬眸打量唐若瑾,自以为不着痕迹,眼中带着些许探究和警惕。 唐嘉珍欢快地放下西瓜,把两只沾了西瓜汁的小手递到唐若瑾面前。唐若瑾拿过旁边准备好的湿巾子,帮她把手擦干净。「姐姐,我先走了,明儿我再来。」兄妹俩手拉手走了。 唐嘉瑞休沐只有一日。第二天,唐嘉珍却迟迟没有来海棠苑,唐若瑾正暗自奇怪,青菱跌跌撞撞地冲进屋来,面色惨白:「不……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 唐若瑾猛地站起身,拎着裙子飞快地朝着小花园跑去。海棠苑离小花园最远,青菱得到消息也晚,饶是她跑得快,陈氏、老太太和柳映雪也比她到得早。 老太太皱着眉头,嘴角紧抿,神色严肃,柳映雪挽着她的胳膊,脸上泪珠滚滚。唐嘉珍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陈氏鬓发散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跌坐在她身旁掩面痛哭。唐若瑾上前,摸摸唐嘉珍的颈部动脉,好像没有跳动,情况非常不妙。她掰开唐嘉珍的嘴,里面没有淤泥水草什么的,也许有人已经清理干净了。 唐若瑾一腿跪地,一腿支起,抱起唐嘉珍的小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 柳映雪尖声喊道:「表妹你做什么?!嘉珍已经去了,你还要害她不得安宁!」老太太指着她骂道:「住手!你这个冤孽,都怪你带她到水边来玩,害死了她,你还要做什么!你就不该回来!来人,快把她给我拉开!」 几个丫鬟试探着上前,想要拉唐若瑾。她看也不看,一边给唐嘉珍控水,一边推开想要上前把嘉珍抱走的陈氏:「怎么,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要放弃吗?」 第十三章 绝望痛哭的陈氏看见唐嘉珍的口中溢出水来,她的眼睛一亮,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厉声喝退想要上前的丫鬟,紧张地盯着唐若瑾的动作。 唐若瑾不敢耽误,把唐嘉珍重新放平到地上,一手压住她的额头,捏住她的鼻子,另一手抬高她的下巴,深呼吸,整个嘴覆在唐嘉珍的嘴上,缓缓地吹了两口气。旁边的人都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唐若瑾根本顾不上理会,手掌按在唐嘉珍的胸部,双手叠加用力,按了三十来下。 唐嘉珍没有任何反应。 唐若瑾又重复一遍,先是人工呼吸两次,再胸部按压三十次。 唐嘉珍依旧没有反应,陈氏眼中的希望也黯淡熄灭了。 唐若瑾咬咬牙,不能轻易放弃!柳映雪大声道:「表妹,你就别折磨嘉珍了,让她安宁地去吧。」旁边的丫鬟也有胆大议论的,「装模做样」「离经叛道」…… 唐若瑾毫不理会,又是一遍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她似乎感觉到唐嘉珍有了微弱的脉搏,她的眼睛一亮,吹了两口气继续按压胸部,她盯着唐嘉珍的脸,仔细地观察着。唐嘉珍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颈部的动脉有了起伏,她浓密的睫毛快速抖动几下,眼睛慢慢地睁开了,茫然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唐若瑾,喃喃道:「姐姐……」 陈氏大叫一声,过来一把抱住唐嘉珍,「嘉珍,娘的好孩子,你可吓死娘了!」丫鬟们轰的一声,议论声嗡嗡一片。柳映雪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 唐若瑾瞥了她一眼,对陈氏说道:「母亲,现在还不能大意,快派人去请大夫来。」就算没了生命危险,唐嘉珍也有可能会因此生病,让大夫看了才能万无一失。 陈氏无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人去请大夫,让丫鬟过来搀扶着快要虚脱的自己,郑妈妈亲自抱着唐嘉珍,去了她住的正屋。唐若瑾爬起身,也跟着去了。 郑妈妈把唐嘉珍放到床上,陈氏顾不上整理自己的妆容,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嘉珍,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嘉珍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娘,我好害怕,我刚才掉到水里了。」 唐若瑾看看郑妈妈,问道:「嘉珍怎么落水的?她的奶娘呢,怎么没看见?」 刚才实在太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唐若瑾一说,郑妈妈这才发现奶娘不见了,忙吩咐小丫鬟去找。 没多久,大夫来了,听到消息的唐思文也心急火燎地回来了。 「怎么回事,嘉珍怎么会落水了?她的奶娘没有看着她吗?」耐心地等大夫开好药方,丫鬟去熬药,唐思文问道。 陈氏抬头四顾:「奶娘呢,快去找来!」她的宝贝女儿落水了这么久,本应该不离左右的奶娘竟然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没多久,两个小丫鬟拉扯着奶娘进来,她挎着着个小包袱,显然是准备逃跑。进到屋里,也不敢抬头,瞥见陈氏的裙角,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冲着陈氏拼命叩头:「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小姐的!」她的额头砰砰地磕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红肿了,渗出一片血渍。 陈氏冷冷地看着她,这个奶娘,出事了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虽然女儿没事,这人也不能再留在府里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别磕了,你说说,嘉珍是怎么落水的?」她不想让女儿劳神说话,也担心女儿受了惊,不能把来龙去脉讲清楚,所以,要先听听别的在场之人是怎么说的。 奶娘听陈氏说话很平静,不像是痛失爱女,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陈氏坐在床边,床上躺着唐嘉珍,正看着她。「啊!小……小姐……你……没死……太好了,小姐,你没有死啊!呜呜……」她哭了起来,本以为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事,没想到小姐根本没死。 唐思文怒道:「哭什么!快把事情说清楚!」 奶娘这才发现老爷也在屋里,不敢再哭,擦着眼泪道:「今日用罢早膳,小姐要去找大小姐,奴婢带着她去海棠苑,到了小花园的时候,奴婢发现给小姐用的帕子忘了带,想要带着小姐回来拿,小姐不肯回来,说在花园等着,让奴婢自己回来拿……」 唐思文一拍桌子:「所以,你就让她一个人待在花园里?!」 「没有,没有,奴婢不敢让小姐一个人在花园,正劝小姐和奴婢一起回来,表小姐就过来了。」 柳映雪?唐若瑾回想一下,唐嘉珍醒过来的时候,柳映雪的表情确实很奇怪。 唐思文道:「不要乱攀扯,这里面有映雪什么事?!」 「是表小姐说了要和小姐在花园玩一会儿,让奴婢尽管回来,她会在小花园等着的,结果,等奴婢拿了帕子回到花园,小姐就落水了。」 「表姐说湖里有一条特别大的锦鲤,是红色的,可好看了,要带我过去看。我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不知道怎么的,就掉到湖里去了。」唐嘉珍接口说道。唐若瑾听她口齿清晰,思维明白,彻底放心了。 唐思文面色阴沉,手指捻来捻去,半晌吩咐道:「去请表小姐过来。」 小丫鬟应声去了,没一盏茶的时间,匆匆忙忙地回来了,面色青白不定:「老爷,太太,表小姐她……自尽了!」 柳映雪自尽了? 第十四章 唐若瑾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浅笑,自尽的可真是时候啊,不过,这位自尽的表姐肯定没有死成功。她抬眸去看唐思文和陈氏,正看见陈氏眼中的愤怒和不屑,她微微一怔,随即醒悟,看来陈氏并不糊涂。她又去看唐思文,他却是满脸的焦急:「怎么回事?映雪怎么样了?!」 小丫鬟忙道:「表小姐没事,老爷放心,已经救下来了。」 唐思文道:「大夫还没走远,快去追回来!」他揉了揉额头,今日是怎么了,家中连番出事,就算是映雪有照看不力的错,也不至于自尽呀,嘉珍这不是没事了吗,也不知道映雪伤的怎样。「我去看看。」他站起身,大踏步地出去了。 陈氏坐在床边没有动,向郑妈妈使了个眼色,郑妈妈把奶娘带下去了。 唐若瑾看唐嘉珍已经无碍,也起身告辞。 「姐姐别走!」唐嘉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小胳膊向前直直地伸着,一副想要抓住她的样子。 唐若瑾有些犹豫,看来嘉珍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倒是不介意多陪陪嘉珍,不过,她毕竟是个外人,陈氏想必有些私密话要跟嘉珍说吧。她迟疑地看向陈氏。 经过这件事,陈氏对唐若瑾十分感激,虽然她救人的方法十分奇怪,但在所有人都认为嘉珍去了,她自己也已经绝望的情况下,嘉珍却是真的被她救活了。陈氏友善地一笑:「若瑾,烦劳你再多留一会儿吧。」 唐若瑾点点头,对唐嘉珍说道:「姐姐不走。」 陈氏摸着唐嘉珍的手:「嘉珍,你再想想,你是怎么掉下水的,是脚下打滑,还是有人推你了?」唐若瑾不禁看了陈氏一眼,听她的意思,在怀疑柳映雪故意谋害嘉珍?柳映雪用湖里有大锦鲤的说法诱惑嘉珍去水边,其行为十分可疑,可是,柳映雪的动机是什么? 唐嘉珍歪着头,仔细地回想一番,当时她全神贯注地在湖里找红色大锦鲤,根本没留神就掉进湖里了。她摇摇头:「娘,我想不起来了。」 陈氏不想让她费神:「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嘉珍,以后不要和表姐单独待在一起,表姐要你去做什么,尽量不要去,实在不行,也要有丫鬟陪着,听到了吗?」她表情很是郑重,唐嘉珍虽然懵懂,也听话地点点头。 陈氏又看看唐若瑾:「若瑾一定觉得我是小题大做,可是,嘉珍自出生后,遇到过几次危险,每次都有这位表小姐的影子。」 唐若瑾的眉头一挑,这么说柳映雪已经不是第一次下黑手了? 陈氏苦笑:「我实在不知嘉珍哪里惹到她了,让她三番五次地想害嘉珍。偏偏她还滑溜得很,没有一次留下证据,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指证出来,结果她马上闹出个自尽来,你父亲——」 唐若瑾思索片刻:「以往我不知道,这一次,却是一箭双雕之计,若是嘉珍出了事,当初带她去水边玩的我也脱不了干系,可能又会送到庄子去。这样的话,唐府里就只有她一位小姐了,虽然是表小姐,不过,我看祖母和父亲很是宠爱她的,跟正经唐府小姐也没区别了。」 陈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四岁来到唐府,没多久你就去了庄子上,在嘉珍出生前,府里一直只有她这么一位小姐,你父亲怜惜她幼年丧母,对她很好,府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是她看上就拿的,嘉珍出生,确实吸引了你父亲很多的注意力,也送了很多漂亮的玩具。原来,她是想独享大人的宠爱和府里的资源。」 唐若瑾的嘴角微微上翘,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唐思文怜惜她幼年丧母?小若瑾不是同样幼年丧母吗,却在庄子上自生自灭,怎么不见他怜惜一次?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郑妈妈进来了。看来唐若瑾一眼,欲言又止。 陈氏道:「直说吧。那表小姐是怎么回事?」 郑妈妈见陈氏言辞并不避讳唐若瑾,也就不再犹豫:「说是悬梁自尽,她的丫鬟察觉不对劲,冲进去救了下来。可是老奴看了,那脖子上只有很浅的一道痕迹,根本就是——」她看看唐若瑾,还是没有把「做戏」两个字说出来。 唐若瑾起身,「表姐那里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看。嘉珍,回头姐姐再来看你。」嘉珍懂事地点点头,唐若瑾告辞,去了柳映雪的芙蓉苑。 经过一上午的混乱,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候在门外的青萍,撑开了一柄油纸伞,遮在唐若瑾头上。唐若瑾赞许地看看她,真是个贴心的丫鬟,自己最不喜欢这种毒日头,这伞来得很及时。 芙蓉苑紧挨着老太太的寿安堂,比唐若瑾的海棠苑略大些,院子里种了一片木芙蓉,此时还未到花期,绿叶成荫,很是繁茂。 「我的心肝,你这是何苦,有什么事大家说开就好了,何必寻短见呢?你这是要我的命呢。」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焦急。 「呜呜,是我带嘉珍去水边的,可是我后来肚子疼,想着就离开一小会儿应该没有事,没想到嘉珍就落水了。外祖母,舅舅,都怪我没看好嘉珍。」柳映雪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嘉珍没事,你也不要自责了,这只是个意外,不怪你。」唐思文温柔地安慰她。 「呜呜,我没脸见嘉珍和舅母了。」 唐若瑾进了屋,向老太太和唐思文行礼,两人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唐若瑾笑道:「表姐这么好看,怎么会没脸见人呢,再说,刚才在湖边,嘉珍生死不明,我看表姐很是镇定自若呢,若不是嘉珍醒来,我还真想不到表姐和这件事有关呢。偏偏嘉珍刚刚醒来,表姐这边就自尽了,唉,父亲都急坏了。」 柳映雪的哭声一顿,唐思文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老太太怒道:「还不是都怪你,当初做什么带嘉珍去水边玩?要是你没有回来,嘉珍什么事都不会有!」 唐若瑾一副羞愧的样子:「这事确实是我不对,嘉珍答应了我,不会一个人去水边的,我只是没想到,就算有人陪着,也这么不靠谱,委实是我的疏忽。」 第十五章 柳映雪哭声又起:「是我的错,呜呜,外祖母,舅舅,你们让我死吧,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生气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唐若瑾的脸上去:「你!你怎么不死在庄子上?!」 唐若瑾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攥住了,一股极酸涩极痛楚的感觉从心底泛出,涌向她的身体各处,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她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这不是她的感觉,应该是小若瑾的这具身体内残存的本能反应,小若瑾,确实像老太太期盼的那样,已经死在庄子上了啊。 唐思文看着唐若瑾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是不是太狠心了?当初婉儿难产而死,这个女儿却活了下来,眉眼长开后,越来越像婉儿,他每看一次就痛苦一次,索性再也不去看她,只由着那些妈妈和丫鬟照看她。老太太似是深知他意,他也从来没有在老太太这里见过她。及至她被送到庄子上,他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柳映雪嘴角弯起,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容,活该她这么难受,要不是她会那么古怪的救人法子,如今这府里应该只有自己一位小姐了。她是外祖母的心肝,也是舅舅的宝贝,没有人能跟她抢!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几乎要凝固了。丫鬟们都拼命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窗外突然响起一声蝉鸣,呱噪的叫声显得屋里更加寂静。 唐若瑾憋得眼眶通红,却微微一笑:「原来,老太太是这样期盼的,若瑾真是不孝,让您老人家失望了呢。」 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话说得太尖锐了些,至少不该在唐思文面前这么说,该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呢? 「表妹,你不要怪外祖母,她并不想把你送到庄子上的,可是,大齐朝很是重视孝道,当年你刺伤了外祖母,她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送走的啊。」 刺伤老太太?这就是小若瑾被遗弃的原因?唐若瑾看看眼前的三个人,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小若瑾当时才四岁,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竟然是我刺伤了老太太吗?是用什么刺伤的?」 老太太看了身边的林妈妈一眼,林妈妈立刻道:「大小姐,当时,老太太抱着你,你从老太太头上拔下簪子就刺,正扎在眼睛下面,血流了一脸,要不是老太太躲了一下,可就正扎在眼睛上了。」 这位林妈妈看来是老太太的心腹了。唐若瑾眨眨眼睛:「原来,老太太那个时候还是喜欢我的,竟然还会亲自抱着我。」骗鬼去吧,老太太怎么可能抱她,抱着柳映雪还差不多。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些人在说谎,很有可能是老太太故意弄伤自己,把她赶出府去。 老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林妈妈道:「看大小姐说的,你是老太太亲生的孙女,老太太当然会抱你了。」 唐若瑾:「呵呵。」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总要有个说法,晚膳后大家都早早的来了老太太的寿安堂请安。 柳映雪倒是能屈能伸,她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哭着跪在陈氏面前,「舅母,今日都怪我,我肚子疼离开了一会儿,结果害得嘉珍落水,我愿手抄百卷佛经,为嘉珍祈福,只求舅母能够原谅我。」 陈氏慢条斯理地说道:「映雪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你。」嘉珍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落水的,要想怪她也没有证据。 老太太道:「一家人嘛,难免谁有个什么疏忽,过去了就算了。映雪,快过来吧,可怜的孩子,做什么要自尽,差点命都没了。」 柳映雪倚到老太太身边,神色怏怏。 陈氏道:「刚好老爷也在,母亲,儿媳有件事要跟您商量。先前江姐姐的嫁妆一直是我在打理,物品一直都放在库房,一个田庄就是若瑾待的庄子,此外还有一间绸缎庄。如今若瑾也回来了,这些东西也该交给若瑾了。」在大齐朝,一个女人的嫁妆是由她的子女继承的,除非她自己送给别人,否则,丈夫也不能动用。 唐若瑾明白这是陈氏在向她示好,应该是为了回报她今日救了唐嘉珍。这个「江姐姐」看来就是自己的生母了。母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毫无疑问嫁妆都应该是自己的。她身无分文,若是有了田庄和铺子的收益,做什么事情也能趁手些。 老太太的脸刷的拉了下来。田庄和铺子明面上是陈氏帮忙打理,但是账本和收益都是送到她这里来的,这些年也给她添了不少银子,就这么给出去实在肉痛。 唐思文倒是不会贪图这些,收益也从来没有过他的手,「母亲,这些年的收益也一并交给若瑾吧。她如今定了亲,也该自己掌管这些了。」 老太太几乎要吐血,这些年的收益还要给出去,怎么可能?!光是把铺子和田庄交出去她都要受不了。「这些年哪有什么收益,田庄不过是自给自足,铺子也勉强维持没有倒闭罢了。」 陈氏笑了笑,她虽然没见过账本,心中大约也是有数的,「那母亲把账本交给若瑾,也算是交割明白了。」 「账本……我也不记得压在哪个箱子里了,等翻出来就给若瑾送过去。」老太太想着,得赶紧找账房来做上一套假账才行,反正,这丫头在庄子上这么多年,肯定没见过账本这种东西,她绝对什么都看不出来。 唐若瑾心中冷笑,每年庄子上送来的东西有多少,她一清二楚。自给自足?老太太是舍不得吐出来吧。这么推算的话,铺子也不会是勉强维持。老太太想拖延几天送账本,定是要在账上做手脚了。 陈氏自然也明白老太太的花招,不过她能帮到这里也算尽力了。她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唐若瑾:「这是田庄和铺子的地契,若瑾一定要收好。明日咱们照着册子去库房点清物品,我再把库房钥匙交给你。」 唐若瑾接过来,打开看了:「多谢母亲。」陈氏这份礼送得心意十足。老太太绝对不会主动交出生母的嫁妆,唐思文估计根本就想不起这码事,由陈氏提出是最合适不过的。 陈氏道:「这本就是若瑾你的,何需谢我。嘉珍这些天上午总是去海棠苑,多亏你不嫌她烦。如果若瑾没什么事的话,上午也可以来议事的花厅,熟悉一下管家理事,将来嫁到国公府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老太太嗤笑一声,小声嘟囔:「你倒热心,她能不能活着嫁到国公府还两说呢。」 v第十六章[10.07] 唐若瑾恍若未闻,对陈氏深施一礼:「若瑾只在一边学习,一定不会给母亲添麻烦的。」老太太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暗自疑惑。 回到海棠苑,她拿出铺子的地契,仔细看了上面的地址,让别人都各自回厢房,单叫了以琪过来:「以琪,你能不惊动别人出唐府吗?」 以琪点头,她功夫虽然在暗卫的乙字组不是好的,在唐府还是能来去自如的。 唐若瑾道:「那你帮我跑一趟吧,去西华街上的祥记绸缎庄,告诉掌柜的,这两天要格外小心些,别让人把账本给毁了,尤其是今晚。」老太太并没有换掉田庄的庄头,陈氏告诉她,铺子的掌柜也一直没有换,还是当年母亲在世时的掌柜,并不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想做一套假账,也得想办法把铺子那边的账本毁了才行,田庄并没有账本。 「什么账本?」一道低沉的男声。 唐若瑾猛地抬头,宋逸成怎么来了?还偷偷跑到她的闺房来。他穿着玄色夏衫,衣袖和领口都绣着暗纹,很是华美。长眉入鬓,凤目幽深,面庞光洁如玉,眉心小痣淡红一点。 宋逸成看她呆呆的,又问了一遍:「什么账本?谁要毁了?」今天她发生的事可够多的,用奇怪的方法救了她的妹妹,在表姐那里又受了气,听说当时都快哭了,他很是不放心,总要亲自来看看她才行。 唐若瑾眨眨眼,把铺子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宋逸成看看以琪,挥挥手:「出去吧,跑腿的事让乙三去做。」 唐若瑾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宋逸成不答,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唐若瑾坐到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手边。 宋逸成顺势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一会儿,他本来有些话要叮嘱她的,现在却不急着说了,反正,他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他让魏妈妈给她用的雪肤膏真不错,短短几日,她手上的肌肤摸起来就细腻了好多,脸也白嫩了些,身上也用了……嗯,这个雪肤膏得多多制作一些。 他一手拉着唐若瑾的手不放,另一只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半杯,「若瑾,今日你救人用的什么法子,我从未见过。」 唐若瑾把人工呼吸的方法以及适用的情况仔细给他讲了一遍。她也不奇怪他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魏妈妈和以琪都是他的人,给他传递消息也很正常,当下自己也没什么要背着他做的事情,这两个人留在身边也不碍事。 宋逸成认真听了,盯着她的小嘴巴看了半天,红润饱满,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她为了救他,也给他渡了气,想到这漂亮的樱唇今日亲在了别人的嘴上,就算是她的妹妹,也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若瑾,那个人工呼吸,你以后不能再用它救人了。」 「啊?为什么?」唐若瑾好生奇怪。 宋逸成正色道:「那个嘴对嘴的法子,很容易被人用来诋毁你的闺誉。你想想,要是突然有个男人晕倒在你面前,你是救还是不救?」 唐若瑾道:「定然是要救的,难道不该吗?」 宋逸成摇摇头:「要是别人故意设计的呢?你不救,就说你心肠狠毒,见死不救。你救了,就诋毁你的闺誉,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嘴对嘴呢。到时候流言蜚语,什么难听的话都能传起来,咱们的婚约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唐若瑾迟疑道:「那万一是真的晕倒了呢?」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毕竟是有着男女大防的古代,当初她为了救他给他渡气,就没敢告诉罗叔和罗婶,而且,他也说了,自己亲了他,只能嫁给他。可是,真见死不救? 宋逸成道:「这救人的法子很简单,你教给以琪好了,以后万一遇到这样的事,让以琪去救。」他只听她说了一遍,就知道是怎么做的了,也并不复杂,他准备回去后,教给自己的侍卫甲字组和暗卫乙字组,没准紧急时刻能救下一命。 唐若瑾默默为以琪的闺誉点一根蜡:「以琪也是女孩子,她的闺誉……」 屋外潜伏的暗卫纷纷看向乙七,他们暗卫乙字组有个女子已经很稀罕了,更稀罕的是这个女子竟然还有闺誉这种东西?以琪的嘴角微微抽动,她知道怎么杀人,知道如何辨别各种毒,就是不知道什么是闺誉! 宋逸成笑道:「以琪无妨的。若瑾,听话,以后不能再用这法子了。」她只是救了她的妹妹,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了,要是救个男人,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她辛苦救的人再杀掉。 唐若瑾点点头:「好吧。」 宋逸成又道:「若瑾,要是不喜欢唐府,我早些娶你,你和我一起住在国公府,好不好?」今日她在那个表姐处,好像差点哭了。不过,他突然觉得把她早日娶到国公府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可以日日看到她,晚上还可以与她同床共枕,还可以抱着她…… 唐若瑾摇摇头:「不,我还不能离开唐府,还有些事情要了结。」她占了小若瑾的身体,总要为她做些什么,至少有些事是要弄清楚的,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离开。 「这样啊。」宋逸成颇有些遗憾。 唐若瑾一早就到了陈氏议事的花厅,担心唐嘉珍去海棠苑找她,派青菱去唐嘉珍那里知会了一声。她并不打算夺陈氏的权,接管唐府中馈,所以,只在旁边默默观察学习,一句话也不多说。 没多会儿,唐嘉珍也找来了。她也不吵闹,只乖乖坐在唐若瑾身边,和她低声说几句话,吃几口点心。「姐姐,她们说我都快要死了,是你亲我的嘴巴把我亲醒的。」她捂着嘴,神情颇有些羞涩。 唐若瑾低声道:「那叫渡气。嘉珍,现在你知道水边多危险了吧,以后一定要小心了,知道吗?」 v第十七章[10.07] 唐嘉珍乖巧地点点头。 等议事完毕,陈氏带上两个管库房的婆子,拿了钥匙和登记册子,带着唐若瑾去了库房清点。唐嘉珍也跟在一边。 江氏的嫁妆很简单,都是些家常的家具。几人很快清点好,唐若瑾接了钥匙和册子,回了海棠苑。 用过午膳,唐若瑾带上以琪,出了唐府,径直去了西华街。 西华街是京都主要的商业街之一,道路宽敞整洁,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这种地段的店铺,怎么可能勉强维持? 唐若瑾在祥记绸缎庄门口下了马车,慢悠悠地逛了进去。一楼的货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布匹,区域分得很清楚,棉麻是一片,绫罗绸缎是一片,还有一块甚是华丽,摆着各种唐若瑾不认识的布匹。唐若瑾环视一圈,发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偷看她,他好像很是激动,努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却还是被她发现了。难道是这店铺的掌柜? 一个小二过来:「小姐,楼上还有雅间,小姐可以到里面慢慢挑选。」 唐若瑾点点头,跟着他上了楼。以琪很仔细地各处检查了一番。没多会儿,那个男人就进来了,「在下姓陆,是这店铺的掌柜,小姐可是……」 唐若瑾笑道:「我姓唐。」她把店铺的地契给陆掌柜看了。 陆掌柜眼圈发红:「小姐,我终于见到您了,十四年了……」 唐若瑾道:「陆叔坐吧。这些年陆叔也辛苦了。陆叔知道我今天要来?」 陆掌柜点点头:「昨晚小姐派人送了信,我就提防上了,半夜果然有贼人试图翻进店里,几个伙计去捉他,可惜还是让他给跑了。我想着小姐这几天一定会来,从今早开始就一直盼着呢。这十几年的账本我都整理好了,我这就去拿过来。」没一会儿,他搬着个小木箱回来,「小姐,这是每一年的总账,每月的明细账目也整理好了,有几大箱,小姐要是看的话,我也派人送到唐府去。」 唐若瑾笑道:「有年度总账就够了。」 「铺子每年的净收益大约在两千到三千两不等,这十四年一共是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两。这些银子都交给唐府的老太太了。」陆掌柜昨晚就把这些都计算清楚了。 唐若瑾高兴地点点头,三万多两,对她来说可是巨款了。要知道她以前一年才有一两银子,被她买廉价的笔墨都花光了。她又仔细问了些店铺经营的情况,才起身离开。 以琪把装了账本的小木箱放到马车上,唐若瑾是第一次逛街,她还想在这街上走走看看,了解一下当地风土人情。马车留在绸缎庄门口,以琪陪着她闲逛。 对面茶楼的二楼,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站在窗口,一身竹青色夏衫,长身玉立,看见唐若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飞快地下楼了。 以琪可不是一般的丫鬟,立刻就发现有人在偷偷地跟踪她们。她悄悄地跟唐若瑾说了,两人逛着逛着就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年轻人生怕她们不见了,急忙地追进了巷子。谁知道迎面就是一拳,他还算敏捷,头一偏躲过了,结果腿上立刻挨了一脚,他疼得抱着腿直跳:「别打,误会,误会!」 以琪无语地看着唐若瑾,这小主母还挺暴力的,她本想把人引进巷子来问清楚,结果,唐若瑾上去就是一拳一脚,看样子下手还挺重。 唐若瑾叉着腰:「登徒子!还敢不敢跟着姑奶奶了?!」 年轻人喊道:「小姑奶奶,真是误会!我是江知远!」 唐若瑾一抬下巴:「不认识!」 江知远苦笑:「你是不是姓唐?我是你表哥!」 唐若瑾的小手指挠了挠下巴,她是姓唐,而且母亲也姓江,难道真是表哥?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江家,江家有什么人她完全不知道。 江知远看她神情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他虽然没有见过姑姑,江家也不许有人提起这个姑姑,可是,他知道祖父的书房里藏着几副画像,他曾经偷偷地看过,和眼前这个小姑娘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那清潭一般的眼睛,毫无二致。他刚才在茶楼看见她,还以为那画像上的人走下来了呢。 「你真是我表哥?如何证明?」 江知远的折扇唰的打开,轻摇两下,俨然一个风流雅致的少年郎:「这还用证明,谁不知道我江知远是江阁老的嫡孙。」 唐若瑾的嘴巴惊讶地张成了圆形:「阁老?」不得了,她外祖父是当朝权利中心的中央大员?!那为什么没人跟她提起,不对,母亲的嫁妆如此简薄,可不是阁老女儿应有的排场。「我看你是搞错了,我外祖父是姓江,但是不可能是阁老。」 江知远的折扇顿了一下:「哦,那你外祖父是什么人?」 唐若瑾摇摇头:「我也不知,从未有人提起过。」 江知远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一定是自己的表妹。他的折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既然从未有人提起,你又如何知道不可能是阁老呢?」 v第十八章[10.07] 唐若瑾看他并无恶意,真的只是认错人了,解释道:「我昨日刚刚接手了我母亲的嫁妆,只是平常而已,阁老女儿嫁人,我想不可能只有一庄一铺。」 江知远的折扇也不摇了,他的神情有些严肃:「这是有原因的,走吧,去茶楼坐坐,我跟你解释一番,你就明白了。」 唐若瑾心存疑惑,反正带着以琪,也不担心别人害她,跟着江知远去了街上茶楼的雅间。 江知远给她倒了一杯清香的龙井,把几样点心推到她面前:「这事说来话长,涉及到长辈的私事。」他看看以琪,明显是想让她回避。 唐若瑾道:「以琪,你到门外去吧。」 以琪顺从地起身出去了。她刚才不动声色的检查了茶水点心,都没有问题,暗卫的听力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她在门外也能将屋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个江知远确实是江阁老的嫡孙,也真的是唐若瑾的表哥,唐若瑾自己不知,主子当初却是查过的,给她和魏妈妈也通过气。 江知远叹了口气:「在江府没有人敢提起姑姑,不过,当年的事,府里的老人都知道,祖母也常常思念姑姑,有时还会偷偷哭一场,所以,姑姑的事,我和大哥也早就清楚了。」 唐若瑾饮了几口茶,听他细说。 「当年你父亲认识姑姑的时候,姑姑正在议亲,两家都已经商定好了,只剩下交换庚帖,结果姑姑突然就不愿意了,非要嫁给你父亲不可。祖父很生气,下令将姑姑禁足,不许她出府去见你父亲。祖父祖母向来宠爱姑姑,姑姑是如珠如宝地长大的,府里的丫鬟婆子谁也不会为难她,所以,姑姑还是偷偷跑出去了。」 江知远喝了几口茶,犹豫着继续说道:「祖父找到姑姑的时候,姑姑和你父亲有些……」他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姑娘讲述当时糟糕的情形。 唐若瑾接口道:「他们形容不整?」这应该是让父母妥协的最快方法了。 江知远点点头:「当时还有外人也看到了,祖父震怒,又不得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本来姑姑是祖父的掌上明珠,准备的嫁妆是十分丰厚的,经过这件事,祖父下令把嫁妆都锁了起来,只给了姑姑一套寻常的家具,还说姑姑出嫁后,再也不许回江家。祖母拗不过祖父,只好悄悄地加了一庄一铺,祖父也只当没有看见。」 唐若瑾点头,原来如此。 「姑姑嫁到唐府没多久就有了你,没想到难产竟然去了。祖父受不了打击,生了一场大病,一旦有人提起姑姑,他就大发雷霆,渐渐地,府里再也没人敢提起了。但是,他的书房里藏了几幅姑姑的画像,他经常拿出来,对着画像思念姑姑。那个画像,我和大哥都偷偷地看过,跟你真是一模一样。我刚才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表妹,你不知道这些年祖母偷偷掉了多少眼泪,她要是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唐若瑾对此深表怀疑,唐思文把她当成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保不齐外祖母也是这么想的。 江知远兴奋地道:「表妹,你这就跟我回江府吧!」突然多了这么个漂亮的小表妹,好想带回家啊。 唐若瑾斜了他一眼:「不会被打出来?」 江知远一噎,祖父的心思向来没人猜得到,他还真不敢保证祖父是个什么反应,「那,表妹你明天还来这个茶楼,好不好?我让祖母先来见你。」祖母常常思念姑姑,见了和姑姑一模一样的表妹一定会欢喜的。 唐若瑾点点头,自己不能贸然就上门,在外面见面倒是无妨:「表哥,从没有人跟我说起过江府,你跟我说说。」先了解一下江府有哪些人。 江知远的折扇不疾不徐地摇了两下:「江府的老大自然就是祖父了,他现在是阁老,威严的很,脸一板起来,谁也不敢在他面前乱说话,只有祖母不怕他。祖父下面有一子一女,女儿就是你母亲了,一子就是我父亲,现在没在京都,外放了,我母亲陪他在任上。再往下就是我和大哥了。江府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表妹,你叫什么名字?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江府的人口倒真是简单,和唐府也差不多了。「我叫唐若瑾。我从四岁就离开唐府了,一直在母亲的庄子上长大,直到前几天才回来。」 江知远怪叫一声:「什么?!你在庄子上长大?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唐府?」这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摇摇头:「若不是庆国公世子和我定亲,唐府也不会把我接回来的。」虽然她自己也并不想回唐府。 「庆国公世子?宋逸成?!那可是大齐朝的英雄人物,表妹,你和宋逸成定亲了?你见过他了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快给我讲讲,哎呀,宋逸成是我妹夫,嘿嘿,羡慕死那些家伙!」江知远兴奋地两眼放光。 唐若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宋逸成这么有名?看他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跑去要签名画像了。「宋逸成长眉凤目,眉心一点淡红的小痣,又好看又妖冶……」 以琪冷汗直冒,主子好看又妖冶?她朝着乙三藏身的地方看了几眼,第一次希望他和自己能心意相通,千万别把这句话禀报给主子,到时候主子舍不得欺负小主母,一定会操练他们两个的,谁让他们听到了这句话呢? 唐若瑾回到唐府就把账本拿出来看了,她并不用算盘,只用心算。陆掌柜的账目记得很清楚明白,一点差错都没有。唐若瑾很是满意,想想自己马上就要有三万多两银子,简直不要太开心。 第二日,她按照约定又来到西华街的茶楼。一进雅间,发现江知远已经来了,此外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蟹壳青寿菊纹的褙子,花白的发髻上插着几只碧绿的玉簪,正激动地看着她,眼眶发红。 江知远道:「若瑾表妹,这是祖母。祖母,这是——」 不等江知远说完,不等唐若瑾行礼,老太太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她的眼泪滴在唐若瑾的肩膀上,她十分后悔,这些年竟然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本以为她在唐府好好的,没想到竟然是在庄子上长大的,唐思文那个天杀的,害了她的女儿,又虐待她的外孙女。 唐若瑾靠在她的怀里,软软地唤道:「外祖母~」她的声音又甜又脆,直把老太太的心都唤软了。「外祖母快别难过,这些年我过得好好的,一点都没受苦。」这是实话,在庄子上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罗叔罗婶待她极好,她着实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v第十九章[10.07] 老太太擦了擦眼睛:「傻丫头。」她拉着唐若瑾的手,左左右右地仔细看了,「好孩子,你也太瘦了,要多吃些。回头外祖母给你送些血燕过去,你好好地吃上一阵,肯定能长结实。」 唐若瑾汗,她其实一点都不瘦弱,完全不用吃补品。「外祖母,我结实着呢。不信你问表哥。」 江知远点点头:「祖母,表妹一点都不弱,昨天踢我那一脚,现在还疼呢。」幸亏他躲开了脸上那一拳,不然现在肯定是个乌眼青,都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臭小子,瑾儿能有多大力气,就把你踢疼了。」 江知远苦着脸:「唉,有了表妹,我就成了臭小子了。好吧,都怪我的腿,好好的就把表妹的脚给硌到了。」 老太太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 雅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走了进来,沉肃儒雅,眼神平和。老太太眨眨眼睛,潇洒逗趣的江知远立刻就磕巴了:「祖,祖父,您,您怎么来了?」他紧张地看了唐若瑾一眼,祖父不会当面给这个刚刚认来的小表妹没脸吧? 江阁老的目光落在唐若瑾身上。小姑娘的眼睛像是深潭,幽黑清澈,跟当年他的掌上明珠一般无二,此时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带着一丝探究和迟疑,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见礼。他叹了口气:「小丫头,见了外祖父也不招呼一声?」 唐若瑾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樱唇中露出两颗洁白的贝齿,她盈盈拜倒:「外祖父~」 江阁老一把扶住她,嘴角忍不住地上翘,却努力压制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弄的嘴都有些抽抽了。老太太哈哈大笑,小姑娘这一句又甜又脆的「外祖父」,阁老大人也受不住啊。 江阁老似笑非笑地看看老太太,她的笑声突然就哑了:「咳咳,你怎么来了?」平常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处理公务啊。 「今日朝中无事,就早些回了,经过这里看到夫人的马车,就上来看看,没想到有意外之喜啊,夫人,第一次见外孙女怎么能在茶楼这种地方呢,快回家吧,让孩子认认门。」 江知远偷偷朝唐若瑾眨眼,祖父分明就是着急来见她的。 老太太大喜,一家之主的心结解开,外孙女可以堂堂正正地进江府了。 江府离西华街不是很远,比唐府大多了,大门处站了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清俊儒雅,笑着迎上来:「你们都跑去接表妹了,单单把我落下了。」 老太太介绍:「这是你大表哥,知宁。这家里就这么两个臭小子,如今,我也有香软软的小姑娘了。」 唐若瑾行礼:「大表哥好。」 江知宁回礼:「祖母有了这么漂亮的表妹,我们哥儿两个就得靠边站了。」 一家人说笑着进了府。唐若瑾很高兴,她从庄子上回到唐府,只有年幼无知的唐嘉珍对她亲善,祖母和父亲对她都很冷漠,还有隐隐的敌视,柳映雪就更不必说了,陈氏也是在她救了嘉珍后才对她示好的。到了江府这里,她能感觉到外祖一家的亲近,那种血脉之间自然的骨肉情。她的嘴角愉悦地翘了起来,如今,她也是有亲人的了。 老太太纪氏拉着她的手不放,唐若瑾也就倚在外祖母的身边坐着了。第一次见面,老太太虽然听江知远说了些唐若瑾的情况,还是又仔细地问了一遍。「庄子上的罗庄头倒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也没亏待我的瑾儿。亏得还有这么个陪嫁庄子,要是瑾儿落到别人的庄子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的女儿娇憨又不谙世事,当初她也是专门选了这老实可靠的庄头一家陪嫁,没想到还真的起了大作用。 唐若瑾点点头:「罗叔和罗婶待我就像亲生的一样,比他们的儿子还要好呢。」相比铁牛,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小姐了。 纪氏摸着她的手:「唐府突然接你回来,是因为你定亲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知远说,你和庆国公世子定亲了呢?」 江阁老和两个表哥也目光炯炯地看着唐若瑾,这事听起来确实有些怪异,虽说自家的小姑娘也是极好的,但那庆国公世子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京都里多少大家闺秀的心仪之人,目光怎么会落到庄子上的野丫头身上呢? 唐若瑾看看丫鬟们,江阁老立刻让下人们都退下了。她把和宋逸成相识的经过讲了一遍:「逸成说怕对我的闺誉有损,对外只说定亲前并未见过面。」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外祖父,他对于成婚前男女的亲密是有心结的,不会生气她救宋逸成吧,虽然她只说是从水里救上来,没敢说还给他渡气了,至于宋逸成上次偷偷跑到她的闺房来,就更不敢说了。 江阁老沉吟片刻,听小姑娘的口吻就知道对宋逸成颇有好感,也难怪,宋逸成那样的人物,大齐朝有几个年轻人能越过他的。「庆国公世子年少有为,倒也是门好亲。」 纪氏突然道:「哎呀,不行,我不同意!我的瑾儿不能嫁给他!」 唐若瑾疑惑地抬眸,纪氏很着急的样子:「不行,不行,我想起来了,那庆国公世子,他……他曾经定过两门亲事,那两个小姐都……都死了!京都里的人都暗暗地传他是天煞孤星,别说两个未婚妻了,就是他的母亲也在生下他不久就死了,只有庆国公这种命硬的才能在他身边活下来。不行不行,我的瑾儿可不能嫁给他!」 江阁老轻叱一声:「妇人之言!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信。」 纪氏真的急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呢,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丫头,不能冒险!」 唐若瑾没想到宋逸成已经定过两门亲事了,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本身是不相信这种天煞孤星的说法的,认真计较的话,她的生母不也是生她的时候难产的吗,唐思文明显怪到了她的头上。她安慰纪氏:「外祖母,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不可信的。」 江阁老看了唐若瑾一眼,看来这丫头对庆国公世子已经很是上心了。 v第二十章[10.07] 江知远不满地说道:「祖母,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什么天煞孤星,不过都是谣传罢了。宋逸成那样的人品样貌,京都里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想要进庆国公府的大门呢。」 纪氏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瑾儿是高攀了?能和庆国公世子定亲就该偷着乐了?」 江知远嘿嘿笑:「哪里哪里,我是说京都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想要登咱们江府的大门呢。」 纪氏被他逗乐了:「胡扯,就是登也不是咱们江府的大门。」她又惆怅起来:「瑾儿,不妨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等以后成亲了,就更不能常来了。」 唐若瑾摇摇她的胳膊:「外祖母,我就在京都,随时都能来的。今日出门没有说要不回去,下次我提前说好,就多住几天,外祖母不嫌我烦就好。」 「不嫌不嫌,瑾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回头,我把院子收拾出来,保管瑾儿住的舒舒服服的。」 唐若瑾是带着一大包血燕回到海棠苑的,没办法,有一种瘦叫做外祖母觉得你瘦。 晚膳后,唐若瑾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寿安堂里人倒是挺齐全,唐思文也在。老太太让林妈妈抱出十几本子账本:「若瑾啊,这是祥记绸缎庄这十四年来的账本,你拿去看看,唉,这些年一点钱都没赚,勉强没有亏本罢了。」 唐若瑾暗暗冷笑,老太太的胃口还真大,三万多两银子一分都肯给自己。她这账本不看也罢,才两天时间就做出十几本假账来,想必根本就是漏洞百出,不过是觉得自己不可能会看账本罢了。 青萍想要去拿账本,被唐若瑾制止了。「祖母,这是绸缎庄的掌柜做的账本吗?」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要不是看在他是你母亲用的人,我早就换掉了。」其实是这掌柜还不错,每年的收益都很可观,她舍不得换掉。 唐若瑾笑眯眯地看看老太太:「那这些账本我就不用拿了,昨天陆掌柜已经把他那里的账本给我了。」老太太的账本上肯定不是陆掌柜的笔迹,而且墨迹必然是全新的,她不把账本当面打开揭穿,不过是尚且留一线罢了。 老太太的手猛地一抖,这个死丫头的动作可真快,她本来想把绸缎庄里的账本毁了,没想到对方似乎早有防备,竟然没能得手。 唐若瑾继续道:「祖母是不是记错了。陆掌柜亲口跟我说,铺子每年的净收益大约在两千到三千两不等,这十四年一共是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两,这些银子都交给祖母你了。我已经把账本看过了,这个数字一点没错。」 陈氏默默的垂下眼眸,唐思文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就是没钱他也不会去侵吞亡妻的嫁妆,更何况唐府自己的铺子也有好几个,收益一点不差。「娘,你可能事情多,没有记清楚,林妈妈把账本收起来吧,回头再让账房算一遍,没错的话就把银子送到海棠苑去。」 老太太的嘴角紧紧的抿着,手指揉着自己的衣服,脸色阴沉,好半晌才道:「也是,我可能记错了,人老了,就是不比年轻人啊。林妈妈,收了吧。」林妈妈胆战心惊地把账房先生熬夜做出来的那一摞账本抱下去了,这个大小姐还真不好糊弄,这账本她根本就没打算接。 柳映雪撇撇嘴:「都是一家人,表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外祖母这么多年操持着这个家,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唐若瑾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在庄子上十年,一共收到了十两银子,每年一两银子,每年四套粗布衣服,还真的不知道祖母是如何辛苦地操持这个家的。柳表姐在唐府生活了十年,月例二两,每年二十四两银子,每年十六套衣服,想必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啪」的一声,唐思文手中的茶杯落地,碎了。他突然想起来唐若瑾刚刚回到唐府来的那天,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她的脚步那么轻盈,她唇角的笑容那么恬淡,她身上的衣服那么粗糙,连府里像样的丫鬟都不如,她的头上没有簪环,发带也是粗布的……他突然有些心慌意乱,心虚地不敢去看唐若瑾。 柳映雪生气的鼓着嘴,一时接不上话。陈氏默默坐着,一点缓和气氛的打算都没有。老太太疲惫地挥挥手:「我乏了,你们都去吧。」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叫了青萍过来:「若是祖母让你往东,你打算怎么办呢?」 青萍疑惑地看看她,迟疑道:「既然老太太让奴婢往东,那自然是往东了。」 唐若瑾笑了:「怎么,你不打算看看我让你往哪里?」 青萍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那十几本账本,小姐根本就没示意她去拿,因为老太太说让小姐带走,她就自作主张地试图上前,被小姐制止了,而且,最终那账本小姐也没有收。 唐若瑾慢悠悠地饮了几口茶:「还记得我第一次进这海棠苑说的话吗?不忠心的人,再机灵聪明我也不会用的。」 青萍的身子抖了起来,她是小姐这里的大丫鬟,被退出去,还有什么脸面,「小姐,求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会记住小姐的话的。」她的额头砰砰的叩在地上。 「好了,不必如此。你且起来吧,记住,下不为例。」 青萍的脸色苍白,青菱悄悄说道:「今晚我值夜吧,你先去洗把脸好了。」 以琪道:「今晚,我给小姐值夜。」唐若瑾看了她一眼,难道,宋逸成会来? 事实证明,她还真的猜对了。 宋逸成一身玄衣,面色沉郁。小姑娘如今知道他定过两次亲的事了,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他,京都里的人暗暗传他是天煞孤星,他从未当回事,现在他却担心把小姑娘给吓退了,或者她的外祖家真的主张着把亲事退了。他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个小未婚妻。 v第二十一章[10.14] 他饮了半杯茶,放下茶杯:「若瑾,过来。」 唐若瑾不知他要做什么,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他身材高大,就是坐着也有一种压迫感。此时那幽深的凤眸正盯着她的嘴唇,唐若瑾无端觉得,他的眼神同唐嘉珍看到美味糕点时的眼神有些相似。 宋逸成依旧坐着,身体前探,在她的唇上飞快的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唐若瑾猛地后退了一步,吃惊地睁大眼睛。那柔软温热的感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离开了,她面颊火热,「你,你怎么……」她突然有些不满,这可是她两辈子的初吻,这么潦草的一下,说是吻都太牵强了,初吻竟然就这么没了! 宋逸成凤眸微眯,仔细打量着唐若瑾的神情,她看起来竟然有些不满?他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唐若瑾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揽住她的纤腰一提,唐若瑾就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唐若瑾正在哀悼自己的初吻,下一秒就坐到他的怀里了。她惊慌地胡乱扑腾,宋逸成的双腿夹住了她的双腿,钢铁般的臂膀揽在她的腰上,她用胳膊去推他,他干脆双臂一环,把她按在自己胸前抱住,她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唐若瑾的脸焖在他胸前,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带着勃勃生机。「逸成……我快透不过气了。」 宋逸成似乎轻笑了一声,她没有听清。「还扑腾不了?」 「……不了。」 「乖。」宋逸成放松禁锢着她的双臂,让她的头抬起来透气,却并没有放她从他腿上下去。 唐若瑾无比尴尬。虽说两人定了亲,可总共没有见过几次面,他这又亲又抱,发展得太快了啊。 宋逸成没觉得快,怀里的小姑娘又香又软,抱着很是舒服。「刚才在想什么?我亲了你,你好像有些不高兴?若瑾不喜欢我碰你吗?」难道她真的嫌弃自己了,或者,她真的有了退亲的想法?他的声音尾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可是自己的未婚夫,在这三从四德的时代,她敢不喜欢他碰?唐若瑾可没有胆量挑战这个时代的普适观点,更没有胆量挑战眼前这个男人,她红着脸,两指轻轻去拧他的胳膊,他的肌肉硬的根本拧不动,「这是人家的初吻,你……你这样……潦草的一下……」 宋逸成呆了一瞬,哈哈大笑。 唐若瑾慌忙捂住他的嘴,这是她的闺房,他本就是偷偷来的,还这么嚣张。宋逸成止住笑,目光灼灼,带着烫人的热度,唐若瑾讪讪地放下手,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说的话,怎么像是欲求不满似的,她顿时懊恼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宋逸成的俊脸猛地逼近,温热的嘴唇印在她的唇上,轻轻研磨,又温柔地吮吸两下。 「小丫头,这样,满意了吗?」声音暗哑。 唐若瑾满面飞红,轻轻点头。她可再不敢抱怨了,她已经后悔得要死了。不过,她也是看过小黄本的,虽是初吻,她怎么感觉宋逸成也不像是经验丰富的样子呢?他比自己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岁了,难道没有通房什么的?一般人家不是到十五六岁就给安排通房的吗? 宋逸成看她脸红红的,一副很是羞涩的样子,眼睛却转来转去,偷偷打量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问道:「若瑾,又在想什么?」难道还是不满意?她的唇柔软娇嫩,吻上去像是世上最滑嫩的豆腐,带着少女的清香,他可是克制着自己才离开的。她要是还不满意的话,他不介意继续下去,直到她满意为止。 要不要问呢,这是一个机会。唐若瑾皱起眉头,问明白了自己又能怎样呢,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男子妻妾成群很是平常,就算他有通房或者妾室,她还是得乖乖嫁给他,当初他摆明了身份告诉她两人已经定亲,她就没打算反抗。别说他是庆国公世子,就算她嫁给一个寒门学子,也保不住会纳妾。他身份高贵,让她这个乡下野丫头做正妻而不是妾室,她已经很知足了。反正都是做妻妾里面的妻,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局面,嫁给这么个英俊高贵的人自然更好。除非她一辈子不嫁人,这在大齐朝也是不可能的。要么她嫁给一个快要死的人,最好能嫁过去就当寡妇,这样才能清净,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宋逸成好笑地看着唐若瑾,她咬着唇,呆呆地坐在他的怀里,显然已经放飞自我,神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打断她,反正他有一整晚的时间,小姑娘就在他的怀里,他一点也不着急。 唐若瑾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宋逸成正把玩着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乖乖的像玩偶一般。她的脑袋轰的一声,天啊,今天的人真是丢到家了!先是抱怨他吻得太潦草,等他又吻了一次,她就开始发呆,关键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呆了多久! 宋逸成笑道:「回神了?」 唐若瑾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努力说服自己,她只发了几秒钟的呆。 「刚才想什么了?」想得那么入神。 她呆了那么久,肯定不能说没想什么。「嗯,就是,这是我的初吻,逸成却不知道吻过……」她咬住唇,问不下去了。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他是庆国公世子,不管有多少女人,她都无话可说。更何况,他还有过两个正儿八经定亲的未婚妻。 宋逸成轻笑一声:「醋了?」 他这样毫不在意。唐若瑾神色黯然,幽黑的瞳仁像是清潭笼上了浓雾,嘴唇咬得发白。他肯为她着想,送了两个人帮她,她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到唐府来看她,已经好得超乎想象了。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宋逸成叹了一口气,拇指压到她的唇上,阻止她再继续咬自己,在那咬痕上轻轻摩挲片刻,「傻丫头,我只有你。」 唐若瑾不敢置信地抬头,他是什么意思?「你——没有通房?」 宋逸成摇摇头:「没有。」 v第二十二章[10.14] 怎么可能?「你——没有别的女人?」 宋逸成摇摇头:「没有。」 不可能吧?唐若瑾又惊奇又惊喜,眼睛明亮剔透,像是拨云见日、在阳光下折射出动人光彩的清潭。 宋逸成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恢复了神采,问道:「小丫头,满意了?」 唐若瑾想了想,嘟起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他身份高贵,就算以前洁身自好,以后还不知道多少人想给他送女人呢,环肥燕瘦,总有一款能让他动心。 宋逸成叹气:「……小冤家,真难哄。」他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蹭了两下,她的发丝柔软浓密,他的心也软了。「若若,我和你的情况很有些相似,我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庆国公府不能没有女主人,父亲又娶了继室。继母生了一子一女,二弟比我小三岁。如果没有我的话,二弟就能继承国公府,成为下一任庆国公。」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涩。 唐若瑾猛地抬头,险些撞到他的下巴:「所以,你的继母和二弟想除掉你?上次,你在我家庄子旁差点淹死,也是他们害得?」她一直有些疑惑,堂堂庆国公世子,怎么会孤身一人落在河里。 她这样得敏锐。宋逸成道:「聪明的丫头。小时候,我总是遇到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好在我早早去了军中,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我也着实过了些太平日子。等我长大了,再想暗算我就更难了,她又想了些别的法子,试图让我成为一个纨绔,有一段时间,她对我特别好,我有什么想要的,她都想方设法地满足,那时总有人想引诱我吃喝嫖赌。」刚开始,他也没想到这些意外是有人故意害自己,和二弟的关系还很好,他很有个大哥的样子,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带着他习武,直到十二岁时,他离开家去了军中,再也没遇到什么意外,才慢慢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道:「暗算不成,她想捧杀你。」 宋逸成赞许地摸摸她的头:「若若真是明白。我本就对她心存戒备,对吃喝嫖赌也并不感兴趣。过了一段时间,我的院子里的丫鬟都换了,环肥燕瘦,各有特色,什么样的都有,可是我早知道她不怀好意,又怎么会上这样的当。那些丫鬟使出浑身解数,整日在我面前晃,后来,还有个胆大的,竟然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药。」 唐若瑾啊的一声:「那你——」 宋逸成接着道:「那个时候,我已经有暗卫保护了,早已察觉异常禀报给了我。我借此机会,将院子里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小厮服侍,这才清净下来。」 唐若瑾握着他的手,抚摸着他掌心的茧,他虽然出身高贵,却也着实不易。 「若若,我不知见过多少女子,但从未动心过。她们怀着各种目的接近我,甚至还有来杀我的。直到那一天,你救了我。若若,我只有你,现在是,以后也是,不会有别人的。」小姑娘这么介意这件事,他万分庆幸自己没有通房妾室,而且以后也不会有。 唐若瑾看着他,眼睛晶亮:「可是,我也不是那么好,我也会审时度势,也会耍心机,也会生气,也会骗人,也会欺负人……」 宋逸成大笑:「若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唐若瑾满心欢喜,她双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逸成~」不管以后会如何,就算他有一天会食言,至少,现在,他是真心的,她是快乐的。 宋逸成满足地抱着她,他本来从未奢望过得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妻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会娶一个大家闺秀,繁衍后代,没想到遇到了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小姑娘,容貌倾城聪明敏锐不说,性格还十分有趣。 唐若瑾突然若有所思:「逸成,你那两次定亲,未婚妻都……是意外还是人为?」 宋逸成的神色黯然,她这样聪明,一点点异常就能觉察到。「第一门亲事是我十六岁定下的,那个时候,我还在边疆,第二年,那个小姐就去世了,十八岁那年,又定了第二门亲事,结果次年,那个小姐出门的时候,马匹突然发疯,马车失控,跌下了悬崖,也去世了。这两次之后,京都里的人暗暗传言我是天煞孤星,我本来也不在意的,不过,这两件事都太巧,我很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悄悄查了许久,第一个小姐好像自幼便有隐疾,家里瞒得好,知道的人不多,那次不知怎么就发病了。第二个小姐的马车却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可惜,最终只揪出了几个下人而已。」 他摸摸唐若瑾的头发:「若若,以后出门要小心,一定要把以琪带在身边,知道吗?」他绝对不能容许她出任何意外。 唐若瑾默默地点点头。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将来的庆国公府就是那个二弟的了,或者,他有了克妻的名头,一直不能成亲,或者即便定亲,未婚妻也活不到成亲的时候,那他没有子嗣,将来的庆国公府还是那个二弟的。没想到,庆国公世子的未婚妻还是个高危职业,怪不得他要把以琪安排在自己身边呢,以后,她可得小心些了。 宋逸成握着她的手,捏了几下:「小丫头,怕了吗?」就算怕了,他也不会放开她,这么多年,她是他干涸的心田上唯一的雨露。 唐若瑾粲然一笑,眉眼弯弯:「他们说庆国公世子是大齐朝的英雄人物,有这样的人保护我,一点都不怕。」 宋逸成大笑,在她白净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把她紧紧地揽进怀里:「若若,我保护你,一生一世。」 许是因为有了唐思文的干预,唐若瑾的三万七千六百九十二两银子很快就送过来了,银票加上现银,一两都不少。唐若瑾点了好几遍,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她从身无分文一下子变成小富婆了。 空气中有了一丝凉爽的风,院子里几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在树荫下踢着毽子。她的海棠苑向来没有太大的规矩,丫鬟们只要完成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随意玩耍了。 唐若瑾笑咪咪地看了片刻,让青菱把几个小丫鬟叫到廊下,挨个问了叫什么名字,是家生子还是买来的,家里都有什么人。她让青菱把她屋子里的干果零嘴给这几个小丫鬟各来了一小包,「没事的话也不用拘在院子里,尽管去找你们在这府里相熟的小姐妹玩,若是听到什么稀罕事,回来告诉我,让我也解解闷。」小丫鬟们很是高兴,行礼后一哄而散,真的出院子玩去了。 唐若瑾捡了她们的毽子,招呼青菱青萍:「她们跑了,咱们来玩吧。」青菱和青萍都不赞同地看着她,要是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了。唐若瑾无所谓地笑道:「放心吧,没人来。」她这海棠苑只有唐嘉珍会来。 青菱和青萍做了大丫鬟,有些放不开手脚,毽子踢得别别扭扭,唐若瑾没几下就不乐意了,这两个人远远不是她的对手,一点乐趣都没有。她挥挥手:「去去,不要你们了。以琪,你来,让我见识一下你灵活的身手。」 以琪从没踢过毽子,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暗卫,哪有时间和闲情玩乐,不过,突然射来的暗器她都能躲过,这慢悠悠一起一落的毽子有什么难对付的。 v第二十三章[10.14] 唐若瑾踢了十下:「以琪接好!」毽子直奔以琪,以琪条件反射,一把就给抄到了手里。她看看手中的毽子,冷清的眼睛眨了眨,脸微微红了,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接受暗卫训练时,手脚不够利落,常常觉得窘迫和着急。 唐若瑾大笑:「身手果然灵活,不过,你要用脚接着踢起来才算。」 以琪学着唐若瑾的样子,试着踢了几个,很快就找到感觉了,她也踢了十下:「小主母接好!」毽子直奔唐若瑾,啪的一声,打在她的脑门上,滚落在地,在那白净的额头留下一小片红印子。 以琪目瞪口呆,她真没想打唐若瑾的,她的毽子踢得极灵活,本来应该能接住的。 唐若瑾也呆了一瞬:「这次不算,我是被你的喊话吓住的,你不许喊什么小主母,要喊小姐。再来再来,我才不会接不住,想当初,我可是庄子上的毽子状元!」 以琪笑了:「好,再来。」 以琪不愧是暗卫,踢起毽子来十分灵活,两人你来我往,踢了有几百下,毽子都没掉。 「少爷来了!小姐,快停下来,少爷来了!」在旁边看热闹的青萍着急地喊道。唐若瑾把毽子接到手里,转身一看,果然是唐嘉瑞,手里捧着个盒子,眉头紧皱,表情十分纠结。 唐嘉瑞其实已经在院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了,不过唐若瑾和以琪忙着踢毽子,青萍青菱呐喊助威,谁也没注意到他。他看着唐若瑾又跑又跳,鬓发微微乱了,脸上泛着红晕,鼻尖亮晶晶的,似有薄汗,一点都不端庄,五岁的妹妹都比这个姐姐来得娴淑,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本来就是在庄子上长大的,唉,她可是要嫁到国公府去的,怎么样才能让野丫头快速变成大家闺秀呢?唐嘉瑞这个小少年感到深深的忧虑。 唐若瑾一点都不忧虑,她若无其事地招呼道:「嘉瑞来了,屋里坐吧,我先洗把脸。」青菱陪着她进了净房,青萍领着唐嘉瑞进了堂屋,奉了茶。 唐若瑾很快就出来了,头发重新梳过,手脸都洗干净了。「又到了休沐的时间了?」 唐嘉瑞点点头,把盒子推过去:「这个是送给你的。」 唐若瑾打开一看,是一套瓷娃娃,和唐嘉珍的一样,能大小一个个套起来。「给我买的?」上次这个弟弟见了她还是一脸的防备警惕,把嘉珍急忙从她这里带走了,这次竟然亲近起来,估计是听说她救了嘉珍的缘故。 唐嘉瑞道:「嗯,给你的,嘉珍有,你也有。」听说嘉珍的娃娃还送给她玩了一天,她应该也是喜欢的吧?他不偏心,妹妹姐姐都有。 唐若瑾笑了,这个弟弟还把她当小孩子呢,他自己才是小孩子,偏偏做出一副板正的表情来。她捏了捏他的脸蛋:「那就谢谢你啦。」 唐嘉瑞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努力地板着脸,「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啊?授受不亲吗?那要是亲了可怎么办?」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唐嘉瑞无奈地看着她,没人教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可怎么行呢?「姐姐,你识字吗?」 唐若瑾点点头:「略识得几个字,怎么了?」 「我去给你拿几本书过来,你要是有不会的,我可以教你。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唐嘉瑞走了,唐若瑾摸着下巴,这个弟弟着急给自己送什么书呢?话本子?三字经?她想了一圈也没猜到唐嘉瑞给她送来的竟然是女诫、女训…… 「姐姐,别担心,我会教你的。」唐嘉瑞看唐若瑾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还以为这书上的字她没几个认识的,好脾气的安慰道。 「呵呵,我刚才踢了好一会儿毽子,竟然累了呢,哎呀,我好困啊,好想睡觉呀。」 「姐姐!」唐嘉瑞皱着眉头:「这书是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女子要有三从四德,所谓四德就是德、言、容、工,刚才你踢毽子的时候,形容不整,这个妇容就没做到。当然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这都不怪你,不过,以后我会教你的。」 唐若瑾心中哀嚎一声,好弟弟,你可饶了我吧,早知道这样,刚才真不该戏弄他。 唐嘉瑞翻开女诫,「姐姐,来,我念给你听。」 唐若瑾啪的一声把他手里的书合起来,严肃地说道:「嘉瑞,你是男子,应该苦读四书五经,准备科举才是,怎么能读这女诫女训呢?要是让你的同窗知道了,该笑话你了。这书留在这里,我会看的,要是有不懂的,我自会去请教母亲。」 唐嘉瑞想了想:「好吧,不过你可不能偷懒,下次回来,我要考你的。」 唐若瑾只想把眼前这关过了,哪管下次,胡乱地点了点头。 银子到了手,唐若瑾想去街上走走,她带上以琪,去了上次的西华街。她并不看玉器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只买了些干果零嘴,精致点心,淘了两件便宜的好皮子,去自家的祥记绸缎庄拿了两匹细致结实的棉布,这些都是准备给罗叔和罗婶的。她还看中了一套小弓箭,极精致可爱,虽然在以琪这个专业人士看来,这弓箭就是好看,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她还是给买下来了,到时候可以送给嘉瑞,希望通过贿赂他逃避什么女训女诫的学习。 现在她在唐府也算初步站住了脚,陈氏和她本就没有利益冲突,现在更是友好,她提出让铁牛到唐府来,陈氏一口就答应了,还让铁牛去回事处,那可是最锻炼人的地方了,将来铁牛要是想给她做个管事什么的,去回事处最好。 v第二十四章[10.14] 唐若瑾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去庄子的话一天来回有些紧张,她还想和罗叔罗婶说说话,所以要在庄子上住上一晚,老太太根本就无所谓,她要是在庄子上不回来才更好呢,一回来就让自己来了个大出血,生生损失了三万多两银子。 庄子上她住的院子极小,所以她只带了以琪,一个丫鬟也没带。 罗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吓了一跳,担忧地拉着她的手:「小姐,是不是唐府里的人欺负你了?要是住不惯,你还回庄子来吧,你的院子每天都打扫,收拾得干净着呢。」 唐若瑾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放心吧,罗婶,我这么爱欺负别人,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呢?快叫罗叔和铁牛回来,好多天没见,我都想他们了。」 罗婶答应着往外走,罗老汉和铁牛都去田里了。唐若瑾又追了过来:「等等,罗婶,我和你一起去,我要摘些豆角,我想吃你做的豆角焖面了。」 「好,中午就做焖面。还想吃什么?」 「还想吃萝卜干的小包子,今晚做。」唐若瑾毫不客气。 罗婶有求必应:「好,今晚做小包子。哎,今晚?小姐不回唐府吗?」 「我要住一晚,明天再回。罗婶,高兴吧?」唐若瑾笑眯眯地。 罗婶高兴地点点头,她养了这个小姑娘十年,一直当做亲生女儿的,没想到突然就回唐府了,她偷偷地哭了好几天,才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罗叔和铁牛也很高兴,用过午饭干脆也不去田里了,陪着唐若瑾闲话,听她讲了唐府的事,外祖江家的事。他们本来就是江府的庄子,当初唐若瑾的外祖母看他们一家老实可靠,才陪嫁给江婉的。 唐若瑾除了上街买的东西,还要留下一千两银子,她没觉得多,唐府给她每年一两银子,都被她买了笔墨,这么多年她的衣食住行其实都是罗叔负担的。罗叔怎么也不肯收,唐若瑾道:「罗叔,外祖母可是专门夸了你和罗婶的,叮嘱了我一定要答谢的,罗叔可不能害我食言啊。再说了,我可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罗叔是我的亲人,我落魄的时候罗叔照顾我,现在有福了就要同享才是。」 铁牛看不过他们推让:「爹,小姐真不是外人,她给你你就拿着。哪天要是小姐又缺钱了,你再拿出来就行了。」 罗叔想了想,也不再推让,只瞪了他一眼:「去了唐府不许惹麻烦,给小姐丢脸。」 重新回到巴掌大的小院,唐若瑾觉得亲切又安心,她在这里度过的了无忧无虑的三年。小院很干净,雏菊灿烂地开放,被褥是晒过的,有着阳光的味道,她扑倒在上面,毫无形象地打了个滚。 屋子里传来一声轻笑,唐若瑾猛地抬头:「啊,你怎么来了?」她看看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宋逸成穿了一件靛蓝色松鹤纹窄袖长袍,黑发如墨,面如冠玉,笑着走过来坐到床边:「小丫头,好几天不见了。」自从那晚吻过她,已经三天了,他都想她了,知道她来了庄子,他有些不放心,干脆也跑来了。 唐若瑾被他的俊美的笑容恍得楞了一下神,她想了下:「你是专门来看我的?那怎么不到唐府去见我,这里这么远。」唐府就在京都,他偏要追到这小庄子来。 宋逸成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唐府虽近,但是她的院子厢房里还有两个大丫鬟,说笑都不敢大声,这个小院里却只有她一人,他在这里可以待上一整晚,也不怕被人察觉。不过,唐若瑾的眼中只有疑惑惊讶,竟然没有惊喜,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枉费他追在她的身后来了这么个小庄子。「若若,我不放心你,这里这么远,出个什么事都没人知道。」让他直接说想她了,他还有些说不出口。 唐若瑾爬起来,盘膝坐在床上,「有以琪在呢,别担心。你没用过晚膳吧,我去帮你弄点吃的?」从京都过来要小半天呢,他肯定错过了晚膳时间。 宋逸成还真的没用过晚膳,倒不是时间问题,小丫头的马车要走小半天,他快马过来只用半个时辰,而是他预谋着今晚要和小丫头共度一晚,早就把晚膳的事给忘了。再者,他也喜欢看小丫头为自己忙活,「若若,你会下厨吗?」 「简单的饭还是会做的,厨房里有小包子,是很好吃的萝卜干的哦,我再给你做个打卤面,很快就好的,这样够不够?」 宋逸成点点头,「够了,我不挑食的,若若随便弄些就行,我陪若若去吧?」 「不行,厨房在罗叔他们的院子里,让罗叔看到你,很难解释的,你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回来。」唐若瑾从床上下来,一溜烟地出去了。 宋逸成站起身,环视她的卧房,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很整齐干净,他想到刚才唐若瑾扑到床上娇憨地打滚,不由一笑,小姑娘好像很喜欢这里,唐府里比这富贵多了,也没见她更开心。 唐若瑾平常都是给罗婶打下手的,忙的时候,她也会自己给全家做饭,像打卤面这种简单的还是易如反掌,没多会儿,就端着大托盘回来了。 宋逸成已经到小姑娘的净房里净了手,过来坐在桌边,一大碗打卤面,卤汁浇得很多,黄花菜、鲜木耳、嫩肉丝,看着就很有食欲,还有一碟小包子、切开的流着油的咸鸭蛋、一道凉拌三彩丝,虽不是大鱼大肉,却让他食指大动。托盘上还有一个小碗,装了一点点打卤面,应该是她自己吃的。 果然,唐若瑾拿过小碗摆在自己面前,其余的都放到宋逸成前面:「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我陪着你吃。刚才罗婶看见我做饭,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了,还以为唐府虐待我,不给我吃饱饭呢。」 宋逸成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口,面条筋道,卤汁入味,「若若,很好吃。」不吃的时候没感觉,饭一入口,他才觉得自己饿了,这面条可口,又是小姑娘亲手给他做的,他真是满意的紧,毫不客气地全给吃掉了,一抬头,才发现唐若瑾正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筷子夹着一根面条,搭在她的小碗边上。糟了,难道他吃相粗鲁,吓到她了,或者她嫌弃自己了? 唐若瑾喃喃道:「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连美人用膳,都从骨子里透着优雅,真不知道是因为你教养好,一举一动就是这么恰到好处,还是因为你太美,连吃面条都跟弹琴作画似的优雅。」 宋逸成真是哭笑不得,他不想承认自己美,可是,小丫头这么入迷地看着他,让他的感觉十分好…… v第二十五章[10.14] 唐若瑾自己很快就回神了,她拿帕子擦了擦宋逸成的嘴角:「美人,你自己洗漱去吧,我把这些放回厨房去。」不等宋逸成回答,她端着托盘出去了。 宋逸成又去了卧房连着的耳房,简单的洗漱好,唐若瑾就回来了。 「逸成,你现在走的话,要什么时候到京都?」唐若瑾问道。 宋逸成正准备解衣的手一顿,小丫头竟然没打算让他留宿?他心里有些闷闷的,这是不是说明,小丫头还没有完全地接受他?「若若,现在天都黑透了,路上肯定不能太快,到京都的话,城门都关闭了。」 唐若瑾大惊:「那怎么办?难道你要在城外待一晚上,等到早上城门开了才能回家?」 宋逸成更气闷了:「若若刚才让我洗漱,我还以为若若想让我留宿呢。」狠心的小丫头,竟然想让他在城门外等上一个晚上。 唐若瑾尴尬地轻咳一声:「你刚吃完东西,我让你洗漱是洗手和漱口,哪里就是要你留宿了。」他们虽然定了亲,可是还没到同床共枕的地步啊。她看看罗汉床,「那个,你现在回去确实也太辛苦了,晚上就睡在这里吧。」 宋逸成大喜,唐若瑾继续道:「就别去麻烦罗叔和罗婶了,你在我床上将就一晚,我睡这个罗汉床好了。」 宋逸成看看罗汉床,又窄又硬,根本不适合睡人,他自己当然不想睡,也舍不得让小姑娘睡,他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若若,你的床这么宽,完全可以睡两个人嘛,做什么要睡罗汉床,那么硬,我睡的话肯定睡不着,若若睡的话,我就算在床上也会心疼得睡不着的。」 唐若瑾犹豫片刻,「那,你可不能乱来。」从他上次吻她的动作看,他并没有男女之事的经验,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吧。 宋逸成松了一口气,总算把小丫头哄上床了。他上前一把抱起唐若瑾,她低呼一声,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宋逸成朗声大笑,抱着她三两步到了床边,轻轻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鞋子脱了下来。唐若瑾把脚搭在他的大腿上,「乖,好人做到底,帮姐姐把袜子脱了。」 宋逸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没觉得这是她对自己的信赖,她应该根本没意识到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当然,他是不打算提醒她的。罗袜褪下,露出白嫩嫩的小脚丫,她的个头不高,才到他的肩膀,脚也很小,白皙柔嫩,纤巧可爱,还没有他的手大,每一颗脚趾都圆润细腻,趾甲端端正正地镶嵌在上面,像是薄薄的玉片,在烛光下莹莹生辉。他的手指在弧线优美的脚背上摩挲一下,指腹的薄茧让唐若瑾微微一颤,她倏地一下就把脚收回去了,宋逸成看看空空的手掌,心中有些未满足的遗憾。 唐若瑾却又爬了起来,趿拉着鞋子下了床。宋逸成问道:「若若,怎么了?」难道她又后悔了,不过是摸了一下脚,也不是很过分吧,更何况是她自己要他脱罗袜的。 「我还没有洗澡呢。」宋逸成来之前,她正要洗澡睡觉,做完面条身上有了油烟味,更要洗洗了。 洗澡?宋逸成的心猛地一跳,他刚才在耳房确实看到浴桶里放满了水,「若若,我,帮你洗?」 唐若瑾瞪了他一眼,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到耳房门口又回身看着他:「不许偷看!」因为是她自己用的净房,门上只挂了一道帘子,浴桶放在一个简易的屏风后面。唐若瑾解开衣服,凝神听了一下,卧房里没有动静,宋逸成应该老实地坐着呢,她这才放心地跨进浴桶,把头发也解开,愉快地洗起来。 宋逸成确实老实地坐着,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把小姑娘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没办法,他是习武之人,视力耳力都比一般人敏锐得多,他听到她趿拉着鞋子进了耳房,把手里干净的衣服放下,听到她悉悉索索地解衣声,想象着衣服一层层褪去,露出她玲珑的曲线,白嫩的肌肤,他的心里就像是钻进了一只小虫子,痒痒的,躁动的,让他想要立刻站起身,走到小姑娘的身边,去看看她,去做些什么。 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不行,小姑娘本来就没有完全接受他,对他尚未放开心胸,他要是趁着她洗澡的时候就这么闯进去,她肯定会生气的,至于她会做出什么反应,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啪嗒一声,他额头上的汗珠滴了下来。净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小姑娘正洗得欢快,他突然有些嫉妒那浴桶里的水,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包裹着他的小姑娘,窥视了所有他想都不敢想的美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跳的厉害,血液在身体里燥热的奔流,唐若瑾却一无所知,兀自愉快地哼起歌来,也不知道她哼的是什么,听起来曲调荒腔走板,却有一种奇怪的旋律感。 宋逸成一直坐着没动,他不敢起身走动,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走到小姑娘身边去。 唐若瑾直到洗完都没听到宋逸成有任何动静,暗暗点头,不错,他很老实,值得信任。她从浴桶出来,擦干身体,穿上小衣和中衣,想了想,把外衣也套上了。又换了一条干的巾子,擦着头发回到卧房。 宋逸成觉得自己快要坐到石化了,小姑娘才慢悠悠地转出来,她的头发还没干,披散在身后,长度过腰,正好搭在臀瓣弧度最高的地方,随着她轻盈的步子来回摆动。 宋逸成的喉咙都要着火了,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几番,艰涩地开口道:「若若,头发没干可不能睡,我帮你擦干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暗哑,听起来好听又蛊惑。 唐若瑾高兴地坐到他的身边,把手中的巾子递给他,她最讨厌洗完澡的长头发,要擦好一会儿才能干,现在有人自告奋勇地要求代劳,她当然乐得享受了。 宋逸成自然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不能扯疼她。她的头发柔软细密,握到手里像是上等的丝绸,光洁顺滑,在烛灯下泛着光晕。她的身上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潮气,少女的幽幽体香不时地掠过他的鼻尖,进入他的心底。她虽然穿了外袍,却只是松松地套在身上,他把她的头发撩起来擦拭,就会露出她白皙的后颈,她的脖子看起来那么纤细而脆弱,让他的心中不由得就泛起怜爱之意,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啊。 他担心她会头疼,每一根发丝都想擦的干干的,唐若瑾却有些坐不住了,「逸成,可以了。」她推开他的手,身体一翻就滚到了床的里侧。 本来也擦得差不多了,宋逸成也不勉强她,站起身,解开腰带,把外袍褪了下来,唐若瑾躺在床上看他,他的身材可真好,高大健壮,肩宽腰细,臀窄腿长,去了外袍以后看得更明显了。宋逸成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竟然有些赧然,心里又有一丝暗暗的得意,「若若,我也去洗洗。」 唐若瑾再度爬了起来:「那我去给你烧些水吧,我的院子里就能烧。」她小院一角有个小灶台,是专门给她自己烧水用的。 宋逸成好笑,小姑娘还真是勤快,都洗完澡睡到床上了还能爬起来去给自己烧水,不过,他可舍不得折腾她,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白净的脑门,稍稍用力一推,唐若瑾就倒下了,「小丫头,躺着吧,我就用你的水,随便洗洗就好了。」 用她洗过身子的水?唐若瑾的脸红了:「不,不行,那水都——」她想说水脏了,又觉得自己没那么脏,就算她洗过了,浴桶里的水还是清澈的,可是,一想到他用的水刚刚浸泡过自己的身体,她就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逸成,那水都凉了。」 v第二十六章[10.19] 宋逸成看看她脸上的红晕,为小姑娘如此敏感而感到兴奋,他的小丫头害羞了。「若若,我在军中的时候,大冬天也会去河里洗澡,这算什么,快乖乖躺着吧,我马上就来。」他几步进了耳房,来到屏风后面,小姑娘用的东西都比较简陋,连浴桶都不大,他坐到里面十分勉强。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大好的心情,他的嘴角愉悦地翘起,用手拨了拨水面,这里的每一颗水珠,都是刚刚亲近过他的小姑娘的。 他就是为了用她的浴桶她的水,本来也不是为了洗澡,所以,只略略泡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毕竟,那个小姑娘正躺着的床可是比这个浴桶更加诱惑。他不想吓坏她,老老实实地把中衣穿好,回到了卧房。 唐若瑾还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他,脸上还带着一丝绯红。 他把鞋子脱了,侧身躺了下来,长臂一伸,将唐若瑾揽进怀里。 他的唇落在她白净的额头,又在鼻尖上轻轻一点,最终吻上了那丰润柔软的唇瓣。自上次他吻了她,这几天不知回忆了多少遍她的味道,如今终于又能再度品尝了。他细细的摩挲着,温柔的吮吸着,不急不缓,她像是一片花瓣,柔嫩香甜,让他舍不得离开。 唐若瑾闭着眼睛,胳膊软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吻很温柔,一点都不霸道,也没有像小黄本上写的那样舌头乱闯,只是温存地吮吸着上下唇瓣,让她觉得甜蜜又安心。 宋逸成却总觉得不满足,他的心急躁地跳动,他想要得更多,想更进一步,甚至想要更粗暴一些…… 他身子一翻,唐若瑾被他带的从侧身变成了平躺,宋逸成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胳膊支在床上,不敢让小姑娘承受他身体全部的重量。 虽然两人的姿势变得更危险了些,唐若瑾也没有惊慌,他的唇还是那样的温柔…… 宋逸成的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手掌握住她圆润小巧的肩膀,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耳垂,慢慢地向下,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他手指的薄茧擦在脖子上,唐若瑾觉得痒痒的,稍稍挣扎了下,宋逸成立刻就放过了她,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柔腻的肌肤,他的心更加躁动难耐了,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半涌向他的脑袋,让他的额上青筋突起,太阳穴怦怦跳动,另一半却向下,涌向了小腹,让某处危险的地方十分得不妥。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间,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她腰间系带,大掌探了进去,火热的掌心烙在细腻的肌肤上,唐若瑾立刻就清醒了,她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双臂直直地抵住他的胸膛,保持着两人的距离:「你答应了我不乱来的!」 她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奈何刚刚经过甜蜜的亲吻,唇瓣上还泛着水光,像是刚刚洗过的红润樱桃,脸上是动人的绯红,眼睛亦是湿漉漉的,瞪得再圆也是无辜,看起来不是发怒而是娇嗔,眼尾上挑的弧度比平时更明显些,少了清纯,多了魅惑。 宋逸成的喉结上下滚动,「乖,我帮你把外衣脱了,哪有穿着衣服睡觉的?这样睡你也不舒服。」他的话很是光明正大,可是声音却低沉暗哑,听得人心尖无端地发颤。 唐若瑾偏着头想了想,自己把外衣解了下来,扔在床尾,又从床头取过一根长长的发带,拉直了摆在床的正中间,「一人睡一半,谁也不许过界。」她侧身躺下,正对着宋逸成,警惕地看着他。 宋逸成苦笑,他只想和小丫头共度一晚,能睡在一张床上已经很开心了,本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现在,小丫头倒把他像贼一样防了。「若若,我不过界,放心睡吧。乖。」 唐若瑾看他果然老老实实地躺着,一点要做坏事的苗头都没有,慢慢放松下来,还真的困了,眼睛缓缓闭上,没一会儿呼吸就绵长了。 宋逸成看着小姑娘的睡容,她睡得很放松,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小姑娘还真是放心,一点都不怕他,这样也好,他希望她能够全身心地信赖自己,不过,他暗暗有些后悔,真该早点定下婚期,把她娶到国公府去,这样,他每天都能看到她,每个晚上都能光明正大地抱着她睡了。 他小心地拉过她的手,把玩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慢慢挤了进去,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唐若瑾是在宋逸成的怀里醒过来的。她眨眨眼睛,看看眼前安静熟睡的俊颜,平时有些凌厉的凤眸紧紧闭着,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眉心的小痣淡红一点,皮肤好得让她有些嫉妒,她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喃喃道:「真是好看啊……」 宋逸成早就醒了,只是佳人在怀,一直舍不得起身,此时才睁开眼睛,说道:「若若,你一醒来就调戏我。」他定定地看着小姑娘,一副我被你欺负了我很委屈你要补偿我的表情。 唐若瑾没想到自己刚刚花痴了一下下就被抓包了,她恼羞成怒,决定先发制人:「明明说了一人睡一半的,你干嘛跑到我这边来!」还把她抱在怀里睡着,谁知道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过界了? 宋逸成露出一个更加委屈的表情来:「若若,明明是你跑到我这边来了,你看,我都被你挤得快要掉下去了。」 唐若瑾抬头,果然,宋逸成已经到了床的最外边,而她整个趴在他怀里,腿还搭在他的腰上……她唰的一下坐了起来,险些将宋逸成掀翻到地上去,「哎呀,不早了,该起床了。」她越过宋逸成,下了床,趿拉着鞋子就冲进了净房。 宋逸成看着她羞窘逃跑的背影,强忍着笑,天知道他昨晚费了多久功夫,才慢慢地将小姑娘一点一点地带到自己的怀里。 唐若瑾洗漱了好久,才磨磨蹭蹭出来,她一点都不想出来面对宋逸成,自己怎么会这样,一大早就丢人了,还像个小章鱼一样巴着他。好在宋逸成并没有笑话她,等她出来后,也去洗漱了一番。 「那个,逸成,我用过早膳就回去了,你呢,怎么安排?」 宋逸成也不想让庄子上的人知道他来了,要是有人猜到他是昨晚来的,对唐若瑾的闺誉很不好。「若若,你去用膳吧,我这就回去了。」 「饿着肚子走吗?要不,我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咱们一起吃?」唐若瑾有些犹豫。 宋逸成摇摇头:「我骑马回京都很快的,回去再用膳,若若去和罗叔他们吃吧。」她一向是和罗叔他们一起用饭的,把饭菜端到小院来,肯定会引人怀疑的,再说,她还要和罗叔一家说说话,告别一番。 唐若瑾这次是和铁牛一起走的,她又带了些罗婶晒的干菜,上次的她还没有吃完,这次带的是准备送给外祖母的。她还带了两只刚刚孵出来没多久的小鸭子,嫩嫩的黄色,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十分可爱,准备送给唐嘉珍。 她来的时候是和以琪坐了一辆马车,铁牛就坐在这马车前面的车辕上,和车夫说着话。以琪自然知道宋逸成昨晚来了,她都没敢待在外屋,而是去了院子里,和乙三以及宋逸成带来的其他暗卫待在一起。 v第二十七章[10.19] 唐若瑾先是去和老太太报备了一下,就去找了陈氏,安排了铁牛的事,才回到海棠苑洗漱干净,换了衣服。还没整理好,唐嘉珍就跑来了:「姐姐,你去哪里的庄子了,下次带我去,好不好?」 唐嘉珍是个乖巧的小孩,带她当然没问题,唐若瑾捏了捏她红润的小脸蛋:「要是母亲同意,我就带着你出门。」 唐嘉珍欢呼一声:「姐姐,太好了!下次你告诉我,我就请示娘亲去。」 唐若瑾拉着她去了院子里,树荫下用树枝围着一小块地方,里面两只小鸭子正在摇摇摆摆的走来走去。「嘉珍,这两只小鸭子是给你的。」她伸手捉了一只,递到唐嘉珍面前。 唐嘉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巴紧紧抿着,呼吸都放轻了,小兰花指翘的高高的,食指轻轻的摸了摸那嫩黄的软毛,「姐姐,好可爱。」 唐若瑾耐心地告诉她小鸭子要怎么养,唐嘉珍很仔细地听了,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个小家伙走了。 青萍和青菱过来把这两天的事汇报,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唐若瑾让她们下去,把上次踢毽子的几个小丫头叫过来说话。小丫头们都七八岁,七嘴八舌地说了些别的院子里面的事,有个叫红福的,看起来憨憨的样子,性子却很机灵,一板一眼地汇报着:「老爷一般都是睡在外院的书房里,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去太太的院子……老太太虽然不掌管府里的中馈,但是却管着大钱……老太太最疼表小姐,比少爷和二小姐还好……」 唐若瑾又给每人发了一包小零食,单独留下红福交代了几句,抓了把铜板给她。 第二天,唐若瑾把庄子上带回来的干菜给外祖母送了过去,一回到海棠苑,红福就来给她汇报了:「有个叫张婆子的,现在管着府里西侧的角门,她本来是在老太太院子伺候的,因为嗜酒越来越厉害,七八年前被打发去看角门了。小姐去庄子之前的事,她肯定知道。」 唐若瑾惊奇地看着红福,这是个人才啊!短短一天时间,就给她挖出个张婆子来,这打探消息的水平,也太牛了!她高兴地给红福摸了一两银子,又包了一大包干果零嘴:「以后,院子里的活不用你做,尽管玩去。」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用过早膳,唐若瑾叫了以琪过来,细细叮嘱了几句,以琪转身出去了,到了午时才回来:「小姐,那个婆子快要醒了。」 唐若瑾站起身,整整衣服,笑道:「走,捉人去!」 唐府西侧的角门很偏,平时根本没有人走,从老太太的院子贬到这里,一般人肯定很难过,张婆子却很高兴,她一天都离不开酒,在老太太的院里不敢喝,到了这里却没人管了,这里也没人来,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好地方。她从早膳后就开始小酌,到巳时就醉过去了,过了午时肚子饿了,才慢悠悠地醒过来。眼前好像有两个人,她揉揉浑浊的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有人,大小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张婆子的酒立刻醒了:「大小姐要从这角门出去?老奴这就去开门。」 「不急。」唐若瑾阻止她,「张妈妈这酒醉得时间还挺长啊。这些天我跟着母亲学管家,府里的规矩还是知道的,当值期间不许饮酒,像张妈妈醉成这样,是要赶出府去的。」 张婆子立刻叫了起来:「大小姐,您可不能这样啊,老奴只是这偶然一次,今早上心中难过,所以喝了一点点,昨晚没睡好,这就给睡着了,并没有喝醉啊!」 唐若瑾嗤笑一声:「你看看桌上的酒瓶,那是一点点?你犯了错还敢嘴硬,我这就去回了母亲,你准备好出府吧。」 张婆子顿时怂了,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小姐开恩!老奴再也不敢了!」她并没有家人可以投靠,年纪又大又嗜酒,被赶出去就没活路了。 唐若瑾看看这偏僻的角门:「我跟你并没有仇怨,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罢了。」 张婆子看到了希望:「大小姐请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我四岁那年,是因为何事被送去庄子的?」唐若瑾开门见山。 张婆子顿时哑了,府里上下人等都知道,老太太抱着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拔下了老太太头上的簪子,刺中了老太太的眼下,因此被送出了唐府去了庄子上。可是,现在大小姐这样问她,显然不是让她说这个众所周知的因由的。 唐若瑾拂了拂衣袖,仿佛那上面沾了灰尘似的,「张妈妈好好想想当年的事,可别用那些假话来糊弄我,我的耐心不太好。」 张婆子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说出来势必会得罪老太太,可是,不说,眼下这关就过不去。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心一横,把当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唐若瑾仔细听了,黯然垂首,有些事她一定要做,至少要给当年的小若瑾一个公道。「晚膳后,你随我去寿安堂,在所有人面前把这些话再说一遍。」 张婆子猛地抬起头来:「大小姐饶命,老奴要是这样说了,老太太不会放过我的!」 唐若瑾冷笑:「你要是不这样说,我现在就不放过你!你要是敢耍滑头临阵倒戈,我保证你见不得明天的太阳。」她给以琪做了个手势,以琪上前,捏住张婆子的下巴,往她嘴里放了一颗药丸,又把下巴一抬,那药丸就进了肚子。张婆子面色惨白,拼命扣着自己的喉咙。 唐若瑾摇摇头:「别白费力气了,今晚子时之前,你要是不服用解药的话,会肠穿肚烂的哦。只要你实话实说,解药自然会给你送来,另外再送给你一百两银子压惊,如何?」 一百两银子?那可是一笔巨款了,张婆子也不扣喉咙了,眼睛紧盯着唐若瑾:「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唐若瑾笑道:「放心,绝无戏言。」 v第二十八章[10.19] 晚膳后,等到探听消息的小丫鬟回来,汇报说唐思文和陈氏都去了寿安堂,唐若瑾才施施然带着以琪动身,半路上把张婆子也带上了。 柳映雪看唐若瑾带着个粗鄙的婆子进来,不屑地笑了一声:「表妹,你身边的妈妈竟然是这样的吗?可怜见的,快给她做身像样的衣服吧。」 唐若瑾淡淡一笑:「表姐说笑了,这不是我身边的妈妈,这是看守西侧角门的张婆子,她今日和我说了个极有趣的事,我想着要让祖母和父亲听听才好。」她也不等老太太答话,直接示意张婆子开始。 张婆子跪倒堂屋中央,她没有醉酒的时候,说话倒是很清晰:「十年前,表小姐来了唐府,当时,表小姐刚刚丧母,又长途跋涉来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情绪很不好,常常哭就不说了,还动不动就发脾气。老太太很是心疼,整日将她抱在怀中。那天,表小姐不知怎么了,竟然拔下老太太头上的簪子,直刺老太太的眼睛——」 「住口!」「胡说!」老太太和柳映雪同时叫到。 「你这个贱奴,竟然敢污蔑我!」柳映雪哭着抱住老太太的胳膊:「明明是表妹扎的,表妹偏要把这个婆子带来,红口白牙赖到我身上,外祖母,这里是住不得了,我这就回家去!」 老太太抱住柳映雪:「乖孩子,不是你。来人,快把这个婆子拉下去,打上五十大板!」 唐若瑾冷笑一声:「五十大板?老太太是要杀人灭口?」以琪当然能拦住人救下张婆子,她只是想看看唐思文的反应,他是参与其中还是毫不知情? 唐思文十分震惊,若瑾扎了老太太所以被送到了庄子上,这是唐府上下人等十年来的共识,如今怎么会冒出个婆子来说是映雪扎的?不过,他当时并不在府中,此事经过是老太太向他讲述的,难道真的另有隐情?他制止了上来的仆妇,问吓得发抖的张婆子:「你是什么人?」 张婆子胡乱叩了几个头:「回老爷的话,七八年前老奴被派去看管西侧的角门,之前老奴一直是在寿安堂服侍的,表小姐扎了老太太,是老奴亲眼所见。」 唐思文沉吟片刻,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就算有什么物证也找不到了,只要人证的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说是谁在说谎。对于老太太来说,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亲孙女,一样的亲近,有必要去陷害若瑾吗? 张婆子看唐思文犹豫上了,生怕被拉出去打板子,又道:「自大小姐出生,老太太很少让人把她抱到寿安堂,更是从来没有抱过她,大小姐又如何去把老太太头上的簪子呢?倒是表小姐,老太太是时时抱着的。」 唐思文认真回忆了片刻,他对于此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唐若瑾的情况。唐若瑾出生之后,每看到她,他就会想起浑身是血的婉儿,伺候唐若瑾的丫鬟妈妈也看出来他的不喜,从来不带着唐若瑾往他身边凑。他看向陈氏,当时,她已经进了唐府,生下唐嘉瑞不久。 陈氏淡淡地说道:「妾身很少在寿安堂见到大小姐,也从未见老太太抱过大小姐。事发的那天,是林妈妈匆匆忙忙把大小姐抱到寿安堂去的,没一会儿,妾身就听说老太太受伤了。」此后,唐若瑾就被送出府去,十年没有回来,所以,她对于此事的印象十分深刻。 唐思文的脸色铁青,陈氏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老太太受伤后,把唐若瑾抱去背了黑锅。他看向老太太,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老太太紧抿着嘴,目光阴鸷,一言不发。柳映雪面色雪白,已经吓坏了,四岁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这事要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啊? 唐思文看向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她定然是知情的。林妈妈身子颤抖,噗通跪在地上,却什么都不说。唐思文道:「来人,把林妈妈拉下去,打——」 「不用了!」老太太怒声喝道:「不用打她,当年的事映雪也不是故意的,都已经过去了十年了,谁也不必再提了!」此话相当于承认了唐若瑾替柳映雪背黑锅,唐思文目瞪口呆。 好一个不是故意的!唐若瑾心中冷笑,这老太太分明是双重标准。「我可是代人受过,难道就是故意的了?」 老太太怒视唐若瑾,她可真能生事,若不是她,自己何必如此难堪,「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把这件事翻出来,想要做什么?!」 唐若瑾真的被此人的无耻惹怒了,她生气地说道:「我可是被惩罚了十年之久,要不是定亲,现在还在庄子上呢,为自己讨回公道难道不应该吗?凭什么有人做错了却提都不能提,有人背黑锅却只能默默忍受?老太太既然心知肚明我是无辜的,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赶出唐府?为什么一直不把我从庄子上接回来?为什么还要克扣月例?」这根本不是祖母,这是仇人吧? 老太太被唐若瑾问得张口结舌,血液直冲脑门,她向来养尊处优,在唐府里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从来没人敢这样诘问她,对她如此不敬,就算是当初的江婉,出身高贵,在她面前也不敢这样高声。唐若瑾和那人长得这样相像,性子却如此桀骜,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得意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难堪和羞辱。她颤抖的手指抓起了茶杯,猛地向唐若瑾掷去。 「姐姐!」唐嘉珍尖叫一声。 「若瑾!」正处于呆滞状态的唐思文迅速回神,一把抱住了唐若瑾,试图挡住扔过来的茶杯。茶杯并没有打中他,半路就被以琪截下了。 完全陌生的怀抱。也许是小若瑾这个身体第一次被父亲抱在怀里。唐若瑾的心酸楚难忍,她努力的把眼泪憋回去,她对于唐思文没有这么大的期待,这应该还是小若瑾身体的本能反应吧。 老太太没有打中唐若瑾,更加恼怒,指着以琪:「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拉下去打死!」她不能打唐若瑾,拿她身边的人下手总行吧。 唐若瑾挣开唐思文的怀抱,冷冷地看着老太太:「她是庆国公府的人,并不是你唐府的奴仆,你没有权利动她一根头发。」 老太太气血上涌,满脸涨红。柳映雪扶着她的胳膊,大声哭道:「外祖母,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体!」 老太太眼睛一转,摸了摸柳映雪的手,两眼一翻,身体向后仰倒在椅子靠背上。柳映雪离开尖声叫了起来:「表妹,你何必如此,外祖母都被你气晕了!」 气晕老太太?这锅不背!自己背的黑锅已经够多了,唐若瑾道:「难道不是柳表姐把老太太气晕的吗?柳表姐刺伤了老太太,却让别人给你背黑锅,到如今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老太太被你气得晕了过去,柳表姐,你可真是,要懂得孝顺老人家才是啊!老太太年纪大了,要是就这么去了……哎,多让人伤心。或者,就算还活着,却中风瘫痪了、不能动弹了、嘴歪眼斜了……也是遭罪啊。」 v第二十九章[10.19] 老太太的手紧紧地攥着。唐若瑾早知她在装晕,对以琪使个眼色:「你的银针呢?听说在人中上扎上几下,晕倒的人就能醒过来。」以琪装模做样地拿出个小荷包,老太太的眼睛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 陈氏搂着唐嘉珍,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唐思文早已呆了,他觉得眼前的一切超过了他以往的认知,老太太蛮不讲理,只是维护外孙女,柳映雪添油加醋,没有一点歉意,唐若瑾脊背挺直,不肯妥协,一点不像当初温柔的婉儿,他的心中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他甚至不敢去想这恐惧本身是什么,只是直觉有些事恐怕是他很难接受的。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若瑾在庄子上待了十年,当年的事既然是映雪做的,映雪也去庄子上吧,唐府有几个庄子,你挑一个好了。」 柳映雪的手用力拉着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道:「不行,映雪如今也该议亲了,我正打算带她多去参加些宴请,去了庄子上,岂不是要耽误她的终身大事。」 柳映雪今年也是十四岁,去庄子上十年确实也不现实,唐思文又道:「那以日代月,若瑾待了一百二十个月,映雪就待一百二十天吧,不能再少了!」 老太太抿着嘴不肯点头,柳映雪道:「舅舅,此事确实是映雪的错,舅舅放心,这几天映雪就动身。」只是四个月,很快就回来了,再说,等这风头过去,老太太提前把她接回来,到时候舅舅也不会说什么,眼下却不好跟舅舅对着干,还是先答应下来再说。 唐若瑾回到海棠苑,打发以琪去给张婆子送解药和一百两银子。窗外的风有些大,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她坐在窗前,沉默地盯着蜡烛发呆。虽说当年的事总算是真相大白,但是想到无辜的小若瑾,心里总是有些难过。 青萍进来,摸了摸茶壶的水还是热的,又退了出去。这些天,青萍和青菱多少也摸到些唐若瑾的脾气,她不喜欢有人在眼前,她们有事就进来服侍,没事最好待在外面。若是唐若瑾心情好,人多热闹些倒也行,若是心情不好,她不会在身边留人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起身去了净房沐浴。宽大的浴桶,温暖的热水,她浸泡在里面,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回到卧房,唐若瑾惊讶地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你怎么又……来了?」 宋逸成一身玄衣,含笑而立,闻言不由得脸一黑,什么叫又来了,这明显是嫌弃他的语气啊。「若若不希望我来?」亏他听了今天唐府的事,觉得小姑娘受了大委屈,心里不定多么难受呢,紧赶着把手头的事处理完,跑到这里来想要安慰她。 唐若瑾看见宋逸成沉着脸,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咳咳,不是,我是没想到你会来,真是……惊喜啊!逸成,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你真好!」她上前拉住宋逸成的胳膊,轻轻摇了一下。 宋逸成被她这画风突变的狗腿样弄得苦笑不得,「废话,什么叫专门来看你的?我来唐府难道是为了散步?」他拿过她手里的巾子,拉着她坐到罗汉床边,给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擦起来顺手多了,一点都不会扯疼她。 唐若瑾却显得比平时安静。宋逸成擦干她的头发,把巾子放到一边,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小丫头,心里难受了?」 唐若瑾的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逸成,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我生下来,府里只有我一个孙辈,老太太却从来不亲近我抱我,可是,她并不是天生讨厌小孩子,柳映雪她又总抱着,按理说,我也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会把我赶出唐府呢?犯了错的外孙女却留在身边百般疼爱。她这行为还真是让我想不通。除非——」 宋逸成享受着她难得的乖巧和依赖,抚摸着她柔软浓密的长发,在她发顶偷偷吻了一下:「除非什么?」他也想不通这唐府老太太的逻辑。 「除非,她讨厌我的母亲,恨屋及乌,连带也不喜欢我。但是,我看她对于嘉珍和嘉瑞也一般,远没有对柳映雪那么疼爱。」 美人在怀,宋逸成有些心不在焉:「也许,她极爱那个早逝的女儿。」 唐若瑾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没关系,我现在有密探小分队,还有优秀的密探小队长红福,总有一天,能解开这个疑惑。」 宋逸成笑了,她这个密探小分队,别看年龄小,还真是挺有用,而且毫不起眼,一般人都不会防备这些七八岁的小丫鬟。 唐若瑾的额头在他的肩窝蹭了两下:「逸成,你知道哪个寺庙能点长明灯吗?」 宋逸成想了一下:「善觉寺点的最多。若若想给谁点?」 「……给生母。」主要是给小若瑾,可是,她不能这么说,还是借着生母的名头比较好。 「那,我陪若若去,好不好?」 唐若瑾摇摇头:「善觉寺有些远,我要去的话肯定要给母亲报备一声,到时候,嘉珍可能会同去,逸成去就不方便了。」唐嘉珍上次说过,想要和她一起出门的,她也发现了,陈氏掌管中馈没有多少闲暇时间,本身也不爱出门,听小密探们说也从不回娘家,嘉珍也就很少有出门的机会,所以,上次说起想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很是兴奋的样子。 宋逸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满地看着她,她那个妹妹才五岁,就和自己抢女人了,抢的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逸成~」唐若瑾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嘉珍她很少出门,逸成却可以随时来找我,这一次就让让她吧?」 宋逸成黑着脸:「只让这一次!」 唐若瑾点点头,以后她可以带嘉珍去逛街,男人都不喜欢逛街,宋逸成肯定不会抢的,两人也就没有冲突了。 宋逸成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说的,我可以随时来找你!」 v第三十章[10.19] 唐若瑾无奈地点点头,她就算不允许也没用,他还不是想来就来。 宋逸成满意了,他现在来找她,总是有个因由的,比如今天就是因为她受了大委屈,以后,不用非要有什么事发生,只要他想来就可以来了。相比这个,这次去善觉寺倒不算什么了。 他俯首,温热的薄唇印在她白净的额头。 唐思文离开寿安堂,去了自己的书房。他只有每个月的初一是在陈氏的院子里,其余时间都是在外院的书房歇息。书房的一排书架旁边有个小门,进去就是他平时睡觉的地方,门虽然小,里面的卧房倒是很宽敞,一张精工雕花的大床,挂着淡粉色绣荷花的帐子,靠窗摆着琴案,上面一张古朴的七弦琴,东面的墙边是条案,梅瓶里插着几只半开的月季花,对面的多宝阁上摆着各种小零碎,一对的瓷娃娃、玉石的小兔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当时他和江婉的卧房摆放的,所有的家具物件也是原样搬过来的。江婉难产过世后,他本想终身不再续娶,奈何他没有兄弟,唐家就他一个儿子,老太太逼着他必须续弦,怎么也得给唐家留下香火。 娶陈氏之前,他就改造了自己在外院的书房,原样打造了这间卧房,因为在外院,唐府的女眷一般也不会来,当然,就算来了,也只能在外间,里面这间卧房是严禁别人进来的。平时,他就睡在这里,只每个月的初一,才去陈氏那里履行自己做丈夫的义务。 本来以为陈氏一定会不满吵闹,没想到自从娶进门来,陈氏一直是相敬如宾,安分地做着唐家的主母,对于他的冷淡安之若素。刚开始,陈氏还主张着给他安排通房,他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事。这让他感觉到既轻松又有些愧疚。 他默默地立在月季花前,梅瓶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他亲手做的画像,上面的人正站在一片灿烂的桃花前面,一身柳色长裙,衣带飘飘,巧笑倩兮,正是江婉。 「婉儿,我是不是做错了?她虽然是你的女儿,可是却害得你吃尽苦头,永远地离开了我。我虽然不想看到她,却并没有想要虐待她,我只是……只是没想到,她四岁的时候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背了别人的黑锅。在庄子上,我本以为是你的庄子,岳母又挑的老实可靠的人,她不会受人欺负,可是,唐府却克扣了她的月例,她没有首饰,衣服也很粗糙……婉儿,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会不会怪我?」 画像上的江婉眉眼弯弯,笑得无忧无虑。 唐思文站了许久,默默地洗漱一番,躺到床上。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不一会儿就入了梦。 整片的桃林都在盛放,满眼是轻柔迷蒙的粉色,空气中带着一丝香甜。江婉从一棵桃树后绕出来,她长裙的裙摆上钉着亮闪闪的宝石,正是桃花的形状,她走路的时候,鞋尖上坠着的大颗南珠会露出裙摆,她微微一笑,耳畔的碧玺耳坠轻轻碰在她凝脂般的脸庞,她招了招手:「文郎,快来。」 她转身就走,唐思文连忙追了上去,她却越走越快,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唐思文跑过去:「婉儿,你怎么样?」 江婉眼睛一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唐思文心疼地抱住她,「婉儿,你哪里痛?可是受伤了?」 江婉委屈地握拳在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两下,哭道:「你怎么能这样,我可怜的女儿,她没有母亲疼爱也就罢了,父亲对她也不闻不问,祖母也陷害她,把她赶出府去。她没有华贵的衣衫首饰,这些也不重要,可是连教导她的人都没有,就这样让她成了一个野丫头!」 唐思文心痛得无以复加,「婉儿,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会改的。」 江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起嗝来。 唐思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唐思文惊慌地想要拿帕子给她擦拭,她身下的华美长裙却渐渐地红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半个身子,场景赫然变成了她在产房的最后时刻。唐思文嘶声吼道:「不!婉儿,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 江婉的脸色惨白,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她的眼神涣散,却努力地盯着唐思文,万分不舍,带着恳求:「保护好——」她的嘴唇轻轻翕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却分明是「——我们的孩子。」 她临终最后的恳求,是——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唐思文病了。天亮后,长随不见他出门上衙,唤了他好多声也不见回应,大着胆子进了书房里的内室一看,他浑身发热,意识不清,嘴里不停地喃喃说着什么。长随急忙派人去通知了老太太和陈氏,他这内室不让人进,长随只好把他抱了出来,放到软轿上,送到了陈氏的院子。 大夫给他开了药方,陈氏小心地给他一点一点喂到嘴里,好在,药虽苦,他却并没有吐出来。柳映雪也趁机没有去庄子上,老太太厉声斥责着服侍的小厮,怪他们没有看顾好老爷。 全家一阵忙乱,唐若瑾也没有提起去善觉寺的事。等到下午的时候,唐思文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身体软得不能下床,但至少人已经清醒,能够坐起来了。只是他心情很不好,目光沉郁,一言不发,陈氏泰然自若,对他的冷脸早就习惯了,该给他喂饭就喂饭,该给他喂药就喂药,完全是一个贤妻良母应有的样子。 晚膳后,唐思文依然不能下床,陈氏只到寿安堂呆了一小会儿,唐若瑾趁机提出了明天要去善觉寺上香,老太太以为她是给唐思文去祈福,一点也没有阻拦。唐嘉珍拉着陈氏的裙子,想要一起去,陈氏想着自己明天恐怕还是要服侍唐思文,没有时间照看嘉珍,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早用过早膳,唐若瑾带上以琪,去了唐嘉珍的院子,拉着她的小手,出了二门,坐上马车,直奔善觉寺。 唐嘉珍兴奋异常,她很少出门,这次又是跟姐姐一起,没有人约束她,一路上她都掀着车帘子的一角,大眼睛在街上瞟来看去。她对什么都感兴趣,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就问唐若瑾。唐若瑾也只出过几次门,随着她一起打量着街道,耐心地给她解释着,遇到都不认识的,就问以琪。 以琪对这两个好奇宝宝很无奈,唐嘉珍倒也罢了,毕竟年纪小,小主母也这么兴致勃勃的,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同冰山般冷肃的主子相处的。可惜以琪没见过宋逸成温柔地抱着唐若瑾的样子,不然,一定会大开眼界的。 吃的东西唐若瑾不敢随便给唐嘉珍买,要是好玩的,唐嘉珍看上的,就让马车停下来,以琪下车去给买上来。零零碎碎买了好几样子小玩意,唐嘉珍十分满足。 到善觉寺的时候已经巳时了,马车停在山脚下,三个小女子沿着整齐的台阶上山。以琪是习武之人,爬山根本就没感觉,唐若瑾身体也不错,只有唐嘉珍,虽然平时在家中也是活泼好动,毕竟年纪小,爬到一半就爬到唐若瑾的背上去了。本来以琪想要背她的,可是唐嘉珍对这个面目冷清的丫鬟总有些惧怕,还是姐姐亲切得多。 v第三十一章[10.29] 好在善觉寺并不高,到了寺门,唐若瑾把唐嘉珍放了下来,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唐嘉珍拿个小帕子给她擦了擦,两姐妹手拉手进了寺,以琪默默地跟在后面。 既然说了是来上香,唐若瑾就把几个主要的大殿挨个进了一遍,之后,她同知客僧商定要点两盏长明灯。如果有人问起,她很难解释为什么是两盏,所以不想让唐府的人知道此事,便让以琪带着唐嘉珍留在院中,反正门是开着的,以琪在外面也能看到她。 唐若瑾在两盏长明灯前默默祝祷了一会儿,心中酸涩,即便现在真相大白,小若瑾是待人受过,可是,她也再回不来了。 完成了来善觉寺的主要目的,唐若瑾让知客僧安排了一间厢房,三个人用了寺里有名的素斋,本想小憩一会儿,可是唐嘉珍难得出门,实在是太兴奋了,一个劲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外面。她向来乖巧,并不吵闹,唐若瑾却于心不忍,反正自己精神也不错,干脆带着她在寺庙里转转。 大殿刚才上香的时候已经去过了,又去看了放生池里的乌龟,她们就着重看山上的自然风光,唐嘉珍抬起手指:「姐姐,那里有个亭子,咱们进去坐会儿。」 亭子里有两个人,看起来是一位小姐带着个婢女,那小姐生得很好看,柳眉细眼,温柔端庄,穿着樱粉色的褙子,像是一幅古典的仕女图,对着她们微笑示意。唐若瑾礼貌的点点头,带着唐嘉珍坐在了两人对面。 「姐姐,放生池里的乌龟那么多,咱们能不能捉上两只,放到咱们家的湖里?」唐嘉珍自从见了乌龟,总是有些惦记,唐府的湖里有锦鲤和小蝌蚪,但是没有乌龟。 唐若瑾摇摇头:「不可以,那些乌龟都是来寺庙的香客放生的,不能捉走。你要是想要,咱们在街上买上两只,嘉珍负责把它们养大,好不好?」唐嘉珍很有耐心,上次的两只小鸭子养得像模像样的。 唐嘉珍愉快地点点头:「好,就在街上买吧。」 对面的小姐打量她们一眼,笑道:「你们姐妹感情真好,是同胞姐妹吧,长得不太像呢。」 唐若瑾微笑:「这是我继母的孩子,她很可爱。」 那小姐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叫顾新兰,请问你……」她其实上山的时候,就在唐若瑾身后不远,亲眼看见唐若瑾背着唐嘉珍,还以为两人定是同胞姐妹,姐姐十分宠溺妹妹,毕竟,她可是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小姐还肯背着别人上山的。 唐若瑾摸摸唐嘉珍的头:「我妹妹叫唐嘉珍,我叫唐若瑾。」 唐嘉珍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还有个哥哥,叫唐嘉瑞。他在书院上学,没有来。」 唐若瑾和顾新兰都轻声笑了起来。山风吹过凉亭,给这午后时光送来凉爽。 善觉寺的素斋很美味,所以,唐若瑾又带了三包素点,准备带回唐府。她带着唐嘉珍逛了许久,下山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了,唐嘉珍也有眼力,乖乖地让以琪背着自己下了山。 马车离开善觉寺,大约走了一刻钟,车速突然快了起来,外面的车夫连连呼喊,驾车的马却好像发了疯似的,根本没有慢下来的迹象,反而纵蹄狂奔,马车飞快地颠簸起来。 以琪迅速起身,去外面帮着车夫控马,唐若瑾把唐嘉珍的头搂在自己怀里,右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手肘压在她的背上,左手紧紧地抓着马车里的扶手:「嘉珍,抱紧姐姐,千万别松手。」她想起了宋逸成的话,他上一个未婚妻就是马车失控摔死的。 马匹已经彻底发狂,根本无法控制,眼看着就要朝着路边的深沟冲过去了,以琪的手放在腰上,准备拔出自己的软剑来,却见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一片血雾弥漫,马头被砍掉在地上,马车又向前冲了一小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以琪抬头一看,正是乙三,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回到马车里面,保护唐若瑾。 车夫早已吓呆了,此时战战兢兢地从车辕上下来,腿一软坐到地上,感激地看着乙三:「多谢,多谢壮士搭救!」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他本来就是保护小主母的暗卫,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话说,他和乙七一起来到小主母身边,这还是她第一次需要他们出手保护。不过,此时还不能大意,若是惊马是有人蓄意而为,那很可能会有人来收尾的,将没有摔死的人杀掉。他的手握着剑柄,目光像鹰一样扫过四面的草地。 以琪一进马车就暗道一声糟糕,唐若瑾紧紧地护着唐嘉珍,她自己的脑门上却磕了好大一块,自打从庄子回到唐府,魏妈妈天天保养她,除了雪肤膏擦遍全身,还每顿饭都给她煲汤,短短时间就把她养的很是娇嫩白皙,此时,那白净的脑门上赫然青紫一片,还有些肿了。 以琪暗暗后悔,她不该离开唐若瑾的,至少,她的视线里不该没有小主母。 唐若瑾抬眼看看以琪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外面怎么样了?车夫没受伤吧?」 以琪摇头:「小姐放心,没人受伤。」却偏偏她要保护的最重要的人受伤了。「马头斩下来了,乙三在外面,小姐先别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唐若瑾疑惑:「乙三?」她怎么从来没见过,来得还挺及时,除非一直就守在她身边。 「乙三和我都是乙字组的。」乙字组是暗卫组。 「哦,以琪其实就是乙七,对吧?」可能是为了在她身边,所以名字取了谐音。 以琪点头,「我原本叫乙七的。小姐,你的额头受伤了,我先给你上点药吧?」她从怀里拿出个小玉瓶,挖出一点药膏,轻轻地抹在那片青紫上。 v第三十二章[10.29] 唐嘉珍本来有些吓着了,乖乖地在她怀里趴着,此时听说她受伤了,连忙从她怀里钻出来,看见她白净的额头又青又肿,小嘴一撇,眼眶一红,眼泪刷刷地就掉下来了。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她,「受伤的又不是你,哭什么?」 唐嘉珍哭得哽咽:「姐姐,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你很疼吧?我给你吹吹。」她凑到唐若瑾的额头前,用力地吹了一口气,结果,她本来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这用力一吹,就冒出个好大的鼻涕泡来,险些沾到唐若瑾的脸上。 三个小女人都惊呆了。唐若瑾噗的一声笑出来,唐嘉珍眼睛红红的,这下脸也涨红了,又可怜又无辜又尴尬,唐若瑾看看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小表情,那羞愤欲死的小眼神,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软软地趴到了坐垫上。 以琪强忍着,拿起马车里的巾子,给唐嘉珍擦脸,把鼻涕和眼泪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嗯,自己是个好人,才不像小主母那么不厚道呢。 外面的车夫和乙三都有些傻眼,这么糟糕的情况,小姐怎么高兴成这样?乙三一边仔细戒备着四周的情况,一边上前检查马匹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过了没多会儿,一辆马车从善觉寺的方向辚辚辘辘驶了过来。 乙三警惕地看着驶过来的马车,那马车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们旁边,车夫和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交流了几句,过来问道:「可是哪家的女眷?」 以琪跳下车来,「是唐府的小姐。」 那马车的帘子掀开,却是在善觉寺遇到的顾新兰。她认得以琪,看看眼前那马匹的惨状,脸色有些发白,仍然努力镇定着:「这里离城有些远,等送来新的马匹可能天都黑了。唐小姐若是不嫌弃,坐我的马车一起回城吧?」 唐若瑾掀开车帘,笑道:「太好了,那就麻烦顾小姐了。」她跳下车,把唐嘉珍也抱了下来,她把唐嘉珍的头按在肩头,小心地不让她看到那匹没有头的马,把她直接放到了顾新兰的马车。 好在顾新兰的马车比较宽敞,坐了她们主仆两人,又加上唐若瑾和唐嘉珍,以琪绝对不会让唐若瑾单独坐别人的车,她也沉默着挤进了马车,五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的,乙三和车夫留在原地。 顾新兰打开马车上的冰釜,拿巾子包了些冰块,递给唐若瑾:「把头上的伤敷一敷吧。那马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接过来,轻轻按在自己额头:「也不知怎么了,那马突然发了疯,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以琪接口道:「多亏有个侠士正好经过,把我们给救了。」唐若瑾明白过来,以琪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乙三是她身边的暗卫。 顾新兰看看唐嘉珍,她从上了马车就一直臭着脸,谁也不理会,和寺庙里笑眯眯的小丫头很不一样了。「嘉珍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也受伤了?」 唐嘉珍不答,唐若瑾笑道:「她啊,正生闷气呢。」 唐嘉珍急了,扑上来用小手捂住她的嘴:「不许说,你不许说!姐姐,你谁也不许告诉,就是娘亲也不能说,你发誓!」 唐若瑾笑着拉开她的手:「好好,我谁也不说,就是母亲也不告诉,好了吧?」 唐嘉珍想了想,「你自己也要忘了,再不许想起来!」 唐若瑾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嘉珍,你这就强人所难了,毕竟,那么震撼心灵的画面,我很难忘记的啊。」 唐嘉珍几乎要哭了,摇着她的手:「姐姐~」 唐若瑾不忍心再逗她,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好,忘了,我忘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和嘉珍一起看了放生池的乌龟,还记得要到街上买两只来给嘉珍养。」 说起乌龟,唐嘉珍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她掰着小手指头,开始盘算小乌龟来了怎么养。 顾新兰虽然不知道她们再说什么,不过,她很佩服唐若瑾,她头上伤了一大块,却毫不在意,只和自己的妹妹玩笑。 幸亏有了顾新兰的帮忙,马车将她们送回唐府的时候,都已经申时末了。唐若瑾问明了顾新兰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两人约定了以后多多往来,带着唐嘉珍进了府。 陈氏本正等得着急,唐嘉珍很少出门,她们回来的又稍微晚了些,等她看到手拉手进来的两个人,唐若瑾额头带伤,唐嘉珍眼睛微肿,真是大吃一惊,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况,更是心惊肉跳,幸亏有人救了她们,不然马车真的翻进深沟,这两个娇弱的女儿不死也得重伤。 她把唐嘉珍搂在怀里,仔细地检查一番,发现除了眼睛红了些,毫发未伤。唐嘉珍揪着她的衣服:「娘亲,我没有受伤,姐姐把我抱在怀里,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的。」 陈氏感激地看着唐若瑾,她心里明白,马匹发疯,马车定然很快,嘉珍还小,若不是唐若瑾护着,绝对不能毫发未损。「若瑾,你头上的伤——」 「怎么了?!若瑾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唐思文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今天早上已经好了,又回了外院的书房,本来想到海棠苑看看唐若瑾,结果她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善觉寺,好容易等到她回来,竟然听说是出了事受伤了。 v第三十三章[10.29] 「若瑾!」唐思文心疼地看着唐若瑾的额头,手指将她的散发拨到耳后,「若瑾,疼了吧?别害怕,爹爹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到。」 唐若瑾惊悚地看着唐思文,他是烧坏了脑子还是撞邪了?他平时不是冷冷淡淡,一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样子吗,怎么突然上演起父女情深的戏码了? 陈氏倒是心下了然,这两天唐思文生病,发热糊涂的时候,嘴里总是喃喃地说着:「婉儿,对不起,若瑾,对不起……」想来不知道什么刺激了他,让他对唐若瑾产生了愧疚感。 唐若瑾很不适应,她身上的小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她摇摇头,顺势躲开唐思文的手:「我没事,爹爹放心。」 唐思文沉痛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恨不得这伤是在他自己的头上,「怎么能没事呢,都青了肿了。走,爹爹送你回海棠苑,今晚你也不用去寿安堂请安了,好好歇着,等会儿大夫来了,开上药方,爹爹亲自给你熬药。」 唐若瑾愈加惊悚,这是什么情况?究竟是她撞糊涂了还是唐思文病糊涂了?「呃,爹爹自己还病着呢,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也不用请大夫看了。等会儿大夫来了,让他给爹爹诊脉好了。那个,我走了。」 她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唐思文追在后面:「瑾儿,你慢些,小心摔跤。」唐若瑾走得虽快,毕竟不能跑起来,没几步就给唐思文追上了,「瑾儿,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他一把拉住唐若瑾的手腕,「爹爹拉着你,别摔跤了。」 唐若瑾觉得这世界变化真快,前一阵她还是被弃养的野丫头,今天就成了娇弱的掌上明珠了,她也不能直接甩开唐思文的手,罢了,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再说吧。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进了净房去净手,唐思文打量着她的房间,只觉得处处不满意,那床的雕花不够精美,那帐子不够好看,那多宝阁上摆的东西竟然没有什么名贵玉石。他转到西次间,架子上没几本书,琴案上的琴很普通,看起来也不像有人弹的样子,笔墨也不是上好的…… 唐若瑾从净房出来就看到唐思文沉着脸,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这个蛇精病爹爹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唐思文开口道:「爹爹疏忽了,瑾儿用的东西竟然如此平常,实在是太委屈了,明日,爹爹亲自去库房给瑾儿挑选,瑾儿也一起去,看上什么都行。爹爹那里还有些上好的笔墨,明日一并给瑾儿带过来。」 「啊?!」唐若瑾的嘴都张大了,「等等,我对现在的用具很满意,不用更换。还有,我写的字一般,也不过是勉强能认罢了,要上好的笔墨做什么?爹爹还要写公文,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唐思文的心更痛了,是他的疏忽,她在庄子上长大,自然没人教导,别说琴棋书画了,就是能识字都不错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的认字读书,定是吃苦了。「瑾儿,是爹爹的错。以后,爹爹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当然不好!唐若瑾简直要疯了,这一家人是怎么了,唐嘉瑞说要她学女训女诫,还说休沐回来要考她,她买了小弓箭也不知道能不能贿赂成功,一个弟弟还没搞定,又来了个爹爹,个个都想把她当学生。「爹爹,我能认字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我又不考状元。」 唐思文想了一下:「瑾儿不喜欢读书,那就不读了。」唐若瑾一喜,唐思文继续道:「不过,瑾儿总要与人书信吧,以后,还要自己写帖子,字可不能太难看了,爹爹教瑾儿写字好了。」 唐若瑾已经无语反驳了,无奈地点点头。 大夫给唐若瑾诊过脉,她并没有大碍,只开了安神的方子,叮嘱这两天要休息好。 唐思文真的亲自去给唐若瑾熬药了。他当然不会熬药,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拿个小扇子,一旁的青萍小心翼翼地指点着他:「老爷,这个火再小一点……」 幸亏有青萍寸步不离尽职尽责的指点,这药总算是熬好了。青萍长长地舒了口气,指点老爷熬药,可是比自己动手辛苦百倍,真希望老爷下次不要再异想天开亲自动手了,他就做个安安静静的大老爷就最好。 唐思文很高兴,颇有成就感地端着药进了屋,搁在桌上:「瑾儿,还有些烫,稍微晾一下,别着急哦。」 唐若瑾真想说自己一点都不急,最好不用喝才好,她不过是额头上碰得青了一块,为什么要喝那黑乎乎的药汁? 唐思文可不管唐若瑾是怎么想的,拿了个勺子舀了药汁,喂到唐若瑾的嘴边:「来,瑾儿,把药喝了,身体很快就会好的。」 唐若瑾小心地用嘴唇沾了一点点,不是很苦,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好喝。她接过小碗,憋着气,一口喝光了。 唐思文的心又开始痛了,婉儿那么柔弱的人,她的女儿,一定是因为没人宠爱,才不得不变成了这个坚强的模样! 好不容易将爱心大爆棚的爹爹打发走了,唐若瑾用过晚膳,进了净房去沐浴,这一天都在外面,还冒了汗,她要好好洗洗干净。 以琪打发了青萍和青菱,守在堂屋,今天小主母遇到了这样的事,一会儿主子来了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她今天没有在马车里守着小主母,害她受了伤,主子定然是要责罚自己的,就是不知道…… 没等她想清楚,宋逸成就来了,他一身玄衣,银线在前襟袖口勾勒着精美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更冰冷的是他的脸。 没等他开口,以琪就跪下了:「属下错了,请主子责罚。」自己的认错态度可是很好的。 宋逸成冷冷道:「自己去刑堂领罚。」 v第三十四章[10.29] 以琪抬头看着他的脸色,目光希冀。 宋逸成又补充道:「天亮之前回来。」 以琪大喜,高兴地应是,起身走了。还以为主子会让她离开小主母身边,这可是她第一个任务,不能就这么失败了,再说,小主母性格活泼有趣,她还真是舍不得,没想到主子还愿意让她回来。 宋逸成打发走了以琪,进了唐若瑾的卧房,她今日受了惊吓,他会好好陪着她的。 唐若瑾沐浴完出来,就看见宋逸成歪在她的床头,手里把玩着她多宝阁上摆着的瓷娃娃,听见她的动静,抬眸一笑,灯光下,面如冠玉,眼中似是装满了满天繁星,端的是俊美无俦,让唐若瑾想起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宋逸成看她湿着长发,手里拿着巾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惊艳和赞叹,他不想问她在想什么,因为她肯定会回答美人什么的,只是心中总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唇角微翘,起身拉着她坐好,给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唐若瑾乖乖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又……咳咳,你怎么来了?是因为今天那马车的事吗?」她差点又说错话了。 宋逸成沉着脸,乙三在那马车上发现有人做了手脚,马车的挽具内侧插着几支细阵,上面涂了能让马匹发疯的药物,马车走动起来,银针扎到马身上,马就会发狂。应该是她们上山后,有人趁着车夫不注意,做了手脚。这种手法,在他上一个未婚妻身上,他已经见识过了。 唐若瑾抬头看看他的神情,伸臂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在他胳膊上蹭了几下:「逸成,别担心,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宋逸成放下巾子,捧起她的脸,仔细看她额头上的伤。青紫一片,略微肿起,其实以琪给她抹了药,在顾新兰的马车上又用冰敷过,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吓人了。 他俯身在那伤处轻轻一吻,声音低落:「若若,对不起,都是我……」幸亏他派了两个暗卫在她身边,他真是不敢想象,要是这次,若若也摔下深沟…… 唐若瑾道:「是你那继母做的?」 宋逸成点点头,「和她上一次用的手法一模一样。若若,我会为你报仇的,我要给她足够的教训,让她再也不敢打若若的主意。」 唐若瑾问道:「她在内院,你要如何下手?要是被她抓住把柄,给你扣上一个毒害母亲、忤逆不孝的罪名,那可就不妙了。」 宋逸成搂紧她,下巴搁在她刚刚擦干蓬松柔软的发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她动了我最在意的人,可是,她却忘了,她自己也有在意的人,我只在意若若一个,她却有两个宝贝。」 「你要对她的儿女下手?要是你父亲知道了怎么办?」 「若若不用管,这事我有分寸的。我父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的,他觉得人就应该在斗争中成长,一帆风顺长大的人不会有出息的,所以,他从来不理会家里的明争暗斗,只要不死人,只要不危害庆国公府,怎么暗算别人,能不能躲过别人的暗算,全凭个人本事。」宋逸成的声音冰冷。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庆国公,可真是奇葩。她爱怜地摸着宋逸成宽阔的脊背:「逸成,你小时候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继母心肠恶毒,父亲冷眼旁观,小小的他孤立无援。 「还好,母亲虽然去的早,但是她留下了些很有用的人,有他们保护我,我总是能化险为夷。」宋逸成享受着她的爱抚,抱着她柔软玲珑的小身子,闻着她身上幽幽的少女清香,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的里侧,然后站在床边,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外袍,脱掉靴子。 唐若瑾不知怎的,脑子有些迷蒙,呆呆地看着他解衣,非但没有阻拦,还啧啧的赞叹上了:「这身材,可真好看,肩宽腰细,臀窄腿长,啊,这大长腿,又直又长又有力……」 宋逸成哭笑不得,她躺在床上支着头,眯着漂亮的眼睛,像个女主人一般点评着自己的身体,而他,就是那个即将上床去服侍她的人…… 他躺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觉得不满意,又身体一翻,将她整个罩在自己的身下,低着头看她。她神情迷茫,呆呆地看着他,毫不反抗。宋逸成心中一动,她喝了安神的汤药,那药本来就有安眠的效果,看来,她的药劲上来了。 他有些犹豫,本来想吻她的,可是她这样子,是不是应该放过她呢? 唐若瑾盯着他黑沉沉的眸子,似是受到了蛊惑,抬起头,樱唇印在那薄唇上。 宋逸成哪里还忍得,不由分说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摩挲起来。 唐若瑾却总想反客为主,含住他的薄唇,贝齿轻轻咬了两下,伸出小舌头,舌尖在那唇上细细地描绘一番,寻到个空隙,竟然不请自入,直接进到人家的领地里去了。 宋逸成的眼睛猛然睁大了,那香滑的小丁香……他突然想起了唐若瑾第一次下水救他,就是用小舌头顶开了他的嘴,给他渡气的。 脑中白光闪过,接着又爆出五颜六色的烟花,宋逸成想都不想,直接含住了那作乱的小丁香,真是人间美味…… 他反复的吮吸着,用自己的舌头同她纠缠着,唐若瑾有些透不过气来,用力地想要收回。 v第三十五章[10.29] 宋逸成也不勉强她,放开了那小丁香,自己的舌头却紧随其后,挑开樱唇,顶开贝齿,悍然入关。温热清甜,是他从未到过的地方…… 宋逸成激动的身体都轻轻颤抖了几下,他迫不及待地在那小小檀口中巡视起来,每一处都要到访,每一颗珍珠都要抚慰,还有那刚才犯上作乱的小丁香,别想逃走…… 唐若瑾被他整个压在身下,他的舌在她的口中进犯,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她的身子软得一点力气都没了,胳膊勉强搭在他的肩上,也不知道是想要将他推开,还是想要将他抱紧…… 宋逸成感觉到唐若瑾的呼吸都急促了,好容易克制着自己离开她,他低着头,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绯红的脸颊,清澈无辜的眼睛如今染上了别的东西,上挑的眼尾微红,俨然变成了一个魅惑的小女人。 他既满足又懊恼。满足是因为她的味道如此甜美,懊恼则是因为,他竟然到今天才发现了这样甜蜜的吻法,他发誓回去以后,一定找几本精美的画册来,好好的研习一番。 唐若瑾的脑子本来就迷糊,这下更不清醒了。她盯着宋逸成,他白玉一般的脸上透着红,眼睛幽黑,像是个小漩涡般要将她吸进去,眉心那枚小小的朱砂痣,平常是淡红色,现在却是鲜红,艳丽无比。她喃喃道:「逸成,你真好看,嘿嘿……肤白貌美大长腿……嘿嘿,大长腿……」 宋逸成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她额头上的伤处轻轻落下一吻:「若若,你才是肤白貌美——」他的眼睛越过她起伏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肢,看看她的腿,像笔杆一样直,可是她的个子还没有完全长高,所以腿还不够长,不过,有魏妈妈照顾着她的身体,她还会再长高些的,到时候,她也就有大长腿了,当然,永远也不可能比他的长就是了。 唐若瑾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不知怎的,突然又睁开眼睛,看着宋逸成嘻嘻笑了两声:「大长腿……长腿欧巴……嘿嘿,是我的。」 宋逸成含笑望着她迷迷瞪瞪的样子:「欧巴是什么?」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他:「欧巴你都不知道?真是个小傻瓜,欧巴就是哥哥啊。长腿欧巴就是……长腿哥哥啊~」最后的尾音让她直接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长腿欧巴?长腿哥哥?宋逸成的心又甜又软,简直都要化成水了。他吻吻她那睁不开的眼眸:「若若,放心睡吧,长腿哥哥守着你。」 唐若瑾这一觉睡得极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唐思文一早在上衙之前就过来看过她,专门交代了丫鬟们不许吵她,让她好好休息,又吩咐了厨房给她准备好燕窝粥,各种好克化的糕点,要一直温着,等她醒了就能吃。 唐嘉珍早就等在堂屋了,唐若瑾没有睡醒,她就乖乖等着,并不进卧房去,也不吵闹,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魏妈妈看得很稀奇,这小小的丫头很懂事,也坐得住,一点不像她见过的别的孩子那么能闹腾,至少,小主子兄弟两个当年可都是能上房揭瓦的主。 唐若瑾伸了个大懒腰,青菱立刻就进来了,服侍着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她进了净房洗漱,青萍把床铺收拾好,唐嘉珍才进来。 唐若瑾坐到桌前,看着摆了一桌子的早膳,招呼妹妹:「嘉珍,你用过早膳了吗?」 唐嘉珍点点头:「姐姐吃吧,我早就吃饱了。」 用过早膳,以琪进来给唐若瑾上药,她的脸色有些白,手指还轻轻地抖了两下。唐若瑾疑惑地看着她,自己的伤有那么可怕,竟然能把一个暗卫吓成这样?昨天也没见她害怕呀? 唐嘉珍等着唐若瑾收拾好,两人手拉手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旁观学习掌家理事。走在小花园里,微风带着花香,唐嘉珍不停地抬头打量唐若瑾。 唐若瑾停下脚步,半蹲着身子:「一点都不疼了,放心吧。」真是个爱操心的孩子,伤处已经消肿了,虽然还有些青紫的颜色,不过真的不疼了。 唐嘉珍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想要摸一下那伤处,犹豫了一下,又没有落在上面。 唐若瑾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吧,小丫头。」 唐嘉珍的脸蛋红红的,扭捏了一会儿,手臂抱住唐若瑾的脖子,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大眼睛一弯,羞涩地笑了。 才走了几步,正好遇到柳映雪出来。唐思文一醒过来就下了明令,让她今天必须离开唐府去庄子上待上四个月。老太太虽然万分不舍,但是唐思文的态度很坚决,柳映雪自己也主动要去,只好收拾了很多的东西,吃的用的一大堆,又带了两个大丫鬟,这才牵着手,送她出门。 老太太看见唐若瑾就有气,若不是她非要揭穿当年的事,柳映雪也不必去庄子上受苦。柳映雪倒是面色平静,招呼道:「表妹,我这就走了,我不在的这几个月,还要劳烦表妹多多照看外祖母和舅舅。外祖母年纪大了,你千万莫要再气她。」 唐若瑾把唐嘉珍放下来,笑道:「柳表姐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的外祖母是我的亲祖母,你的舅舅是我的父亲,我自然会孝敬他们,何需柳表姐来托付呢?」她看看柳映雪的身后:「柳表姐这排场倒是不小,想必在庄子上也能过得舒心自在,我还要去母亲那里,就不送柳表姐出门了。」 她拉着唐嘉珍给老太太行礼告退,扬长而去。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和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个狐媚子!」 柳映雪紧张地左右看看,「祖母,这是在花园,又不是寿安堂,您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传到舅舅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老太太恨恨地道:「那个贱种——哼,好孩子,你等着,过些天我就派人去接你。」两人挽着胳膊,直送到二门才分开。 唐若瑾觉得自己一点事都没有,奈何别人却不是这么看的。陈氏和老太太还好,唐嘉珍让她哄得也不再瞎操心了,可是唐思文却不放心她,下午早早就跑回府来,路上还专门去买了各种美味的点心,非要看着她每样都吃上些,不吃就是因为受伤了胃口不好,就要闹着请大夫来诊脉。好容易把点心搞定了,他又要带着唐若瑾去库房,把屋里的家具摆件全部都换一遍。 v第三十六章[11.05] 唐若瑾很是无语,不明白这个爹爹是究竟是怎么了,从昨天自己受伤回来,他就开始不正常了。他这过度的热情和那甜腻的点心一样,让人吃不消啊。 这屋里的家具都是刚刚回府的时候,陈氏布置的,简单大方没有繁复的花纹图案,唐若瑾很是满意,她一点也不想更换。奈何有个热情的爹,她要是不去库房看看,就是受伤了倦怠不想动,又要请大夫来诊脉。 库房里倒是有不少东西,她的家具虽然不是最好的那套,也是中上了,陈氏并没有亏待她。大件她都不想换,只看了些能放在多宝阁上的摆件,这样不用搬动任何东西,拿回去摆上就行。 她挑了些玉石雕刻的小兔子小猫小狗什么的,玉质光滑细腻,雕工活灵活现,唐思文笑着看她:「瑾儿喜欢这些小动物?」 唐若瑾摇摇头:「这些给嘉珍送去吧,她喜欢小动物。」 上次答应她买的乌龟还没实现呢。 唐思文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只要她高兴,愿意送给谁都行。「瑾儿自己也挑些东西。」 唐若瑾挑了一件雨过天青的床帐,极淡的颜色,很是清爽。唐思文又给她挑了一对漂亮的花瓶,一副牡丹图。两人直磨蹭到晚膳时间才回到海棠苑。 唐思文盯着丫鬟们把她的东西都摆放好,还不肯离开,吩咐道:「去厨房,把我的晚膳摆到这里来。」青菱高兴地应了一声,亲自去厨房吩咐了,老爷看重小姐,她们这些身边的丫鬟也跟着脸上有光。 唐若瑾的饭菜本来就很丰盛了,厨房里知道唐思文要和大小姐一起用膳,做得更用心,都是适合生病的人用的,再加上唐思文的晚膳,各式各样地摆了一大桌子。 唐若瑾用的不多,只是每样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唐思文皱眉:「瑾儿可还是不舒服,怎么只吃这么点?要不请大夫过来看看?」 唐若瑾一听大夫就头大了:「爹爹,我没事的,就是下午的时候点心吃多了,这会儿一点都不饿。爹爹吃吧,我在一边陪着。」那么多样的点心,唐思文逼着她每样都尝过,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唐思文给她盛了一小碗汤,放到她前面,「来,瑾儿吃不下没事,再喝一碗汤好了。」 唐若瑾无奈,只好厚着脸皮,拉着唐思文的衣袖,轻轻摇了摇,「爹爹~喝过汤我可什么都不吃了,我的肚皮都撑圆了。」 唐思文看她撒娇,眉开眼笑:「好,再喝了这碗汤,就什么都不吃了。」 用过晚膳,唐思文细细问了她都读过什么书,识得多少字。唐若瑾并没有读过什么四书五经,当初在庄子上,繁体字她会认不会写,她学了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些简单的启蒙书籍,每日练字,总算是也能写出来了。 唐思文沉吟片刻:「明日,爹爹给瑾儿整理些字帖,等瑾儿好了就教瑾儿写字。」 唐若瑾好容易将唐思文送走了,等她沐浴完回卧房,赫然发现宋逸成又来了,她忍不住抚额,这一个接一个的,怎么没完了?! 宋逸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俊脸一沉,唐若瑾立刻就怂了,扑上去抱着他的腰,「逸成~你白天辛苦晚上还要来看我,我好感动啊。」呜呜,都要感动哭了,希望爹爹和您老都别再来了。 她刚刚沐浴完,还带着潮气,玲珑有致的娇躯扑在宋逸成的怀里,纤细的手臂抱着他的劲腰,少女的幽香一阵阵钻进他的鼻子,萦绕在他心头,他想起了今日刚刚研习过的那些画册,身体立刻就起了反应。 唐若瑾兀自不觉,见他没有说话,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抬头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逸成,我错了~」 宋逸成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黑沉沉的,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若若,错了就要认罚,嗯?」他说话时热热的气息染在唐若瑾白玉一般的耳垂上,声音低沉暗哑,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莫名的危险。 「啊?怎么罚?」唐若瑾抬头问道,没想到宋逸成正低头等着她,这一抬头,直接就把樱唇送到了他的唇边。宋逸成自然不会放过,立刻就衔住了,温柔地摩挲两下,舌尖抵开她的唇瓣,叩齿入关,带着他强烈的男子气息,闯入她的檀口中,热情地问候每一片肌肤,每一颗贝齿都被抚慰,逮住那无处躲闪的小丁香,强迫她和他缠绵。 唐若瑾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解锁这个新技能的?为什么她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昨晚上他就学会了,他们已经这样实施过了? 宋逸成的学习能力很强,昨晚首次尝试之后,今日又专门研习过,很快,唐若瑾就面颊绯红,水眸盈盈,身体软得站不住,只能靠在他的怀里。 宋逸成越吻越激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某个危险的地方去了。唐若瑾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了,用力地推他,宋逸成这才放开她的唇,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怎么也平息不下来,不行,他这尴尬的情况可不能让小姑娘发现了,会把她吓到的。 他在她发顶吻了一下:「若若,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等唐若瑾反应过来,他立刻就转身出去了。 唐若瑾眨眨眼,没明白他这来去如风是怎么回事。 她躺到床上暗暗发愁,唐思文热情得受不住,宋逸成也天天来,还有那个古板弟弟,过两天又要休沐回来了,她决定了,逃跑! 唐若瑾一早起来就去给陈氏报备了,说是前些天外祖母要她去江府小住几日,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她决定今天就去。 陈氏自然知道她的外祖是赫赫有名的江阁老,不知道的是她什么时候和外祖见过面,不过,这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她也自然不会阻拦唐若瑾,只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命人准备马车去了。 v第三十七章[11.05] 唐若瑾本来想问问唐嘉珍要不要同去,陈氏没同意,因为她自己也还是第一次去外祖家小住,带着嘉珍并不合适,更何况,嘉珍是唐思文和她这个继室的女儿,没准会刺痛江府众人的心,惹人不快。 唐嘉珍很不高兴,她是想跟着姐姐出门的,再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自己的外祖家,听丫鬟们说,姐姐的娘亲也是她的嫡母,姐姐的外祖也是她的外祖,她也想去外祖家,奈何娘亲不同意,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刚要走出议事的花厅,又想到了什么,回来对唐嘉珍说道:「昨天去库房,姐姐给你挑了一盒子玉雕的摆件,都是些小兔子小狗什么的,给嘉珍摆在多宝阁上,好不好?」 唐嘉珍沮丧的小脸一亮,用力点点头。 唐若瑾拉着她:「走,去海棠苑拿去,正好,我还要回去收拾收拾。」 江府的男人们都不在家,偌大个江府只有外祖母纪氏一个主子在,见到唐若瑾来,别提有多高兴了。她亲切地拉着唐若瑾:「瑾儿,怎么今天才来,我都盼了你好多天了,院子早就给你收拾好了,是当年你母亲住的采月阁,这么多年,一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来,外祖母带你过去。」 唐若瑾笑道:「我也想外祖母了,这次,我可要赖在这里住上些天呢,到时候,外祖母可不要嫌我烦哦。」 纪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傻丫头,你也看见了,平常这府里就我一个,到了晚膳的时候男人们才能回来,有瑾儿来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倒是你,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不要嫌弃外祖母才好。」江阁老公务繁忙,大表哥江知宁任翰林院修撰,二表哥江知远在国子监读书,除了休沐的那天,白天都不在家的。 采月阁是当年江婉的闺房,一个二层小楼,正对着一片湖,湖中荷花盛开,微风袭来,带着水面的清凉和荷花的香气,唐若瑾一眼就喜欢上了。江婉当年可是江阁老的掌上明珠,闺房的位置自然是府中最舒适最怡人的。 唐若瑾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外祖母,这里好凉爽,我好喜欢。」 纪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长得还真是相像,不过,婉儿很是娴淑,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标准,瑾儿却活泼有趣,行动举止随性自然。「瑾儿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都换了,要是缺什么,跟外祖母说,咱们的库房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唐若瑾一听库房就头大,连忙道:「不用换了,这里的一切我都喜欢。」江婉喜欢华美精致的东西,采月阁的东西都十分精美,光是那道光华闪烁的帘子,就不知道用多少颗宝石穿成的。 青萍和以琪把唐若瑾带来的衣物等东西都放置好,这次青菱留在海棠苑,唐若瑾带了更稳重些的青萍过来。 纪老太太看着这两个丫鬟,眉头轻皱,唐若瑾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外祖母,我饿了~」以琪是个暗卫,她做丫鬟还没几天,自然是没法让老太太看顺眼,不过,她可不想把以琪赶走。 纪老太太看看天,果然到了午膳的时间了。以往她都是一个人用午膳,现在还有个娇俏可人的外孙女陪她,她顿时也来了食欲,「走,咱们用膳去。上次,你送来的那些干菜,我和你外祖父都爱吃。」 唐若瑾道:「下次我去庄子上的时候,再给外祖母带些回来。罗婶很喜欢晾晒这些干菜,我可爱吃了,那个萝卜干的小包子,是最好吃的。」 纪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没错,没错,我也爱吃呢。这罗庄头一家都是好的。」 江阁老家的午膳自然不可能只有包子,唐若瑾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有些傻眼:「外祖母,这些也太多了,咱们两个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就是加上江府的三个男人,这些菜都足够了。 纪老太太平时也就很小份的六道菜,今日是因为唐若瑾来了才吩咐厨房准备这么多的:「傻丫头,今日你第一次来,外祖母不知道你的口味,做的少了万一都是你不爱吃的怎么办,难道让我的瑾儿饿肚子不成?」 唐若瑾拿起筷子:「我不挑食的,外祖母,那我就不客气喽。」她并不偏食,荤素都吃,肉食更喜欢鸡肉和鱼肉,她吃得欢快,老太太看着高兴,不知不觉跟着也用得多。 用过午膳,老太太是要歇午觉的,唐若瑾回了采月阁,仔细地洗了脸,为了遮住额头上残存的一点青紫,她用了好多脂粉,捂得脸十分难受。以琪又给她抹了一层药,估计到明天就算不用脂粉也看不出来了。 唐若瑾自在地在采月阁转了几圈,趴在二楼的窗口,吹着凉风,无比惬意。 知道今日唐若瑾来了家中小住,江府的三个男人都回来的比较早。老远就听见欢声笑语,唐若瑾正在给老太太讲她在庄子上的趣事,老太太兴致盎然,也想去庄子上体会一番乡野生活了。 江阁老微笑着看看这一老一小,老的这个自从女儿去了以后,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了,小的这个眼神清澈,活脱脱就是女儿再世,只是比女儿活泼灵动的多。 唐若瑾忙给外祖父见礼,江阁老点点头,虽说是在庄子上长大的,这礼行得很标准,一点都不粗野。 纪老太太笑道:「老爷回来了,这丫头把我说的都想去庄子上了。」 江阁老道:「好,过了这阵不忙了,咱们也去休闲去。」 江知宁和江知远也回来了,老太太的眼神不好,这两个表哥的眼神可好得很,江知远纳闷地问道:「表妹,你脸上上这么多粉干什么?天这么热,你不难受?」 唐若瑾偷偷白了他一眼,看见就行了,干嘛要说破?「呵呵,我这——」她对上江阁老平静的眼神,突然就心虚了,「我前两天额头上不小心碰了一下,有点不好看,所以用粉遮一下。」 纪老太太立刻就慌了:「瑾儿,怎么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v第三十八章[11.05] 唐若瑾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不碍事,已经快好了,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纪老太太盯着仔细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用手一摸,额头上果然是粉,她沉着脸命人拿了湿巾子来,亲自给唐若瑾擦拭,露出受伤的额头来。「都青紫成这样了,还说不碍事?」 唐若瑾很无奈,她本来想着明天就好了,今天先用粉遮一下,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是怎么受伤的?」江阁老的脸也沉下来,他久居高位,官威颇重,这一沉脸屋里的人都不敢吭气了。 唐若瑾也有些紧张了,她不敢乱扯谎,只好说道:「前两天去善觉寺,回来的时候马发狂了,在马车里碰到车壁了。」 江阁老看着她,一副等着她解释前因后果的样子。 这件事说起来源头在宋逸成那里,她受伤是因为宋逸成的关系,宋逸成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又救了她。唐若瑾下意识地不想说得太明白,她可怜兮兮地看向纪老太太,表哥说过,这家里只有老太太不怕外祖父。 纪老太太被她这样看着,心软得一塌糊涂,不负所望地说道:「好了,瑾儿都吓到了,不许再问了。」 江阁老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果然没再追问。瑾儿不想说,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知道。 江府的日子简直太逍遥了,白天只有唐若瑾和纪老太太两个主子,唐若瑾不用学习掌家理事,也没有热情的唐思文和宋逸成,纪老太太对她百依百顺,唐若瑾成了山大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最喜欢的是采月楼对着的湖,这湖可比唐府的大多了,她坐上小船,以琪慢悠悠地摇着,采上些荷花,给自己和老太太的屋里都插上。 过了两天是旬末,这天是很多人的休沐日,唐若瑾刚刚把自己收拾整理好,准备去老太太跟前,就听见江府的丫鬟来报:「表小姐,外面有个自称唐嘉瑞的少年,说是您的弟弟,要见您呢,现在在二门外边等着呢。」 唐若瑾不禁扶额,这古板弟弟怎么这么执着,小弓箭不能贿赂他也罢了,她都跑到江府来了,他还不依不饶地追来了! 唐若瑾无奈地来到二门处,唐嘉瑞果然在附近的亭子里坐着,看见她从二门出来,向她招招手。 现在还比较早,凉亭里微风习习,很是怡人。唐若瑾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嘉瑞看看她的额头,基本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了,「头上的伤还疼吗?」 唐若瑾受宠若惊,原来他是来看望自己的,而不是来考自己的,白担心了。她摇摇头:「早就好了,没感觉了。」 唐嘉瑞招呼她坐下:「姐姐,我给你的书你看了吧?我说了要考你的,现在,你先说说什么是三从四德吧。」 唐若瑾哀嚎一声,趴在石桌上。 唐嘉瑞皱眉:「姐姐,现在你的坐姿就不对。」 唐若瑾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弟弟,你看到我送你的小弓箭了吧,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唐嘉瑞的嘴角轻轻抽了两下,那个小弓箭很是精美,但是太小了,根本就是玩具,给嘉珍玩还差不多,君子六艺他们都要学,他可是会正经骑射的。「姐姐,别想贿赂我。快点说说三从四德是什么?」 唐若瑾白了他一眼,这小孩一点都不可爱,「咳咳,所谓三从四得嘛,是这样的,做为一个男人,妻子出门要跟从,妻子命令要服从,妻子讲错要盲从,妻子梳妆要等得,妻子花钱要舍得,妻子生气要忍得,妻子生辰要记得。」 「噗——」唐嘉瑞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一片茶叶堪堪挂在他的嘴角,摇摇欲坠,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唐若瑾。 「哈哈——」亭子旁边的花丛外传来毫不顾忌的笑声,江知宁和另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绕了出来。年轻人剑眉星目,龙行虎步,身材高大,穿着一件宝蓝色圆领锦袍,衣襟袖口都用金线细细勾勒着花纹,看起来很是华贵。「知宁,这个小姑娘是谁?三从四德总结的不错嘛。」 江知宁一身月白夏衫,俊逸儒雅,似笑非笑地看看唐若瑾:「这是我的表妹和表弟,姓唐。你们过来,见过太子殿下。」 唐若瑾和唐嘉瑞端端正正地过来行礼。唐嘉瑞埋怨地看看唐若瑾,他还想好好教她呢,让她变成一个大家闺秀,这下可好,还没开始,就丢了这么大的人,笑话都闹到储君这里来了。唐若瑾则埋怨地看看江知宁,偷听别人讲话的表哥不是好表哥,更何况他还带了个太子一起偷听。 太子笑道:「免礼,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三从四德。」 唐嘉瑞有些着急,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对唐若瑾的名声可不好,「太子殿下,我姐姐她自然是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刚才那些话是跟我顽笑的,还请不要当真。」 江知宁暗暗看了他一眼,这个表弟还不错,至少知道维护表妹。 太子则是剑眉一扬:「你倒是好心,就不怕孤现在就问问你姐姐?」 v第三十九章[11.05] 江知宁轻咳一声:「若瑾,刚才祖母还找你呢,快去吧。」 唐若瑾早就觉得不妙,闻言立刻屈身一礼,急匆匆走了。 太子笑着看看江知宁:「你真是的,急什么,孤是那种不饶人的吗。」这一个表哥一个表弟,生怕自己会为难小姑娘,坏了她的名声,自己是那种会明着去坑人的太子吗?要坑自然是暗搓搓地坑,坑完还得让人感激涕零,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嘛。 唐嘉瑞也想告退,江知宁道:「表弟,你和我一起送送太子殿下,今日你也休沐,用过午膳再回去吧。」这个表弟虽然不是姑姑所出,但既然和表妹的关系好,不妨也当成正经亲戚,也免得表妹为难。 唐嘉瑞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下等把太子送出门,他就可以和这个大表哥相处了。天知道他有多仰慕这个大表哥,其实不光是他,他们书院里的学子谁不仰慕江知宁,这个文采斐然的少年状元郎。 他今日跑来江府,一是找唐若瑾,二则也期待着能看到江知宁。要是同窗们知道他今日见到了江知宁,还说了话,还能独自相处,还能共进午膳,不知道得多羡慕他。若是再能得江知宁指点一两句,那就更不得了了。 唐嘉瑞跟在江知宁和太子身后,默默想着,他这个姐姐,背了黑锅,在庄子上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可是,运气也很好,未来的夫君是大齐朝的少年英雄,沙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表哥是大齐朝的少年状元郎,多少学子心中的楷模…… 唐若瑾没觉得自己运气好,她苦着脸去了纪老太太处,告了江知宁的黑状:「外祖母,大表哥欺负我了!」 江知远大笑:「哈哈,大哥表面光风霁月,温文儒雅,心里可黑着呢,快说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看戏不嫌台高的家伙,拍着唐若瑾的手:「乖瑾儿,他怎么了?」 唐若瑾道:「他……他嘲笑我了!嘲笑我不学无术。」 老太太笑了:「他少年成名,大家都捧着他,他看谁都是不学无术,不是专门嘲笑你的,乖,别气了,回头我教训他。」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嗯,外祖母教训他。」 老太太拿出个烫金的帖子:「后天就是大长公主的寿辰,会有很多人去参加寿宴的,瑾儿,到时候咱们祖孙两个一起去。」 唐若瑾有些犹豫,大长公主的寿宴?很多人参加?一听就是个是非之地。 老太太自然看出她不太乐意去,「这些年,我也很少参加什么宴会了,这大长公主是陛下的姑姑,倒是和我交情很好,瑾儿陪我去吧。以后瑾儿要嫁进庆国公府,这样的宴会是少不了的,瑾儿总要认识这同一个圈子的夫人小姐的,那庆国公夫人是世子的继母,她未必会真心带你结识这些人,瑾儿还是提前准备的好。」 唐若瑾点点头:「好,我和外祖母一起去,外祖母,你对瑾儿真好。」纪老太太是为了她好,嫁入庆国公府后,要是让那个继母带着她,估计各人的喜好禁忌都不会告诉她,她恐怕要自己摸索很久才能适应,老太太是想自己亲自给她带路。 老太太笑着打量她:「我的瑾儿生得如此好看,只是这么多年从未亮相过,这次参加宴会,一定会得个第一美的称号。咱们去给瑾儿再定两件衣服和两套头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唐若瑾连连摇头,寿宴本来就是个是非之地,她再来个高调亮相,艳压群芳,众小姐们就算不会因为嫉妒给她偷偷下绊子,至少也会懒得搭理她。「外祖母,平常就好了,别太亮眼了。」 纪老太太皱眉,这丫头还真是谨小慎微,她可是江阁老的外孙女,谁那么不长眼敢欺负到她头上来,当年婉儿最喜欢华美精致的衣饰,这丫头却偏偏喜欢素净的。不过,还是随她自己的意思吧,勉强她穿上不喜欢的衣服,她也不会自在的。「好吧,不过,毕竟是寿宴,瑾儿可不能太素了,会让主人家不高兴的。」 唐若瑾点头:「我知道了,外祖母,我会注意的。」她当然不会穿着白色去给人添堵,这可是基本礼节。 唐若瑾在江府混得如鱼得水,宋逸成却极为憋屈。他深觉自己以前在男女之事上就是个白痴,这些天研习了不少画册,心中来来回回都是小姑娘的身影,恨不得立刻抱着她柔软馨香的小身子,就算不能做什么,至少可以亲亲她,他的亲吻技术可是刚刚有了突破。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跑到江府去了!江府的侍卫可是比唐府的护院强多了,当然,这也难不住他,他照样能无声无息地潜入。问题是,江阁老在江婉和唐思文当年私会的事上有大大的心结,要是万一有所察觉,可能会连累了小姑娘。她这么多年都没有亲人疼爱,要是让江阁老对她生厌不喜,他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所以,他只好一边生闷气,一边希望小姑娘快点回唐府去。 唐思文也盼着唐若瑾快点回来,他对这个冷落了十几年的女儿充满了愧疚感,总想着补偿她,好在这女儿并没有怨恨他不理他,上次还拉着他的袖子撒娇了,结果,他一下衙回来,正想着把买来的小点心送到海棠苑,就得知她去外祖家了。 江府唐思文不能去,只好等着唐若瑾回来。 唐若瑾完全不知道两个男人都盼着她回唐府,她仔细地打扮好自己,看看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带着青萍和以琪,去了老太太那里。 纪老太太也已经收拾妥当,看唐若瑾走进来,她穿着烟粉色的褙子,头上插着一只粉色的碧玺蝴蝶钗,蝶翅薄展,随着她轻盈的脚步轻轻颤动。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祖孙两个挽着胳膊,登上马车,去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前停了很多马车,纪老太太带着唐若瑾,两人一下车,就有个雍容的妇人过来招呼:「老太太可是很久没来了,母亲常念叨您呢,快随我进来。」 老太太低声道:「这是大长公主的二儿媳。」她一路走着,一路将大长公主家的情况介绍一番,有几个儿子,都是做什么的,儿媳又是谁家的女儿,各人的关系如何。唐若瑾直听得有些头大,努力记着老太太说的话。 大长公主和纪氏年纪相仿,穿着件绛红色团寿纹的褙子,眉眼锐利,颧骨稍高,看起来很难亲近的样子,不过,她一见到纪老太太就笑了,轻声抱怨:「你呀,都多久没到我这来了,我还以为这次也见不到你呢。」 v第四十章[11.05] 唐若瑾扶着纪老太太的胳膊,纪老太太刚开口说话:「我这不是来——」大长公主的眼睛落在唐若瑾身上,惊叹一声:「哎呀,这是——这是小婉儿的女儿吧?」 纪老太太点点头,「正是我的外孙女,可怜的孩子,我竟是前些天才见到她。」 大长公主对当年的事知之甚详,江阁老不许唐府的人上门,这个孩子也从来没有来往过,她拍拍纪老太太的手:「如今你可算是见着了,人都到了你跟前了,你也放心吧。」她拉过唐若瑾的手,从自己的腕上褪下一只晶莹碧绿的玉镯,顺势套到了唐若瑾的手腕上:「好孩子,以后常来玩,有了你,你外祖母都肯出门了。」 这镯子油润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又是大长公主自己戴在腕上的,想必很是贵重,周围的人齐齐安静了一瞬,有人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唐若瑾面不改色,笑着行礼谢过。 大长公主赞许地点头,招手叫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这是我的孙女梅儿,好孩子,我和你外祖母说说话,你们年轻的小姐们自去玩吧。」 大长公主夫家姓陈,陈梅笑着招呼唐若瑾:「外面的花园里很多花都开了,咱们去走走吧。」唐若瑾顺从地出了大花厅,来到外面,到处都是来给大长公主贺寿的夫人小姐,以琪和青萍紧紧跟在她身后,以琪是生恐人多,有人对她不利,青萍是从未到过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 唐若瑾谁都不认识,和陈梅一边闲聊一边信步走走,两人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没多会儿,两个小姐就径直朝着亭子过来了,一个穿着樱桃红牡丹纹的衣裙,长眉大眼,嘴唇有些薄,神采飞扬,另一个穿着鹅黄色绣百蝶穿花的褙子,杏眼琼鼻,脸色有些苍白,右臂不自然地放在身前,看起来很是娇弱,唐若瑾垂眸,刚才在大厅里她就发现了,这两个人对自己很是注意,交头接耳地很是议论了一番,现在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是什么人。 陈梅眼看着两人直奔她们而来,笑着介绍:「穿樱桃红的是平王府的郡主萧梦芝,穿鹅黄色的是庆国公府的小姐宋芸,唐小姐应该认识吧?」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唐若瑾,京都人人皆知庆国公世子突然定亲了,是个从未在京都宴会上露过面的小姐,对此,大家充分发挥想象力,有人说其貌似无盐,命格超硬,不怕天煞孤星,有人说其是个乡野丫头,粗鄙不堪……恐怕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个如此貌美动人的少女。 宋芸是宋逸成的妹妹?唐若瑾摇摇头:「之前并未见过。」 陈梅道:「宋小姐的右手前些天受了重伤,差点断了,本以为她会在家中歇息,没想到她今日竟然来了。」 宋芸受了重伤?唐若瑾突然想起那晚宋逸成的话,是他下的手? 萧梦芝和宋芸进了亭子,陈梅也算是主人,笑着给双方做介绍。萧梦芝眉头一扬,冷哼一声:「之前从未见过唐小姐,听说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你可识字吗?不会根本就没见过笔墨吧?你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吗?」 宋芸的左手托着右手,站在萧梦芝的身侧。陈梅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三个,没有说话的意思。 唐若瑾一听三从四德就不舒服,更何况这个莫名其妙的萧郡主一来就态度不善,「我自然是识字的,怎么,郡主不识字吗?」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天啊,郡主你竟然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还要巴巴地跑来问我,你身边都没有人告诉你吗?」她感叹的声音越来越大,附近的小姐们都注意到了,纷纷议论起来。 萧梦芝气得脸都红了,宋芸道:「唐小姐,郡主是在问你!」 唐若瑾道:「所以说嘛,竟然没人教导郡主,让她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真是可怜。」她摇摇头,一副颇为同情萧梦芝的样子。 旁边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三从指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郡主,你可要记住了,不要再到处问别人了。」 唐若瑾扭头一看,顾新兰袅袅婷婷走进亭子,上次在善觉寺坐了她的马车回来,两人后来倒是通了书信,只是没见过面,她莞尔一笑,顾新兰又帮她了。 萧梦芝怒道:「谁说我不知道,我是在考这个乡下野丫头!」 唐若瑾意味深长地道:「哦~郡主是知道的,我明白。」她拖着长音,一副随你怎么编造都行的样子。 萧梦芝火冒三丈,抬起手就想打唐若瑾。唐若瑾正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猛听得一声怒喝:「住手!」亭子边过来一队男子,应该是正准备进去给大长公主拜寿的,打头一人身材高大,龙行虎步,赫然正是太子殿下。 亭子附近哗啦啦跪倒一片,唐若瑾连忙随着大家跪下来,她突然想到,上次她见了太子,好像没有跪啊。宝蓝色的袍角停在她的眼前,下摆上金线绣的精致花纹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左右看看,大家都俯身低头,她悄悄地抬起眼睛,看看太子,发现他正在看她,逮到她的目光,轻轻眨了眨眼,无声地说了几个字,看口型好像是「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唐若瑾忙又低下了头。 太子冷哼一声:「郡主好大的威风,这是皇姑奶奶的寿宴,你倒要在这里打人了。依孤看来,郡主不仅是不知道三从四德,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了,还是请教养嬷嬷好好教导一番吧,莫要丢了皇家的颜面。」这话说得极重,萧梦芝脸色惨白,身体轻轻颤抖,太子一向都宽和大度的,今日怎么对自己如此严苛? 太子摆摆手,「都平身吧。」带着那队男子进大花厅去了。 夫人小姐们都默默起身,空气中只有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谁也没有说话,一片尴尬地沉默。宋芸神情娇羞,面色泛红,上前扶着萧梦芝:「太子殿下可能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听说最近南边好多地方都有暴雨,有冲毁堤坝的可能,太子殿下看起来都瘦了,定然是为国事忧心,不是故意为难郡主的,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萧梦芝眯着眼睛看看宋芸,没有说话。 唐若瑾拉住顾新兰:「这个亭子空气不好,有股子臭味,咱们去别处说话去。」 萧梦芝突然道:「你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你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年少时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了,这么多年,他不知道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你根本不了解他,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唐若瑾一笑,这萧梦芝不会是喜欢宋逸成吧,本以为她是为了宋芸来找自己的麻烦,没想到是情敌啊。她抚了抚衣袖,好像上面沾了看不见的灰尘:「配不配得上难道是郡主说了算?逸成可是说了,他就喜欢我这样的,某些尾巴翘到天上去的人,他看见就讨厌。」 v第四十一章[11.13] 萧梦芝的脸色更白了些,她颤声道:「你别高兴地太早,你以为他是喜欢你这个人吗?不过是因为你是江阁老的外孙女,他才会娶你的。」 唐若瑾轻轻摇头:「哎,你才是什么都不懂,正因为我是江阁老的外孙女,而逸成又是赫赫有名的武将,所以,他才更应该避嫌,最好不要和我扯上关系,可是,你看看,他就是甘愿冒着被猜忌的大风险也要和我定亲,你说,他得是多喜欢我呀。」 萧梦芝的身体轻颤,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想说唐若瑾一派胡言,可是,她又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有名的武将和阁老家联姻,本身就会引起陛下的猜疑,宋世子要是为了自身仕途着想,就不该和唐若瑾定亲。难道,宋世子真的喜欢这个乡野丫头?怎么可能呢,宋世子虽然是武将,可是,他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鄙之人,相反,他很有文采,琴棋书画都很是精通,怎么会喜欢这个庄子上长大什么都不会的乡野丫头呢? 唐若瑾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拉着顾新兰离开了。 顾新兰笑道:「唐小姐,你还挺会欺负人的。看看那郡主,都快哭了。」 唐若瑾眨眨眼睛,瞳仁幽黑清澈,神情极无辜:「我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呢,郡主刚才还要打我呢,哎呀,我都吓坏了。」 顾新兰扑哧一声笑了。 从大长公主的寿宴回来,唐若瑾就不得不返回唐府了,因为唐府的老太太,她的祖母,生病了。 唐若瑾一回到海棠苑,唐嘉珍就闻风而来,她梳着两个包包头,脸蛋跑得红红的,大眼睛里都是不满:「姐姐,你好多天都不在家。」 唐若瑾歉意地笑笑,江府的采月阁住着太舒服了,要不是老太太生病,她还不想回来,她抱了抱唐嘉珍:「走,咱们先去看看祖母,要是没什么事,明日姐姐带你上街去买小乌龟,好不好?」答应她的小乌龟一直都没兑现呢,她问了江知远,知道哪里有卖这些小宠物的。 唐嘉珍眼前一亮,跟姐姐一起上街买乌龟?太好了。 姐妹俩牵着手进了寿安堂,老太太靠在床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里不时地发出难受的呻|吟,唐若瑾有些诧异,真的病了?她还以为是装的呢。 陈氏守在身边,唐府人口简单,唐思文去上衙了,能侍奉老太太的只有她了。 唐若瑾上前行礼,陈氏向她递了个无奈的眼神。唐若瑾凑到老太太的床前,仔细一看,差点乐出声来。老太太的脸上涂了一层粉,怪不得那么白呢,可是她的粉涂的太厚了些,都卡到皱纹里了。 唐若瑾轻咳一声,唤道:「祖母,孙女给您请安来了。」 老太太似有似无地哼了几声,勉强睁开眼睛,「若瑾回来了?唉,祖母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唐若瑾的嘴角抽了一下,「看祖母说得,祖母不过是……小恙,很快就没事了。」 老太太向着她伸出双手,一副要拉着她的样子。唐若瑾却懒得陪她没完没了地上演祖孙情深,顺手拿起一杯茶,塞到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的手僵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床头,「若瑾,你母亲还要照看府中一应事务,没有空闲,这几天,祖母这里还要辛苦你照看了。」 原来是要自己侍疾,老太太装病就为了折腾自己?唐若瑾点点头:「这是孙女应该做的。」即便老太太是装的,她也得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陈氏皱起眉头,唐若瑾还是个小姑娘,性子也有些刚烈,照看老太太要是起了冲突,可能会被扣上给不孝不悌的罪名,对她的声誉很不好,她开口道:「儿媳也没有那么忙了,还是——」 老太太截断她的话:「怎么不忙了?府里每天都有一堆事呢,你快去吧,这里有若瑾就行了。若瑾啊,晚上你也不用回海棠苑了,在祖母这里睡就行了。现在天气热,你在地上铺上一层,也不会着凉的。」 让自己睡在地上?唐若瑾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母亲去吧,这里有我呢。嘉珍也去吧。」看来明天也不能带嘉珍出门了。 以琪的手指捏得死紧,主子说了,她不能干涉小主母,只能保护她的安危。 陈氏犹豫道:「若瑾,要是……吃不消,先忍着些,让丫鬟去寻我。」 「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氏带着唐嘉珍离开了,老太太看看以琪:「你的丫鬟也去吧,这里不必留那么多人。」 唐若瑾摇摇头,「她是庆国公世子派来的,世子让她寸步不离,我也没办法打发她走。」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老太太本来就不安好心,她才不会让以琪离开呢。 老太太不满地看了以琪一眼,罢了,反正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丫鬟也无所谓了。她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唉,人老了精神就是短,这一病更是困乏,我要睡一会儿,若瑾啊,祖母的腿好酸啊,你帮着祖母捶捶啊。」 林妈妈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对美人捶:「大小姐,辛苦你了。」 v第四十二章[11.13] 唐若瑾接过美人捶,坐在老太太的床尾。林妈妈笑道:「大小姐没给人捶过腿,这捶腿啊,得跪在床尾的脚踏上才行。」 唐若瑾似笑非笑地盯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的心中不由得颤了一下,真是怪了,这大小姐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幼又没人教导,自己怕什么? 以琪的手指头都快捏断了,不停地深深呼气吸气。 唐若瑾拿着美人捶,跪在老太太的床尾脚踏上,耐心地给她捶腿。老太太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服务,其实,唐若瑾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手下的功夫肯定比不上常做此事的小丫鬟,不过,她的宝贝外孙女在庄子上受苦,别人也别想好过。 老太太躺了一会儿,还真的有些困了,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腿上传来两下疼痛,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唐若瑾十分无辜地看着她:「祖母怎么了,是若瑾捶得不好么?」 老太太瞪着她:「你轻一些,不要一下轻一下重的!」 唐若瑾点点头:「若瑾知道了,祖母放心吧,熟能生巧,我总能学会的。」 老太太重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际,腿上又是两下巨痛,比刚才更厉害了,她猛然坐起身:「你到底会不会捶腿?!」 唐若瑾眨眨眼睛:「我从来没做过,自然是不会的,这不是正在学习嘛。」 老太太不敢让她捶了,等她学会了捶腿,自己的腿都要让她捶断了。「起来吧,不用你捶腿了,林妈妈,我的药是不是还没熬呢?」 唐思文回到府里,来看望生病的老太太时,唐若瑾正坐在檐下的小杌子上给老太太熬药。她拿着个小扇子,给小炉子扇两下,再给她自己扇两下,脸红红的,额头一层薄薄的汗。唐思文初见她回府的喜悦立刻变成了愤怒:「丫鬟婆子们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让你在这里熬药?!」 唐若瑾倒没有这么生气,与其在屋里对着老太太,她更愿意在外面熬药,不但帮着熬药,她还一定要让老太太把这药喝下去才行。「爹爹回来了,正好这药也熬好了,咱们一起给祖母端进去吧。」 她小心地把药汁倒进碗里,一滴不剩,放在托盘上,跟着怒容满面的唐思文进了屋:「祖母,你的药熬好了,快喝吧。」 老太太本来就是装病,让她熬药只是想大热天折磨她罢了,当然不想喝这药:「放在那里吧,等凉一些再说。」 「我可是听大夫说,药要热着喝才行,要是凉了,药效就大打折扣了,上次我受伤了,爹爹给我熬药,也是这么说的。祖母快来喝吧,还是说祖母已经好了,不需要喝药了?」 老太太怎么肯好了,她还要让唐若瑾晚上也在这里睡,好折磨她一晚上呢。她只好把黑乎乎的药汁喝了,这药是自己的心腹林妈妈拿来的,喝了应该不会有事吧。天气热,她喝完刚熬好热热的药,脸上冒出汗来,厚厚的粉都有些花了。 唐思文仔细看看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等她喝了药,才说道:「母亲这里有多少丫鬟婆子,何必让若瑾去熬药,她还小,熬药也不会掌握火候。」 老太太叹气道:「唉,丫鬟婆子哪里有自己的亲人贴心,你那媳妇要照看府中杂事,没有空闲,嘉珍更小,我这里也只有让若瑾来侍疾了。不光是熬药,若瑾晚上也睡在我这里。」 「这怎么行!」唐思文皱眉:「若瑾白天已经很辛苦了,晚上再熬夜,身体怎么受得了!」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是呀,可是也没别人了呀,要是映雪在,我倒是谁也不用,有映雪一个人服侍我就够了。」 唐若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太太装病就是为了让柳映雪从庄子上回来。她折磨自己,让唐思文不得不屈从。这老太太可真是心疼柳映雪,这才去了几天,就来了这么一出。 唐思文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要么让柳映雪回来,要么让唐若瑾日夜侍疾。他现在对这个女儿充满了愧疚感,让她日夜给老太太侍疾是绝对舍不得,可是,让才去了庄子几天的柳映雪回来,女儿会不会心中不快? 他想了想,抬头笑道:「谁说没别人了,儿子不是人吗?母亲病了,儿子更应该来给母亲侍疾才是。白日里儿子要上衙,晚上自然要到母亲跟前来尽尽自己的孝心。」 唐若瑾惊讶地看着唐思文,他为了不让自己委屈,竟然要以身代之,白天上衙,晚上给老太太侍疾。 老太太也很惊讶,这个儿子十几年对唐若瑾不闻不问,怎么突然就这么贴心贴肺地好起来了?「不行,晚上你要是侍疾的话,白天怎么还有精神上衙呢?出了差错可怎么办?你竟然为了这个丫头,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她狠狠地剜了唐若瑾一眼,什么时候,这丫头在他心中如此重要了?不该是这样,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应该是自己和柳映雪才对。 唐思文淡淡说道:「儿子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能出什么差错。再说,要是母亲生病了,儿子却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就这么决定了。若瑾,你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唐若瑾回到海棠苑,先是好好沐浴了一番,老太太屋里味道不好,她熬药的时候又出了一身汗,感觉自己都要臭了。 用过晚膳,唐思文派人来知会她,说是老太太既然生病了精神短,她就不用过去请安了,那里有他在。唐若瑾笑了笑,不去正好,她也不想去,爹爹恐怕是担心老太太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自己吧。不过,就算他晚上替了自己,白日里他上衙之后,自己还是得去老太太那里侍疾的。 以琪打发了青菱和青萍,说是自己给小姐守夜,唐若瑾知道,宋逸成要来了,也不知是江府的护卫更森严,还是宋逸成有所顾忌,反正在江府这些天,他一次都没有夜探闺房。 果然,没多会儿宋逸成就到了。他一身玄衣,黑发如墨,俊逸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唐若瑾不知他为什么板着脸,今日自己还没有说话呢,不可能得罪他呀,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唐若瑾想都没想,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劲腰,「逸成~好些天没见你,我好想你啊。」 v第四十三章[11.13] 小姑娘纵身入怀,宋逸成的脸立刻就没办法板下去了,他轻叹一声,揽住唐若瑾的肩膀,在她乌黑的发顶吻了一下:「真是个傻丫头。」 唐若瑾眨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宋逸成却没有解释,他弯腰将小姑娘打横抱起,长腿几步就到了床边,将她轻轻一放,让她坐在床上,一把就掀开了她的裙子。 唐若瑾大惊,虽然她裙子里还有亵裤,可是,他这是红果果的耍流氓啊,哪有上来就掀人家裙子的,他平常也不这样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宋逸成并不停,大手又朝着她的亵裤伸了过来,这下,唐若瑾真的急了,飞起一脚就朝着他踢了过去。 宋逸成可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能令敌人闻风丧胆,岂会将她这一脚放在眼里,他看都不看,手腕一翻,就将她的脚踝握住了,「若若,别闹,给我看看。」 唐若瑾满脸通红:「你,你不要脸!我们还没成亲呢,你看什么看!」她突然有一丝胆怯,外面守着的是以琪,那是他的人,他要是真的非要做什么,自己可阻止不了他。她放软了声音:「逸成~你别这样,我们不能这样,等,等我们,成亲了,你再……再看,好不好?」 宋逸成面色异常古怪,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暗哑:「若若,你跪在硬邦邦的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膝盖一定受伤了,我是要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你,你以为……我要看什么?」 唐若瑾大窘,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天啊,这个误会可大了,她哀呼一声,扭身扑倒在床上,将脸整个埋在枕头里,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呀,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宋逸成低低地笑了起来,看她如此窘迫,偏偏还坏心眼地不肯放过她,他顺势躺在她的身边,胳膊揽在她的背上,大掌握住她圆润可爱的肩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若若,你说的对,有些事我们是要等到成亲之后再做的。」 唐若瑾又羞又恼,抡起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宋逸成身子一闪,轻巧躲过,反而将她压在了身下,「若若,有些事,我们现在就能做。」 他低下头,吻住那思念了几日的樱唇。叩齿入关,辗转吮吸,灵活的舌尖勾住她的小丁香,极尽缠绵。她去了江府,他顾忌着江阁老的心结,不愿冒险去见她,生恐她遭了外祖家的嫌弃,几日没见,他其实也想她了。 他吻得时间有些长,唐若瑾的肺活量可没有他那么大,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她挣扎着推开他。 她沐浴后挽了个松松的发髻,此时有些散乱了,有几缕淘气地跑了出来,搭在她泛着红晕的小脸旁边,反倒有一种凌乱的美。她的眼睛里盈满水光,斜睨着他,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她自己没有察觉的魅惑。 宋逸成心中一荡,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哑声说道:「若若,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要忍不住做些现在还不能做的事了。」 他最近偷偷研习了不少画册,对于男女之事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懵懂了,甚至知道了在不伤她的情况下如何让自己满足,只是,他并不想吓到自己的小姑娘,能抱着她,能亲吻她,他已经很满足了。 宋逸成自己平复了一会儿,翻身坐起:「现在,若若,给我看看——你的膝盖。」 唐若瑾强忍着又想踹他的冲动,将脚踩在他的大腿上。宋逸成把她的亵裤从脚踝处向上拉起,露出莹润白皙的小腿来。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几下,暗想,把魏妈妈送到她身边来就对了,看看把她保养得真好。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从唐若瑾的小腿上划过,直到她的膝盖。宋逸成的脸沉了下来,白嫩的膝盖透着隐隐的青紫,果然是伤了。 唐若瑾看他面色不善,还以为自己伤的很严重,刚才沐浴的时候没察觉呀?她凑过来看看,「没事,这点点青紫,不仔细都看不出来,过两天就好了。」 宋逸成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挖出些药膏涂在她的膝盖上,大掌包裹着她的膝盖,轻轻地给她按摩着:「傻丫头,她让你跪你就跪呀,下次她再不怀好意地折磨你,你别理她,我给你撑腰,唐府待不下去了,咱们马上成亲,你到国公府去,有我护着你呢。不许你再这么委曲求全,伤害自己。」 唐若瑾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中暖暖的,手指扯住他的袍角,卷来卷去,「你放心,她还怕我把她的腿捶断呢,也不敢再让我给她捶腿了。逸成,你这按摩的手法不错嘛,很舒服呢。」膝盖热热的,她轻轻地哼了两声,眼睛眯了起来,像一只被主人抚摸的小懒猫。 宋逸成长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样,算的上一个三从四德的好男人吗?」他想起乙三给他汇报她所说的三从四德时,那意味深长的小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同情和幸灾乐祸,好像他从此就夫纲不振了。 「咳咳。」唐若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该死的以琪和乙三,把自己的糗事全都告诉他了,「那个,那个,咳咳,逸成,我遇到宋芸了。」还是赶紧转移话题为妙。 宋逸成也不为难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继续认真地给她揉着膝盖。 「宋芸的右手伤了,逸成,是你……做的吗?」他说过要报复的。 宋逸成点点头:「不光是她,二弟的右手也受伤了。」继母让他最在乎的人受了伤,他就要让那个继母在乎的两个人都受到更重的伤才行,他也不伪装成意外,要让那个继母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复。她要是再敢打小姑娘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她自己能不能承担更可怕的后果。「若若,宋芸为难你了?」 唐若瑾摇摇头,宋芸鼓动着那个萧梦芝找她的麻烦,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小争斗罢了,她自己完全能够应付,也不算什么。「逸成,那个萧梦芝你认识吗?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梦芝明显喜欢宋逸成,就是不知道他…… 「不认识,之前也没听说过。」他虽然大致了解过京都闺秀,但都是寻常人家的,这萧梦芝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还是听说她找了唐若瑾的麻烦,他才去调查了一番:「萧梦芝是平王的嫡女,她还有一个胞兄,是平王世子,他们兄妹都是平王妃所出。」 「那平王和平王妃厉害吗?」估计以后萧梦芝少不得还要找自己的麻烦,她还是多了解些好。 v第四十四章[11.13] 「平王是个闲散王爷,没有任何实权,平王妃也并不精明,养出的一双儿女名声都不好,郡主刁蛮任性,世子痴肥好色。若若,有我呢,不必怕他们。下次她们再敢找你的麻烦,若若就直接打回去,我给你撑腰。」论实权,平王府可比不上庆国公府。 唐若瑾笑着摸摸他的胳膊:「嗯,有大齐朝的英雄人物给我撑腰,我不怕的。」 宋逸成含笑看看她,按摩好膝盖,自去耳房净了手,回到床边解去外袍,揽着唐若瑾,「若若,睡吧,长腿欧巴守着你。」 「长腿……欧巴?!你,你怎么知道欧巴?!」 唐若瑾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天啊,不会他和自己一样…… 宋逸成长眉轻挑,「上次你说的啊,你夸我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说我是长腿欧巴,还说长腿哥哥是你的。」 唐若瑾简直要疯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说了这些话,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是我说的?」 宋逸成点点头,「就是上次你从善觉寺回来,碰伤了额头,喝了安神汤的那次。」她喝了那药汤,有些迷糊了,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也是正常的。 唐若瑾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模模糊糊似乎还真有些印象,她担心地问道:「我,还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没有?」不会迷糊中把自己的老底揭了吧? 「没说别的了。」宋逸成奇怪地看看她,她在担心什么? 唐若瑾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以后可要当心了,话可不能乱说的。「逸成,你回国公府去睡嘛,咱们还没有成亲,你睡在我这里不好。」 宋逸成睨了她一眼,「怎么不好?在庄子上不是睡过了吗?上次,若若受了伤,晚上也是我陪着若若睡得。」 唐若瑾摇了摇他的胳膊:「那次在庄子上,是回城太远了。上次是我受伤了,喝了药有些迷糊,都是意外情况嘛。现在我好好的,你回去吧。逸成~」 宋逸成看她坚持,无奈地在她额头轻弹一下:「用完就扔,没良心的小丫头!」 唐若瑾用过早膳去了寿安堂,唐思文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他一晚上睡的怎样,老太太有没有半夜故意折腾他,反正他是照常上衙去了。 老太太不敢再让唐若瑾捶腿,生怕自己的两条腿被她捶废了。也不愿意再让她熬药,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喝那黑乎乎的苦药汁,「若瑾啊,你就在这里陪着祖母吧。天气热,你给祖母打扇吧。」 林妈妈递给唐若瑾一把扇子,唐若瑾接了过来,坐在老太太的床边。老太太靠在床头,舒服地闭目养神。唐若瑾轻轻摇着扇子,暗道,今日倒没说让自己跪着打扇。 老太太慢慢地又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唐若瑾的扇子越摇越轻,旁边监督的林妈妈过来轻声说道:「大小姐,你得用些力气。」 唐若瑾似是吃了一惊,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大,迷糊的老太太猛地惊醒,心怦怦直跳,她捂住胸口缓了一缓,「你们吵什么?」 唐若瑾歉意地一笑:「林妈妈突然过来跟我说话,吵到祖母了。祖母放心,我们不说话了。」 老太太不满地盯了她一眼,又开始闭目养神。 唐若瑾眼看着老太太又迷糊了,手里的扇子又慢又轻,基本上带不起风来。林妈妈干瞪眼,又不敢过来说她,生怕她又故意大声嚷嚷起来,把老太太惊醒。没多会儿,老太太的额头就见了汗,她的眉头不舒服地皱了起来,眼睛眨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不悦地盯着唐若瑾,「怎么回事,这么热,你就不能用些力气吗?」 林妈妈得意地瞅瞅唐若瑾。唐若瑾愧疚地说道:「啊,太轻了吗?祖母放心,我这就用些力气。」她说着话,双手握住扇柄,发力一通猛扇。 老太太被她扇得发丝都飞了起来,眼睛半眯着,浑身一个激灵,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停,快停,别扇了!」她身上有汗,让这大风一吹,装病就变成真病了。她看看唐若瑾的细胳膊,真是个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力气还真大。「林妈妈,传午膳吧。若瑾啊,你给祖母布菜吧。」 没一会,饭菜就摆到了桌上。唐若瑾看看,老太太还真是一点不顾忌,装病还吃大鱼大肉,就算是不装病,吃的全是肉也不健康啊。 老太太端坐在桌旁,唐若瑾和林妈妈站在她的两侧,等着服侍她用膳。最后一道热乎乎的酸笋鸡皮汤端上桌。老太太道:「那个汤我喜欢。」说完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忙取了小汤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的鸡皮酸笋和笋丝,没带一点汤,放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的眉头皱了起来,林妈妈笑道:「大小姐,这汤得盛的一半干一半汤才行啊。」 唐若瑾也笑得温婉:「是吗,不如林妈妈做个示范?」 林妈妈取了个小碗,给老太太盛汤,唐若瑾趁机给以琪使了个眼色,以琪大喜,眼看着小主母在这里受人搓磨,她早就憋得难受了。 「大小姐,看清楚了吗?以后盛汤就要这样。」林妈妈说着,准备把小碗放到老太太前面,突然腿上一麻,她身子控制不住地一歪,一碗热乎乎的汤全部都扣到了老太太身上。 v第四十五章[11.13] 老太太嗷的一声站起身来,夏天的衣服薄,她感到自己的皮肤被烫得火辣辣的。林妈妈惊呆了,拿出袖中的帕子就去给老太太擦拭,结果不知怎的,她身上又是一软,整个人都扑到了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被她扑得后退一步,绊倒了刚才坐着的椅子,两人手忙脚乱一通挣扎,还是跌到了地上。老太太的手挥舞着扯到了桌布,一大桌的饭菜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杯盘碗盏大鱼大肉全都砸在两人身上。 惊呆的丫鬟们听到老太太高亢的尖叫声才反应过来,都冲过来想帮忙。冲在最前面的踩上了地上的饭菜油汁,脚下打滑,一下子摔了个仰八叉。后面的丫鬟们吓了一跳,都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好一番努力才把老太太扶了起来。 老太太满身满脸都是油腻,头上还挂着一根鲜绿的小芹菜,衣襟里一只肥硕的鸡腿露出半截,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各自拿着帕子给她擦拭,老太太怒喝一声:「别擦了,去备水,我要沐浴!」她愤怒地瞪了林妈妈一样。 刚刚爬起来的林妈妈一个激灵,「不,不是我,我不知怎么的就……啊,一定是大小姐害得!」 唐若瑾怜悯地看看她:「我和林妈妈在祖母两侧站着,中间还隔着个大桌子呢,唉,林妈妈,错了也不要紧,你服侍老太太这么多年,她怎么忍心为了你这无心之失罚你呢。」 老太太阴沉沉地看看唐若瑾和林妈妈,转身去了净房。林妈妈看看自己身上挂着的汤汁菜叶,也赶紧去收拾了。 唐若瑾眼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施施然回海棠苑去了,路上递给以琪一个赞赏的眼神,她这破坏力,满分!以琪面无表情,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好么。 唐思文下衙回来,去了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惊讶地发现唐若瑾没有在这里侍疾,而老太太的病已经好了。他自然知道老太太是装病的,怎么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柳映雪可还没有按照她的心意从庄子上回来呢。 老太太揉着额头,林妈妈在旁边给她打扇,「两个月后就是我的寿辰了,唉,可是,连我的宝贝外孙女都见不到,我这寿辰不过也罢。」 唐思文沉默片刻,柳映雪已经去了庄子,到老太太的寿辰再回来的话,就在庄子上待两个半月,虽然和最初定的四个月有差距,但总算还能接受。「母亲别难过,寿辰前儿子就派人去把映雪接回来。」 老太太的「病」好了,唐若瑾自然也不用再侍疾了,上午依旧去大花厅跟着陈氏学习掌家理事,唐嘉珍乖乖地坐在她身边,两人低声商量着午膳后就去逛街,买早就想要的小乌龟。 唐嘉珍很兴奋,午膳干脆也是让丫鬟送到海棠苑来用的。用过午膳就开始眼巴巴地瞅着唐若瑾,只要她一起身活动就眼睛发亮。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她,也不耽搁,赶紧收拾好自己,带着她和以琪出门了。 卖小动物的是不太长的一条街,什么都有,唐嘉珍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她对一切都感兴趣,尤其是毛茸茸的小宠物。「姐姐,你给我的那些小玉雕,和这些真的小兔子小猫小狗好像啊。」唐若瑾去江府小住之前给她在库房挑的那些精美小玉雕,她很是心爱,每天都要把玩一会儿才肯睡觉。 唐若瑾笑笑,拉紧她的手。 「姐姐,咱们……每样都买吧?」唐嘉珍希冀地看着她。 唐若瑾无语,这个妹妹还真是喜欢这些,不过,她也很有耐心,院子里的小鸭子和小鱼让她照看得很好。「嘉珍,都买的话,你的小院子就要变成动物园了,放不下这么多哦。今天就买小乌龟,要是嘉珍照看的好,咱们过些天就再来买一样,好不好?」 唐嘉珍很是失落,这么多可爱的小家伙,她都想要啊。不过,今天能买上一样小乌龟,也很开心了。她一定好好照看,让姐姐过些天再带她来。 到了卖小乌龟的地方,唐嘉珍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轻轻抿着,一脸认真地看着,因为唐若瑾说了只能买两只,她挑选地很仔细。唐若瑾站在她身侧,手搭在她的肩上,只默默看着,并不干预她。 唐嘉珍最终挑了两只个头偏小的,店家给她装到小笼子里,以琪帮她提着。三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唐嘉珍一路走一路恋恋不舍地瞅着,唐若瑾也不催她,陪着她随意漫步。 出了这条短街,转过弯就是他们的马车处。 唐若瑾好笑地看看唐嘉珍那肉痛不舍的小眼神,转角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下子撞到唐若瑾身上,将她带得险些跌倒,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以琪上前,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将她一带,唐若瑾就被裹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完全陌生的气息。唐若瑾迅速推开了他,那人弯腰一辑:「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小姐没事吧?」 以琪嘴唇紧抿,神色紧张,上前站到唐若瑾的身侧。唐若瑾淡淡地道:「无妨。」她轻轻一拂衣袖,拉过唐嘉珍向马车走去,以琪紧紧跟在她身边。 「哎,小姐,你——」那人在背后喊道。 唐若瑾只做不闻,径直把唐嘉珍抱起送进马车,自己也进去了,等以琪进来后,立刻将车帘放下,吩咐一声:「回府。」 那人眼看着马车走远,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哥,这就是你心爱的女人吗?你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派人伤了我的手,就是为了她吗? 唐若瑾看看以琪,问道:「他是谁?」那人绝对是故意撞她的,他身手敏捷,就算转弯太急了,也不应该直接撞到她身上,而且,他拉住她防止摔倒就罢了,不该把她拉进怀里。 以琪目光闪烁:「是庆国公府的二爷,宋安成。」 v第四十六章[11.20] 宋逸成的二弟?原来是他。 庆国公府。 宋安成唇角含笑,看着面色冰冷的宋逸成,「大哥多久都没有来过我这里了,自从你从军中回来,就和弟弟疏远了。」 宋逸成嘴角紧抿,「不许碰她。」 宋安成一笑,「我对她不感兴趣。倒是你,大哥,真的不坐下来喝杯茶吗?」 宋逸成眉头一挑,「还是不了,我怕我喝了这里的茶,就出不了这个院门了。」 宋安成笑容凝固,手指紧紧地握了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那个自幼就将他带在身边,同他一起闯祸,手把手教他习字挽弓的哥哥。 宋逸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相信就好。」 郊外的临平湖十分大,湖上有大片大片的荷花盛开,整个湖面都飘散着淡淡的荷花清香。一只轻巧的小船从荷花中穿过,白嫩细长的手指伸出,掐了一朵莲蓬,将里面新鲜的莲子剥出来,递给旁边的人,「新兰,你尝尝。」 顾新兰笑着从她的手心里捏了一颗,放到嘴里,「嗯,果然不错,又甜又嫩,若瑾,这临平湖可真是好,以前夏天总嫌天气热,窝在房里不爱出门,我竟然从没有来这里泛舟赏荷。」 唐若瑾道:「我还是听二表哥说的,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江知远很爱玩,跟她说了很多京都好玩的地方。江府的采月阁正对着的也是湖,湖上也有荷花,但毕竟建在府里,哪有这天然的湖泊大。 唐若瑾吃了几颗莲子,满意地眯着眼睛,「此情此景,再有乐声相伴就更好了。」 顾新兰嗔笑着看看她,从丫鬟那里取过一只玉笛,「若瑾肯定是早就看到这笛子了,这是催我给你奏乐助兴呢。」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头:「有美景美人,有美味的莲子,要是再有美妙的笛声,当然就更完美了。」 顾新兰笑笑,凝神片刻,将玉笛放到唇边,正要吹响,却有一阵悠扬的箫声,从不远处飘来。唐若瑾眼睛一亮,谁这么会凑巧? 顾新兰楞了一下,仔细听听那箫声,将玉笛凑到唇边吹起,与那箫声相和,一笛一箫,一远一近,似天籁之音,萦萦绕绕,唐若瑾听得入迷,低声吩咐将船向那箫声处划去。 一曲罢,顾新兰心情激荡,闲暇时她经常与家中的姐妹合奏,但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契合,似乎连心灵都相通了似的。她看看对面的小小乌篷船,那奏箫之人就在船中,只看到一片雪白的衣角。 顾新兰声音柔和:「姐姐的箫声如此美妙,新兰甚是仰慕,姐姐若是不嫌弃新兰笛声粗陋,不妨出来一见?」 那小乌篷船微微摇晃了一下,却并没有人走出来。 顾新兰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似乎没有出来一见的意思,也不再纠缠,黯然道:「姐姐既不肯相见,新兰就不打扰姐姐清净了。」她颇为遗憾地吩咐自己的小船离开此处,却见那乌篷船一阵轻晃,一身飘逸的白衣从里面出来了。 唐若瑾目瞪口呆,顾新兰面红耳赤。乌篷船头立着一个人,墨发飞扬,白衣飘飘,身姿清逸,面容俊秀,赫然是一个年轻公子。 那公子朝着她们略一躬身,「在下萧正平。小姐的笛声空灵悠远,着实不凡,正平能得与小姐共奏一曲,实属三生有幸。」 向来端庄大方的顾新兰结巴了:「抱……抱歉,我,我不知道你是……」 唐若瑾笑道:「萧公子的箫声,顾姐姐的笛声,我觉得都是天籁之音。相请不如偶遇,萧公子要是不嫌弃,不如同我们一起游湖吧,若是能再听一曲你们二人合奏,那我也是三生有幸了。」 萧正平一笑,「恭敬不如从命。」他足尖轻点,一个纵身就跃了过来,轻巧地落在她们的小船上,小船只是轻轻一晃,就恢复了平稳。 唐若瑾邀请萧正平坐下,又拉了拉尴尬的顾新兰,介绍道:「我姓唐,刚才吹笛的是顾姐姐。」 顾新兰毕竟是大家闺秀,很快就平静下来,亲手给萧正平斟茶一杯,算是赔礼,「刚才是我唐突了,还望萧公子勿怪。」 萧正平没有喝茶,眸光一扫,「天气热,也不想喝茶,这莲蓬看起来倒是不错。」 小几上放着两人刚才摘的几朵新鲜莲蓬,顾新兰亲手剥了几颗莲子,递给萧正平,「这莲子甜嫩可口,萧公子请尝尝。」 萧正平这次痛快地接了过去,放到嘴里,满意地点头,「果然不错。」 v第四十七章[11.20] 小船悠悠荡荡,微风拂面,荷香阵阵,唐若瑾听着顾新兰和萧正平默契无比的合奏,看着顾新兰脸上的红晕,悄悄笑了。 次日一大早,唐若瑾刚刚起床,就听见有小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庆国公世子爷来了,唐思文让她快些到书房去。 唐若瑾梳洗罢,疑惑地去了唐思文的书房。宋逸成这么早做什么来了,他要是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偷偷来见自己,干嘛要通过唐思文,弄成公开正式的会面呢? 到了书房,唐若瑾抬眼望去,险些被宋逸成闪花眼。他平时都是晚上来找她,总是一身玄衣,今日却穿了白色,袖口袍角都用银线绣着精美的花纹,宽袍缓带,长身玉立,俊目含笑,眉间小小的朱砂痣淡红一点,整个人好似谪仙一般。 唐思文轻咳一声,将唐若瑾从被仙人迷晕的状态中唤醒,「瑾儿,宋世子是来邀你一起游湖的。」 宋逸成道:「临平湖上荷花盛开,正是泛舟游湖的好时光,不知若瑾肯不肯赏脸呢?」 唐若瑾点点头,虽然她昨日才刚刚游过临平湖,可是,这是宋逸成第一次约她出游,她当然不会拒绝。 唐思文皱眉:「瑾儿,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向宋世子道谢?」这个女儿还是得好好教教才行,行动举止太过随意。对于庆国公世子爷的邀约,她只是点点头,连句话都没说。 唐若瑾从善如流,屈身一礼:「多谢世子相邀,能与世子游湖,若瑾荣幸之至。」 宋逸成心中对唐思文很是不满,若瑾没有向他道谢,那是他的小姑娘和他亲近,他们两人之间不需要表面的客气,唐思文又没有教导过她什么事礼貌,凭什么指责小姑娘。他倒是希望小姑娘和他能永远这么随意亲近,而不是端庄有礼、客气疏离,像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那样。 他上前一步,将行礼的唐若瑾扶起来,「若瑾,无需和我客气。可还需要收拾什么?」 唐若瑾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摇摇头,她是带着以琪过来的,也不用再回海棠苑了,「这就走吧。」 宋逸成骑马,唐若瑾坐着马车,一起向临平湖而去。 宋逸成准备的是一艘精美的画舫,有两层。唐若瑾还没有坐过这样的船,好奇地把各处都看了一遍。宋逸成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小弧度,「若若,怎么样,比昨天你们坐的船好多了吧?」那个什么萧正平,不过是乌篷小船罢了,哪能和自己这精美的画舫相提并论? 唐若瑾点点头,昨天她和顾新兰坐的是普通的小船,虽说比湖上大多数的船干净舒适,却远没有这个精美。 宋逸成拉着她的手,上了二楼,地上铺着毛皮毯子,放着几个又大又软的靠垫,小几上摆着茶水点心,布置的很是舒服。奇怪的是还有琴案,上面是一张古朴的七弦琴,旁边还摆着萧和笛子。 「若若,想吃新鲜的莲蓬吗?我给你采。」 唐若瑾道:「那得到一楼去,才够的着。」 宋逸成长眉一挑,「不用,若若,看我的。」他拉着唐若瑾来到二楼窗边,笑着看看她,突然纵身一跃,唐若瑾只觉得白影一晃,宋逸成已经出了画舫,脚尖在碧绿的荷叶上一点,长臂一伸,就采了一朵莲蓬。他轻轻一跃,又到了另外一片荷叶上。 唐若瑾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身白衣,接天莲叶无穷碧,他轻巧地站在那里,衣带飘飘,好似画中神仙一般。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会轻功的,可是从没有亲眼见过,今日一见,顿觉如此神奇。 宋逸成卖弄够了,依旧从窗口回来,见到唐若瑾呆呆的样子,很是满意,那萧正平的功夫如何能跟他相比,不过是从一条船跳到另外一条船罢了。 他握住唐若瑾的手,将发呆的小姑娘拉到小几边坐下,把采来的莲蓬放到小几上,「若若,你在这里吃莲蓬,我给你弹琴助兴,好不好?」 唐若瑾机械地剥了几颗莲子,放到嘴里,那边宋逸成已经叮的一声弹起了那古朴的七弦琴。唐若瑾突然福至心灵,宋逸成,他醋了,他绝对是醋了! 因为昨天萧正平穿了白衣,所以他要穿更好看的白衣;萧正平坐了乌篷船,他就来个精美的画舫;萧正平从小船上一跃而过,他就从二楼窗口跃到荷叶上;萧正平奏箫,他就弄了琴笛箫都有…… 这家伙!怪不得他一大早就来唐府邀请自己游湖呢。终于反应过来的唐若瑾扶额,忍不住白了以琪一眼,他们什么都给他汇报,定是将自己主动邀请萧正平上船的事告诉他了,惹得他如此卖弄。 以琪偷偷白了暗处的乙三一眼,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什么都告诉主子。 乙三无奈地白了宋逸成一眼,这主子怎么这么幼稚这么小心眼,卖弄完轻功又卖弄琴艺。 宋逸成一曲弹罢,来到唐若瑾身边坐下,「若若,还满意吗?要不要听别的,箫?笛?」 唐若瑾笑:「逸成弹的真好听,简直是天籁之音。」她昨天这么夸过萧正平,还是老老实实地夸他一遍好了,况且他弹得本来也极好。她剥了一颗鲜嫩的莲子,直接放到宋逸成的嘴里,「逸成歇一歇,陪我坐着说会儿话。」 宋逸成满意地吃掉了莲子,清香淡甜,他的小姑娘亲手剥的。 v第四十八章[11.20] 「逸成,我昨天在这里游湖,遇到萧正平了,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宋逸成的脸一沉,他今日做了这么多,小姑娘怎么还是惦记着那个该死的萧正平?他就那么好? 唐若瑾看看他的脸色,笑道:「他和顾姐姐合奏了好几曲,我看顾姐姐很是动心的样子,那笛声里的绵绵之意连我这个外行都能听得出来,萧正平的箫声中也似有回应之音。不过,那萧正平到底是什么人,人品可好,配不配顾姐姐?」 宋逸成微微一愣,忍不住看了乙三藏身的地方一眼,怎么回事?乙三昨日向他汇报,说那萧正平如何白衣飘飘,小姑娘主动邀请他上船,夸奖他的箫声天籁之音,害得他以为小姑娘要被人抢走了,一大早就来表现自己。 乙三不禁打了个寒颤,完了,他一定会去刑堂受罚的,不过,能看到素来深沉的主子如此幼稚的一面,受罚也甘愿啊。 唐若瑾细白的手指勾住宋逸成的衣袖,轻轻一摇,「逸成,你要知道就跟我说说,若人品实在不堪,也不能害了顾姐姐。」 宋逸成拉过她的手,慢慢地摩挲着,「若若知道萧正平是哪家的人吗?」 唐若瑾摇摇头,她和顾新兰昨日只知道名字,其他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宋逸成醋成这样,她不得不澄清一下,免得误会越来越深,她也不想问他的,毕竟是女儿家尚未明确的心事。 宋逸成笑道:「他是平王的儿子。」 唐若瑾睁大眼睛,「平王?你不是说平王府世子痴肥好色吗?怎么——」 「他并不是世子。萧正平是平王的妾室所生,平王除了世子和郡主外,还有一个庶子,就是他。」 原来如此。「那,他人品如何?」 「他在平王府并不如意,幼年时世子和郡主似乎总是欺负他,为人颇为隐忍,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比世子不知上进多少倍。」 唐若瑾满意地点点头,没有不良嗜好就好,其他就由顾新兰考虑了。 过了没几天,顾新兰又约了唐若瑾去逛街。说是逛街,其实两人对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什么的都不感兴趣,也就是在街上走走,再去茶楼坐会儿,喝茶吃点心闲聊。 唐若瑾依旧带着以琪出门,青菱和青萍两个也习惯了,自家小姐很是信赖这个庆国公世子爷送的丫鬟,去哪都是带着她。 唐若瑾和顾新兰走在整齐干净的大街上,顾新兰的丫鬟和以琪默默地跟在后面。 「若瑾,逛街没有去临平湖有趣,什么时候咱们再去泛舟赏荷吧。」 唐若瑾同意:「好啊。最好还能再听一次新兰和萧公子的合奏,那才叫好呢。」 顾新兰轻叹一声,目光惆怅:「哪有那么巧的事,上次只是萍水相逢,咱们只知道名字,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她回府后还派人悄悄地打听了一番,奈何这个萧正平虽然行为举止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行事却可能很是低调,竟然没查出来。 唐若瑾笑道:「巧了,我刚好知道他是谁。」 顾新兰眼睛一亮,伸手握住唐若瑾的衣袖:「真的?好妹妹,快告诉我!」 唐若瑾看她如此急迫,不禁笑出声来。顾新兰醒悟过来,知道唐若瑾看出了自己那隐秘的心意,满面通红,恨恨地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表情虽凶,力道却轻柔。 唐若瑾努力收起笑意,正色道:「好了,不骗你,他是平——」 「小心——」大街上蓦地响起叫声:「小心啊,马惊了,快让开!」 唐若瑾猛地扭头看去,只见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转瞬就到了跟前,上面端坐一人,正是萧梦芝,她嘴里惊慌失措地喊着,嘴角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正冷冷地盯着唐若瑾。 唐若瑾心头一跳,伸手去推顾新兰,「新兰,快让开!」以琪自然会保护她,可是顾新兰正站在她的身边,一定会被萧梦芝误伤到的! 太快了!似乎来不及了!唐若瑾想扑到顾新兰身上,以琪却已经飞快地上前,一把抱住她,身形一晃,就到了街道的最边上,将唐若瑾护在她和墙壁之间。唐若瑾用力推她:「新兰!」 顾新兰完全惊呆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看着那马蹄在自己面前高高抬起,下一刻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她,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完了,心头浮起浓浓的遗憾:爹,娘……还有,只见过一面的萧公子……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道白影飞扑而来,抱住顾新兰就势一滚,两道身影在地上翻滚几下,堪堪躲开了那落下的马蹄。 v第四十九章[11.20] 惊魂未定的顾新兰抬眸望去,那抱着她的白衣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萧公子,萧正平。此刻,他正担忧地看着她,焦急地问道:「你……你怎么样?」 两人都跌坐在地上,洁净的衣服上沾了灰尘,顾新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她却觉得很是幸福安心,她微微一笑:「我还好。」 萧正平见她没事,想要将她从怀中推开,顾新兰见状立刻又道:「就是有些头晕。」 萧正平不敢再推她,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地站起身来,顾新兰软软地靠在他的胳膊上。唐若瑾扑了过来,看看他们两个都没受伤,松了口气。 随后又有两匹马停在他们身边,一匹马是空的,想来是萧正平的坐骑,另一匹马上是个肥胖的年轻男子。萧梦芝已经在不远处勒住马,调转马头朝着他们过来。 唐若瑾看看萧梦芝,「郡主骑术真是不错,那么快的马都能驾驭自如。」 萧梦芝得意地一扬眉毛,「那当然,你不看看我是谁。」她的骑术可以说在京都的女子中首屈一指。 顾新兰一笑,「是平王爷教的吧,郡主不愧是平王爷的女儿。」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萧正平垂眸,萧梦芝这个蠢货,两句话就让人家给装进去了。她刚才还可以说是惊马,现在却变成了她故意将马驾驭得那么快,这下就是她在闹市纵马意图伤人了。顾小姐的一句话,把平王府也装进去了,她这行为都是父王教的了。 唐若瑾冷笑一声,扬声说道:「这马说停就停,哪里是惊马的样子,郡主根本不是惊马,是故意来撞我们的!」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大家都有眼睛,都看见了萧梦芝的马一勒就停,又乖乖地掉头走了回来,根本就没惊。 萧梦芝脸色一变,冷声说道:「本郡主不过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下更是直接承认了故意撞人。 唐若瑾眼圈一红,看向周围的人,「刚才是多么凶险,要不是这位公子来得及时,我们两个哪里还有命在。不过,郡主是皇亲国戚,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我们是不敢反驳的,今日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佛祖保佑。只盼郡主以后莫要开这样的玩笑,这里是闹市,街上这么多的人,还有小孩子……」 围观的人也是心有余悸。看看这两个险些殒命的小姐,一个面色绝美,目中含泪 ,楚楚可怜;一个鬓发散乱,衣上满是灰尘,形容狼狈,不由得指着萧梦芝交头接耳起来。有那胆子大的,还放声说道:「皇亲国戚怎么了?难道平王府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在闹市纵马伤人?难道是郡主就可以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 萧梦芝怒容满面,另一匹马上的那个肥胖的年轻男子喝道:「嚷嚷什么?!不过是女孩之间的玩笑,你们嚷什么?平王府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议论的?」他的马鞭一抬,指向唐若瑾,刚想呵斥几句,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突然呆住了。 眼前的少女一身淡绿色长裙,腰身不盈一握,乌黑浓密的长发用发带挽着,鼻子小巧挺直,樱唇红润饱满,一双眼睛好似潭水,幽深清澈,正无辜地看着他……手里的马鞭。 美!实在太美了!他不知见识过多少女子,却都没有眼前这个动人。眼神纯真无辜,眼角却略带魅惑,装扮是大家闺秀,却又隐约带着些野性,真是个诱人的少女!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几步走到唐若瑾面前,伸手就想去拉她,唐若瑾一闪躲过。他舔了舔嘴唇,「美人,让你受委屈了,别怕,我是平王世子,你跟着我回平王府去,保准吃香喝辣,一辈子什么都不愁。」 萧正平眼睛看着地面,今日平王府算是把脸丢到家了,不过,他心中只感到隐隐的快意。 唐若瑾满脸惊慌地看了看平王世子,颤声说道:「不,我,我不去……」 肥胖男子没想到自己都亮明了身份,这个小美人还是不肯领情,他右手握着马鞭,在左手的手心轻轻敲了几下,冷笑几声,「请你去是瞧得起你,小美人,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围观的人这下更热闹了,一个平王府郡主,又来了个平王府世子,有人议论道:「这郡主害人不成,这世子可是要强抢民女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唐若瑾心下暗笑,这平王府的郡主和世子简直是一对猪队友,相比较而言,萧正平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无论人品样貌还是智商,都比这一对跋扈无脑的兄妹好太多了。 正当群情激愤,大家议论纷纷,唐若瑾想要再添一把火之时,围观的人群外传来一声断喝:「这里在闹什么?!」 人们扭头看去,只见马上一个年轻男子,身穿宝蓝色夏衫,袖口衣摆绣着金线,气宇轩昂,正不悦地看着平王府郡主和世子,他的身后一溜排开,十几个侍卫端坐马上,个个神情肃穆,腰配长剑。 唐若瑾暗暗可惜,他来了,今天这场闹剧就只能到这里了。 萧梦芝打了个寒颤,上次被他当众训斥的羞耻,她还记忆犹新。她翻身从马上下来,「太子殿下,我们,我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围观的人齐齐抽了口气,太子?也不知道谁打头,哗啦啦大家全跪下了。 太子翻身下马,他本来有事去了户部一趟,回来就遇到了这场闹剧,这王叔家的一对儿女也不知是怎么教养的,光长脾气不长脑子,净给宗室丢脸了。 他龙行虎步,几步到了唐若瑾跟前,小姑娘跪在地上,乖巧地低着头,露出白净的后颈。他四下环顾,每个人都跪地垂首,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他的。 v第五十章[11.20] 他微微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又淘气了。」 唐若瑾不满地抬头,怎么就是她淘气了,明明是郡主先要害她的性命。正对上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突然又有些心虚了,好吧,她确实是打算让平王府的这一对猪兄妹当众出丑的。 太子直起身,吩咐道:「今日之事,孤会派人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郡主先回平王府禁足。都散了吧。」他也不理会众人,上马扬鞭,带着一众侍卫,绝尘而去。 萧梦芝大大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次要被他当着这些贱民的面训斥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回府禁足也没什么,反正又没闹出人命,过几天就又能出门了。 她也翻身上了马,「大哥,走了。」 平王世子恋恋不舍地看看唐若瑾,对萧正平说道:「二弟,你跟这两位小姐认识啊,不如邀她们去府里玩耍?」 萧正平垂眸:「我只是凑巧遇到了而已。」平王世子颇为遗憾地上马,追着萧梦芝走了,二弟不肯介绍,没关系,妹妹肯定知道这个小美人是谁,赶紧追上去问明白,好早日抢回府中。 顾新兰眼睛猛地睁大了,表情好像被雷劈了一般,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萧正平,他是平王的儿子?那她和唐若瑾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坑了半天的平王府,他一句话也没说?端庄大方的她又磕巴了:「我,我不知道,你,你是平王府……的人,萧公子,抱歉……」 萧正平嘴角微微翘起,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一点也不在意,放心。」 温热的气息拂过白玉一般的耳垂,顾新兰的脸……红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唐若瑾估计宋逸成晚上一定会来,似乎她这里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不放心似的。果然,以琪打发了青菱青萍,守着堂屋,没多会儿,宋逸成就来了。 他依旧一身玄衣,面沉如水。 唐若瑾一看他面色不善,立刻扑进他怀里,双臂抱住他的劲腰,「逸成,你别生气了,我一点都没受伤。多亏你派了以琪在我身边,她反应可真快。」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扑进怀中,宋逸成的心也软了,他环住她的肩膀,下巴在她头顶浓密柔软的发丝上蹭了两下,眼神又变得凌厉无比,平王府又怎样,不管是谁,也不能伤害他的小姑娘!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唇齿交缠,温柔缱绻。大手插进她的头发,扣住了她的后脑。不管是谁,都不能讲她从他的身边带走。 他的舌尖微颤,带着激动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唐若瑾闭着眼睛,轻轻抚摸着他健美的后背,努力想安抚他的情绪。今天的事其实一点都不凶险,有两个暗卫护着,十个萧梦芝也伤不到她。他一定是想起前面两个殒命的未婚妻了吧,担心自己也会被人害死。 过了好久,宋逸成才放开她。她的唇水光泽泽,莹润红肿,微微有些刺痛。宋逸成又轻轻啄了一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若若……」 唐若瑾抬头看着他,「逸成,有以琪和乙三在呢,我安全得很。」 宋逸成深深地看着她,他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安排了这两个暗卫,短短时间已经救了她两次了。平王府,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平王世子和萧梦芝没什么感觉,平王却是头大得要死。一波又一波的御史参他,这些御史还不是同一派的。他大发雷霆,将书房里的摆件都砸了,指着跪在地上的萧梦芝骂道:「你长本事了,闹市你就想杀人。你知道你要杀的是谁吗?一个是江阁老的外孙女,庆国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嫡女。这两个哪一个都是你惹不起的!你以为你是郡主,就有多尊贵了?!」 他懊恼地揉揉额头。江阁老、庆国公世子、兵部尚书,都是手握实权的人,而他,只是个闲散王爷,本来在宗人府还有个职位,这一波波的御史参下来,连这个职位都丢了,现在成了个完全无职无权的空头王爷了。 唐若瑾做为闹市惊马的受害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后续有多热闹。她倒是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那就是唐府老太太的寿辰快要到了,而柳映雪也从庄子上提前回来了。 「姐姐,快走。」唐嘉珍拉着唐若瑾,催促道:「姐姐,你这是头一次赶上府里做衣服,一定要挑最漂亮的布料,姐姐长得好看,再穿上漂亮衣服,就像仙女一样了。」 唐若瑾失笑,这次做秋装,唐嘉珍比她还着急。衣服什么的,她虽然有自己的喜好,但是也没那么挑剔了。 姐妹俩手拉手到了寿安堂,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的绫罗绸缎,花样繁多,颜色各异。 陈氏笑道:「若瑾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又是第一次做衣服,若瑾,你先来挑吧。」 唐若瑾摸摸唐嘉珍的头:「嘉珍还小,还是嘉珍先来吧。」一路上,唐嘉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然是很喜欢做衣服挑布料这个环节的。 唐嘉珍摇摇头:「姐姐,你先来,挑好看的。」 老太太撇了撇嘴:「映雪是咱们的客人,又是三个女孩子中最大的,映雪,你先去挑吧。」 唐嘉珍不满地嘟起嘴,眼看就要抱怨了,唐若瑾轻轻摇了摇头,衣服首饰,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着在这上面起冲突。 v第五十一章[11.26] 柳映雪款款起身,到了大桌子旁,对唐若瑾说道:「表妹,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手一指,先挑了一匹梨花白,一匹杏黄,抬头对着唐若瑾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唐若瑾略一想,这两个颜色是自己刚回唐府那天,陈氏身边的郑妈妈让她挑布料时,她最先挑的。柳映雪定是以为她最喜欢这两个颜色,所以,先把这两匹布挑走了。 柳映雪端详一会儿,又挑了烟粉色和樱草色,都是鲜嫩淡雅的颜色。她回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挽着老太太的胳膊,笑着对唐若瑾说道:「现在,表妹也去挑吧。」 唐若瑾淡淡一笑,走到大桌子旁,她先把松花色、鹅黄色、海棠红、杜鹃粉四色挑出来,这四个颜色都鲜嫩可爱,最是适合唐嘉珍的,也是她平时最喜欢穿的,在剩下的颜色里随意指了四色,「就这几个吧。」 唐嘉珍噔噔跑了过来,瞅瞅她挑的颜色,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四色要么太浅淡,要么太暗沉,一点都不好看,「姐姐,这个靛蓝色,也太暗了……」 唐若瑾捏捏她鼓起来的小脸蛋,「没关系,你不是说姐姐长的好看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不信,等做好了,姐姐穿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唐嘉珍低下头,踢了踢桌子腿,她白兴奋了半天,还以为姐姐这次定能像仙女一样呢。 唐若瑾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指着给她预留好的那四个颜色,「嘉珍,你就要这几个颜色吧?」唐嘉珍点点头,这都是她平时喜欢的。 秋装的布料都挑好了,大家也都散了,唐若瑾回海棠苑,唐嘉珍怏怏不乐地跟在她身边。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她,「嘉珍,这都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了。」 唐嘉珍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姐姐,咱们换吧,我的四匹布,和你的换了!」 唐若瑾摇摇头,「不换哦。」唐嘉珍的颜色都是娇嫩的,她自己的可不适合唐嘉珍。「放心吧,姐姐就算是荆钗布裙,也是好看的。」她厚着脸皮自夸了。 唐嘉珍认同地点头:「姐姐最好看!」 第二日上午,她依旧跟着陈氏学习掌家,回海棠苑用过午膳,就听小丫鬟来禀报,说是,庆国公世子送来两箱子东西,点明了是给她的。 唐若瑾问道:「那两箱子东西呢?」 小丫鬟回:「在二门处呢。送东西来的庆国公府的人也在呢。」 唐若瑾吩咐:「既然是点明了给我的,就送到海棠苑来吧。以琪,你去接应一下。」 以琪应声,和小丫鬟一起去了。没多会儿,带着人回来了。庆国公府来的是个妈妈,看起来很是体面,后面跟着四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以琪指挥着她们把箱子放好。 那妈妈上前给唐若瑾见礼。魏妈妈笑道:「老姐姐亲自来了?」 唐若瑾见她们熟识,说道:「魏妈妈,把这位妈妈请到你的厢房里歇息片刻吧。」那个妈妈正想和老姐妹聊聊,也了解一下这个未来的小主母,自然高兴的应了,两人去了厢房,唐若瑾吩咐青菱准备了茶水点心送过去。 以琪把两个箱子打开,唐若瑾看过去,不由吃了一惊。 大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的衣服,共十套,颜色、样式、绣工,无一不精美。小箱子里是首饰,玉镯、玉簪、宝石发钗、各式耳坠,无一不华贵,此外,还有十卷发带,和衣服的颜色相同,上面钉着熠熠生光的小宝石。 唐若瑾心中暖暖的,宋逸成定是听说了她挑布料的事,才给她送来这精美华贵的衣服首饰。虽然她没有那么在意服饰,不过,宋逸成这不肯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的维护之意,却让她觉得很是暖心。只是,这家伙,不会是把成亲用的彩礼送来了吧? 「姐姐,太好了!这衣服真好看,姐姐穿上肯定像仙女!」唐嘉珍的声音。 唐若瑾抬头一看,原来,唐嘉珍、柳映雪、陈氏、老太太都来了,想来是听说了庆国公世子爷送东西,赶来看热闹的。 柳映雪面色扭曲,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这么精美的衣服,别说穿了,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那一箱子首饰了,定然是价值不菲!要是舅舅不是个五品官,而是手握大权的国公爷的话,那她从小就能享受这些华贵之物了。 老太太面色阴沉,盯着唐若瑾看了一眼,「这么多的衣服首饰,若瑾一个人怎么穿的过来,也太浪费了。我看这样吧,各分一半给映雪好了。映雪,你去挑上一半出来。」 柳映雪大喜,正要上前,唐若瑾道:「不行!这是庆国公世子爷送来的,若是随便送人,岂不是太不把别人的心意当回事了。」 老太太撇了撇嘴:「既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分上一半给自家人,又怎么了?」 唐若瑾被她气笑了,真是厚颜无耻。昨日挑布料,说柳映雪是客人,应当先挑;现在又成了自家人了。 v第五十二章[11.26] 「哎哟,这可不行,我们世子爷专门交代了,这些东西都是给唐大小姐的。这些衣服首饰,都是我们世子爷亲手一件一件挑选的,万万不能穿戴到别的小姐身上去!」送东西来的那个妈妈高声说道,她和魏妈妈从厢房出来了。 唐若瑾笑着看看老太太,她的厚脸皮还能支持她继续吗? 老太太脸色青白不定,蓦然起身,「我也乏了,映雪,扶我回去吧。」柳映雪又扫了一眼那两个箱子,眼神愤恨不甘,复又低下头,扶着老太太走了。 没有抢到庆国公世子给唐若瑾的衣服首饰,老太太和柳映雪很是生气,两人嘀嘀咕咕了好几天,终于又高兴起来,因为,老太太的寿辰到了。 因为不是整生,唐府也没打算大办,请了些亲近的亲朋好友,唐思文请了自己的同僚上峰,男女各置办了不到十桌。 唐若瑾本来打算穿上府里做的秋装,唐嘉珍很是不满,缠着让她换上宋逸成送来的衣服,以琪也劝她:「小姐,你虽然是唐府的大小姐,可同时也是庆国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这也是你的身份,就算穿得华贵些,也是应当的。」 唐若瑾无奈地挑了一套柳色长裙,系上同色的发带,唐嘉珍高兴地鼓掌:「姐姐,真好看!」 唐若瑾捏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走吧,宾客都要到了。」姐妹俩手拉手去了宴客的大花厅,以琪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今日人多,她可得把小主母看好了。 唐若瑾是唐府的嫡长女,自然要帮着接待宾客,不过,她自幼在庄子上长大,对于唐府的亲朋好友一概不认识,也不能独当一面地招呼客人,只能跟在陈氏的身边。反倒是柳映雪,自幼在唐府长大,和众人都很熟悉,更像个唐府的嫡小姐。 来的客人早就听说唐府嫡长女和庆国公世子定亲的事,今日终于见到了正主,不由得暗暗点头,这么美的少女,可说是国色天香,难怪那庆国公世子会动心。 用过午膳,就是折子戏时间。唐若瑾对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文不感兴趣,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到她,悄悄起身,去了小花园,长长地透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今日来得人她都不认得,光是微笑了,脸都要笑僵了。 以琪同情地看看她,这才几个人,要是将来到了国公府,那办上一场宴会的话,小主母才叫辛苦呢。 「你就是唐家大小姐?」一道男音响起。 唐若瑾蓦地转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脸红红的,似乎是醉了,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唐若瑾皱眉:「男宾宴客是在外院,这里是二门之内,阁下想必是走错了,还请快些离去。」二门之内全是女眷,二门处把守的婆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男人进来了? 男人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可不是外人。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当初,你祖母本来打算将你定给我的。」这么美的女子,差一点点就成了自己的妻子,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唐若瑾恍然大悟,宋逸成说过,老太太要将她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做续弦。她本来以为是宋逸成吓唬她的,没想到还真有此事。「我如今已经和庆国公世子定了亲,阁下对我来说,确实是外人,这里不是阁下该来的地方,还是快些走吧。」 那男人不肯离去,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盯着她的脸,「别急,谁是外人还不一定呢。那庆国公世子有天煞孤星的名头,我听说你也是不愿意的,不过是不敢反抗他的权势罢了。唐大小姐,我们还有机会。」 「听说?你听谁说的?」唐若瑾暗暗警惕,难道他不是误闯,而是有人专门引他前来?若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这一切,他能通过婆子把守的二门,也就能说得通了。 「嘿嘿,大小姐,不是你派人给我传了这话,还约我来这里的吗?」 唐若瑾脸色一变,「你听清楚,我并没有派人给你传话,也没有约你前来。你是上了别人的当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你快走!」本朝的男女大防不是很严苛,男女偶然碰面也没什么,像上次她和顾新兰遇到萧正平,她还邀请了萧正平到自己的船上,这并过分。但是,这个男人是进了内院专门来找她,而且还和她有差点定亲的关系在,被人看到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男人愣住了,使劲摇摇头,想了一下,笑道:「既然有人想成全我们,那我们不妨将错就错吧。若是有人来了,发现我们两个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你说,那庆国公世子还能要你吗?嘿嘿,小美人,到时候,你就乖乖地进我的府吧。」 他说着话,就要上前拉扯唐若瑾。唐若瑾一闪身,以琪一把将他推开了。 男人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楞了一下,没想到这娇娇弱弱的小姐还挺灵活,这丫鬟力气也颇大。 以琪附在唐若瑾耳边:「远处有人过来了,好些人。」两人对视一眼,看来,捉奸的人来了。 唐若瑾轻声道:「把他打晕,让乙三先带到隐蔽处去藏起来。」以琪听了,上前一个手刀砍在那人后颈,男人立刻就软软地跌倒在地,以琪打了个手势,乙三马上就出现了,提起地上的男人,身影一晃,就不见了。 唐若瑾看看以琪,「咱们就待在这里,看看是谁主导了这件事。」以琪点点头,她也想看看是谁意图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拆散主子和小主母。 说笑声越来越近,柳映雪带着几个女客分花拂柳地走过来。几人看到唐若瑾,微微楞了一下,柳映雪似乎有些惊讶:「表妹一个人在这里吗?」 唐若瑾笑道:「坐得有些乏了,起来活动一下,你们请继续,不用管我。」 柳映雪仔细看看唐若瑾,衣衫整齐,又看看四周的草木,没有人藏身。奇怪,难道,那人还没有找来? v第五十三章[11.26] 唐若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柳表姐在找什么?」 柳映雪笑了两声:「呵呵,没什么,我们也是过来活动活动,就陪表妹一起好了。」没关系,就算那人来得晚了,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这里,说是和唐家大小姐约好了,而唐若瑾也一副早就等在这里的样子,那么,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也好。」唐若瑾轻轻笑了起来,饱满的樱唇弯成好看的弧度,幽黑清澈的眼眸流光溢彩,身上的华美长裙衣带飘飘,长阳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恍若神仙妃子,一众女客都看呆了。柳映雪也呆了一瞬,她狠狠地扭着手里的帕子,哼,得意什么,过不了多会儿,你就能尝到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了。 唐若瑾的手指轻轻抚着花瓣,看来,今天的事情是这位柳表姐主导的了,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参与呢? 两人默默地站在小花园内,几个女客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表姐妹在做什么,她们与唐若瑾是今天才见面,和柳映雪倒是熟识,走到柳映雪身边低声说笑。 过了一会儿,唐若瑾道:「我这就回宴席处去了,各位呢?」那个男人自然不会来了,她可不打算傻傻地一直站在这里陪柳映雪等。 柳映雪急了,她要是走了,那男人来了该怎么说,「表妹,急什么,再待会儿吧。」 唐若瑾笑道:「柳表姐是客人,我却是唐府的嫡长女,正经的主人,怎么好离席太久呢?你们请自便,我回去帮着母亲招待客人去了。」 柳映雪拦不住她,恨恨地扯掉了一朵娇嫩的花。明明自己在唐府生活了十年,偏偏她一回来,就成了唐府的嫡长女,而自己却成了她口中的客人,连舅舅对她也越来越好,还把自己送到了庄子上去。 唐若瑾刚想吩咐以琪,让乙三把那个男人扔到外院去,就当作是喝醉了在某处睡着了,柳映雪追了上来,「表妹,我听说外院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见了,表妹可是见到了?」 唐若瑾心中冷笑,她还不依不饶了。「外院的客人自然在外院,我如何见得到。柳表姐是如何知道外院的客人不见了的,难道表姐去外院了?」 「我怎么可能去外院,我是听丫鬟说的。」柳映雪脸上的愠怒一闪而过,刚才唐若瑾转身离开,丫鬟来给她禀报了,那个男人绝对进了二门,而且也是朝着小花园来了,唐若瑾一直待在此处,肯定碰上了,四周的草木处没有藏人,那她也许是将人藏到海棠苑去了,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捉奸成功。 唐若瑾若无其事地说道:「是吗,我没有听说。」回到宴席处,有些客人已经开始告辞了,唐若瑾又站在陈氏身边,微笑着送客人离开。 客人散尽了,唐思文和唐嘉瑞也从外院回来了。唐思文揉揉额头,他的上峰不见了,把外院找遍了也没找到,门房上的人也没见他出府,真是奇怪了。 柳映雪道:「舅舅,我听说外院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见了,是真的吗?」 唐思文点点头。 柳映雪着急道:「舅舅,外院没找到,他不会跑到内院来了吧?」 唐思文一愣。唐若瑾笑了一声,「二门那里有婆子守着,他怎么能过得来呢?也许门房的人没注意,他有事先走了呢。」 柳映雪看看唐思文,「今日人多,二门那里的婆子万一有个疏忽呢,舅舅,我们都留在寿安堂,舅母还是派人去各处的院子找找吧,万一进了内院就不好了。」 唐若瑾没有再说话,二门处的婆子或是被她的人引开的,或是和她串通的,不管哪种情况,要是男人进了内院,也理当受罚。 唐思文对陈氏说道:「派上几个人,去各处找一找。尤其是小姐们的院子。」 陈氏虽然觉得此事荒唐,还是吩咐了郑妈妈亲自带着人去找了。唐若瑾给以琪递了个眼神,以琪心领神会,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过了小半个时辰,有小丫鬟飞奔来报信:「老爷,太太,找到了,找到那位大人了,果然在内院!」 柳映雪得意地看看唐若瑾,那个男人果然被她藏到海棠苑去了,她就知道是这样! 唐若瑾淡然地看看柳映雪兴奋的表情,柳表姐,你可真是沉不住气啊,今日你送我这样的礼物,我怎么能不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呢? 小丫鬟忐忑地看了看柳映雪,磕磕巴巴地继续禀报:「是在芙蓉苑……表小姐的……卧房里找到那位大人的。」 「什么?!」柳映雪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弄错了吧,不是从海棠苑找到的?」 唐若瑾嗤笑一声,「柳表姐这是做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加到我身上才满意吗?」 唐思文也看看柳映雪,就算是在芙蓉苑找到的,也是那人误入,映雪又何必非要说是海棠苑呢。他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唐若瑾一点也不担心那男人把她咬出来,有以琪的穿肠毒|药在,就算让他说是柳映雪硬把他拉进卧房的,他也得照办。 v第五十四章[11.26] 女眷们都留在寿安堂,唐思文去了芙蓉苑,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沉声解释道:「那位大人只是醉了酒,不知怎么就走错了路,进了芙蓉苑,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回去了,没事了。」 唐若瑾道:「就算是醉了酒,可是守在二门处的婆子怎么不拦着他呢?」今日府里办宴会,守二门本该格外上心,防止男客误入,不管那婆子是大意还是故意,都不能纵容。 唐思文看看陈氏,府里的中馈是她掌管的。陈氏道:「妾身已经将那婆子拘起来了,就在外面呢。」她示意下人把那婆子带进来。 那婆子这会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若想完全逃避惩罚根本不可能,只求不把她赶出府去,所以,一进来就噗通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说道:「禀老爷太太,申时初的时候,表小姐身边的丫鬟玉香来到二门,说是表小姐在东边的夹道处,有几句要紧的话要亲口跟老奴说,让老奴赶紧过去,她会替老奴看着二门的。」她抬头看看柳映雪身边两股颤颤的玉香,接着说道:「老奴去了夹道,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见到表小姐,又回到二门处,那玉香也不见了。」 玉香跪到地上,吓得面色雪白,「不关,不关奴婢的事啊。是……是……」她乞求地看向柳映雪,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句话。 柳映雪揉着手里的帕子,「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让你做这样的事!」不过是个丫鬟,牺牲了也没什么,府里多少丫鬟想到她身边来服侍呢。 老太太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个丫鬟,犯了错,发卖出去就行了。」 玉香再也忍不住,爬到柳映雪身边,拉住她的裙摆,「小姐,看在奴婢服侍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奴婢都是听您的话,才——」 「住口!」柳映雪踢开她的手,「你做错了事,还想攀扯上我,要是你妹妹也像你这样,那我的芙蓉苑可不敢留她了。」 玉香身子一僵,她还有个妹妹桂香在芙蓉苑……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不能把妹妹也搭进去。她深深地看了柳映雪一眼,「小姐,是奴婢的错,不关我妹妹的事,求小姐不要为难她。」 柳映雪道:「你放心,若是桂香与此无关,我自然会善待她的。」 玉香磕了个头,对唐思文说道:「老爷,是奴婢鬼迷心窍,想着今日寿宴,来的人多,要是能得了哪位大人的青眼,接入府中,定然能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所以,奴婢去了二门处,希望能碰上外院的大人,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奴婢有些害怕,就溜走了,没想到却正好有人进了二门。」 唐思文看看玉香,又看看柳映雪,今日之事很是蹊跷,映雪的丫鬟去了二门支开婆子,那位大人刚好就进来了,而且最后还是在映雪的卧房找到的,无论怎么解释,这件事似乎都与映雪有些关系。传扬出去,很有可能会传成映雪和那位大人暗通曲款。 玉香缓缓站起身来,「奴婢自知犯下大错,不敢求得宽恕,唯有以死谢罪。」她猛地撞向旁边的柱子,唐若瑾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口,就听见嘭的一声,玉香的头上涌出好多血来,身子倒在了柱子旁边。 陈氏眼明手快,立刻蒙住了唐嘉珍的眼睛。唐若瑾喉咙发紧,口中有一种涩涩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眼看着人死亡,虽然死的人并不无辜。 唐思文让大家都散去,命令下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唐若瑾闷闷地回了海棠苑。以琪很是担心,在她看来,死上几条人命都不算什么,可是,小主母明显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好像有些吓到了,唐若瑾让她们都下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呆坐着。 好在宋逸成很快就来了,以琪松了口气,有主子在,小主母应该不会有事的。 宋逸成进了卧房,唐若瑾只是抬眼看看他,却坐着没动。平时她要是看他脸色不好,肯定会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今日变成她脸色不好了。小姑娘显然心里不舒服呢,宋逸成也不跟她计较,叹了口气,过去将她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她坐在他的怀里。 唐若瑾软软地靠在他身上,额头在他的肩窝蹭了两下,「逸成,我并没有招惹她们,她们却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捉奸我和那个男人,我想反击,可是,那玉香就算是柳映雪的同谋,也是罪不至死。她怎么就非得……」 宋逸成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又轻轻抚着她纤弱的后背,「若若,那丫鬟也不小了,在这个年龄发卖出去,又是犯了错的,肯定不会有好去处。更何况,今日之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变成柳映雪和那男人私通,你父亲怎么能放心把介入此事的丫鬟放出去呢,要是她在外面说上几句,柳映雪的名声就毁了。」 就算唐思文放过了那个丫鬟,他也不会放过的,万一从那丫鬟口中说出那男人进花园专门找唐若瑾的话来,那小姑娘的清白也会被人质疑的。要知道,这种花园私会带着香艳色彩的事情,人们最爱捕风捉影地谈论了,他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不说那丫鬟是陷害小姑娘的帮凶,就为了绝后患,她也不能活命。就连那个男人,他也会找个机会,将他打发到极偏远的地方去,一辈子都不能回京都。 「若若,你要习惯这样的事情,以后,你做了当家的主母,有些人犯了错,该杀还是要杀的,明白吗?」 唐若瑾拉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我知道,我心里也明白,就是……第一次见,有些……。」 宋逸成看她脸色有些白,爱怜地揽紧她,下巴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上蹭了两下,小姑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庄子上的生活简单又快乐,今日吓到她了。罢了,他不忍心强求她变成手段凌厉雷厉风行之人,以后就算她下不了手处置别人,他替她处置了就是,总归他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的。 「若若,我带你出去转转。」 唐若瑾惊讶地抬头,出去转转?外面天都黑了。 宋逸成一笑,拉着她出了房间,叮嘱以琪:「留在这里守着。」不能让别人发现小姑娘大晚上不在屋里。 「若若,抱紧了哦。」宋逸成揽着她的纤腰,足尖一点,下一刻,人已经在半空中。 唐若瑾差点惊呼出声,她双臂紧紧搂住宋逸成的脖子,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拂过面颊长裙,她大着胆子四下张望,光影变幻,唐府的院子在她脚下一一掠过,平时高高的屋檐、粗壮的树木,此时都比她还矮,平时要走好久的路,此时转瞬即到。 v第五十五章[11.26] 她兴奋地去看宋逸成,只见他墨发飞扬,衣袂飘飘,明月的清辉照在他的脸上,真正是面如美玉,目若朗星。 宋逸成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她。唐若瑾紧张得不行,「别看我!快看路!」飞得这么高这么快,掉下去非得摔断腿不可。 宋逸成轻笑出声,并不带她走远,飞了一圈,又回到了海棠苑的屋顶,揽着她小心地坐下来。 月光如水,繁星漫天。唐若瑾靠在宋逸成的肩头,「逸成,谢谢你。」 不仅派了两个暗卫保护她,还特地来陪她。她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来看她。 「傻丫头,我可是你的夫君,谢什么。」宋逸成摸出个小小的酒壶,打开盖子递给唐若瑾,「来,若若,尝尝这个。」 唐若瑾接过来,闻了闻,清香四溢,带着淡淡的花香。她小心地抿了一口,惊喜地叹道:「这是什么?真好喝。」有酒香,有花香,清甜不辣。 「这是百花酿,用百花酿出来的酒。」他自然不爱喝,军中的人都喜欢烈酒。知道小姑娘心里不舒服,这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唐若瑾又抿了几口,都舍不得放下了,看宋逸成也没有要回去的样子,干脆抱在手里,时不时抿上一口。小小的一壶酒被她喝光的时候,她已经迷糊了。 宋逸成并不阻止她,只把她抱紧,不让她掉下去。小酒壶从她手中掉落,骨碌骨碌地朝着屋檐下滚过去,宋逸成脚尖一勾,那酒壶飞了起来,直朝着暗处而去,一只手飞快地接住了,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唐若瑾的呼吸变得绵长,她睡着了。 宋逸成担心她着凉,不再停留,抱起她纵身进了屋,将她轻轻放在大床上,亲手替她脱了鞋袜,解了外衣,将自己的外袍也脱下来,翻身上床,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在她白净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若若,安心睡吧,长腿哥哥守着你。」 唐若瑾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了。她慌忙爬起来,以琪进来笑道:「小姐别急,青菱已经去过寿安堂了,说你受了惊吓,昨晚没睡好,直到早上才睡着,就不去请安了。」 唐若瑾暗暗脸红,她不是没睡好,是睡得太好了。她刚刚洗漱完,顾新兰就来了,她这才想起来,顾新兰前两天派人送了帖子来,说了要来找她的。 顾新兰是第一次到海棠苑,四处打量一番,笑道:「你这院子收拾得不错,也很宽敞。」京都的宅子都紧张,家里姐妹多的,住的地方就比较拥挤了,她是家中嫡女,父亲又是兵部尚书,自然有单独的院子,有些人家的小姐们要两三个人住一个院子。 唐若瑾将她迎进屋里,「我父亲虽然官职不大,好在也薄有家资,家里又只有三个小姐,所以住的地方宽敞些。」 「三个小姐?除了嘉珍,你还有个妹妹?」 唐若瑾摇头,「是有个表姐,自幼就住在这里。」 两人进了屋,唐若瑾看看顾新兰的脸色,让丫鬟们都下去了,「怎么了,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谁敢欺负兵部尚书的宝贝嫡女呢?」上次闹市惊马,萧梦芝自己有没有被惩罚不知道,平王可是惨了,宋逸成的人、江阁老的人、兵部尚书的人轮番轰炸,搞得他什么差事都没了,成了光杆王爷。 顾新兰的脸微红,向来端庄大方的人难得扭捏起来,「就是,那个,唉,那个萧公子……」 唐若瑾问道:「你又遇到他了?他怎么了?」 顾新兰沮丧地说道:「什么啊,要是遇到就好了,偏偏就是遇不到啊。」萧正平为人低调,深居简出,闹市惊马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唐若瑾同情地看看她,这还真是个难题,又不像现代,男女能自由恋爱,要是能偶遇还好,可是哪里有那么巧总能遇到呢。要说直接提亲的话,一般也是男方去女方家里提亲。「新兰,萧公子可有什么喜好,能让他出门的?」到时候人为制造偶遇就是了。 顾新兰想了想,「听说,他喜欢抚琴做画,此外就是骑射。」 唐若瑾兴奋地拍拍她,「那他骑射的时候,你假装经过,不就遇到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也不知道他去哪个马场,就算知道了,我跑去马场也很奇怪呀。」 「呃,」唐若瑾玉白的小手指挠了挠下巴,「要不,我问问宋逸成,要是他肯帮忙的话,将萧公子约出来,你再陪着我去找宋逸成,这样,你们不就见面了吗?」 「真的?」顾新兰大喜,「我就知道,你不会笑话我的,谢谢你,若瑾。」她这心事一直憋着,根本不敢跟别人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唐若瑾能理解她。 唐若瑾忙道:「先别谢我,我可不敢保证宋逸成会答应,我只能请他帮忙,可不能替他做决定。」 宋逸成一口就答应了,这可是小姑娘第一次请他帮忙,他怎么可能拒绝呢,他巴不得小姑娘多多依赖自己呢。 没两天,唐若瑾和顾新兰就出门了。唐若瑾看看精心装扮过的顾新兰,「新兰,你这样很好看,一看就是端庄典雅的美人。」 v第五十六章[12.05] 顾新兰笑道:「别人夸我也就罢了,你可是国色天香,你夸我我会心虚的。」 唐若瑾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两个这一路上尽可以互相吹捧,保证到了马场的时候,自信心满满,觉得天底下没有自己攻克不了的男……难题。」 「你呀,又口无遮拦。」顾新兰轻轻捶了她一下,不过,她倒是真的不紧张了。 萧正平对于宋逸成的邀约是一头雾水,又心痒难耐。宋逸成可是少年成名的将军,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功夫,他的骑射不用说也是顶尖的,能和他一起跑马挽弓,想想都令人兴奋。虽然,自己和宋逸成没有交情,可是,他声名远播,并非奸恶之徒,应该不是陷阱,所以,萧正平还是赴约了。 等两人酣畅淋漓的骑射告一段落的时候,两辆马车缓缓地驶来了。 两个窈窕少女依次下了马车,看见马场上两匹骏马飞驰,马上两个人神采奕奕,一个玄衣,一个白衣,墨发飞扬,衣袂飘飘,并驾齐驱,一样的潇洒俊逸。 这两个人看上去可真是……天生一对的感觉。唐若瑾对顾新兰说道:「这画面可真美,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非得画下来,保留一辈子。」 顾新兰得她帮忙,终于见到了萧正平,她也觉得萧正平骑马的样子好看,笑道:「我倒是略通笔墨,要是若瑾不嫌弃,回头我画了给你送过来。」 唐若瑾眼睛一亮,「好啊好啊,两个人都要画得好看,嗯,还要有他们并驾齐驱、十分默契、天生一对的感觉。」 顾新兰笑着瞪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宋逸成和萧正平已经看见了她们,驭马朝她们过来了。 唐若瑾笑着招招手,「逸成,我有事找你呢。」她眼睛一转,看见萧正平,惊讶地眨眨眼睛,「咦,萧公子也在?」 宋逸成好笑地看看她,翻身下了马,「若瑾,你怎么来了?」 唐若瑾羡慕地看看那两匹高头大马,「我有急事找你商量,听说你在这里,就找来了。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打扰,我们刚好也结束了。找我什么事?」 唐若瑾自然没有事找他,「呃,咱们去那边说吧。萧公子,顾姐姐,你们先说说话。」她拉着宋逸成去了旁边,走出几十步,才停下来,装模作样地嘀咕着:「逸成,我也想骑马。」 萧正平早在她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看看眼前的少女,美貌端庄,典雅娴静,想起那天和她笛箫合奏,即使尚未见面,也能心意相通的感觉,不由心头一热,不过瞬间,他又想到…… 顾新兰笑道:「这马看起来真是高大。」 萧正平挽着缰绳,「想不想骑上去试试?」 顾新兰点点头。萧正平教她认镫上马,顾新兰摇摇晃晃坐在马上,发现一切都变矮了,高大的萧正平只能仰视她了,她高兴地踢了踢马肚子,嘴里轻轻喝道:「驾!」 萧正平拉着缰绳,带着马走了一小段距离,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马上微笑的少女,忍着心中的难过,说道:「你不该来的。」 顾新兰正满心欢喜,萧正平的话犹如大冬天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冷得打颤了,勉强问道:「你……说什么?」 萧正平的黑眸直视顾新兰:「我说,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他明白了少女的心意,却不能自私地任其发展下去。注定没有结果的爱,要尽早停止。 顾新兰茫然地看着萧正平的嘴,又茫然地抬头四顾,远远的地方,唐若瑾骑在马上,宋逸成坐在她身后,双臂紧紧地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着什么。 她感到眼睛又酸又涩,有眼泪争先恐后地要涌出来,她猛地用尽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骏马长嘶一声,飞快地跑了起来。 萧正平脸色大变,她不会骑马,这样的速度她根本控制不住,会掉下来的!他紧跑几步,猛地跃起,坐在了马上,他拉着缰绳,试图将马停下来。 顾新兰却用力去扯他手里的缰绳,一边还继续踢着马肚,骏马越跑越快,萧正平轻叹一声,不再与她拉扯,只小心地用双臂环住她的身子,让她不至于跌下马去。 两人一马跑出好远,顾新兰的鬓发都有些乱了,心情才慢慢平缓下来。萧正平一拉缰绳,骏马慢悠悠地走起来。 「你不喜欢我?」即便被明确地拒绝了,顾新兰也一心要问个明白。 萧正平轻叹一声,这样的少女,又爱慕着自己,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你是兵部尚书的嫡女,而我,只是平王府的庶子……」虽说是王府,却比不上兵部尚书有实权,更何况,他还是王府中不受宠的庶子。 顾新兰眼睛一亮,「你,就是因为这个?」 v第五十七章[12.05] 萧正平无奈地看看她,「这还不够吗?无论如何,我们是不般配的。」 顾新兰笑了起来,眼睛像是水洗过的黑宝石,闪闪发亮,「这你无需担心,我的父亲答应过我的,我的终身大事必然要我自己满意才行。」 萧正平惊讶地睁大眼睛,早听说兵部的顾尚书宠爱家中女儿,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所以,你应该没有顾虑了吧?」顾新兰的脸红了,她觉得自己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这样大胆地当面向他吐露自己的心意。 萧正平的脸却越发的白了,他垂眸良久,终于看向顾新兰,眼睛里是不能掩饰的痛楚,「不,还有更重要的,我曾经……经历过一些事,我,配不上你。」 顾新兰刚刚高兴起来的心又噗通一声掉进了冰水里。 她想问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又觉得对他来说定然是痛苦的事,她看着萧正平的眼睛,「难道因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就永远失去了幸福的权利吗?既然是曾经,就让它过去,如果沉浸在过去的事情中,不能抬起头来,就看不到身边的美景,抓不住手边的幸福。萧正平,不要因为过去,就放弃了未来。」 萧正平怔怔地看着顾新兰,她表情认真,漆黑的瞳仁中映着自己的脸,过去、未来,这应该很好选择的,不是吗? 良久,他轻轻一笑,「你说的对,我应该选择未来,而不是一辈子抱着过去不放。」就算不能完全忘记过去,至少,他也想抓住手边的幸福。 远处,宋逸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隔的远,但是他目力过人,早就发现那边的两人情况不妙,他倒是并不关心那两人能不能成,可是,这显然会影响到他怀里的小姑娘,再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请他帮忙,他也希望有个好结果。 唐若瑾完全没察觉到异常,她从宋逸成的怀里探出头去,只能看见顾新兰和萧正平骑在同一匹马上,两人神情却看不清楚。她回头朝宋逸成一笑,挤挤眼睛,「进展神速啊。」 宋逸成不屑地哼了一声,趁着她回头,在她唇角飞快地啄了一下,「神速?有我下手快吗?」他可是与小姑娘见了一面就定亲了,哪像这个萧正平,拖拖拉拉的,还得让姑娘家想尽办法与他偶遇,这也叫神速? 「呃,是没有你快,好吧,你才叫神速。」 宋逸成修长的两根手指捏住她脸颊边的碎发,在指尖绕了两下,又给她别到耳后去,「那是因为我的若若太好,根本用不着思考。若若当初在我胸口踩的那一脚,直接踩到我的心里去了。」 唐若瑾的脸红了,「你,你这家伙,怎么,油嘴滑舌的?」这人,怎么突然说起情话来了? 宋逸成盯着她白玉般的小脸上泛起的红晕,又转向她花瓣似的红唇,眼神深邃,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舌尖舔了舔嘴角,「油、嘴、滑、舌……吗?」 唐若瑾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再加上他那危险的语调,她慌忙转过身,朝着前面,免得这家伙不管不顾地做出过分的事来。 宋逸成埋头在她的后颈闻了一下,少女的幽香萦绕鼻端,他热热的气息却吓得唐若瑾身子一颤。 宋逸成慢悠悠地说道:「嗯,我想知道若若油嘴滑舌起来是什么感觉,不过,看来,要等到晚上了。」他可没兴趣让别人看戏,虽然放眼望去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唐若瑾的脸烧了起来,这个话题太危险了,必须立刻转移。她拍了拍宋逸成的大手,「逸成,再快一点嘛。」 宋逸成满意地看着她红红的侧脸,双腿一夹,骏马立刻就跑了起来。 清风迎面,吹起唐若瑾的发丝,落在宋逸成的前胸。她今日穿得并不是骑装,而是宋逸成那次送给她的衣服,柔软飘逸,大大的裙摆向后散去,盖在宋逸成的腿上。 唐若瑾兴奋地骑在马上,两旁的风景快速后退,宋逸成在她身后揽着她,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宋逸成自幼就练习骑射,去了军中更不用说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旖旎的骑马经历。小姑娘坐在他的怀中,柔软的身子随着骏马的跑动上下颠簸,她的眼睛因为兴奋特别明亮,发丝和裙摆缠绕在他的身上。他的心涨得满满的,自从有了她,他再也没有感觉到孤独。 唐若瑾觉得才过了一会儿,宋逸成就不让她继续骑马了,「若若,你第一次骑马,少骑会儿,腿会磨伤的。」他可舍不得小姑娘受伤。 唐若瑾感觉了一下,大腿和小腿内侧都有些烧烧的感觉,她也不逞强,乖乖地下了马。「逸成,下次我要是还想来骑马的话,你陪我,好不好?」 宋逸成点点头,陪她骑马,他当然愿意了。小姑娘终于有些依赖他的感觉了,他求之不得呢。他带着唐若瑾到了马场边上,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唐若瑾用湿的巾子净了手,饮了半杯茶,顾新兰和萧正平也过来了。 唐若瑾仔细看看顾新兰,她面现红晕,眼波如水,再看看萧正平,也是春风满面,唇角含笑,她暗暗高兴,这两人进展很顺利嘛。 四人都准备歇一歇,唐若瑾的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马场里就出现了一匹骏马,径直朝他们过来。她没有看清马上的人是谁,不过,宋逸成的脸却立刻阴沉了。 那人身姿矫健,策马快如闪电,转瞬就到了他们眼前,猛地一拉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马上的人朗声一笑:「大哥也来了这里,好巧。」 v第五十八章[12.05] 原来是宋安成来了,不会是故意来凑热闹的吧?唐若瑾偷偷看看宋逸成冰冷的脸,发现这哥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宋逸成长眉凤目,皮肤光洁如玉,眉心小小的朱砂痣淡红一点,虽说给他增加了一点妖冶的气质,不过,可能有自幼从军、沙场纵横的经历,他整体给人感觉很是冷肃,尤其他板着脸的时候,简直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宋安成却是一副标准的京都贵公子的感觉。他眼睛一眨,看向萧正平,「萧公子也在。听说萧公子擅骑射,不如来切磋一二?」 萧正平今日心情很好,笑道:「也好。」 宋逸成没有作声,两人到旁边挑好了长弓,下人们摆上了箭靶,在离箭靶五十米远的地方画了线。唐若瑾没有见过骑射,饶有兴致地看着。 萧正平和宋安成背了箭袋,跨上骏马,在马场上飞奔起来。到了离箭靶五十米开外,两人均弯弓搭箭,箭如流星,嗖的一声射入箭靶,尾端犹自颤动不已。 两人用的箭上刻有标记,可以区分,不过,从远处看不出来。唐若瑾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顾新兰也不会看,虽然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可是她对于刀枪剑戟一窍不通。她轻声问唐若瑾,「他们两人怎么样,谁好一些?」 唐若瑾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两人都不错,每一箭都射中了靶子,没有一个脱靶的。」 宋逸成轻笑一声,本来冷若冰霜的脸瞬间回暖了。唐若瑾白了他一眼,干嘛笑话别人,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是此道的行家里手。 宋逸成挨了个白眼,一点也不以为意,在桌下悄悄握住小姑娘的手,耐心地给她讲解两人的优劣。唐若瑾听了半天,什么姿势、眼力、对风向的把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的意思,宋安成比萧正平要好些?」 宋逸成点点头,「他可是庆国公府的二公子,虽然没上过战场,也是弓马娴熟。」唐若瑾明白了,庆国公是武将,他的儿子自然精通骑射,而平王是个闲散王爷,萧正平估计只是爱好骑射,没有像宋逸成兄弟这样自幼苦练。 没多会儿,两人比试完了,回到宋逸成身边,萧正平笑道:「宋二公子果然身手不凡,萧某甘拜下风。」 宋安成一挑眉毛,「萧公子过谦了。不过,我的功夫是大哥教的。」 「哦,是吗?」萧正平不相信这哥俩关系如此好,据他了解,两人应该是水火不容才是。 宋安成流露出怀念的神情,「不光是功夫,写字也是大哥手把手教的。小时候,大哥教了我好多东西,虽然也带着我闯了不少祸,不过,从来都是一力承担,独自受罚。是不是,大哥?」 宋逸成表情淡淡,「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宋安成的笑容微涩,「大哥不记得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 唐若瑾觉得这哥俩之间的气氛真是诡异,要说宋安成参与了谋害宋逸成,可是,他偏偏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要说宋安成是故作深情,可是,他一来就挑战萧正平,分明对于宋逸成有可能的兄弟情谊产生了醋意。 宋逸成见唐若瑾的眼睛转来转去,时不时就瞄到宋安成身上去了,不由稍稍用力握住她的手,唐若瑾立刻反应过来,宋安成醋不醋与她无关,握着她手的可是个醋王,她转过头,柔声说道:「逸成,坐了这半天,你口渴了吧,喝口茶吧?」 宋逸成很满意她的反应,把她递过来的茶一口喝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唐若瑾看看顾新兰。顾新兰道:「出来大半天了,我也该回去了。」 萧正平立刻接到:「我送你回去。」 当下,四人分成两队,各自出了马场,徒留宋安成一人在马场中,呆呆地坐了许久,苦笑一声。 唐若瑾用过晚膳就去沐浴了,果然,腿的内侧磨得有些红了,好在宋逸成及时喊停,没有磨破皮,稍微有些疼,不是很严重。 她一手挽着湿漉漉的长发,一手拿着巾子,喊道:「来人,帮我擦干头发。」她最不耐烦的就是这头发,要擦好久。 进来的是以琪。唐若瑾楞了一下,不会宋逸成等会儿还要来吧。以琪接过她手里的巾子,帮她擦头发。这是以琪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手里的力道掌握不好,唐若瑾时不时就哎呦一声,以琪的冷汗慢慢地爬满了额头。 突然,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伸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巾子,以琪抬头一看,如释重负,这伺候小主母的活,还是得主子来才行啊。唐若瑾看看宋逸成,这家伙,果然来了。 宋逸成给她擦干头发,在她蓬松柔软的发顶吻了一下,弯腰将她抱起,轻轻送到床上,从怀里拿出给小瓷瓶,「若若,腿上磨伤了没?把这个抹上,能好受些。」 唐若瑾接过来,打开闻了闻,有些淡淡的香气,没有难闻的药味。宋逸成盯着她,目光灼灼,「若若,我帮你抹药吧?」 帮她抹药?她伤的可是小腿和大腿的内侧。唐若瑾瞪了他一眼,看在宋逸成眼里,却觉得她眼波流转,娇嗔可爱,心里更痒了,唐若瑾却将小瓷瓶放到了枕边,「等你走了我再用。」宋逸成暗暗遗憾,就算不能亲自动手,能看着她自己上药也行啊,不过,小姑娘显然不打算让他一饱眼福。 v第五十九章[12.05] 唐若瑾盘膝坐着,「逸成,我觉得宋安成和你的关系,嗯,有些奇怪呢。」 「哦,奇怪吗?其实很多人家的兄弟之间也这样,争夺家中的资源,视对方为仇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在皇家最为常见。若若是见的少,以后你多接触些权贵人家就习以为常了。」唐府人口简单,上一代只有唐思文一个男子,这一代又只有唐嘉瑞一个儿子,不存在竞争,而唐若瑾和唐嘉珍姐妹关系又很融洽。 唐若瑾摇摇头,「不,宋安成给我的感觉并不是怨恨你,而是想要吸引你的注意。他今天一来就挑战萧正平,似乎很在意你的兄弟情谊,有些吃醋了呢。」 宋逸成一挑眉毛,「我和萧正平关系又没多好,他要是吃醋为难别人,也应该是你啊。」 唐若瑾笑了,「这不一样。比如,我和顾新兰是好姐妹,她再怎么喜欢萧正平,我也觉得没什么,可要是她新结识了个小姐,关系比我还亲密,以至于不理我了,我心里肯定吃味不舒服。宋安成肯定不在乎你的女人,而是在乎你的兄弟。」 宋逸成沉思片刻,「就像他今日所说,小时候,我们的关系是很好的,他的功夫和识字都是我手把手教的,我还带着他一起淘气。不过,我去了军中后,渐渐意识到自己遇到的意外其实都是人为,而背后的人就是他的娘亲,原因么,自然是为了让他能够取代我,从那时起,我们的关系就日渐疏远了。等我回到京都,两人都大了,只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客气罢了。」 唐若瑾抓住他的袍角,在手指上绕来绕去,「逸成,有没有可能,害你的只是你的继母,宋安成没有参与?毕竟,你小时候遇到意外,宋安成那时候还小,不可能知情。」 宋逸成轻叹一声,「那又如何?他就算没有参与,小时候不知情,我回到京都后遇到的意外,他总是知情的。再说,继母的目的是让他取代我,我们的仇结又怎么可能解开呢?」 唐若瑾也叹了一声:「唉,这可真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啊。」 宋逸成一把揽住她,「若若不许为了别人叹气。」他突然想到上次在街上,宋安成故意撞了她,还将她拉到了怀里,心里不舒服起来,低头就吻住了那花瓣似的红唇,毫不客气地叩齿入关,长驱直入,霸道蛮横地扫荡了一番,又勾着她的小丁香,和她缠绵。 「现在,我知道若若油嘴滑舌的味道了,真是人间美味。」 唐若瑾面色绯红,靠在宋逸成的怀里喘气,宋逸成低声道:「若若,今晚我就歇在这里,好不好?」结果,毫无意外收到白眼一枚。 老太太的寿宴已经过去了几天,唐府依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表小姐的丫鬟玉香支开二门处的婆子,放了外男进来,而这个外男最后还是在表小姐的卧房里找到了,虽然玉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且一头撞死了,但是怎么看,这件事都跟表小姐脱不了干系。 唐思文已经严令禁止府里的下人议论此事,可是,流言这种东西,哪里能堵的住呢。柳映雪只觉得唐府的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远远看见她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等她走近了,又都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她又羞又气,在老太太那里哭了好几回,把老太太心疼地不行,赏了她好多宝贝,又罚了很多下人。 唐若瑾一点也不同情她,作恶的人被反噬,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小丫鬟提了大食盒进了堂屋,以琪接到手里,拎进来给唐若瑾摆到桌上。青菱和青萍已经习惯了,小姐的饭食点心向来都是以琪摆放的。 唐若瑾坐到桌前,却见以琪神色巨变,她摊开手,指缝里夹着的一根银针赫然已经乌黑。 唐若瑾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她并没有主动招惹谁,这些人怎么没完没了,现在竟然想要她的性命! 以琪看看唐若瑾的神色,换了一根新的银针,飞快地将其它的饭菜都试了一遍,「小姐,只有这道鲜炖鱼汤有毒。」 唐若瑾冷笑,她喜欢鱼肉,这也不是秘密,这道鲜炖鱼汤她一定会吃,有这一道菜有毒就够了。「是什么毒?」 以琪舀了一小勺鱼汤,放到小碟子里,仔细辨识了一番,「小姐,放的是砒|霜。」 唐若瑾沉声唤道:「青菱、青萍进来。」 两个丫鬟进了屋,有些奇怪,小姐平时不喜欢她们待在屋里的,用膳也从不让人布菜,今天怎么叫她们进来服侍了? 唐若瑾沉声吩咐:「青萍,去找刚才拎食盒的小丫鬟过来。青菱,去请母亲过来,说我这里有要紧的事。」 两个丫鬟都面色紧张起来,现在是晚膳时间,小姐要请太太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们慌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出去了。唐若瑾的手紧紧握着,不管是谁在背后害人,这心肠也太毒辣了,要不是以琪每次都要把她的饮食检查一遍,她今日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还没等丫鬟通报,唐思文就进来了,「瑾儿怎么了,可是生病了?」气喘吁吁的陈氏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唐若瑾起身给他们行礼,示意以琪演示一遍。以琪又取了新的银针,在鲜炖鱼汤里探了一下,拿给唐思文和陈氏看。 陈氏的脸立刻就白了,唐思文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在他的府里,他的眼皮底下,竟然有人明目张胆地要害他的嫡长女。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两腮的肌肉咬得死紧,恨声道:「去把厨房的人全部都拘来,一个都不许少!」今日这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整个唐府的空气都紧张了起来,厨房的丫鬟婆子在海棠苑的院子里站了一排,局促地低着头,有胆大的张望一下四周,完全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阳已经下山了,余晖给这个小院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青菱搬了两把椅子放到廊下,请唐思文和陈氏坐下。唐思文面罩寒霜,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的仆妇,这里面定然有凶手。「今日给大小姐送的鲜炖鱼汤,是谁做的?」 v第六十章[12.05] 院子里一个婆子的身子抖了一下,「是……是奴婢做的。」 唐思文盯着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烧个窟窿,「你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那婆子紧张地回忆了一番自己做菜的步骤,「回老爷的话,是按照平时的做法做的,并没有放大小姐忌口的东西。」 唐思文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怒喝:「那为什么菜里会有毒|药?」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今日这事竟然如此严重,怪不得老爷要亲自审问呢,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那婆子惊得魂飞天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要毒害大小姐!」她叩了几个头,额头立刻青紫一片,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那鲜炖鱼汤是做了两份,还有一份是送到表小姐那里的。」 唐思文脸色大变,急声吩咐道:「快去表小姐那里看看!」 青菱亲自跑去了芙蓉苑,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太和柳映雪携手而来。唐思文见柳映雪没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唐若瑾看看他的表情,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又垂眸看向了地面。 陈氏忙起身,将自己的椅子让给老太太。老太太慢悠悠地坐下,眼睛扫了扫灯火通明的院子,以及院子里战战兢兢的仆妇,「今日这事一定要查清楚,不管是谁下的毒,都要严惩不殆。」她的眼睛微微眯着,扫过陈氏和唐若瑾,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柳映雪面色雪白,好像是被吓到了,看向唐思文,「舅舅,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给表妹下毒?刚才,我让丫鬟用银针试了,送到芙蓉苑的菜都没有毒。」唐若瑾看向青菱,青菱点了点头,她是亲眼看着表小姐试了菜的。 那个做了鲜炖鱼汤的婆子立刻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唐思文叩头:「老爷,确实不是奴婢下的毒,不然,一锅出的菜,表小姐那里怎么没有毒呢?」 唐思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也许是菜盛出来之后,你做了手脚呢?」 那婆子愣了片刻,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回老爷,这道菜是最后出的,当时,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已经等在旁边了,亲眼看着奴婢将菜装好,奴婢绝不可能做手脚啊。」 唐若瑾院子里取晚膳的小丫鬟走了出来,跪到地上,脆生说道:「禀老爷,奴婢去取晚膳的时候,确实是看着这个婆子将锅里的鱼汤分成两份,一份是小姐的,一份是表小姐的。」她年龄还小,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唐思文还没有说话,柳映雪已经开口:「这晚膳交到你手里是没毒的,送到你们小姐这里就有了毒,莫不是你偷偷下的吧?」 小丫鬟张口结舌:「怎么,怎么可能是奴婢?」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吓得身子都颤抖起来,惊恐万状地看向唐若瑾,「小姐,我,奴婢没有——」 唐若瑾柔声道:「你先别慌。你说说,从你拎着食盒从大厨房出来,到回到这个院子,中间都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了?」 小丫鬟虽然吓得不轻,好在脑子还能转,立刻说道:「路上奴婢遇到了太太身边的小云姐姐,她说看奴婢一个人拎着吃力,还帮奴婢拎了一段路,中间食盒的盖子不知怎么歪了,小云姐姐还把盖子打开,又重新扣好了。」 唐若瑾和陈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云是陈氏身边的三等丫鬟,她怯生生得看了看椅子上端坐的老太太和唐思文,「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唐思文冷笑一声,「来人,把她们三个有嫌疑的,都拉出去打,什么时候招认了,什么时候停!」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下毒害他的女儿。 三个所谓的嫌疑人立刻哭了起来,那厨房的婆子叫道:「老爷,不关奴婢的事啊,那菜盛出来是没有毒的,是后面有人动的手脚,与奴婢无关啊。」 不分青红皂白先打?要么有人屈打成招,要么有人丧命。唐若瑾皱皱眉头:「爹爹,现在是晚膳时间,丫鬟们多是一起用饭,要是有什么证据,估计还来不及销毁,不如,先搜一搜好了,也许有线索呢。」 唐思文当然愿意听她的,立刻改口,「来人,把她们三人带去厢房搜身,再去住处也搜一搜。」 陈氏让她身边的郑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去搜,又道:「劳烦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大小姐身边的魏妈妈,一起去做个见证。」 几个人应声去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郑妈妈带着人回来了,她面色严肃,「回老太太,老爷,太太,在小云的指甲缝里发现了残留的粉末,她的住处还找到了一个纸包,用银针探过,都是有毒的。」 唐思文勃然大怒,上前一脚踢在小云的心口,「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他阴沉的眼神扫了陈氏一眼。 跪在地上的小云被踢的身子歪倒在地上,嘴角一缕鲜血溢了出来,她爬了几步,凄声喊道:「太太,救救奴婢啊。」 陈氏刚要开口,唐思文怒喝:「今日谁也救不了你!来人,拉出去狠狠地打,不说出背后是谁指使,不许停下来!」 v第六十一章[12.11] 这次唐若瑾没有阻止,陈氏也没有开口。 小云猛地挣扎起来,「太太,你不能看着奴婢被打死啊,奴婢,奴婢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的啊!您不是说过会保证奴婢没事的吗?」 柳映雪啊的一声,「竟然是舅母——」她用手捂住了嘴。 唐思文瞪着陈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早在听到小云帮着提食盒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陈氏了。小云若不是心怀不轨,怎么会在大家都用饭的时间跑去帮别人拎东西?小云是陈氏的丫鬟,别人怎么可能使唤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定然是陈氏不满前妻所生的嫡长女,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陈氏低着头,「老爷,妾身从没有吩咐小云去毒害大小姐。」 老太太嗤笑一声,「你自然不会承认。现在证据确凿,却由不得你抵赖。谋害府中嫡长女,这可是重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就不报官了,从今日起,你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这是要将陈氏幽禁起来,从此不见天日,自然也不能再住持中馈。 「说证据确凿,为时尚早,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小云的一张嘴。」唐若瑾慢悠悠地说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小云说。」 唐思文对她自然言听计从,当下点点头。 唐若瑾看看小云,这个意图毒害自己的凶手,「小云,听说你家中有个母亲,给人缝补浆洗衣物维持生计,还有一个胞兄,对吗?」 小云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倒是颇为镇静,点点头,「大小姐说的没错。」不过,大小姐为什么会知道她家里的情况,难道,大小姐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她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唐若瑾接着说道:「你的胞兄染上了赌瘾,欠了高利贷,却无力偿还,借钱给他的人扬言,要是再还不上,就弄瞎他的一只眼睛,再把他卖到远方去做苦力,可是有的?」 小云脸色惨白,双手绞拧到一起,「哥哥,哥哥的朋友已经答应帮他偿还了。」 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她们:「你们絮叨这些做什么,小云的哥哥怎么样,和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来人,把小云拉下去,先关到柴房。」 「慢着!」唐若瑾看向唐思文,「爹爹,我还没有说完。」 唐思文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大小姐的话没说完,不许带走这丫鬟。瑾儿,无妨,你慢慢说。」 唐若瑾看着小云,缓缓地摇摇头,「昨天,你的母亲来找过你,不过,在门口被人拦下了,所以,你没有收到她想要告诉你的消息。你口中那所谓的朋友,并没有帮你的胞兄偿还债务,那借钱的人找到你的哥哥,双方起了冲突,你的哥哥在争执中被人杀了。」 「什么?!」小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说我的哥哥,他,死了?」她太震惊了,连自称奴婢都忘了。 唐若瑾点点头,「已经死了。」她本来想阻止的,奈何晚了一步。 小云双目空洞地望着唐若瑾,许久,突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哭泣,她的脸埋在手掌里,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绝望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皱着眉头:「真是晦气,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小云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喊道:「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哥哥?你不是说,只要我答应毒害大小姐,再栽赃到太太头上,你就会救我哥哥的吗?为什么?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不是说哥哥欠的钱对你来说不值一提的吗?」 唐若瑾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陈氏看看唐若瑾,低下了头。唐思文诧异地望着老太太,柳映雪尖声叫道:「你胡乱攀咬什么?外祖母和你哥哥没有一丁点关系!」 老太太拍拍柳映雪的手,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说我答应救你哥哥,指使你毒害大小姐,你有证据吗?」她要是真的派人救了她那个赌鬼哥哥,反倒会留下证据,偏偏她就是什么都没做,这个丫鬟怎么可能有证据呢。 「证据?」小云喃喃地说道:「前些天,你把我叫到寿安堂,亲口对我说的话,中间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对了,你把我叫到寿安堂去,又给了我一小包砒|霜,不就是证据吗?」 林妈妈眼皮一抬,「哎呦,我说你这个小丫鬟,那天是我的脚有些扭到了,让你帮忙扶着我回寿安堂,怎么这也成了害人的证据了?」 唐若瑾和陈氏对视一眼,这件事她们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引起了唐若瑾的警觉,才留意了这小云。 唐思文头大如斗,还是下令将小云拉下去严刑拷打,试图问明真相。 唐若瑾没有开口,这个小云就算是为了救她的哥哥,但是,给她下毒,试图害她的性命,再栽赃给陈氏,这本身是不能原谅的。她看看唐思文,这件事如此明了,一个简单的一箭双雕之计,他究竟是不明白,还是不知如何面对? 唐若瑾又看看老太太,她阴沉着脸,很是生气。也是,本来这简单粗暴的计策能除去两个人的,没想到失败了。不过,她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陷害陈氏呢? 小云无论怎么拷打,直到奄奄一息,也坚持声称是老太太指使她做的。 v第六十二章[12.11] 唐思文沉吟片刻,小云确实是下毒之人,至于她背后的主谋,却只有她一张嘴,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虽然他心里有隐约的猜测,但总觉得不会是真的,他沉吟片刻,大手一挥,「这件事就先到此——」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到此为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唐思文的话。一道是唐若瑾的声音,另一道是严厉的男声,随着这声音,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进了海棠苑。 来人长眉凤目,面如冠玉,眉心有一点淡红的朱砂痣,他身姿挺拔,大步而来,衣衫上银线勾勒的花纹在满院子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丫鬟婆子都呆呆地看着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他像天神一般,闯入了这个混乱的小院。片刻,响起了轻轻地抽气声,随即,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 他浑然不觉,大步走到唐若瑾身边,低头看着她,「若瑾,你有没有事?」天知道他听说有人给他的小姑娘下毒时心里有多么愤怒和惊慌,明知道有以琪在她身边保护,明明看到她就好好地站在眼前,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唐若瑾抬头看看他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俊脸,「我没事,放心。」她的身子转过一点,两人的袖子碰到一起,借着袖子的遮掩,唐若瑾的小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一阵麻痒,宋逸成的心却瞬间变得无比安定。 唐思文却有些恼怒,「宋世子,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内院,还请到世子到外院书房稍坐,我马上就来。」就算他和唐若瑾定了亲,也不该就这么闯到她的海棠苑来,传出去,对她的闺誉不好。 宋逸成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思文,「不急。我未过门的妻子险些被人毒死,这件事没有查个水落石出,我是不会离开的。」他本来就对这个把小姑娘放到庄子上十年没有过问的未来岳父没什么好感,刚才听唐思文的意思要把这件事就此揭过,他连装出对长辈表面尊敬的样子都不想了。 「这就是庆国公世子?天啊,他真好看。」 「是啊是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和大小姐站到一起,可真般配。」 院子里的丫鬟低声议论着。 柳映雪先是一阵莫名的脸红,随即又愤恨地扯起手中的帕子来,这个庆国公世子是战场上的将军,而且还是天煞孤星,他不应该是个满脸横肉的粗鄙之人吗,为什么他俊美得像天神一般?为什么他随随便便就给唐若瑾送来那么多华贵的衣衫首饰?唐若瑾,她不过是个在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有这么容貌出众身份高贵出手大方的夫君? 青菱和青萍也是第一次见到宋逸成。青菱兴奋地转头,对青萍低声说道:「太好了,姑爷给小姐撑腰来了。」 青萍满脸通红,点点头,「嗯,世子爷来了。」 唐思文面色尴尬,「这件事是一个丫鬟做的。她已经被打得半死了,世子要是不满意,随便怎么处置都行。」 「丫鬟?没人指使,一个丫鬟就敢毒害府中的嫡长女了?难道她和若瑾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我听说,她指认了是贵府的老太太指使的。唐大人,我可不是要个替罪羊,我要得是这件事水落石出!」宋逸成嗤笑一声,眼皮一抬,冷冷地看着唐思文。 老太太倒是毫不怯场,她在唐府作威作福了几十年,向来就是说一不二,虽然知道庆国公世子爷来者不善,她也不当回事。「我说,宋世子,」她的三角眼扫过宋逸成,「凡事要讲究证据,就凭个小丫鬟随口一说,难道老身就成了罪人?」 「证据?」唐若瑾轻轻碰了下宋逸成的手,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砒|霜是在小云的住处搜出来的,既然她说是老太太给她的,那就在老太太的住处搜一搜,看看是不是还有剩余的砒|霜。」 老太太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不行,我的住处,怎么能随便搜?」 「老太太莫不是心虚了?」宋逸成立刻心领神会了唐若瑾的意思,看向唐思文,「若是不能搜,那这件事就交给刑部来处理好了,他们的手段多的是,我想这么件小事,一定很快就能查清。」 家丑不能外扬,这怎么能交给刑部呢?唐思文为难地看向老太太,「母亲,要不还是……」 老太太面色难看,「好,你非要搜,那就去搜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她那里并没有什么剩余的砒|霜,总共一小包,已经全部给了小云。 陈氏吩咐刚才搜查的郑妈妈、林妈妈和魏妈妈,一起去老太太那里。 月光如水,晚风带着阵阵寒意。唐若瑾请几个主子进堂屋坐着等结果,又让青萍取了茶水和点心,这事是晚膳的时候闹起来的,她自己没有用晚膳,宋逸成也不知道用了没,估计陈氏和唐思文也没用,只好先来些点心垫一垫了。 青萍给宋逸成斟了茶,柔声道:「世子爷,请用茶。」 宋逸成取过茶水,抿了几口,青萍红着脸退到一旁。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去搜查的几个人回来了,郑妈妈满脸严肃,林妈妈面色惨白,魏妈妈则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自家的小主母。老太太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唐思文问道:「如何?」 郑妈妈手里捏着个小纸包,递给唐思文,「这是从老太太上着锁的梳妆匣里找到的,用银针试过了,确实是毒|药。」 v第六十三章[12.11] 唐思文面色大变,老太太尖声叫了起来:「不可能,我那里根本没有毒|药!」 「人证物证俱在,老太太还想抵赖吗?」唐若瑾冷冷一笑,她当然知道老太太那里没有,不然怎么会放心地让人去搜呢。不过,老太太既然敢暗地里害人,她自然也可以暗地里诬陷,那毒|药是让乙三去放的,还专门放在上了锁的地方,不过是普通的锁,怎么难得倒乙三呢。 老太太心慌意乱,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后果,「不,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是你们!你们搜查的时候故意放进去的。」 陈氏身边的郑妈妈慢声细语:「梳妆匣是上着锁的,林妈妈用钥匙打开,我们亲眼看见匣子最下面压着这个纸包。好几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有人做鬼呢?」 林妈妈跟着老太太威风了几十年,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不,老奴可以作证,那个梳妆匣里面,那里面本来是没有这个纸包的。」 唐若瑾笑了,「林妈妈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了,自然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证言,唉,不可信啊。」本来老太太也是下毒的罪魁祸首,就算自己给她偷偷放了这个毒包,她也一点不冤。 「不,不可能是外祖母,表妹,你是外祖母的亲孙女,她怎么可能会害你呢?!」柳映雪也慌乱了,在这唐府里,老太太是她最大的靠山,虽然,唐思文也很疼她,但是唐思文自己还有三个亲生的儿女,老太太却是把她当成了心肝一样的宝贝着。 「我是老太太的亲孙女,所以,她不会害我?呵呵。」唐若瑾不由得笑了,她那嘲讽的语气让柳映雪面红耳赤,没办法再接着说下去了。下毒的事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她其实是隐约知道的,老太太的事一般都不会刻意瞒着她。 唐思文看看老太太,他真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做出下毒这样的事来。不过,当初,老太太不是也让唐若瑾替柳映雪背了黑锅,以至于把四岁的小若瑾赶出了唐府吗?他艰难地开口:「母亲,你,为什么要害瑾儿呢?」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我说了,不是我!那个纸包是她们陷害我的!我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剩余的毒|药!」 宋逸成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唐大人,谋害家中的嫡长女,该受到什么刑罚,想必你也很清楚。」即便她是唐府的老太太,下毒害人也一样有罪,不可能长辈就能随意害人。 唐思文为难地看着他,「宋世子,家丑不能外扬,这件事,还是不要报官吧?你想想,唐府的名声不好,也影响若瑾啊。」 宋逸成略一沉吟:「听说,这件事审到一半时,见那丫鬟是唐夫人身边的侍女,就以为是唐夫人指使的,那时你们本来打算怎么处置唐夫人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氏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唐若瑾在一旁说道,「老太太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你自然不会承认。现在证据确凿,却由不得你抵赖。谋害府中嫡长女,这可是重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就不报官了,从今日起,你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听着他的小姑娘伶牙俐齿的一番复述,宋逸成微微一笑,看向唐思文,没有说话。 唐思文踌躇片刻,咬牙道:「来人,送老太太回寿安堂,从今日起,不能……出寿安堂的院门。」 老太太气恨地哼了一声。今日她被人栽赃陷害,不能翻盘,只好认了。不能出寿安堂又怎么样,她平时本来就很少出来的。来日方长,她倒要看看,最后是谁能赢! 下毒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唐若瑾一边净手一边默默地想着, 要不是宋逸成专门跑来给她撑腰, 估计就算从老太太那里搜到了毒包, 老太太也不伤分毫。其实在明眼人心中,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所差就是个证据而已,结果, 自己硬是给制造了个证据出来,不仅把罪魁祸首关了起来,宋逸成还借口有生命危险, 让她再也不要去寿安堂请安了。 这下, 自己早上可以多睡会儿了。唐若瑾美滋滋地想着。 从净房出来,她惊讶地发现, 宋逸成去而复返了,桌上还多了个大食盒。 「若若,过来吃点东西。」宋逸成朝她一笑, 把食盒打开, 取出了一碟又一碟,食物的香味立刻散发开, 唐若瑾扑到桌前,见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 松鼠鱼,板栗烧鸡,口味花菜,各式各样, 摆满了桌子。 宋逸成拉着她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好。「若若没用晚膳,肯定饿了,来尝尝,这是天香楼的手艺。」 唐若瑾接过宋逸成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口,「嗯,真好吃。」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见宋逸成眉头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脸一红,将嘴里的食物用力咽下去,喃喃地说道:「我饿了。」 宋逸成给她倒了杯茶,试了试温度,递给她,「喝点水,别噎着。」 唐若瑾一口气喝了半杯,倒觉得饿得没那么狠了,吃相自然也斯文起来。「逸成,那个所谓的证据……」 「是若若派人放的?反正她也不冤。这老太太可真是毒,亲生的孙女也下手。」 「亲生的孙女……吗?」唐若瑾想起红福偷偷告诉她的话,在宋逸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是这样?」宋逸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若是这样的话,倒是能说得通了。若若,可有证据?」 唐若瑾摇摇头,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也就些心腹的老人能知道,别人最多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一番,要说证据,早就消失了。 她给宋逸成夹了一块松鼠鱼,「这事急不得。逸成,你也没用晚膳吧,快吃点东西。」 v第六十四章[12.11] 宋逸成夹过吃了,又给唐若瑾也夹了一块,却不放到她的碟子里,而是直接送到了她的嘴边。唐若瑾看看那明显比她的嘴要大的鱼,犹豫一下,还是硬给吃下去了,她的嘴角却留下了一滴红亮的酱汁。 宋逸成等她把鱼咽下去,才道,「这里还有一点。」他凑了过去,舌尖在她的嘴角一舔,把那滴酱汁卷到了自己嘴里。 唐若瑾的脸烧了起来,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宋逸成看她眼波流转,娇嗔可爱,喉结不由上下滚动几下,盯着她说道:「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唐若瑾没有理他,夹了一口花菜放到嘴里,宋逸成却飞快地上前,舌尖顶开她的嘴,把那块花菜卷走了,咬了两下,对目瞪口呆的唐若瑾笑道:「真好吃。」 唐若瑾反应过来,在他的手背上重重拍了一下,「老实点。」 宋逸成捧着自己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饿了。」 唐若瑾本不想理他,看他故意装作可怜的样子,又想起他急匆匆跑来给自己撑腰,知道自己没用晚膳,还专门备了天香楼的饭菜来陪她,不由得又心软了。她夹了一块鸡肉,送到他的嘴边。 宋逸成也没有强求她非要用嘴喂自己,见好就收,张嘴把鸡肉吃掉了。 「逸成,你怎么这么快?我才洗了个手,你就去了一趟天香楼回来了?」 宋逸成笑了,「傻丫头,你当我是神仙呢。这饭菜是提前让乙三去买的。」 「乙三啊。哎,逸成,你说,乙三和以琪,人家苦学多少年,才成了暗卫,结果就陪着我在这闺阁中了,多么屈才啊。以琪还好些,乙三也太惨了,整日不见天日不说,好好的身手就用来买菜跑腿了。」 乙三在外面听的眼泪汪汪,对呀,小主母,再多说两句好话,最好争取个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主子都不把自己送进刑堂去受罚的高级待遇。跟着宋逸成来的其他暗卫都鄙视地看着乙三,这家伙,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宋逸成嗤笑一声,「他哪里惨了,你不知道多少暗卫羡慕他呢。整日悠哉不说,放眼望去全是女的,没准还能偷看到漂亮小丫鬟洗澡呢。」 其他暗卫都偷偷笑了起来,乙三俊脸一红,主子,你就造谣吧! 唐若瑾却大吃一惊,「啊,那我洗澡的时候他在哪儿?!」 宋逸成脸黑了,「想什么呢,他要是敢偷看你,我就把他削成一根棍!」 唐若瑾松了一口气,乙三的身子轻轻抖了几下,为了自己不被削成棍,他可得离小主母远些。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主要是某个人坚持不肯自己动手,唐若瑾只好一双筷子夹两个人的菜,你一口我一口,好容易才喂饱了眼前这个大宝宝。她把这些碟子都收到食盒里,这不是海棠苑的东西,她这里也不能凭空多出个大食盒来,等会还得让他的暗卫带走。 唐若瑾抿了几口茶,「逸成,我有两三个月没有回庄子上了,过两天我要回去一趟。」她和铁牛都不在,也不知罗叔和罗婶怎么样,铁牛在回事处,不能随便就回家去,她倒是自由人士,想去就能去。 宋逸成很高兴:「好啊,我陪若若去。嗯,明着不能一起去,我可以偷偷地去。」 「呃……逸成,你也很忙的,就不用陪我了。我和嘉珍一起去就行了。」上次唐嘉珍专门说了要和她一起去庄子上的,她已经答应了。 宋逸成的脸黑了,这个唐嘉珍,才屁大点就抢自己的女人,还不是一次两次! 唐若瑾赶紧拉着他的手,「逸成~我都答应她了,这次就让她去吧。」唐嘉珍从来没有去过庄子上,对于去庄子很向往,她都答应了没办法反悔。 宋逸成沉着脸,牙齿轻轻磨了两下,唐若瑾被他盯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才听见他恨恨地开口,「那我今晚不走了!」 唐若瑾吓了一跳,仔细看看他的神情,发现他就是说睡在这里,并不是要把自己怎么样,再说他以前就算和她睡一起也很老实,从来没有过头的举动,她点了点头,「净房里有水,你去洗漱吧。」 宋逸成的脸都亮了,他以前每次提出来都被拍回去了,没想到这次小姑娘真的答应了,这是不是表示,小姑娘心里已经接纳自己了?虽然说他一开始就单方面强硬的和她定了亲,她也不可能不依从,但是,他还是希望小姑娘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进了净房,仔细地洗漱干净,回到卧房,发现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床上多了一套枕头和被子。 宋逸成双臂展开,笑眯眯地看着她。 唐若瑾楞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想要不搭理他吧,又感念他今日给自己撑腰,给自己买晚膳,想陪自己去庄子还被唐嘉珍抢了,她犹豫着上前,双手摸在他的腰带上。 v第六十五章[12.11] 男子的衣服和女子的不同,这腰带她从来没有解过。宋逸成看着她白嫩的小手指在自己腰上摸来摸去,心头冒出了无数的火星子,却还是双臂伸展着一动不动,小姑娘可从来没有给自己宽衣过,他可不想把小姑娘吓跑了。 好在这腰带也不复杂,唐若瑾很快就找到了方法,她把腰带解开,搭在椅子背上,又把宋逸成的外袍也脱了下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逸成,你先歇了吧,我洗漱好就来。」 唐若瑾从净房回来,宋逸成正靠在床头,含笑望着她。 唐若瑾的脚步一顿,这场景,怎么感觉是成亲后才应该有的。嗯,就这一次,下次可不能答应他了,免得他习惯了,天天要赖在这里。 宋逸成靠在床的外侧,唐若瑾想要爬到床的内侧去,就得从他的身上翻过去。她刚刚爬到他的上方,宋逸成双臂在她的背上一搭,稍稍用力,唐若瑾立刻就塌了下来,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动不了了。 宋逸成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上了她的脸,「若若……」他低声唤道,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他的薄唇含住了她白玉的小耳垂。唐若瑾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宋逸成很满意她的反应,薄唇向下,在她白嫩的脖颈上吻了几下,又落在那红红的脸颊上,最终,吻住了那花瓣似的樱唇。 温存缠绵,气息交融。 唐若瑾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宋逸成却还是觉得不满足,他稍一用力,唐若瑾被他带着一翻,密密实实地被压在了他的身下。 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免得把小姑娘压坏了,一手却不甘寂寞地在她的腰上轻轻摸着,总想着寻个缝隙钻到更里面去。 唐若瑾在他的舌尖轻轻一咬,手指在他胳膊上挠了一下,宋逸成立刻清醒了,微微抬起头,晶亮的黑眸看着她。 他的眼睛太好看了,好像装着满天的星光。唐若瑾偏过头,不敢再看他,双手推着他的肩头,「逸成,好好睡觉。」 宋逸成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好。」 他的声音暗哑,饱含着未解的情丝。不过,难得小姑娘肯留他同床,他可不打算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让她难堪或者生气,他还指望着小姑娘一点一点的敞开心怀,最终会真心爱上自己呢。 唐若瑾看他很是老实听话,也放松下来,今日从晚膳起就开始闹腾,到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她也困了,没多会儿,就气息绵长,睡得很熟了。 宋逸成安静地等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她的被窝里挪了出来,慢慢地挪进自己的被子,揽在怀里,在她白净的额头轻轻一吻,「睡吧,我的小丫头。」 唐若瑾一觉醒来, 宋逸成已经走了, 那个大食盒也不见了。她不用去寿安堂请安了, 早上的时间很是充裕,慢悠悠地洗漱过,用了早膳,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 经过昨天的事, 老太太就算是被禁足了,但这丝毫没有降低她的影响力。其实,禁足与否对她并不重要, 因为, 她平时也很少出寿安堂的。除了唐若瑾,其他人还是要去给她请安的。 所以, 那些以老太太为靠山的管事婆子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依旧昂首挺胸的。 唐若瑾等上午议事结束,跟陈氏报备了自己明天要去庄子上, 住上一晚, 后天再回来。唐嘉珍在一旁听了,兴奋无比, 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巴巴地瞅着陈氏。 陈氏从来就不会拦着唐若瑾做任何事, 她好笑地摸摸唐嘉珍的头,「你跟着去也行,但是要乖乖的,不能给姐姐和庄子上的人添麻烦, 知道吗?」 唐嘉珍高兴坏了,用力地点点头。 唐若瑾还像上次一样,下午先去街上买了些庄子里见不到的点心干果,又去自家的祥记绸缎庄里拿了几匹密实好看的棉布,零零碎碎整了一堆。以琪抿着嘴偷偷笑了笑,小主母回庄子上,就象乡下人回娘家一样。 第二天,唐若瑾一大早就带着唐嘉珍出门了。这还是唐嘉珍第一次出城,到了郊外,没有鳞次栉比的房屋,放眼望去,全是平缓的田地。唐嘉珍兴奋不已,扒在马车的帘子处不肯下来。 到了庄子上,罗婶看见马车,老远就迎了过来。「小姐来了,坐马车累了吧,快进屋歇会儿。」她看见唐若瑾把唐嘉珍从马车上抱下来,疑惑地问道:「这是……二小姐?」 唐若瑾点点头,「罗婶,这是嘉珍,我的妹妹。」 唐嘉珍在马车上已经听唐若瑾介绍过庄子上的情况了,脆生生地说道:「罗婶,我和姐姐要住一晚上,给罗婶添麻烦了。」 罗婶笑了起来:「哎呦,不麻烦,不麻烦,我巴不得你们多住些天呢。」 已经快要午时了,罗婶去厨房张罗午膳,唐若瑾挽起袖子给她打下手,唐嘉珍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两手托着腮看热闹,唐若瑾揪了一小块面团给她玩。 罗叔回来看到她们也很高兴,几个人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唐若瑾知道他们惦记铁牛,把铁牛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告诉他们铁牛在回事处做的不错。 v第六十六章[12.17] 到了半下午,唐若瑾带着唐嘉珍,在庄子里转了转。指给她看了丝瓜、茄子、南瓜什么的,又去看了庄子上养的鸡鸭牛羊。 晚上,唐嘉珍躺在唐若瑾的床上,兴奋地睡不着,「姐姐,你从小就是在这个庄子上长大的?」 唐若瑾点点头,「嗯,我在这个庄子上生活了……好些年。」 唐嘉珍满眼的羡慕,「你可真幸福,姐姐,这里多好玩啊。」 「乖乖睡吧,明天还要坐车呢。」 唐若瑾笑着摸摸她的头。 第二天,一回到唐府,唐嘉珍就跑去找陈氏讲述自己的庄子见闻录了。唐若瑾收拾了从庄子上带回来的干菜咸鸭蛋什么的,给自己留了一点,给陈氏送去一些,剩下的一大半都包好,准备送去给外祖母。 江府的纪老太太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唐若瑾了,拉着她的手道:「坏丫头,回了唐府就把外祖母忘到后脑勺去了,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 唐若瑾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前两天回了庄子上,还给外祖母带了些干菜来呢。」 纪老太太也笑了,「那瑾儿就在这里多住几天,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好啊,外祖母,我也想你了呢。」她本来也是打算住几天的,来之前已经与陈氏说过了。 唐若瑾依旧住在采月阁,又过上了无人约束的山大王日子。 采月阁正对着的湖上,已经没有荷花了,秋风吹过,湖水荡漾,格外凉爽。唐若瑾趴在二楼的窗口看了会儿,正见到大表哥江知宁同一个人肩并肩在湖的对岸散步,远远望去,似乎正是太子殿下。 过了会儿,太子殿下离开了,江知宁独自坐在亭子里。唐若瑾下了楼,沿着湖边小径到了亭子,「大表哥。」 江知宁抬头,见是唐若瑾,笑道:「表妹,这两天住的习惯吗?」 唐若瑾皱着眉头,「习惯,采月阁很好。表哥,刚才我看见太子殿下了。」 江知宁点点头,「嗯,他这会儿离开了。」 唐若瑾左右看看,见没有别人,低声说道:「表哥,你和太子殿下走得这么近,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江知宁的眉头挑了起来,「什么危险?」 唐若瑾跺跺脚,这个表哥不是阁老的嫡长孙、堂堂的少年状元郎吗,怎么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表哥,你想啊,他现在还是太子,又没有登基,那万一将来登基的是别的皇子,你作为和太子亲近的人,不是会被打击报复吗?」 「登基的是别的皇子?那孤呢?孤去哪里了?」一道充满了好奇的声音。 唐若瑾面色大变,猛地转过身,看见太子殿下去而复返,正站在她身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你不是,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是呀,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正听到有人说孤将来不能登基了如何如何的。」他只是去更衣,又不是告辞离去。 「啊,这样啊,呵呵,你们聊,你们聊,我还有事,呵呵。」唐若瑾倒退了几步,打算赶紧开溜。 太子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轻轻一带,唐若瑾就坐到了桌边石凳上,太子顺势自己也坐下来,「别急,孤还等着听你这精彩的话本子里孤的下落呢。」 唐若瑾可怜兮兮地去看江知宁,发现这个大表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点要帮自己解围的意思都没有。「嗯,这个,也许,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好的去处呢?」 「哦?」太子殿下好看的剑眉扬起,「还有比登基更重要的事?比龙椅更好的去处?」 「啊,也许……有吧,比方说,您得道成仙了,再也不理会这些凡间俗事了?」唐若瑾的脑门都快要冒汗了。 「呵。」太子殿下笑了。 江知宁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拍在唐若瑾的头上,「胡言乱语!什么都不懂,还要瞎操心。」 太子殿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放心吧,为了你表哥的安危,孤会顺利登基的。知宁,今年的秋狩,你带这个小丫头去吧。」唐府肯定没有资格去,阁老府却可以带家眷前去的。 v第六十七章[12.17] 「秋狩?」唐若瑾好奇了,「是不是很多人离开京都去狩猎,皇上也去,再带着后宫、大臣、大臣家眷、侍卫、宫女什么的,乌泱乌泱的几万人一起去?」 太子笑道:「没有几万人,也就几千人吧。父皇会去,今年孤也会去。」 唐若瑾继续好奇:「皇上和太子殿下都去,那京都里有事怎么办?难道要大老远地跑去请示皇上?」 太子的笑容淡了些,却添了些其它的意味,「往年孤会留在京都监国的,今年,孤也要去放松一下,留二弟在京都监国。」 「哦,这样啊。」唐若瑾心想,看,连监国的人选都换了,这太子能不能登基还真说不准,皇上必然不会留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监国吧,这留下监国的二皇子肯定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太子殿下拿过江知宁手里的书,在她的脑门轻轻拍了一下,「放心,你会看到的。」 「……?」 「看到孤登基的那天。」 秋狩的场面十分宏大, 唐若瑾夹在队伍中间, 前后都望不到头。她知道宋逸成也来了, 可是悄悄张望了许久,也没有见到。 长长的队伍只在午时休息了一个时辰,大大小小的主子们用了午膳,活动了身体, 就继续启程了。好在,傍晚的时候总算是到了浮翠山下的行宫,娇贵的京都小姐们都面有疲色, 低声抱怨着从马车里下来。 唐若瑾走了几步, 活动一下手脚,抬头看了看, 倒是看见几个熟面孔,萧梦芝、宋芸、大长公主的孙女陈梅都来了,顾新兰也到了, 正朝着她招手。 「新兰, 这秋狩来的人很多嘛,没想到这项活动这么受小姐们的喜欢。」 顾新兰笑道:「小姐们平时活动范围有限, 相对来说,这野外的秋狩就新奇有趣多了。再说, 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赏到京都公子们的英姿。对了,庆国公世子也来了吧,他可是非常有人气呢,若瑾, 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哦。」 唐若瑾不以为意,「萧正平来了没?」 顾新兰点点头,「来了,不过,我还没看见他。」 天色已晚,大家坐了一天的马车也很疲惫,所以并没有什么狩猎活动,直到第二天辰时,所有人才陆陆续续地都聚集到了点将台。 点将台上放着空椅子,下面是许多戎装的京都贵公子,女眷们以及不下场的男人都在两侧各家搭的凉棚里。唐若瑾算是江阁老家的女眷,和大表哥江知宁待在江家的凉棚,二表哥江知远被命令在国子监好好读书,没有来。 唐若瑾仔细看了看,在那群意气风发的贵公子里发现了宋逸成的身影。虽然都是身着劲装,但是他的气质和其他人都很不同,带着一丝沙场磨砺出来的铁血感觉,尽管他生得比别人还有俊美。 也许是因为她看得太过专注,宋逸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稍稍侧头朝着她看了过来,见是自家的小姑娘,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唐若瑾还没来得及回给他一个笑容,就听见左右的凉棚里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左边的凉棚:「宋世子看我了,他看我了!」「什么看你了,二姐,你眼睛瞎了不成,他看的明明是我!他还朝着我笑了!」 右边的凉棚:「哎呀,丽表姐,你看见了没有,宋世子他,他看着我们笑了!」「看见了,看见了!等会儿比试完,宋世子一定会出汗的,我要给他送去我的手帕擦汗,上面是我亲手绣的花。」「那,我要给他送我亲手做的酸梅汤解渴。」 唐若瑾:「……」 江知宁食指微屈,抵在唇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唐若瑾没有什么亲手绣的手帕和亲手做的酸梅汤,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打量着,又在人群里发现了戎装的太子殿下,他最好认,因为他是站在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窄袖劲装,身材高大挺拔,如玉树临风。 不知怎么回事,他也侧头朝着唐若瑾这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唐若瑾还没反应过来,左右的凉棚立刻炸了锅。 左边的凉棚:「天啊,太子殿下也看我了!怎么办,难道是我今天稍稍打扮了一下,就引得他们都来觊觎我了?可是,太子殿下和宋世子都很优秀,我该怎么办啊?」「二姐!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看你呢?他明明看的是我!你看看我这红宝的发钗,祖母绿的耳环……」 右边的凉棚:「丽表姐,你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太子殿下他,他看我们了!不是我眼花了吧?」「不是不是,我也看见了。哎呀,我该把手帕送给谁呢?对了,反正我带了两条手帕来,太子殿下和宋世子一人一条好了。」「嗯,那我给太子殿下和宋世子都送酸梅汤。」 唐若瑾:「……」 v第六十八章[12.17] 江知宁忍俊不禁,挺直的脊背弯了,整个人伏在桌上,虽没有笑出声来,肩膀却抖个不停。 唐若瑾小心地扫了一眼,又找到了萧正平的身影,这次她不敢盯着看,只大概扫过,就收回了目光。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上点将台,他气宇轩昂,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内侍,看来这就是皇帝陛下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先是长长地一段文言文,唐若瑾听了个半懂不懂,大概就是海晏河清,时和岁丰,等等一番天下很好很太平的句子,然后宣布今天的项目是个人竞技。这个唐若瑾倒是听江知宁提起过,秋狩的第一天先是个人比试骑射,算是给秋狩热身。 「往年的彩头都是些金玉之物,今年不一样,难得咱们的宋小将军也在,这样,要是谁能赢了逸成,就送他个金吾卫副统领的位子。」皇上扫了一眼下面英姿勃勃的儿郎们,似乎很是满意,「要是象太子或者逸成这样,不需要这个位子的,朕的宝库里还有些能拿出手的兵器,赢的人可以任选一件。」 下面安安静静的公子们立刻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有些人还盯着宋逸成看了几眼。 唐若瑾眨眨眼,看来逸成的身手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的,应该是很好吧。 尽管上次宋逸成专门给她讲过这骑射的要点,唐若瑾还是看得迷迷糊糊,她只知道宋逸成骑在马上弯弓搭箭的身姿帅爆了,他的箭嗖的一声正中箭靶红心,左右的凉棚里就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不愧是传奇小将军,宋逸成的成绩远超其他人,次次都是正中十环。唐若瑾低声嘀咕:「这家伙可真是嚣张,也不知道藏拙。」 江知宁扶额,「他是上战场的将军,藏什么拙,他本来就该比别人强。」 一场比试下来,宋逸成果然是第一名,金吾卫副统领的位子没人能得,皇上高兴地哈哈大笑,允诺宋逸成回京都后去库房挑兵器。 皇上起身离座了,下面一些年纪大的臣工和家眷也离开了,剩下的人立刻活跃了起来,数不清的丫鬟涌向了中间的大场地,替自家的小姐送帕子送水。 宋逸成身边就围了十几个,他沉下脸,并不去接那些丫鬟手中的东西,对她们手指向的自家小姐也不去看,而是径直走向了唐若瑾的凉棚。 宋逸成和江知宁彼此见了礼,江知宁笑道:「我出去看看。」他起身离去,以琪也立刻走到了凉棚外面,顺手把凉棚上薄薄的帘子也放了下来,阻挡了外面很多探究的目光。 宋逸成上前一把握住唐若瑾的手,「若若,住在行宫里,人多眼杂,又有很多皇家的侍卫暗卫,我不能偷偷去看你,你可住的习惯?有没有人为难你?」 唐若瑾摇摇头,「没人为难我,放心吧。我住的地方很舒服的。逸成,你今天可真厉害,第一名呢。」 宋逸成不以为意地一笑,「这有什么啊。若若,你喜欢什么兵器,我去挑了送给你,好不好?」 唐若瑾诧异地看看他,「我又不上战场,要兵器做什么?再说,就是有了兵器,我也不会用。逸成,你就挑你喜欢的就好了。」 「皇家宝库里的都是珍品,我想送给若若的。」宋逸成有些委屈,「不过,若若说的也对,兵器不适合你,等回去,我送首饰给若若,好不好?」 唐若瑾更诧异了,「好好的,送首饰做什么,上次不是送了一箱吗?逸成,我不需要新首饰。」 宋逸成有些气闷,他没有告诉小姑娘,他发现了好些人在偷偷看她,他又骄傲又酸涩,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别人再看再惦记也没用,可是,他还是想把她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 宋逸成凝神听了一下,凉棚外面只有以琪在,没人别人。他低下头,袭上唐若瑾的樱唇。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宋逸成的眉眼与她相挨,唐若瑾吓了一跳,这不是在她的闺房,外面人来人往,万一有人进来就麻烦大了。她慌忙去推他,宋逸成却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按在她的纤腰上,让她动弹不得,舌尖更是霸道了顶开了她的贝齿,放肆地纠缠着她的小舌头。 唐若瑾「呜呜」了两声,却怎么也挣不开宋逸成的钳制,她心跳如擂鼓,一面应对着宋逸成滑热的舌尖,一面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宋逸成却不满意她的分神,在她的舌尖上轻轻咬了一下,唐若瑾身子一颤,她双臂抱住宋逸成劲瘦的腰身,在他背上轻轻抚摸。 宋逸成这才满意了,也不再为难她,吻了片刻便要退开,唐若瑾却又贴了上来,在他的薄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嘶——」宋逸成伸手一摸,竟然咬破了。他委屈地看向唐若瑾,「若若……」 唐若瑾用手帕把他的唇上的血珠轻轻擦掉,「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夫君,所以,打个标记,这个男人已经有主了。」 宋逸成呆愣了一瞬,眼睛突然无比明亮,「若若,若若是说——」小姑娘原来和他的心情一样,一样在乎他,一样不喜欢别人觊觎他,他用力抱住她,「嗯,有主了,是若若的。」 第二天, 是正式的狩猎。一众贵公子依旧聚集在点将台下, 有人疑惑地看着宋逸成:「你这嘴怎么受伤了?」 「这个啊, 是一只淘气的小野猫抓的。」宋逸成轻笑一声,食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摸了摸那个细小的伤口。 v第六十九章[12.17] 周围的人有的疑惑,什么厉害的野猫, 竟然能伤到他?有人则明了又暧昧地看着他。宋逸成却不再理会众人,身姿笔挺,目不斜视。 皇上弯弓朝天射出一箭, 宣告狩猎正式开始, 贵公子们各自带着侍从,策马进了浮翠山中的密林。皇上显然兴致很好, 带着几个人也亲自下场了。 这些人大概要到傍晚才会出来,干等着没意思,凉棚里的人都出来, 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江知宁没有去狩猎, 找别的公子去了。 唐若瑾和顾新兰挽着手,在浓密柔软的草地上散步。还没走几步, 身后就想起了马蹄声。骑马的人都进了林子狩猎,是谁这么慢?唐若瑾回头一看, 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两匹马飞驰而来,马上的正是萧梦芝和那个肥胖的平王世子萧玉荣,以琪迅速地护在唐若瑾身边。 「唐若瑾,你敢不敢和我比试骑马?」萧梦芝眉毛一扬, 马鞭一指,很是趾高气昂的样子。 唐若瑾轻笑,「我又不会骑马,萧郡主和我比什么。刚才那么多骑射的好手,郡主怎么不比?哎呀,莫不是郡主不敢和真正会骑马的人比试,只能在我们这种不懂的人面前来卖弄?」 萧梦芝兄妹平时嚣张跋扈,并不得人心,附近的小姐们都低声笑了起来。 萧梦芝气恼地指着她,「你!你连马都不会骑,怎么配得上宋世子,他的骑射可是从来没有人能超越的。」 唐若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京都的小姐大都不会骑马,这萧梦芝莫不是为了宋逸成才学会骑马的?她慢慢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逸成啊,他说自己天天骑马,天天见别人骑马,看得太多了,可不想我也骑马,他说女子就应该有个端庄的样子,娴静温柔才是好的,骑在马上岂不是像个男人了。」 萧梦芝面色惨白,颤声道:「他这么说的?他——」她其实刚开始很怕骑马,为了宋逸成才硬着头皮学的,本以为他自幼进了军中,肯定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子,没想到他根本不喜欢女子骑马,那她这么多年苦练骑术岂不是个笑话。她越想越难过,慌忙从马上翻身下来,也不管马匹,径自跑开了。 萧玉荣也从马上下来,吩咐附近的侍从将两匹马拉走。 碍眼的人走了,唐若瑾拉着顾新兰的手继续散步。顾新兰低声问道:「宋世子真的那么说了?」 唐若瑾扑哧一笑,「当然——没说过了。」宋逸成怎么可能说那些话呢。 顾新兰低声笑了起来,「你呀,又欺负人了,郡主又哭着跑开了。」 「难道你心疼了,啊,我忘了,她可是你将来的小姑子呢。」 「贫嘴!」顾新兰作势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一点都不疼,唐若瑾却装模作样地「哎呦」了几声。 「美人,美人你怎么了?」一道油腔滑调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唐若瑾转身一看,才发现萧玉荣并没有跟着萧梦芝一起离开,而是跟在她们身后。 「唐小姐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来,本世子扶着你吧。」萧玉荣朝着唐若瑾伸手,想揽住她的肩膀。 唐若瑾皱眉,一闪身躲过了,「我并没有受伤,就不劳烦萧世子了。我和顾姐姐还有事,萧世子请自便。」她拉着顾新兰,快步走开了,一扭头,发现萧玉荣紧跟不舍,竟然追过来了。 「唐小姐去哪里啊,正好本世子没事,可以陪你去啊。」萧玉容眯着眼睛打量唐若瑾,有段时间没见,感觉她比在大街上见到的那次更美了,这样的美人,就算不能收到自己的后院,能有机会一亲芳泽也行啊。 唐若瑾悄悄朝以琪使了个眼色。拉着顾新兰就走。萧玉荣絮絮叨叨地跟在后面,「哎,唐小姐,别走那么快嘛,这天气这么好,正该——啊!」他似乎踩到了一颗圆圆的石头,脚下一滑,肥胖的身躯立刻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个侍从去给他把马牵走了,还有一个远远地跟在后面,眼见他摔倒,慌忙跑了过来,试图将他扶起来。 「混账,混账,疼死老子了,老子的脚扭了!啊,快去叫御医来!」萧玉荣坐在地上哇哇大叫。 侍从连连应是,转身就打算去请御医。 萧玉荣又叫到:「回来,回来,你把老子一个人扔到这里可怎么办,你跪下,背着老子回去。」 侍从暗暗叫苦,只好背对着萧玉荣跪在地上,萧玉荣爬到他的背上,「唐小姐,明天咱们在接着聊啊。」那侍从咬着牙挣扎半天,好不容易从地上起身,歪歪扭扭地背着萧玉荣走了。 唐若瑾吐了一口气,「碍眼的人终于都走了。你说这萧家兄妹这么奇葩,怎么安然地活到现在的。」 顾新兰道:「这两人虽然说跋扈了些,但是没听说惹出什么大祸。一般人看在这两人是皇上亲子侄的份上,也就忍忍过去了吧。再说,萧家兄妹也不是都奇葩,萧正平就很好。」 「哦~」唐若瑾拖着长音,「萧正平当然好了,我说的奇葩里面可不包括他。不过,他生在齐王府这样的环境,和那对猪兄妹一起长大,竟然没长歪,不得不说,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呢。」 v第七十章[12.17] 「嗯,他也不容易。」 「也是,他和那对跋扈兄妹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小时候肯定受了不少欺负。」 顾新兰点点头,「好在,都过去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点将台周围,等着狩猎的勇士们归来。 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了,带着不少的猎物。唐若瑾一直张望着,宋逸成还没有出来,倒是见到太子殿下纵马奔出密林,身后跟着几名侍从,带着猎物。 太子翻身下马,手里握着雪白的一团,毛茸茸的,唐若瑾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白兔,个头还不大,十分可爱,不过显然受了惊吓,在太子的手里瑟瑟发抖。 几个小姐立刻就围了上去,宋芸欢呼一声:「殿下,这兔子好可爱啊。这是殿下猎来的吧,呀,它的腿受伤了,殿下,要不交给我吧,我帮它包扎起来。」 太子的大拇指在兔子毛茸茸的头上揉了两下,「它有主了。」 刚猎来怎么就有主了,难道是哪个侍从的?那还不是太子殿下说给谁就给谁?宋芸不禁问道:「殿下不是刚刚猎来吗,怎么就——」她对上太子的眼神,没说完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他是一国储君,多少事都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更何况是他猎来的兔子呢。 太子握着兔子,来到唐若瑾面前,递给她。 唐若瑾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么小,做成红烧兔肉连一盘子都凑不够。」 红烧……兔肉?!一盘子?太子殿下的眼睛睁大了。 唐若瑾接到手里,「所以,还是养养吧。」尽管她说了要红烧兔肉,小兔子到了她的手里,还是感觉更安全了,老老实实窝在她的手上,也不发抖了。 唐若瑾扭头对以琪说道:「走,给它包扎好,带回去给嘉珍。要是嘉珍见了,肯定会爱得不得了。」以琪谨慎地用余光看了太子一眼,跟着唐若瑾离开了。 太子不禁抚额,他看见这个小兔子第一眼就想着猎来给小丫头,结果,她不是想到了红烧兔肉,就是要送给那个什么嘉珍,似乎一点都不领情啊。 等宋逸成出来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并没有在外面等自己,不由得一阵失落,随即又担心起来,莫不是小姑娘出了什么事?等他心急火燎地弄明白了小姑娘的行踪,不禁又气又酸,她为了包扎那个该死的兔子,竟然都不等自己了,难道这一整天没见,她就不想看看自己? 他正气闷,一会儿气那个兔子,一会儿气那个太子,就是舍不得气小姑娘。结果,一抬眼,就看见唐若瑾急匆匆地赶来,后面跟着以琪。 唐若瑾快步到了宋逸成身前,上下打量一番,没看到什么血迹,才舒了一口气,「逸成,你没有受伤吧?」狩猎场是有猛兽的,她虽然知道宋逸成身手不凡,还是有些担心。 宋逸成看她为自己担心,这才好受些,可惜到处都是人,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抱她。「身上没伤,不过,心上伤了。若若都不等我出来。」他十分委屈的样子。 这家伙!唐若瑾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的对话。「我去包扎兔子了,它受了伤,得赶紧止血才行。逸成,别气,下次我一定等你出来,好不好?」 宋逸成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那若若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回去以后,我要在海棠苑睡。」宋逸成低声说道。 唐若瑾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下,「就一晚。」 宋逸成高兴地点点头,心中暗暗欢喜,他似乎找到了留宿海棠苑的方法了。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大宅野丫头》上 作者:初锦 02、《大宅野丫头》下 作者:初锦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