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大宅野丫头 下》 v第一章[12.17] 【正文开始】 当天的狩猎是宋逸成的猎物最多。不过, 狩猎是连续三天, 最后, 以三天的总计来算的,所以,第一天领先的人,不一定到最后能拔得头筹。 第二天, 勇士们再次出发后,唐若瑾和顾新兰又聚在一起。「新兰,昨天萧公子战况如何?」 「一般吧, 他只是爱好骑射, 身手可比不上宋世子,图个高兴罢了。再说, 就算身手好,也不能表现出优异来,平王府的世子是那么个样子, 但凡他表现好些, 就会被怀疑别有用心了。」 「有个废物大哥做世子,弟弟只能平庸?不然就会被怀疑想篡位?那这萧公子从小到大, 肯定受了不少压制。」唐若瑾对萧正平表示深深的同情。 「是呀,所以, 他平时行事很是低调的。」当初,她见了萧正平之后,回到顾府,想查一下他是谁, 硬是没查出来。 两人正在闲聊,听见后面有个温柔的女声唤道:「唐大小姐,请留步。」 唐若瑾转过身来,发现是个侍女在喊自己,她十八九岁的样子,穿戴很是体面,面貌端庄温柔,不着痕迹地打量下唐若瑾,「唐大小姐,奴婢是秦侧妃身边的春如,我们侧妃娘娘请您过去叙话呢。」 侧妃娘娘?唐若瑾想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是谁。 顾新兰问道:「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秦侧妃?」那侍女春如点头应是。 顾新兰笑道:「,我正有几句话要和唐小姐说,劳烦这位姐姐稍等片刻。」 待那侍女走到一旁等着,顾新兰表情有些微妙,「若瑾,太子殿下身边除了太子妃,还有一个秦侧妃,据说她生得很是美貌,等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这次来狩猎太子就带她来的。听说昨天太子送给你一只小兔子,要小心些,可能她不是很友好呢。」 唐若瑾点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带着以琪,随着春如来到一处庭院,院子布置得很是奢华,不过是暂时歇脚的行宫,却挂着光华闪烁的珠帘,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 唐若瑾并不东张西望,端正地行礼后就站在一旁,秦侧妃倚在榻上,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紧,果然生得美貌,带着少女的青涩。她自己也很美,却和唐若瑾是不同的类型,她是成熟妩媚的,对面的少女却是清新可爱的。 「听说,殿下昨天送了一只兔子给你?」秦侧妃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红色蔻丹,细腻纤长的手指搭在榻边。 「那兔子受伤了,殿下让我帮忙包扎起来。」唐若瑾没有摸清这位侧妃的意图,只好模棱两可地说话。其实一只兔子罢了,送给秦侧妃也没什么,就怕自己提出来刺痛了她的自尊心,反而惹怒了她。 「既然你已经包扎好了,那就亲自送回来吧。」 「是。」唐若瑾告退,趁机微微抬眸扫了一眼,这个秦侧妃果然是个娇艳的大美人,倚在榻上,媚态横生,没想到太子殿下喜好这种类型的,榻边还有个凳子,宋芸正坐在那里,得意地朝她一笑。 唐若瑾出了庭院,朝自己的住处走去。顾新兰正在半路上徘徊,看见她过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若瑾,那个秦侧妃没有为难你吧?」 唐若瑾笑道:「没有,就是太子殿下昨天让我包扎的兔子,她让我送回去。」 「不过一只兔子——」她随即想到什么,「可能因为是太子殿下亲自猎的,所以格外在意些吧。」女人的嫉妒心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唐若瑾其实根本不在意那只兔子,也不在意是不是太子亲手所猎,她之所以留下,不过是因为那兔子确实需要包扎,而且她想着嘉珍肯定喜欢。早知道区区一只兔子也会引发宋芸和秦侧妃的不满,她才不会收下呢。 既然秦侧妃说了要她亲自送回去,只好再跑一趟了。唐若瑾抱着兔子,又回到秦侧妃的庭院,这次,她在院子里等了很久,足足有一个时辰,直站得两腿发木,以琪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眼看快要到午膳的时间了,春如才从屋里出来,从唐若瑾怀中接过毛茸茸的小白兔,「我们娘娘醒了,唐小姐进来吧。」 唐若瑾随着春如进了屋,秦侧妃看了那兔子一眼,「多谢唐小姐照看殿下的猎物。春如,把那个提神醒脑的香囊给唐小姐系上,也算是我的谢意。」 春如从桌上的托盘里取过香囊,系在唐若瑾的腰带上。那香囊做工极精美,里面不知放的什么香料,散发着丝丝缕缕清新的香气。 唐若瑾从屋里出来,与以琪交换个眼色,两人默默地回到了住处。 进了自己的卧房,唐若瑾把香囊解下来放在桌上,以琪把房门关好,来到桌面将香囊小心地打开,将里面的香料都倒了出来,一样一样地仔细辨识着。最后,只剩下三片极小的叶子,深褐色,叶片卷曲在一起,很不起眼,闻起来并没有什么气味。 唐若瑾看看以琪紧绷的神色,「这三片叶子有问题?」 以琪迟疑道:「这叶子对人并没有什么害处,只是放在香囊里有些奇怪。它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人是闻不到的,不过,却对猛兽类有极大的吸引力,能刺激猛兽的兽性——」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冷笑一声,「这里是狩猎场,难道还缺猛兽吗?」不过是一只兔子,竟然让这个秦侧妃对自己动了杀心,别说她都有宋逸成这个优秀的未婚夫君了,就是她还没有婚约,也不可能嫁给太子,去争这所谓的宠。 「把这三片叶子磨成细细的粉末,撒到秦侧妃的衣服——」唐若瑾的话顿住,她细嫩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问道:「这个秦侧妃家里有什么人,父兄是做什么的?」 以琪到唐若瑾身边来,宋逸成专门培训过她的,对唐若瑾可能遇到的京都女眷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张口就答道:「秦侧妃的父亲是户部的侍郎,兄长在兵部。」 唐若瑾轻轻皱眉,「看起来还有些权势。」 以琪对秦侧妃深恶痛绝,「再有权势又怎么样,能比得过庆国公府吗?小姐不必担心,尽管反击,有主子在呢,不会有事的。」 「不是怕她家里报复,而是投鼠忌器啊。」唐若瑾摇了摇头,「她的父兄必然都是太子的助力,我一点也不想剪除太子的势力,我还希望将来太子能顺利登基呢,毕竟,我那大表哥都已经上了太子这条贼船了。」秦侧妃要是死了,谁知道她的父兄还会不会继续依附太子呢。 唐若瑾沉吟片刻,「罢了,把那叶子磨成细粉,撒到那个春如身上去,给秦侧妃一个教训算了。」秦侧妃根本没想到自己身边有以琪这种用毒的高手,不然不会这么大意,要是她把叶子也磨成粉,撒在香囊的夹层里,可能更不容易被发现。 v第二章[12.17] 不能直接杀了秦侧妃,以琪有些不满,不过还是按照唐若瑾的吩咐做了。她回到秦侧妃的庭院,请小丫鬟把春如叫了出来,「春如姐姐,刚才我们小姐的帕子不见了,春如姐姐可看到了?」 春如摇摇头,「不曾见到,去别处找找吧。」她心中冷笑,你们小姐人都快完了,还要帕子做什么。 以琪歉意一笑,「打扰春如姐姐了,那我去别处找吧。」 她回到唐若瑾的小院,仔仔细细地净了手,才进屋回禀了唐若瑾。两人都想着下午的时候肯定会出事,也不知道秦侧妃打算从哪里弄来猛兽,两人都小心地戒备着,结果直到傍晚,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聚集在点将台周围,第一批的勇士狩猎归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唐若瑾和江知宁坐在自家的凉棚里,远远的望着秦侧妃,她依旧妩媚地斜倚着,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若瑾在看什么?」江知宁敏感地发现了唐若瑾的心神不宁。 唐若瑾收回目光,「太子侧妃还挺好看的,听说太子殿下很喜欢她。」 「嘁。」江知宁很不以为意,「不过是遵照父母之命娶的,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陆陆续续又有几拨人狩猎归来,「呀,猛虎!」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唐若瑾立刻紧张起来,她走出凉棚,朝着人声处看去。对面的秦侧妃却朝着她看过来,目光在她腰间系着的香囊上扫过,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陆公子竟然能猎得猛虎,真是厉害!」 「这虎个头好大!」 「哎,好像没有昨天宋世子猎到的大。」 「这虎还没有死透啊,你看它的肚皮,还在起伏呢。」 「这虎还活着啊!」 「天啊,它的眼睛睁开了,快跑啊,老虎活了!」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朝着外围跑去,归来的戎装公子们已经卸下了弓箭,此时急忙地去取武器,却见那猛虎已经起身,它受了伤,却更激发了野性,发出一声长长的虎啸,猛地跃了起来。 江知宁面色大变,一把拉住唐若瑾,「若瑾,躲在表哥身后。」此时,外面一片混乱,贸然出去反而可能被挤倒,还是应该观察一下情形。 以琪戒备地护在唐若瑾身边,虽说她在春如身上已经撒了药粉,还是不敢太大意。 秦侧妃身边的侍女们也乱作一团,吓得瑟瑟发抖,秦侧妃也一副受惊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得意地看了看唐若瑾的方向,年少美貌的豆蔻少女,就要消失了。 那猛虎摇晃了两下,刚要袭击身边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歪了歪头,直冲着秦侧妃的凉棚处而来。 秦侧妃面色惨白,这次她是真的慌了,怎么回事,不是应该朝着唐若瑾去的吗,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她再也顾不得妩媚优雅的身姿,手足并用从榻上爬了起来,她的侍女们尖叫着乱成一团,那猛虎却已经到了跟前,一口就咬住了春如的脖颈,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声。 秦侧妃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裙子立刻就淌下了水渍,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猛虎咬死了秦侧妃的侍女,人群更加慌乱了,正在这时,嗖嗖嗖,三支利箭如流星般划过,正中了猛虎的咽喉。 「宋世子!宋世子来了!」 「天啊,宋世子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那猛虎倒下不动了!」 唐若瑾从江知宁的肩膀望出去,看着外面的混乱。如果不是她身边有以琪这样擅毒的高手,恐怕今日丧身虎口的就是自己了吧,没准还会连累大表哥。 「若若!」宋逸成满脸焦急地冲进凉棚,看见唐若瑾好端端地站在江知宁的身后,那差点跳出喉咙的心才堪堪落回胸膛。他也不顾有人在旁边,一把将唐若瑾抱在怀里,「若瑾,你没事吧?」 他在林中听到这边的虎啸声,想到他的小姑娘可能面临的危险,魂魄差点都飞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哪怕他无数次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也没有如此得惊慌。他将马驭到极限,好在他本来就在返回的途中,离得不远,很快就赶了回来。 唐若瑾本来很镇定的,她一点也不害怕,此时被宋逸成抱在怀中,似乎她是不容有失的稀世珍宝,她的心里却泛起了丝丝委屈,这叫什么事嘛,一只兔子引发的血案?她以后再也不乱接别人的东西了,谁知道会引来什么麻烦。 「咳咳。」江知宁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宋逸成知趣地放开了唐若瑾,在她的娘家人面前,他还是要有些分寸的。「若瑾,你没事吧?别怕,有我在。」 「我没事,逸成,你回来得真及时。」谁知道那猛兽伤完了春如后会不会继续伤其他人。唐若瑾打量他一番,见他没有受伤,也放心了。 江知宁看看外面,猛虎虽然死了,人们还是一团乱,「宋世子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吧,等外面平静些再出去。」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无数的小姐围起来,一是受惊之后忍不住靠近带着无限安全感的英雄,二是也许会得到英雄温柔体贴的安慰呢。 宋逸成本来也不想走,江知宁的提议正中下怀。三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一个人大步走进凉棚,面沉如水,正是太子殿下。 江知宁招呼道:「太子来了,你那侧妃没事吧?」 「没事,只是她的侍女死了一个。」太子目光沉沉扫过唐若瑾,「孤有几句话要问唐大小姐。」 江知宁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以为他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乱子烦恼,也不以为意,「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v第三章[12.17] 太子直视唐若瑾,「上午,秦侧妃把孤送给唐大小姐的兔子给要回去了,下午,那猛虎就直奔她的凉棚去了,唐大小姐,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女人争风吃醋起来,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真心不希望眼前的小丫头是这样毒辣的人。 江知宁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出得突然,怎么可能和若瑾有关呢?」 太子道:「知宁,她还小,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苗头,现在改还来得及,你总不希望她长成一个心肠歹毒的人吧?」 宋逸成冷哼一声,大手轻轻搭在唐若瑾的肩头,似乎是要将她纳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太子殿下,这是要给若瑾定罪吗?凡事讲究证据,殿下说是若瑾要害你的侧妃,请拿出真凭实据来。无端地猜测,那是污蔑!」 江知宁看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看向唐若瑾,想起她一开始心神不宁地看向秦侧妃,「若瑾,怎么回事?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是你故意要害秦侧妃?」 唐若瑾刚才被宋逸成抱住,本就生出些委屈来,现在被太子和大表哥一番质问,更是又难过又气愤。她饱满的唇瓣紧紧地抿了起来,猛地站起身来,「我心肠歹毒?我故意害她?要不是,要不是看在大表哥的份上,要不是我不想伤害太子殿下的羽翼,今天死的就是她!」 太子和江知宁的脸同时变了,「若瑾,真和你有关?」 唐若瑾急剧地呼吸几下,忍了又忍,眼眶还是红了,「和我有关又怎么样?拿出真凭实据来,把我关进大牢好了!」 她猛地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凉棚。 「若若!」宋逸成急忙追了过去,跑了两步,又急忙吩咐道:「以琪留下,给太子殿下解释清楚!」以琪寸步不离小姑娘,定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很清楚自己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就要一个人的命呢。 以琪站在太子和江知宁面前,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两人,小主母都够委屈了,这两个自大的男人还来质问。她垂着眸,平静刻板的声音叙述了今天发生的事,秦侧妃派人来找小主母,让她亲自送兔子回去,她站了一个时辰,秦侧妃送了香囊,香囊里奇怪的叶子,她不肯损伤太子的势力,把目标改成春如。 江知宁和太子对视一眼,不由扶额,表妹生气了! 太子的脸色更阴沉了,他不明真相,被秦侧妃一挑拨,加上那猛虎确实是直奔秦侧妃而去,还以为小丫头因为兔子被夺走而心生怨恨,做出了不顾后果的事来。他又后悔又难堪,猛地起身,大步离去了。 唐若瑾冲出凉棚,又不想回到行宫里那个陌生的卧房,就朝着没人的草地走去。宋逸成紧随其后。点将台下还有没有散去的小姐,见到宋逸成,试图围拢过来,却被宋逸成冰冷的脸色吓住了。 唐若瑾一路疾行,直走到一棵繁茂的大树下才停住。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头,「若若,别难过。」 唐若瑾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闷闷地说道:「逸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接别人的东西了。」 宋逸成听得十分高兴,别的男人休想再讨好小姑娘了。不过,她正难过,他可不敢表现得太高兴了,他抚着她纤细的脊背,「若若,你爬过树吗?」 爬树?唐若瑾疑惑地摇摇头。 宋逸成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若若,长腿哥哥带你上去看看。」他足尖一点,身子跃起,唐若瑾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高高的树上,宋逸成斜倚在粗壮的树杈上,将唐若瑾揽在怀里,这里没有人,远处的人也看不见繁茂的树上有两个人。 唐若瑾靠在他的怀里,额头在他的肩窝蹭了两下,将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给他讲了一遍。 宋逸成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神情却越来越冰冷,好个太子殿下,他的侧妃要害自己的小姑娘,他还敢来兴师问罪! 「若若就该把药粉撒在那侧妃身上,她的父亲不过是个户部侍郎,值什么?若若根本不用顾忌。」 唐若瑾嘟囔道:「太子和大表哥走得近,我还不是看在大表哥的面子上,想着别损伤太子的势力。」 宋逸成轻笑一声,「户部侍郎能有多大势力,若若太多虑了。」 唐若瑾细白的手指勾住宋逸成的大手,「不说这些讨厌的人了。逸成,谢谢你,我接了太子送的白兔,你都没有生我的气,不过,我知道错了。」 宋逸成微微一笑,额头抵住唐若瑾的额头,鼻尖碰在一起,嘴唇近在咫尺,呼吸相闻,「那,若若准备怎么补偿我呢?」 「……?」 宋逸成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海棠苑的留宿,加一晚。」 唐若瑾本能地想瞪他,却觉得底气不足,犹豫着点了点头。 宋逸成心花怒放。 正式狩猎一共三天,最后统计每个人三天内所猎之物的总计,才能知道谁拔得头筹。看前两日的情形,是宋逸成的猎物最多,其次就是太子殿下。今日是最后一日,各个贵公子摩拳擦掌,都想趁着最后一日,多得些猎物。 经过昨天的事件,唐若瑾有些恹恹的,并没有去点将台看热闹,而是窝在卧房里不想动弹。听到外面以琪和人说话,过了没多会儿,以琪进来了,「小姐,秦侧妃想请你过去叙话。」 「不去,就说我昨天受了惊吓,起不来身了。」唐若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得以琪想笑。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以琪又进来了,「小姐,秦侧妃来了,说是要探望你。」 「不见,就说我吓得一整晚都没睡着,才刚刚歇下。」唐若瑾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和这种心肠毒辣的女人有什么可说的,就算见了面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自己又不打算巴结太子得个什么好处,没必要去奉承他的侧妃,明明都差点被暗算了,还要笑脸相迎。 以琪抿嘴一笑,出去回话了,她就希望小主母硬气一些,反正有主子撑腰呢。 秦侧妃恨恨地扯着手里的帕子,勉强挤出个笑容,「那就不打扰唐小姐休息了。」她昨天被那猛虎吓得异常狼狈,春如又被咬死,想来想去都是唐若瑾做的手脚,等殿下回来,她一番哭诉,话里话外暗指唐若瑾谋害自己,结果殿下果然去找她兴师问罪了。 可是,殿下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狠狠地惩罚唐若瑾,反而是没多会儿就回来了,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殿下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在看一个死人,让她觉得自己的受宠不过是一场幻觉,下一刻随时都可能丧命。她为了讨好殿下才来示好,没想到竟然连人都没见到。 v第四章[12.17] 秦侧妃回到自己的住处,越想越不安,打发了侍女又来了唐若瑾的小院,「听说唐小姐受了惊吓,我们侧妃娘娘特意送了玉如意,给唐小姐安枕。」 以琪看了一眼,那玉如意是一整块莹润光洁的玉雕成,品相完美,堪称极品。她摇摇头,「我们小姐吩咐了,不许随便接别人的东西,免得引来不可预料的麻烦。娘娘的好意,我会回禀给我们小姐的,这玉如意还请收回去。」 秦侧妃见玉如意被退回,气得眼睛都红了,拿起玉如意就想往地上摔,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放下,这玉如意价值不菲,就是她也不能想摔就摔。她苦恼地揉着手里的帕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昨天唐若瑾把小兔子送回来之后,她看都没看,就让人弄死了,不然,现在把兔子送回去,也许还能有用呢。 顾新兰听说唐若瑾不舒服,也来探望。「若瑾,怎么了,可是昨天吓到了?我也吓坏了,昨晚都没睡好。」 唐若瑾看了看她的脸,果然眼睛下面有些乌青。「我没事,只是懒得动弹。你快回去补觉吧,傍晚了咱们再去看热闹。」 今天是正是狩猎的最后一天,傍晚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点将台周围,讨论着今年的秋狩谁能拔得头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宋世子第一,太子殿下第二。 唐若瑾坐在凉棚里,看都不看江知宁一眼,只懒洋洋地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每出来一拨人,人群就一阵议论点评,猎物的种类啊,数量的多少啊,和前两日加起来是多少啊。 「快看,太子殿下出来了!」 「太子殿下的猎物——咦,什么都没有?」 「奇怪,太子殿下什么都没猎!」 「也不是啦,你看太子殿下的手里,毛茸茸一团。」 「是一只小白狐,难道殿下一整天就猎了一只白狐?」 太子没有理会众人,拎着小白狐径直进了江府的凉棚,朝着唐若瑾一笑,将手上的白狐一递,「送给你。」这小白狐异常狡猾,他又不想重伤它,费了一天的功夫才捕到的。 唐若瑾淡淡地瞥了一眼,和小白狐乌溜黑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一人一狐静静对视片刻,唐若瑾移开目光,「多谢殿下的好意,这白狐我不能收,还请殿下收回吧。」 太子无奈地看着她,「别气了,看,它多可爱,收下吧。」 唐若瑾摇摇头,「收了白兔就引来了猛虎,我要是收了白狐,没准连天上的雷公雷婆都来追杀我了,为了我的小命,我可再不敢乱收别人的东西了。」她说着话,眼睛还看着凉棚外面,眼见宋逸成出来了,忙起身过去了。 太子和江知宁对视一眼,将白狐仍在他的怀里,苦笑道:「知宁,把这小白狐带回去,养在江府里。」没准小丫头看见了,也就接受了。小丫头明明是喜欢这白狐的,就是不肯收。 「快看,宋世子出来了!」 「宋世子的猎物——咦,什么都没有?」 「奇怪,宋世子和太子殿下一样,什么都没猎!」 「也不是啦,你看宋世子的怀里,好像是……」 「是一只小鹿,难道宋世子一整天就猎了一只小鹿?」 「哎呀,这下宋世子做不了第一名了,太子殿下也做不了第二名了,那排在第三的是谁?」 「第三是陆公子,这下,陆公子应该能拔得头筹了。」 「陆公子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话说,太子殿下和宋世子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快步到了宋逸成身边,先看他的身上,见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才放心了。 宋逸成怀里抱着一只小鹿,含笑任她打量。小鹿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唐若瑾。 唐若瑾迟疑地看着宋逸成,「这是……」 宋逸成嘴角微微一翘,「送给若若的。若若,喜欢吗?」他的小姑娘心情不好,他还哪里有心思狩猎,一整天,不知有多少猎物从他眼皮底下过去了,他都没动手,跟着的侍从暗暗着急,他只一心想着如何哄小姑娘高兴。看到这只小鹿,他就想猎了。他把锐利的箭头去掉,只伤了小鹿的腿,没有见血。 「喜欢。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唐若瑾点点头,细白的手指轻轻点在小鹿的额头,「你,就叫呦呦吧。」 今年的秋狩结果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前两日的热门人选宋逸成和太子殿下大失水准,第三日都是几乎空手而归,排下来,第三名的陆公子反倒猎物最多。可是,因为陆公子第二日猎的猛虎没有死透,咬死了秦侧妃的丫鬟,吓得当场的好几个小姐生了病,所以,陆公子的成绩也作废了。这样排下来,原本第四名的人反倒成了第一名。 皇上坐在点将台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太子和宋逸成,这些年轻人啊,他抬起头,看向远远的天边,目光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 太子悄悄打量着自己的父皇,低下头,掩饰了嘴角的笑容,二弟的母妃在宫中嚣张了这么多年,以为父皇多么宠爱她,孰不知,父皇最喜欢的,却是自己早逝的母后。因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留给父皇的,是最单纯真挚的爱意,最甜蜜美好的回忆,连带着,自己这个太子,也成了父皇心头最疼爱的儿子。 唐若瑾带着小鹿呦呦回到了唐府。 唐嘉珍极为喜欢这个小鹿,围着转了几圈,左左右右地端详了良久,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两下,「姐姐,这个小鹿真好看,也给我养吗?」现在家里的小动物都是她养的。 「不行哦。」唐若瑾摇摇头,「它叫呦呦,是庆国公世子送给我的,所以,不能给嘉珍。」 唐嘉珍有些遗憾,随即又高兴起来,「是姐夫送给姐姐的,原来它叫呦呦啊。」 唐若瑾:「……什么姐夫,不要乱叫,嘉珍喜欢它可以随时来看的,也可以喂它,跟它玩耍。」 v第五章[12.17] 唐嘉珍喜出望外,拉着以琪细细地询问怎么喂养小鹿。 唐嘉瑞今日休沐,刚好在家。他围着呦呦看了一会儿,很是疑惑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宋世子竟然猎了这么小一个猎物,他不是应该猎猛兽的吗。 「姐姐,你和大表哥一起去秋狩的吗?」唐嘉瑞还是对江知宁更感兴趣。 唐若瑾点点头。 「那,大表哥有没有做什么文章啊,或者诗作?」秋狩的场面应该很宏大,大表哥兴许会有感而发吧。 「他每天装模做样地拿本书看,什么文章也没做。你别看他是什么少年状元郎,就觉得他多么厉害,其实,他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虫。」唐若瑾还气江知宁着呢,毫无责任地抹黑他。 唐嘉瑞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可是和江知宁见过面交谈过的,很是聪明绝顶光风霁月的一个人。 「怎么不可能,所谓人不可貌相,反正,以后你接触多了就知道了。」 唐嘉瑞怀疑地看看她,还是不相信,决定以后遇到江知宁自己亲自试探一下。 唐若瑾在外面待了好几天,行宫虽然好,毕竟不是自己家里,休息得不是很好,用过晚膳就早早睡了,宋逸成离开几日,也有不少的事要处理,今晚是不会来的。 她香香甜甜地睡到半夜,也不知道几更,听见有人低声唤她:「小姐,小姐,快醒醒。」 似乎是以琪的声音,她翻了个身,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继续睡。 以琪无奈,只好把她的手拉开,轻轻地摇她,「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什么呀,出什么事了,不能明天再说?」 以琪见她醒了,起身去给她拿外衣过来, 「小姐,铁牛出事了,你得去看看。」以琪和她形影不离,自然知道铁牛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唐若瑾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厉声问道:「铁牛出什么事了?」 以琪一边帮着她把衣服穿起来,一边快速解释道:「具体的细节还不清楚,只大概听说是老太太院里的一个丫鬟去外院,被人……侵犯了,她指认是铁牛。小姐,铁牛的情形不利,你得去看着,不然,他会吃大亏的。」 唐若瑾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老太太!她真以为她能无法无天!」她快速地把衣服穿好,头发随便一挽,大踏步地出门去了,以琪紧紧跟在她身后。 海棠苑的人并不知道外院出了事,整个院子一片静谧,所有的人都在熟睡。 唐若瑾自己打开院门,以琪把看门的婆子叫醒,让她看好门户,等唐若瑾回来。那婆子见自家小姐面若冰霜,大半夜的要出门,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连滚带爬地起来了。 外院出了事,陈氏已经赶过去了,老太太虽然禁足,但是出事的是她院里的丫鬟,也赶过去了。 守在二门的婆子看见唐若瑾疾步过来,「大小姐,这,您不能……」对上唐若瑾冷冰冰的目光,她又卡壳了,罢了,反正府里的主子都过去了,她也拦不住大小姐。 唐思文的书房外面灯火通明。 唐若瑾一进来,就看见铁牛跪在院子的正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背上的衣服破了几条,隐隐露出里面的血迹,显然已经被人抽打过了。 她全身的血液都冲到头上去了,厉声问道:「谁打的?!」 院子里的人都抬头看过来,只见唐若瑾站在院门处,脸上像是罩了千年的寒霜,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唐思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唐若瑾,在他的印象中,即便被人下毒,被人污蔑,她也是从容不迫的。 他皱起眉头,「瑾儿,你先回去,这件事你不好参与。」她还是个闺阁女子,今晚的事不适合她听。 唐若瑾冷冷地注视着他,「我、问、谁、打、的?」不用说,她都知道铁牛是被自己连累了,她既心疼愧疚,又深恨自己手段不够凌厉。 她的目光太过冰冷,似乎这一院子的人都是仇人,唐思文突然心虚,不敢和她对视,目光看向一旁。 老太太瞥了唐若瑾一眼,暗暗得意,本来她可以趁着唐若瑾在狩猎场的时候做这件事的,可是,她就是想看到唐若瑾生气绝望无能为力的样子,要让她亲眼看着铁牛死却救不了他。 唐若瑾眼睛一扫,看见旁边一个男仆,手中正握着一根血淋淋的藤条。 她如疾风一般冲了过去,一把抢过那根藤条,劈头盖脸地朝着那男仆抽了过去,「定罪了吗,你们就打他?你们是不是想屈打成招?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要把他活活打死?」 铁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来了,今晚自己不会被糊里糊涂地冤屈死了。 唐思文有一种感觉,虽然他十年没有过问过她,任她自生自灭,她好像并没有多恨自己,她回到唐府之后,虽说没有和自己十分亲密,但是也算相处融洽,但是,今晚,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他又想起自己处理她背了柳映雪黑锅的事、老太太下毒害她的事,是不是其实她慢慢地已经对自己越来越失望,而今晚,他彻底惹怒了她,她已经放弃他了,他的心变得无比慌乱。 陈氏看着唐若瑾的样子,心里也是发紧,她来的时候,铁牛已经被打了,根本没能阻止。 老太太被唐若瑾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声喝道:「住手!你发什么疯!是我命人打的。」 那男仆双手抱着头,蜷缩在一起,身上已经多了无数条血印子,唐若瑾握着藤条,看着老太太,冷笑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是你!」 v第六章[12.21] 老太太猛地一拍椅子,「放肆!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吗?谁教的你这样?!」 唐若瑾的目光扫过唐思文,冷淡地不带一丝感情,「自然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长辈要是有个长辈的样子,我当然会有个晚辈该有的尊重。要是像老太太这样,没事就整出幺蛾子,三不五时地就作妖,一会找人背黑锅,一会下毒,一会陷害,还指望我低着头毕恭毕敬吗?」 院子里的仆人都拼命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也不敢抬头去看老太太的神色。 老太太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她在唐府作威作福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地顶撞她,她指着唐若瑾,手指颤抖得厉害,「来人,把她——」 「嘁,得了吧你!」唐若瑾冷哼一声,「还想把我也屈打成招不成,想给我按个什么罪名?你真以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思文头大如斗,眼前的事还没有解决,这祖孙俩就先吵起来了。 陈氏看看眼前的情形,开口道:「若瑾,先把铁牛的事解决好。」她相信铁牛是无辜的,但是,光她和唐若瑾相信没有用,得让大家都心服口服才行。 唐若瑾看向铁牛,她气糊涂了,和老太太斗嘴没用,铁牛还跪在地上呢。「铁牛,你先起来,以琪,你身上有伤药没有,先——」她犹豫了,该让谁给铁牛去上药呢? 以琪知道她的顾虑,乙三是真正的暗卫,不能暴露,她微微一笑,上前把铁牛拉起来,「我帮你上药。」她自从进了暗卫组,眼里早就没有什么男女之别了,她径直拉着铁牛,进了旁边的厢房。 老太太怒道:「谁让他走了,他强|暴了府里的丫鬟,该是死罪一条!」 唐若瑾道:「哪个丫鬟?出来!」 一个穿着淡红色褙子的丫鬟从旁边的人群中站出来,她的脸上还有泪痕,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请大小姐为奴婢做主。奴婢,奴婢都定亲了,出了这样的事,让奴婢可怎么——」 「少废话。」唐若瑾仔细地打量她一番,「跪到院子中间去。」 那丫鬟倒也不怕她,从容地走到院子中间,跪下了。 唐若瑾看了看手中沾血的藤条,「铁牛是涉嫌强|奸的嫌疑人,你是涉嫌栽赃陷害的嫌疑人,既然都是嫌疑人,待遇应该是一样的,既然铁牛被抽了一顿,你也得同样受着。」 那丫鬟大惊失色,唐若瑾已经举起了藤条,照着丫鬟的背就狠狠地抽了十来下。 那丫鬟发出一声声惨叫,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不该听老太太的来陷害大小姐的人。 满院子寂静无声,所有的仆人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老太太、唐思文、陈氏都惊呆了。 唐思文呆了片刻,反应过来,「瑾儿,快把藤条放下!」大家闺秀哪有自己动手打人的,刚才她抽打那个男仆,只当她是一时气愤,没想到她又抽打了丫鬟,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很不好听。 唐若瑾扔下手中的藤条,施施然走到廊下,那里还有一把空着的椅子,她悠然地坐到上面,「现在,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开口道:「这还用说吗?就是那个——」 「打住!」唐若瑾冷笑一声,「难道老太太当时在现场?还是听那个当事人说吧。」 老太太被她顶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唐思文看着跪在院子中间的丫鬟,「你来说。」 那丫鬟被唐若瑾抽了十几下,直疼得浑身颤抖,眼前金星乱冒,强忍着说道:「奴婢奉老太太之命,来老爷的书房,给老爷送夜宵过来,结果,还没到书房,半路上突然有人从树后面钻出来,捂住奴婢的嘴,把奴婢拖到树后,他,他把奴婢……呜呜呜,趁着月光,奴婢认出来,他就是铁牛。老爷,你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铁牛上完药,从厢房已经出来了,又重新跪在院子中间去,「小姐,不是我,我当时还在房间睡觉呢,他们来抓我的时候,我还在床上呢。」 丫鬟道:「奴婢遭此大难,心中难过得只想死去,在树后面哭了许久,老爷,这段时间,他自然可以回屋假装睡觉。」 唐思文为难,「你说是铁牛,可是,铁牛又说不是自己……」到底该相信谁呢? 丫鬟大声哭了起来,「老爷,对女子来说,自身的清白大过天,谁会拿这样的事来污蔑别人啊。」 「那你说说,他把你怎么了?」唐若瑾开口,「是只摸了你,还是到了最——」 唐思文大惊,「瑾儿,慎言,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她这个闺阁女子。 唐若瑾没有理会他,不让自己问,可是他自己也不会问啊。 「让老奴来帮小姐问吧。」不知何时,魏妈妈也来了。她站到唐若瑾身侧,低声对唐若瑾说道:「老奴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放心,让老奴来问。」 魏妈妈盯着丫鬟,「说吧,他把你怎么了?到哪一步了?是只摸了,还是到了最后一步,夫妻之事也做了?」 那丫鬟面红耳赤,吭哧半天,低声道:「夫妻之事……也做了。」 唐若瑾微微一笑,「这样啊。」 魏妈妈心领神会,「请唐老爷找经验老道的婆子来给她验身。」 丫鬟大惊失色,「什么?验身?!」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横了她一眼,慌什么,只要她按照自己所教的,铁牛肯定跑不了。 陈氏手下就有这样的婆子,唤了一个出来,魏妈妈也跟着去了,两人带着那丫鬟去了厢房,院子里的人都沉默地等待着。 v第七章[12.21]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魏妈妈和那婆子出来了,丫鬟跟着她们身后,脸上红白不定。 婆子站在院中,恭敬地回话:「回老太太、老爷、太太、大小姐,那丫鬟已非完璧之身。」 院中的仆人都暗暗交换眼神,陈氏诧异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她本以为铁牛肯定是冤枉的,这下可说不清了。 老太太冷笑连连,「怎么样?铁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她早就安排好了,丫鬟借口给唐思文送宵夜到外院来,她未婚的夫婿也在外院,两人先云雨一番,丫鬟等未婚夫婿走了,再嚷嚷起来,这样的话,越是验身,铁牛就越是说不清楚。她抬着下巴,扫了唐若瑾一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痛苦难过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了。 婆子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她却并非是今夜破身,她早已不是完璧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那丫鬟,她院里的丫鬟竟然如此大胆?丫鬟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老太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她是定了亲的,即便她之前与未婚夫婿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那也是年轻人不够尊重,有失体统,即便如此,铁牛也是罪责难逃!」 魏妈妈低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婆子继续说道:「可是,她今夜并没有与人有鱼水之事。」 老太太呆住了。秋夜的凉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寒颤。 那丫鬟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老太太虽然交代了,让她和未婚夫婿先云雨一番,可是,她要陷害大小姐的人,心神不宁,实在没有心思做那件事,想着自己反正也不是处子了,就算不做也没什么,谁知道竟然验身出了纰漏。 陈氏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她是故意陷害铁牛啊。」 唐思文气得要死,「你好大的胆子!」他这府里是怎么了,丫鬟个个都胆子大过天,下毒陷害随手就来。 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爷饶奴婢一命!」 唐思文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心,「来人,把她拉下去——」 「慢着!」唐若瑾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却看都不看唐思文一眼,他难道真的蠢到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异常吗,恐怕不是,他只是不敢深究,不想面对罢了。 她看着那丫鬟,「你倒说说,你为什么要陷害铁牛呢,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丫鬟拼命磕头,却不敢开口,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指认老太太啊。 唐若瑾道:「不如,就在这里打板子罢,打到她说为止。」 丫鬟浑身一颤,刚才唐若瑾抽她的十几藤条,她已经疼得快要死过去了,要是打板子的话,那可比藤条疼多了,可能骨头都会打断…… 她不敢再想,抬头看着老太太,哭道:「老太太,你救救奴婢吧,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一向很听您的话的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让人怎么救你?」要是她乖乖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怎么会把事情搞砸? 唐思文为难地看着唐若瑾,「瑾儿,就到此为止吧?」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和自己的嫡长女这么不对头,三番两次地弄出事来,不是说家和万事兴吗,她们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呢? 唐若瑾的嘴角微微勾起,「到此为止吗?好吧。」反正,就算丫鬟把老太太咬出来,她也不肯承认,而这个丫鬟想必也没有什么证据,唐思文也是一心想要和稀泥。没关系,她马上就要让唐思文彻底转变态度。「不过,这个丫鬟要打板子才行。」 唐思文见她松口,很是松了一口气,「好,瑾儿说打多少下?」 「多少下?不拘多少下,直到彻底断气为止。明天再打,让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管事仆从都来旁观,让他们牢牢记住,无事生非陷害他人的下场是什么。」 那丫鬟惨叫一声,「不——大小姐,求求你,不要——」 唐思文也没想到唐若瑾如此心狠,不过,只要她不再揪着老太太不放就行,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来人,先把这个丫鬟关到柴房里去。」 「派两个婆子严密看守着。」唐若瑾补充道:「要是她今晚逃了或者死了,那看守她的人明天就代替她被行刑。」 院子里的仆从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想被指派这个危险万分的倒霉任务。 陈氏随手指了两个婆子,那两人垂头丧气地跟着去了柴房。 闹了大半夜,此时天都快亮了,唐思文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 老太太嚯地站起身来,阴沉着脸,甩着胳膊走了。 唐若瑾对陈氏道:「母亲,铁牛受伤了,让他歇息几天。」 陈氏点头,「应该的。多歇些日子,不急,把伤养好再说。」 唐若瑾走到铁牛身边,看看他身上的伤,嘴角紧抿,「铁牛,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好在以琪半夜把她叫醒了,不然,天亮之后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铁牛憨憨一笑,「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没事的,放心。」 唐若瑾犹豫了片刻,「铁牛,要不,你还回庄子上?」 铁牛脸色一变,「小姐,要是你处境很好,在这府里受尽宠爱,你让我去哪都行。可是,眼下这么个情况,明摆着有人为难你,和你作对,我怎么能放心地走呢。就算我做不了什么,帮不上你的忙,可是,就守在你身边,我至少也能安心些。」 v第八章[12.21] 唐若瑾眼眶一红,「好,那你就留下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铁牛点点头,「嘿嘿,我相信小姐。小姐,你今晚可真威武,拿着藤条抽别人的时候,可真好看。」 以琪和魏妈妈都偷偷抿着嘴笑了。 唐若瑾带着两人回到海棠苑,院子里的人此时已经知道外院出事了,都悄悄地起身等着唐若瑾回来。 唐若瑾安抚了几句,进了卧房,对以琪说道:「告诉你们主子,我要问他借两个人。」 天亮之后,那丫鬟便被活活打死了,满府的仆人都战战兢兢地旁观了整个过程,直吓得瑟瑟发抖。 唐思文下衙回来,就听说唐若瑾不舒服,恹恹地一天也没有吃东西。 他急急忙忙地来到海棠苑,「瑾儿,怎么了,请大夫看过没有?」 唐若瑾歪靠在罗汉床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要请大夫,就是没胃口罢了,请了大夫来开上苦苦的药,吃完更没胃口了,我不吃!」 她用这种半撒娇半抱怨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唐思文觉得十分受用,「好好好,不吃药,不吃药。」他见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端了过来,哄着她吃了半碗。 第二日,唐思文下衙之后,念着唐若瑾没有胃口,便想着在街上给她买些美味的点心回去。他派了长随去有名的点心坊排队,又想起唐若瑾不是很喜欢甜食,有心再买些香酥鸡这样咸的东西,可是又要排长队,等长随排完两个队,天都黑了。 他犹豫片刻,干脆自己排队买香酥鸡好了,这样两样都有了,唐若瑾想吃什么都行。 香酥鸡的队伍不是很长,他站在队尾,前面是两个妇人,面貌打扮都很平常,正在低声交谈着。 「……那女人也实在可怜。」 「是呀,摊上这种事,也是命。」 「说起来,三十几年前,我婆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去四柳巷一家姓唐的人家接生,那家的老爷也是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下个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还有个通房丫头,肚子里也有个差不多大的,两个遗腹子。」 「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好在还有孩子。」 「更可怜的还在后面呢。那夫人前头生过一个小姐,想着这次肯定好生,结果,偏偏就难产了,好容易生下来,又是个女孩,已经活活憋死了。」 「啊,那岂不是绝后了?只有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是还有个通房丫头吗?那夫人也是要强,人都快虚脱了,还咬着牙,不让我婆母走,把那通房丫头叫过来,一碗催产的药下去,让我婆母直接给那丫头接生了。」 「啊,这,这也行?」 「怎么不行,大户人家,老爷又不在了,还不都是主母说了算。偏巧,那通房丫头肚子里是个男孩,虽然早产,也好好地生下来了,这就当成是那位夫人生的了。」 「哎,到咱们了,伙计,来一只香酥鸡。」 前面两个女人走了,唐思文心不在焉地买了香酥鸡,脑子里总在想他听到的话。姓唐的人家,老爷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和他自己的境况很是相似。不过,那女人口中的通房丫头既然生了儿子,怎么也得抬个姨娘吧,唐府里却并没有这样一个姨娘,而且,自己是老太太亲生的,再说,自己是住在文安巷的,那两个女人说的唐府却在四柳巷。 唐思文将点心和香酥鸡都给唐若瑾送去,哄着她吃了不少。 回到书房,他又想起那些话来,鬼使神差地唤了一个老仆人过来:「我们唐府是一直住在这文安巷吗?」 「回老爷的话,咱们府已经在文安巷住了三十几年啦。说起来,还是老爷您过满月的时候,老夫人买下了这座宅子,修整了一年,您周岁的时候搬过来的。」 「原……原来……是住在哪里的?」 「原来住在四柳巷啊,老爷就是在那里出生的。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哎,快来人啊,快请大夫来!」 外院的书房乱成一团,海棠苑里却很是安宁。 唐若瑾靠在宋逸成的怀里,把玩着他衣襟上的盘扣,「逸成,谢谢你。」 「傻丫头,谢什么,借两个人而已。不过,这样有没有用?」宋逸成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唐若瑾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光是借两个人用用,而是有了他的撑腰,自己胆气更足,心里更安定。 她眼里的依赖和信任很是明显,宋逸成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心里一阵阵压不住的欢喜,小姑娘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唐思文一定会起疑心的,只要他去查这件事,我会帮他的。」 宋逸成没有发现她直呼唐思文的名字,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地欢呼雀跃着,过了这么久,他的小姑娘终于在乎他,信赖他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她咬出来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不过,那里的的确确打过她的标记。 「若若。」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唐若瑾抬起头,却觉得身子一翻,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v第九章[12.21]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唐若瑾闭着眼睛,温顺地承受着。 宋逸成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大手缓缓地从她的衣摆下面探了进去,她的腰纤细柔软,皮肤滑腻柔嫩,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唐若瑾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并没有露出生气或者不适的表情,他放心地闭上眼,全身心地沉迷在舌尖和指尖的迷恋中。 一个吻漫长又甜蜜。 「若若,我有两次留宿机会,今晚,我要用掉一次。」他的声音暗哑,手还流连在她的腰间不肯离去。 「那你要乖乖地。」 「好。」 宋逸成觉得自己该认真地考虑一下两人的婚期了,他要尽早地把她娶回去,每晚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宿。 唐思文病了,第二天没有去上衙。用过午膳,他派人请了老太太院里的林妈妈到外院的书房。 这外院的书房自从唐思文改造过以后,林妈妈还是第一次进来。她打量了一番,书房的布局很平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不过那道小门里面是什么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林妈妈是跟着母亲陪嫁过来的吧?」唐思文慢慢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林妈妈规规矩矩地答道:「是,当年老奴是老太太的陪嫁侍女,来到唐府已经三十多年了。」 唐思文沉默了片刻,「先父过世的时候,唐府里只有母亲一个夫人,没有其他的姨娘通房什么的吗?」 林妈妈的脸色微微变了,她仔细看了看唐思文的脸色,「老太爷和老太太当年很是恩爱,老太太本来说要给他纳妾的,可是挑了人家,还没来得及抬进府里,老太爷就过世了。」 唐思文抿了抿嘴,「可是,我听说,当时府里还有一个通房丫鬟,也怀了老太爷的遗腹子。」 「什么?!老爷听谁说的?」林妈妈的声音不自觉变得尖利起来,「怎么可能,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是谁在造谣生事?」 「我是听当年接生的稳婆说的。」 「不可能,当年的稳婆早就死了!」 唐思文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稳婆早就死了?你一直注意着这个稳婆的行踪?」 「这……」林妈妈低下头,「稳婆接生了老爷,唐府有了后,这是一件大喜事,后来逢年过节也会送些寻常的年节礼,所以,那稳婆去世的时候,老奴也恰好知道。」 唐思文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林妈妈!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最好老实都说出来,不要逼我用刑!」 林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抹起泪来,「老爷,您这是听了谁的谗言啊,府里就您这么一位老爷,哪里还有另外一个遗腹子啊,莫不是有人冒充老爷的兄弟?老爷,您可要看清楚啊,那人一定是为了财产来的。」 唐思文被她哭得头疼,他捏了捏眉心,「住口!并没有人冒充我的兄弟,我听说当年老太太的孩子并没有活下来,而是把那个通房丫头的孩子给抢了。」 林妈妈的哭声猛地停顿了一下,她的手颤抖起来,脸色雪白,「这,这可真是,没有的事啊,老爷,一定是有人故意要离间老爷和老太太的母子之情,才故意编造了这样的谎言给老爷听的。老爷,这是谁说的,老奴当年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绝无此事,老奴愿意和他对质!」 唐思文垂眸,他本来也怀疑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的,可是,当时是那两个女人先排着队,他后来才去的,他是临时起意去排队,谁能故意安排他听到那两个女人的话呢?所以,这一定不是有人安排,而是天意如此,让他碰巧听到了当年的真相。 「林妈妈,你要是执意不肯说实话,我只好用刑了。」 「老爷,您就算要了老奴的命,老奴也不可能昧着良心说话啊。」 唐思文怒目看着她,喊道:「来人——」 「爹爹,不急。」唐若瑾不紧不慢地进来了。 「爹爹,不急用刑,林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之人,你就算用刑,她也不会说的,反倒是爹爹用了刑,别人还只当是屈打成招呢。」 唐思文正对这个油盐不进的林妈妈感到头大,听唐若瑾如此说,不禁问道:「瑾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唐若瑾微微一笑,「听说,林妈妈家中有个乖孙,今年才四岁,很是可爱,我倒是想见一见。」 林妈妈蓦地睁大了眼睛,「大小姐,你,你不能——你有事就冲着我来!」乖孙是她的命根子,万万不能受一点委屈的。 唐思文有些犹豫,唐若瑾偏过头,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终于下令:「来人,把林妈妈先关到西厢房去,去把林妈妈的孙儿带来。」 林妈妈拼命挣扎,还是被带下去了。 没多会儿,林妈妈的孙儿就被带来了,他只有四岁,正是活泼好奇的时候,歪着头打量着唐思文和唐若瑾,一点都不怕人。 唐若瑾笑咪咪地说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赢了的人可以吃光这桌上的点心哦。」 那孩子眼巴巴地瞅了瞅桌上的点心,用力点点头。 v第十章[12.21] 林妈妈正焦急地在厢房里跪着,不知道大小姐要带他的乖孙来做什么,难道她真的那么心狠手辣,对着一个孩子也能下毒手? 唐思文进来了,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抬眸看了她一眼。 林妈妈还没有搞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隔壁厢房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叫,听声音正是她的乖孙。她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只间隔了很短的时间,又传来一声呼叫,明显比刚才声音更大,似乎带着些痛楚。 林妈妈恨不得扒到墙壁上去,唐思文只木着脸,阴沉沉地看着她。 隔壁又传来惨叫声,似是又痛又怕,难以忍受。 林妈妈几乎要疯了,膝行到唐思文跟前,拉住他的袍角,拼命叩头,「老爷,老爷,老奴说得都是实话啊,你要是要拷打,拷打老奴就好了,我那孙儿才四岁,什么都禁不住啊,老爷,求求您——」 唐思文只看了她一眼,拿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茶。 隔壁传来越来越惨的呼叫,还夹在着「不要」「救命」之类的呼喊。 想到自己的命根子正在隔壁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林妈妈的脸色惨白,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声又长又凄厉的惨叫终于将她击溃,「我说,我都说,求老爷先停手!」 唐思文拿起桌上的镇纸,在墙壁上敲了几下,隔壁的声音暂时消失了。 林妈妈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讲述了当年的事。 老太太和唐老太爷成亲后,就将老太爷身边的通房丫鬟都打发了。老太爷正是新婚燕尔,也没有在意。后来老太太有了身孕,不能服侍老太爷,当时老太爷的母亲还在,就劝着老太太给老太爷纳了一房妾室。等老太太生下女儿,那妾室因病去世了,没多久,老太爷的母亲也去了,家里老太太成了当家主母,再也没有给老太爷张罗过妾室。 后来,老太太又有了身孕,偶然发现老太爷竟然养了个外室,而且这个外室也有了身孕,只比老太太的小一些。 老太太怒不可遏,奈何这个外室养在外面,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好压下火气,耐心地劝老太爷将那女子带回府里来。 老太爷也是觉得养外室说出去毕竟不好听,如今既然过了明路,顺理成章地就把那女子带回唐府了。 谁知道没多久,老太爷就得了急病去了,老太太一时伤心,又要应对想要夺取唐府财产的众亲戚,也没有顾上这个女子。 老太太身怀六甲,遭此大劫,身心俱疲,竟然难产,小女儿生下来就已经死了。要是唐府没有继承人,那唐府的财产就真的要被众亲戚夺去了。老太太这时候又想起那个外室女子来,命人将她带来,直接灌了催产的药,生下来一个男婴,被老太太当作了亲生的。 「那个女子呢,为什么府里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唐思文声音艰涩。 林妈妈的头深深地低下,不敢看唐思文的神情,「那女子当晚就……死了。」 「……是她下的手吧?」留子去母,这不是很多妇人常用的手段吗,更何况,老太太是要抢夺孩子,怎能么可能留下生母呢。 林妈妈没敢说话。 厢房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思文挥挥手,「你去吧。」 林妈妈如蒙大赦,爬起身,啷啷呛呛地冲进了隔壁的厢房,只见她的乖孙正坐在桌边,抱着桌上的一盘子点心吃得香甜。 「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打你的人呢?你哪里受了伤,快让祖母看看!」林妈妈搂住他,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一丁点伤痕。 「祖母,没人打我呀。」 「那祖母怎么听见你惨叫了?」 「哦,漂亮姐姐说要玩游戏,要是我叫的很惨很惨,把她吓到的话,就给我吃这盘子点心。后来我赢了,漂亮姐姐就走了。」 林妈妈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道该怨恨还是该庆幸。 等她平复好情绪,回到寿安堂,已经快到晚膳的时候了,老太太不满地抱怨,「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林妈妈自然不敢说自己背叛了她,只好含混地说道:「家里边出了点事,回去看了看。」 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老太太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唐思文就下令,老太太要静养,寿安堂一律不许随意进出,里面的丫鬟婆子不能出来,外面老太太的爪牙不能进去回事,老太太立刻就被孤立了,甚至连陈氏和唐嘉珍也不许去请安了,只有柳映雪可以出入寿安堂。 唐若瑾给陈氏悄悄透了风,陈氏大刀阔斧地一番整顿,处置了一批贪污的、拿回扣的、懒散不做事的,当然恰好都是老太太的势力。 老太太气得发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是为了唐若瑾,那自己几次下手,唐思文应该心知肚明才是,他一直都是和稀泥的态度,怎么就突然凌厉起来了。 林妈妈自然知道原因,可是她却不敢跟老太太说。 唐思文下衙之后,还是来了寿安堂。 「啪」的一声,一个茶杯扔到了他的脚下,摔成了碎片。唐思文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越过地上的碎瓷片,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v第十一章[12.28] 老太太目光阴鸷,冷哼一声,「我都被你关押了,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唐思文深觉自己真是迟钝,小时候虽然不懂事,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母亲不喜欢他,只喜欢自己的姐姐。在他年纪渐大以后,老太太虽然也做出了慈爱关怀的样子来,但是,和对姐姐那种亲密完全不同。 怪不得她要让瑾儿替柳映雪背黑锅,怪不得她明知道瑾儿是无辜的还是不肯把她接回来,怪不得她对嘉瑞和嘉珍很是一般,独独对柳映雪掏心掏肺地疼爱,怪不得她三番五次地要害瑾儿。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让老太太很不舒服,「哼,要是让人知道你把自己的母亲关了起来,我看你这官也做到头了!」 唐思文笑了笑,「老太太舍得吗?我可是老太太和映雪的靠山呢。要是没有我,老太太和映雪可怎么活呢?」 老太太的眼睛眯着,仔细看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太太不是心知肚明吗?」唐思文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瓷片,「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瑾儿,却把映雪当成心肝宝贝?老太太甚至也不喜欢嘉瑞和嘉珍,难道不是因为,在这府里,只有映雪才是老太太真正的亲人吗?」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大吃一惊,面色有些发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唐思文叹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这府里,和老太太有血缘关系的只有映雪一人,所以老太太才独独对她视若珍宝。」 「你,你胡说八道!你不就是我的儿子吗?」老太太浑身都颤抖起来,难道他知道了? 「不错,老太太虽然杀了我的生母,但却是我的嫡母,又把我养大,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我自然是老太太的儿子。」唐思文抬眸看了一眼老太太,她又惊又怒,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老太太只要修身养性,不要再试图去害瑾儿,或者去害嘉瑞嘉珍,那么,我就是老太太的儿子,有我在,老太太尽可以在这寿安堂安享晚年,映雪也会有个好的归宿。」 「你,你——」老太太想要反驳,但唐思文的语气,明显是对当年的事了如指掌,她突然心虚了,要是没有唐思文,她和映雪可就真的没有依靠了。 「放心,你是我的嫡母,映雪是我的外甥女,只要你不生事,我会好好照看你们的。」 老太太被以静养之名隔绝起来,唐府的下人们又惊又疑,不过看各个主子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议论了一番就不再关注了。 唐嘉瑞和唐嘉珍对老太太本来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去不去给老太太请安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最震惊的当属柳映雪了,唐思文念着她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又是自己的外甥女,特许她随意进出寿安堂。 「外祖母,这,这是怎么回事呀,舅舅怎么就突然把您软禁起来了?」柳映雪扑到老太太的怀里,摇着她的胳膊,眼泪汪汪地问道。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父亲早就娶了继室,她又是自幼养在自己身边的,把她送回去,定然讨不到好处,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看唐思文的意思,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还是念着些旧情的。「你舅舅他,唉,他知道当年的事了。」 柳映雪猛然一惊,「什么?他知道是外祖母把——」 「咳咳,他知道我不是他的生母了。」 「怪不得,外祖母,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柳映雪揪着老太太的衣袖,很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他还是念着旧情的。你毕竟是他的外甥女,又是从小在身边长大的,他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不会亏待我?我到现在都没有定下亲事,可是你看看唐若瑾,她未来的夫婿可是庆国公世子,有权有名望不说,还长得好看,出手大方,舅舅怎么不给我也找个这样的人家,还不是不把我当回事?」 老太太皱眉想了一会儿,吃喝就算不愁,外孙女的婚事还是挺愁的。唐思文不过是个五品京官,没什么实权,柳映雪又只是他的外甥女,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她拍拍柳映雪的手,「你呀,也别着急,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咱们肯定是攀不上了,不过,找个五品官家中的庶子,还是很有可能的。」 「什么?!」柳映雪叫了起来,「五品官?庶子?外祖母,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唐若瑾的夫君是国公府世子,我的夫君怎么能是个庶子呢,还是五品官家中的庶子?」 「你好好想想,你舅舅不过是五品官,能攀上什么样的人家,更何况你又不是他的亲女儿。庶子也不错啊,你嫁过去,又不用管着一大家子的中馈,乐得清闲。等将来分了家,你就是当家主母,家里又不大,就像这唐府一样,多么自在。」老太太耐心地劝解她。 柳映雪使劲摇晃着老太太的胳膊,「不,我才不呢。凭什么唐若瑾就能嫁得那么好,我就要嫁给毫不起眼的庶子,难道我比她差吗?外祖母,我不愿意。」 「乖乖,我的心肝,快别摇了,外祖母都让你摇散架了。」老太太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不让她摇晃自己,「那个小贱人自小住在庄子上,还不知道怎么勾搭上那个庆国公世子的呢,要不是他们先前有了什么首尾,那庆国公世子怎么可能来唐府提亲?你以为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柳映雪咬着唇,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继续道:「现在,我是出不去了,你还能随意走动,你要多到舅母面前去凑凑,让她带着你出去见见人,我的乖孙这么好,谁见了都会相中的。」 半下午的时候,唐若瑾正和唐嘉珍一起逗小鹿呦呦,柳映雪袅袅婷婷地进了海棠苑。 唐若瑾惊讶地看着她,这可真是稀客了,当然是不受欢迎的稀客。 「呀,表妹这小鹿可真是可爱,听说是庆国公世子猎的?」柳映雪一点都不见外地趴在围栏边。 唐若瑾没有答她的话,反而问道:「柳表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映雪轻轻甩了甩帕子,「看表妹说的,咱们是表姐妹,又是住在一个府里的,你来我往亲亲热热的,难道还要有什么事才能来?」 唐若瑾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湛蓝纯净,云朵洁白柔软。 唐嘉珍也好奇地抬头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姐姐,你在看什么?」 「看今天的太阳是是不是打西边升起的。」 「母亲说太阳都是打东边升起的,姐姐不知道吗?」 v第十二章[12.28] 「我倒是知道的,就是有人假装不知道而已。」唐若瑾摸了摸唐嘉珍的头,两人自顾自地逗着呦呦,不再理会柳映雪了。 柳映雪尴尬地在旁边站了半天,姐妹俩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借口风吹得太凉,走了。 没有了老太太的作妖,唐若瑾的日子很是轻松,只有柳映雪时不时来套近乎,她也懒得搭理,多半是坐一会儿自己没趣就走了。 京都下了一场雪,银装素裹。唐思文提议旬末休沐日带着四个孩子去西山赏雪,唐若瑾为难道:「那天啊,外祖母要带我去大长公主家赏梅,我已经答应了。爹爹带着嘉瑞和嘉珍去吧,我就不去了。」 旬末的前一天,唐若瑾先到了江府,依旧住在采月阁上,到了第二天,打扮好,挽着外祖母纪氏的胳膊出了门。 大长公主是个爱热闹的人,府里的梅花盛开,映着白雪,很是好看,遂约了亲朋好友来赏玩,一大早门口就车马川流。 依旧是大长公主的儿媳迎了出来,「老太太好久没来了,母亲总念叨您呢。哎呦,有段时间没见,唐大小姐越发的漂亮了。」 纪氏笑着刚要开口,旁边一人说道:「表妹走得好快,都不等等我。」 几人转头看去,唐若瑾的脸沉了下来,「柳表姐怎么来了?」 柳映雪微微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不过是姐妹间拌两句嘴,表妹还生我的气呢?说好了一起来的,表妹都不等我了。」 唐若瑾眉头一皱,刚想戳穿她,纪氏已经明白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着开口:「咱们别站在门口了,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瑾儿还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时候争论起来,只会让人看她的笑话,就算那个什么表姐是硬凑上来的,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针锋相对。 唐若瑾忍下火气,跟着外祖母进了府,柳映雪笑吟吟地跟在纪老太太的另一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睦温馨的一家呢。 先去拜见了主人大长公主,纪老太太和大长公主叙话,唐若瑾去了梅园,惊讶地发现梅园里竟然有男有女,想来都是大长公主的亲朋,就没有分开。 以琪见人多,又有年轻男子,跟在唐若瑾身边寸步不离,柳映雪也坠在她身后几步,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大长公主府的亭台楼阁,深感比唐府可豪华多了,要是以后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幸福。 大长公主是平王的姑姑,平王府的两兄妹也来了。 萧玉荣最喜欢这样的场合,大家闺秀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花红柳绿,环肥燕瘦,在一片片娇艳的梅花中款款而行,真是养眼。虽然大长公主严厉地告诫了他,不许招惹这些闺秀,但是,也不妨碍他假装斯文地上前搭话啊,随便说上几句话,就可以近距离地仔细看看这些小姐了。 他的眼睛正东瞅西瞟,突然定住了。 一个披着白色狐毛斗篷的少女进了梅园,她的脸庞比梅花上的落雪还要白润,她的樱唇比梅花的花瓣还要娇嫩,她的脚步轻盈,一步步像是踩着他的心跳。 萧玉荣立刻就蹿了过去,兴奋地搓着手,「唐大小姐,没想到你也来了。」自从上次秋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周围有很多人,唐若瑾不好不理他,只好淡淡地招呼道:「萧世子。」 萧玉荣盯着她的脸,舔了舔嘴角,「唐大小姐喜欢梅花?本世子也很喜欢。平王府里也有一片梅林,里面有好几株稀奇的品种,唐大小姐什么时候去平王府赏玩一番,让本世子也尽一下地主之谊?」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的梅林有什么品种,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夸口,只要唐若瑾真的去,让手下们现去买就行。 柳映雪心中一跳,这个男人胖胖的,长得一点都不起眼,没想到是平王世子,那他将来就是王爷了,皇上就是他的亲叔叔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玉荣,发现他穿戴极好,身上披着的大氅不知道是什么毛,流光溢彩的。 唐若瑾只想赶紧甩脱他,又怎么肯去平王府,「我是陪外祖母来的,萧世子既然喜欢,就请慢慢欣赏吧。」她快步朝着前面走去,以琪的手轻轻地甩动一下。 萧玉荣正想追她,脚下不知怎么一滑,身子往前一扑,差点摔倒。 「世子爷,小心。」一只纤细的手臂扶住他,吃力地帮他稳住身形。 萧玉荣趁机握住那只柔荑,揉了两下,眯着眼睛看她:「多谢小姐帮忙,小姐是?」扶住他的人柳眉杏眼,皮肤白皙,虽然比不上唐若瑾天香国色,也颇有几分动人之态。 「小女名唤柳映雪,是唐大小姐的表姐。」柳映雪想要抽回那只被萧玉荣握住的手,却没有成功,她的脸上泛起红霞,含羞带怯地嗔道:「世子爷,您——」 …… 唐若瑾在梅园转了会儿,和几个认识的小姐打了招呼,她身上披的斗篷是宋逸成送的,极为柔软,在这雪地里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熟识的人都没来,逛了一会儿,唐若瑾就进了一个亭子,亭子里放着两个大暖炉,凳子上摆着厚厚的棉垫,她坐了下来,才发现柳映雪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并不在乎柳映雪,这个表姐不顾脸面强跟着进了大长公主府,肯定是想要结识贵人,怎么肯老实跟在自己身边呢。她支着下颌看了一会儿梅花,就见两个人朝着亭子走来,一个长眉大眼,一个杏眼琼鼻,正是萧梦芝和宋芸,以琪戒备地看着这两个人,难道又是来找小姐麻烦的? 唐若瑾没有动,萧梦芝和宋芸也没有看她,径直坐在亭子的另一侧。 宋芸指着萧梦芝的手腕,「这血玉镯真漂亮,红得像是一团火,在这雪天里看着就舒服。」 萧梦芝得意的一扬眉毛,「那当然,这可是番邦进贡来的,我缠着皇上求了很久,陛下才赏给我的。」她从腕上把镯子褪了下来,递给宋芸,「你看看吧,要小心些,这可是御赐之物,毁损了可就不得了了。」 宋芸小心地拿在手里,越看越爱,恨不得戴到自己手上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才恋恋不舍的还给萧梦芝。 萧梦芝没有戴回去,递给身边的侍女,「冬儿,去拿给唐大小姐看看,让她也开开眼。」 冬儿小心地捧着那血玉镯,来到唐若瑾身边,唐若瑾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红色的东西,萧郡主还是自己戴好吧。」 冬儿又回到萧梦芝身边,萧梦芝爱惜地摸了摸血玉镯,「这里人多,戴着生怕碰坏了,冬儿,拿帕子包起来,仔细地收好了。」 v第十三章[12.28] 冬儿果然拿出个丝绸的帕子来,将血玉镯细细包好,收到了自己怀里,「郡主放心,冬儿一定会收好的,绝不会让这镯子出一丝差错。」 萧梦芝和宋芸又说了会儿话,两人携手而去。 唐若瑾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站起身,带着以琪出了亭子,去看各式各样的梅花。 大长公主的梅园极大,种了各种珍品的梅花,此时正是盛开的时节,衬着枝上残雪,很是好看,整个园子都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唐若瑾仰头看着枝上的白梅,不提防树后猛地转出来一个人,险些撞到她的身上,来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唐大小姐,奴婢没有看见您,唐突了。没有吓到您吧?」 「无妨。」唐若瑾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冬儿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奴婢就不打扰唐大小姐赏梅了。」 以琪看着冬儿远去的身影,又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人,焦急地对唐若瑾说道:「小姐,那——」 唐若瑾冷冷一笑,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一只血玉镯来。 以琪脸色大变,急言道:「小姐,快给我,我去把它扔得远远的。」她们这是要栽赃小姐偷东西,得赶紧把这所谓的赃物处理掉才行。 唐若瑾捏着那镯子端详一番,喃喃道:「真是一只价值连城的好镯子啊。」她走到梅树下造景的大石头旁,把血玉镯在上面重重地磕了几下,光洁细腻的镯子上立刻出现了几道裂纹,唐若瑾微微一笑,「把价值连城的东西亲手毁掉,感觉真是不错呢。」 她把镯子递给以琪,低声吩咐了几句。 以琪不放心地看着她,「我快去快回,小姐自己小心些。」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面离开唐若瑾,若非情况紧急,她不会留小主母一个人在这的,这里是大长公主府的内院,乙三没有进来。 唐若瑾摆摆手,「快去,别耽误。」 以琪快步离开,唐若瑾看着树上洁白如玉的梅花,默默地出神,宋逸成太优秀,自然有人暗恋他,少女之间争风吃醋本属寻常,可是这萧梦芝太狠,总想要自己的命,下次一定要想办法狠狠地教训她才行。 「呀,表妹在这里呢。」一声欢呼,柳映雪笑吟吟地出现在眼前,她脸庞红红的,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别的原因。 「哦,找到唐大小姐了!」萧玉荣胖胖的身躯从她身后转了出来,他左右看看,给柳映雪使了个眼色,柳映雪的笑容僵了一下,低下头,迅速退开了几步,左顾右盼地看着有没有人过来。 唐若瑾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个人,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袖子,那里藏着一只磨得极锋利的簪子,若是刺中人的喉咙,一定会当场要人性命。当然,她希望自己不会用上,或者,她打量着萧玉荣,该刺在不那么要害的地方,让他见血就行了? 萧玉荣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眼睛看向自己,顿时飘飘然起来,原本努力装出来的斯文样也不见了,恢复了他惯有的油腔滑调,「小美人,你是不是站在这里等爷呢?哎呦,爷来晚了,小美人等着急了吧?这么冷的天,把小美人冻坏了,爷可是会心疼的。来,让爷给你暖和暖和。」他说着话,张开双臂,朝着唐若瑾抱了过去。 唐若瑾一闪身,在身后的梅树后面一绕,从树的另一侧绕过来,冷冷地说道:「萧世子请自重!这里可不是你的平王府!」 萧玉荣想起大长公主疾言厉色地叮嘱他不许骚扰女眷,略一犹豫。可是一看见唐若瑾的样子,他又什么都顾不上了,「嘿嘿,我重不重,小美人等会儿就知道了。」 「表妹,谁让你长得这么好,要是让这个胖子玷污了,看宋世子还要不要你,宋世子那样的人品,岂是你这个野丫头配得上的!」柳映雪嘴里嘀嘀咕咕,正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一个人龙行虎步从她身后过来了,直走到她身边她才猛然发现,张嘴想要给萧玉荣报信,却被那人冰冷的目光一扫,当场呆住了。 萧玉荣一扑未中,一点都不气馁,反而兴致勃勃,「不错,我就喜欢这种带辣味的小美人,来来来,小美人,要是让爷逮住了,爷可是会好好疼你的。」他张着双臂,再度朝唐若瑾扑去。 唐若瑾绕着梅花树躲他,心中火气越来越大,让别人看见,还以为自己真的跟他嬉戏呢,她悄悄把袖中藏着的簪子拔了出来,握在手心,假装脚下一滑,没有站稳,萧玉荣见她终于躲不过了,高兴地伸手去拉她,却看见她的右手高高扬起,手心中似有寒光一闪,猛然朝着自己的咽喉刺了过来。 他魂飞魄散,想要扭腰躲开,奈何那肥胖的身躯不能随心而动,他吓得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她的手到了眼前。 唐若瑾只犹豫了一瞬间,簪头略偏,朝着他的锁骨而去,眼看就要扎中,斜刺里却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被一只大铁钳夹住,她再也不能动分毫。 萧玉荣死里逃生,差点吓得尿了裤子,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对方冰冷刺骨的眼神对个正着,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开口:「太,太子……」 唐若瑾见他来了,知道自己也没有危险了,甩甩手腕,太子却不肯放开,继续握着她,另一只手从她的手心里把那锋利的簪子抠了出来,看了两眼,收到了自己袖中,正想开口,见萧玉荣仍在一边呆站着,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萧玉荣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开了,路过柳映雪身边,拉了她一把,两人快速远去了。 太子低头看着唐若瑾,见她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头,「我若不来,你准备扎死他吗?」 唐若瑾移开目光,看向旁边的梅树,「我怎么敢啊,他可是太子殿下您的堂弟,尊贵着呢。」她用力地甩了甩手,这次太子把她放开了。 小丫头明显是怪自己把萧玉荣就这么放走了,太子揉了揉眉心,「他毕竟是平王的嫡子,又是世子身份,你就这么扎死他,会惹出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只是给他点红色看看罢了,不过,他下次要是还敢……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唐若瑾踢了一脚梅树,闷闷地说道。 原来没打算杀啊,太子宽慰地笑了笑,柔声哄她:「那我叫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唐若瑾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这种人,会真心地给人赔礼道歉?」 「哦,也是。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太子笑着看她,她即便在生气,也是那样的灵动可爱,充满了活泼泼的气息。 唐若瑾想了一下,「你那宫里缺人不,要不让他去给你当内侍吧?」 太子不禁扶额,「你知不知道内侍都是要——」净身的啊。 v第十四章[12.28] 唐若瑾当然知道,她是恨不得把萧玉荣给去势了,可惜只是想想罢了。「那,萧世子年龄也不小了,你安排他去个什么地方当差总行吧,嗯,最好是苦一些累一些,好磨练他的性子,还不能无故不去,否则就得挨鞭子,要不去军营吧?」 太子沉吟了一下,「好,那我安排他去武骧卫好了。」萧玉荣还不知道,他将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要过上十分艰苦的日子了。 以琪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正见到太子和唐若瑾在梅花树下说话,她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出差错。 没多会儿,大长公主府的丫鬟寻了过来,看见太子殿下也在,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才对唐若瑾说道:「唐大小姐,大长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她目光闪躲,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发生了,太子刚想开口询问,唐若瑾已经迈步随着侍女离开了,他想了想,也跟在了后面。 大花厅里坐满了人,大长公主坐在首座,纪老太太满脸怒容,唐若瑾一进来,花厅的人都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宋芸和萧梦芝也在座,萧梦芝一副很是着急委屈的样子。 大长公主向她招招手,「小瑾儿啊,过来,我有几句话问你。」 唐若瑾乖巧地站在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迟疑了一下,问道:「小瑾儿,你在外面遇到萧梦芝了吗?」 唐若瑾点点头,「遇到了,我坐在亭子里的时候,她和宋芸也到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那,萧梦芝当时拿出个血玉镯来,你也见到了?」 唐若瑾心说您何必绕弯子,直接问我是不是我偷的就行了。她还是点点头,「见到了。萧郡主还把镯子给宋芸把玩了一会儿,宋芸很是喜欢的样子,夸那个镯子好看,像是一团火。后来萧郡主说怕碰了,就把镯子交给她的丫鬟收起来了。」 大长公主迟疑着问道:「那你后来遇到那个拿镯子的丫鬟没有?」 「遇到了啊,当时,我在看树上的梅花,她突然从树后面绕出来,险些撞上,她还拉了我一把。」 花厅里想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太子沉着脸站在门口,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长公主为难地看看纪老太太,问道:「小瑾儿啊,你有没有见到那个镯子啊,那丫鬟说她遇到你之后,那个镯子就不见了。」 「没见到。」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是深潭,清澈纯净,坦诚又无辜地看着大长公主。 冬儿撅着嘴,「唐大小姐,那个血玉镯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您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就据为己有啊。」 唐若瑾惊讶地看着她,「听你的意思,是要污蔑我偷了你的镯子?什么时候主子说话下人可以随便插嘴了?什么时候下人可以红口白牙污蔑主子了?这是平王府的规矩还是大长公主府的规矩?」 大长公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萧梦芝瞪了冬儿一眼,「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她又抬头看着唐若瑾,极真诚地说道:「唐大小姐,若是你拿的,你现在交出来,我就当作没有这回事,不然,要是从你身上搜出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搜身?一个大家闺秀被搜身,就算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她的名声也坏了。纪老太太怒喝:「我的瑾儿才不可能拿你的东西,我看谁敢搜身!」 唐若瑾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对萧梦芝说道:「按理说,你非要怀疑是我偷的,我怎么也得自证清白,不然,只能不明不白地背黑锅。不过,」她扫视了一番花厅里聚集的人,「我想没有那个闺秀愿意被人搜身吧,要是别人随便上下嘴唇一碰,就要被搜身,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谁能接受?」 在座的小姐们都纷纷摇头,总不能只要有人开口说怀疑自己,自己就要被搜身吧,谁也接受不了。再说,萧梦芝名声向来刁蛮,谁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唐若瑾看看马上要翻脸的萧梦芝,继续说道:「不过,我也理解萧郡主的心情,毕竟那镯子价值不菲。这样好了,当时,萧郡主和宋芸、冬儿三个人一起离开的,那镯子与其说在我身上,不如说在你们三人身上的可能性更大,要是,你们三个愿意先搜身自证清白,我也愿意接受搜身。」 花厅里在座的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太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她遇到这样的事,很是镇定自若,似乎一点都不慌乱。 宋芸迟疑地看向萧梦芝,轻轻摇了摇头,她可一点都不想被搜身。萧梦芝咬咬牙,她设了这样的局,连价值连城的血玉镯都拿出来了,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今天,一定要唐若瑾死无葬身之地!她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好,那就这样定了,要是我们三人都没有,唐大小姐可要搜身,不能反悔!」 唐若瑾微微一笑:「绝不反悔!」 血玉镯不是细小之物,不需要在衣服里仔细翻检,只需要大概摸一摸就能知道,所以,大长公主命人竖起一面大屏风,派自己的心腹妈妈去屏风后面。 萧梦芝率先站起身,大步走到屏风后。血玉镯丢失不是小事,所以等在屏风后的妈妈虽然恭敬,但还是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 萧梦芝出了屏风,给宋芸递了个眼色,宋芸犹豫着不想去,萧梦芝警告地瞪她,说道:「冬儿,你先去。」 没多会儿,冬儿也出来了,宋芸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去了屏风后。 萧梦芝得意地瞥了唐若瑾一眼,就算你能拖延一会儿,今天也难逃厄运! 花厅里的人都目光复杂地偷看唐若瑾,不知道等会儿要是真的从她身上搜出血玉镯来,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该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太子也有些担忧起来,这个小丫头,该不会是被人坑了,自己却茫然不知吧?他低下头,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救她。 唐若瑾却安静地坐在纪老太太身边,摸了摸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着急。 花厅里的人各怀心思,猛听得屏风后面一声惊呼,那负责搜身的妈妈急匆匆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手里赫然捧着一只血玉镯,果然红得像一团火,只是那镯子本该是光洁细腻的,此刻上面却布满了裂纹。 花厅里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原来是宋芸拿的啊,刚才她还一个劲地暗示是唐大小姐拿的。真是不要脸。」 「怪不得她磨磨蹭蹭地不肯去搜身呢。」 「哎呀,那镯子——怎么好像裂了啊。」 v第十五章[12.28]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唐若瑾。 萧梦芝只觉得天旋地转,这镯子怎么会在宋芸身上,这下该怎么陷害唐若瑾?不,不,最重要的是,这镯子可是价值连城啊,她央求了许久,母妃才允许她戴出来的,怎么会就这么毁了?! 宋芸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面色惨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会藏着那只血玉镯,她不敢看花厅中的众人是什么表情,只哀求地看着萧梦芝,嗫嚅着:「我没有偷,萧郡主把镯子交给我收着,我们都一时忘记了,还以为丢了。」 萧梦芝慢慢地回过神来,宋芸肯定没有偷,她和自己一直在一起,这计划也是两人共同策划的,那只能是唐若瑾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镯子转移到了宋芸身上,还把镯子弄坏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却只能先把宋芸保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呀,我怎么给忘了,真是的,虚惊一场,没事了,没事了。」 花厅里的人都彼此交换着眼神,显然不相信两人的说辞,大约是萧梦芝看在两人交好的份上,放过宋芸一马。只是没想到,宋芸也是庆国公的女儿,竟然会偷东西。 大长公主怎么可能没有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埋怨地看看她们两个,好好的一场赏花会,让这两个不知轻重的给毁了。 唐若瑾乖巧地开口:「原来是这样啊,刚才萧郡主怎么就盯着我了,非要暗指是我偷了镯子,可把我吓坏了。」 你哪里有半点要吓坏的样子?萧梦芝气得要死,还不得不道歉:「唐大小姐,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糊涂了。」 唐若瑾点点头,「那镯子怎么好像毁了啊,是宋小姐弄坏的,还是,萧郡主交给宋小姐之前就坏了?」 宋芸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梦芝。 萧梦芝咬着牙,「是我不小心弄坏的。」 「这样啊,」唐若瑾颇为遗憾的样子,看向大长公主,「这可是御赐之物,不知道毁损御赐之物,该怎么处置呢?不过,萧郡主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总不好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就算犯了错,也不用受罚的吧?」 大长公主差点被她噎死,今天自己要是不说个公正话,明天「皇亲国戚犯错不用受罚」的谣言就要满天飞了。 大长公主不顾萧梦芝哀求的目光,开口道:「虽然萧梦芝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是御赐之物,从今日起,萧梦芝禁足半年,不得出平王府,每日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一个时辰,跪足一个月。」她是平王的姑姑,也就是萧梦芝的姑奶奶,自然有这个话语权。 唐若瑾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欸,萧郡主以后可要小心些,这御赐之物毁不得啊。」 萧梦芝气得几乎要吐血,咬着牙不肯吭声。 唐若瑾心情大好,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见到这一对猪兄妹了。回到唐府,她先净了手,扑到自己的床上,开心地滚了两下。 估摸着宋逸成晚上会来看她,唐若瑾早早洗漱好,支着头坐在桌边,盯着烛火愣神。 宋逸成来的时候已经戌时了,唐若瑾看见他进屋,高兴地站起来,正想扑过去,却见宋逸成沉着脸,低声道:「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唐若瑾一下子愣住了,她认识宋逸成这么久,知道他平时在别人面前是个严肃冷漠的人,但还没有见他这样对待过自己,她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今天自己坑了宋芸的缘故?他与这个妹妹并没有感情,也并不在意宋芸,上次为了自己还伤了她的手。难道是自己的做法使得庆国公府蒙羞,所以他生气了? 她站在原地,低着头,咬着唇,委屈一层一层地漫上来,萧梦芝为什么害自己,还不是因为他。宋芸和萧梦芝一唱一和,明显是帮凶,她反击回去有什么不对,难道就应该默默受着?他对自己一向温柔,没想到就因为这个生气了,是不是在他眼里,自己就像个宠物,心情好就宠着,心情不好就一脚踢开?是不是自己不该奢望着夫妻和美,甜甜蜜蜜? 宋逸成解开身上的大氅,到暖炉边烤了烤,走到唐若瑾身边,看她一直低着头,大掌落在她头顶,轻轻地揉她的头发,低声唤道:「若若……」 唐若瑾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 宋逸成的手一顿,心知有异,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强迫她抬起头来,却见她面色发白,嘴唇几乎咬出血来,眼眶通红,眼睛里还含着泪珠,险险就要掉下来,却倔强地看向一旁,不肯看自己。 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中大痛,一把将她抱紧在怀中,连声问道:「若若,若若,你怎么了?」他这样抱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心中发慌,又松开她,低头去吻她眼中的泪,「若若,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受委屈了?」今天那个萧郡主竟然想要污蔑她偷血玉镯,害她如此难受,不可原谅! 唐若瑾想要推开他,奈何她那点力气如何能与宋逸成抗衡,用了半天力气也是纹丝不动,她闷声说道:「刚才,你不让我过去,现在,你又过来做什么?」 宋逸成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顿时哭笑不得,低声问她:「若若,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我刚才从外面进来,身上都是冷气,这屋里暖和,你穿得单薄,往我身上一扑,非着凉不可。我是想把自己身上弄热乎了再来抱你,傻丫头,这就生气了?」 唐若瑾愣住了,想了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心头的委屈稍平复了些,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她掐着他的胳膊,「那,你刚进屋的时候,沉着脸不高兴,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今天坑了宋芸,你是不是觉得我让庆国公府蒙羞了?」 宋逸成算是明白她为什么难受成这样了,不禁扶额,「傻丫头,我怎么可能在乎宋芸,又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我生气是因为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总是为难你,让你不开心。」他重新把她抱紧在怀中,大掌抚着她纤弱的后背,下颌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蹭了几下,「若若,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我是希望你没有任何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解释得清清楚楚,唐若瑾再无疑问,又听了他情意绵绵的情话,心中委屈散尽,又重新欢喜起来。 宋逸成心中岂止是欢喜,简直是惊涛骇浪的喜悦。因为他沉着脸没有抱她,小姑娘就难受委屈成这样,她如此在意自己的一颦一笑,是不是说明,小姑娘……喜欢上自己了?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是不是他终于走到小姑娘的心里了? 他越想越激动,身体都轻颤了几下,抱着她的双臂越来越紧。 唐若瑾被他抱得难受,险些透不过气来,她轻轻推他,「逸成,我——唔。」 宋逸成低头吻住她,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控制不住的激动,舌尖抵开樱唇,霸道地叩齿入关,反反复复扫荡她的甜蜜,逼着她和自己纠缠。他一只手揽在她的纤腰上,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不给她丝毫后退的余地。 唐若瑾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激动,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乖巧地仰着头,承受他,配合他。 这一吻激烈又漫长,宋逸成意犹未尽,唐若瑾却有些受不住,她被他按在怀中,挣不脱,推不开,憋得脸颊泛红,眼泪汪汪。 等宋逸成终于放开她,她已经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只能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 v第十六章[01.07] 宋逸成低头看她,她双唇微肿,红润娇艳,上面渡着一层水光,眼睛里也是波光粼粼的,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真是无辜又可怜。她这个样子,真让人想要狠狠地……欺负她。 宋逸成全身像着了火一般,越烧越旺,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已经殷红如血。他不敢再看她,只把她揽住,下颌抵在她头顶。 唐若瑾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双臂环住他的劲腰,平复了一会儿,软软地诉说:「逸成,我今天在大长公主府,连坑了三个人。」 「三个人?」宋逸成知道她故意弄坏了萧梦芝那价值连城的镯子,又害她背了损毁御赐之物的罪名,宋芸则是成了大家心中的小偷,这是两个人,第三个人是谁? 「对呀,就是萧梦芝、宋芸和萧玉荣。」 「萧玉荣?若若遇到萧玉荣了?」为什么以琪没有禀报? 唐若瑾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萧玉荣想要非礼我,我正准备用簪子扎他,太子殿下就来了,后来,太子殿下说要送他去什么卫,估计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逍遥了。」 萧梦芝想要陷害她,萧玉荣想要非礼她,平王府是不是太过安宁了些?宋逸成的眼睛闪过凌厉的光芒,唐若瑾窝在他的怀里,没有看到。 「是不是以琪去给宋芸身上放血玉镯的时候,你遇到了萧玉荣?」只有那个时候,以琪是没有在她身边的。 唐若瑾「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他的手下犯了错,是要去刑堂领罚的,忙解释道:「不关以琪的事,是我让她去找宋芸的,她分|身乏术,而且她已经尽快赶回到我身边了,逸成,你不要罚她。」以琪守在她身边,一直都很尽职尽责的。 「好,」宋逸成揉了揉她的头发,「若若说不罚,那就不罚。」 以琪听得无比感动,小主母太给力了!乙三羡慕地看看她,天天在小主母面前晃悠就是有好处啊,看来自己也得时不时在小主母跟前刷一下存在感才行啊,争取下次犯错的时候小主母也给自己求情。 …… 经过大长公主的赏梅宴,不光是唐若瑾心情不错,柳映雪也很开心。凭什么唐若瑾就能勾搭上庆国公世子爷,而自己就要嫁什么五品官家中的庶子?现在,自己不是也结识了皇亲国戚吗,平王府的世子,那可是将来的王爷,不是比什么庆国公还要尊贵吗? 她用过早膳,喜滋滋地去了寿安堂。如果是往日,寿安堂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府里的主子们都要来给老太太请安,不过现在,只有她和唐思文能出入寿安堂了。 「外祖母,你怎么了?」柳映雪一进堂屋,就看见老太太的地上摔了一只茶碗,小丫鬟噤若寒蝉,蹲在地上小心地收拾着,而老太太则是阴沉着脸,显然在生气。 老太太没言语,拉着她进了东次间。 「林妈妈呢,怎么没看见?」外祖母生气,林妈妈也不说来伺候着。 老太太哼了一声,「她家里的宝贝金孙病了,她回去看看。」 祖孙俩携手坐在罗汉床上,老太太低声说:「我听说那天林妈妈去了你舅舅外院的书房,呆了两个时辰,后来她的金孙也去了。」 柳映雪愣了片刻,不敢置信地问:「外祖母的意思,是林妈妈背叛了外祖母,告诉了舅舅当年的事?可是,她不是外祖母你的陪嫁丫鬟吗?跟着你几十年了,怎么会……」 老太太冷笑,「她以往是我的心腹,可是,现在她也有家有业了,难免有了私心。反正,第二天,你舅舅就来了寿安堂,说了当年的事。」 「这么说,还真的可能是她泄密的。」柳映雪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外祖母要把她打发了吗?就说她年纪大了,让她安心呆在家里享天伦之乐。」 老太太慢慢地摇摇头,「不行,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我不能让她彻底离开我的眼睛。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忍心要她的命。罢了,给她个教训算了。」 过了几天,唐若瑾听密探小分队的队长红福报告,说是老太太不小心把林妈妈的一只眼睛给弄瞎了。 「这,这得多不小心,才能把一只眼睛给弄瞎啊?」唐若瑾简直不敢相信。 红福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皱着小眉头,「说是老太太赏给林妈妈一只簪子,还要亲自给她戴上看看效果如何,此时,外面正好传来什么动静,老太太偏头去看,手下却没停,依旧拿着簪子往林妈妈头上插,结果,就正好扎在眼睛上了。」 唐若瑾无语,「那林妈妈呢,现在在哪?」 红福打听得清楚,「林妈妈在家歇了两天,老太太说离不开她,所以,她现在又回到寿安堂了。」 唐若瑾挥挥手让红福下去,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估计是老太太知道了林妈妈泄密的事,故意报复她。而林妈妈心中也有数,却敢怒不敢言,也摆脱不了老太太。啧啧,相依相伴几十年的两个人,就这样相爱相杀,不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唐若瑾一直想看看林妈妈的独眼龙造型,奈何寿安堂的人也不能随意出来,一直没有见到,倒是和柳映雪碰了几次面。 柳映雪现在也不到海棠苑来找没趣了,她似乎出落的越发窈窕,明明是寒冬,唐若瑾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她却把自己的腰肢束的细细的,走起路来轻轻扭动着。唐若瑾很是好奇,她是不是根本就只穿了一层单衣,不过,她的斗篷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白狐毛蓬松柔软,和宋逸成送给自己的那件很是相似。 柳映雪见唐若瑾打量自己的斗篷,得意地用手抚了抚,「这是白狐毛的,表妹自幼在庄子上长大,没有——」她刚想说唐若瑾没有见过,又想起她似乎也有一件的,又改口道:「这可是平王爷世子送的。」 「平王世子,萧玉荣?他不是去什么卫所了吗?」怎么还有时间和柳映雪见面?唐若瑾有些纳闷,难道太子殿下根本就没让他去? 柳映雪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就算去了卫所,也有休沐的日子啊,世子爷生怕我身子弱,受不住这寒冬,一轮到休沐就急忙约我在天香楼用了饭,给我送了这件斗篷。你知道这一件斗篷,要用多少只白狐才能做出来吗?」 唐若瑾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欸,表妹等等。」柳映雪喊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呢。」 唐若瑾转头看着她。 v第十七章[01.07] 柳映雪一副疑惑的样子,「表妹,你知不知道,是平王妃品级大,还是庆国公夫人品级大?」 唐若瑾嘴角微弯,「我想是平王妃品级大吧。」 「哦,」柳映雪点点头,「那将来宋世子成了庆国公,萧世子成了平王爷,宋世子的夫人见了萧世子的夫人,是要行礼的喽?」 唐若瑾一本正经地说道:「没错。」 柳映雪颇为得意地看着她,「这样啊,呵呵。表妹去吧,我没事了。」 唐若瑾转身走了,以琪跟在她身后直撇嘴,还平王妃呢,别看萧玉荣那个蠢笨样子,柳映雪要想当平王府的世子妃,也是痴人说梦。 唐若瑾回头看看她,眨眨眼睛,「咱们不要提醒她,就让她这样一直梦下去。」以琪扑哧一笑,她怎么发现小主母最近变坏了呢。 冬日太冷,唐若瑾一直都懒得出门,不过,宋逸成约她上元节一起去看花灯,她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唐嘉珍本来想和唐若瑾、唐嘉瑞三人一起去的,听说宋逸成约了她,很是理解地点点头,「姐姐和姐夫一起去吧,我和哥哥一起就好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同与宋逸成晚上偷偷来看她,这是两人光明正大的约会,唐若瑾还是认真打扮了一下,淡扫峨眉,轻点朱唇,簪环耳珰,白狐斗篷。 青菱认真地帮她把头发梳好,不停地偷偷看她,小姐虽然生得好看,但向来不爱打扮,这样稍稍妆扮一下,真是让人惊艳。连她这日日相对看惯了的人,都觉得错不开眼,看久了心都会怦怦跳。 青萍给她的斗篷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垂首默默地站在一边,小姐每次出门都是带以琪的,她们很少有机会跟着的,今天宋世子要来接她,干脆连以琪都不带了,只两个人出去。话说到现在,她只有老太太下毒的那次见过一次世子,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以琪把唐若瑾送到了二门处,宋逸成正等在那里,看见唐若瑾慢悠悠地走来,眼中惊艳的光一闪而过,小姑娘看来很是在意自己的邀约嘛,竟然打扮过了。她这样稍稍妆扮就如此动人,要是大婚的那天…… 宋逸成一身玄衣,没有披大氅,身姿笔直,好像一点都不怕冷。 两人相视一笑,宋逸成走在前面,唐若瑾跟在他身侧稍后半步。 马车一直停到了天香楼的下面,宋逸成早就定好了房间,在天香楼的顶层临着街道,这样便于赏灯。 唐若瑾已经用过晚膳,宋逸成就只点了些点心茶水,等到服侍的人都下去了,宋逸成才拉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若若,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房间里烧了大暖炉,唐若瑾都有些热了,她解开斗篷的系带,宋逸成给她把斗篷拿开,搭到一旁的椅子上。 「咱们先在这楼上看,等到街上的灯都点起来,咱们再下去。」 唐若瑾点点头,他们出来的早,没必要着急,「逸成,上次你给我喝的百花酿,这天香楼有没有?」那个百花酿很是好喝,她一直没忘记,今天是过节,又有他在身边,喝上一点也没关系吧。 宋逸成自然不会扫她的兴致,吩咐门外的侍卫去给她取了百花酿来,「若若上次喝了一小壶就睡了,今天要少喝些,喜欢的话,我们多买些,放到海棠苑。」 唐若瑾高兴地点头,宋逸成给她倒了一小杯,递到她的手里。她轻轻抿了一小口,和上次的味道一样,很好喝。 街上的灯渐次亮了起来,唐若瑾趴到窗口朝下看,宋逸成不放心地护在她身边。 这个雅间的视野极好,整条街都一览无余,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有年轻的男女手拉着手在逛街。宋逸成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待街上的灯亮得差不多了,取过她的斗篷,帮她仔细系好,拉着她出了天香楼。 外面比雅间里冷多了,唐若瑾喝了酒,本有些迷蒙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她握着宋逸成的手,一边随着人群慢慢往前走,一边打量着路边的花灯和各种小摊。 他们两个走在街上,男的俊美英武,女的更是国色天香,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胆大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是挨挨蹭蹭地挤到宋逸成的身边,手中的帕子都快甩到他的身上去了。 唐若瑾越走越不满意,可是街上人很多,她也不能在宋逸成身边隔出空间来,正暗暗气恼,抬眸看见一个卖面具的,架子上摆着各种面具,唐若瑾大喜,拉着宋逸成直奔过去。 宋逸成早就发现了街上的男人都在看他的小姑娘,只是被他吓住了不敢靠近,看见这些面具,顿时明白了唐若瑾的意思。 唐若瑾挑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猪面具,宋逸成忍着笑,轻手轻脚地给她戴好,难为她不嫌丑,这下漂亮的小姑娘变成丑乖的小猪了。 唐若瑾看了半天,给宋逸成挑了一个猛虎面具,宋逸成弯下腰,让她给自己戴在头上。 这样再走在街上,两人的真面目都被遮住了,也没有人太在意他们了。 唐若瑾很满意,她打量着宋逸成,双手抬起,十指微屈,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哈哈,我要扮猪吃虎!」 猛虎面具里露出的一双眼睛溢满笑意,「好,我今晚洗干净,随若若怎么吃都行。」 唐若瑾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不是好话,却又挑不出毛病来,白了他一眼,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宋逸成的手稍稍紧了紧,他是真想把小姑娘给拆吃入腹,奈何时机不到,不过,她今年也及笄了,两人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他吸了一口气,不急,再耐心些,小姑娘终究是他的。 突然,他的眼睛定了一下,他拉着唐若瑾站在一棵大树下,「若若,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别走开。」两人身边还跟着几名暗卫,她一个人也不会有危险。 唐若瑾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乖巧地点点头,「放心,去吧。」 她在树下站了一小会儿,四处张望一番,看不到宋逸成的身影,几十步远的地方是一堆卖小吃的,香味一阵阵飘来,唐若瑾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v第十八章[01.07] 她迈步朝着小吃摊走去,反正离大树这么近,宋逸成回来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她零零碎碎买了一堆吃的,糖炒栗子、红糖糍粑什么的,让店家给她包好。 她把面具掀到头顶,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到嘴里,抱着一大包的吃的回头,正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衣,猛虎面具。 她飞快地走了回来,「逸成,我买了好多吃的。」她一手抱着小吃,一手去拉他的手,「逸成,我走得有些累了。」两人出来了许久,现在街上的人都不多了。 他微微一笑,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身子。 唐若瑾迟疑片刻,左右看看,大胆地爬到了他宽阔的后背上。 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伏在自己背上,直起身,双手扣住她的小腿,把她稳稳的背好。 唐若瑾挑了一个热乎乎的红糖糍粑,将他的面具从下巴掀开一点,把糍粑送到他嘴边。 他稍稍楞了一下,张嘴咬了一大口。唐若瑾也不嫌弃他,将剩下的糍粑自己小口小口的吃掉了。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吃自己咬过的东西,身子有些僵硬。 唐若瑾吃得正开心,突然看见有人从远处过来,一身玄衣,猛虎面具,和宋逸成的打扮一样。她盯着那人看,那人却越走越快,直冲着他们过来,转眼到了跟前,把面具一掀,冷声道:「若若,下来。」 唐若瑾大惊,低头看看背着她的人,又看看面前站着的人,喃喃说道:「逸成,你,你分|身了!有两个逸成……」她使劲摇摇头,半壶百花酿让她反应变得迟钝,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宋逸成上前握住她的胳膊,「太子殿下,还请将我的未婚妻子放下来。」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太子就来了,自己留下的暗卫定然不敢过来和太子冲突,再说,太子定然也带了高手暗中保护自己。 唐若瑾感到背着她的人手一松,宋逸成顺势把她抱了下来。唐若瑾上前将那人的面具一把掀开,果然是太子殿下! 唐若瑾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怎么……」她刚才口中一直唤他逸成,他怎么也不吭一声?!就任由自己认错人,还背了自己这么长时间。 太子殿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又看看宋逸成,很高兴地说道:「逸成回来了?谢谢唐大小姐的红糖糍粑,很好吃。」 唐若瑾立刻想到自己还把他吃剩下的半个糍粑吃掉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又用力瞪了他一眼,回身拉着宋逸成的手,轻轻摇了摇,「逸成,咱们回去吧。」 宋逸成长臂揽住她的肩膀,扬眉看了太子一眼,「抱歉,我的未婚妻子累了,我们先走了。」言罢,也不管太子是什么反应,径直揽住唐若瑾离开了。 太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摇摇头,就算他将来有一天能够登上那个人人仰望的宝座,也不是什么都能随心所欲,有些人,他注定是只能看看的。如果他真的用权势把她抢过来,得到的一定是满腔仇恨,而不是那个活泼灵动的小丫头。 两人回到天香楼的雅间,唐若瑾看看宋逸成的脸色,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认错:「逸成,对不起,我错了。」 宋逸成确实有些气恼,却不是生她的气,太子的打扮刚好和他一样,小姑娘明显是把他当成自己了,可气的是太子竟然没有解释,还把小姑娘背在身上。 唐若瑾见他没有说话,有些心虚,伸手去拉他的胳膊,「逸成,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喝了酒,有些糊涂了,没有认清人。」 宋逸成不忍心看她如此,将她紧紧揽进怀里,「若若知道错了?那就要认罚。」 「啊?怎么……罚?」 宋逸成在她耳边低声道:「过些天,是我的生辰,我要若若去我的别院陪我。」 唐若瑾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我送你。」 「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若若…」他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陪我就好。」 尽管宋逸成说了什么都不要,唐若瑾还是认真地准备了生辰礼物。她最近在绣嫁衣,女红好歹是能勉勉强强拿得出手了,古代不是什么定情都是送荷包香囊吗,所以,她决定自己绣个香囊给宋逸成,说起来,一直都是他送自己衣服首饰,自己还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呢。 香囊她也从来没有做过,她把青萍叫来,让她给自己讲解了一番,又画了香囊的裁剪图样。她在一堆布料中挑了几块出来,盘算着在上面绣什么图案比较好。青萍细声细语地说道:「小姐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何苦自己动手,奴婢给您做好,到时送给世子爷的时候,您说是自己做的就行了。」 唐若瑾的手一顿,抬眸看了一眼青萍:「你怎么知道是给世子做的?」 青萍笑道:「小姐自己从来不带这些,更何况自己做了。我看小姐挑的布料都是颜色深沉的,应该是送给男子,就大胆地猜是给世子爷做的。」 唐若瑾「哦」了一声,「我要亲手做。」 青萍本来跃跃欲试想要帮着她挑选颜色图案,唐若瑾却头也不抬,青菱忙拉着青萍出去了。 到了堂屋,青菱轻声对青萍说道:「你做什么?没看到小姐是要亲历亲为吗?」 青萍一副担忧的样子,「小姐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嫁衣也只是在上面象征性地绣几针,要是做的香囊不好看,世子爷那样的人物,戴出去岂不是没脸?」 青菱盯着她的脸,「世子爷怎么样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我们只管照顾好小姐就行。」 青萍没有说话。 唐若瑾先照着裁剪图样试缝了一个,总结了一下,才正式开始。她不擅长女红,只好慢工出细活,一针一针地仔细缝,上面的竹枝也绣得格外仔细。青萍几次想帮忙,唐若瑾都没有答应。 好在她时间宽裕,在宋逸成生辰到来的时候,总算是做好了。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自己觉得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宋逸成能不能接受。 她提前就给陈氏报备过了,宋逸成还像上次一样来接她,唐若瑾带着以琪一起出门了。 v第十九章[01.07] 宋逸成的别院在城外,倒是不远,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径直进了别院的大门,宋逸成等在马车外,唐若瑾正要下来,他伸出双手,叉在她的两肋下,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唐若瑾紧张地左右看看,嗔道:「小心让人看见。」 宋逸成大笑,「若若放心,这别院里都是我的人。」他要带她过来,自然是自己完全掌控的地盘。 唐若瑾这才放松了,任由他拉着手,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别院的布局。 宋逸成带她看了自己的书房,卧房,还有给她准备的房间,虽然她不会来住,他还是仿照着她卧房的格局给她准备了一间。 最后带着她来到一个很大的院子,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里种着各式花草,还有一棵很茁壮的海棠树。 宋逸成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屋里,「若若,以后我们成亲了,来这别院的时候,就住这个正院。」这是给他们两个人准备的。 东稍间是卧房,一张极大的拔步床,整齐的铺着被褥,两个枕头并列靠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唐若瑾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宋逸成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把唐若瑾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双臂揽住她,在她细白的脖颈上亲了一下。 他的气息灼热,嘴唇温暖湿润,唐若瑾的脸更热了。 宋逸成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那张大床,意味深长地说道:「若若,以后,我们就睡在那张床上……」 气氛突然变得很是微妙又危险,唐若瑾从他怀里挣出来,摸出自己做得那个香囊,递给他,「逸成,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宋逸成的长眉一扬,接到手里,「难道是若若亲手做的?」 唐若瑾道:「我做了好久的,你不许嫌弃。」 宋逸成喜出望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小姑娘的礼物,竟然还是亲手做的。他翻看了好久,「若若,我很喜欢。」 因为是宋逸成的生辰,别院里的厨子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菜出来,就摆在正院里。 唐若瑾很是高兴,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宋逸成。 宋逸成微微一笑,亲自取了两个小酒壶过来,一壶是给她准备的百花酿,另一壶是自己喝的烈酒。 唐若瑾欢呼一声,接过小酒壶,直接就喝了一口。今天是在他的别院内,应该不会出现自己喝多了出糗的事了。 宋逸成把自己的小酒壶打开,递给唐若瑾,「若若,尝尝这个。」 唐若瑾接过来闻了一下,嫌弃地还给他,根本就不用尝,闻起来就比较烈。 宋逸成一笑,也不勉强她,自斟自饮。看她喝上一口,就夹上一筷子菜送到她嘴里,他自己倒是没有吃多少。 两人都不着急,一顿午膳用了大半个时辰。 唐若瑾倒是没醉得睡着,只是稍微有些迷蒙,看着宋逸成乐呵呵地笑。 宋逸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箫来,坐在屋外的长廊上,「若若,我吹给你听。」 箫声清越,唐若瑾笑着听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央,足尖踮起,随着他的箫声翩翩起舞。旋转、下腰、跳跃,她甩着袖子,回眸一笑,脚下踏着他的箫声,双腿修长,腰肢柔软,微风扬起她的发丝和裙上的带子,似乎是要随风而去的仙子。 宋逸成一曲吹罢,呆呆地看着她,随手把长箫放到一边,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脚下一踢,房门紧紧地关上了。 唐若瑾搂着他的脖颈,头埋在他的肩窝,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身上,宋逸成走到东稍间,她已经睡着了。 宋逸成把她放在那张大床上,坐在她身边看了许久,直到唐若瑾的呼吸绵长。他把外袍去了,俯身去吻她的唇,淡淡的百花酿的味道。唐若瑾只是哼了两声,却没有醒来,任由他在她口中肆意。 宋逸成嘴唇灼热,离开她的唇,去吻她的眉心、脸颊,以及那白玉小耳垂。他还不满足,从细白的脖颈开始,慢慢向下,把她的衣襟松开,在露出来的白腻肌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一心想让她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他越吻越激动,好容易抬起头来,看着她乖巧地躺在自己身下,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心头的烈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解开自己的中衣,拉起唐若瑾的手,「若若,帮帮我……」 直到太阳西斜,唐若瑾才悠然转醒,她睁开眼睛,盯着宋逸成的胸膛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他的别院。 「醒了?」宋逸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唐若瑾试图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松散,她连忙掩好,却恍惚看见自己胸前有几个可疑的红印。她又仔细看了看,疑惑地抬头去看宋逸成。 宋逸成倒是没有否认,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若若,抱歉,我有些……情不自禁了。」 唐若瑾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倒是没有任何不适,知道他还是有分寸的。她并不是古板的人,两人走到今天,就算有些过头的亲密也能接受。她在宋逸成唇上啄了一口,认真地说道:「逸成,别做到最后一步,那个,是要等到成亲的。」 v第二十章[01.07] 宋逸成见小姑娘完全没有责怪自己,反而默许了自己的亲密行为,只要不过线就行。他激动地抱住她,「若若,我们再试试——」 唐若瑾推开他,「天要黑了,逸成,我们该回去了。」 从别院回到唐府已经天黑了,以琪等在二门处,接唐若瑾回去。 到了海棠苑,唐若瑾派了青菱去给陈氏报备一声,青萍拿了张帖子来,说是白天送来的。唐若瑾接过来一看,是平王府春日宴的邀请。 她随手把帖子扔到一边,上次在大长公主的赏花会上她坑了萧梦芝和萧玉荣,这平王府的邀约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反正肯定不会是好意,她才不会去呢。 第二日,她刚刚起床收拾好,顾新兰就来了。 「若瑾,平王府的帖子你收到了吧?」顾新兰一身绯色春装,典雅大方,似乎因为最近和萧正平感情进展顺利,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眼睛奕奕有神,显得更好看了。 「收到了,不过我没打算去,你不会是想去吧?」唐若瑾疑惑地看着她,上次大长公主府的事,她也跟顾新兰讲了,「平王府可是个是非之地,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吧?」 顾新兰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可是,萧正平也在平王府啊。上次我问他了,他说要分家总得等到平王爷和平王妃去世才有可能。那你说,我将来还得在平王府生活多久啊。既然日后我总要生活在平王府,现在提前去看看不是正好吗?了解一下,有备无患嘛。」 「那你可得小心些,那萧梦芝和萧玉荣都是爱无事生非的人,再加上咱们两个都得罪过萧梦芝。」她和萧梦芝是水火不容,顾新兰也帮着她怼过几次萧梦芝。 顾新兰拉着她的手,「若瑾,你陪我去吧?第一次去,我还有些紧张呢。」 唐若瑾犹豫了一下,她对顾新兰的安危很不放心,还是自己跟着去比较好,万一有事也有个照应。 …… 唐若瑾也是第一次来平王府,她在下了马车,打量了一下,毕竟是皇亲国戚,平王府修得很是豪华,占地也广,府中亭台楼阁,花木掩映。 「表妹也来了?」柳映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唐若瑾回身去看柳映雪,心道你不会又厚脸皮跟来了吧,这次没有外祖母拦着,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了。她还没有开口,柳映雪就得意地扬了扬手中捏着的帖子,「我可是应邀请来的哦,表妹要是没有帖子可以跟在我后面,这样就不会被拦住了。」 唐若瑾懒得理她,径自走了。柳映雪一扬眉毛,冷哼了一声。 平王虽然没有什么权势,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来平王府春日宴的人还不少。也不是人人都要去拜见平王和王妃,唐若瑾被直接领到了大花园里,花木环绕中清理出一大片场地,摆着桌椅。 唐若瑾张望一下,柳映雪和几个小姐交谈正欢,她和认识的人打了招呼,找到顾新兰,两人在花园里随意转了转。 「新兰,你见到萧正平了吗?」 顾新兰摇摇头,「今日男客和女客都是分开的,男客都在外院,我见不到他的。」 唐若瑾觉得这男女分开倒是更安全些,免得有像萧玉荣这样的混人骚扰女眷。「反正你们平常也能见面,也不急在这一天。」 平王府宴客的饮食准备得很精致,唐若瑾却一口都没有吃,尽管以琪已经悄悄地试过了,她还是觉得小心为上,连茶水都是装模做样地抿了一口,就放在桌上了。 给她上菜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摆好菜肴,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茶杯,多半杯的茶水一下子倒在了唐若瑾的身上,她的前襟湿了一大片。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跪了下来,「唐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府里有供女客换衣的地方,奴婢带您过去,您把衣服换了吧。」 唐若瑾盯着那小丫鬟,这种戏码不是很常见吗,她去换衣服,谁知道那里有什么等着自己。 小丫鬟虽然惊慌,却很是坦诚地看着唐若瑾。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这里,唐若瑾对以琪道:「去把马车里备用的衣服取过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以琪低声道:「我快去快回,小姐别走开。」这里人这么多,想必也没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唐若瑾点点头,没有以琪,她是不会在平王府乱走的。 以琪惦记着唐若瑾,很快就取了装着衣服的小包袱回来了。两人跟着那闯祸的小丫鬟,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出了花园,来到一处小院子。 小丫鬟推开房门,「唐小姐请进。」 以琪一把拉住她,「不如你也进来吧,也许我们小姐有需要你的地方。」 三人一起进了屋,唐若瑾特意没有关门,以琪先是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检查了,屋中也没有燃可疑的熏香,她这才松开那小丫鬟的胳膊,让她出去。 以琪把房门关好,在屏风后帮着唐若瑾把衣服换好,换下来的衣服也包进小包袱里,出门一看,那小丫鬟竟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以琪倒是不担心,她来的路上就仔细地记过路了,没有人带领也能原样地走回去。 以琪拎着小包袱,两人又原路回到了宴席处。 唐若瑾回到原位坐好,她旁边的小姐向她身后看了看,问道:「顾小姐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v第二十一章[01.14] 唐若瑾大惊,勉强维持着脸色,「顾小姐怎么了?」 「刚才有丫鬟过来说,你在换衣的地方遇到什么事,要顾小姐去照看一下呢。她们就沿着你走的路去了。」 「这样啊,也许走岔路了,我还是去看看好了。」唐若瑾面色平静,手却紧紧地捏了起来,她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带着以琪又走上刚才回来的路。 等到花木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唐若瑾加快了脚步,焦急地看看以琪:「你……能找到她吗?」 以琪略一回忆,「咱们去的方向,换衣服的小院后面没有路了,半路上只有两个岔道,一个通着一个小院子,院门锁着,还有一个靠后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很可能在那里。」 唐若瑾走得飞快,到了第一个岔道口,她看了一眼,果然通向一个个锁着的院门。以琪凝神听了一下,「没有人。」 两人又继续向前,能看到那个换衣服的小院的时候,还有一个岔道,唐若瑾毫不犹豫地转过去,她越走越急,难道今天顾新兰才是他们的目标,而自己不过是障眼法,引顾新兰过去的借口?顾新兰也许是听说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担心自己遭了暗算,才着急过去的。 那岔道的路不宽,要不是担心让人看到,会怀疑顾新兰出了什么事,唐若瑾恨不得跑起来,她步子迈得极大,步速极快,猛听得身后以琪低喝一声:「小心!」 唐若瑾尚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本能地一弯腰,回头才发现两旁的灌木丛里蹿出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每人手里拿个大木棒,一个砸向以琪,一个敲向自己。 敲向自己的婆子被以琪一脚踹飞,啷啷呛呛扑倒在地上,另一个大木棒正正地敲在以琪背上,以琪闷闷地哼了一声,唐若瑾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从袖中抽出准备好的尖利簪子,朝着那婆子的咽喉直插过去。 以琪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姐,没事!」 还没等唐若瑾的簪子刺到,以琪已经转过身,她在那婆子头上击了一掌,那婆子软软地跪在地上,她快速转到那婆子身后,一手按在她头顶,一手握住她下巴,两手用力一转,「咔嚓」一声,那婆子的脖子被扭断了。 先前那个被以琪踢倒的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她本以为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是煞神,转眼间自己的同伴就丧命了。她慌忙地想要爬起来,奈何手脚发软,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以琪两步到了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那婆子的裙子立刻就湿了,颤声道:「好汉饶命!不不,女侠饶命!」 以琪嫌弃地皱了皱眉:「先前是不是有个来赴宴的小姐从这里过去了?」 婆子忙不迭点头,指了指小路尽头:「就在那个院子里。」本来计划是把这两个小姐一网打尽的,没想到她们这么厉害。 没等婆子的手指放下来,「咔嚓」一声,她的脖子也断了。 以琪轻轻松松把两具尸体拖到旁边的灌木丛后面,随手折了两根大树枝,盖在婆子的身上。 没有时间仔细布置,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朝着小径尽头的院子走去。 小路尽头是个小院子,院门开着,以琪率先走了进去,唐若瑾紧随其后。 正房的门紧紧关着,以琪一把推开,窗边的软榻上,一个男人正压在顾新兰身上,试图撕开她的衣服。 顾新兰头发披散,衣襟半开,正拼命挣扎,那男人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还要去阻挡她挥舞的双手,始终都没有得逞。要不是他接到的命令明白地说了,要顾新兰清醒着,身上也不能有伤,到时候好说成是偷情而不是强|奸,他早就把她打晕了,结果,这么半天了都没有办成事。 门一开,那男人抬头一看,立刻愣了,原本安排的剧情是有一大群人过来,怎么只有两个?而且来得时间也太早了,他这里还没有成事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以琪快步上前,一个手刀利落地把他劈晕了。 以琪把男人掀翻到地上,唐若瑾把顾新兰扶了起来。 顾新兰状似癫狂,双手拼命捶打,都打在唐若瑾身上,以琪想要动手制止她,被唐若瑾的眼神阻止了。 唐若瑾用力抱住她,柔声说道:「新兰,是我。别怕,我来了,没事了。」 顾新兰慢慢停止了挣扎,双目涣散,呆呆地看着唐若瑾。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好像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眼泪却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唐若瑾把她揽在怀中,顾新兰呜咽了几声,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她虽然胆大,但毕竟是受正统三从四德教育的女子,那男人对她又亲又摸,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清白之身了。 唐若瑾揽着她,对以琪使了个眼色,以琪利落地走到那男人身边,又是「咔嚓」一声,男人的脖子也被扭断了。 唐若瑾耐心地等顾新兰的哭声变小,情绪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了,扶着顾新兰的肩膀,沉声道:「新兰,先镇定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马上就会有人来了,你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知道吗?」 顾新兰勉强止住眼泪,看向地上的男人。唐若瑾道:「他已经死了。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顾新兰知道以琪会些粗浅的功夫,倒是没有料到她如此厉害,此刻却暗暗庆幸唐若瑾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跟着。 唐若瑾让以琪把男人的尸体拉出去扔到隐蔽处,她要赶紧给顾新兰收拾整齐,好在这里可能也是安排女眷的地方,梳洗用具都有。 两人转到屏风后,发现顾新兰的丫鬟倒在地上。唐若瑾上前查看了一下,只是晕过去了。她没有理会丫鬟,先帮着顾新兰净了手脸,又给她把头发梳好,发钗戴得端端正正的,衣服也整理得平平整整的,看不出一丝混乱来。 顾新兰任由唐若瑾摆弄,整个人却有些呆滞。 唐若瑾暗暗着急,她盯着顾新兰的眼睛,「新兰,看着我。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过来找我,却走到这个小院来了,走得累了,就在这里歇脚。而我回到宴席处,发现和你走岔了,又回来找你。自始至终,这个小院都只有咱们两个带着丫鬟来过,明白吗?」 顾新兰缓缓地点点头。 v第二十二章[01.14] 唐若瑾问道:「你那丫鬟可信吗?她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她见到那个男人了没有?」 顾新兰勉强回忆了一下,「丫鬟自幼跟着我,是可靠的。她一进屋就被躲在门后的那人劈晕了,什么也没看到。带路的丫鬟把我推进屋来,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唐若瑾这才让赶回来的以琪去把地上的丫鬟弄醒。她拉着顾新兰的手,「新兰,那个带路的丫鬟不用担心,她们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绝不敢说出口。至于你的丫鬟,也不用告诉她实情,就说她刚晕过去,我们就赶来了,屋里的歹人被以琪赶跑了。」 顾新兰面色惨白,她一想到刚才的事,眼泪就要溢出来,「可是,可是我终究……失了清白……」 「胡说!」唐若瑾严肃地制止她,「难道被个男人碰上几下就算失了清白?我在庄子上的时候,遇到集市,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早不知道碰了多少个人了,难道就失了清白了?再说,今天的事你什么错都没有,要是你抱着这样的想法,岂不是正中了那恶人的算计?」 顾新兰刚要开口,地上的丫鬟终于被以琪弄醒了。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想起晕倒时的事来,大惊失色,慌乱地四处乱看。好在她一眼就看见了顾新兰,正好好地和唐若瑾坐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琪按照唐若瑾的说辞,把经过跟丫鬟讲了一遍。她用手拍拍胸膛,「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幸亏你们及时赶来了,以琪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们小姐。」 以琪一笑,又按照唐若瑾说的,嘱咐她:「等会儿要是来人,你就说没遇到歹人,你们小姐在这里好好地歇脚,我们小姐又找过来了。知道吗?」 丫鬟略微一想就知道是为什么,忙点头应是:「放心,我明白的。」 唐若瑾拉着顾新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坐在屋子正中圆桌旁的椅子上,这样有人推开房门,一眼就能看见她们。 唐若瑾打量顾新兰,她头发首饰衣服都很整齐,就是脸色惨白。 唐若瑾想了一下,伸手捏住顾新兰的脸颊,使劲地揉捏了几下,顾新兰的脸上果然有了几分血色。顾新兰自己把嘴唇咬了几下,唇上也有了颜色。 以琪低声说道:「小姐,有人来了,很多人。」 唐若瑾和顾新兰轻声说笑:「新兰,上次你给我画的那幅临平湖荷花图我很喜欢。春光正好,你什么时候再给我画上一幅春景啊,最好,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给我凑齐了。」 小院外 萧梦芝和宋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十来个闺秀,边走边议论。 「平王府这花园可真大,走了这么半天才到边。」 「花木品种真多,这会儿就有这么多的花开放了。」 「欸,走得有些累了,萧郡主,咱们回去吧?」 跟着的一个小丫鬟道:「郡主,顾小姐好像去了前面那个院子,怎么还没出来啊,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萧梦芝笑道:「在这平王府能出什么事,不过,既然咱们都走到这来了,不妨进去看看吧。正好也歇歇脚。」 一行人进了小院,萧梦芝停下脚步,站在院中,示意丫鬟上去开门。 丫鬟上前推开房门,一声酝酿好的尖叫只发出了一半就卡住了,「啊——顾小姐,你,你怎么……」她本应该看到顾新兰和一个男人颠鸾倒凤,怎么看到的是顾新兰和唐小姐在神态自若地说笑呢? 萧梦芝站在院中,没看见屋中的情况,听见小丫鬟的声音,装作惊慌的样子,「怎么了,顾小姐怎么了?」她快步上前把房门撞得大开,这下院中的人都能看到屋里的情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梦芝也傻眼了。 唐若瑾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梦芝,「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萧郡主为什么这么吃惊?」她白嫩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萧郡主本来期待看到什么?」 院中跟来的闺秀也有些不明状况,「唐小姐来寻顾小姐,她们两个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萧郡主和丫鬟都很吃惊的样子?」 萧梦芝的心怦怦直跳,这和她预想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本来应该是顾新兰在这里和男人不堪入目,而唐若瑾也应该被敲昏送到萧玉荣那里,怎么她们两个都好好地待在这呢?他们精心策划的一箭双雕的连环计怎么会失败了呢? 萧梦芝在屋里张望一番,只见两人的丫鬟好好地站在一边,而那个安排好的男人却不见踪影。她好容易镇定下来,干笑两声,「呵呵,我见顾小姐好久没有出去,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在平王府能出什么事。」唐若瑾也笑了,「不过是我们走得累了,在这里歇歇脚,倒是累萧郡主挂念了。」 院中的闺秀也进了屋,屋里顿时有些拥挤起来,「我们也是走得累了,想进来歇脚来着,这花园可真大,走到这里有些远。」 唐若瑾友好地笑了笑,拉着顾新兰站起身来,「那你们歇一歇吧,我们已经歇好了,这就先走了。」 顾新兰笑着朝几个小姐点点头,两人面色平静地离开了。 萧梦芝给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不动声色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到处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什么也没发现。萧梦芝暗暗心急,她安排的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两人都没事呢? 唐若瑾和顾新兰出了小院,也没有回到宴席处去,径直找了路,离开了平王府。 唐若瑾担心顾新兰,想要陪着她,顾新兰拒绝了,「若瑾,谢谢你,不过,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那我明天去看你。」 唐若瑾回到海棠苑,青菱看看她的脸色,没敢说话,悄悄地给她倒上热茶,退到堂屋去了。 v第二十三章[01.14] 以琪欲言又止,唐若瑾眼睛也没抬,「你也出去吧。」 小主母的心情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差情况,以琪没敢吭声,也退出去了。 唐若瑾的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萧梦芝,这次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逸成听了以琪传递的消息,简直是怒火滔天,好容易等到天黑,急匆匆地赶到了海棠苑。 「若若!」他一把抱住唐若瑾,暗暗庆幸有以琪跟在她身边,不然,今日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唐若瑾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逸成,这次我不能就这么算了。萧梦芝不光是算计顾新兰,她把我打昏后,肯定是要送给萧玉荣的,她上次暗算我偷东西,这次明刀明枪地想要动手,我忍不下这口气!」 小姑娘这次真的是气坏了,宋逸成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他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好。若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你就算把天捅破了,也有我给你撑着。」就算小姑娘不动手,这次他也不会饶过平王府的。「不如,把平王府彻底毁了,给若若出气,好不好?」 唐若瑾倚进他的怀里,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心底泛起一层层的柔软,他是这样地好,完全支持自己,不惜和平王府作对。 「平王府还有萧正平,不如,把萧梦芝和萧玉荣毁了,把平王府留给萧正平和顾新兰好了。」说到顾新兰,唐若瑾有些忧虑,「顾姐姐今天……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缓过来。明天我去看看她,报复萧梦芝的事,我想和她一起动手,让她也出口气。平王府的事,我想听听萧正平的想法。」 萧正平在平王府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幼年被世子和郡主欺压,但毕竟是平王的儿子,人品样貌又不知比萧玉荣强了多少,很得平王爷喜欢,慢慢地也在府中暗地里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今天的事情他没能提前知道,不过宴会结束,他知道顾新兰和唐若瑾很早就走了,还是仔细打探了一番,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萧正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把整颗心都烧成了灰烬,萧梦芝,萧玉荣,他们害了自己还不算,还要害顾新兰,那么美丽温柔的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事!他恨不得立刻赶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安慰她,他不管不顾地冲出平王府,一路快马直奔兵部尚书府。 他到了兵部尚书府的小角门,给看门的婆子塞了一锭银子,让她找了顾新兰的贴身丫鬟过来。 丫鬟倒是很快就来了,为难地看着他:「萧公子,我们小姐今日受了些惊吓,心情很不好,我只能告诉她你等在这里,至于小姐愿不愿意出来见你,我不好说。」 「没关系,你告诉她,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她。」 萧正平眼巴巴地盯着角门,却一直没有等到顾新兰。春日的夜晚还很寒冷,萧正平抱着胳膊,在原地走来走去,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天还黑的时候,兵部尚书府里传来些微动静,是尚书大人去上早朝。 天快亮的时候,府里的仆人们都行动起来,打扫做饭。 太阳高高升起,尚书府的侧门处驶来了一辆马车,萧正平眼睛一亮,是唐大小姐的马车。 唐若瑾一下来,就看见了萧正平,他显然一夜没睡,俊逸的脸有些萎靡,下巴上冒出些胡茬,眼睛里充着红丝,衣服被露水打得有些湿了。 「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唐若瑾有些担心,萧正平也是个正经的古人,她不在乎的事,不代表萧正平和顾新兰不在乎。顾新兰觉得自己失了清白,萧正平会不会也这样想?如果他是知道了顾新兰昨日经历的事,还愿意在这里等一个晚上,是不是表示他能接受? 萧正平点点头,他知道顾新兰昨日受辱,但是到了哪种程度并不清楚,不过,不管到了什么程度,他待她的心都没有任何改变。「唐大小姐,麻烦你转告她,这件事,都是我连累了她。无论如何,我想和她见一面。」 唐若瑾打量他一眼,「你先回平王府休息一下吧,我会劝她的,要是她愿意见你,我派人给你送信去。」 萧正平摇摇头,「不,我等你出来。」他怎么可能安心地回到平王府去,没见到她,他心中怎么也放不下。 唐若瑾能明白他的心情,连她都不放心顾新兰,更何况是他呢。 唐若瑾倒是顺利地见到了顾新兰,她面色平静,眼睛也没有红肿,连一丝哭过的痕迹都没有,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的红晕,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不过是胭脂的作用。 唐若瑾心中难过,恐怕她不是不想哭,而是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罢了。 她上前握住顾新兰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暖意。 顾新兰看着她又难过又担忧的样子,勉强一笑,「你呀,也别担心我,就像你说的,这件事没人知道,我不会怎么样的。」 「我来的时候看见了萧正平,他在外面等了一夜,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 顾新兰的脸更白了,那层胭脂很是不协调的浮在上面。「若瑾,我……我没脸再见他了。在别人面前,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在他面前,我,我做不到……」 她用力握着唐若瑾的手,「你帮我转告他,让他忘了我吧。让他,让他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好好地过日子,我,我,若瑾,我配不上他了……」她拼命忍着眼中的泪,眼眶憋得通红。 唐若瑾心中难过,「萧正平说,这件事都是他连累了你。新兰,就算你打算放开他的手,也要当面说清楚,至少要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顾新兰低着头,沉默良久,「那未时在临平湖见面吧,我是在临平湖遇到他的,也在临平湖结束好了。若瑾,你陪我去吧,我的勇气不够了。」 「好,我陪你。未时,我过来接你。」 唐若瑾从兵部尚书府出来,萧正平果然还等在外面。唐若瑾不忍心说顾新兰想要分手的话,只告诉他未时在临平湖见面。萧正平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缓下来,只要她还愿意见自己就好,最怕是她躲在府中,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想了一下,两人见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总要给他们准备一个安静说话的环境,她叫了以琪过来,「以琪,告诉逸成,未时的时候把他的画舫停在临平湖,我想借用一下。」 以琪知道是给下午见面准备的,忙答应一声传话去了。 v第二十四章[01.14] 宋逸成收到消息很是高兴,每次小姑娘有事找到他头上,他都有一种经过这么久终于被她信赖的感觉。想了想,他决定下午自己也过去,小姑娘这么看重这一对,最好别成了苦命鸳鸯,惹得她难过。 下午,宋逸成早早到了临平湖,倚在画舫一层的软垫上,看着临平湖平静的水波,岸边青青的柳树,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忙了,都很少带小姑娘出来游玩。虽然晚上他偷偷跑到海棠苑是家常便饭,但是,大白天和她出门的情况却是屈指可数。 萧正平心急如焚,怎么可能等得住,下午还没到未时,就来到临平湖,他这才发现自己心神恍惚,竟然忘了准备两人见面的地方,刚想着赶紧去准备船只,却看见宋逸成正在岸边停靠的画舫上向他招手。 他疑惑着上了画舫,宋逸成请他坐下,「她们要未时才来,再等会儿吧。」 萧正平打量一下这两层的画舫,宋逸成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心,到时候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话说,萧公子,你是怎么想的,是打算另择贤妻还是依旧——」 「我永远不会放弃她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新兰都会是我的妻!」萧正平斩钉截铁地截断了宋逸成的话。 宋逸成松了一口气,只要萧正平不放弃就好。他并不关心萧正平的婚姻大事,只是,这会严重影响他的小姑娘的心情。 而且,他打量了一下萧正平,听小姑娘的意思,还打算让萧正平取代萧玉荣,将来掌管平王府呢。不管小姑娘的想法有多不合理,他都愿意帮她达成。再说,萧玉荣屡次要对小姑娘下手,他心中也早就容不下这个人渣了。 宋逸成和萧正平没说多少话,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萧正平频频望向岸上,过了未时,两辆马车终于出现在他焦灼的视线中。 唐若瑾和顾新兰登上画舫。 顾新兰一眼就看见了萧正平,她顿时僵住了,不敢看他是什么表情,急忙低下了头。 萧正平正想开口,唐若瑾道:「新兰,到楼上去坐吧。」她握着顾新兰的手,沿着楼梯上到画舫上层,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皮,摆着软垫子,小几上有热茶和点心。 唐若瑾拉着顾新兰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茶,等她的心情稍稍平复,才开口道:「新兰,别急,听听萧正平说什么。」 顾新兰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唐若瑾起身从楼梯到下层,给萧正平示意。萧正平感激地看看她,几步就上了楼梯。 「新兰!」他坐到顾新兰身边,低低地喊了一声。 顾新兰勉强抬起头来,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艰涩地开口道:「萧公子,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还请你——」 「不,新兰,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的一生还很长,以后你成了我的妻,我们要天天在一起。」萧正平着急打断她。 顾新兰摇摇头,大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明白,萧公子,我,我如今,配不上你了。」 萧正平看她的样子,心中痛得不行,一把抱住她,「我不许你这么说!新兰,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谁说你配不上我,你配得上任何人!」 顾新兰用力推他,「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男人,他,他,亲了我,还……还摸了我,正平,我,虽然那个人死了,可是,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萧正平收紧双臂,不肯放开她,「新兰,你还记得那天在马场,我说我经历过一些事情,我配不上你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马场?她当然记得,那时她为了能遇到他,费尽了心思。 「当时你对我说:‘难道因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就永远失去了幸福的权利吗?既然是曾经,就让它过去,如果沉浸在过去的事情中,不能抬起头来,就看不到身边的美景,抓不住手边的幸福。萧正平,不要因为过去,就放弃了未来。’新兰,你说的话我从来都没忘记,你鼓励我抬起头来,新兰,如今,我希望你也能抬起头来,不要放弃未来,不要放弃我。」 顾新兰呆呆地看着萧正平,这是她说过的话,她当然记得,他们两个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只是没想到他也记得这么清楚。 萧正平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新兰,不要放弃我,求你。」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了,如何配得上——」顾新兰喃喃地说道。 「新兰,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吧。」萧正平打断她,他的眸光深远,「我十二岁那年,父王的寿宴邀请了很多人,我们兄妹三人要当众进献寿礼。萧梦芝送的是一块稀有的砚台,萧玉荣献上了黄金的马鞍,他们想送什么,自然有王妃给他们去买。我没有银子,也没有人去给我置办这样值钱的寿礼。」 顾新兰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那,难道你就空手去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定很尴尬吧。 「那年,先生说我的画小有所成,于是我亲手画了一幅雨润青山图,献给了父王。」 「那样也不错啊,虽然没有黄金马鞍值钱,但是也是你真挚的心意,你的父王应该高兴才是。」 萧正平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没错,他很高兴,太高兴了。来宾都纷纷捧场,说我画得很好,他当时喝了酒,很是得意,说三个孩子中,他最喜欢我的人品才学,要是我是世子的话,他就真的没什么遗憾了,可惜,萧玉荣虽然不堪,却是王妃所生,正统嫡出,名正言顺的世子。」 顾新兰有些无语,「他怎么在众人面前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你放在火上烤吗?」 「没错。在这之前,萧玉荣虽然也欺负我,但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从那之后,他们就变本加厉了。」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扭曲,「过了几天,萧玉荣和萧梦芝把我骗到府里一处偏僻废弃的院子,将我锁在了屋里,那屋里还有府里的一个高大健壮的马夫。」 顾新兰有些疑惑,要是吓小孩子的话,不是应该让他一个人在那屋里过一晚上吗,为什么还要留个人给他作伴? 萧正平的脸色变得异常冰冷,「他们提前给那个马夫喂了大量的春|药。」 「什么?!他们怎么敢?!」她气得脸都涨红了,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人渣,这些人渣!你还那么小,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这些人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应该统统下地狱去!」 提起这段不堪的过往,萧正平本是痛苦愤恨的,即便那马夫第二日就被处死了,对他来说什么安慰作用都没有。但是看到她如此得愤怒,心中的伤痕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从没有人这样地在意自己,这样为自己的经历不平。 「所以,新兰,」他紧紧地抱住她,「我听了你的鼓励,好不容易抬起头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但是求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v第二十五章[01.14] 「不,跟你没关系,是我和萧梦芝之间的仇怨。」 「跟我有关系。」萧正平的声音闷闷的,「我们见面这么多次,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了。你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他们生怕你嫁给我之后,会增长我的势力,对萧玉荣形成威胁,所以才对你动手的。不光是萧梦芝和萧玉荣,恐怕连王妃都有参与。新兰,对不起。」 顾新兰倚在他的怀中,他们两个都受了这样的磨难,她突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了,就让他们这两个可怜人相互温暖好了。 她沉默地靠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说道:「正平,他们害了你,又害了我,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正平大喜,她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会离开自己了,「好,新兰,这次我也不打算放过他们的。」 楼下,宋逸成暗暗舒了一口气,低声在唐若瑾耳边说道:「好了,风平浪静了。」 唐若瑾大惊,伸手去掐他的胳膊,「你!谁让你偷听的?」她把这两人安排到画舫是为了有个安静的谈话环境,可不是为了偷听方便,这是人家的隐私,他怎么都给听了? 宋逸成委屈地看着她,他自幼习武,耳力也是经过锻炼的,他并不是故意凝神去听,只是自然而然地就听到了。不过,萧正平的那段过往太过龌龊,他可不打算说给小姑娘听。 过了半个时辰,顾新兰和萧正平才从楼上下来。唐若瑾看看顾新兰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看来两个人是和好如初,顾新兰也放开心结了。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唐若瑾道:「新兰,萧梦芝和萧玉荣屡次挑衅,我也忍不下去了,这次,咱们一定要给她个教训。」 顾新兰点点头,「对,别以为她就能为所欲为,想算计谁就算计谁。她这次算计咱们两个的清白,难道她自己就没有清白可被算计吗,这次,我要让她也尝尝这个中滋味!」 唐若瑾一拍桌子,「好,这次,咱们两个一起动手,都来出口恶气。」她看了看萧正平,「萧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平王府世子,将来掌管平王府,这样,顾姐姐进了平王府,才不会有危险。」 萧正平愣了一下,「我是庶子,而且还有萧玉荣……」 「庶子怎么了?庶子也可以做王。要是萧梦芝和萧玉荣都毁了呢?」唐若瑾又看看顾新兰,「那两个人整日仗着身份害人,光是让萧梦芝尝尝个中滋味还不够,要把他们倚仗在乎的东西都夺走才行。要是萧正平做了平王,新兰你做了王妃,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萧正平垂眸思索片刻,「萧玉荣和我的恩怨由来已久,我要亲自动手。放心,新兰进平王府的时候,府里一定清理得干干净净。唐大小姐说得好,这一次,庶子偏要做王!」 回到海棠苑已经是傍晚, 唐若瑾穿过小花园, 看见柳映雪站在水池边, 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发呆。 她顿了一下脚步,这柳映雪在做什么,难道是想不开要跳水自杀? 柳映雪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阴郁, 完全没了昨日在平王府所见的春风得意,也难得地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地转过头, 继续看着那什么都没有的小池塘。 唐若瑾一头雾水地回到海棠苑, 找了红福过来。 红福也是刚探听到些消息,「听说平王府那边来人了, 说是过两天要抬表小姐去世子的院中,好像是要当第二十八房姨娘。」 二十八房?姨娘?难怪柳映雪是那么个样子。唐若瑾一直都知道这个萧玉荣好色,没想到他竟然都有这么多妾室了。也许正是如此, 尽管他出身不错, 至今也没有门当户对的正妻。讲究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在娶妻之前先纳妾,有些人还会在成亲之前把通房丫鬟都打发掉, 想想也是,谁家的闺秀愿意嫁给有二十几房妾室的男子啊, 再说,平王府虽然有个王府的名头,但是,平王本身并没有实权。 「老太太那里是什么反应?」她不是最疼柳映雪吗, 就愿意让她去给萧玉荣做妾? 红福皱着小眉头,「寿安堂不能进出,具体的反应不知道,不过,在院子外面能隐隐听到老太太的骂声,听不清在骂什么,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唐若瑾支着下颌想了会儿,柳映雪神情抑郁,老太太又骂又摔,显然是气得狠了。既然柳映雪和老太太都不愿意,唐思文也不是那种把外甥女送人好巴结上平王府的人,那为什么她们只是愁苦发怒,而不干脆拒绝呢? 她吩咐红福:「多注意芙蓉苑的动静,看看表小姐为什么愿意去做妾。」柳映雪心高气傲,要是萧玉荣不能让她做正妻,她应该会转移目标,寻找下一个能满足她条件的男人才是,怎么会不情不愿地去做妾呢? 平王府 萧梦芝得知那个男人的尸体也找到了,不禁大发雷霆。昨日两个婆子的尸体就在路边,很容易找到,她派人处理了,又给了些银子安抚那两个婆子的家人,好在这府里是王妃说了算,这事也没人敢议论。 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安排的男人,她还以为那个男人是胆小给跑了,没想到也死了。唐若瑾身边定然跟了高手,不然,她怎么可能杀死三个人而逃脱掉母妃帮忙设计的连环计呢?当初她听了母妃的计策,高兴了很久,本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的,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她气愤地连摔了几个花瓶,都不能平息心中的怒气,丫鬟们能躲的都找了借口躲开了,只有她的贴身丫鬟还大着胆子站在屋里。 等到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停止了,一个小丫鬟揭开帘子,探头探脑地朝屋里看了看。 萧梦芝一眼看见,抄起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小丫鬟吓得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郡主饶命,饶命啊,是有人给您送了东西来,指明要送到您的手上。」 萧梦芝沉着脸,喝到,「拿过来!」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走到她身旁,把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她。 那是一个墨玉制成的小盒子。墨玉虽然很奢侈,但是盒子本身却造型古朴,只有简单的流云花纹。是什么贵重东西,要用这么好的盒子来装呢?萧梦芝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张短笺,写着几个字,「明日午时天香楼甲字二号房,密。」 短短的几个字,却在萧梦芝心中掀起了喜悦的惊涛骇浪。她认得这字!铁画银钩,龙飞凤舞,这是宋逸成的字迹! 很久以前,她通过宋芸帮忙,得到了一幅宋逸成所写随手抛弃的字,就是这样的笔迹,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很是熟悉。她太过欢喜,如果她冷静下来,拿出她所得的那幅字仔细对照的话,就会发现还是有细微不同的,这是别人仿照宋逸成的笔迹所写,或者说,是故意留下了这样的漏洞。当然,即便她真的发现有所不同,在这样狂喜之刻,也会说服自己去相信的。 屋里的丫鬟惊讶地发现自家郡主瞬间就完成了从暴怒到狂喜的转变,不由好奇这墨玉的小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不过,看盒子就这样昂贵,估计里面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吧,不过,一般的东西郡主可看不上眼,能让郡主这么高兴的肯定不是寻常东西,难道是有人知道郡主的血玉镯毁了,特意投其所好又送了一只? 萧梦芝发现了贴身丫鬟好奇的目光,正想告诉她,突然想到短笺上的最后一个「密」字,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v第二十六章[01.21] 对,一定是的,他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和自己见面,所以才嘱咐自己机密行事。她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不仅是丫鬟,连母妃也不能知道,万一母妃阻止自己去见他,那就糟了。这可是盼了多少年才来的喜事,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她把丫鬟都赶了出去,小心地把墨玉盒子收好,兴奋地在屋里转圈,好几次险些踩到地上的碎瓷片,她也毫不在意。 萧梦芝激动得两颊火热,萧玉荣却在灰头土脸地被平王妃数落,「你说说你,后院都多少姨娘了,还要纳妾?你这样,有哪个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你?我可告诉你,娶正妻之前,你绝对不能弄出庶子来,要是让我知道哪个小妖精敢把避子汤偷偷吐掉,我可饶不了她!」 萧玉荣风流好色,平王妃管不了他不停地往后院塞女人,却能管住那些女人的肚子,要是再弄出庶子来,更没有哪个闺秀愿意嫁进来了。 「母妃,你就让我把她弄进府里来吧,反正后院那么多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平王妃头痛地捏捏眉心,「那你要保证,今年就这一个,再也不能进别的女人了。」 萧玉荣连连点头,不管怎样,先让柳映雪进府再说。 柳映雪要给平王府世子做妾的消息,让唐思文感到万分震惊。他不解地看着老太太,「映雪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她自幼就在唐府长大,我待她与嘉珍并不区别。咱们唐府娇养长大的小姐,为什么要去给人做妾,更何况是第二十八房姨娘?就算那人是平王府世子,身份尊贵,也不值如此。再说,我听说平王世子人品很是不堪,这件事还是应该推掉。」 老太太目光阴鸷,她当然也不愿意,她好好的外孙女,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再不济也应该是个堂堂正正的正妻,可是柳映雪…… 「算了,映雪定要如此,我也管不了她。」老太太发了一天的脾气,嗓音沙哑。 唐思文站起来,「她不懂,怎么能由着她胡闹!我去跟她说,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站住!」老太太烦躁地叫住唐思文,「不要去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天平王府就会来人接她过去,虽然说妾室没有嫁妆,但是总要给她准备些傍身的银子,你是她的舅舅,多少也意思些吧。」 唐思文愣住了,在他看来,这萧玉荣就算是去做正妻都不是良配,更何况是做妾呢,他不明白老太太这么疼爱柳映雪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这件事。 老太太看他一时没有说话,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冷笑道:「罢了,你不愿意出银子也无所谓,总归我还是有些体己的,到时候都给她带去就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思文的脸都红了,「我本来就给映雪准备了嫁妆,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那萧世子不是良配,这件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不要这样定下来。」 老太太神情缓和了些,不过还是坚持说道:「那你把银子送过来吧。」 正值午时, 天香楼异常热闹, 好在今日不是旬末大家的休沐日, 来天香楼用膳的人不至于连雅间都没有,饶是如此,一楼的大堂里也坐了很多人。 萧梦芝是天香楼的常客,不过平时她多是和萧玉荣一起来的, 身后也跟着丫鬟,今日却是独自前来。她没有看大堂里的人,径直往里走, 脚步匆匆上了楼, 站在甲字二号房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里很安静,屋子正中摆着大桌子,围着桌子是一圈椅子, 墙上挂着字画, 靠墙放着几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 一面绘着山水的大屏风,绕过去是供客人休息的软榻。萧梦芝猛地放松下来, 又有些微微的失落。他还没有来,不过,他总是很忙的,现在还早, 过一会儿,他应该就来了。 她掩上房门,避免万一等会儿有人看见自己。桌上有点心和热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抿着。 这甲字二号房她来过很多次,布局跟平常一模一样,今日在她眼里却格外好,一桌一倚都摆放得那么恰到好处,墙上的字画,屏风上的山水,都绘得那么好看。 萧梦芝期待又激动,她想象着等会儿宋逸成来了,两人互诉衷肠,她告诉他这么多年的相思意,他表露自己长久以来的暗恋情,然后两人定下计策将唐若瑾那个野丫头一举杀死,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她越想越兴奋,感到浑身发热,想要起身走动两步,却发现身上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萧梦芝大惊,张嘴想要喊人,她用尽全力,嘴里只发出了几声细若蚊蝇的声音。她的心如坠冰窟,完了,这难道是个局,根本就不是宋逸成约自己来的?怎么办,没有人知道她来天香楼,现在谁来救救自己? 正当她绝望之际,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萧梦芝不能开口,只用眼睛看向那人,却见他身材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对凶狠的三角眼扫了屋里一眼,回身关好房门,嘿嘿一笑,搓着手朝她走来。 用尽力气也不能说话不能动弹,萧梦芝只能睁大眼睛,愤怒地瞪着他。 男人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捻了捻指尖,「啧啧,真是嫩啊。他娘的,我胡老二还没玩过这么高贵的女人呢。睡了皇亲国戚,死了都值了。嘿嘿,郡主美人,别生气,爷这就来疼你。」他说着话,把萧梦芝从椅子上抱起来,大步绕过屏风,走到软榻边一扔,萧梦芝的后背刚刚挨到软榻,男人沉重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屋里很快就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和软榻吱吱扭扭的摇动声。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有人走进来,手里拿着茶壶和一个茶杯,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换掉了桌上原来的茶壶和萧梦芝用过的杯子。 半个时辰后,一辆飞奔的马车停在天香楼门口,平王妃从车上下来,低头急匆匆地进了天香楼,不等有人招呼,她径直上了楼梯,直奔甲字二号房。 她本不想孤身而来,奈何她收到的纸条上说了,要想保住她宝贝女儿的性命,必须独自前来赴约,随着纸条附上的是萧梦芝最喜欢戴的一只发钗。 平王妃站在甲字二号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房门紧闭,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也没有人应声。她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进去。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怕遇到认识的人,忙低下头,用手帕半遮着脸。 那人极快地在她后颈劈了一记手刀,平王妃立刻就晕了过去。那人一把扶住她软倒的身体,一手推开房门,将她往屋里一送。 平王妃噗通一声倒进屋里,摔在地上,那人却悄悄地关好门,快步离开了。 胡老二酣战一场,正在闭目养神,准备再战,萧梦芝躺在他身侧,早已昏死过去。他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店里的伙计,没有理会。结果门口传来噗通的一声,他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也不穿衣服,只从屏风边探出头一看,发现地上竟然又躺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衣饰华丽,皮肤白皙。胡老二暗自纳闷,不是说有一个郡主美人等着自己吗,怎么又送来一个,难道是怕一个不够自己折腾?他绕过屏风,把她抱到软榻上,仔细打量,不由得心花怒放,这女人虽说年龄稍大了些,却保养得极好,肤白唇红,比原来那个还要美上几分。 v第二十七章[01.21] 胡老二心中高兴,当即把她的衣带解开,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屋外的走廊里走来了一位小姐,她似乎认错了房间,径直推开甲字二号的房门,绕过屏风,看着软榻上的乱局,微微皱了下眉头,突然发出了一声高亢颤抖的尖叫。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明明是个娇贵小姐装扮,却力气大得把屏风都撞倒了。她从屋里直冲了出去,房门被她甩得大开着,屋里的状况一览无余。 整个天香楼二楼都听到了这声尖叫,用膳的男男女女纷纷从雅间中跑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杀人了?」 「啊?杀人了,甲二号房杀人了!」 人们又好奇又激动,纷纷涌到了甲字二号房的门口。 胡老二差点被那高亢的尖叫吓蔫了,他抬头一看,屏风也倒了,房门也大开着。他骂骂咧咧地起身去关门,门口却突然涌来了一大群人,看见胡老二光溜溜的样子,女人们又发出了阵阵尖叫,慌忙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有好奇又胆大的,捂眼的动作故意慢了一步,有的人手指明显有个指缝。 这下整个天香楼都轰动了,所有的人都跑了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那个最早走错房间的小姐却趁乱悄悄地出了天香楼。 胡老二混不在意自己被众人看光光,得意地瞥了一眼门口聚集的人们,不慌不忙地回软榻边去穿衣服。 昏死过去的萧梦芝也被阵阵尖叫吵醒了,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此时体内的药效已过,她撑起半个身子看向尖叫的人们,又看到了软榻边穿衣服的胡老二,她猛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没有穿衣服,而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女人。 「母妃!啊——」萧梦芝也发出了尖叫,不过她药效刚过,声音不是很大,门口的人们却都听清楚了。 「那个是平王府的萧郡主啊!」 「那她喊母妃,另外一个莫不是平王妃?」 「脸朝里有些看不清楚,看侧脸好像是的。」 「天啊,平王妃和郡主,母女两个……」 萧梦芝已经吓坏了,她胡乱地在自己身上裹了件衣服,发疯似的摇晃着平王妃,「母妃,快醒醒,母妃!」 胡老二惊讶地看着软榻上的两个人,原来另一个是平王妃啊,这下自己可赚大发了,把王妃和郡主一起给睡了。这一个小美人一个大美人,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有的吹嘘了。 平王妃慢慢睁开眼睛,正看见胡老二朝自己嘿嘿一乐,「大美人——」房门处还传来很多人议论的声音,她朝四周看了看,猛地睁大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天香楼二楼乱成了一团。 海棠苑 唐若瑾听宋逸成讲述了当时的情况,奇怪地问道:「我和顾姐姐是要萧梦芝付出代价,你怎么把平王妃也加上了?」她和顾新兰定的计策步骤,宋逸成安排的人手。 「不是我,胡老二是我的人找来的,换掉茶壶茶杯的人,还有撞破此事的小姐,都是我的人,可是把平王妃骗来并且打晕塞进房里,不是我安排的。」只不过他的人看到了,没有阻止而已。 唐若瑾思索片刻,「难道是?」 宋逸成点点头,「是萧正平安排的。他在平王府被欺压了这么多年,肯定有平王妃的功劳。再说,他不是说了吗,等顾新兰进平王府的时候,府里定然会清理得干干净净,这肯定是包括把平王妃这个大隐患除掉。」 唐若瑾靠在宋逸成身上,扯了他的一绺头发,在白嫩的手指上绕来绕去。 宋逸成盯着那乌黑的发丝和白腻的手指,黑白对比强烈,心头渐渐起了火。 唐若瑾又说道:「虽然萧正平的方法太……重口了些,不过,没有平王妃,对顾姐姐肯定是更安全的。那,胡老二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们怎么安排他?」 宋逸成盯着她的嘴唇,心不在焉地说道:「平王府定然会悄悄把胡老二杀了。胡老二是个地痞无赖,本来死活无所谓的,不过,要是能把萧梦芝嫁给这个无赖也不错,这样,她以后就没有机会找别人的麻烦了。」 唐若瑾张嘴,「那——唔。」 宋逸成直接堵住了她的樱唇。 唇齿缠绵,气息交融。 良久,宋逸成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若若,上次在别院,你醉得睡着了,这次,我们再试试……」 平王妃和女儿萧郡主在天香楼与男子私会, 母女两个同时上阵, 颠鸾倒凤之际被走错房间的人撞破, 整个天香楼用膳的人都目睹了当时不堪的状况。 这则消息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其口味之重,内容之香艳,细节之丰富,加上当时目睹之人极多, 令这个故事有了无数个大同小异的版本,人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一时间成了京都群众最热衷的话题。 平王妃哭泣不止, 萧梦芝暴跳如雷,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那个墨玉的盒子砸得最彻底,直接碎成了渣渣。 平王头大如斗,根本不敢出门, 也不愿意去见平王妃, 只躲在温柔的妾室院中,不想见到任何人。 萧梦芝砸光了东西, 扑到床上哭了一场,这才去想到底是谁害了自己。她平常嚣张跋扈, 得罪的人不少,不过要说深仇大恨,应该是前两日王府春日宴上他们设计顾新兰和唐若瑾。虽然两人最后都逃脱了,可是这仇怨却是结下了。 难道是顾新兰或者唐若瑾设的局?一定是了, 那张纸条和宋逸成的字迹如此相似,定然是唐若瑾得到了宋逸成的字仿写出来的。 v第二十八章[01.21] 萧梦芝自觉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怒火中烧,这两个贱人,一定要报仇,让她们生不如死!不,自己可是皇亲国戚,皇上是自己的亲伯父,只要皇上一开口,她们两个还不得被碾成肉泥。对,就让皇上下令把她们凌迟处死好了。 她顿时精神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平王的书房,到处找不到人,才知道平王去了姨娘的院子。她又委屈又愤怒,自己和母妃遭此大难,父王竟然还有心思和姨娘厮混! 她问明了地方,冲进那妾室的院子,狠狠地甩了姨娘两巴掌,拉着平王回了书房。 「父王,我和母妃是被人陷害的,你得为我们做主啊。」萧梦芝拉着平王的袖子。 「嘶——」平王一听这事就头疼,他揉着自己的额角,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这件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让自己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萧梦芝一看就知道平王想要逃避,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父王,此事是顾新兰和唐若瑾两个贱女人设计的,她们就是要让我们平王府被人看不起,父王,这件事不能就忍过去啊。」 平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好像对这两个人名有些印象,「这两人是不是那次你在闹市纵马要伤的?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嫡女,一个是江阁老的外孙女?」 「就是她们!父王,那次惊马的事咱们不是都被惩罚了吗,她们还不依不饶的,父王,咱们可是皇亲国戚,她们这么做,是打咱们皇室的脸。父王,你只要到皇上那里一说,皇上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平王捏了捏眉心。 萧梦芝继续道:「父王,这事伤的是皇家的颜面,皇上也会生气的。你要是什么都不说,皇上不知道咱们是被陷害的,肯定会气咱们王府的。」 经过萧梦芝的一番哭闹和劝说,平王最终还是出了门,准备去找皇上告状。他没敢骑马,而是坐上了马车,帘子放得严严实实的,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街上的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坐在车里也似乎能听到人们的议论声。 进了皇宫,平王下了马车,一路低着头疾行。 哪知道他越是不想见人,越有人喊他:「平王爷!」 他想假装没有听见,那人却大步追到了他身边,「平王爷要去见皇上吗?正好我也有事要去呢,一起同行啊。」 平王不情不愿地抬头一看,正是庆国公世子宋逸成,他这时才想到唐若瑾正是这个宋世子的未婚妻子。 宋逸成迎着平王的目光一笑,「说起来,我要上奏的事情和王爷你也有些关系呢。」 平王心中一跳,「和我……有关系?」 「有些关系,但是关系也不大。」宋逸成边走边说:「早些年,王爷你可是有个很好的朋友,名唤罗淏的,是不是?」 平王点点头,「我们私交不错,不过,这几年我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爷当初和他是无话不谈,说了不少朝堂之事吧。」 平王神情不虞,「就算我说了又怎么样,他是我的朋友,又不是敌人。」 宋逸成一笑,「是呢,他是王爷你的朋友,却是我们大齐朝的敌人。王爷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却恰好知道,他如今在西越兵部任职,听说给西越国君出了不少主意,很多都是针对咱们大齐朝的。」 平王爷顿住脚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宋逸成低声道:「我想王爷当初说的话肯定是无心的,放心,我不会在皇上面前说王爷你通敌叛国的。」 通敌叛国?平王爷觉得自己好像大冬天被浇了一桶冰水,整个人都透心凉了。 他面色惨白,勉强咽了口唾沫,「宋世子,我找皇兄也没有什么大事,你看天气这么好,要不咱们先去喝两杯?」 宋逸成强忍着不去抬头看那阴沉沉的天空,露出一副迟疑的表情。 平王爷干脆拉住他的袖子,「走吧,我请客!」 宋逸成勉勉强强地跟着平王走了。两人当然不可能去天香楼,找了个别家酒楼的雅间坐了下来。 酒过三巡,说话自然就变得轻松了。平王皱着眉头,「宋世子,那罗淏在哪里当差,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去上奏了,皇兄一天到晚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还是不要去烦扰他了吧。」 「哦。那王爷去找皇上可是有什么大事?」宋逸成给平王满了一杯酒。 平王一顿,「咳咳,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家里琐事罢了。」还不是你那未婚的妻子,搞得本王都没脸见人了。 「既然皇上那么忙,家里的琐事也没必要去烦扰他吧。」宋逸成语重心长,「王爷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郡主既然已经和那人有了……,咳咳,还是嫁了的好,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嘛。平王妃遇到这样的事,也该修身养性,王爷何不在家里弄个小佛堂,让王妃也有个念佛的地方。王爷还如此年轻,该多多纳上几个妾室才是,纳妾纳色嘛,要不,我给王爷物色几个?」 平王爷颇为心动。他这么多年一直被王妃压制,府中虽然有几房妾室,但都是过了王妃的眼,没有特别好看的,他都不是很满意。有时候看着萧玉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他甚至有些嫉妒,他这个王爷还没有自己儿子过得滋润呢。 宋逸成的提议很是戳中了他的心坎,王妃此次失了贞节,以后哪里还能理直气壮地管他,他从此是不是可以稍微放纵一些了? 至于萧梦芝,她已经失|身给那个胡老二,如果不嫁给他的话,今后可怎么办呢,难道要一辈子老死闺中?真像她说的那样,找顾新兰和唐若瑾的麻烦,平王看了看眼前的宋逸成,他觉得,自己还是别去惹这个人为妙。 平王没有去见皇上,而是乘着马车回了平王府。宋逸成可不是说说而已,当晚就送了两个姿容绝美的女子给平王。 v第二十九章[01.21] 平王妃又羞又怒,关在自己房中,连家里的管事婆子都不见,哪里还有心思管平王的风流事,于是平王搂着两个新得的美人,过了自从成亲以来最逍遥快活的一晚,仿佛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萧梦芝一心等着看唐若瑾和顾新兰被皇上下旨凌迟,结果等到第二天也没有动静,倒是听说自己的父王昨晚多了两个美人。她气得要发疯,一路冲到平王的院子,进了屋,果然见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倚在平王身边,一个喂他吃葡萄,一个装模做样地给他捏肩膀。 「父王!」萧梦芝大喊,「你到底去见了皇上没有?」 平王摆摆手,让两个美婢让开,「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咱们这些琐事?还是不要烦扰他了。」 「琐事?你说我们的事是琐事?我和母妃遭此大难,你竟然觉得是琐事?」萧梦芝气红了眼,在屋里团团乱转,她一眼瞥见墙上挂着的宝剑,一把摘了下来,「仓啷」一声抽出了雪亮的利刃。 平王唬了一跳,从躺椅上猛地起身,指着萧梦芝道,「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难道你想弑父不成?」 萧梦芝提着宝剑,心头的怒火乱窜,她觉得自己一定得劈点什么才行,弑父她当然不敢,不过……她看见平王身边的两个美婢,顿时有了目标,冲了过去,一下子将宝剑刺入一个女子的腹中。 那女子嘴巴大张,想要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另一个女子吓了个半死,纵身扑到平王怀中,紧紧抱住他,「王爷,王爷救命啊!」 平王惊怒异常,高声喝道:「来人!快来人!」 一大群侍卫蜂拥而至,看到屋里的情况都有些傻眼。平王指着萧梦芝,「快把她,把她给我……绑起来!」 平王新得的美婢很是合心意, 可惜只过了一晚就折损了一个。萧梦芝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也不可能为了个美婢就把她怎么样, 只让侍卫把她的剑夺了,绑了一会儿就松开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她嫁给那个胡老二是最好的办法,那人虽然出身不堪, 但总比老死闺中好吧。没想到他试着和萧梦芝一提,萧梦芝立刻就炸了,放言宁可去死也不要嫁给那个胡老二。 平王妃听说平王想把宝贝女儿嫁给那个无赖, 也顾不上在屋里躲羞了, 气冲冲地去找平王。 平王觉得这是自己再也不受压制的好机会,句句话都暗讽王妃已经失贞, 就算不自尽,也应该老老实实地闭门不出,实在不该出来丢人。 饶是王妃向来强势, 也受不住平王这样的话, 唇枪舌剑几番来往,就气得晕了过去。 平王此次交锋简直是大受鼓舞, 自从成亲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赢过王妃,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果然她在自己面前再也不能理直气壮了。他立刻让人在王妃的院子里收拾了一间小佛堂,说是给王妃修身养性用的。 王妃气得浑身颤抖,要是平常, 她早就去求助皇后了,可是自己出了这样的事,她是真的没脸出门去见人,再想想平王那些刺心的话,更是羞愧得要死。 平王见王妃再也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更加扬眉吐气,颐指气使,有了一种自己终于成了平王府主人的感觉。 胡老二得到指点,请了官煤上平王府来提亲。王妃终日闭门不见人,平王一口就答应了亲事,双方很快就交换了庚帖。胡老二简直要乐翻了,自己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吧,他是走了什么好运,不仅睡了郡主,竟然还能娶回家。那可是郡主啊,正经的皇亲国戚,平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人,竟然要嫁给自己了,哈哈,那自己不也算是拐弯的皇亲国戚了?这下可有的吹嘘了。 萧梦芝哭闹了几次都没能阻止此事,她干脆来了个悬梁自尽,不过,平王早就防备着,她把凳子一踢,就有人冲进屋把她救下来。 萧梦芝的婚事被强硬地定了下来。平王把她看管得很紧,连平王府也不让出了。 萧正平却趁此机会,提出了要娶兵部尚书嫡女顾新兰为妻。平王甚是慰怀,家中一团乱麻,人人都看平王府的笑话,这个不起眼的庶子却能结上一门如此像样的婚事,这才是一个体面有本事的好儿子。 有了平王的支持,萧正平请了与平王府交好的一位侯夫人,去了兵部尚书府提亲。 顾新兰早就得到过父母的允诺,说是婚事可以让她自己挑选,她也悄悄与自己的母亲通了气,所以,两人定亲的事没有任何阻碍,很快就走完了纳彩、问名、纳吉三礼,两人的婚事正式定了下来。 唐若瑾很是为顾新兰感到高兴,她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在古人当中,也算是坚强的女子了。她带着以琪出了门,准备去顾府给她亲自道喜。 侧门还停着另外一辆马车。 唐若瑾看了几眼,陈氏几乎从不出门,嘉珍也不会独自出去,在这府里,除了自己,应该只有柳映雪会坐着马车出门了。 她回身一看,果然见柳映雪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唐若瑾只瞥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柳映雪的样子很不对劲。她虽然不喜欢柳映雪,但是不可否认,柳映雪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身姿窈窕,皮肤白皙,柳眉杏眼,也是个动人的少女。 可是眼前的柳映雪却皮肤发黄,神色恹恹,连腰身都不像往日那么纤细了。 也许是她看得太专注了,柳映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迅速钻进了马车,马夫鞭子一扬,口中吆喝一声,马车轻快地跑开了。 唐若瑾疑惑地眨眨眼。以琪擅长用毒,对人体也是相当了解,她附在唐若瑾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怪不得…… 柳映雪的马车辚辚辘辘驶在大街整齐的青石板上,没多会儿就到了平王府的侧门。看门的家丁通传过,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让她进府。 引路的人把柳映雪带到一个厢房就走了,她一个人待在厢房里,也没个人过来招呼她。 即便被冷遇,柳映雪也没有发怒,更没有起身走掉。她低着头,咬着唇,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无论如何,今日也必须要见到萧玉荣,这件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v第三十章[01.21] 她闷闷地坐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过来,更别提什么茶水点心了。好容易看见一个丫鬟经过,她连忙叫住,「这位姐姐,麻烦你告诉世子一声,有一位姓柳的小姐在这里等他,请他务必过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那丫鬟上下打量她一番,笑嘻嘻地不说话。 柳映雪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褪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一只镯子,塞到那丫鬟手中,「这位姐姐,烦劳你跑一趟。」 那丫鬟捏着镯子端详,又举起来对着光看看,满意地戴到自己手上,只说了一句「等着吧。」就扭着腰身走远了。 柳映雪恨恨地朝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小蹄子,我可记住你了,等将来我……」 她又闷坐着等了很久,萧玉荣才总算是来了。 柳映雪急忙站起身来,拉着萧玉荣的衣袖,眼泪汪汪地喊道:「世子……」 萧玉荣不耐烦地甩甩手,「哎呀,哭什么,有事就说事,别哭哭啼啼的,爷心里本来就烦,你还哭。」 柳映雪不敢惹他,忙收住眼泪,「世子爷,你不是说过两天就去唐府接我的吗,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把我接到王府来啊?是不是王妃她不同意?」 萧玉荣皱着眉头,这女人先前也挺好看的,怎么这会儿看上去完全就是个黄脸婆呢?他摇摇头,「母妃她同意了,可是,最近平王府的事情这么多,件件都是不顺心的事,爷哪里还有心情纳妾。再说了,母妃整日关在房中不出来,人都见不到,纳妾的事也没人给我张罗。你再等等,等我这边的事情都顺当了再说。」 柳映雪大急,「世子爷,我倒是等得,可是,我的肚子等不得啊。」再过不了几天,她的肚子就要遮不住了。等他的事情顺当,孩子都要落地了。她还怎么见人啊。现在入平王府,生的时候还能说是早产,总能遮掩过去。 萧玉荣犹豫了,母妃是绝对不许自己在娶妻之前生下庶子的,可是听说,月份大了落胎都不太好。还是得尽早把她接到府里来,到时候好喂她把药喝下去,免得留下隐患。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好了好了,爷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安排安排,这两天就去接你过府。」 天色也晚了,柳映雪也确实该走了,她不放心地叮嘱:「世子爷,你可别忘了,千万别再耽搁了。」 萧玉荣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走吧,爷会安排的。」 柳映雪在平王府费了很多时间,回到唐府已经天黑了。 海棠苑此刻却是暖意融融。 唐若瑾靠在宋逸成身边,欣慰地说道:「顾姐姐终于和萧正平定了亲,逸成,太好了,我本来还一直担心他们两个别扭着,最后成了怨偶呢。」 宋逸成沉思一下,「若若,我们比他们先定亲的,婚期可得尽早定下来,不然,就要被他们赶到前头去了。」 唐若瑾瞥了他一眼,「顾姐姐本来就比我大,就是成亲比我早,也是再正常不过。」 宋逸成无比严肃,「我的若若一点也不小啊。」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唐若瑾,俊美的容颜在烛光下,犹如天神一般。 唐若瑾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呆怔的目光一寸寸向下,终于停在自己的胸前,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在那里,修长的手指平时握的都是冰冷的兵器,此时却握住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她呆呆地看了片刻,目光又僵硬地一寸寸向上,移到宋逸成一本正经的脸上,她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宋逸成看着她又呆愣又羞窘的表情,绷不住笑出声来。 唐若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扑上去就是一通捶打。 宋逸成笑吟吟地,也不抵挡,任她的小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只用双手扶着她的腰,小心地不让她摔倒。 唐若瑾捶了一通,捶得自己手都有些疼了,她咬牙切齿地问道:「还敢不敢了?」 宋逸成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答道:「敢。」 唐若瑾气结。她瞪着宋逸成,考虑着该如何惩罚他,看来最好不要用打的方式,否则自己的手都疼了,他还一点事都没有,成了自己给他挠痒痒了。 宋逸成却喃喃低语:「若若,我的若若,欸,我是真的等不及想要把你娶回家了啊。」他揽住她,温柔地堵住了那正要气愤地开口说话的小嘴巴。 萧玉荣打发了柳映雪, 回屋倒头就睡, 最近王府的事情都不顺利, 母妃和妹妹都出了事,父王越来越不把母妃看在眼里,而那个二弟竟然和兵部尚书的嫡女定了亲。事情纷繁芜杂,却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只要想想就头痛。 一觉睡到大天亮,萧玉荣一想到还要安排柳映雪的事,不由得一阵烦躁。 跟随的小厮觑着他的脸色, 小心地道:「爷, 前两日您刚得的那匹好马还没骑过呢,今天天气这么好, 最适合跑马了,要不——」 萧玉荣正是不想去处理这些烦人的事,听了小厮的话心动不已。有机灵的小厮早就一溜烟地跑去把他的马鞭取了过来。 萧玉荣接过马鞭, 轻轻一挥, 罢了,先去畅快一番, 回头再处理这些烦人的事。 几个小厮拥着他朝马厩走去,迎面正碰上萧正平, 他宽袍缓带,如玉树临风,规矩地避让到路边,等着萧玉荣先过去。 萧玉荣看见他就来气, 马鞭在他面前一挥,鞭稍恰恰扫过他的脸,萧正平俊俏的脸上立刻浮起一道红痕,萧玉荣冷哼一声,仰着头走了过去。 萧正平没有理会自己的脸,他微笑着,「大哥,好走。」 v第31章[01.29] 正午时分,继萧梦芝母女同欢之后,平王府又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世子萧玉荣纵马之时,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没抬回府中就伤重而死了。 平王震怒,把跟随的小厮们和那匹闯了大祸的马都关押起来,仔细拷问检查,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匹马是刚刚买来,烈性尚未完全驯服,萧玉荣心中有事想要发泄,马鞭频频落下,催的烈马越来越快,终于那马猛一颠簸,萧玉荣从马上跌了下来,当场脖颈就歪了。 王府世子殒命,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叫了平王过去,亲自过问此事。 平王连番审问都没有发现异常,只能将此事归结为意外。他也是这样回禀皇上的询问的。 皇上的面孔与平王略有几分相似,却比平王威严多了。他沉吟片刻,「最近你这王府的事情也太多了些,既然玉荣已经去了,你也要节哀顺变,好在你还有正平。梦芝你还是尽快安排她出嫁吧,不要再生出什么意外来了。」 平王回到王府,还没有歇口气,就听说王妃疯了,是真的疯了,她抱着一个小枕头,死活不肯撒手,嘴里喃喃地哄着:「乖宝贝,睡觉觉……」 平王深感头痛,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奇诡感觉。他下令不许人随意出入王妃的院子,以照看不周为由将王妃的仆妇丫鬟都换掉了,又重新挑选了一批人照顾王妃。 萧玉荣死了,王妃疯了,萧梦芝从听到消息就进入了一种魂游天外的呆傻状态。 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哥哥是身份尊贵的世子,母亲是养尊处优的王妃,父王事事都依着母妃,怎么突然之间就全变了?哥哥纵马殒命,母妃受不住连番打击发疯,父王对自己没有一丝疼爱之意,完全不顾念自己的意愿,强迫自己嫁给一个街头无赖。 还有皇上,他是自己的伯父,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随便开个口就能让人粉身碎骨。他为什么不帮自己呢?他为什么不能下令处死顾新兰和唐若瑾,为什么不凌迟了那个无赖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觉得每个人都那么可恨。不光是冒犯过她的人,连平王和皇上都恨上了,如果有机会,如果自己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她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所有得罪过自己的人,都要千刀万剐才能消除心头的恨意。 丫鬟看着她的表情,觉得这样的郡主很是瘆人,比乱砸东西的时候还要可怕。 平王府办起了丧事,柳映雪正焦急地等着萧玉荣派人来接她去王府,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寿安堂,找老太太商量该怎么办。 老太太也是无比震惊,好好的世子竟然死了?骑个马就能把人摔死?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事已至此,总得想想后续该怎么办。她盘算了好久,问道:「映雪啊,你说那世子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是不是?」 柳映雪点点头,「他虽然妾室多,但是却没有孩子,别说儿子了,连女儿也没有。」 老太太盯着柳映雪的肚子,「那你肚子里的不就是平王世子唯一的孩子了吗?你要把他生下来,那就是小世子啊,将来就是王爷,映雪,那你可就是王爷的亲娘了啊。」 「不行!」柳映雪吓了一跳,「萧世子已经死了,我要是生下这个孩子,那就得一辈子守寡了啊。外祖母,我,我不能还没嫁人就开始守寡啊。」 「守寡怎么了?我也是从年轻就守寡的,听我说,你只要控制好孩子,那你将来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不不,不行。」柳映雪连连摇头,「外祖母,世子死得也太离奇了,最近平王府里都是不顺的事,我要是真的去了王府,没准连命都没了。」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怕什么,你肚子里有世子的遗腹子,王爷会护着你的,王妃看在这是她唯一的孙儿的份上,也会拼死护着你的。」 柳映雪揪住老太太的衣袖,「外祖母,你不知道,王爷还有别的儿子呢,听说比世子人品更加出众,更得王爷的欢心。王妃听了世子的死讯,受不住打击,已经疯了。」 「这——」这下老太太也犹豫了,没人护着,平王府就是个狼窝啊,柳映雪可是她唯一的血脉,不能以身犯险,万一出个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柳映雪扑进老太太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外祖母,现在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干皱的手抚着她的后背,想了半天,咬牙道:「你既然不愿意去平王府,那肚子里的这块肉就不能留了。」 柳映雪惊恐地抬头看着老太太,「外祖母,这,不会出事吧?」听说某些厉害的主母会给夫君的妾室落胎,弄得不好的可能会要命的。 「不会,」老太太安慰她,「咱们找个靠谱的大夫,开上比较温和不伤身体的药方,不会出事的。」这事不光彩,为了保密,府里常用的大夫肯定不能用了,只能去外面的医馆找大夫开方子。 老太太想了想,「明日,你去东华街上的回春医馆,那是一个老字号了,很有口碑的。我不能出去,你自己去要小心些,别让人看见。」 柳映雪犹豫着点点头。 老太太又不放心地叮嘱:「记得让大夫开温和不伤身的方子。」 第二日,柳映雪委委屈屈地去了东华街。如此难堪的事情还要自己去完成,这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外祖母不能出来,陈氏也行啊。可惜,她和陈氏的关系并不融洽,这样的事她也不敢让陈氏知道,所以,只有她的贴身丫鬟陪着她。 柳映雪在马车到了回春医馆的时候,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面纱,左右看看都没有认识的人,赶紧低着头进了门。 回春医馆坐馆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夫,看着很是严厉。 柳映雪坐在他对面,不敢抬头,低声说道:「我家里的姐姐有了孩子,又不能要,想要落胎,烦请大夫开上温和又不伤身的方子。」 大夫皱起眉头,「那得让你姐姐自己来才行。」 「为什么?家姐出门不便,不能前来。」柳映雪很是不解。 「你如果要虎狼之药,那根本不用扶脉,一碗药下去,谁都得落胎。可是你要温和不伤身的,那就得扶脉才能开方子,每个人情况不同,脉象也不同,得根据个人的身体状况开方子才行。」大夫倒是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v第32章[01.29] 「这样啊。」柳映雪咬着唇,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家姐的脉象和我的一样,大夫就根据我的来开好了。」 大夫轻轻摇头,明明就是她自己要开药方,还要说什么家里的姐姐。不过,这种情况他也见得多了,当下也不言语,凝神扶脉,随后刷刷写了两张方子,叮嘱道:「先服用这一剂,等一个时辰后再服用另外一剂。切记,不可混淆,否则,后果严重。」 柳映雪让丫鬟付了诊金,又买了药,急匆匆地回了唐府,一路上生怕遇到认得的人。 回到唐府,柳映雪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去把药煎好。 那丫鬟是柳映雪身边的一等丫鬟,自然不会亲自做煎药这样的小事,她随手招呼道:「桂香,过来。」 一个穿着豆绿色比甲的小丫鬟跑了过来。 「去把小姐的药煎好。记得先煎这一包小包的,过一个时辰再煎这个大包的。切记千万不能混了,否则,后果严重。」 桂香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捧着两包药走开了。 桂香捧着两包药,又去找了煎药的小砂锅和扇风的蒲扇,零零碎碎抱了一堆东西。 她进了自己住的房间,和她同屋的人都没在,她把东西都放在桌上,把大药包解开,取了一大半放到小砂锅里,又把小药包解开,把里面的药都倒到大药包里,仔细看了看,和原来的量差不多,小心地把大药包按照原来的痕迹包好。 桂香捧着小砂锅回到院子,在角落蹲着,点着小火炉,拿着个小蒲扇,开始煎药。 柳映雪拿着方子去给老太太看了,老太太其实也不懂,不过,她为了安慰柳映雪,还是装模做样地研究了一通,点点头,「这方子很好,你放心用吧。」 柳映雪果然放心了。她回到芙蓉苑,把黑乎乎的药汁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虽然苦了些,但是能解除自己的后患,她一滴都没剩。 过了一刻钟,柳映雪的肚子开始隐隐地抽痛,和往日葵水来的感觉一样,看来是药开始起作用了。 慢慢地痛感越来越强,柳映雪的脸都有些白了,她期待着第二剂药快点来,也许都喝完就好了吧。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看看那药怎么还没煎好?」 丫鬟刚一出门,就看见桂香捧着白瓷碗过来,她接到自己手里,送进了内室。 桂香沉默地把药渣倒在一处,将小砂锅洗净,用过的东西都一一收拾整齐。 柳映雪正痛得难受,见药送来,忙坐起身来,丫鬟服侍着她把药喝了下去。 药汁下肚,热乎乎的感觉似乎减轻了先前的疼痛,她略微放松了些,但是,很快,更剧烈的疼痛袭来,腹中似有千万根钢针在扎着,她蜷缩起身体,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旁边候着的丫鬟见她面色惨白,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吓得腿都软了,颤声问道:「小姐,你,你怎么样啊?」 柳映雪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勉强抬眼看看她,就晕了过去。 丫鬟尖叫一声,转身就朝着寿安堂跑去。 老太太本来就心中惦记着此事,一直不安地走来走去,见柳映雪的丫鬟慌里慌张地跑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丫鬟跑得喘不过气来,「小姐……晕倒了。」 老太太大急,虽说落胎肯定会疼,可是也不至于会晕倒吧。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带着林妈妈大步出了院门。守门的婆子虽然知道唐思文下令寿安堂不许随便进出,可是,她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还是没敢拦住她。 芙蓉苑是离寿安堂最近的院子,老太太很快就进了屋,一眼就看见柳映雪晕倒在床上,身下的裙子已经血红一片。 老太太连忙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活着。 丫鬟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老太太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巾子。」丫鬟这才好像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转身去了。 老太太上前坐在柳映雪的床边,伸手去掐她的人中。柳映雪毫无反应,老太太着急地用了些力气,人中处掐出了深深的印子,柳映雪这才缓缓醒过来。 「外祖母,我好疼啊,我不会要死了吧?」柳映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眼睛里全是泪水。 老太太心疼得要死,「胡说!什么死呀活呀的!疼是正常的,哪个女人落胎不疼的。乖孩子,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丫鬟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把房门都关好,帮着柳映雪把裙子脱了下来,换了干净的床褥,用热巾子给她擦身。 还没等擦好,刚换上的干净床褥就又被血浸湿了。老太太的脸也白了,林妈妈暗暗思量,落胎也没有这么多的血啊。这情况看上去可不太妙啊,怎么好像是大出血了?这倒有些像是江婉当年难产出血样子。 柳映雪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又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太也慌神了:「快,快去请大夫来!不,不能去请大夫,林妈妈,快去我的院子,把那枝老人参拿来,快点!」 林妈妈连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往外走,她脚步飞快,可是出了芙蓉苑却慢了下来,不急不缓地回到寿安堂,翻出人参,这才慢悠悠地拿着回芙蓉苑。 老太太心急如焚,也顾不上林妈妈是快是慢,劈手夺过人参,用丫鬟拿来的刀切下一片,塞到柳映雪的嘴里。 v第33章[01.29] 柳映雪还是没有动静。 老太太急得要发疯,偏偏院子里的丫鬟还高声喊道:「老爷来了!」 「不,不能让他进来!」老太太口不择言。 唐思文顿住脚步,外甥女大了,他确实不能随便进出她的房间。他在院中等了一会儿,想着应该已经收拾妥当了吧,可是,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站在门口拦住他的丫鬟却满脸恐惧之色,浑身都在颤抖。 不对劲!唐思文上前一把推开那挡在门口的丫鬟,冲进了内室。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幕毫无预警地揭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唐思文险些晕过去。他转过头,不敢再看,手指紧紧地握着门框,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知道再也瞒不住了,索性告诉他:「她有了身孕,又不能生下来,只好用药……」 唐思文顾不上追问她腹中是谁的孩子,「大夫怎么还不来?」 「不能请大夫啊,不然映雪可怎么见人啊?」 「荒唐!」唐思文大怒,「她都这样了,你是要看着她死吗?」 老太太心中正没着落,听了他的话顿时摊在地上。 唐思文连忙吩咐了人去请府里常用的刘大夫过来,又让丫鬟赶紧给柳映雪收拾干净,他在外屋等着。 刘大夫离唐府很近,很快就赶来了,他随着丫鬟一进屋,就闻到了屋里的血腥味,暗暗皱起眉头。 柳映雪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被子,面无人色。 刘大夫不敢耽搁,三指搭在她的腕上,凝神扶脉,又极快地开了方子:「都是常用的药材,你们府里估计都有,赶紧去煎好,必须尽快止血才行。」 丫鬟接过方子,飞快地去库房了。 老太太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翻出柳映雪拿回来的方子,递给刘大夫,「劳烦你给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 刘大夫知道他们这是去外面找人开的方子,不过他倒是也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种事情当然不好让熟悉的人知道。所以,他也不介意,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这方子没有任何问题。」 「那她为什么用了药会大出血呢?」 刘大夫想了一下,「煎过的药渣还在吗?」 林妈妈出去吩咐了一声,桂香把两次煎药剩下的药渣都送了过来。 刘大夫仔细分辨过,「这药渣也没有任何问题,是这方子的药。小姐先前的脉相我不知道,也许这方子虽好,却和小姐本人不适合吧。」 丫鬟此时已经飞速把药煎好,送了进来。老太太和林妈妈合力,把药给柳映雪灌了下去。 眼看着柳映雪的情况似乎好转,出血止住了,老太太对刘大夫道:「多亏了你来了,阿弥陀佛,这些总算是没事了。」 「只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小姐此次身体损伤极大,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刘大夫斟酌着,把实情说了出来,他也没想明白那温和无损的方子怎么就会让她大出血,只能理解为不适合她。 「什么?!」老太太惊叫一声。 「不——」柳映雪虚弱的声音,她刚一醒来就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又晕了过去。 刘大夫遗憾地道:「这是实情。」他有些不忍心,想了想又道:「也许经过细心调养,也还是有机会的。」 唐思文知道这不过是大夫的安慰之词,亲自送了刘大夫出门,送了诊金,又叮嘱道:「今日之事,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放心,我自然明白。」刘大夫行医多年,见过的隐秘之事多了,早就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性了。 唐思文回到芙蓉苑,屋里已经收拾好了,柳映雪沉沉睡着,面色看起来稍微好了些。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唐思文面沉如水。 知道瞒不过去,老太太说道:「是平王府的萧世子的。现在世子已经去了,映雪要是留下这个孩子,就得守一辈子寡了。她不愿意,只好如此。」 唐思文扶额,怪不得前些天柳映雪非要给萧玉荣做妾呢,原来早就暗渡陈仓了。事已至此,再责怪她也没用了,更何况她还在昏睡,醒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绝子的事实。 他头痛地捏了捏额角,叮嘱丫鬟要随时注意柳映雪的状况,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叫他,又派人去库房取了燕窝,在芙蓉苑的小厨房里炖上。 丫鬟们都候在院子里,没人敢乱走。桂香毫不起眼地站在一群丫鬟中间,低着头,心中默念:「姐姐,虽然没要了她的命,但是她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妹妹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芙蓉苑的动静太大,尽管老太太和柳映雪都不想声张,陈氏和唐若瑾还是都知道了。不过,她们都没有理会,柳映雪走到今天,都是自己的选择,而且她们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操办,那就是唐若瑾的及笄礼。 v第34章[01.29] 及笄礼唐若瑾自己并不是很在意,不过就是生日嘛,没必要搞得太麻烦。 最激动的当属宋逸成,因为小姑娘这就要变成大姑娘了,他可以把两人的婚期定下来了,想着不久之后就能把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娶回家,他就盼着她的及笄礼赶紧办完,他好上门商议婚期。 唐府里最激动的就是唐思文了,这是唐若瑾从庄子上回来以后的第一个生辰,也是他记忆中第一次给她过生辰,正好又是一个小姐最特殊的及笄,一定要好好庆贺才行。 陈氏邀请了唐府亲朋好友,唐若瑾邀请了顾新兰和宋逸成,恰逢休沐日,唐嘉瑞也赶了回来,一场及笄礼办得很是热闹,唯一遗憾的就是,外祖江家还是没有人登唐府的大门。 唐若瑾笑得脸都僵了,收了很多礼物,陈氏、唐思文、顾新兰、唐嘉珍、唐嘉瑞都送了礼物,唐嘉瑞送的是一个木雕的小人偶,眉目栩栩,衣衫飘飘,身姿轻盈,俨然就是个小一号的唐若瑾。 唐若瑾大为惊奇,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惊叹道:「嘉瑞,你这手工也太巧了吧。你要是不科举,就是个很好的……咳咳,你还是科举吧,你会考中状元的。」她伸手在唐嘉瑞头上揉了揉。 唐嘉瑞皱着眉头,想要阻止她揉自己的脑袋,张了张口又没说出话来,表情有些无奈,耳朵尖尖却有些红了。 唐嘉珍送的礼物是自己打的络子,缀着小玉葫芦。唐若瑾端详一番,「别看嘉珍才六岁,这络子打的,比姐姐强多了。」 唐嘉珍指着小葫芦,认真地说道:「这是福禄的意思,姐姐,你要有福气呢。」 「好,姐姐有福,嘉珍也有福。」唐若瑾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唐嘉珍摸了摸自己的脸,大眼睛一弯,抿着嘴笑了。 唐若瑾点了点礼物,期待着看向宋逸成。 宋逸成轻咳一声,拿出个细长的盒子来。唐若瑾接到手里打开,里面是一只碧绿的玉簪,油润水滑,莹泽无比。 顾新兰凑过来看了一眼,「嘶」的抽了口气,知道宋世子有权有势,也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来显摆吧。 唐若瑾用手摸了摸,触手温润,这簪子样子简单,颜色清透,很是得她的心意。 宋逸成得意的目光扫过众人,小人偶小葫芦算什么,只有簪子才是男女之间表达情意送的,没看只有他送簪子嘛,他可是独一份哦。 这是唐嘉珍和唐嘉瑞第一次见宋逸成。唐嘉珍觉得姐夫可真好看,和姐姐很是相配。唐嘉瑞却觉得这个庆国公世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战场上浴血归来的传奇将军啊,好像有些……幼稚。 到了下午申时,做客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唐若瑾带着以琪出了门。她早就跟陈氏说好了,下午等客人走了要去江府,住上一两天再回来。 陈氏明白她的心意,江府的人虽然不肯上门,但很是惦记她,她这是送上门去让纪老太太心疼的。 难得今天休沐,江阁老和江知宁江知远两个表哥也在。唐若瑾先规规矩矩地给外祖父行了礼,又和两个表哥也见礼,才扑倒纪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外祖母,今天是我及笄日呢,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啊?没准备也不要紧,现在准备也不晚,反正今天还没过完呢。」 江知远扑哧一笑,「你不会是专程来要礼物的吧?」其实他们给她都有礼物,就是江阁老不发话,谁也不敢率先去登唐府的大门,难得小丫头自己跑来了。 唐若瑾眼神不善地盯着江知远,「你不会是没有礼物给我吧?」 「哪能呢,早给你准备好了。」 江阁老派人取了一个砚台过来,江知远看见惊叫一声,「祖父,您把心爱的砚台都送出去了?!」他故意怪叫着:「哎呀,这下我的念想没了。」 唐若瑾其实不识货,根本看不出好坏,不过还是乖乖地接到手里,「多谢外祖父。」 江阁老欣慰地看着她,他们过去忽略了她,她也长得这么好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你也成了大姑娘了,要端方贤淑——」 「咳咳。」纪老太太重重地咳了两声,阻止了江阁老的长篇训话。 江知远给唐若瑾的是一枚小印,通体白色,顶端却是红色,顺势雕成了一朵红梅,很是可爱。 「表妹也是大姑娘了,可以用自己的印章了。」江知远也想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唐若瑾笑道:「谢谢二表哥。」 江知宁的礼物就比较奇特了,是一个大个的金丝笼。唐若瑾盯着这笼子看了半天,做工再华美也改变不了这是个笼子的事实,而且这个笼子太大了,肯定不是装鸟的,要是自己团成一团,倒是可以塞到里面。 纪老太太也很纳闷,「知宁,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江知宁折扇轻摇,谪仙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祖母,您不是总嫌那只小白狐太淘气吗,这是用来装那只白狐的,好让表妹带回唐府去。」 唐若瑾鄙夷地看了大表哥一眼,下巴一抬,「这个礼物我不要。」她才不要那个太子殿下猎来的小白狐呢,她可是说过再也不乱接别人东西的。 江知宁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折扇也停住了。纪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回头又哄唐若瑾:「好,咱们不要他这不靠谱的礼物。走,看看外祖母给你准备的礼物去。」 唐若瑾挽着纪老太太的胳膊,跟着她往外走,暗暗奇怪外祖母给自己准备的什么礼物,竟然还要去什么地方看去。 老太太领着唐若瑾来到一个小库房,跟随的丫鬟上前把门打开,祖孙两个进了库房。 v第35章[01.29] 库房里清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却放满了东西,成套的紫檀木家具,拔步床、柜子、梳妆台、子孙桶……大大小小,什么都有,还有几大箱子,丫鬟上前也打开,里面是各种布料,唐若瑾经常去自家的绸缎庄,对布料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些布料流光溢彩的,都是很珍贵的布匹了。除了布匹,还有些毛皮,除了白狐皮,还有红狐皮,像是一团火一样。 比这些箱子稍小些的,还有十几个箱子,里面放的是古玩字画。 架子上放着十来个小箱子,丫鬟全都打开了,唐若瑾一一看去,都是首饰,成套的头面,还有些未镶嵌雕刻的原石。 「祖母,不用都打开了,你要送什么给我啊?」唐若瑾看着库房中几十个箱子,有些茫然,难道祖母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挑一样? 纪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这些啊,都是你的。」 「啊?」唐若瑾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所谓礼物就是送一件东西吧,哪有送一库房的?要知道老太太给她准备的是这么一库房的东西,她也不敢跑到江府来撒娇要礼物啊。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少女,跟婉儿长得可真像,不愧是婉儿的亲生女儿,她又伤感又欣慰,「这些都是当年给你娘准备的嫁妆,可惜……好在瑾儿也长大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了,这些都算是江府给瑾儿的添妆了。」 添妆都是成亲前要好的姐妹送上一件礼物,谁家会送一库房的东西啊?唐若瑾又好笑又有些心酸,她扭着身子在纪老太太的胳膊上蹭了蹭,「外祖母~大表哥和二表哥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这些就留着给他们娶媳妇用嘛。」 老太太让她逗笑了,伸手在她白玉般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他们有他们的,这些都是你的。」当江府是穷人家么,有了老大的就没有老二的。 丫鬟适时地送上物品册子,唐若瑾有些犹豫,接吧,这份礼物贵重得过头了,不接吧,这明显是老人家的心意,也是十几年来不能解开的心结。 纪老太太期待地看着她,「拿上吧,这礼物要是送不出去,就要在这库房里封存到永远了。你外祖父也希望你收下呢。」 唐若瑾粲然一笑,接过册子,搂着纪老太太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娇声道:「外祖母~你这么好,人家的心都化了。」 纪老太太被她亲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眶却有些发红,「好,好,我的乖孙。」 祖孙两个又挽着手回到了堂屋,江阁老看看唐若瑾手中的册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生怕小姑娘有些清高或者所谓的气节,不肯受这份礼呢。这份嫁妆已经放了十几年了,要是不送给这个外孙女,他们老两口的心结就永远都解不开了。 唐若瑾依旧住在采月阁,过了两天才回到唐府。 宋逸成早就等不及了,小姑娘及笄当天就跑了,害得他想商量纳征的事都不成。 唐若瑾好笑地看着宋逸成,怎么就这么着急,哪里就差这两天了? 宋逸成很是不满,他倒是想多多的送聘礼过来,但是,如果女方的嫁妆和聘礼相差太多,会惹得女方被人笑话,所以,他总得问问小姑娘的意思才好行事。 唐若瑾想了一下:「我从来没有问过唐府给我准备多少嫁妆,不过,多少我都不在意,我也不会去开口问的。逸成,你就少少地来些聘礼好了,就照着京都的行情,再少上些就行。」 讲究一些的人家,女儿的嫁妆是从小就攒起的,尤其是家具,要整齐的一套,好木头要早早就准备。她不想让自己难堪,万一唐府根本就没有给她准备呢。 「怎么能往少里办呢?我不同意!」宋逸成很不认同,他的小姑娘这么好,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眼前,怎么能用很少的聘礼来娶她呢? 唐若瑾笑着摸摸他的胳膊,「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逸成这么好,能嫁给你是我的幸运,就算逸成只出一个铜板的聘礼,我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他听到了什么?!宋逸成惊呆了,他整个人都僵硬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小姑娘的表白!她说嫁给他是幸运!她说自己是最幸福的新娘! 他激动的有些发颤,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声道:「若若,再说一遍!」 唐若瑾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劲腰,仰头在他坚毅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认真地说道:「逸成,我喜欢你。」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情意,从当初出于现实的考虑和她定亲,到现在的真心相对,她何其幸运,在这陌生的时空中,遇到他这样的男子。 「若若!」宋逸成急切地喊了一声,双臂用力。 唐若瑾觉得他力气大得好像要把自己揉到他的骨肉里去了,她闷闷地呻|吟了一声,「逸成,轻点,轻点。」 宋逸成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像是有一百只小奶猫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的心尖尖上扫过,他全身血气翻涌,一半冲到头顶,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已经殷红如血,一半却向下,朝着最危险的地方涌去。 唐若瑾被他用力地抱在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一点缝隙都没有。他能清晰地感受她玲珑有致的柔软起伏,她亦能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正强硬地抵在自己身上,剑拔弩张。 唐若瑾尴尬地扭了扭身子,想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宋逸成闷哼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如今,她也是大姑娘了,也该了解一下她未来的夫君了。 「逸成~」唐若瑾脸红得快要滴血,低低地唤他。 宋逸成吸气又呼气,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压不下心头的火气,弯腰抱起她,大步走到床边,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唐若瑾刚想支起身子,他已经压了下来。 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 他有力的手臂支在她身侧,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同时也困住她不许逃离。 他温热的嘴唇流连在那白净的额头、纤长的睫毛、挺翘的小鼻头,尤其那饱满红润的樱唇,反复的摩挲,舌尖一点一点地品尝着她的美味。 唐若瑾并不想躲避,她微微抬着下巴,承受着他时而温柔时而激烈的吻,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一手扶在他的背上。 宋逸成的唇越发火热,抿住她白玉一般的小耳垂吮吸一下,牙齿轻轻的研磨。 v第36章[02.04] 唐若瑾的喉咙里发出小猫一般的轻吟,搭在他肩头的手轻轻地推他。 宋逸成抬起头来,小姑娘的眼眸半阖,眼尾原本不经意的一点魅惑之色此时却完全显露出来,勾着他更进一步。 他的目光下移,发现她原本细白的脖颈泛起了一层粉色的光泽,无比诱人。他不客气地低头,修长的手指却悄悄地从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唐若瑾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宋逸成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五指强硬地插在她的指间,与她掌心相对。另外一只手却毫不停顿,摩挲了片刻之后不满意隔着一层,又从她的小衣下面钻了进去,柔软滑腻的肌肤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唐若瑾又羞涩又紧张,脚趾都蜷缩起来,她的脚无意识地乱蹬了几下,踩在他的小腿上。 宋逸成觉得自己快要爆了,他心中正天人交战,一会儿想着适可而止,不能再继续了,一会儿又想着更过分一些,让她全身都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唔。」唐若瑾哼了一声,他有些太用力了。 宋逸成猛地惊醒,不行,还不是时候,他不能辜负她的信任和纵容。 「若若!」他的声音暗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不舍和坚定。他撑起自己的身子,翻身从床上下来,大步进了她的净房。 唐若瑾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缓缓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她知道他忍得多辛苦,也更能明白他维护尊重的心意。 宋逸成过了很久才从净房出来。 他把唐若瑾抱着送到床的最里侧,他自己则靠在床的最外侧,之间的距离足够再躺上两个人了。 唐若瑾有些好笑,朝着他眨眨眼睛。 宋逸成无奈,他不能离她太近了,最好是伸手够不着的距离,免得自己一把将她带进怀里。 唐若瑾不忍心他难受,试着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逸成,我去江府的时候,外祖母送了我一库房的礼物。」 「哦。」宋逸成闭着眼睛,声音还带着未消退的暗哑,他不在意地问道:「一库房?」 「嗯,一库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当年给我娘准备的嫁妆,现在全给了我。」 嫁妆?宋逸成这才反应过来,江阁老当年给掌上明珠准备的嫁妆,那肯定不会简薄。他激动地睁开眼,「若若,你有这些嫁妆,那我的聘礼不就可以准备得丰厚些了?」 唐若瑾有些犹疑,「可这是外祖家给的,又不能算是唐府的嫁妆。」 「不管是谁准备的,只要是若若带进庆国公府的,都算是若若的嫁妆,都要记在册子上的。」按道理女方的嫁妆是她自己的私财,婆家是不能动用的,将来可以传给她的儿女,所以,嫁妆必须明白地记录在册子上,如果没登记在册,那被婆家吞了,都没处说理去。 宋逸成想拉她的手,胳膊一伸没有够着,缩回手,忍住了。「若若要是担心唐府白占了江府的便宜,那我把这风声放出去就可以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她的嫁妆哪些是唐府的,哪些是江府的,不就行了。 「啊,这太招摇了吧?」 「这算什么招摇。」宋逸成不以为然,「娶亲的时候,女方的嫁妆要抬着从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进男方的门,嫁妆有多少抬,每抬里面都是什么,都要故意显摆出来。像是陪嫁庄子这样没法显摆的,就要用一块砖来代替一个庄子。这些都是京都的习俗。」 唐若瑾无语,「那要是穷人家,就这么给大家看了,多不好意思啊。」 宋逸成笑道:「那就把嫁妆装的松些,疼女儿的恨不得把嫁妆塞得手都插不进去,没办法的就装得松松的,外面反正也看不出来。」 「那我跟母亲说一声,免得你送的聘礼太丰厚,让她发愁。」 宋逸成得了唐若瑾的允诺,想着终于不用简薄地迎娶他的小姑娘了,兴奋地盘算起要送那些聘礼过来。 唐若瑾一早就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等着她把府里的事都处理完,这才把聘礼的事告诉她。「不管世子送多少聘礼,我有江府送的嫁妆相对应,咱们唐府不用勉强,有心意就够了。」她不想问唐府给自己准备多少嫁妆,也不会勉强陈氏,她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操办呢,要不是担心宋逸成的聘礼让陈氏为难,她是不会主动提起这回事的。 陈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既不小气,又不会死要面子,笑道;「你的嫁妆也早就准备了。放心,若是宋世子的聘礼太过豪奢,我也会量力而行的,不会勉强。」 幸亏唐若瑾提前和陈氏通了气,她才能镇定自若地拿着厚厚的聘礼清单,看着宋逸成送来的大大小小上百个箱子,听着庆国公府的管事一板一眼地核对着嫁妆和册子。 唐府的下人们可就没有那么镇定了,悄悄地议论着。 「天啊,这聘礼也太多了吧,咱们太太可该给多少嫁妆合适啊?」 「这把唐府搬空了也凑不齐相应的嫁妆吧?」 「也不能搬空啊,唐府还有小少爷和二小姐呢。」 「对呀,还有个表小姐呢。」 唐思文回来之后,听说了纳征之事,沉默着没有说话,当年江府为什么没有把准备好的嫁妆送给婉儿,他自然心知肚明。 v第37章[02.04] 纳征之后就是请期。宋逸成是一点都不肯耽搁,过了没两天,就来商量婚期的事情。 唐思文是不想让唐若瑾嫁的得早,这个女儿自幼不在他身边,这才刚回来还不到一年,就要安排嫁人的时间了。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就算都在京都,也不能经常见面的。他对她是既愧疚又喜爱,还想把她在身边多留些日子。 宋逸成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想着早日把小姑娘娶回家,两人你来我往,都不想让步,媒人和陈氏来回调解,终于将婚期定在金秋十月。这个结果两人都不太满意,也都能勉强接受。 纳征请期之礼都结束了,唐思文想起好几日没有去芙蓉苑看看了,也不知道外甥女好些了没有。 经过这几日的汤药不断,柳映雪刚刚恢复些,虽然面色蜡黄,好歹人是缓过来了。只是她整个人都很阴沉,坐在屋里不肯出门,连寿安堂也不去了。 院子里的小丫鬟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柳映雪以为她们在说自己的坏话,悄悄走到窗下,竖着耳朵细听。 「哎呀,庆国公世子真是大手笔,聘礼大大小小地送来了上百个箱子。」 「是呀,那天我偷偷溜过去看了一眼,正赶上他们清点,几个箱子开着,光华灿烂的,好像都是稀世珍宝。」 「你怎么不叫我,我也想去看啊。这样的盛况,京都都没有几次。」 「听说江阁老给大小姐准备了一整套嫁妆,还有紫檀木的家具呢。」 「大小姐可真是有福气,要是我在海棠苑伺候就好了。」 「对呀,大小姐脾气还特别好,听说从来不随便打骂人,还经常有赏呢。」 「唉,可惜大小姐十月就出嫁了,现在海棠苑肯定不会进人了。」 唐若瑾的聘礼竟然有上百个箱子?唐若瑾十月份就要嫁入国公府了? 柳映雪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凭什么?她不过是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没有教养,女红刺绣不会,琴棋书画不通,凭什么能嫁给那个身份尊贵长相俊美的男子?自己才是在唐府正经娇养长大的小姐,委身给那个肥猪一样的萧玉荣已经很委屈了,没想到他还死了。本是寻常的落胎,竟然还弄得自己绝子了。 柳映雪越想越不甘。 「老爷来了。」院子里的丫鬟高声通报。 片刻,唐思文不紧不慢地进了屋,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喜色,是为了唐若瑾高兴吗?自己都这样了,他竟然还高兴得起来?柳映雪心中愤恨,低着头给唐思文见礼。 「映雪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柳映雪轻轻摇头,「多谢舅舅挂念,只是这些天都睡得不好。」 「睡得不好?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开些安神汤?」唐思文有些着急。 「不要了。」柳映雪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床睡得不舒服。我那天瞅见库房里有个黄梨木的拔步床,很是喜欢,就是……」 「这样啊,那我跟你舅母说一声,让她把床给你换了就是。」这样的小事,唐思文毫不在意。从小到大,府里的东西从来都是随她挑的。 柳映雪有些迟疑,「舅母会不会嫌我太挑剔多事?」 「不会的,你太多虑了。」唐思文有些心疼,经过那样的事,这个外甥女好像胆小畏缩了些,以前她看中什么都是直接跟他或者老太太说的。 唐思文想着既然外甥女顾虑,还是自己亲自和陈氏说一声吧,他信步来了陈氏的住处。 陈氏很是诧异,他们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丈夫从来都是每个月的初一来自己的院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唐思文也不想多待,直接说道:「映雪最近睡得不好,库房里有个黄梨木的拔步床,她很喜欢,你给她安排着换了吧。」 「不行!」陈氏想也没想,「府里的床都随她挑,只有那个床不行。」 唐思文很是诧异,这个妻子他虽然不亲密,但是还算了解她,不是个小气的人。「怎么,那个床很特殊吗?」 「那黄梨木是妾身自从掌管府里中馈以来攒下的,预备着给女儿的。自从若瑾从庄子上回来,妾身就请人打造成一整套家具,慢功细活,最近才做好的,那是给若瑾的嫁妆。」 她果然是个合格的主母,女儿家嫁妆用的木头是要早早准备的。唐思文赞赏地点头,又想起什么,「不是江府给若瑾有一整套嫁妆吗,里面听说有一套紫檀木的家具?」 陈氏面上挂着温和适宜的笑,心里恨不得把丈夫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江府是若瑾的外祖家,无论他们给若瑾准备了多少嫁妆,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唐府该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那黄梨木是一整套,要是少了一张床,用别的凑数,看起来就是七拼八凑,到时候唐府一定会沦为笑柄的,就是若瑾,去了庆国公府也会被人嘲笑。」 她说的有道理。唐思文也不再纠缠,转身走了。 陈氏屈膝送他,轻轻嘀咕一句,「拔步床不都一样,哪个能更舒服,睡得更好?表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非要那个?」 唐思文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外走。外甥女此次遭了大罪,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谁会娶一个失身又绝子的女子呢,想到这个他就头痛,想必映雪心里会很难过,他还是多迁就她一些吧。 他又回了芙蓉苑。柳映雪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料想事情没成,陈氏并不是个糊涂的主母。 v第38章[02.04] 果然,唐思文有些愧疚地开口:「那套黄梨木家具是给若瑾的嫁妆,不能拆开的。府里还有些别的床,映雪你可以随便挑。」 「不是听说江府给表妹有一套紫檀木的家具吗,表妹成亲的时候,新房里也只能摆一张床吧,要是黄梨木那套不行,那紫檀木的床我也喜欢。」 「那怎么行!」唐思文再糊涂好说话,也绝对开不了口去讨要江府给女儿的嫁妆,更何况,那套嫁妆本来是给婉儿准备的,现在给了婉儿的女儿,在他心里,有着特殊的意义,谁都不能动。 柳映雪面色一白,眼眶蓄泪,泫然欲泣。 唐思文有些不忍,忙安慰道:「你非要黄梨木的,等我这两天去找找看,要是有木头或者现成的床,就赶紧买回来。」 「不用了。」柳映雪抽抽噎噎,「表妹才是舅舅的女儿,我,我又算什么呢?如今我的身子又这样了,还有什么指望?」 唐思文深感头痛,哄了半天,最后又允诺要是有适合她的婚事,一定全力撮合,这才哄得柳映雪停了哭泣。 唐若瑾的婚期刚刚定下,萧梦芝却紧锣密鼓地出嫁了。 她自然不想嫁,奈何平王听了皇上的话,生怕夜长梦多,她又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想着赶紧把她嫁出去,萧正平也暗暗地推波助澜。宋逸成安排手下紧赶着给胡老二在西城买了一个五进的大宅子,好让他早日迎娶萧梦芝。 胡老二这些日子走路都带风,他的一帮子狐朋狗友都羡慕的两眼发红,这小子是走了什么大运了,娶了皇上的侄女不说,还有人给买宅子。 「嘶。」喜婆用细细的棉线帮萧梦芝绞脸,轻微的刺痛传来,萧梦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喜婆的手一抖,谁家的新嫁娘不是又羞涩又欢喜,还没见过这样的,凶狠阴沉得好像随时要和人拼命。喜婆不敢再继续,棉线随意在她脸上弹了两下,就算完成了。 快速地上完妆,喜婆退了出去。 本来此时是要好的姐妹来添妆的时刻,但是萧梦芝向来跋扈不得人心,再加上她出了天香楼的丑闻,嫁的又是胡老二这种无赖,自然不会有什么朋友前来,只有宋芸来了,还是庆国公夫人说萧梦芝毕竟是郡主,而且她们向来要好,不好做得太过,非要她来的。 宋芸自然明白萧梦芝不愿意嫁,也就识相地没有开口夸她「好漂亮」什么的,只是沉默地陪着她。 萧梦芝看了她一眼,目光阴郁,「我这里有一种药,吃下去可以让人容貌尽毁,状若鬼畜。」 宋芸猛地抬头,难道她为了不出嫁,竟然要吃下这样可怕的药?「梦芝,你没必要这样——」 「嘁。」萧梦芝嗤之以鼻,「谁说我要自己吃?我是没机会了,你还可以接近唐若瑾,你要找机会把这药让她吃下去。」 宋芸惊恐地摇头,「不行,我做不到。」唐若瑾岂是好惹的,萧梦芝这次十有八|九是栽在她的手里的。 萧梦芝眼睛一眯,「我可听说太子殿下猎的白狐,专门养在她外祖家,就期待着她能看上一眼,摸上一下。她都是定亲的人了,太子还是这么放不下她,你说,殿下的心里得多喜欢她啊?」 宋芸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萧梦芝起身从梳妆匣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塞到她的手里。「放心,这药混在茶里酒里饭食里,无色无味,而且吃下去要三天后才有效果,到时候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中的毒,你不会暴露的。」 婚期已定,嫁妆的事不需要她操心,唐若瑾的日子过得很轻松。上午就跟在陈氏身边看她处理家事,间或和唐嘉珍低语几句。 上午议事完毕,她和唐嘉珍一起回海棠苑,迎面正遇到唐嘉瑞。 唐若瑾奇怪,「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旬末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唐嘉瑞无奈地看着她,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当家。他微皱着眉头,「明天是端午节,书院都休沐一天。」 「哦。」唐若瑾恍然大悟,刚才陈氏也商量了过端午的事,「那太好了,明天你可以好好玩了,整天读书,小心读成小古板。」当然,现在已经够古板的了。 唐嘉珍仰着脸问:「姐姐,端午节玩什么?」 「端午节啊,当然是赛龙舟、吃粽子、佩豆娘,还要带五色线。」唐若瑾在庄子上时,除了赛龙舟没办法,其他的罗婶都会给她准备好。 唐嘉珍和她一样,「姐姐,赛龙舟是什么?」 庄子上没有赛龙舟,唐若瑾也没见过,她只好看向唐嘉瑞。唐嘉珍见状,也看着哥哥。 两双清澈幽黑的眼睛同时看向自己,唐嘉瑞顿觉责任重大,他轻咳一声,「赛龙舟临平湖每年都有,明天我正好休沐,带你们去看看。」 唐嘉珍欢呼一声,拉着唐若瑾的手,「太好了!明天咱们三个一起去。」 临平湖是不规则的椭圆形,赛龙舟是取其最远的两端,从一头到另一头。这赛道的两侧还停了好些小船画舫,靠着临平湖弯曲的岸边,离赛道远远的,互不影响。 唐家三人到的时候,临平湖已经有很多人了,人潮汹涌,很是拥挤。不过唐若瑾毫不担心,宋逸成虽然忙着没来,但是他的画舫却是停在岸边的,就为了给唐若瑾姐弟观看赛龙舟。 以琪全神戒备,就怕有人趁机害小主母。她快速地带领着唐若瑾和她的弟弟妹妹登上画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唐嘉珍和唐嘉瑞都是第一次上宋逸成的画舫,唐若瑾先带着他们到处参观了一番,才上了二楼。上层视野好,更便于观看赛龙舟。 v第39章[02.04] 碧空如洗,水波平静。远远地能隐约看见有十几艘龙舟停在起点,龙头的颜色不同,用于分别。 唐若瑾来了兴致,「咱们来赌博吧,每人出一样彩头,赌哪一个颜色的龙舟最后会成第一名。」 「我赌海棠红。」唐嘉珍很高兴地凑趣。 唐若瑾看不清楚,喊以琪,「快看看,有没有海棠红色的?咱们二小姐要押海棠红呢。」 以琪好笑地看了一眼,「没有海棠红的,有大红色的。」 「那我赌大红色好了。」唐嘉珍很懂得让步的。 唐若瑾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我赌白色的。」这个颜色最容易看清楚,她隔了这么远也看见了。 唐嘉瑞也摸出一锭银子,「我赌黑色的。」姐姐妹妹都很开心,他也不能扫兴。 唐嘉珍为难地在身上摸来摸去,她没有银子可怎么办啊?唐若瑾笑着从她头上取下金珠花,放到桌上,「这个就是嘉珍的彩头了。」 唐嘉瑞忽然问道:「那要是咱们猜的都没有得第一名呢?」 唐若瑾毫不在意,「那就谁猜的龙舟最快谁赢好了,不一定非要第一名。」 笑闹间,鼓声突然远远地传来,赛龙舟开始了。 十几艘龙舟飞快地破水而来,龙舟狭长细窄,并排仅坐两人,共有二三十人划桨,高昂的龙首下有一壮硕男子击鼓,鼓声如雷,龙舟快如飞箭。 姐弟三人都趴在画舫的窗边,紧张地盯着自己押的龙舟。最后,大红色的龙舟得了第一名。 唐若瑾笑眯眯地把金珠花带回唐嘉珍的头上,又把两锭银子塞到她的小荷包里,摸了摸她的脸蛋,「嘉珍赢了呢,银子都归嘉珍了。」 唐嘉珍很高兴,豪气地说道:「我请姐姐和哥哥吃饭,嗯,去最好的酒楼。」 唐若瑾笑道:「正好,我在天香楼也定了雅间了。」三人第一次一起出门游玩,总要尽兴再回,她早早就定好了酒楼,准备带着弟弟妹妹美餐一顿。 龙舟赛完,两岸的人潮渐渐散去,姐弟三人也从画舫上岸,准备逛一逛就去天香楼。 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追上他们,「唐大小姐,请留步!」 唐若瑾回头,是自己不认识的。 那丫鬟行了一礼,「奴婢是庆国公府的,我家小姐在那边的画舫上,请唐大小姐过去一坐。」 宋芸?唐若瑾不感兴趣,拒绝道:「抱歉,我还有弟弟妹妹要照看,就不过去了。」 那丫鬟急忙道:「唐大小姐不妨把唐少爷和唐二小姐一起带着,以后就是亲家了,正好认识一下。」她得到的命令是必须把唐大小姐请到画舫上,可不敢让他们走了。 「姐姐,去吧。」唐嘉瑞表情严肃,丫鬟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姐姐再不过去,也太不给人面子,她以后要嫁到庆国公府的,不能还没进门就和未来的小姑子起别扭。 「好吧。」唐若瑾也想看看宋芸打的什么主意,拉着唐嘉珍的手,姐弟三人跟着丫鬟上了庆国公府的画舫。 画舫里没有庆国公一家,只有宋芸一个主子在。 宋芸热情地起身,「唐大小姐来了。这是唐少爷和唐二小姐吧。」 唐嘉瑞和唐嘉珍都认真地和宋芸彼此见礼。四人围着桌子坐下。 宋芸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冒昧相邀,还请勿怪。这样吧,我亲自给各位泡茶,正好请唐大小姐点评一下。」她指挥着自己的丫鬟都退到画舫外面去,要亲自动手。 她说着起身,去了画舫上的茶水间。很快就端着个大托盘过来,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四杯茶。宋芸把四杯茶分别放到四人面前。 唐嘉瑞突然说道:「姐姐这杯看起来更好喝的样子,给我喝吧。」这位宋小姐眼神躲闪,不敢看姐姐,莫不是姐姐的茶有问题?他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拿唐若瑾面前的杯子。 宋芸忙制止他,「我和唐大小姐的茶是专门给女子用的,有养颜功效,不适合唐少爷哦。」 唐若瑾和侍立在身边的以琪交换了个眼神,又朝着唐嘉瑞眨眨眼睛,突然看向宋芸身后,「咦,逸成——」 宋逸成来了?宋芸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她为了谨慎,连丫鬟都没敢告诉,茶水真的是自己准备的,她把茶水间的人都赶出去,才颤颤巍巍地把萧梦芝给她的药下到茶杯里。要是唐若瑾真的出了事,宋逸成肯定会把今日的丫鬟捉起来拷问,他的手段都是用来审敌军俘虏或者奸细的,毒辣无比,丫鬟肯定熬不住的,所以,她才会亲自动手,把丫鬟都赶到画舫外面。 只是,宋逸成今日有事忙着,怎么突然来了?宋芸僵硬地转过头去,画舫上没有,她又看向画舫外面岸上的人群,也没看见他的人影。 唐若瑾飞快地把自己和她的杯子交换了。 v第40章[02.04] 唐嘉珍轻轻的「啊」了一声,宋芸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唐嘉珍黑葡萄似的大眼歉意地一弯,「那个人可真像姐夫,我也看错了。」 唐若瑾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没规矩,不许叫姐夫,要叫宋世子。」 唐嘉珍委屈地低下头,「知道了。」 宋芸松了口气,「小孩子嘛,叫姐夫也是早晚的事,别较真了,茶要凉了,唐大小姐快尝尝我的手艺。」 唐若瑾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错,口感柔和,回味甘甜,我很喜欢。」 宋芸其实并不在意她说什么,只希望她把茶都喝光,端起自己的茶杯,「今后咱们是一家人,我以茶代酒,敬唐大小姐。」她说完,一口喝光了自己的茶,微微一笑,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道:「既然是一家人,宋小姐太客气了。」她也一口喝光茶水,把茶杯放在桌上。 目的终于达成,宋芸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有些湿了。唐若瑾既然已经喝了茶,她也懒得再和对方周旋,露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来。 唐若瑾识趣地起身告退,带着弟弟妹妹下了画舫,经过刚才的事,三人没了逛的兴致,径直上了马车,朝着天香楼驶去。 「姐姐?」唐嘉瑞有疑问,也钻到姐妹俩的马车里来了。 唐若瑾点点头,「她和逸成矛盾很大,和我也一向都不对头,今日主动相邀已是奇怪,亲自冲茶更是蹊跷,不管她有没有企图,咱们很快就知道了。」她说着,摸了摸唐嘉珍的头,「嘉珍表现不错,很是机灵。」 唐嘉珍的小拳头一握,「我自然是和姐姐一伙的!」 唐若瑾笑得眉眼弯弯,「好,嘉珍说的对,咱们三个是一伙的!」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叮嘱以琪留意宋芸的状况,她很好奇宋芸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以琪自然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宋逸成。宋逸成大怒,宋芸要是真敢对小姑娘下手,他不介意把她的手彻底废掉。 连续两天庆国公府什么动静都没有,唐若瑾和宋逸成都有些奇怪,难道错怪了宋芸,她真的只是出于好意请自己喝茶? 正当唐若瑾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杯弓蛇影,宋芸突然病了,究竟是什么病,却被庆国公府瞒得严严实实的,任谁要去探望都被挡回去了。 不过,这当然挡不住宋逸成得到确切的消息。在暗卫把宋芸的情况禀报之后,宋逸成勃然大怒,他浑身都沉浸在一种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气息内,跪在地上的暗卫似乎来到了幽冥地狱,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 宋逸成冷笑,这些人真是不长记性,看来他上次伤了宋安成和宋芸的右手,实在是太过心慈手软,根本不足以让这些人知道谁是不能碰的。 「去把她的右手彻底废掉。」要让她再没有恢复的可能,任何神医也救不了。 暗卫应了一声,转瞬不见了。他们都是暗卫,搞暗中保护和刺杀什么的,到了主子这里,都成了明刀明枪的了。 ~ 「啊——」宋芸传来一声惨叫,丫鬟打了个哆嗦,小姐已经时不时就这样了,屋里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连能反光的东西都没有了,任何人都不许待在她的屋里,夫人来了也不能看她的脸。不过,幸好小姐不让任何人看,那张脸啊,她看了一次,差点吓得失禁,她估计自己永远也忘不了了,会做一辈子的恶梦。 「我的脸!他看见了,看见了!」宋芸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刚才有个蒙面的暗卫潜进来,二话不说就折断了她的右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手怎么了,而是自己刚才没有遮住脸,让人看见了自己现在的鬼样。 然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剧痛无比,「我的手,该死的宋逸成!快来人!」一定是宋逸成,上次母亲派人在唐若瑾的马车上做手脚,他就伤了自己和二哥的右手,这次她试图给唐若瑾下毒,一定是他故技重施。 宋芸的叫声饱含痛楚,丫鬟吓了一跳,看来小姐是出了别的事了。她连忙低着头进来,目光稍稍向上,堪堪移到宋芸的手就停了。「天啊,小姐你的手怎么了?」她的右手以一种极不正常的角度垂了下来,明显是断了。 「你瞎了吗?没看见我的手断了,快去请大夫!」宋芸的左手慌乱地扯过厚厚的面纱,劈头盖脸给自己罩上。 丫鬟慌忙跑出,让人去请夫人。 宋芸的脸突然毁容,庆国公夫人从她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先去了胡老二的宅子,萧梦芝却说那药根本没有解药,她没办法只好请了御医过来,御医面对如此惨烈的脸,也是束手无策。此次宋芸的手伤了,也不能再让别的大夫来看她,万一传出她毁容的消息就不好了,所以还是请的上次的御医。 御医仔细地检查了她的伤势,轻轻摇头,「她的手以前就伤过,这次不光是骨头断了,腕骨根本就是直接碎了一段,再也不可能接好了。」这位庆国公的娇小姐到底是惹了哪位煞星,不光容貌尽毁,状若鬼畜,现在连腕骨都被人直接捏碎了。 虽然容貌毁了,但是爹爹和娘亲都在努力地寻求神医,还有恢复的可能,如今右手却彻底断了,那自己不就成了残废了吗?宋芸急怒攻心,一口气没上了,晕了过去。 庆国公夫人杜氏年过三旬,不过她保养得好,皮肤白嫩,身段窈窕,看起来仍然像是二十几岁。此时听了御医的话,看到女儿又晕了过去,心痛不已,等庆国公一回来,就跑去哭诉了一番。她却不敢说宋芸下毒的事,只哭道:「这府里守卫森严,什么人能闯进来,定然是逸成不知道怎么就恼了,下了这样的黑手。可是,芸儿都如此凄惨了,他就有什么怒火,也该冲着我来,何苦还要雪上加霜,把芸儿的右手都彻底废了。」 庆国公黑着脸没有言语。女儿毁容,他也很心痛,但是嫡长子是什么心性,他也很了解,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废掉女儿的手,一定是她们又做了什么超出底线的事,惹怒了他。 他揉了揉额角。他平时不管家中争斗,是想磨练他们,让他们知道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平静,即便在家中也不是安全的,希望他们都有防人之心,懂得时时保护自己。但是他只有两儿一女,绝对不愿意看他们你死我活,弄出不可挽回的伤害来。 「好了,别哭了。」庆国公耐着性子哄夫人,他不怕上战场,就怕女人哭哭啼啼,「等我见到逸成,我会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的。」 杜氏和他处了快二十年了,当然了解他的性子,止住眼泪,不敢惹他厌烦。 v第41章[02.08]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宋安成听说妹妹的手又出了事,去看宋芸又遇到她发脾气谁都不见,只好到母亲这里来问问情况。 杜氏恨恨地一拍桌子,「你妹妹的腕骨都碎了,任谁都不可能接好了,她的右手是彻底废了!」 宋安成沉默了片刻,上次大哥为了警告,派人伤过他们两个的手,这次妹妹竟然要把这毁容的毒给唐若瑾吃下,大哥岂能善罢甘休。 「明明就是宋逸成下的手,你父亲还说什么见到他问问,他怎么会承认?又能问出什么?」杜氏越说越气,「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不行!」宋安成忙阻止她,她就算再有心机,也是后宅妇人,所用的也是后宅的阴私手段,可是宋逸成早就有防备,怎么可能在这上面中招。「暂时不要再惹怒他了,母亲就不怕我的右手也不保了?」 杜氏瞪着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宋安成有些无奈,「妹妹若不是想要给人下毒,怎么可能落到这样的地步?后宅的手段伤不了他,不要再尝试了。男人的斗争在战场、在朝堂,母亲等着看,早晚有一天,我会站在高处,比他还要高。」那个时候大哥就能看见我了。 海棠苑 唐若瑾听了宋逸成的话,沉默地想了好半天,「我和宋芸虽然说因为萧梦芝的关系,有些小摩擦,可是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怎么会想到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来对付我?如果是因为你的原因,想破坏你的亲事,那应该像上次马车的事一样,想要我的命才对。」 宋逸成把她揽进怀里,「那药不是宋芸的,是萧梦芝给她的。」 「哦。」唐若瑾恍然大悟,她设计了萧梦芝天香楼丑闻事件,萧梦芝定然恨她入骨,才会想到这么恶毒的法子,「逸成怎么知道是萧梦芝?」 「因为宋芸的容貌一毁,他们想的不是去找大夫找御医,而是去了胡老二的宅子,问萧梦芝要解药。不过,那毒无药可解。」一想到她们竟然想害得他的小姑娘毁容,他就觉得目前她们的处境还是不够悲惨。 唐若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幸亏我把杯子换了,啊,想想我要是变成那个鬼样子,嘶——」她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小疙瘩。 宋逸成双臂用力,「若若别想这么可怕的事。」就算他的小姑娘真的毁了容貌,他也会娶她的,就怕她自己心里难受。 唐若瑾用力甩甩头,「不行,我不能再想那个画面了,我得看看美人洗洗自己的脑子。」 她说着话,白嫩的双手捧住宋逸成的脸,清澈幽深的眼眸在他的脸上来回转了几个圈,长眉凤目,面如冠玉,眉心的小小朱砂痣淡红一点,她的食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嗯,还是美人养眼。多看看就能清除脑子里令人不舒服的画面。」 宋逸成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美人,但是看到她痴迷喜爱的样子,心中却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和得意。 她似乎还不满足,目光又向下,越过他坚毅的下巴,停在鼓起的喉结上。她纤细的手指在喉结上划过,挑开他的衣领,摸到了他的锁骨上。他人生得高大,连锁骨都比自己的大得多。 唔,不知道他有没有八块腹肌呢?唐若瑾的目光又下移,看向他的腹部,隔着衣服还真是看不出来,要不要摸摸看呢?平时只看到他肩宽腿长,臀窄腰细,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赤膊过,还真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宋逸成全身都像火烧一般,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若若!」他握住唐若瑾的手,不敢让她再继续乱摸下去,另一只手却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扫来扫去地,他有一种她想脱光自己的感觉。 宋逸成苦笑,他倒是不介意脱光给她看,可是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小姑娘,他一点都不想委屈她。 宋芸算是自食其果,唐若瑾很快就把她抛在脑后,不再想了。她上午依旧去议事花厅听陈氏处理家事,下午,她刚和唐嘉珍喂完小鹿呦呦,就有丫鬟过来通报说,老爷请她去书房,老太太也在,有事相商。 唐思文找她还算正常,不过,老太太也在?唐若瑾第一反应就是准没好事,不过,她还是整了整衣服,带着以琪去了唐思文的书房。 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抿了一口茶,看了唐思文一眼,示意他开口说话。 唐思文面红耳赤,犹豫着看向唐若瑾,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唐若瑾暗暗警觉,能让唐思文如此为难开不了口,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老太太瞪了唐思文一眼,他却只是低着头,不肯看任何人。她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开口:「若瑾啊,你和宋世子的婚期已经定了,有些事你也该考虑一下了。」 唐若瑾淡淡道:「不劳老太太操心,嫁妆的事自有母亲帮我操办。」 「不是嫁妆,」老太太放下茶杯,「你嫁过去,宋世子身边肯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你想想,与其安排什么不知根知底的人服侍世子,还不如安排个自己人呢,至少不会背地里给你使绊子,还能帮衬你。」 「服侍?自己人?」唐若瑾终于明白老太太想做什么了,她微微冷笑,怪不得唐思文开不了口呢,这老太太的脸也太大了。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表姐比你大几个月,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想着你到了庆国公府,人生地不熟,难免束手束脚,或者会有人给你气受,不如让映雪去帮你好了,你们是表姐妹,自然能团结一心,可不比外人强多了。」 唐若瑾垂下眼眸,「让表姐给我当丫鬟,那多不合适,再说,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当了丫鬟也不会做活计啊,我用着也不会顺手的。」 老太太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什么丫鬟,我说的是让映雪帮着你服侍世子!」 唐若瑾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世子眼光很高的,可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看得上,这么多年,多少人想往他身边凑,可是,谁也没有成功。」 「什么香呀臭呀的,映雪是你的表姐!」老太太一拍桌子,「男人还不是都一样,嘴上说的不要,你给他安排了,他还能拒绝不成?再说了,你可以成亲的时候就把映雪带过去,就当成是媵妾,难道庆国公府还会把人退回来不成?」 唐若瑾懒得和这不可理喻的人纠缠,直接冷淡地说道:「你不用再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的三角眼阴鸷地盯着她,「好,你不听我的话,难道还能不听你父亲的话不成?」她转头看着唐思文,不容拒绝地吩咐:「你跟她说!」唐思文虽然不是她的亲儿子,但是他却是映雪的舅舅,怎么可能看着映雪受苦而不帮忙呢? v第42章[02.08] 唐思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压根都不敢抬头看唐若瑾,「若瑾,映雪她也有苦衷,你看在表姐妹一场的份上,就答应了吧。」 「我不答应,不止是柳映雪,我是不会给世子安排任何女人的。」唐若瑾直截了当。 唐思文低着头,「若瑾,出嫁从夫,在家从父,现在你还没有出嫁呢,我的吩咐你必须得听。」 唐若瑾冷笑,「怎么,你想用父亲的身份压我?我要是不听你的,你准备怎么惩罚我呢?」 「若瑾,我——」唐思文抬头,唐若瑾的模样让他心虚,可是,映雪自幼就在他身边长大,他很是心疼她这次的遭遇。老太太的建议也有道理,映雪的身体已经那样了,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的嫁出去了,若是与人为妾,庆国公世子倒真的是个好人选。「若瑾,你不明白,映雪将来不会有孩子的,威胁不到你的。她去了庆国公府,只能帮助你。」 唐若瑾笑了,「哦,表姐将来不会有孩子?为什么?」 唐思文的脸一红,「她,她身体不好,大夫说了,她将来不会有孩子的。」映雪的事,他还真是说不出口。 唐若瑾不禁大笑,「父亲啊父亲,你当这府里谁是傻子呢,柳映雪是个什么情况,你打量我不知道吗?你想把这么个残花败柳塞给世子,你是想坑谁呢?坑你的嫡长女,还是坑你未来的女婿?你觉得柳映雪坑得我还不够吗,还想追到庆国公府去继续坑?你觉得我就那么傻,会带着这么个祸害嫁人?」 唐思文张口结舌,老太太猛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扔,茶杯顿时碎成了几瓣,「你说谁是残花败柳?你说谁是祸害?你,你好大的胆子!」 唐若瑾懒得再陪他们演戏,看着唐思文,「你心疼你的外甥女,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想帮着她来坑我,那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把她带进庆国公府。你那么喜欢她,你怎么不——你怎么不把她嫁给你自己的儿子好了,你不是也有儿子吗?」 「啊!」门口传来一声叫,唐若瑾扭头一看,唐嘉瑞正一脚迈进门里,惊恐地看着她。 唐若瑾顿时有了一种罪恶感,她一拍桌子,「不对,嘉瑞是我弟弟,也不能坑他啊!」 唐嘉瑞无语地看着她,过来端正地给老太太和唐思文见礼,抬眼一看,正对上两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吓得丢下一句「你们有事你们先谈,我先回避了。」就落荒而逃。 唐若瑾态度强硬,三人不欢而散。老太太气恨恨地回寿安堂。 唐思文则回了外院的书房,他对着江婉的画像,喃喃自语,「婉儿,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想着帮映雪一把,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再说,对若瑾也没有威胁,可是,若瑾她,明显很生气,怎么办,我好像总是做不好……」 画像上江婉站在灿若烟霞的桃林中,巧笑倩兮。 回到海棠苑,以琪终于忍不住抱怨道:「亏她们想得出来,柳映雪算是什么东西,也想塞给世子?」 青萍惊讶地问道:「他们想把表小姐……」柳映雪的事闹得太大,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失了贞节的人,还敢想着服侍世子? 「无妨。」唐若瑾淡淡说道:「我已经回绝了,此事不必再提了。」 柳映雪的事被她强硬拒绝,老太太和唐思文也没有再说起此事,唐若瑾也就不再理会了,她现在还有一件很苦恼的事,那就是绣嫁衣。 唐若瑾没有学过刺绣,女红很是差劲。除了嫁衣,她只给宋逸成绣过一只简单的香囊,难得他不嫌弃,很是爱惜地每天放在怀里。 绣嫁衣是个浩大的工程,京都的闺秀大都娇养,并不是人人都能把整个嫁衣绣完的。所以按照习俗,只要小姐在嫁衣上随便绣上两针,这嫁衣就算是她亲手绣制的了。 唐若瑾的嫁衣早就开始绣了,不过她拖拖拉拉地,现在也不过绣了一只袖子,她琢磨着是让府里的针线房绣完,还是让青萍给自己绣呢?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办,这嫁衣就被宋逸成看到了。 他盯着这嫁衣看了半天,沉默不语,虽然他不在乎小姑娘穿什么,在他眼里,谁都比不上她好看。可是,小姑娘的绣工实在是……一言难尽,他不想成亲的时候让人笑话她。 「咳咳,」宋逸成斟酌着开口,「若若,绣嫁衣太过辛苦,我给你在霓裳阁定一件,到时候,你随便在上面加一针就行了,好不好?」霓裳阁是京都最好的绣坊,他定要送给她一件最华美的嫁衣。 唐若瑾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绣嫁衣好费眼睛,绣得时间一长,我的眼总是酸酸的。」他不早说,自己早就受不了这活计了。 宋逸成心疼得不得了,把她拉到身边仔细查看,手指尖尖果然有了一点薄茧,好在眼睛依旧清澈幽黑,没有给伤到。他严厉地说道:「从今日起,再不许绣任何东西了!」 「嗯,再不绣了!」唐若瑾眉开眼笑,搂着宋逸成的胳膊连连点头。 没有了绣嫁衣的事,唐若瑾的生活可以说是简单又轻松,不过,唐府就这么大,有时难免会遇到碍眼的人。 唐若瑾穿过小花园,枝叶翠绿,花香怡人,她脚步轻快。以琪和青萍跟在她身后,手里捧住陈氏交给她看的嫁妆清册。 柳映雪正迎面走来,她瘦了很多,面色也有些黄,整个人看起来瘦骨伶仃的。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非但没有把她衬托得气色好,反而更显得她憔悴不堪,她身后跟着的低眉顺眼的丫鬟倒是比她更加丰润有神。 唐若瑾一点都不想看到她,瞥了她一眼,见她也没有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干脆视而不见,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青萍经过柳映雪身边,不由轻哼了一声,「……也敢肖想世子。」 以琪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她。 柳映雪当然听见了,她的脸上浮起俩坨不正常的红晕,猛地咳嗽了一阵,恨恨地盯着几人的背影,「你别得意,早晚——」 自从得知柳映雪肖想世子之后,青萍只要看见柳映雪就会不自觉地露出鄙夷的表情,虽然她自觉掩饰得很好。 v第43章[02.08] 「青萍姐姐。」又一次偶然地碰面,柳映雪叫住青萍。 青萍心里再怎么鄙夷柳映雪,她也是府里的表小姐,她开口叫人,青萍还是不敢不应的,她低着头屈膝一礼,「表小姐。」 「青萍姐姐今年十八岁了吧?」柳映雪的手指在月季花柔嫩的花瓣上拂过。 青萍顿时警觉起来,「表小姐问这做什么?」难不成是仗着老太太的宠爱,想要打自己的什么主意? 柳映雪微微一笑,「青萍姐姐别紧张,我不过是为你可惜罢了。」 「奴婢?怎么可惜了?」 「姐姐你生得就像这盛开的花瓣一样好看,性格又温婉贤淑,女红也是首屈一指,可惜了你这样的人品,将来却要嫁给个泥腿子庄稼汉,或者整日点头哈腰辛苦跑腿的小管事,欸,只要想想,我就觉得,女人真是就像这花瓣一样,固然娇嫩美丽,却也脆弱不堪,稍稍遇到一点挫折,尤其是亲事上面的不顺,就会凋零了。」她说着话,手指捏住花瓣一揪,两指一捻,粉嫩的花瓣顿时萎顿成一团。 青萍的心头一跳,柳映雪的话说中了她长久以来最担心的事。不过,自己和她可不一样,她已经失了贞洁,还落胎绝子,自己可是不会走到她那一步的。 柳映雪打量着她的神色,「你们小姐啊,性格可是独的很,她是不会让你们在世子面前露脸的,在她出嫁前,她肯定会把你和青菱打发了的。」 「表小姐多虑了,我们小姐对我和青菱都很好,不会随意打发我们的。」青萍勉强扯出一个笑意。 柳映雪也是一笑,「那你就等着看好了。」 青萍一路走一路想着柳映雪的话,直到回到海棠苑还是恍恍惚惚的。 青菱凑到她身边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像丢了魂似的。」 「你说小姐她——」话说了一半,她及时止住了。 青菱奇怪地问道:「小姐怎么了?今天很正常,什么事都没有啊。」 青萍摇摇头,「没什么。」一般的大家小姐成亲时,都会从娘家带侍女过去,将来小姐有了身孕,不方便服侍夫君的时候,就会从自己的丫鬟中选取忠心可靠的,开了脸,给夫君做通房。但是,这是主母给丫鬟的体面,丫鬟自己却不能有这样的心思,主动爬床勾引男主人,是不忠的行为。 所以,就算她见了世子惊为天人,也不能让人察觉到她的心思,但是,她可以等,等小姐怀孕的那天,到时候,小姐一定会在她和青菱中间选择一个人,派去服侍世子的。因为服侍小姐的丫鬟中,只有她们两个年龄合适,其他的像红福等人,都太小了。 唐若瑾的婚期定下来不久,顾新兰的婚期也定了,就在同一个月。 萧正平为了能早日迎娶顾新兰,差点磨皮嘴皮子。兵部尚书顾大人可不像唐思文那么好说话,他是想把嫡女多留些日子的,萧正平吐了不少的苦水,什么平王府需要办一场喜事,平王府没有能掌事的女主人,又做了不少的保证,什么将来只有顾新兰一人,一生一世都只对她一人好,这才换得顾大人松口。 顾新兰说起萧正平急切可怜的样子,又好笑又感动。 唐若瑾拍拍她的胳膊,「你还笑,萧公子多么诚心啊,连一生一世只对你好都说出口了。新兰,他是不是跟你说过,将来不会有妾室和通房?」她很是在意这个,就是不知道新兰这种纯粹的古人是否在意。 青萍正好端了茶水和厨房刚送来的点心进来,听到这话,慢慢地把茶点放到桌上,退到堂屋,默默地站在门口一侧。 以琪上前帮着倒茶,把点心摆好。 顾新兰点点头,「他是跟我说过。那你呢,宋世子有没有说过……」 唐若瑾点点头,「他很早以前就说过了,他只有我一个,将来也是。」 以琪默默地退到一侧,抿着嘴一笑,主子自从有了小主母,也没有那么像冰山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这样太好了。若瑾,我跟你说,你别看贵夫人们个个养尊处优,端庄体面,其实心里的苦都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像我娘,她要孝敬公婆,早晚都要去给婆母请安;还要照管我爹和他的妾室,生活起居不说,还有勾心斗角;下面还有一堆的孩子要管,亲生的怎样都行,庶子庶女却得把握好度;每天还要和管事婆子们商议家事,看着体面,其实很是辛苦。」 唐若瑾道:「所以说,你嫁得很好,将来,你不用去给婆母请安,也没有妾室和庶子庶女要照管,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也没人和你勾心斗角,你就不用担心了。」平王妃已经疯了,估计不会出院子的。 顾新兰一笑,「辛苦还是小事,最难受的是明明心里不愿意,还得装大度,给夫君张罗妾室通房什么的,不然,就是妒妇。试问,有哪个和夫君真心相爱的人,愿意安排别的女人给夫君啊?除非根本就不爱,只是相敬如宾的才能做到心中没有疙瘩。」 唐若瑾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说的对。既然萧公子都跟你说了不要妾室通房,你也别为了脸面名声什么的,给他安排。」 顾新兰想了一下,有些扭捏,轻声道:「若瑾,将来,要是你有了身孕,不能……,那你会不会给宋世子安排通房?」 唐若瑾坚定地摇头:「不会,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给他安排通房的。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通房,不也照样好好的。怎么我有了身孕他就得要通房服侍了,我才不会给他安排呢。就是婆母安排的,我也不许他收。对了,平王妃也没办法为难你了,你没有这方面的压力,更不用委曲求全地给萧公子安排了。」 以琪暗暗点头,厉害,小主母,就该这么硬气。 顾新兰开心一笑,「太好了,我本来还有这方面的顾虑,听了你的话,我也想明白了,放心,我是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青菱从院子中进来,看见青萍站在堂屋中,面色苍白,内室里传来小姐和顾小姐轻声说话的声音。她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青萍点点头,勉强一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看着点,我去歇歇。」 乙三津津有味地听着小主母和顾小姐说话,完了转头就给宋逸成汇报了,小主母说了,就算是婆母安排的通房,也不许他收。 v第44章[02.08] 宋逸成看看乙三那意味深长的小眼神,这家伙肯定又在腹诽他这个主子夫纲不振,他薄唇轻启,「汇报完了就滚回去吧。」 乙三可不敢把他惹火了,倏忽就不见了。 宋逸成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乙三这种家伙懂什么,小姑娘是在乎自己才会说这样的话,要是她太过大度,根本不吃醋,那才叫糟糕呢。不过,小姑娘已经考虑过将来有了身孕的事了吗?他想象着小姑娘的肚子鼓起来,里面孕育着他的骨血,不由得激动起来,看看天已经黑透了,起身就朝着唐府而来。 唐若瑾已经沐浴过了,她把擦干的头发都梳在头顶,团成一个大丸子头,把床帐放了下来,跪坐在床上,解开小衣,把魏妈妈给的雪肤膏细细地涂抹在身上。 宋逸成见床帐低垂,还以为小姑娘这么早就睡下了,可是屋里的烛火又没熄,估计还没睡着吧。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若若?」伸手揭开了床帐。 淡绿色的床帐一揭开,宋逸成和唐若瑾都惊呆了。唐若瑾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立刻想到了宋逸成是夜探闺房,不能让人察觉。 宋逸成也傻眼了。淡红色的床铺上,小姑娘跪坐着,全身的肌肤如玉,像牛乳一般细白,在烛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纤细修长的脖颈、不盈一握的纤腰,都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尤其是他从未见过的可爱之处,白得那样无暇,粉得那样娇嫩,让他想起了冬天里的白雪红梅。 唐若瑾等了片刻,见他非但不回避,反而目光灼灼,火热的眼神似乎要在自己身上烧出个洞来。 唐若瑾又羞又急,脸红得快要滴血,她伸手捂住了自己,转头瞪他:「快放下帐帘!」 宋逸成这才勉强回魂,看着小姑娘娇羞无比的样子,喉结上下滚动几番,一开口声音暗哑,「好,这就放下。」他说着话,挤到床边,手一松,帐帘垂了下来。 唐若瑾大急,「我,我是让你放下帐帘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宋逸成放下帐帘,坐在床边,没有理会唐若瑾的话,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溜到小姑娘的身上去了,那光洁莹润的肌肤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唐若瑾见他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了,慌忙去扯床角叠放着的被子,可是,她双手一松开,最娇嫩可爱之处就又展露在宋逸成的眼前了。 宋逸成的脑袋里一阵轰鸣,他什么也听不见了,长臂一伸,大手就探到小姑娘的身上,可怜唐若瑾的手刚刚碰到被子,还没扯呢,自己就被扯倒了。 她刚想爬起来,宋逸成健壮的身躯压了下来,他抓住她的双手,推到头顶,单手握住,另一只手抚摸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见她没有挣扎反抗,只是半闭着双目,头朝着一边侧转,羞涩地不敢看自己,这才放任修长的手指游走在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唐若瑾清晰地感觉着他急切的手指一寸一寸抚过自己的肌肤,从纤腰慢慢向上。 宋逸成终于握住,低声唤道:「若若,看着我。」 唐若瑾睁开眼睛,眼神飘忽躲闪,不敢看他。 她如此羞涩,宋逸成也不再勉强她。他俯首吻它。 他的嘴唇灼热,灵活的舌尖试探着品尝了一下,唐若瑾身体一抖,「逸、逸成……」 她细细的声音像小猫的叫声,宋逸成脑子一热,重重地吻了起来。 唐若瑾浑身紧张,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叉,紧紧并在一起。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觉醒了,从她的心头发出芽来,又长出纤长的枝蔓,蔓延到她的四肢,它似乎很需要营养,渴望着阳光,渴望着空气,渴望着水,渴望着他…… 她的樱唇半开,白玉一般的肌肤慢慢变成一种淡淡的粉色。 宋逸成更加受到蛊惑,他一边或轻或重吻她,一边用手慢慢地探索。他轻轻推她的腿,想要把她分开,唐若瑾却紧张地并得更紧了。 「若若……」宋逸成低低地唤她,声音暗哑得厉害。 「不,逸成,不行……」她能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他的掌心灼热,肌肉紧绷。可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啊。「逸成,再等等,好不好……」 宋逸成心跳如擂鼓,额头的汗滴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可能要爆了,可是,小姑娘说再等等,他的小姑娘还没有准备好…… 宋逸成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将头埋在她玲珑的肩窝,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他掀开床帐,大手一挥,蜡烛灭了。他回过身,将她和被子一起抱住。 他抱得太紧,有些热,唐若瑾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宋逸成闷哼一声,低声道:「若若,你要是再乱动,我可就不忍了。」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她还在怀里乱扭。 唐若瑾立刻僵住了,再不敢乱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着说道:「逸成,我有些热,把被子松开些,好不好?」 宋逸成轻叹一声,把她的被子松开,半搭在自己身上,将她揽进怀里,「睡吧,乖乖地。」 唐若瑾额头抵在他健壮的臂膀上,胳膊搭在他的腰间,脑袋里不停地想着他到底有没有八块腹肌,她想了一遍又一遍,却一个指头都不敢动,眼前的男人就是个火|药桶,她可不敢去点燃他。 第二日,唐若瑾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好在,她现在也不用去给谁请安,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她轻轻伸了个懒腰,青萍青菱听到动静,都进来服侍。 唐若瑾洗漱好,看着青萍:「咦,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青萍摇摇头:「没有生病,没事,可能昨晚没有睡好。」 看来不光是自己没睡好啊。唐若瑾道:「你和青菱跟了我也快一年了,咱们也不生分,你要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可以跟我说说。」 v第45章[02.08] 青萍张了张口,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多谢小姐,不过,奴婢真的没事。」 她不肯说,唐若瑾也就没再追问,即便是她的丫鬟,也是可以有自己的隐私的。 青萍几天时间就瘦了好多,问她又说没事,唐若瑾只好让青菱多照看她,要是生病了就请大夫来。 青菱也很奇怪,她和青萍两个一起到小姐这里才熟悉起来的,两人都是一等丫鬟,但是两人分工明确,从来没有在小姐面前争宠过,也没有红过脸,在她眼里,青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这次却不知有了什么样的心事,谁问都不说。 柳映雪也默默地关注着青萍的变化,虽然不知道青萍是如何探到了唐若瑾的口风,但是很明显,她明白了唐若瑾的决定,在唐若瑾和宋逸成之间,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位置,哪怕一丝一毫的位置都没有。 「青萍姐姐,其实,你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啊。」柳映雪微笑着,如愿看到青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青萍很明白柳映雪找到自己是没安什么好心的,可是,她很想知道柳映雪口中的机会是什么。 柳映雪的手轻轻落在自己的腹部,「表妹她是心高气傲,她长得好看,觉得自己肯定能拴住宋世子的心。也许她自信宋世子有了她,就不需要别的女人了。可是,事情都有万一啊,万一她生不出来呢,宋世子总不能没有子嗣吧?宋世子可是将来的庆国公,总不能连个继承爵位的亲儿子都没有吧?」 青萍的心头一跳,看了一眼她放在腹部的手,没有说话。 柳映雪继续说道:「她要是生不出来,就必须得给宋世子纳妾,这个妾室要是生了儿子,那就是将来的小世子了。」她盯着青萍变白的脸,显然,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有些火得慢慢点,柳映雪微微一笑,迈着莲步走了。 对于柳映雪和青萍频繁的偶遇,红福自然作为唐府异常情况汇报给了唐若瑾。 唐若瑾凝眉想了片刻,柳映雪可以说是和自己撕破脸了,青萍和她走得近,对自己是不利的。可是,也不能因为两人偶遇次数多了就处罚青萍啊,还是先敲打一番吧。 用过晚膳,唐若瑾对进来收拾的青萍说道:「我知道你最近有心事,不方便和我说也没关系,可是,柳表姐她身体不好,你也不要总是去打扰她。」 青萍的手一抖,一只粉彩的小碗掉到地上,立刻摔碎了。她的脸一白,噗通跪倒地上:「小姐恕罪,表小姐是想和奴婢搭话来着,不过,奴婢什么也没有和表小姐说……」 唐若瑾忙把她拉了起来,嗔怪道:「看你紧张的,地上还有碎瓷片呢,你就往上面跪。表姐和我关系并不好,你们也都知道,我是担心她说了什么话,你们不爱听,顶撞了她也不好。反正,再遇到她,你躲开些就是,实在是迎面碰上,避无可避,也要有礼有节,别被人抓住把柄。她们倒是拿我没脾气,但是我担心她们对付你们。」 青萍嘴唇翕动:「小姐……」 唐若瑾道:「好了,你去洗手吧,这些让青菱来收拾就好了。」 青菱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盘碗,青萍将地上的碎瓷片都小心地打扫干净。 以琪看看唐若瑾,有些忧虑:「小姐,她……」 唐若瑾摇摇头,她总不能强迫青萍说出自己的心事,也不能因为她有心事就惩罚她。「什么都不用做,多留意着些吧。」 以琪点点头,不管是谁,都别想对小主母不利。 一连过了好些天,青萍都很正常,红福和以琪什么都没有发现。 唐若瑾也放松了,青萍和青菱都来她身边快一年了,她可一点都不希望贴身丫鬟背叛自己。 顾新兰和唐若瑾的婚期都定在十月,两人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要带什么样的人嫁过去,大丫鬟、小丫鬟、庄子上的人都得考虑;嫁过去后怎么和夫家的人相处;甚至成亲时打赏人用的银锞子打成什么花样都饶有兴致地讨论一番。 「若瑾,」顾新兰抿了一口茶,放在桌上,「有些事你得提前和丫鬟们说清楚,免得她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说着,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站在角落不肯出去的以琪一眼。 以琪暗暗好笑,主子是个大冰山,对待她们这些属下极其严格,她除非是想自虐,才会去喜欢主子这样的人,再说,主子和小主母之间的亲密劲,谁也插不进去,她也不会给小主母添堵的。 唐若瑾点点头,最近她的院子里是有些人心浮动,小丫鬟们都想着跟她过去庆国公府,她确实得早点把带过去的人选定下来。 唐若瑾先和陈氏打了声招呼,陈氏说她院子里的丫鬟随便她挑,挑好了就把身契给她送过来。 以琪和魏妈妈本来就是庆国公府的人,自然会跟着她过去。小丫鬟也很好定,唐若瑾选了红福和另外三个,这四个都是她喜欢的,又是从府外面买来的,没有家人在唐府牵挂着。只是青萍和青菱都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又有家人在唐府,未必愿意跟自己过去,她还是得问问她们自己的心意。 唐若瑾先把情况跟两人讲清楚:「要不要跟我去庆国公府,完全看你们自己的心意,我是不会勉强你们的。你们两个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若是有了意中人,我会和母亲商量,帮你们促成的。」 她看看两人的表情,继续说道:「若是跟我去了国公府,我的嫁妆里面也有几间铺子和几座庄子,你们愿意嫁到庄子上去也行,或者铺子里年轻的二掌柜,再或者府里年轻的管事什么的,只要你们双方都有意,我也会成全你们的,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在我身边做个管事娘子。」 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不过,我可是把话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给世子安排通房的,不光是你们,谁都不可能,所以,这方面的心思你们可不能有。」 青菱立刻说道:「奴婢愿意跟随小姐。」小姐是个好主子,脾气温和,出手大方,从来不随意打骂惩罚下人,别的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很想来海棠苑呢。 青萍也点头,「奴婢愿意跟随小姐去庆国公府。」 陪嫁丫鬟的人选也定了下来,海棠苑又恢复了平静。 宋逸成自从那晚掀开帐帘看了唐若瑾之后,就总爱往海棠苑跑,而且每次都故意挑在唐若瑾临睡之前赶来。唐若瑾对他又无语又无奈,好在他从来没有在自己沐浴的时候闯到净房里来,唐若瑾只好在沐浴后直接擦上雪肤膏,在净房收拾好再回到卧房。 v第46章[02.12] 宋逸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抱着又香又软的小姑娘心潮澎湃,其实很是难熬。就这样,他也不肯走,只是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只要看到她刚刚沐浴完粉红的面颊,就会想到那晚看到的如玉肌肤。 唐若瑾在他怀里躺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偷偷仰头去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睛闭着。 她放心大胆地打量着他。 浓密整齐的眉毛,长长的凤目闭着,没有了白日的冷厉,显得温和无害。她的目光从他眉心淡红的朱砂痣开始,扫过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坚毅的下巴、鼓起的喉结,在他健硕的胸膛打了个转,就朝着他的腹部去了。 她抬眼看看,他依然安静地睡着。 她伸出手,慢慢地从他微敞的衣襟探进去,小心地摸了一下,果然有腹肌! 唐若瑾兴奋得眼睛发亮,从最上面开始数,一块,两块,三…… 「若若。」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要是睡不着,咱们做些有意思的事,好不好?」 偷摸人家被抓包了! 唐若瑾大窘,她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宋逸成,低低地说道:「我睡着了!」 宋逸成轻笑一声,长臂一伸,把她带进怀里,低头在她后颈闻了闻,幽幽的香气入了心,宋逸成满意地在那白嫩的后颈上轻咬一口,唐若瑾吓得一哆嗦,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嘴里嘟囔着:「我睡着了,我真的睡着了!」 宋逸成好笑地看着她那鸵鸟样,也不再为难她,真要撩拨她,到后面最难受的还是自己。 唐若瑾睡着的有些晚了,第二日,她伸了个懒腰,挑开床帐一看,又睡到日上三竿了。 青萍青菱进来服侍,她洗漱好,做到桌边,青萍把小厨房温着的早饭端进来,就退了出去。以琪上前,把饭菜都摆在桌上,也退到墙角,唐若瑾用膳的时候是不要人布菜的。 她搅了一下碗里的红豆粥,红豆熬得粘稠,豆子都开花了,看起来火候很好,她刚要喝,以琪低低地喊道:「小姐!」 唐若瑾疑惑地看着她,以琪上前,用银针试了一下,银针没有变色。 「怎么了?」唐若瑾有些奇怪,她的饭菜每次都是以琪摆桌,同时也会试毒,不知道以琪为什么要再试一遍,而且银针也好好的,没有变黑。 以琪凝眉看着这红豆粥,好像能看出什么名堂似的。「小姐,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来试的,刚才乙三给我传话,说这红豆粥怕是有问题。」 乙三整日待在她的院子,没准还真知道什么,唐若瑾悄悄问道:「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乙三说了什么?」 以琪看了看连着堂屋的门口,严肃地低声道:「暗卫自然有通消息的方式,耳力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执行偷听情报任务的时候,总不能跑到人家面前去吧。刚才乙三说,他看见青萍去端这早膳的时候,背对着门窗耽搁了一会儿,他没看见具体的动作,不过,青萍最后搅了搅这红豆粥,他看清楚了。」 唐若瑾打量着桌上的早膳,红豆粥最容易动手脚,小汤包、云片糕没法下手,其他的都是分量少的小菜,如果放了东西进去又搅拌过,盘子的边缘肯定会沾上菜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规规整整地摆在盘子正中间,边缘干干净净,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人搅拌过又重新把边缘擦拭干净的可能。 「小姐,我得把这红豆粥送到暗卫乙字组去,那里有教导我的师傅,他定能分辨出这里面是什么。」以琪擅长的是能杀人的烈性毒,这种毒大都能用银针试出来,可是有些毒要仔细辨别才能知道是什么用处。 唐若瑾的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多宝阁上一个圆肚子的小花瓶上,以琪会意,轻手轻脚地把花瓶拿到桌前,把红豆粥倒在里面,又放回了原处。 唐若瑾不敢大意,什么都没有吃,以琪随便挑了几样包起来,藏到怀里,就当是唐若瑾用过饭了。 青萍和青菱进来收拾,唐若瑾懒懒地说道:「吃饱了又倦怠动,青萍,你去跟母亲说一声,我今日不去议事的花厅了。」 青萍应了一声出门了,青菱把桌上的碗碟都收到大托盘里,端去了后罩房那里的小厨房。 以琪迅速地取下小花瓶,出门交给了乙三。 唐若瑾歪在罗汉床上,手里拿了本书,半天都没有翻一页。 以琪悄悄打量着她,见她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目光盯着书,眼神却是放空的,显然在发呆。她悄声说道:「要是她真的害小姐,那小姐也没必要为了这种背主的人难过。」 唐若瑾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她叹了一口气,「我是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要说有难处,或者别人威胁她了,她完全可以跟我说,前阵子,我问了她多少遍,都说没事,欸,她那个时候就有心事,藏了这么久,还是……以琪,我一点都不希望她做出什么下毒的事来,因为我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要是她真的害我,我不会看在她服侍我一年的份上就不追究的。」 最初桂香的姐姐玉香因为害她撞柱而死,眼看着一条人命没了,她还很不舒服,宋逸成专门跑来安慰她。到后来试图诬陷铁牛的丫鬟让她下令当众打死,她已经变了。 以琪很是认同,「她服侍你,拿着月银,那是她的本分,又不是对小姐你无私的帮助,不能算对小姐有恩,总之,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的。她要是害小姐,小姐也不必手软。」 唐若瑾垂下眼眸,「我希望……她什么也没做。」 宋逸成当晚就来了。 他表情严肃, 「若若, 你那个丫鬟不能留了。」 唐若瑾沉默了一瞬, 丰润红嫩的嘴唇抿了抿, 「是什么毒?」 「是绝子药。」宋逸成的眼神冷若冰霜,「用上几次, 就能让女子再也没办法受孕。」幸亏乙三发现了那丫鬟的异常, 不然, 他真是不敢想象后果。 v第47章[02.12] 「竟然这么歹毒,我——」唐若瑾抬起头来看宋逸成, 眼神有些迷茫,「我是对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她竟然要给我下这样的药?」 宋逸成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在她柔软的发顶吻了一下,「若若,人心难测, 欲壑难填,不要为了这种人烦扰,一个丫鬟而已, 直接打杀了也没什么。」 唐若瑾额头抵在他胸膛上, 沉默了一会儿,「那药混在红豆粥中, 无色无味,连以琪都没有发现。逸成,我觉得那应该不是一个丫鬟能随便得到的药。」 宋逸成也知道其中有蹊跷, 本来看她有些难过,想让她处置了丫鬟就行,剩下的事自己派人暗中查清楚,没想到她还是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大手抚摸着她纤弱的后背,「若若猜的没错,那药定然是有人给了那丫鬟,再蛊惑她下到你的饭食里的。那药对女子伤害极大,没有身孕的女子服用几次就能绝子,有了身孕的女子要是误服……」 「有了身孕的会怎么样?」 「会大出血的。」 唐若瑾心里弥漫着一丝丝的不安,她喃喃地说道:「如此歹毒……」 宋逸成不忍心看她劳神伤心,低声道:「若若别费神,要是下不了手,我可以暗中把她处理掉。至于她背后的人,我会查清楚的。」 唐若瑾摇摇头,「你别动手。我要人赃并获,她背后的人八成是柳映雪,我要让她亲口说出来。」 唐若瑾又一次起晚了,她伸个懒腰,青萍青菱进来服侍,青菱帮着她梳头发,青萍去小厨房端温着的饭菜。 此时已经过了早膳时间,小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青萍左右看看,将饭菜都一一放到大托盘里,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纸包,将里面的粉末都倒进小米南瓜粥中,慢慢地搅匀,她把剩下的纸折好放进怀里,深吸一口气,端着托盘转过身。 「啊!」她发出岔了音的一声尖叫,手中的托盘脱了手,碗碟叮叮哐哐掉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饭菜撒得到处都是,她青色的裙摆上溅上了汤汁。 小厨房的门外,唐若瑾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旁边还有陈氏,身后跟着以琪和郑妈妈。 「小、小姐,太太。」青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奴婢该死,奴婢手滑了。」 以琪上前,把地上一片稍大的碎瓷片拿起来,里面还有少许的小米南瓜粥,她在小厨房的架子上取了一只碗,把残存的粥都倒在里面。 唐若瑾道:「你是该死,不如你说说,你在这粥里面放了什么?」 青萍紧张地思考起来,这药据说是无色无味的,用银针也试不出来,小姐和太太站在门外,应该没有看清楚自己放了什么,可是自己身上还有那个包过药的纸包,万一被搜出来就遭了。 「我,不,奴婢,奴婢是觉得这粥里放些糖比较好,所以……大小姐不信,奴婢这就吃给你看。」她说着话,从怀里把纸包拿出来,抬手就想塞到嘴里吞下去。 以琪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青萍拿着纸包的手再也动不了了。 以琪从她手里把纸包夺过去,「这可是证据,你是想把它吃掉吗?」 唐若瑾闭了闭眼睛,「母亲,请父亲过来一起审吧。」今日正好是旬末,唐思文也在家中。 一行人去了陈氏议事的花厅,郑妈妈拿着装着残粥的小碗和那个纸包,以琪看管着面无人色的青萍,有小丫鬟去外院的书房请唐思文。 唐思文听说唐若瑾派人来请自己,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唐嘉瑞。 郑妈妈把两样证据都放在桌上,陈氏上前给唐思文解释了前因后果。 「绝子药?」唐嘉瑞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十三岁了,对这些也略微懂得些,再加上前阵子柳映雪的事满府的人都悄悄议论,他很明白绝子意味着什么,「这丫鬟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想害得姐姐绝子?」 唐思文火冒三丈,怒喝道:「这样背主的奴才,直接打死就是!」 唐若瑾忙拦住他,「爹爹,这药无色无味,用上几次就能让人彻底绝子,这不是一个丫鬟能有的药,我们要先问问她是谁给了她这药,蛊惑她害我。」 青萍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低着头一言不发。 唐思文指挥着人,「先打上二十板子,看她说不说!」 很快就有人搬来了条凳,架起青萍趴在上面,噼里啪啦地开始打板子。 唐嘉瑞悄悄走到唐若瑾身边,低声问道:「姐姐,那药……你没有吃吧?」虽然说要用上几次才会彻底绝子,可是吃下去肯定对身体不好。 唐若瑾摇摇头,唐嘉瑞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十个板子打完,青萍还是牙关紧咬。 唐思文正想命人继续打,唐若瑾道:「去把她的家人全部带来。」 青萍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圆睁,「小姐,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奴婢想害小姐,与奴婢的家人无关!」 唐嘉瑞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脸!我姐姐是唐府的嫡长女,你给主子下这么歹毒的药,谋害主子,多大的罪,你当得起么?!」 青萍是家生子,父母兄长都在唐府当差,三人看起来都很是老实的样子,见青萍跪在地上,一副做错了事正在被盘问的样子,身上带着血迹,再看看旁边的条凳和板子,顿时明白她是惹了祸,慌忙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v第48章[02.12] 唐若瑾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两下,「说吧。如果你不说的话,他们三个我会随便指一个,直接打死,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再打死一个,都死光了,就轮到你了。」 青萍目眦欲裂,瞪着唐若瑾喘粗气,「小姐,你何必如此心狠手辣,我的父母兄长是无辜的!你打死奴婢就好了!」 唐若瑾嗤笑一声,「听听,你们听听,给我下绝子药的人,倒指责我心狠手辣!他们教养出你这样背主的人,也不是无辜的。」她纤手一指,「先把她父亲打死!」 她的父母顿时哭成一团,她的兄长怒骂道:「你到底闯了什么大祸?小姐让你说什么,你还不赶紧都交代清楚?!」 几个粗壮的下人把她父亲拉到条凳上,举起板子就开始打。 青萍见唐若瑾并不是吓唬自己,而是真的动手了,忙叫喊道:「住手!快住手!我什么都说!」 唐若瑾举手示意,打板子的人停下来。「你要是敢有半句虚言,我就要一条人命。说吧。」 青萍咬咬牙,左右她是没有活路了,但是父母兄长却不能死,她看看唐若瑾,「小姐,我可以都说出来,但你要保证我家人没事。」 唐若瑾淡淡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青萍哑然,喘了半天气,还是老实说道:「那药,是表小姐给我的。」 「什么?!」唐思文大惊,「你不要信口雌黄!」 青萍已经认命,她低着头,谁也不看,「表小姐说了,小姐性格太独,不会给世子安排通房,我不可能服侍世子,只能嫁给庄稼汉泥腿子或者点头哈腰的小管事。后来,小姐和顾小姐说不许世子收通房,我也听到了。表小姐说,说要是小姐不能生的话,世子能没有子嗣来继承,小姐就只能给世子纳妾,妾室生的儿子就是将来的小世子……」 唐若瑾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谋害自己,原来她觉得嫁给小管事是委屈,只有服侍世子才合心意。唐若瑾怔怔地想着,真像逸成所说,人心难测,欲壑难填。 唐思文不想相信她的话,映雪自己就遭受了绝子的痛苦,怎么会想着害若瑾绝子呢? 唐嘉瑞打量了他一眼,低声道:「父亲,还是把表姐请过来问问吧?」 唐思文这才回过神来,吩咐人去请柳映雪过来。陈氏给郑妈妈使了个眼色,郑妈妈会意地跟着去了。 到了芙蓉苑,郑妈妈只说是陈氏请表小姐去议事的花厅,有事相商,却并没有告诉柳映雪是什么事。老太太在唐府失了利,柳映雪又有了未婚先孕吃药绝子的事,唐府的下人们都很有眼力,根本没有人给柳映雪通风报信,所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还以为陈氏真是有事找自己。 到了大花厅,柳映雪看到跪在地上血迹斑斑的青萍,这才反应过来事发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唐若瑾吃了那药没有,吃了几次? 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唐思文尽管心中有所怀疑,还是温和地问道:「映雪,这个丫鬟说,她给若瑾下的绝子药是你给她的,可有此事?」 「什么?绝子药?!我怎么会有那种药?」柳映雪惊讶地问道:「那,表妹你真的吃了绝子药了吗?」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映雪说没有,总不能把她也打上多少板子吧? 唐嘉瑞皱了皱眉头,「父亲,要不派人去表姐的芙蓉苑找一找,也许那药还有剩余呢?」 柳映雪大惊,她为了防备青萍临阵退缩不敢下手,一直在找第二个人选,所以,那药她真的还有剩余。她凄楚地看着唐思文,泫然欲泣,「舅舅,难道我说的话还比不上一个丫鬟?丫鬟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我的住处就得被抄检了不成?」 唐思文为难道:「这……一个小姐的住处被搜查,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唐若瑾道:「我支持搜查芙蓉苑。」 陈氏道:「我也支持搜查芙蓉苑。」 唐思文看看自己的妻子、嫡子、嫡长女,他们都很坚定地看着自己,他突然有些心慌,好像自己成了一个外人。他轻咳一声,「那就去搜一搜好了。」 「舅舅!」柳映雪大急,「不能搜啊,怎么能这样对我!」 唐思文柔声安慰道:「映雪,没事,你要是没有这药,搜查过之后不就正好能证明你的清白了吗?」 陈氏派了郑妈妈亲自带着人去搜查,唐若瑾让以琪也跟着去,至少她能识别出这药来。 柳映雪急得满头大汗,低声吩咐自己的丫鬟:「快去请外祖母过来!」 那丫鬟早就察觉形势不对,正六神无主,听了柳映雪的吩咐,左顾右盼,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地溜了。 唐若瑾假装没有看见,老太太来了正好,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过了半个时辰,郑妈妈带着人回来了,她的手里拿着个稍大的纸包,里面正是那药粉。 唐思文目瞪口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在他眼前长大、一直娇娇弱弱的外甥女,颤声问道:「映雪,真的是你?」 柳映雪拧着手中的帕子,抿紧嘴不说话。 花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此时临近中午,闷热异常,突然想起一声蝉鸣,叫得众人心头一跳。 v第49章[02.12] 唐嘉瑞开口道:「父亲,表姐做出了这样的事,你看——」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唐若瑾没有看他。他又看向陈氏,陈氏也没有看他。他最后看向自己的嫡子,十三岁的唐嘉瑞。 唐嘉瑞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两下,没有意识到这和唐若瑾警告或者处置别人时的动作一样,他沉着脸说道:「父亲,表姐不能再留在唐府了,若是表姐品行不端,她的父亲可是会怪责唐府没有教导好他的女儿的。」 唐思文低着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我给江西写封信——」 「舅舅!你,你真的要送我回去?不,我不走!」柳映雪尖叫,江西虽然有自己的生父,但是两人都十年没有见面了,能有什么感情,更何况那个家里还有继母和继母的几个孩子,再加上她现在这样的身子,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 「谁敢赶走我的外孙女?!映雪是我的心肝,她哪里也不能去!」 柳映雪怦怦乱跳的心平缓下来, 外祖母终于来了。 老太太急匆匆地冲进了花厅, 怒目瞪着众人:「好啊, 你们就是这样欺负我的外孙女的, 竟然想把她赶走!」 「外祖母!」柳映雪哭着扑到老太太的身上,老太太是站着的, 身子一个趔趄, 险些被她扑倒。 老太太拉着柳映雪, 大步走到花厅的首位上,坐了下来, 环视一圈,「我倒要看看谁敢赶走我的外孙女!」 唐思文没有说话,唐嘉瑞刚要开口,唐若瑾说道:「表姐,你还是说说,你那个绝子的药是哪里来的?那种药肯定不是外面的医馆就能随随便便买到的。」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 「又是你在搞事,自从你从庄子上回来,映雪就总是被你欺负。那药是我给她的, 你待怎样?」 唐思文不禁扶额:「你好好的, 干嘛给映雪这种药?」 老太太毫不心虚,「映雪总是要嫁人的, 这药是为了让她控制那些不听话的妾室的。」 「可是,她却给了姐姐的丫鬟,让丫鬟偷偷下在姐姐的饭食里。」唐嘉瑞还是忍不住开口。 老太太冷笑, 「映雪是好心,有人来讨这药,她就给了,至于别人怎么用,她又怎么能管得了呢?」 「她不是管不了别人怎么用,」唐嘉瑞皱眉,「而是怂恿蛊惑着那丫鬟给姐姐下药。」 「老太太不是应该在寿安堂修身养性的吗?怎么就出来了。要是舍不得表姐,表姐要回江西自己的家中了,总是借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个事,那老太太要不也跟着去江西?」唐若瑾已经不耐烦再扯谁是谁非,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干磨嘴皮子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只想处理掉要谋害自己的人。 「你!」老太太瞪着唐若瑾,又转头去看唐思文,「怎么,你连我也要赶走吗?」 虽然老太太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却是嫡母,赶走嫡母,这不孝的帽子有些大,唐思文连忙说道:「没人赶走——」 「没人赶走你,只是表姐要回江西,你要是舍不得可以一起去。」唐若瑾截口。 「映雪要和我一起,她哪里也不去!」老太太蛮横地看着唐思文。 唐思文为难地看向唐若瑾:「瑾儿,要不——」 唐若瑾站起身来,「要不我还是回庄子上去吧。这唐府哪里是我的家,根本就是狼窝,时不时就有人诬蔑、下毒,上次是砒|霜,这次又是绝子药,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命来糟蹋,惹不起我还是躲吧,唐大人,你还是和你的母亲外甥女亲亲热热地过一辈子吧,你们才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你们了。以琪,我们走。」 她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唐思文大急,他有一种预感,让她这样走出去,他此生就休想再见到她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站住!你不能走!来人,快拦住她!」下人们一拥而上,齐齐拦在唐若瑾前面。 唐若瑾猛地转过身来,正午的阳光在她身上渡了一圈光晕,唐思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唐大人,你这是要让我杀出一条血路吗?」 「不,不许动手,谁也不能动手!」唐思文快步走过来,「瑾儿,不要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唐府。」 唐若瑾看着唐思文焦急的眼神,他似乎真的怕自己离开,脸都白了。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爹爹,他似乎谁都拒绝不了,似乎对谁都温情脉脉,他多情,却又绝情。他明知老太太害死了他的生母,却只是把她禁足,并没有让她受委屈。他心疼自幼在他跟前长大的外甥女,哪怕她犯了错也不肯惩罚。他对亡妻念念不忘,从而冷淡了温柔端庄的陈氏这么多年。他对庄子上的小若瑾十年不闻不问,此时却生怕自己又回到庄子上去。 唐若瑾轻轻叹了一口气,「唐大人,你恐怕是弄错了,从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向你要过什么啊。我要走并不是因为你不答应我的要求,而是,我总要活下去吧,你觉得我有多少好运气,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暗算?」 唐思文张口结舌。 老太太给柳映雪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唐嘉瑞看着唐府的一家之主,急得汗都下来了,「父亲,姐姐不能走!」 「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唐嘉珍小小的身子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唐若瑾的大腿。她也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此时满脸都是泪水,眼睛已经哭得通红,抽抽噎噎地憋得快要断气。 唐思文闭了闭眼睛,半晌,终于开口,「把老太太送回寿安堂,没有我亲口下的命令,不能再出来。映雪……映雪收拾一下,明日就回江西。」 「不!」柳映雪一声尖叫,大哭起来,「外祖母,我不走!回了江西,我没有活路啊,舅舅!」 v第50章[02.12] 老太太也喊叫起来:「别拉我,谁敢拉我?!」 唐府的下人们马上就认清了形势,老太太彻底失利,以后府里也没有表小姐这号人物了,几个壮硕的婆子一拥而上,把老太太和柳映雪半推半架地带走了。 唐若瑾看看跪在花厅面无人色的青萍,抿了抿唇,对陈氏道:「母亲,这种背主的奴才我是不会要的,母亲尽管发落吧。」 陈氏吩咐道:「青萍下毒背主,当众打死,她的家人全家发卖。」 青萍一家尚未发出哀求声,就被下人们堵住嘴带下去了。 唐思文看着唐若瑾,「瑾儿,你——」 唐若瑾揉了揉额角,「唐大人,我也累了,先告辞了。」她弯腰把犹自抽噎的唐嘉珍抱了起来,边走边轻声地哄她。 陈氏屈膝一礼,「妾身还有事要处理,也告退了。」 唐思文又看唐嘉瑞,唐嘉瑞道:「儿子还有些功课要做,先告退了。」 转眼间,偌大的花厅里静悄悄地,只有他一个主子了。唐思文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花厅,瘫坐在椅子上,浑身一丝力气也没了。 唐若瑾给唐嘉珍擦干净脸,沉默了一会儿,对以琪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到唐府来,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由得他们一家人亲热去?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他们走他们的阳关大道?」庄子上的生活简单又温暖,虽然比不上唐府富贵,但是她却觉得很是舒心满足。 以琪也看出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小姐,那老太太和表小姐故意污蔑小姐,害得小姐在庄子上住了十年,回来后老太太还想毒杀小姐,柳映雪鸠占鹊巢还不满足,处处为难小姐,这次连这么歹毒的毒|药都用上了,小姐,你才是唐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凭什么要退让?」 唐嘉珍刚停了哭,靠在唐若瑾的胳膊上,听到这话,忙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没有姐姐了啊。」 唐若瑾愣了一下,搂着唐嘉珍的小身子笑了,「嘉珍说的对,我要是不回来,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妹妹啊?」 下午,青萍被活活打死,陈氏也学着唐若瑾上次的做法,命全府的下人都来观刑,让他们牢牢记住背主的下场。 青菱也去了,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姐妹趴在条凳上,随着板子的劈啪声,她的身上渗出血迹来,慢慢地那血越来越多,在条凳下的地面扩散开来。青萍的嘴堵着,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快要暴出眼眶,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青菱的心揪成一团。她不明白青萍怎么会肖想世子爷,不明白青萍怎么会想着谋害小姐,她只知道青萍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的心里甚至暗暗希望她能早点断气,快点结束这剧痛的折磨,希望她下辈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人,能得一个善终。 晚上,宋逸成来了海棠苑,虽然他很忙,但是小姑娘今日的事闹得大,他有些不放心她。 果然,唐若瑾呆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目光盯着虚空一动不动,显然在发呆。 「若若?」宋逸成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长臂一伸,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在她白净的额头吻了一下,「若若在想今天的事吗?」 唐若瑾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逸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明日柳映雪要离开唐府,等她走了,我要去善觉寺一趟。」那里供着江婉和小若瑾的两盏长明灯。 「明日等柳映雪离开,估计天也不早了,去善觉寺的话,时间有些紧。若若后天去怎么样?我可以陪若若去。」 「你后天有空吗?」 宋逸成点点头。他很少和小姑娘一起出门,再忙,也想抽出些时间来陪她。 「那好,咱们后天一起去。」有他陪着,唐若瑾自然开心。只是她完全没有料到,这次出门,竟然揭开了唐府隐藏多年的一桩秘密。 柳映雪要死要活地不想离开唐府, 奈何老太太被禁足在寿安堂出不来, 唐思文也去上衙了, 她连个哭求的人都没见到, 陈氏安排着唐府的下人们把她弄上马车。 她这些年得的月银和唐思文老太太送给她的东西,算是她的私财, 陈氏命人连夜入了册, 都送给她带着。还有惯常服侍她的丫鬟, 陈氏也挑了两个,把身契送给她, 一起回江西去继续服侍她。两个丫鬟不情不愿上了马车,又有两个老成的下人跟着,一起上路了。 次日,唐若瑾坐着马车,宋逸成骑马陪着,前后都远远地跟着几个侍卫, 一行人去了善觉寺。 出了城门不远是一条岔路,拐进去再走上一段就是宋逸成的别院,上次唐若瑾还来过。 沿着大路继续走, 直通善觉寺。宋逸成过了岔路就不肯再老实骑马了, 直接钻进了唐若瑾的马车,赶车的马夫只当自己没看见, 反正这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唐若瑾对宋逸成的黏糊劲有些无语,不过,她也知道他其实是很忙的, 就算晚上能来海棠苑也是抽空子。 说实话,唐若瑾很少在白天见到宋逸成,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低声道:「逸成,都说是灯下看美人,可是我发现,这大白天看起来,美人好像更美欸。」灯下的宋逸成面部线条更柔和些,在白天,她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之处,他好像更冷厉些,铁血气息更浓。 「噗——」外面谁传来一声轻笑,唐若瑾没有听见,宋逸成轻飘飘一个眼刀过去,立刻安静了。 美人什么的,只有小姑娘才能这么称呼他,要是乙三嘴里敢冒出这两个字来,宋逸成会让他在刑堂里待上一个月。 宋逸成长臂一伸,将唐若瑾揽进怀里。 唐若瑾轻轻推他,「热呢。」她的闺房里放了两个大冰釜,加上宋逸成都是晚上来,两人黏糊着也不觉得热。可是这马车里只有一个小冰釜,这会儿又是白天,太阳热辣辣的,宋逸成一抱她,她就要冒汗。 宋逸成不肯放开她,又不忍心看小姑娘皱着眉头喊热的样子,无奈地拿过扇子,一手揽着她不放,一手给她打扇。 v第51章[02.16]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说道:「哎呀,传说中的少年英雄铁血将军亲自打扇服侍我呢,啧啧,这待遇,可是大齐朝头一份呢。」 宋逸成意味深长地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若若,等咱们成了亲,铁血将军日夜服侍你,保管让若若舒舒服服的。」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唐若瑾一缩脖子,瞪了他一眼,他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 宋逸成还不肯罢休,继续低声道:「若若,你想不想我服侍你?我可是日夜都盼着早日成亲,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服侍若若,嗯,一处都不能放过。」 这话更不能听了,唐若瑾面颊发热,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住嘴。」 宋逸成把她的手握住,细细摩挲着,盯着她泛起粉红的白嫩小脸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倒是再没有撩拨她。 好在善觉寺很快就到了,宋逸成扶着她下来,陪着她去主殿拜过,唐若瑾去了江婉和小若瑾的长明灯前祷告,不肯让人陪着,宋逸成和以琪都等在院子里,房门开着,他们在院子里也能看见她。 唐若瑾从殿门出来,宋逸成刚要过去,离唐若瑾不远的一个苍老妇人突然「啊啊」叫了两声,朝着她直冲过去。 宋逸成大惊,飞身就到了唐若瑾身边,一把揽住她,后退几步。以琪也快速反应过来,上前就扭着那婆子的脖子。 那婆子盯着唐若瑾,眼睛里满是泪水,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直直地伸向唐若瑾,她被以琪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样的老妇人怎么可能是来杀自己的?唐若瑾示意以琪松开她,那婆子快走两步,在她身前两步噗通跪了下来,「啊啊」地比划着。 原来是个哑巴。唐若瑾柔声说道:「别害怕。我问你,你是想要钱?」她说着举了举自己的左手,「还是你认识我?」她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婆子虽然看起来苍老,倒是反应快,马上就明白了唐若瑾的意思,指了指她的右手。 认得自己?唐若瑾仔细辨识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见过她,她见到的应该不是自己,「你是不是认得我娘?」 那婆子泪如雨下,拼命点头。 唐若瑾继续问道:「你和唐府关系近还是和江府关系近?」 那婆子选的是江府。 唐若瑾叫过以琪,「你看看,她大概有多大年龄?」那婆子面容甚是苍老,她看不出来。 以琪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一番,「小姐,这人也就是三十岁出头。」又在唐若瑾耳边轻声道:「她的舌头是被人割掉的。」 那婆子点头,伸出两根手指。 唐若瑾问道:「你是三十二岁?」 婆子点头。 被人割掉了舌头,才三十二岁就如此苍老,看起来比唐府和江府的两个老太太还要老。唐若瑾眉头轻皱,「你——服侍过我母亲?」 那婆子拼命点头,眼睛急切地看着唐若瑾,嘴里「啊啊」地说个不止,两手不停地比划着。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唐若瑾想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回唐府吧?」 婆子目露恐惧之色,用力摇头。 宋逸成道:「带着她,去我的别院。」他命令跟来的侍卫,先回去一个安排懂得手语的人,小姑娘只能和她简单问答,很难搞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 唐若瑾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里。宋逸成安慰道:「若若别担心,不过是一个婆子罢了。」 唐若瑾皱眉,「她服侍顾我母亲,怎么还能落到如此地步?她的舌头定然是在我母亲去世之后被割掉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江婉是个娇弱小姐,肯定不会让一个被割了舌头的人服侍,她定然是在江婉过世后才遭遇了这些不幸。 自从柳映雪蛊惑青萍下了绝子药之后,唐若瑾心中就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这次遇到这婆子,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明显了。 宋逸成何等敏锐,马上就察觉了她情绪有些不稳,将她抱在怀里,「不管她发生过什么事,那都已经过去了,若若无需忧虑。等会儿回到别院,问清楚之后,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去处的。」小姑娘现在在唐府又不当家作主,安排这么个残废之人并不顺手,这种小事还是自己替她做吧。 宋逸成的别院就在善觉寺和京都之间的岔路上,很快就到了。 唐若瑾对那婆子说道:「这是宋世子的别院,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和唐府没有关系,你尽管安心。等会儿有懂得手语的人来,你要跟我说什么,直说就是。」 宋逸成派别院里的仆妇带那婆子下去净手,又把茶水点心端给她。点心做得很好,她却看都不看,只是坐立不安,焦急地看着唐若瑾。 宋逸成的手下办事效率都很高,他的暗卫组里就有这样懂得手语的人,很快就被召来了。 乙十六和那婆子一通连说带比划,回头对宋逸成禀道:「她姓王,当年是服侍唐夫人的丫鬟,她说……」他迟疑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她说,当年唐夫人是被唐府的老太太害死的。」 唐若瑾的手一抖,茶杯险些脱手,宋逸成忙把她的茶杯接过放到桌上,也不管还有别人在,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两下,低声问道:「若若,要不你先去歇着,等问清楚了我再告诉你。」 v第52章[02.16] 唐若瑾缓缓地摇头,她这几日的不安似乎已经隐隐寻到了答案,「逸成,接着问,我要听详细的来龙去脉。」 江婉是江阁老的掌上明珠, 服侍她的两个一等丫鬟也是能写会画的。但是, 出了唐思文的事之后, 江阁老震怒, 将近身服侍江婉的人都给罚了。 江婉嫁到唐府的时候,两个一等丫鬟都没有跟过来, 陪嫁的是她院里的两个二等丫鬟。王妈妈便是其中之一。 唐府人口简单, 江婉嫁进来的时候, 老太太的女儿已经出嫁,府里只有老太太和唐思文两个主子, 王妈妈暗暗庆幸,自家小姐性子单纯,去了家庭复杂的夫家,肯定是要吃亏的,像唐府这么简单的人家,京都还真是没有几个。 新婚燕尔, 唐思文和江婉甚是恩爱。表面上,老太太对江婉也很是亲切,可是等唐思文不在家的时候, 老太太就没有那么可亲了, 但是,却让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比如说, 老太太会叫江婉服侍她午膳,这是任何一个儿媳妇都不能抱怨的差事。可是,老太太会故意磨蹭着, 一个人简单的午膳要用上一个时辰,江婉只能站在一旁布菜。老太太还会时不时数落几句,江婉是新妇,这些都只能默默忍着。 有一次,老太太非说江婉给自己夹的鱼刺没有剔干净,划伤了自己的喉咙,罚江婉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在唐思文回来之前才让她起身。 江婉本是娇养着长大的,跪完这两个时辰,腿都快断了。唐思文注意到江婉行动很是不利落,晚上回了房间,把亵衣去了一看,两个膝盖又红又肿。唐思文心疼得要死,生平第一次和老太太起了争执。 老太太把唐思文养大,心里是有疙瘩的。如果她自己有儿子,她肯定不会让唐思文活下来的。可是,偏偏她自己的小女儿生下来就没气了,而那个贱婢的儿子生龙活虎。更让她痛心的是,为了唐府的家业,她不得不把这个儿子抱到自己身边,当成亲生的来养大,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学科举。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唐思文有本事也好,这样她自己老了也有依靠,而她的大女儿有这样的弟弟,在婆家也能硬气些。在她的心中,唐思文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撑起唐府的家业,照顾她和她的女儿,她才是唐府真正的主人,而唐思文不过是她的傀儡。 所以,当唐思文为了江婉来找自己理论的时候,老太太惊呆了。对她来说,这就好比自己养了快二十年的狗,有一天为了维护别人,竟然朝自己吠叫起来。 她绝对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在唐思文的心中,她必须有着不能撼动的权威,必须是第一位的,不仅排在江婉前面,甚至要排在唐思文自己前面。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把他养大的不甘,怎么保证自己在唐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老太太又哭又闹,比江婉还要委屈,「哪个婆母没有给儿媳妇立规矩?到了我这,儿媳妇倒是比我还娇贵了。亏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哪个儿子为了媳妇顶撞母亲的?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和她成亲,我本来还指望江阁老能提拔你,没想到她根本就是被江府扫地出门了。」 唐思文败下阵来。 不过,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江婉怀孕了,在服侍老太太午膳站了一个时辰之后,竟然见红了。唐思文借此机会,态度坚定地要求老太太免了给江婉立规矩。 婆母给儿媳妇立规矩,本是正常,可是要把儿媳妇弄到小产,就不正常了。老太太表面同意,心里却恨得要死。唐思文越是维护江婉,她的危机感越严重。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唐思文无比宝贝江婉和她的肚子。 老太太的忧虑又多了一层。唐思文如此爱重江婉,肯定也会很疼爱她的孩子,那自己在他心中还有地位吗,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乖乖听自己的话吗? 老太太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当初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通房让她给打发了,后来纳的妾也让她害死了,虽说为了名声,还抬了两个通房,但是,都被她悄悄下了绝子药,想要生下孩子是不可能的。唐思文的生母是老太爷偷偷养的外室,刚开始根本没在唐府,这才有了唐思文。 绝子药吗?那药可不是只有给未孕的人绝子这一个功效。老太太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在这唐府里,谁能挑战她的权威呢? 老太太改变了策略,对江婉极为照顾,不仅嘘寒问暖,还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唐思文很是高兴,娇妻和母亲相处融洽,府里马上就要添一个麟儿。 江婉生产的时候,老太太亲自守在院中,唐思文也在。 唐思文听着江婉时不时的痛呼声,急得在院里团团乱转。老太太安慰道:「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别担心了,我让林妈妈熬一碗参汤送进去,给她长体力。」唐思文感激地点点头。 生产的疼痛是正常的,江婉本来生得还算顺利,阵痛规律得越来越紧密,喝了林妈妈送进来的参汤之后,却开始不对劲了,虽然拼着性命生下了孩子,却最终大出血,死在了产床上。 唐思文伤心欲绝,两个丫鬟也是痛哭不止,她们都没有经历过生产之事,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小若瑾生下来之后,眉目一天天长开,越来越像江婉,唐思文只要看到就会痛彻心扉,渐渐地,他再也不去看这个女儿了,更别说抱她宠她了。但是正是因为唐思文对她的冷待,老太太才没有下手害她的性命。而后来唐思文的继室陈氏,也真是因为和唐思文之间冷淡的关系,老太太才没有想着对她下手。 老太太把产婆打发之后,却做贼心虚,害怕两个丫鬟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终有一日会想到其中的蹊跷,借口她们平时对江婉照看不周,才造成了江婉的死亡,把她们都剪了舌头,要发卖出去。 还没等牙婆上门,老太太就后悔了。光是剪了舌头,也不能保证她们将来不会揭出此事来,最好是永绝后患。 为了机密,夜晚老太太和林妈妈亲自去了关押两个丫鬟的柴房,想要将她们勒死,再做成因为愧疚而悬梁自尽的假象。本以为两个丫鬟被剪了舌头,正是身体无比虚弱之时,没想到王妈妈年轻力壮,竟然挣脱跑了出来。 老太太要机密行事,不敢喊人,只好和林妈妈摸黑悄悄追赶。天无绝人之路,有一个看守角门的婆子平日里很是惫懒,角门经常忘了锁,王妈妈素来知道此事,她赌了一把,竟然真的从这个角门跑出了唐府。 当时,王妈妈真的以为是自己照顾不周,江婉才会生产出事。她不敢去江府,不敢回唐府,天亮后混在人群中出了门,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她算是唐府的逃奴,没有身契路条,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只好无比落魄地栖身在一个破庙里。后来遇到了一家好心的庄稼人,她去了那个穷苦的人家,洗衣做饭,下地种田,什么都做,有空闲还做些女红补贴家用。 这户人家就在善觉寺附近的山里,当时惊慌失措的王妈妈并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不过,真像老太太预料的那样,王妈妈经过的事情多了,慢慢地才意识到当年的事情是有蹊跷的。就光是老太太和林妈妈想要悄悄地灭口这一点,就说明她们做贼心虚,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她把那天江婉生产的事反反复复在心里想了无数遍,没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这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害江婉的性命,也不敢回去找唐思文,怕撞到老太太的手里。也不敢去江府,江婉遭人暗算,她们两个丫鬟确实有了照看不周的罪过,她担心江阁老一怒之下,自己也没命了。 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几年,终于在见到唐若瑾的那一刻崩溃了。 王妈妈的讲述, 加上唐若瑾自己的推理, 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唐若瑾一直沉默不语, 嘴角抿得紧紧的, 手指捏得骨节都有些泛白了。 v第53章[02.16] 宋逸成看不得她难受,问道:「若若, 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唐若瑾终于开口, 「只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 就让她这么死了,我觉得太便宜她了。还有林妈妈,为虎作伥,也不能放过。」怪不得那个绝子药的事出了之后自己心中一直不安,原来,那就是当年害得生母大出血而死的元凶。 「而且, 」唐若瑾犹豫了片刻,「逸成,我都不敢告诉外祖母这件事, 她要是知道宝贝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得多伤心啊,她年龄大了, 我担心她受不住。」 宋逸成赞同地点点头,「虽然说他们应该知道真相,但是真相太残酷, 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把好不容易结好的疤血淋淋地撕开,你的外祖父外祖母都会受不了的。」 「那我就不说了,将来要是舅舅回来了,我看情况,也许会把真相告诉他的。至于唐思文,他倒是应该知道真相。」唐若瑾自从那天和唐思文起了冲突,就再也不肯称呼他爹爹或者父亲了,唐思文自己当然察觉了,可是,他不敢要求她改口。 宋逸成握住唐若瑾的手,「老太太绝对不会承认的,若若,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唐若瑾一挑眉毛,「对付这种人还讲究什么手段,逸成,你把柳映雪帮我追回来,好不好?我有用。」她现在最恨绝子药,连带着所有试图用绝子药使坏的人都恨上了。 宋逸成立刻吩咐了下去。 唐府 酉时刚过,原本在寿安堂禁足的老太太收到了一封信,丫鬟们只知道信是柳映雪写来的,至于信上说的什么没人看到。老太太读了信之后,带着林妈妈强硬地闯出院门,出了唐府,雇了马车扬长而去。 那马车夫将她们送到了城西废弃无人的一处破庙,收了银子,又返回了唐府,给刚刚下衙回来急得乱转的唐思文送了信,说他知道唐府老太太在哪,但是老太太吩咐了,只能唐思文一人过去。 唐思文又坐着那马车,也去了破庙。 才刚下马车,唐思文就被那车夫捆了个结实,堵了嘴,拉到那破庙的窗外。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破庙了点着几只蜡烛,唐思文能清楚地看到破庙里的情形,听到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却看不到黑乎乎的窗外站着唐思文。 老太太、林妈妈、柳映雪都在破庙里,手脚都被绑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问道:「十五年前,唐夫人是怎么死的?」 唐思文听到他提起江婉,心中一紧。 老太太怒哼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三个弄来,就是问这件事?唐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江婉是生产时大出血死的。」 蒙面人发出一声冷笑,「那唐夫人是为什么会大出血的?」 老太太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当年的事只有她和林妈妈知道,这个蒙面人怎么好像是意有所指?也许只是怀疑吧,她低着头说道:「女人生孩子这事谁说的准呢,多少女人都栽在这上面了。」 「呵呵,老太太真是嘴硬。」蒙面人走到柳映雪身边,二话不说就掰断了她的尾指。 柳映雪发出一声惨叫,痛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唐思文身子一颤,想要怒喝,才发现自己的嘴是被堵住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破庙里的一切。 林妈妈恐惧地看着眼前蒙面人,她突然想起了大小姐逼问她唐思文生母之事,也是用这样的手法,不过,当时大小姐只是把她的乖孙弄来吓唬她,并没有真的伤害乖孙。眼前的这一切,不会跟大小姐有关吧?不然,谁会非要追查当年江婉的死因呢?江府这么多年都没有怀疑过,只有大小姐,自从她从庄子回到唐府,一年时间,唐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妈妈打了个冷颤,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们三人今日恐怕不能走出这破庙了。 「十五年前,唐夫人生产时为什么会大出血?」蒙面人又问了一遍。 老太太嘴唇翕动,迟疑地看看柳映雪,她不敢再乱说了。 「三、二、一,时间到。」蒙面人伸手,只听见轻微的「咔咔」声,柳映雪另一只手的尾指也断了。 柳映雪发出更加高亢的一声惨叫,身子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十五年前,唐夫人生产时为什么会大出血?」蒙面人再次发问。 老太太的额头冒出汗来,柳映雪尖声叫到:「外祖母,快告诉他,他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他!」 「三、二——」 「我说,我说!你别碰她!」蒙面人还没有数完,老太太就叫了起来,「我说!当年江婉生的时候,我让林妈妈送了一碗参汤进去,那汤里面我放了黄连,黄连是寒凉之物,本来只是想让她受些罪,没想到她身子那么不济,竟然就这么去了。我,我也是无心之失啊。」 「呵呵。」蒙面人发出一阵冷笑,拉起柳映雪左脚脚踝,双手交错用力,「咔嚓」一声,柳映雪身子一挺,嘴巴大张,这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身子瘫软在地上。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十五年前,唐夫人生产时为什么会大出血?这次,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蒙面人冷漠地瞥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看着柳映雪凄惨无比的样子、愤恨怨怒的眼神,心疼得要死。柳映雪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是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唯一亲人,她怎么舍得…… 「我说,我都说。」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管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至少,现在不能让映雪再受伤了。「江婉生产时,我让林妈妈送的参汤,里面放了绝子药。那药若是有身孕的人服了,就会大出血。」 窗外,唐思文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他剧烈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守在旁边的马车夫一把将他拉开,扛起来扔进了马车。 唐思文蜷缩在马车上,身体颤抖,目眦欲裂。他的婉儿,他娇柔甜美的妻子,他发誓要呵护一生的爱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在生产的最脆弱时刻,被人害死了。那碗要了她性命的参汤,就是得了他的允许,送入她的口中的。 v第54章[02.16] 而那个害死婉儿的老太太,他这么多年一直恭敬地唤着母亲,让她在唐府里作威作福。老太太为了自己的外孙女,把婉儿的女儿送去庄子上十年,即便他知道了真相,也还是原谅她了。得知老太太当年害了自己的生母,他也只是把她禁足,没有让她受一丝委屈。 可是,她竟然害了自己视若生命的婉儿。 那个绝子药,老太太用它害了婉儿的性命,柳映雪又试图用它害瑾儿不孕。 唐思文心如刀绞,像是一只濒死的鱼一般僵硬地躺在马车里,一滴血红的泪慢慢渗出了他的眼角…… 破庙里,痛得快要晕过去的柳映雪惊讶地看着老太太,原来江婉是被外祖母害死的,怪不得这个蒙面人非要老太太说出江婉大出血的原因呢。 老太太怒视着蒙面人,「我都说了,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蒙面人「呵呵」一笑,上前把三个人的绑绳都松开了,他走到门口,回身对三人说道:「到今夜子时为止,你们三个只能活一个人。若是到了子时,剩下的人不止一个,我就把剩下的人都杀了。你们也不用费心逃跑,外面守着的人多着呢。」 他把破庙门关上,还弄了个粗树干抵住了。 林妈妈爬起来,推了一下庙门,纹丝不动。她又趴到窗口一看,院子里果然有几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有人看见她趴着窗户,举起手里的刀朝她比划了一下,林妈妈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看老太太,发现对方正阴鸷盯着她,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似乎在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 林妈妈慢慢地退到一个角落,她不敢坐下来,背靠着墙壁,谨慎地对着老太太和柳映雪。 老太太起身也朝着外面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个蒙面人并不是说笑,而是真的把她们三人关在这里了。她走到柳映雪身边,看了看她的伤势,两手的尾指都断了,又红又肿,脚踝也扭断了,高高地鼓起。 她心疼地看着柳映雪的脚踝,发愁她们该怎么回去,柳映雪却悄悄示意她看林妈妈。 老太太扭头看去,正好看见林妈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她顿时警觉起来,顺手握住了手边的一块石头。 京都发生了一桩奇案。 唐府老太太的外孙女柳姓女子, 在唐府生活了十年, 因品行不端被送回老家, 却因此怨恨上了自己的外祖母,刚刚离开京都就逃离了护送她的家人,骗了外祖母去了废弃的破庙。 老太太带着一个妈妈去了破庙,三人发生了争执, 并动了手。混乱中,林妈妈被一块尖石头砸中头部, 当场死亡。 柳姓女子虽然受了伤, 却掐住了老太太的脖子。而老太太在快要断气之际, 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乱刺, 刚巧刺穿了柳姓女子的喉咙,柳姓女子也当场死亡。 唐府的老太太经过此事,虽然命还在,却中了风, 身不能动, 口不能言。 终于找到此处的唐大人,看见破庙中的惨象,以为三人都已丧命, 心伤过度, 昏倒在破庙门前,第二日才被偶然经过的人发现。 不管外面的人是怎么传这件事的,唐府中却是一片死寂。 唐思文从破庙回来就病了,告了假, 没有去上衙,整日待在外院书房,谁也不见。短短几日,就形销骨立,鬓边添了白发。 陈氏得了唐若瑾的示意,没有给老太太请医送药,寿安堂院门依旧禁闭,名曰老太太受了惊吓,不允许有人去打扰她。除了每日送饭菜的人,寿安堂没有任何人出入,这里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唐思文再也没有进过寿安堂的院门。过了些天,陈氏把近身服侍老太太的人都找借口换掉了,新换上来的丫鬟都觉得这是个倒霉差事,没人肯尽心尽力地服侍卧床的老太太,尤其是她中了风,全身都不能动,每日都要数次便溺在床上,渐渐地,寿安堂的内室臭不可闻,没人愿意进去。 虽然林妈妈、柳映雪都死了,老太太也生不如死,唐若瑾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她不敢去江府,生怕自己遮不住情绪,让外祖母看出端倪。 宋逸成也知道这次的事对小姑娘影响很大,晚上来哄了两天,见她始终都情绪不高,想着干脆过了明路,白天带着小姑娘出去走走。 宋逸成想见唐思文,不过这次的事情对唐思文打击更大,他几乎不能出门,不肯见任何人。宋逸成只好跟陈氏报备了此事,陈氏对唐若瑾向来是不约束的,自然答应了。 正值盛夏,小姑娘又怕热,宋逸成用了自己的马车,他的马车比唐府的大多了,里面到处都铺着软垫,角落放了四个冰釜。唐若瑾一进去就觉得浑身清凉。 「逸成,咱们去哪里啊?」唐若瑾看着也钻进马车的宋逸成。 「天气太热,咱们去山里玩,山里面要凉快得多,若若多走走,散散心。」宋逸成看着小姑娘一进马车就窝在软垫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到了夏天,她明显倦怠动弹。 他那么忙,还要抽上一天的时间陪着自己去山里散心,唐若瑾心里暖暖的,不想扫兴,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勾住他的尾指,轻轻晃了晃,「逸成,谢谢你陪我。」 宋逸成反手握住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等成了亲,我天天陪你。白天我不在家,还有晚上呢。」 唐若瑾生怕他嘴里又说出浑话来,警告地眯起了眼睛。 宋逸成一笑,没有再招惹她,虽说她不管是捶还是拧,对自己来说都跟挠痒痒似的,可是她心情不好,不是调戏她的时候。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青望山,唐若瑾已经靠在宋逸成怀里睡着了。唐若瑾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非常安静,马车也停住没有动,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宋逸成拿过旁边干净的巾子给她擦了擦脸,又帮她把脸颊上的头发抿到耳后,整了整她的衣襟,才说道:「咱们已经到了青望山,这里是我在山脚下的庄子。」 「咱们到庄子里了?」唐若瑾刚想起身跳下马车,宋逸成拉住了她。她睡了半天,万一压得腿脚麻了,这一下去非得摔跤不可。 v第55章[02.16] 宋逸成先跳下车,回身将两只大手叉在唐若瑾肋下,直接将她抱了下来。 唐若瑾笑眯眯地,两人关系日渐亲密,这样的动作她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可是,等看清眼前的情形,她瞬间不淡定了。 马车停在一个极大的院子里,院子干净整齐,这都没什么,可院子里那密密麻麻的人是怎么回事?宋逸成的侍卫都站成整齐的一排,恭敬地低着头,没人敢乱看,他们身后,还有好多人,一看就是庄子上的人,也都低着头。 几十号人都安安静静地候在院子里,一丝声音都没有,合着他们都在等自己睡醒?她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而且她还是被宋逸成抱下马车的,那些人会不会胡乱猜测他们在马车做些什么? 这个庄子是宋逸成的,意味着以后她就是这里的主母了,这就是她首次见庄里众人的方式? 宋逸成怎么不早点把自己叫醒?唐若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坑老婆的世子! 「嘶——」有轻微的抽气声,唐若瑾看过去,发现有些庄子里的人见她下了车,正偷偷地打量她,显然看见了她瞪宋逸成的那凶狠一眼。 完了,形象全毁了! 宋逸成轻笑一声,吩咐道:「今天只是过来散散心,不问庄子里的事情,大家都散了吧。」 庄子里的人都散去了,只有庄头留了下来,看宋逸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宋逸成道:「午膳准备几样农家菜,不用太多。瓜果不要太冰。」 庄头连忙都记下,转身去准备了。 宋逸成拉起唐若瑾的手,「若若,先歇一歇,咱们出去在庄子里走走,下午再上山去。」 唐若瑾净了手,时间还早,宋逸成带着她转转。 唐若瑾在庄子上生活了多年,对庄子很是熟悉亲切,兴致来了就亲手摘些瓜果,看见鲜嫩的蔬菜也采了些。有一个侍卫问庄上的人要了个提篮,唐若瑾摘的瓜果蔬菜都放到里面,零零碎碎都快要装满了。 他们转够了,就回主屋用午膳。 清炒的农家小菜、蘑菇炖小鸡、附近河里捞来的小鱼,炸得金黄,还有用栗子面贴的小饼子,唐若瑾很是喜欢,赞不绝口,吃了好多。 宋逸成见小姑娘胃口大开,甚是心喜,暗道下来了得好好赏这个庄头。 唐若瑾吃得太多,不能立刻就走动,宋逸成揽着她歇了个午觉,两人才慢悠悠朝山上走去。 青望山不是很高,却很是凉爽,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宋逸成拉着唐若瑾,侍卫都远远地跟在后面。 到了山顶,溪流成了一条小瀑布,倾泻而下,形成一个清潭。那潭水清澈,粼粼有光,宋逸成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了小姑娘的眼睛,转头去看她,见她正兴奋地盯着潭水,跃跃欲试。 「山上的水很凉,若若不能碰。」宋逸成马上打消她的念头,姑娘家不能碰太冷的东西,连她吃的瓜果都不能是冰湃的。 唐若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下去,就坐在这里看看。」 宋逸成坐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庄子上自己炒的榛子。他两个手指轻轻用力,榛子就破壳了,里面的果肉完好无损。他把手掌伸到唐若瑾面前,唐若瑾细白的手指从他的掌心捏起那枚榛仁,放到嘴里吃了。 「真好吃,逸成,到了这里我都变贪吃了,觉得什么都好吃。」 「那把今日给若若做饭的人带回去吧,让他天天给若若做。」小姑娘爱吃,宋逸成自然高兴。 「欸,不用。他的家人都在这里,再说,这饭菜啊,得是庄子上的人,用庄子上的大锅,炒庄子上产的新鲜食材,才是那个味。以后,等逸成有空了,咱们再来就是了。」 宋逸成有些愧疚,他真的很少陪小姑娘出来的。 「逸成,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的。」唐若瑾拉着他的手,轻轻一晃,「就是,我累了,逸成~」 小姑娘的体力向来很好,爬这么高的山肯定累不着,她显然是在向自己撒娇。宋逸成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声道:「那,我背着若若下山,好不好?」 唐若瑾笑眯眯地点点头,「再坐上一会儿。」 唐若瑾靠着宋逸成的胳膊,他剥开一个榛子,她就把榛仁捏走吃了,偶尔大度地塞一个到他的嘴里,奖励一下这个辛勤劳动的人。 等把一包榛子吃完,唐若瑾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宋逸成立刻就在她面前半蹲下,唐若瑾趴到他宽阔的背上,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修长的腿分在他的劲腰两侧。 宋逸成反手托住她的腿根部,清晰地感觉到小姑娘柔软玲珑的身子伏在自己背上,他的大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更往上一些,奈何现在是大白天,远处还有一群侍卫,只好不动声色地在她腿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迈着稳健的步子朝山下走去。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才下到半山腰,一阵凉风刮过,乌云蔽日,眼看着天就暗了,一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唐若瑾急声道:「逸成,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能更快些。」 宋逸成在她柔软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这会儿趁着小姑娘着急,终于逮到机会了,不得不说,手感真好,又软又弹。他轻叱道:「若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济?」 v第56章[02.19] 唐若瑾忍不住白眼,这不是济不济的问题,是不想变成落汤鸡啊。 还没等她腹诽完,宋逸成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两侧的树木飞快从她眼前向后略去,唐若瑾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人家是会轻功的,她自己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他的。 宋逸成身形极快, 回到庄子雨还没有落下来, 他拉着唐若瑾的手, 慢悠悠进了屋,噼里啪啦的大雨点才打了下来,宋逸成朝着唐若瑾一挑眉毛,得意地一笑。 唐若瑾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得意什么,雨这么大, 咱们怎么回城去?」 岂不知宋逸成得意的恰恰就是此事。这么大的雨, 城外的路又不是青石板铺的, 自然泥泞难行, 他们肯定是要歇在庄子上了,就是陈氏在场,也只能这么安排。 大雨一直下到晚膳时分也没有停的迹象,唐若瑾只好认命地在庄子上留宿了。 用了美味的晚膳, 庄头过来请示, 「世子爷,您住在这主屋,唐大小姐住在旁边的院子?」这里是庄子, 自然比不得庆国公府里舒适豪华, 也就这主屋还收拾得不错。 宋逸成淡淡地说道:「唐大小姐住在这主屋,我住在旁边的院子。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不用大动干戈。」反正,他晚上也会偷偷跑过来的。 庄头一溜烟地跑出院子, 擦了擦冷汗,世子爷可真是宝贝这唐大小姐,以后自己可得长点眼。 山中本来就凉爽,又下了大雨,屋里连冰釜都不用摆,唐若瑾在屋里转了两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过去拉着宋逸成的胳膊问道:「逸成,你还有没有事情要处理?」到了这里,他应该没有公务要处理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过问庄子上的事。 小姑娘这是想让自己陪她呢,又不想耽误自己的事。她如此依恋自己,宋逸成的心都要化了,盯着她饱满粉嫩的樱唇看了会儿,「今晚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 唐若瑾很是失落,她抬头一笑,帮宋逸成整理了一下衣服,柔声道:「那你快去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明明是掩饰不住的失落,还是强颜欢笑送自己出门,啧啧,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东西。宋逸成握住她的手,「我说的很重要的事,就是——陪若若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唐若瑾愣了一下,眼睛瞬间变亮了,娇声唤道:「逸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经过了前段时间的事,一直有些心情沉郁,到了这青望山的庄子才好起来,今晚格外希望他能留在身边。 宋逸成非常满意她的反应,握着她的手进了内室,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长夜漫漫,不如我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铺设整齐的大床。 唐若瑾心头一跳,立刻接口:「不如我们下棋吧!」 「若若会下棋?」宋逸成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问道。 唐若瑾很是懊恼,她刚才一时口快,想截断他颇有暗示意味的话,随口那么一说,完全忘了自己根本就是个臭棋篓子,下棋,她连基本规则都是勉强搞清楚。此时,却不得不强撑着点点头,「会……一些吧。」 宋逸成吩咐人送进来一副棋。 这京都的大小姐出门,往往要带上一马车的东西,讲究点的连恭桶都要带上。唐若瑾不在意这些,衣服首饰她都是有就行,出门从来精简,以琪是暗卫出身,更不在意这些,一般只给她带一套应急换的衣服。 宋逸成出门排场要比她大得多,前前后后十几号侍卫,还不知道有多少暗卫跟着。他虽然不带一马车的衣服首饰,但是有些东西也是要带的。总不能世子爷兴致来了要作画,还得派人回京都去取画具。 很快,以琪就送进了一副围棋。她颇为好奇地偷偷打量唐若瑾,跟着小主母一年,从没有见她下过棋啊。 唐若瑾对上以琪好奇的目光,委屈地撇了撇嘴。以琪明白了,小主母这是勉为其难呢,她抿嘴一笑,放下棋就出去了。 宋逸成把棋盘摆好,黑子白子放在两侧。 唐若瑾磨磨蹭蹭地过来,这才发现棋盘是一整块玉石雕的,她惊讶地摸了摸,又捏起一颗白子看了看,也是玉石的,触手温凉,珠圆玉润,打磨得光洁扁胖,甚是可爱。她取了一颗黑子,一黑一白放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一抬头才发现宋逸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若若执黑还是执白,选好了吗?」 什么嘛,自己不过是看这棋子可爱,多把玩一会儿,才不是选不定黑白呢。 「执白。」白色的棋子比黑色的更好看。 宋逸成捏了一颗黑子,随意放在棋盘上。 唐若瑾紧随其后,立刻就摆了一颗白子。 宋逸成疑惑地盯着她放的位置看了一会儿,「若若确定要下在这里?」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棋路,真是很少见到这样的下法。 唐若瑾肯定地点点头,对她来说,思考一个时辰和不思考,没有任何区别。倒是宋逸成,在她每下一颗白子之后,都要皱着眉头想一会儿。 「若若,你是不是……胡乱下的?」宋逸成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唐若瑾毫不羞愧地点头,一点儿没觉得丢人。 宋逸成扶额,小姑娘根本不会下棋,难为自己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特殊的棋路,仔细地研究了半天。「若若,你——输了的人可是要被惩罚的。」 「啊,怎么惩罚?」 「打屁屁。」她的小屁屁手感可真好,他只拍了一下,就牢牢记住了那感觉。 v第57章[02.19] 这家伙根本就是趁人之危!唐若瑾抿着唇,漆黑的眸子瞪着宋逸成。宋逸成淡定地和她对视,毫不退缩。 半晌,唐若瑾败下阵来。「那你输了,也要被惩罚。」 「好。若若打算怎么惩罚我?」宋逸成才不相信自己会输,不过,他对小姑娘的惩罚很感兴趣。 「嗯,要是你输了,我要摸一摸你的……腹肌。」她早就想数一数他有几块腹肌了。 「好。」宋逸成哑声说道。他的心怦怦直跳,现在,他既想赢,又想输。赢了就能再次体会一下那又弹又软的手感,输了就能让小姑娘那白嫩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身体。 「规则要由我来定。」唐若瑾又补充道。 宋逸成疑惑地看她,下棋还有新规则? 唐若瑾得意地一笑,围棋她是不会,可是,五子棋他也不会啊,肯定是听都没有听过。 「五子连珠?」宋逸成凝眉想了一下,这种下法倒是新奇,他从未听过。不过,听她讲解过,倒也简单。 唐若瑾飞快地把棋盘上的黑白子分别收起来,大度地说道:「你是第一次,让你先好了。」 宋逸成也不推让,「啪」的一声,将一枚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唐若瑾欢呼一声:「哈哈,我连成了!」宋逸成定睛看去,果然,一条斜线上,五颗白子连成了一串。 宋逸成放下手中捏着的黑子,走到一边,长身玉立,含笑看着唐若瑾。 唐若瑾站到他面前,试探着伸手摸了一下。夏日的衣衫很薄,隔着衣服也能摸到他的腹肌。她双手一起,一左一右,仔细地数着,一块、两块、三块……八块整整齐齐!真是好身材啊!唐若瑾惊叹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像是一只大型野兽,正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唐若瑾尚且停在他下腹部的手一抖,「啊,继续来下棋吧。」 宋逸成很快就明白了五子连珠的窍门,只是没有唐若瑾熟练,眼看着五个黑子就要连成,却被白子抢了先。 唐若瑾有些不敢摸他了,假装大度,「呵呵,我刚才已经摸过了,这次就放过你吧。」 「那怎么行,愿赌服输,我可不是一个会耍赖的人。等会儿,若若要是输了,也不能耍赖哦。」宋逸成有把握下一次下赢了,他起身站到一旁,朝着唐若瑾双手一摊,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唐若瑾无奈,手指在他的腹部轻轻划过,「好了,我这就摸过了。」 宋逸成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若若怎么能这样敷衍了事?」他松开自己的衣襟,抓着唐若瑾的手腕,把她白嫩的小手送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若若,刚才隔着衣服也许没有数清楚,现在,你再好好地数一遍。」 手指下的肌肤紧致,一块块的肌肉似乎充满了力量,和隔着衣服摸的感觉很是不同。唐若瑾的脸红了,手指却流连着不肯离开。 宋逸成低声道:「若若,就像刚才那样,仔细地数一遍,嗯?」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唐若瑾被他的声音蛊惑,不由自主地去抚摸他,从最上面的那块肌肉开始,细嫩的手指仔细地描绘着轮廓,描好一个再去描下一个。兢兢业业地描到最后一块,唐若瑾抬头看他,却发现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眉间的小朱砂痣殷红如血。 唐若瑾吓了一跳,「逸成,你——唔。」 宋逸成吻住她,舌尖强硬地闯入她的领地,大手扣在她的后脑上,不允许她有一点点退缩。 尽管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唐若瑾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激躁。他尽量地温柔,还是会偶尔没控制好力度,他揽在她腰上的手紧紧地压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肉中。 「唔——」唐若瑾想开口让他轻一些,却换来了他更加激狂地进攻掠夺,似乎他又成了那个传说中的少年英雄铁血将军,正在奋力地厮杀着。 唐若瑾双臂环过他的劲腰,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试图安抚这个炸毛的大型动物。 一个吻激烈又漫长,唐若瑾快要喘不过气来,嘴唇都有些麻麻的了。她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宋逸成才勉强地放过她。他低下头,小姑娘面色绯红,目光盈盈快要溢出水来,像极了青望山上的清潭,鼻翼轻轻翕动,丰润的嘴唇变得嫣红,有些红肿。 「肿了。」他的拇指压在她的唇上,轻轻揉了一下,低声道:「若若,要不我们——」 「要不我们别玩下棋了,」唐若瑾心头一跳,「天色也不早了,逸成,你去睡觉吧。」 宋逸成轻叹一声,将头埋在她柔软的发顶,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平息了一会儿,抬头笑道:「这才刚刚戌时,现在安歇也太早了。再说,这个五子连珠我还没有赢呢,让若若赢了两场,我可要找回场子才是。」 唐若瑾暗暗后悔,真不该下棋的,就是下棋也不该赌输赢,就是论输赢也不该赌这种色|色的赌注。到了这个时候,宋逸成他…… 宋逸成岂肯罢休,拉着唐若瑾重新坐回桌旁,修长的手指轻快地黑白子收回,「这次,让若若先行。」 唐若瑾捏着一颗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她无比纠结,都不知道自己该输还是该赢。赢了,去摸他好像很是危险,真要是把他撩拨得控制不住可就糟了;输了,让他动手的话,好像也很危险的样子。 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输赢根本就不是由着她说了算的,宋逸成经过两局,已经掌握了五子连珠的窍门,唐若瑾还在神思不属地盘算输赢,宋逸成已经连成了五子。 「若若,我赢了呢。」宋逸成起身。 v第58章[02.19] 唐若瑾坐在椅子上不肯动,「逸成,你好厉害,一下子就会了。呵呵。」怎么办,怎么才能逃过被打的命运? 宋逸成已经肖想了很久了,岂容她逃过。见她赖在椅子上不肯起身,索性弯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床边,把她轻轻放下,顺势一翻,唐若瑾就趴在了床上。 她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宋逸成的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后背上,她顿时动弹不得了。 「若若,你乖乖地,我会轻一点,不会疼的,嗯?」他的另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屁屁上。 唐若瑾又羞又怕,双手紧张地握了起来。 「啪!」一声轻响,唐若瑾身体一颤,脚尖绷紧了。 「啪!」又是一声,唐若瑾急了,轻喊:「住手!只能打一下的!」 「怎么,打疼了吗?」宋逸成笑了一声,大手放在上面,轻轻地揉了几下,手感太好,揉起来比拍起来更舒服,他的手都不想离开了。 「只能打一下的!」唐若瑾好容易挣扎着翻过身来,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宋逸成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有几块腹肌?」 「八块。」 「那若若摸了几块?」 「……八块。」 「那若若你公平地说,我应该拍几下?」 「……」唐若瑾不肯开口。 「嗯?」宋逸成不肯放过。 「……两下。」 「那若若第二次是不是直接摸的,没有隔着衣服?」 唐若瑾大惊,猛地抬头看着他,连连摇头,绝对不行! 把裙子掀起来,亵衣褪下露出屁屁,那是下人犯错被打板子时的样子。宋逸成虽然很想,却舍不得这么对她。她要是羞涩还好,可是她明显是一副惊恐万分抵死不从的样子,还是放过她吧,「可以不去衣服,但是若若要陪着我再下几盘。」直到他满足为止。 唐若瑾欲哭无泪。夏日的夜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漫长,快点天亮吧。 从青望山回到京都, 宋逸成神清气爽, 国公府的人都暗叹世子爷不愧是快要成亲了, 整个人神采奕奕,看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冷漠可怕了,倒是往日娇柔的大小姐宋芸变得更阴沉了,时不时就听说她院里的小丫鬟被惩罚的。 自从端午节误服了毒茶毁了容貌, 宋芸就再也没有迈出过自己的房门,即便是在内室, 丫鬟进来收拾房间的时候, 她也是带着厚厚的面纱。 萧梦芝那里没有解药, 御医也束手无策, 庆国公夫人杜氏又想办法请民间的神医。只是这些神医在民间虽然享有盛名,其水平却比不上御医,对宋芸的脸也是只有惊吓没有对策。 宋芸为了治好自己的脸,极力忍耐着配合了几次, 可是, 每次都是看到所谓的神医又惊恐又恶心的表情,对她所中的毒却毫无办法,渐渐地,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毒是不是再也解不了, 她成了一个貌若鬼畜右手残废的怪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还苟活着。 她不敢照镜子看自己的脸,即便模糊的铜镜也能告诉她那是一张怎样可怕的脸。她的右手已经彻底废了,弹琴作画再也不可能。她也没有心思看书,整日整日地枯坐在房中, 一言不发。院子里但凡有小丫鬟窃窃私语,她就怀疑是在偷偷议论自己,不问因由就是一顿板子。 「……来了……」 「小声点!」 宋芸朝窗外看去,两个小丫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可能会招来一顿打,正顺着墙根飞快地走着,想要逃开。 「站住!」宋芸眼见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想要逃走,更以为她们在说自己的坏话,她也不想去问她们到底说的是什么,直接吩咐道:「每人打二十板子!」 两个小丫鬟吓坏了,噗通跪在地上。 「小姐饶命啊!」 「小姐,奴婢们是……是在说二公子。」 「是呀,听说二公子书房来了个尊贵的客人。」 「听说是什么皇子,小姐,饶了奴婢吧。」 「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二哥那里来了个尊贵的皇子?莫非是太子殿下来了? v第59章[02.19] 宋芸的心怦怦直跳,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太子了,不过,太子和庆国公府向来没有什么来往,二哥什么时候和太子关系这么亲近了,竟然能请得太子到他的书房? 她挥挥手,让不停磕头求饶的小丫鬟下去,两个丫鬟意外地逃过一劫,生怕她改口,一溜烟地跑远了。 宋芸再也坐不住了,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始终静不下心来。太子就像一颗巨石,落在了她的心湖,激起了大片涟漪,经久不散。 如今这个样子,她不敢去见太子,即便是带上厚重的面纱,她也是羞愧的。不过,她从小和宋安成亲近,他的书房她不知道来了多少次,花园里有一条隐蔽的小径,是到他书房的近路,小时候两人也是经常走的,那小路能绕过别人的视线,到书房拐角的一丛大芭蕉那里,芭蕉的后面,书房开了一个小窗户。 也许,她可以偷偷去那里看一眼。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她飞快地换了一身不太起眼的衣服,仔细地将面纱系好,出了房门。 外面守着的大丫鬟惊讶地看着终于出门的小姐,宋芸却低声吩咐道:「不用跟着我。」 小姐自从毁容后就变得喜怒无常,丫鬟们都不敢质疑她的决定,宋芸一个人悄悄出了院子。 沿着小路,她顺利地到了书房外面的大芭蕉下,那扇小窗口却是关着的。宋芸轻轻地试了一下,窗户似乎是在里面叉住了,纹丝不动。 她倍感失望,本以为至少能偷偷地看他一眼,却连这卑微的心愿都不能达成。她站在窗下,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脚却像是生在地上一般,不肯动。 恰在此时,书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心念一动,贴在窗下,凝神去听。这一听,不由得大失所望,屋里说话的根本就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这二皇子是贤妃所生,她也是见过很多次的,他说话的声音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宋芸神色黯然,刚想离去,却听到二皇子提到了太子。她又仔细去听,屋里二皇子和宋安成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她只能听个大概。只是只言片语,却让宋芸大惊失色,这二皇子和二哥,明显是在密谋着要谋反! 自从年初,皇上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外面的臣工虽然不清楚,宫里的后妃和皇子们却都心知肚明。皇宫里面没有皇后,二皇子的母妃贤妃一直管理着后宫。 二皇子本以为,太子没有了母后,只要自己的母妃在皇上身边时不时地吹一吹耳旁风,皇上早晚会厌弃这个太子。要是除了太子,他就是年龄最长的皇子,母妃在后宫中也是地位最高的,加上自己也是勤勉努力,那这太子之位,不管怎么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没想到,皇上对太子有一种格外的疼爱之意,努力了多年,太子的地位一丝都没有动摇。要是皇上殡天,太子登基,那他可就一丁点希望都没有了,必须在这局棋还没有走死的时候做出改变。 宋芸在窗外听得心惊胆颤,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谨慎地不碰到任何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沿着来时的小路,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卧房,她的心仍然跳得飞快,几乎能听到「噗通噗通」的声音。宋芸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怎么办,二皇子要谋反!要是二皇子成功了,他那样骄傲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焦躁地在屋里快步转了两圈,不,不行,他不能死!必须警示他,要小心防范二皇子。 她倾慕太子多年,对太子的喜好大都了解。明日正好是旬末惯例的休沐日,她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她必须去见他! 宋芸过了无比忐忑的一晚,她没有睡好,就算是勉强入睡,梦中也是他被人逼迫,要么惨死在剑下,要么被禁闭在高墙之内,抑郁自尽。 好容易挨到天亮,她仔细地戴好面纱,确保一点都不会露出自己的脸,带着大丫鬟出了门,坐上马车,直奔东华街上的一个中档酒楼,要了一间雅间。 丫鬟很是奇怪,却不敢开口问她。小姐从端午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这次来酒楼做什么?她指定要了这个雅间,倒像是与人约好的样子。 宋芸坐立不安。她的手指无数遍摸上自己的面纱,确保它好好的戴在自己头上。如果不是为了他,她是不会冒险出门的,万一这面纱掉下来,万一她的脸被人看到…… 她打了个寒颤,不,不会掉下来的,她系得非常结实,不会掉的。 右侧的雅间传来动静,似乎有人挪动椅子坐了下来。 宋芸激动地站起身来,吩咐丫鬟:「在这里等着。」她出了门,到了相邻的右侧雅间门口,手指在门上轻叩了两下,没有等里面应答,直接推开了房门。她知道他的习惯,如果不是与他约好,去敲他的门他是不会应的。 他果然坐在桌边,宋芸快走两步,正要开口说话,「刷刷」眼前闪过两道剑光,一个灰衣人出现在眼前,手中一柄细长雪亮的剑笔直地指在她的喉咙上。 「我是——」她刚要表明身份,却看见太子瞥了她一眼,面色大变,猛地弯下腰,呕吐了起来。 宋芸呆呆地看着看着干呕不止的太子,眼角的余光发现灰衣人指在自己喉咙上的剑也在微微抖动,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两道剑光,她颤抖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才发现刚才的剑光已经将她蒙面的面纱切掉了。 「啊——」她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隔壁的丫鬟听到宋芸的叫声,吓了一跳,飞快地冲了进来,看见灰衣人的剑正指着自家小姐,忙大声喊道:「不要杀我家小姐,她是庆国公府的小姐!」 宋芸的身体急剧地颤抖起来,他见到了自己状若鬼畜的脸,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抓起地上的面纱,胡乱地蒙在头上,跌跌撞撞地冲出酒楼,一头栽进自家的马车里,「回府!快回府!」丫鬟追着她的身影,爬到已经开始行驶的马车上,不敢开口。 宋芸回到国公府,整整两日没有开口。不过,自从端午节毁容之后,她经常枯坐一天不动不说,她的内室不主动叫人服侍,也是不许随便进的,丫鬟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敢打扰她。 眼看着日上三竿,宋芸还是没有叫人进去收拾床铺,丫鬟偷偷在门口听了听,没有听到宋芸起身的声音。她不敢贸然进去,也不敢出声呼唤,只在堂屋坐立不安。 到了午膳时分,宋芸还是没有动静,丫鬟坐不住了,她轻轻唤了两声,屋里没有回应,她大着胆子把房门推开一丝缝隙,轻声道:「小姐,该起身了。」 屋里飘来梅花的香气,那是宋芸最喜欢的熏香。丫鬟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见宋芸仰面睡在床上,她的头发梳的极整齐,插着她最喜欢的绿意含芳簪,她没有戴面纱,脸上敷着极其厚重的一层粉,完全盖住了她的皮肤,嘴唇鲜红,染了口脂。 v第60章[02.19] 「小姐。」丫鬟胆颤心惊,颤抖着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却发现她身体僵硬,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 「啊——」随着一声惨叫,国公府乱成一团。 国公府的大小姐宋芸吞金自尽,国公夫人杜氏痛怒交加,将她院子里服侍的所有人全部杖毙,不分大小,一个都没有放过。 京都的叛乱发生得毫无征兆, 令人猝不及防。 当然, 猝不及防只是某些人的自以为是罢了。 二皇子带着五城兵马司的部分人马冲进皇宫, 宋安成紧随其后,直奔皇上歇息的广德殿而来。 太子负手站在空荡荡的广德殿廊下,面上没有一丝惊慌之意,似笑非笑看着手持利剑的二皇子, 「二弟,这是做什么?」 「大哥不如让开, 我找父皇有要事呢, 等我和父皇商定好大事之后, 自然会来找大哥的。」二皇子没有称呼太子殿下, 在他的心中,太子这个称号过一会儿就不再属于这个大哥了。他的手指在明亮的剑身上轻轻弹了两下,宝剑发出细细的嗡鸣之声。 可惜太子并没有像他预料中那样识时务,不但没有让开, 反而摇头轻叹, 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傻瓜一样,「父皇是不会见你的,你若现在回头, 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是在身前扮演了多年孝子的亲生骨肉, 父皇并不想亲眼看着他丧命。 二皇子冷笑一声,「我是个好儿子,父皇不肯见我,我就再等上片刻好了。」再等一会儿, 就由不得他说见不见了。 太子剑眉一扬,「随你好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了,二皇子有些不安。一刻钟的时间过了,二皇子明显焦躁起来,他看看西方的天空,又看看后宫的方向。 太子很好心地为他解惑,「你不用看了,西郊大营的人马是不会来的,和你约好的吴将军已经被绑了。至于后宫之中,你的母妃贤妃娘娘企图让太监宫女绑架皇子公主,也已经被囚禁了。不知道二弟还有没有要等的人了?」 二皇子咬了咬牙,双目圆睁,事情到了现在,虽然两处的支援都没有到位,他也不可能再回头了。他看看身侧跟随的宋安成,以及身后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高声喊道:「弟兄们,今日若能成功,各位都有从龙之功,加官进爵就在眼前,跟我冲!」 宋安成闭了闭眼睛,手指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他心里明白,今日之事已经不可能成功了,这个二皇子平日里礼贤下士,也颇为勤勉,在朝中风评向来不错,举事之前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想到处处都是纰漏。 他的拇指在剑柄上摩挲两下,或许,他应该立刻斩杀二皇子,以求将功赎罪,可是这样,他就再也不可能超越大哥,大哥永远都看不见他这个弟弟。再说,二皇子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能杀,他不能杀,还是应该—— 没等宋安成想明白,太子一扬手,广德殿三面的房屋内涌出大批手持刀剑的黑甲侍卫,屋脊上哗啦啦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广德殿的正门大开,庆国公和宋逸成大步走了出来,两人的身后,隐约能看到皇袍一角,端坐在殿内高位之上。 二皇子发一声喊,朝着正门冲了过去。他的身后,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有的扔下来兵器,举起双手,有的红着眼睛,举刀跟在二皇子身后。 霎那间,箭如雨下。 所有的箭都朝着二皇子的身后,避开了这个尊贵的皇子。 要想冲进广德殿,就得经过庆国公和宋逸成的身边,二皇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持着利剑冲了过去。 宋逸成的嘴角轻轻扯动,腰间的佩剑根本就没有拔|出来,空手朝着毫无章法的二皇子击了一掌,大手一探,二皇子根本就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跪倒在了殿门前的台阶上,手里的剑也被他夺走了。 宋安成的剑也终于拔了出来,随手挽了几个剑花,拨开了飞射过来的利箭。从父亲和大哥从殿门中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没有一丝胜算了。如今该怎么办,父亲和大哥能不能原谅他,皇上会不会因为他而疑心庆国公府? 他虽然没有像宋逸成那样早早就上了战场,功夫却也是不错的,寻常的弓箭手并不能伤到他。他拨开乱箭,却在下一刻寒毛直竖,一支黑色的利箭就在乱箭后面,挟着万钧之力,带着隐隐风雷之声,以不可抗据之势,射进了他的胸膛,他似乎听到了箭头刺穿皮肤的声音,那是……父亲常用的箭。 宋安成的身体颓然倒地,手中的剑也脱手了。 他看向广德殿的正门,透过乱飞的箭矢,不断倒地的人影,他看到了父亲沉痛无奈的眼神,看到了宋逸成轻皱的眉头,紧抿的唇角,他张了张嘴,「大哥……」希望下辈子,我还能这样唤你,到那时,我一定紧紧跟着你的脚步,再也不走错。 二皇子在皇宫作乱,京都中自然也少不了想要趁火打劫的匪人。 唐若瑾早就得到了宋逸成的嘱咐,在唐府悄悄做了些部署。唐府没有正经的侍卫,只有几个护院。宋逸成派了二十个侍卫过来,加上唐府的家丁,在府里不停的巡逻。唐府并不大,这些人应该是很够的。 以琪寸步不离唐若瑾身侧,她的身上不仅有腰间的软剑,还备了些毒粉。 匪人都是挑门户不严又有油水的人家下手,像唐府这样戒备森严又不豪奢的府邸,根本就不会成为目标。可是,却也有人就是奔着唐府来的。 「小姐!」以琪的手指按在腰间,谨慎地站在唐若瑾身侧。唐若瑾看着围在府外的五十几个人,冷声道:「萧郡主,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人都是平王府的侍卫吧,你要带着他们作乱吗?」 萧梦芝冷笑,这些侍卫是她磨了很久问父王借来的,为的就是今天。她搭上二皇子,并不是为了更进一步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报仇雪恨。在来这里之前,那个她忍了很久的胡老二已经被她杀了,现在,终于轮到唐若瑾了。 她的手一指唐若瑾,喊道:「此女和犯上作乱的贼人有勾结,杀了她重重有赏!」 平王府的侍卫并不清楚今日皇宫里作乱的是什么人,在他们心中,郡主是皇亲国戚,是皇上的亲侄女,怎么可能反皇上呢?听了萧梦芝的话,纷纷抽出刀剑,与唐府里的侍卫站成一团。 平王府的侍卫自然没有宋逸成派来的人厉害,但是胜在人多,一时之间也杀得难解难分。 萧梦芝身边还有两个灰衣人,是平王府的高手。她低声吩咐了一句,两个灰衣人就朝着唐若瑾而来。以琪立刻拔出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她与一个灰衣人战在一起,另一个灰衣人则绕过他们,想着来杀唐若瑾。 剑光一闪,乙三护在了唐若瑾身前,挡住了那个灰衣人。 v第61章[02.23]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萧梦芝长眉倒立,「他对你可真是用心,安排了这么多的人保护你!我倒要看看,你身边还藏着多少人?」她说着话,从背后取出一只弩来,慢慢地瞄准了唐若瑾。 「谁也不许伤害瑾儿!」一道枯瘦的身影挡在了唐若瑾身前,是唐思文。他两鬓斑白,瘦骨伶仃,张开双臂将唐若瑾护在身后,怒视着萧梦芝。 「唐大……」唐若瑾叹了口气,「爹爹,没事,让开吧,她伤不了我的。」宋逸成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怎么可能不做万全的准备呢?除了以琪和乙三,她的身边还有两个没有露面的暗卫呢,就是侍卫,也不止明面上的那二十个。 「瑾儿,你躲到府里去。」他不怕死,却怕这个女儿再受到什么伤害,唐思文忧虑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却惊奇地看到唐若瑾的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十个侍卫,一言不发地加入了战团,平王府的侍卫很快就露了败相。 萧梦芝目眦欲裂,今日是她报仇雪恨的唯一机会了,不能错过! 她将手中的弩重新瞄准了唐思文,没办法,要想杀唐若瑾,得先把挡在她面前的人杀掉。「嗖」的一声,一道箭影朝着唐思文而去。 唐思文身子没动,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唐若瑾。他的眼睛万分留恋地停在唐若瑾脸上,所以没有看到那支箭到了一半就被什么东西打偏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唐思文疑惑地回头去看,正看见萧梦芝气急败坏地东张西望,想要看清到底是谁还在暗处保护着唐若瑾。 唐思文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远处一支利箭像是一道流光,正朝着萧梦芝飞速而来。 「唔——」萧梦芝胸口一凉,她低头一看,一支箭正插在自己的心窝上。她不敢置信地抬头,远处,宋逸成端坐马上,眉目冷峻,手中握住一把长弓,目光像寒冰一样从她身上刮过,又看向唐思文身后的唐若瑾,瞬间变得柔和。 唐若瑾探出身子,朝着远处的宋逸成摇摇手。 宋逸成仔细地看看她,发现没有受伤,又看了一眼战况,唐府安全无虞,他远远地挥挥手,纵马离去了。 唐思文疑惑地问道:「宋世子怎么不过来?」 唐若瑾一笑,「今日京都大乱,他想必是很忙的,爹爹不必担心他。」宋逸成肯定是不放心她,特地绕到唐府这里来看一眼的,没想到,却正好遇到萧梦芝…… 唐若瑾看了倒在地上的萧梦芝一眼,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在宋逸成的手中,想必,她是死不瞑目的吧。 京都的动乱来得快,去得也快。 二皇子被圈禁了起来。庆国公虽然护驾有功,但是他的儿子宋安成却参与在叛乱中,庆国公想要请罪退隐,皇上不许,最后,庆国公将手中的兵权都交给了皇上,但是却依旧担任五军都督府的职位。 庆国公夫人杜氏刚刚痛失爱女,唯一的儿子又死在了广德殿前。宋安成是叛乱被射杀,府里连丧事都不能给他办,杜氏悲痛欲绝,每日在屋中垂泪,她完全失去了希望,什么事都无心理会。 动乱之后, 京都很快恢复了平静, 对于很多人来说,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庆国公府的变化却很大。 宋安成参与了叛乱,庆国公交出了兵权,杜氏失去了生活的动力,而宋逸成则是喜气洋洋地准备迎娶他的小姑娘。 办一场宴席要仔细的筹备, 更何况是世子的婚宴了。府里要妆点的器具、酒席要定的菜单、各处要采买的食材物品、宴请的宾客、场地人员的安排,这些都需要敲定。 国公府的女主人杜氏却根本不理会前来回事的管事婆子。她自从嫁给庆国公, 生下了宋安成, 就一直视宋逸成为眼中钉。要是没有这个碍事的人, 她的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将来的庆国公了。 这么多年, 她努力了很多次,制造意外、捧杀、勾他学坏,都没有成功,最接近的一次就是去年夏天, 她和宋逸成身边的一个人勾连, 联合下手,他中了毒,跌入河中, 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为了不让宋逸成早早生下子嗣, 有了继承人,她又悄悄地在他的未婚妻身上做手脚,连接害了两个和他定亲的小姐,却在唐若瑾身上载了跟头。 她苦心在庆国公府经营, 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现如今,她的儿子竟然死了,还是叛乱被射杀的,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她今后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让她操持宋逸成的婚礼?做梦去吧。 杜氏在庆国公府经营多年,内院的管事婆子们大都是和她同心的,杜氏明显撂挑子,婆子们也不肯用心。 宋逸成一心要给小姑娘办一场完美的婚礼,他要毫无遗憾地迎娶她,怎么能忍受明显错误百出的安排。杜氏闭门不见任何人,管事婆子敷衍塞责,好在他手里还有生母留下的得力人手,除了派到小姑娘身边的魏妈妈,还有好些人呢。 既然杜氏不出面,宋逸成就惩处了一批她的亲信,换上了自己手中的人。剩余的管事婆子见宋逸成如此霸道地插手内院之事,而杜氏却是一副心如死灰万事不管的态度,立刻都老实起来。 内院整顿好了,外院向来是庆国公的人。外院的大管家对府里的局势心知肚明,如今庆国公府只有世子爷这么一个继承人,庆国公还失了兵权,将来这国公府早晚是世子爷的。大管家对宋逸成惟命是从,手下的大小管事们自然全部投诚。 宋逸成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和大管家亲自敲定了宴客的名单,其余的事情就由着这些管事们商定,他时不时地抽查一番。 就这样,世子爷自力更生,搞定了自己婚礼的全部准备工作,满心欢喜地等着迎娶他的小姑娘。 一般的小姐嫁人,难免会产生一种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家,去到一个陌生家庭的惶恐,唐若瑾却没有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宋逸成是她最亲近信赖的人,离开生活了一年多的唐府,到他的身边去,一点都不抗拒。 唐嘉珍很舍不得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姐姐竟然成了别人家的人了,难受了好几天。唐若瑾答应了会时不时回唐府来看她,也会接她去庆国公府玩,这才勉强有了笑意。 听着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有人欢呼「新郎官来了」,喜娘把喜帕给唐若瑾盖好,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出了海棠苑的内室。 「嘶,天啊,这是——」 v第62章[02.23]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嫁衣也太好看了吧。」 「这肯定是霓裳阁的手艺!」 喜娘听着众人的议论,果然跟她预料的反应一样。听说这件嫁衣是庆国公世子爷提前很久让霓裳阁准备的,用了最技艺精湛的绣娘,最精美的绣线,最昂贵的宝石,精心绣制而成。反正这样华美精致光华灿烂的嫁衣,她是第一次见到,更遑论那穿着这嫁衣的新娘,更是漂亮得不像话,眼睛清澈明亮得比这嫁衣上的宝石还要夺目。 只有这么美的新娘,才能不被这嫁衣压住风采吧,喜娘暗暗想着。 宋逸成早就等不及了,眼看着小姑娘款款而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拜别父母。陈氏笑呵呵地叮嘱了几句,唐思文眼眶红了,嘴唇翕动,好久才说道:「瑾儿,唐府永远是你的家,不管你遇到什么事,爹爹都会支持你的。」 喜娘偷偷瞥了唐思文一眼,不是应该嘱咐孝敬公婆,和世子举案齐眉什么的吗? 新娘子出门是要兄弟背着出去的,唐嘉瑞今年十三岁,勉强可以背得动唐若瑾,唐若瑾正犹豫着不敢趴到他身上去,就听见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屈身停在她身前。 她蒙着盖头,从下面能看见红色的喜袍,是他。喜娘迟疑地说道:「世子爷,这,这不合规矩啊。」都是兄弟背,哪里见过新郎官背新娘的。 唐若瑾却不管什么规矩,高兴地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 唐嘉瑞委屈不满地看看他,宋逸成长眉一挑,根本不理会这个小舅子的心情。他自从在青望山背了小姑娘,清晰地感觉到她娇软玲珑的身子伏在自己背上,就再也不愿意让别的男人背她了。 花轿在城里绕了好大的一圈,才进了庆国公府。唐若瑾起得早,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险些睡着。 等花轿落了地,三支箭轻轻地射在轿门上,周围传来一阵笑声,有人低声议论着世子爷这力道也太轻了,唐若瑾抿嘴一笑,在花轿上轻踢一脚。 轿帘揭起,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唐若瑾握住这熟悉的手,随着他一步步走向喜堂。 盖头挡着她的视线,她看不清都有谁在,隐约听到有人说庆国公夫人没有出场。唐若瑾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她屡次害宋逸成,没有出现在喜堂上更好。 礼毕,宋逸成牵着她的手,进了新房。 唐若瑾盘膝坐在大床上,从盖头下面的缝隙中看见他崭新的靴子停在眼前,一枚金秤杆挑开了她的盖头。唐若瑾抬眸,正对上宋逸成灼热的眼神。 新房里有七八个夫人,都是和庆国公府交好的,有些唐若瑾也见过。 「哎呦,新娘子这嫁衣可真是好看。」 「新娘子更好看吧。」 「哈哈,没错,新娘子可比嫁衣好看多了。」 「没看世子爷都看得错不开眼了嘛。」 唐若瑾面上发热,悄悄瞪了宋逸成一眼,让他收敛些。 宋逸成微微一笑。他本来就生得俊美,此刻神采奕奕,又穿了一身红衣,这一笑简直像是春花初绽,唐若瑾不由得呆住了。 「咱们世子爷生得也不差啊。」 「是啊,新娘子好像也很喜欢呢。」 唐若瑾猛地回过神来,面颊迅速火热了。 宋逸成的笑意更深了,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合卺酒,送了一杯到唐若瑾的手里。 唐若瑾再也不敢乱看,眼观鼻鼻观心,将这杯味道怪怪的合卺酒饮了一半,她酒量浅,不敢多饮,而且,这酒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一点都不好喝。 宋逸成也不勉强她,将她剩下的半杯酒饮尽了。他凤目在新房里扫视一圈,屋里的妇人们很有眼色地都告辞了。 屋里没了外人,唐若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 宋逸成亲自动手,把她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尽管他仔细叮嘱过,这凤冠为了和华美的嫁衣配套,还是很有分量的。 大手在她细白的脖颈上揉了揉,掌心灼热,低声问道:「若若,累不累?」 「不累,」唐若瑾有些委屈地说道:「就是肚子好饿,喝了那不好喝的合卺酒,更饿了。」 宋逸成低低笑了起来,「若若,你知不知道那合卺酒里放了助情的药物,你竟然只喝了一半,真是浪费。」 唐若瑾惊讶地睁大眼睛,合卺酒里为什么要放药呢? 宋逸成揽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为了晚上的时候,让若若……」 唐若瑾耳根发烫,一把推开他,「你该去外面陪客人了。」 v第63章[02.23]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若若先吃些东西。」宋逸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很快就回来。」 唐若瑾等他出去,双手捧着自己火热的面颊,晚上……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宋逸成回来的很快。惦记了这么久的小姑娘终于娶回了新房,他怎么肯在外面陪酒,手下的将军们个个都是海量,又有庆国公撑着场子,他很快就溜了。 「若若!」 唐若瑾已经洗净了脸上的脂粉,换了一身家常穿的海棠红衣裙。宋逸成一进屋,见屋里没有别人,关上房门,上前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吻了过去。 「唔——」他的嘴里有烈酒的味道,唐若瑾晕晕沉沉,觉得自己也醉了。她扒着他的肩膀,喘了两口气,「逸成,有酒味~」 宋逸成笑了,「乖,等着,我很快就来。」 他怎么忍心让小姑娘难受,大步进了净房,飞快地洗漱了一番。 回到卧房,发现小姑娘正盘膝坐在床上,手肘支在腿上,撑着下巴,盯着喜烛,面颊绯红,眸光如水,表情很是微妙,似羞涩,似憧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入神地看了一会儿。他娇美的小姑娘,正坐在他的床上,成了他的新娘。 床帐放了下来,唐若瑾才回过神来。她目光飘忽不定,在宋逸成脸上一触,就羞涩地转开。 宋逸成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尖尖似有小猫柔软蓬松的尾巴扫过,又痒又麻。 「若若,终于……」 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离自己而去,身上一凉,感觉到他坐起身来,唐若瑾双臂环在胸前,半眯着眼睛,偷偷去看他。 宋逸成含笑看着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解开。唐若瑾看到了他健壮的胸膛,修劲有力的大长腿,亲手摸过两次的腹肌,还有…… 唐若瑾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却留了一条缝隙。 宋逸成顾不上笑她,因为她的手停在眼睛上面,刚才捂住的地方却暴露了,莹白如玉,粉嫩可爱…… 他的喉结急剧地上下滚动,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唐若瑾身子一颤,白嫩的双手抓住了他黑亮的头发。 正值金秋,院子里一棵银桂树开得欢快,弥散着阵阵香气。微风拂过,洁白细小的花瓣轻轻颤动,似痛楚,似欢愉。 「嘶——」唐若瑾一醒来,还没有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先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痛,除了那不可言说之处,连胳膊和腿都酸酸的。 「醒了?」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唐若瑾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在海棠苑了。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大片健壮的胸膛。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两下,嗯,手感不错。 男人发出轻微的抽气声,一翻身,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作乱的小姑娘给压在身下。天知道他究竟忍了多久了,他向来起得早,今日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却怎么也不舍得下床。她睡得香甜,他忍了又忍,体谅她昨晚的辛苦,才勉强控制着自己不把她再一次拆吃入腹。 没想到她一睁眼就动手乱摸,这下压了一早上的火气全翻上来了。 「逸成,不行,唔——」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吞下了肚子,唐若瑾觉得自己像是被风卷到空中的花瓣,飘飘荡荡,没着没落,她用力抱住了眼前高大健壮的身躯。 魏妈妈焦急地在堂屋里转了无数个圈,以琪听着唐若瑾低低的呜咽求饶声,手指紧紧地捏了起来。 宋逸成终于唤人,魏妈妈快步进了内室,经过宋逸成身边,脚步停了一下,低声道:「世子爷,少夫人还小,您……」她叹了口气,赶去床边服侍唐若瑾起身。 宋逸成好笑地看看魏妈妈,目光一转,正好看见以琪不善的眼神,好嘛,这两个本是他的人,服侍了小姑娘一年多,都改成心疼她了,好像他怎么欺负了她似的。 他回身去看唐若瑾,她正推开魏妈妈要搀扶的手,自己下床,没想到刚一站起来,就腿弯一软,险些栽倒。宋逸成心中一紧,差点用轻功过去抱她。好吧,他确实是欺负了她的。 等到两人都洗漱好,用完早膳,时间已经不早了。唐若瑾仔细照了照自己的妆容衣饰,没有什么不妥。宋逸成的脸出现在镜中,唐若瑾回手偷偷拧了他一下,「等会儿还要认亲呢,你非要一大早的……」 宋逸成的目光黯淡了一瞬,他附在唐若瑾的耳边,低声道:「若若,等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不要惊慌,凡事都有我呢。」 唐若瑾疑惑地抬眸,认亲会有什么事发生吗?哦,也许,杜氏会为难自己也说不定。 随着宋逸成穿过庆国公府大大的花园,唐若瑾暗暗思量着,杜氏会怎样为难自己呢?自己给她奉茶的时候,丫鬟会端来一杯滚烫的茶水,而杜氏故意不接手,让自己烫着?或者,杜氏故意碰翻茶水,指责自己不恭敬?也或者,杜氏根本就不出场,就像昨天拜堂时一样? 宋逸成的大手一直扶在唐若瑾的腰上,唐若瑾推了他几下,他也固执地不肯松手。他不管有多少人在偷看,他只知道,小姑娘确实被自己欺负了,要不是她素来体力好,现在走路都要成问题了。 一直到了认亲的大花厅外面,宋逸成才放开她,负手走在前面,唐若瑾做出一副恭谨的样子,在他身侧退后半步走得莲步款款。 他们显然来得有些晚了,大花厅里已经有不少的人了,除了庆国公和旁支的亲戚,杜氏也在场,而且还是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v第64章[02.23]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唐若瑾想着不知道哪位先开口挑刺,指责她来得这么晚。没想到大花厅里甚是安静,连年岁小的孩子都悄悄地,她疑惑地扫视了一番。 跟来的以琪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主子向来冷若冰霜,再加上这次因为婚宴的事,主子内院外院都插手了,这府里根本就没有人敢挑他的刺,当然也没人敢挑衅他新娶的少夫人了。至于旁支亲戚,还要靠着国公府呢,要是指桑骂槐地指责世子爷的少夫人,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唯一会针对她的就是杜氏了。以琪的眼神又变得冰冷,杜氏,过了今日…… 唐若瑾恭谨地给庆国公奉茶。庆国公给了她一个大封红,叮嘱了几句夫妻和睦什么的,现在他就只有一个儿子了,很是希望她能尽快给府里添丁,最好三年抱俩,国公府急需人丁兴旺。 唐若瑾做出新嫁娘应有的羞涩样,谢过庆国公,又过来给杜氏敬茶。 杜氏接连失去了一双儿女,精神和身体都垮了,精致完美的妆容也不能遮住她的憔悴。她上下打量唐若瑾,眼神像刀子一般刮过。正当唐若瑾小心地盯着茶杯,想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刁难时,杜氏伸手将茶杯接了过去,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唐若瑾心中一紧,难道她要不顾脸面,将茶水泼在自己身上? 杜氏俯首嗅了一下茶香,慢慢地将一杯茶喝了。 唐若瑾紧绷的身体放松,低着头准备听杜氏的训诫。 杜氏好半天没有说话,唐若瑾正暗自疑惑,猛听得一声尖叫,大花厅里妇人们都叫了起来,唐若瑾抬头一看,杜氏歪倒在椅子上,七窍流血,嘴角还兀自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宋逸成面沉如水,大步走到唐若瑾身边,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唐若瑾立在他的身侧,心头怦怦直跳,他来之前就说了有事也别惊慌,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借着袖子的遮掩,宋逸成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柔腻的手背上摩挲一下,又放开了。唐若瑾的心奇异地安定了,有他在,不用担心。 大花厅里乱作一团,庆国公厉声吩咐人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其实不用大夫,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杜氏已经没气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看见眼前的情形差点把药箱给掉了。他颤抖着手上前一探,对庆国公道:「夫人……已经去了。」 庆国公压着心头的怒火,「你再看看她是什么原因……」 大夫打开药箱,仔细检查了一番,战战兢兢地回到:「夫人是中了毒,杯中残留的茶水中有砒|霜。」 大花厅里传来抽气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人忍不住地看向唐若瑾,杜氏喝的茶是她奉上的,虽然茶杯是丫鬟用托盘递给她的,但是,在这过程中放了毒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庆国公也不由得朝着唐若瑾看了一眼。 宋逸成嘴角紧抿,目光冷厉,在大花厅中扫视一圈,众人再也不敢看他身侧的唐若瑾了。 宋逸成冷声道:「那壶茶父亲也喝了,两个茶杯刚开始也是放在一起的,所以,毒只能是下在这杯茶水里面的。」他分析完,就吩咐大夫去查看杜氏手上有没有沾着毒粉。 众人都不敢看他,只在心中暗暗腹诽,明明是他新娶的少夫人嫌疑最大,却偏偏要去查杜氏的手,谁下毒会下在自己的茶水里啊,这不是要毒死自己吗,这世子爷不去检查自己新娶的少夫人,却去检查被毒死的杜氏,真是心都偏到天边去了。 庆国公沉默不语,杜氏已经死了,他不希望再折进去一个刚娶来的儿媳,这件事最好和她无关。 大夫很快就检查好了,他惊诧地禀道:「在夫人的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发现了残留的砒|霜粉末。」 花厅里顿时嗡嗡响成一片,众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难道夫人是自杀的?」 「说起来,自从宋芸和宋安成死了,夫人好像就萎靡不振了。」 「也是,一双儿女都没了,她也没指望了。」 「可是,怎么就偏偏选在今天……」 「不会是为了给世子爷和少夫人添堵吧?」 庆国公沉着脸吩咐人马上准备丧仪。 国公府上下忙成一团。因为世子爷大婚,府里到处都挂满红色,喜气洋洋,这下要全部都更换成白色,大小管事忙得脚不沾地,生怕遗漏了一处。 唐若瑾成了府里唯一的女主子,内院的管事婆子们都来向她回事。她才刚刚到国公府还不到一天,两样一抹黑,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要掌中馈了,还是给国公夫人办丧礼这么大的事。 好在有宋逸成前面安排的人手,都是这么多年留下来的忠心老仆,魏妈妈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帮忙,原本杜氏的亲信中,刺头的已经被宋逸成给打发了,剩下的眼见着杜氏已死,以后内院就是少夫人的天下了,投诚都来不及,哪里还肯抱着对杜氏的忠心给她添乱。 所以,唐若瑾虽然忙,却没有出岔子。她只来得及回新房换掉了身上红色的衣裙,就开始了最忙碌的日子。 三天后,唐若瑾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唤道:「以琪,我腰酸背痛的,快帮我揉揉。」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轻柔地帮她捏着肩背腰臀,唐若瑾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转眼就睡着了。宋逸成心疼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手下不停,将她全身酸疼的肌肉都捏了一遍,才把她的外衣都解了,揽在怀中睡了。 唐若瑾睡了非常饱足的一觉,几日的疲乏也解了。她的懒腰伸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被宋逸成抱在怀里。 「醒了?还累吗?」低沉的声音传来。 v第65章[02.23]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唐若瑾的额头在他肩窝蹭了两下,「逸成,你说那杜氏是为什么啊,要是想陷害我,这漏洞也太大了吧?」毒就藏在她自己的指甲里,怎么可能诬陷别人。 「她也是了无生趣,临死之前想给咱们添堵罢了。」宋逸成的大手在她背上抚摸着,「她想害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她喝了你敬的茶毒发身亡,若是能害到你固然好,就算污蔑不到你头上,至少也能引得闲言碎语的议论。若若,怕不怕?」 唐若瑾摇摇头,「这有什么啊。流言止于智者,真是听了只言片语就对我指指点点的人,也是不值得相交的。」 「不错,若若说的对。」宋逸成一笑,在她白净的额头一吻,停顿了一下,又向下去吻她水嫩的双唇。 唇齿交缠,气息相融。 宋逸成的大手悄悄探进了她微敞的衣襟,带着薄茧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柔腻的肌肤,他火热的唇也渐渐向下…… 唐若瑾全身绵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叫了起来,「停,逸成,快停下……」 宋逸成新婚大喜,初尝欢快,正是食髓知味,他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揉捏着她,哑声道:「若若,乖,停不下来了。」 「不,逸成,我们——」唐若瑾急得用力推他,「我们要守孝三年,不能,不能行房啊!」 宋逸成的手一顿。 唐若瑾也是十分懊恼,这个杜氏还真是会给他们添堵!她摸着宋逸成宽阔的肩膀,试图安慰他:「逸成,我现在还小,身体也不适合有孕,等三年后咱们再……那个时候更好……」 「若若,我对她并无母子之情,她多次害我,我也不想为她守孝。」 「我知道,可是,世人……」 「若若,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敢把我做了什么传到外面去的。」 「你是说……」 「若若说的也有道理,等三年后,若若再给我生个孩子,也不迟。只是有些事,我却再也等不得了。」 唐若瑾闭上眼睛,莹莹如玉的双臂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微风拂过,高大的银桂树轻轻摇摆,几片洁白的花瓣在空中曼舞,幽幽的清香随风而来,入了鼻,入了心。 【婚后日常】 「宋小淘!」 唐若瑾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的怒喝一声。自从有了这个儿子,她觉得自己已经离淑女形象越来越远了。 宋小淘眨眨眼睛,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娘亲,你小点声啊,把妹妹吓坏了。」 妹妹躺在摇篮里,听到娘亲和哥哥在说话,小腿欢快地蹬了几下,一点吓坏的迹象都没有。 「你还说妹妹,妹妹额头上那个红点是怎么回事?」唐若瑾怒视儿子。 宋小淘对着手指,「那个,平王府的萧家妹妹过周岁的时候,额头就点了一个红点,多可爱啊,我这妹妹比她还好看,就是没红点。今天我看见府里有人在油漆桌子,那个红漆可好看了,又红又亮的,就给妹妹点了一个。娘亲,你看,好看不?」 唐若瑾扶额,「妹妹的脸那么娇嫩,是桌子吗?是桌子吗?!」 「怎么了?小孩子淘气些正常,你别生气嘛。」宋逸成进来了。 宋小淘唰的一下钻到宋逸成的身后,探出头来朝着唐若瑾做了个鬼脸。 唐若瑾更气了。儿子淘气正常,可是宋逸成似乎也被带的淘气了。宋小淘要上树,宋大淘抱着他就跳上去了,宋小淘要上房,宋大淘足尖轻点,一个飞身就不见了…… 她揉了揉额角,「你儿子在你女儿额头点了一个红点,嗯,用刷桌子的红油漆点的。」 「什么?!」宝贝女儿竟然被臭小子用红油漆点了?这还了得!宋逸成回身就去抓宋小淘。 糟了!在爹爹心中,妹妹好像更娇贵,宋小淘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大宅野丫头》上 作者:初锦 02、《大宅野丫头》下 作者:初锦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