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刘玄德》 第1章 我叫刘封,我是刘备的亲儿子 刘封端坐在车厢中,身体禁不住轻微晃动。 在这没有弹簧,没有减震器,没有橡胶轮胎的东汉末年,哪怕牛车的速度已经很慢,依旧让坐车的人很是难受。 即便刘封穿越过来之后已经好几年了,可他依旧习惯不了东汉末年的生活,尤其是饮食和出行。 糟糕的饮食,再加上出行的颠簸。 刘封想起两年前从涿县到平原,去年冬天又从青州平原到徐州郯城这一路,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最轻也得大病上一场。 从那时候起,刘封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改良饮食和交通。 不过此刻,他却还顾不上这些。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 首先,刘封有一个老爹,名叫刘备,手长耳朵大。 同时,一个叫曹操的寡妇制造者刚刚被赶跑,他家还被水管工吕温侯给偷了。 最后,一个叫陶谦的老头在去年冬天病逝了,临死前半自愿半被迫着干了件大好事。 刘封是刘备的儿子,但又不全是。 在历史上,刘备曾经在徐州有几個儿子,都是先前在涿县的妻子、妾室生的。 其中刘封就是刘备在涿县的正妻所生,是刘备亲生的嫡长子。 只是这几个儿子,在后来刘备几次丢失徐州的过程中,因为战乱或死、或走丢。 这些事情都曾经记载在三国志,魏略中,而且更巧合的是,这个长子也叫刘封。 后来刘备在荆州收寇封作为自己的义子,也可能会有因为他和自己走丢的长子同名的缘故在里面。 说刘封不完全是,是因为这个刘封还融合了一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 正是这个变化,让刘封注定不会再跟历史上一样销声匿迹,不知所终,甚至连名字都被刘备赐给了荆州的寇封。 刘封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作为刘备的亲生儿子,真正的嫡长子,他将要改变老爹三丢徐州的狼狈,徐州将真正成为老刘家的龙兴之地。 不过对刘封来说,现在这个局面可远远称不上好。 外有曹操,袁术虎视眈眈,内部又有丹阳派、本地士族派、外来士族派以及本地军阀悍匪派等势力错综纠葛。 即便是一个本地士族势力,还分裂成了以陈登陈元龙为首的拥刘派,和以王氏、诸葛氏为首的消极派。 没错,这时候的武侯家,可是丝毫看不起大耳哥的,觉得这就是一幽州来的边军土鳖,根本不配领导徐州。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激烈反对,而是选择了跑路。 根本不看好大耳哥能在徐州长久掌权的这些徐州士族,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离开本土,宁可背井离乡投靠外乡的亲朋好友,也不想继续留在家乡饱经战乱了。 这些人里,一部分去了江东,日后成了孙家的骨干。 一部分去了九江,投奔了袁术,最后被曹操一锅端。 最后一部分,也就是以诸葛玄为首的士族则去了荆州,投奔了刘表。 也就是今年,武侯全家都将会在武侯亲叔叔诸葛玄的带领下,抛弃祖业,背井离乡,前往荆州定居。 琅琊诸葛亮,将要落户南阳了。 刘封的身体随着马车晃动,心神都集中在脑袋里,最后一次推演着接下来的行动。 刘封这一次要拜访的,正是徐州诸多势力中,丹阳派的新任老大——建威中郎将曹豹。 曹豹这个人在三国历史上几乎没啥存在感,即便这个名字,也是在记录其他人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才能留存下来。 他在史书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在明年被刘封的好三叔张飞给火并阵斩了。 看起来丢死人的履历,却并不代表这个人不重要。 在陶谦时代,曹豹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被委以重任,负责统帅军事。 而到了现在刘备接任徐州,曹豹手中的兵权依旧没有削弱,反而还因为陶谦之死,成了陶谦派系的继承人,整个丹阳外来派都团结在了他身边。 也就是曹豹实在是野心不大,否则就冲着刘备不明不白的继任徐州牧,他就有足够的借口和实力掀起一场大叛乱。 要知道这时候刘备手底下拢共不过六千兵马,其中四千还是曹豹旧部,被陶谦在几个月前刚刚调拨给刘备的,而曹豹手里可还有整整两万丹阳精兵。 在刘备入徐州之前,更是坐拥郯城在手。 刘封之前就花了很大的精力收集情报,确认了曹豹的性格偏向保守,野心不大,行事更偏向于听命从事,优柔寡断。 这对刘封来说,可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因为他的规划里,最迟要在今年上半年内,将曹豹也即是扬州丹阳派这个炸弹给拆解掉。 否则,等到今年下半年,三姓大孝子,兖州水管工吕温侯可就要带着并州军团来投奔他老爹了。 而到了明年,吕布更会在袁术的粮草支援下,趁着张三叔和曹豹火并,轻松拿下徐州,吞并丹阳军,反客为主了。 这一次的会晤非常重要,是刘封迈出关键的第一步。 如果这一步没能成功,虽然不至于再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却也算得上是事倍功半。 “少主,曹府到了。” 牛车缓慢停下,从车外传来一个轻锐的声音。 “善!” 刘封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在一个轻剽勇悍的青年扶持下,走下牛车。 “文珪,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动怒,必须听我号令。” 刘封在走向曹府之前,想起身边这位大佬的历史记载,忍不住侧脸特地对着他叮嘱了几句。 他身边这轻剽悍勇的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历史上刘封他二叔的终结者,江表十二虎臣之一的潘璋潘文珪。 刘封在去年冬日,被刘备派人接到徐州的路上巧遇了潘璋。 当时他正一人一剑,独行南下,想要去江东博取个富贵,结果恰巧遇到了群盗。 对面整整七个大汉,却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叫潘璋杀了个精光,而他自己却是毫发无伤。 刘封一见,顿时心生招揽之心,请对方过来一叙之后,才知道了这人竟是潘璋。 在历史上,潘璋这次南下,到达江东之后,很快就入了孙权的视线,被委以重任,招募百人亲兵。之后从征山越开始,屡立战功,一路扶摇直上,最终功成名就,拜将封侯。 刘封虽然才和潘璋初识,但对他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 此人虽然忠心敢战,有勇有谋,史记部曲数千精锐竟有万人之力。 可同时,潘璋性格狷狂,嗜杀贪财,在孙权麾下不但贪污纳贿,甚至为了钱财,劫杀东吴家资丰厚的士卒,堪称丧心病狂。 不过现在的潘璋还远没到日后的张狂性格,目前还是白身的他,面对徐州牧家公子的刘封还算是言听计从。 潘璋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森然:“公子且放心,我潘璋言而有信,既答应这一年侍奉于您,就绝不会食言,必定为您号令是遵。” 刘封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示潘璋将牛车上的几个匣子带上,然后走向曹府。 此时的曹府门口,正站着几名衣着锦衣的仆役,都是曹府的管事下人。 看见刘封下车,他们赶忙迎了上来。 第2章 拜访曹豹 为首的仆役朝着刘封行礼道:“公子,中郎将得知您今日要来,早已经在后堂备下宴席,恭候多时了。” 曹豹此时的官职是陶谦为他所表的中郎将,统帅徐州丹阳兵两万余众。 “多有打扰,中郎将如此恩待,小子受宠若惊。” “小人曹羊,为公子引路。” 客套过后,刘封跟在曹羊后面进了曹府。 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院,远远就看见建威中郎将曹豹正站在堂前迎候。 刘封嘴角划过一丝浅笑,一瞬即逝,显然曹豹能够迎候在堂前,是一个非常良好的信号。 他可从来没有奢望过曹豹会等在曹府门口,他毕竟只是刘备的儿子,而不是刘备本人。 曹豹这会儿也在远远的打量刘封。 他之所以会堂前迎候,除了对方是刘备的儿子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刘封的美名已经自北地诸州传到了徐州。 据传闻,刘封不但是一個颇有孝名的大孝子,更是一个名扬青州的神童。 对于东汉,最吃神童这一套了。 《东观汉记》说到张堪“年六岁”,“才美而高,京师号曰‘圣童’”。 《华阳国志·先贤士女总赞论》对扬雄的夸赞中,这样说道“雄子神童乌,七岁预雄《玄》文。” 《艺文类聚》写爱书至凿壁藏书的杜安,也说他号曰“神童”。 东汉的神童层出不穷,几乎成了一个时代的标志。 历朝历代,追捧神童的无过于两汉。 曹豹对刘备的这个神童儿子已经有所耳闻,又恰逢对方来访,不由得他不好奇。 “小子刘封,拜见建威中郎将。” 刘封脚下加快几步,来到曹豹跟前大礼参拜。 曹豹脸上闪过惊异,赶紧上前搀扶:“公子何须如此,在下既为玄德公部属,自然也是公子的部属,如此大礼,让豹何以自居。” 刘封顺势被曹豹拉了起来,客气道:“正是因为建威中郎将乃是徐州重臣,我父栋梁之才,小子敢不以礼相待?” 曹豹愣了愣,心里咀嚼了一下栋梁之才四个字,不禁目放精光。 曹豹可不是普通的老兵头子,他也是士族出身,门第之后。 要不然陶谦凭啥会将手里最为精锐重要的武力丹阳军交到他的手里? 对于刘封之名,曹豹之前也已略有耳闻,只是不敢确信。 毕竟刘封年纪还小,哪怕个头长的已经有十三四岁少年大小,可他真实的年齿却仅有十岁。 如果再考虑到曹豹听说的那些传闻是发生在前些年,那岂不是说刘封六、七岁的时候就做下那些美事了不成? 因此曹豹一直都将信将疑。 也正因此,当他接到刘封想要登门拜访的时候,却又做出了郑重回应,并亲侯在后堂院门处相迎。 现在两人乍一见面,刘封随口四字,竟然就如此精炼韵味,这让曹豹对传闻不由的深信了几分。 “公子,请入堂一叙。” “中郎将请。” 两人脱去鞋履,走进堂中分主宾坐下。 潘璋则捧匣按剑,跪坐于刘封身后。 等到侍女奉上茶汤之后,曹豹笑着问道:“不知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刘封悄悄吸了口气,挺起身体,正色作揖道:“小子此来,正为中郎将之身家性命。” 啪! 曹豹正巧刚端起茶碗,听到这话,竟将手里的茶碗跌落,撞碎在地上。 不过曹豹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茶碗,只是眉头一皱,神情不悦的望向刘封,声音登时冷了下来:“公子这是何意?” 对于曹豹的反应,刘封早有预料。 自古说客,必做大言。 如果不先把对方吓一大跳,对方凭啥会认真听你说话? 刘封神色自然,仿佛完全看不见曹豹的不快,反而还请求道:“圣贤云法不传六耳,恳请中郎将屏退左右。” 随后,不等曹豹反应,就转头对潘璋道:“文珪,将匣子放在我身边,你也先退下吧。” 潘璋应了一声,将木盒放下,率先起身离开。 曹豹原本还疑心轻彪勇健的潘璋会有不轨,没想到刘封直接让他离开了。 眼看着刘封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个头大了些,怎么也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曹豹沉思片刻,想到刘封的神童之名,心中一动,也挥了挥手,将堂上的侍女和门外的甲士统统屏退。 刘封见堂上只剩下了自己和曹豹,也没继续卖关子,径自道:“小子不才,试为中郎将简述一番时局。” “徐州自古乃四战之地,除东面临海之外,南、西、北三面受敌,地形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北边孔北海虽与徐州交好,可他却对青州黄巾毫无作为,只是枯守北海,此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能够自保就已是邀天之幸。” “况且青州刺史田楷已经进退失据,屡屡为袁冀州之子袁谭所败,连青州第一大郡平原都已丢了。料想不出一年时间,田楷必被袁军逐出青州。” 曹豹初始不以为意,可听着听着却是上了心。 他虽然也算是徐州高层,可眼界和情报又如何能与后人相提并论? 刘封这时候说出的信息,是曹豹怎么都不可能收集完整的情报。 “徐州之西,便是兖、豫,曹操两伐徐州,烧杀掳掠,屠城坑塞,泗水为之断流。将军乃徐州重将,与曹军血战多场,早已结下死仇,且中郎将还是曹操杀父仇人陶公的心腹。倘若曹操得势,占据徐州,恐无葬身之地啊。” 刘封接下来的这番话,让曹豹闻之色变。 虽然曹豹想要说服自己,这只是刘封故意夸大之词。 可仔细想想,刘封说的这些,又有哪一句不是事实呢? 况且这些事情,曹豹也早有所思,虽然没有刘封说的这么透彻,但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可即便如此,曹豹也一直都是苦思无解。 现在被刘封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日夜所思的郁结,也就不难理解他会掉进刘封的节奏里去了。 “徐州五郡,广陵为最,可此郡自太守赵昱身死之后,便早就被袁术侵吞,还表举了陈留张邈之弟张超为广陵太守。袁术此人,量小性狷,用人只看家世,不重才能,更喜任人唯亲,阿谀奉承之辈环绕左右,身居高位,而忠臣良将却不得立锥之地。” “况且他自领扬州事,又兼称徐州伯,做事如此狂妄自大,四面开衅。将军自己觉得,你若是跟随袁术,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刘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曹豹的神情。 第3章 大言欺人 只见对方神思不嘱,脸色随着自己的话语屡次变幻,显然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节奏,顿时大喜,下猛药道:“更何况袁术树敌太多,北有曹操,西有刘表,东有刘繇,这些都是领有一州之地的方伯。曹操屡败袁术,将他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只有一残军逃进九江郡。刘表更是遣黄祖阵斩孙坚,断袁术一臂。” “不知道将军是否奇怪,徐州毗邻九江,袁术与陶公又是盟友。可这次家父为陶公所托,接掌徐州,袁公路却像是看不见似的?” 曹豹吃刘封一问,心中忍不住赞同起来。 是啊,袁公路向来野心极大,为人贪婪,对徐州早有吞并之心,可这次怎么会如此低调保守。 到了这时候,曹豹已经完全进入了刘封的节奏。 刚开始的时候,曹豹心里还暗暗讥讽刘封小儿狂妄,曹操、孔融、田楷、袁绍、袁术,哪一个不是天下英雄,名冠海内。 刘封区区一个幼学少年,也敢直呼其名,无礼至极。 可听着听着,曹豹被刘封的眼界,心胸和对天下的了如指掌深深震撼了。 曹豹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陶谦的左膀右臂,统帅徐州军事。 陶谦能接触的情报,十有八九也不会瞒着他。 恰恰是这份阅历,让他能够肯定刘封所说无一不对,甚至刘封透露的很多信息,反而是他自己茫然无知。 这可就让人细思极恐了啊,难道刘备这大耳贼,私底下还藏了好几手暗招? 不过这时候,曹豹暂时顾不上这个怀疑,他更好奇的是袁术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他第一次回应了刘封,干咳一声,客客气气的温声请教道:“哦,依贤侄之见,后将军为何会如此反常?” 刘封面色淡然,可内心却忍不住为曹豹的反应而感到振奋:“那是因为袁公路根本抽不出精力关注徐州了。” “自从被曹孟德重创之后,袁公路逃至九江,声势大挫,可他却依旧张扬跋扈。” “之前几個月,朝廷拜了东莱宗室刘繇为扬州牧。他见利起意,想着挟持刘繇,然后以后者得到朝廷拜除的名义,行扩张掳掠之事,吞并整个扬州。” “因此,他特地派遣手下大将吴景、孙贲护送刘繇去曲阿上任。” “却不想刘繇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坐拥朝廷名位,来了一招瞒天过海。就在吴景、孙贲的眼皮子底下成功拉拢江东本地豪族的支持。” “吴景、孙贲两人平日里就飞扬跋扈,搜刮地方,早就使得扬州本地士族豪强心生不满。有了手握朝廷大义在手的刘繇登高一呼,刹那间江东变色。但凡传檄所到之处,江东诸郡无一不从。这些郡县早已不堪袁术欺辱盘剥,此时纷纷倒戈刘繇。” “吴景、孙贲见势不妙,想要武力镇压。” “可刘繇以樊能、张英为将,竟连战连胜,逼得吴景、孙贲在江东站不住脚,被迫退往江北。” “刘繇经此一役,声威大振,得到了江东诸郡县全力支持,眼下正与袁术鏖战江淮,丝毫不落下风。” “而袁术西边的荆州刘表也看到了可乘之机,蠢蠢欲动,欲袭袁术之侧。袁公路此时可谓是遍地烽火,苦不堪言,哪还有空关注徐州。” 看着曹豹恍然大悟的模样,刘封心中暗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等到了明年,袁术就能稳住局势了。 而这个旱地恶鬼腾出手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全力猛扑徐州,以纪灵为将,领精兵四万出广陵,直扑下邳,迫使刘备带着关羽和主力全力抵抗,鏖战盱眙、淮阴一线,僵持不下。 结果众所周知,就给了吕布又一次偷家的机会。 而给吕布提供这个机会的导火索,正是眼前这位中郎将曹豹的脑袋。 “此时此刻,就算将军投了袁术,恐怕也只会被用来拖住曹操南下。说句不怕得罪将军的话,倘若将军能敌得过曹操,又何必去投降袁术呢?” 曹豹只觉得胸口淤积闷气,也被刘封的深入浅析而又十分精准的分析所折服。 可同时,更大的困扰和惶恐包围了他,让他情不自禁的长叹出声:“哎,此情此景,豹又能何去何从?” 这话刚一出口,曹豹就知道说错话了。 坐在他面前的这人,可是刘备的儿子,而刘备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当着顶头上司家亲儿子的面,问自己有什么出路,这不妥妥的二五仔行为吗? 就在曹豹忐忑不安,偷偷打量刘封反应的时候,刘封却突然起身,快步走到曹豹身前。 明明刘封年不过十岁,身高不过五尺余,可曹豹竟失态的做出后仰躲避的动作。 看见对方失态,刘封却视若无睹,双目精芒暴射,紧盯曹豹,慷慨激昂道:“将军出路,乃在我父也!” 曹豹不安的低垂下脸:“在刘使君?” “将军之所以瞻前顾后,不过是忌惮我父与陈元龙交好,又同陶公余部无甚交情,畏惧他不能容忍将军。可陶公余部是陶公余部,将军乃是将军。我父与将军在郯东之战里,可是有着性命之交的。” 听到这里,曹豹忍不住想起来郯东之战。 在此战中,陶刘联军其实是被曹操击败的。 可刘备帐下关张赵三人,在此战中却很是出彩,破阵断后,极其活跃。 也是有了他们三人的出彩表现,陶刘联军才能得以顺利撤退,败而不溃,保住了元气。 曹豹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念头,恐怕也只有拥有如此虎将的刘玄德,才能抵挡的住曹孟德吧? 可随后,曹豹还是摇了摇头:“公子,有些事情,您实在是有所不知。豹并非不尊敬玄德公,实在是玄德公不愿意信任亲近我等。” “将军真的是多虑了。” 刘封却满不在乎道:“不过将军既然有此忧虑,小子不才,却有一法,可以让我父与将军达成互信。” 曹豹将信将疑:“哦?公子如果有这样的好办法,豹愿闻其详。” 刘封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 事成事败,能不能为老爹争取到徐州根基,现在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刘封深吸一口气,目视曹豹,吐出了六个字:“封,愿求将军女。” 曹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望着刘封。 第4章 曹豹的困境 一个不过幼学之年的孩子,居然向自己求娶女儿。 不等曹豹反应过来,刘封转身将座位旁的木盒取来打开,送到曹豹眼前。 “将军可知这是何物?” 曹豹的情绪已经被刘封彻底调动,虽然对方突然跳跃话题,但曹豹非但不怒,反而跟着回答道:“不知。” 刘封用食指粘起一点点雪白结晶,送入口中。 “此乃食盐。” “食盐?” 曹豹大惊,当时的盐多带色泽,黄色的盐已经算是质量上乘了,甚至还有许多褐色的食盐,吃起来又苦又涩。 可他眼前的食盐却晶莹如雪,亮白如玉。 他忍不住也学着刘封一样,用食指粘了一点送入口中,震惊的发现这食盐丝毫没有往日的苦涩之味,可咸鲜却有过之。 刘封在曹豹满脸的不可置信中,指着这一盒雪盐:“将军,此乃雪盐。小子不才,偶得天授,已获雪盐制炼之法。只要将军愿出两千丹阳精兵为嫁妆,封,愿以雪盐一成利为聘礼,求娶将军千金。” 丹阳兵!? 曹豹被刘封说蒙了的脑袋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这刘封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丹阳兵对于曹豹来说,可是命根子。 他虽然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也不傻。 一直以来,曹豹都将手底下的丹阳兵视为立身根本,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先前陶谦调走四千给刘备,就已经让他肉痛不已了,现在刘备的儿子居然又跑来要两千,这丹阳兵以后究竟是谁家的根基? 曹豹本能的就想要拒绝,可忍不住又回味了一下,这拒绝的话就又说不出口了。 没办法,实在是刘封说的太对了。 徐州周围都是死敌,曹豹就是想投降,也找不到投降的对象。 要想自立,那更是自寻死路了。 以现在的处境来说,曹豹要想活命,就得给刘备卖命,不然徐州一旦沦陷,他肯定第一个被祭旗。 除非他放弃丹阳兵,逃回老家丹阳当個富家翁。 可如果他真肯放弃丹阳兵,那为啥不能以丹阳兵为筹码,投诚刘备? 比起已经变成袁术、刘繇鏖战战场的扬州,眼下的徐州可要太平安全的多了。 况且曹豹跟随陶谦在徐州经营多年,也积累了许多财富和土地。 天下早已经兵荒马乱,姑且不提那些带不走的土地,就是财货又能有多少安全到达丹阳老家? 就算到了丹阳老家,没了丹阳兵,曹豹又靠什么来保全它们? 另外一方面,曹豹不像丹阳派里的另外一个大佬曹宏。 因为性情贪婪,心胸狭小,嫉贤妒能,曹宏在徐州的名声早臭大街了,几乎把徐州士族给得罪了个精光。 可他曹豹不是啊。 曹豹和刘备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徐州牧的继承问题。 不论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刘备继承徐州仿佛都是水到渠成,万众支持。 可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吗? 大家可别忘了,陶谦自己可是有两个成年儿子的。 按照三国末年各路军阀的尿性,这两个儿子很可能各自都拥有一批支持者。就像袁绍家外来河南士族支持大公子袁谭,而河北本土士族则全力支持小公子袁尚一样。 刘表也是一样,刘琦的支持者是以藩属刘备为首的外来士族,刘综的支持者则是蔡、蒯为首的本地士族。 就连曹操都逃不过这个定律,在河北称魏王之后,从天使投资人转变成外地人的河南士族支持曹丕,而从被征服者华丽转身成本地派的河北士族则支持曹植。 从这个定律可以推导出,曹豹之前支持的很大可能就是陶谦长子。 而很可能是支持陶谦次子的陈登、糜竺等徐州本地士族在刘备入徐之后,果断抛弃了陶谦次子,光速跳船,支持起了刘备。 若是换了其他人,这事很可能办不成。 光是双方达成互信就可能耗上许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政治合作。 但刘备不一样,这里面可是藏着非常隐蔽而关键的内在因素的。 这一切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卢植。 卢植是刘备的老师,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人,他成为了刘备和陈登乃至大半个徐州士族互信的基石。 卢植有两个老师,一个老师叫陈球,这人在灵帝时期官拜三公,担任太尉,而他正是陈登的父亲陈珪的亲叔叔。 这层关系,让刘备和陈登成了远房师兄弟。 卢植第二个老师是大儒马融,而袁绍的四叔叫袁隗。 袁槐是董卓的举主,袁家实际的掌控人,导演了洛阳之变,藏在幕后操控诛杀十常侍的大黑手。 这个袁隗的老婆,正是马融的嫡女,他也是马融的正牌女婿。 这层关系,又让刘备和袁绍成了远房师兄弟。 而陶谦是袁术的传统盟友,立场一直都是反袁绍的。 因此袁绍会非常乐意,甚至是主动帮忙促成刘备接手徐州,成为自己的盟友。 这样不但徐州化敌为友,还削弱了死对手公孙瓒和袁术的力量,还同时限制了不老实的小兄弟寡妇曹的扩张野心,简直堪称一举三得,神来之手。 至于刘备呢? 他只需要和公孙瓒和平分手,就能得到诺大的一个徐州,他又怎么拒绝的了? 所以,陈群才会认为徐州是个大漩涡,力劝刘备留在豫州发展,别去徐州掺和这些破事。 刘备却怎么也舍不得这么大的一份基业,不顾陈群的阻拦,接掌了徐州牧。 也正是如此之多的内外因存在,刘备才能很轻易的就与公孙瓒和平分手,接手徐州的产业,下一刻就和刚刚还打生打死的曹操的后台老板袁绍结盟。 这一切,都是陶谦儿子们所做不到的。 而刘备有武力,陈登代表的徐州本地地主有粮食,糜竺代表的本地商业豪强有资金。 正是这三个人有钱有粮有兵,勾结在了一起,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继承了陶谦的“遗志”,暂时压下了其他所有人的不满。 可这只是暂时的,而且这些不满是在积蓄着而不是消失了。 曹豹最为尴尬的就是,整个徐州都知道他一直支持的人是陶谦大公子,而陶谦死了之后,整个丹阳派又团结在了他身边。 这让曹豹忧心多过高兴,毕竟丹阳派是个什么东西,曹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这就是个匪徒集团。 第5章 愿求将军之女为侧室 看看丹阳派骨干们干的那些烂事,就是曹豹自己都没眼看。 丹阳派的盟友是下邳天子军,这是啥东西呢? 这是个反贼团伙。 丹阳派的另外一个盟友兼藩属是臧霸的琅琊军,这又是啥玩意呢? 这还是个反贼。 陶谦为首的丹阳派几乎快成了绿林扛把子了,往来皆匪徒,谈笑有反贼。 可曹豹没法甩开丹阳派。 丹阳军里他虽然是老大,但不是所有丹阳兵都是曹豹的部曲,其中曹豹的副手威远中郎将许耽的部曲就占了四千人,还有其他校尉、别部司马各自的部曲,曹豹真正的部曲,只有一万人左右。 曹豹既没有足够的野心自己扯旗单干,可又担心对刘备彻底低头后被吃掉。 曹豹是既担心丹阳派拖累自己,可又离不开丹阳派。 既不忿刘备接任徐州牧,又不敢扯旗造反。 既不满刘备只顾着和陈元龙,糜竺交好,可同时又害怕拒绝刘备的示好。 他现在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快要精神分裂了。 恰好在这一刻,刘封出现了,而且还给了他一個极具诱惑的橄榄枝。 这不由得曹豹不动心啊。 最让曹豹意动的一点,便是站在他面前的刘封。 这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啊,竟有如此眼界,口才和能力。 等到刘封束发,这将会是何等恐怖的妖孽。 更让人动心的是,刘备年过三十五,虽然有三个儿子,可刘封却是唯一的嫡子,又是长子。 这可是不容置疑的嫡长子,那将来刘备所攒下的一切基业,不都是刘封的吗? 以刘封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接收刘备的遗产。 而自己,则是他丈人! 犹豫再三,曹豹艰难开口问道:“公子是要迎娶我家清儿为妻?” 刘封一听就知道事情大概率成了。 曹豹看似犹豫不决,可实际上却连自己家姑娘的闺名都说了,这可是非亲近之人不可听闻的。 刘封意识到,这就是最后的临门一脚了,但有些话,还是得先说清楚,不然日后更麻烦。 刘封正色否决道:“将军,正妻之位,封无权定夺,必然是由我父做主。眼下,刘封只能以侧室之位相待。但刘封保证,会对令爱一视同仁。” 听到只有侧室的名分,曹豹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可在他心里,却又悄悄的松了口气。 因为这才是实话。 如果刘封敢承诺是正妻名分,曹豹当场就要翻脸。 这样的大事,刘备怎么可以不在场。 要么就是刘封欺骗自己,要么就是刘封欺骗了刘备,不管哪一种,曹豹都无法接受。 可如果是侧室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曹豹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曹豹的家族,是丹阳的豪强,而他的士人身份,也只是在丹阳管用,根本不被中原士人承认的。 在大汉,地域歧视不但非常常见,甚至还是一种政治正确。 河南士人就是第一档,徐州和河北士人能进第二档。。 至于所谓的丹阳士人曹豹,勉强能进第三档吧。 曹豹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盒子看了看,又尝了尝。 他只觉这雪盐咸鲜可口,毫无杂味,色泽纯净如雪,真不愧雪盐的名字。 雪盐的色香味,堪称曹豹平生仅见。 如此珍贵的东西,刘封竟然能得天授,而且还愿意分给曹家一成利润。 终于,曹豹下定决心,抬起头盯着刘封,一股森然之气油然而出。 不论如何,曹豹都是徐州军大佬,丹阳军领袖,大几万人的大战都打了好几场,气势也是有一些的。 “这雪盐利润我要两成。” 刘封眉头微皱,不过曹豹抬价也在他意料之中,而且如果只是多一成的话,那刘封还是舍得割让的。 毕竟两千丹阳兵对现在的刘封太过重要,必须尽力得手。 只是他不能妥协的太爽快,就怕曹豹脑子不清醒,蹬鼻子上脸,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抢在刘封回答之前,只见曹豹又竖起右手四根手指:“我也不欺负你,这多出来的一成利润,算是清儿的嫁妆,我曹家不会动它。另外,我可再多你两千兵马,总共四千,换两成雪盐之利!” 总共四千!? 刘封倒抽一口凉气。 曹豹现在手里拢共也只有两万丹阳兵,真正属于他个人部曲的也就万把人。自己能要到两千就已经很是满足,刘封心里真正的底线其实才一千。 喊两千只是试着报价,等曹豹还价呢。 却没想到曹豹不但一口答应,居然还肯翻倍,四千人几乎是他手里的五分之二的兵马了。 刘封不知道的是,曹豹心里也发了狠。 大耳贼不就是忌惮自己手里的丹阳兵吗? 那老子直接交权,让出一半兵马,这样你刘备手里的兵马可就多过我了,也就不用那么防着我了吧? 更妙的是,这兵马给的还不是刘备本人,而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嫡长子刘封。 你陈元龙会投资刘备,给钱给粮给人,帮他摇旗呐喊,威逼利诱陶谦让位,我曹豹难道就不能投资刘封? 刘备年近四十,就刘封这一个嫡长子,以后就算生了其他嫡子,也威胁不到刘封嫡长子的地位。 更何况刘封今天在自己的面前表现的如此妖孽。 这一注,我曹豹赌了! 陈元龙,糜子仲,且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刘封确认道:“四千兵马,两成雪盐之利?” 曹豹却是神情轻松了起来,像是卸下了千斤之重:“不错,四千兵马,两成雪盐之利。” 刘封竟直接对着曹豹大礼参拜:“小婿拜谢岳丈大人。” 曹豹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起身将刘封搀起。 ***************************************************** “少主,小心踏脚。” 潘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刘封上了牛车,因为在曹府多喝了几杯,刘封显然有些醉了。 曹豹这人太不地道,仗着准岳丈的身份居然灌起刘封酒来。 不过这年头的酒度数很低,比前世大乌苏啤酒都还低,不过品种倒是非常的多。除了大家比较熟悉的清酒、浊酒外,还有种类繁多的各类果酒。 这一次曹豹宴请刘封的,便是上等浊酒以及各类果酒,其中还有一樽珍藏的西域葡萄酒,倒是让刘封大感满意。 刘封年龄尚小,但汉代大部分酒放现在都是饮料,最常见的浊酒就是一种醪糟,跟现代的甜酒酿挺像的,甚至于有些时候是被划为一种东西。 因此,也就不怎么禁忌孩童妇女饮用。 曹豹为了表现对刘封的重视,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 不但拿出了珍藏的清酒冬雪吟,还准备了葡萄酒以及果酒中最出类拔萃的甘蔗酒,名为金浆醪。 刘封不怎么喜欢饮酒,但架不住曹豹殷勤,况且这些与其说是酒水,不如说是饮料。 所以一不小心,他就喝多了,醉醺醺的由曹豹和潘璋搀扶着,离开了曹府。 不过当牛车启动,车厢中只剩下刘封一人时,他却清醒了过来。 原来先前的醉酒都是他装出来的。 第6章 曹家夜话 刘封所融合的后世灵魂的酒量就不错,虽然算不上什么酒豪,但像大乌苏这种啤酒,也能有个四五瓶的量,如果换成米酒,或许还能给你表演个日饮一斗。 一石就算了,哪怕是以汉代的一斤220至250克来计算,那也是整整一桶半矿泉水,真喝下去人早死了。 这酒量似乎传承到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上,而在身体素质上,比起前世还要强上许多。 刘封的酒量只会比前世高而不会低。 但刘封却不敢醉酒。 作为穿越者,他心里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万一酒后失言,那后果很可能是他承受不起的,甚至很可能会因此而丢掉小命。 可曹豹如此殷勤,双方又刚刚口头达成了联姻盟约的意向,刘封也必须考虑到对方的想法。 所以装醉就是最好的下台阶了。 躺在牛车中,刘封开始思考起后续的事情来。 曹豹现在成了他的准岳父,只要刘封能说服刘备也接受这次联姻,那整个丹阳派就只有投降和分崩离析两条路可走了。 就丹阳派那群垃圾,除了曹豹还有拉拢价值外,其他人里面就真没什么值得拉拢的了。 许耽如果识趣,交出部曲,那可以留他做個富家翁。 至于曹宏以及他的爪牙,那就是待宰羔羊,可以杀了吃肉了。 之前没动,是担心曹豹和许耽等掌握兵权的将领兔死狐悲而感到不安,甚至掀起叛乱。 一旦能够取信曹豹,那这些可就不是问题了,那动手的时机也就到了。 别的不提,光是曹宏一人在郯城置办的产业,就有数十万钱之多,这还只是产业,并不算他另存的现钱。 他们在徐州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这么多年,一个个都攒下了不菲的家私,正好用来改善民生,帮助父亲赢得徐州民心。 而曹豹彻底靠拢刘备之后,张三叔也就没有理由再去针对他了。 只要张、曹别跟历史上一样火并,吕布就算得了袁术的粮草支援,也根本找不到偷家的机会。 那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说服刘备接受自己的这个计划,并接纳曹豹进自己家阵营了。 刘封在牛车上思考着怎么让刘备接受他偷偷搞出来的这些事,曹豹在府中也没有闲着。 无独有偶,曹豹也没喝醉。 之前在刘封面前表现的醉态可掬,可其实他也没真醉。 将刘封送上牛车离开之后,曹豹转身回府后并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位于府邸后面的宁静院落。 这里住着的,正是他唯一的女儿曹清。 曹豹刚才是下决心赌了,重注刘封,就是因为他没有儿子,只有独女曹清。 这也意味着他的家业即便不交给女婿,也要交到其他族人的手里。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恰恰相反,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要找个人好好商量一下,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做。 曹豹虽然下了决心,但他依旧担心一旦自己和刘封联姻合作的事情公开后,又该如何安抚丹阳派的那些乡党。 万一他们激烈反对,自己又该如何取舍。 “父亲,若是许叔他们态度激烈,意见很大,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曹豹的独女曹清。 曹清人如其名,清秀娴雅,皮肤白皙,一双温润的眸子深处,却暗藏着点点星光。 曹豹听的有些懵逼,完全听不懂自己家女儿说的是什么话。 “清儿这是何意?” 曹清有些无奈,只能给曹豹讲的更加直白道:“父亲,陶公走后,您就已经是丹阳派事实上的领袖人物。在刘使君接任徐州的过程中,您和丹阳派不但没有出力,下面有的人还趁机散播了一些谣言,想要阻拦刘使君接任。” “这种情况下,刘使君纵然愿意拉拢您,给您以恩遇,可他也不想您带着整个丹阳派投靠过去吧?” 曹豹还是不懂,越发疑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吗?为父如果能够说动许正时他们,不就能在刘使君麾下有更大的话语权了吗?” 曹清心中暗叹一口气,自己这父亲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不过一介中人之姿,却阴差阳错中,在陶谦的全力扶持之下,竟成为了丹阳派的魁首,执掌一州军事。 可走的越高,一旦摔跤,则会跌的越惨。 幸好自己这位父亲从来就没有什么野心,也算有自知之明,现在又遇到了刘使君伸来的橄榄枝,只要把事情给他分析透了,想来家族应该能够保存了。 “父亲,正因为您会有这样的想法,清儿才说许叔如果有意见,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曹清有些心累:“父亲,丹阳派太大了,手里的军力也太多了。如果你们抱成一团投靠刘使君,那依旧臣强主弱的情况,刘使君就算与我们家结亲,又怎么能对我家真放心下来?” “只有您与许叔叔他们有分歧,丹阳派分成几个小派系,这才最能符合刘使君的心意啊。” 曹豹有些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家女儿说的有些道理,但他还是纳闷不解的反驳了一句:“可刘使君与陈元龙关系很是亲密,陈元龙与为父又素来不和,倘若为父和许正时他们疏远了,陈元龙那些徐州佬如果想要对付为父,那为父岂不是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了?” 曹清都快无语了。 “父亲,陈功曹虽然与您不和,可他性情豪阔,为人豁达,并非阴私小人,断然不会背后中伤构陷父亲。况且父亲日后是刘使君的姻亲,是少主的岳丈,疏不间亲,以陈元龙之智,又怎么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曹豹这才恍然大悟,可旋即又追问道:“那为父该如何应付乡党诸君?” 曹清沉思了片刻:“父亲可分而化之。” 曹豹大喜:“如何操作?” “若是许世叔他们来问,父亲可力劝他们交出部曲,必要时,可用少主补偿我家的雪盐之利补偿他们。” 曹豹听完,面露不舍:“那我家会不会太吃亏了?” 曹清快被老爹给气笑了:“父亲,您若是真能办成这事,刘使君必大喜过望,对你感佩于心,所获之利,远胜雪盐之利。” “也是、也是。” 曹豹尴尬的应声连连,只是脸上还是挂着肉疼的神情,让曹清哭笑不得。 “父亲权且宽心,许给许世叔他们的雪盐之利,就从清儿的嫁妆中出,相信少主知道之后,也只会高兴夸赞,而不是责怪父亲的。” “这、这怎么行。” 虽然曹豹很舍不得雪盐的利润,但他更心疼自己家宝贝女儿:“为父知道了,一旦刘使君求亲的使臣登门,为父就会去请许耽他们过府一叙,就按照清儿你的办法来办。” 曹清这才满意,露出了一个温文的浅笑。 曹豹看着自家文静典雅的女儿,不由想起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刘封。 他忽然觉得这桩姻亲若是成了,对女儿或许也是一个好归宿。 曹豹在这感叹的时候,郯城县其他几家权贵豪门家里,也陆续接到了刘封到访曹家的消息。 第7章 各方反应 陈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 陈元龙面前的餐桌上,摆放着四个碟子,其中两个为生鱼片,另外两個为一蔬一果,再加上一碗麦饭,一杯佐酒,就是他的全部晚餐。 这样的饭菜,以陈元龙的身份来说,已经算是十分节俭了。 不过陈元龙却吃得很香,大口大口地吃着麦饭,时不时地夹起生鱼片,裹着姜丝送入口中,然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神情。 听完管家送来的消息,陈元龙的脸上似笑非笑。 对于刘封,陈元龙可从来没有以孩童视之。 虽然这位公子才刚到郯城不过月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州府中足不出户。 可郯城县里的权贵们无一不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里,也包括他陈元龙。 陈登虽然性格豪阔,为人慷慨仗义,可同时,他也足智多谋,深思远虑。 刘封这个嫡长子,可是给刘备加了许多分,他作为刘备的心腹,怎么可能对这样一位公子不闻不问? 片刻后,陈登拿着筷子的右手在空中用力一挥:“无妨,曹建威乃是徐州重将,公子与他走动有何奇怪。” 陈家下仆恭敬拜服,又听到陈登的声音:“可有打探到公子所为何事?” “不曾。” 陈家下仆摇了摇头:“主公曾叮嘱,万不可让少主察觉我等,因此我们只远远跟在车架后方。公子进了曹府后,中郎将亲自宴请公子,屏退了下人,暂不知公子和中郎将说了些什么。” 陈登听了,不怒反笑起来,对于自家仆人的服从和谨慎很是满意,点头夸奖了一句:“办得不错,加发尔等一月俸禄,下去领赏吧。” 陈家下仆欣喜过望,连连叩谢。 与陈登不同的是糜竺。 他这时候也在用餐,菜色比起陈登要丰富不少,多出了两道肉菜,不过也远远算不上奢靡,如果考虑到糜家天下巨富,徐州首富的身份,这可就显得很寒酸了。 糜竺听完家仆的禀告后,举着筷子若有所思,半响没有动作。 对于刘封,糜竺可是下了一番力气调查。 虽然刘备现在有三子二女,可唯独刘封是嫡子,而且还是长子,而刘备其他两个儿子,都不过两三岁的年纪。 刘封在继嗣顺序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况且糜竺更惊讶的发现,刘封年纪虽然幼小,可名气却大的很。 刘郎怀橘的故事已经在河北大地传扬了两、三年了,这里面的主角刘郎,说的便是刘封。 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多前,当时仅仅只有六岁的刘封跟随家中长辈赴宴,参加公孙瓒举办的宴会。 在宴会中,刘封表现的沉稳有礼,让人颇为惊讶。 而最亮眼的则是在宴会结束后,刘封跟着家中长辈向公孙瓒告辞时,怀中居然掉落了几个橘子。 公孙瓒以为是小孩子贪食,故意调笑道:“刘郎做客却怀中藏橘,让玄德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故意苛待你,让你吃不饱饭了。” 没想到刘封居然恭恭敬敬的大礼下拜,解释道:“明公宴请群贤,小子能附骥攀鸿,参与此会,这都是明公的恩德,怎么能说是苛待呢?” “小子怀中藏橘,实在是因为明公所宴之橘甘甜可口,清爽多汁为平生所食之最。故此,小子不忍多食,想留此橘回家好奉给大母、家慈和弟、妹,与家人共享明公馈赠,同感明公之恩。” 公孙瓒闻言大惊,与闻宾客无一不以目视之,都为刘封的孝顺所震动。 随后,公孙瓒大悦,将刘封招至跟前,抚摸着刘封的头顶,对众宾客赞叹道:“此子不过总角之年,竟如此孝道,尊祖敬母,爱护弟妹,感怀在心。小时就能如此孝顺,长大必为栋梁。玄德有此麒麟子,实在是羡煞我了。” 满座宾客也竞相夸赞,对刘封的孝心赞不绝口。 最后,公孙瓒更是赐给刘封整整一筐橘子,并其他糕点、肉食,让他带回去进奉祖母、母亲。 这件事因为有公孙瓒的缘故,在幽州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更名扬远播到塞外和冀、并、青数州,可谓是给刘备父子大大的提升了一波名望。 糜竺初次听到这件事,就大为震惊。 这倒不是糜竺城府浅,眼界短。 正是因为他对刘备调查的很清楚了,才会如此震惊。 这年头的名士想要出头,除了名门大族之间的互相吹捧,更多的就是制造逸话。 刘备的家世早已经落魄到寒门的档次,如果不是族叔刘元起十分看好他,并且不惜用上极其宝贵的情分,让刘备得以拜师在卢植的门下,刘备的路会更艰难十倍。 不过即便如此,刘备在黄巾之乱后,也没能有所发迹。 好容易得到的县尉也丢了,不得不去投奔同学公孙瓒。 三年前,刘备才刚刚在公孙瓒手底下混了个平原县令,还是试守,也就是破格提拔加暂时代理的意思,可见刘备的仕途坎坷了。 因此,刘备是绝对没有能力和资本让名门大族来吹捧自己家儿子的,也同样没有足够的智谋去帮自己的儿子刘封精心设计这么一出刘郎怀橘的。 至于刘备的亲族,那就更不可能了。 刘备一族已经三代单传,自刘备的祖父刘雄起,就都是独子,还死的很早。 即便涿县刘家要是有这能力计略,也不会用在刘封的身上。 因此,糜竺得出了一个非常惊人,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那就是这一切,都是刘封真实表现。 糜竺得知这个消息很早,也因此,他加大了对刘备的投资,更坚定的同陈元龙联手,推他担任徐州牧。 只是与历史上不同的一点是,糜竺现在不但想要加大投资刘备的力度,同时更想要结交刘封,投资刘封。 可惜到目前为止,糜竺都没能想到一个接近刘封的好办法。 一个实权州府别驾,想要结交一个弱势州伯家的公子。 这不仅荒诞反常,而且还很容易弄巧成拙,引起刘备的疑心和猜忌。 没有一个绝好的时机,是万万不能随便出手的。 糜竺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深知欲速则不达。 一个好商人,不但要有下注的魄力,也要有等待的耐心。 所以,他会继续耐心等下去,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当那个机会到来的时候,糜竺会毫不犹豫地押上准备好的筹码,不会有半点犹豫。 糜竺对家仆仔细叮嘱,让他继续关注刘封的一举一动,但切记不能让对方察觉。 宁可错过,不能暴露。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才重新端起饭碗,将已经冷掉了的餐食用完。 第8章 晨昏定省 回到州牧府,刘封并没有直接去找刘备,而是先来到了后院。 作为大孝子,刘封以孝传名,对于孝道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怠慢的。 因此,从小开始,他就固定晨昏定省,每天两次到祖母、母亲这里问安。 刘封的母亲是刘备在涿县娶的嫡妻,只是一直以来身体不好,历史上在刘备入主徐州之前就已经病死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刘封的细心照料和精神抚慰,让这位体弱多病的田氏活了下来,身体还比初见时好上了不少。 这样一来,大耳哥就失去了换新老婆的乐趣,而刘封的嫡子之位也就更牢不可摧了。 “祖母、母亲!” 没想到刘封刚走到后院门口,就看见两个妇人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等在了那里。 年纪苍老的一个是刘封的祖母,刘备的亲娘吴氏,而旁边如弱柳扶风的妇人,则是刘封的母亲,刘备的嫡妻田氏。 此外,还有一個更为年轻,皮肤白皙如玉,五官姣好的少妇跟在一旁照料,此女乃是刘备的侧室甘氏,也正是未来刘禅的生母。 甘氏原本在后院的权力很大,因为田氏身体不好,长期卧病在床,而祖母吴氏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 因此刘备的后院里,实际的掌权人反而是这位侧室甘氏。 只是当刘封名扬北地之后,情势就有些变了。 一来吴氏对刘封的宠爱日益增加,二来田氏的身体也渐渐有了好转,甘氏的处境就非常尴尬。 不过甘氏却不争不抢,甘于做事,不争长短。 这倒是让刘封大为惊讶,也赢得了他的好感,反过来又放权给了对方,毕竟他在外头的事已经够多了,哪还有空闲和心思跑这后院来跟妇孺争权夺利。 因此,后院又回到了甘氏掌权的局面,只是甘氏对于田氏更为尊敬恭顺了。 刘封走近后停下脚步,朝着两位尊长恭敬行礼问安。 看到刘封后,吴氏和田氏顿时笑容满面,上前搂住刘封,嘘寒问暖。 刘封当然变着方说好话哄着两个妇人,逗得她们开心不已。 等刘封把吴氏和田氏搀扶进堂中后,朝着甘氏问道:“今日元化先生可曾来过?” 刘封他们一路远道,从平原来到郯城,以吴氏和田氏的身体,自然少不了要病上一场。 幸运的是,被大耳哥请来看病的医生竟然是华佗。 原来这时候,华佗正在徐州隐居,也是徐州有名的名医。 不得不说,华佗确实是当代名医,看过之后并没有使用什么虎狼之药。 仅仅只是用了一些性情温和的汤药,配合一些健身动作,竟然就将吴氏和田氏给恢复了健康。 刘封在旁观察那些健身动作,猜测这些动作应该就是日后五禽戏的雏形了。 而华佗这边也很是吃惊,因为刘封为了祖母和母亲的身体健康,早就暗中传授了划时代的保健功法——第九套广播体操。 也正是因为这个,让吴氏和田氏对于华佗的五禽戏接受度很高,同时也把广播体操的动作暴露给了华佗。 得知这些动作是刘封所教后,华佗当时就极为震惊,随后又变的极其热烈的想要同刘封进行探讨。 刘封虚与委蛇的应付了一番,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将华佗彻底绑在刘家。 大家都知道东汉末年,英雄辈出,无数猛将、智士各为其主,争雄天下。 可却很少有人知道,东汉末年也是中国历史上疫病最恐怖最夸张的一段岁月。 东汉时期,医疗技术十分落后,医疗资源匮乏。 但连年的战争、饥荒、蝗灾水患,在使得黎明百姓大量死伤的情况下,引发了持续数十年的疫病大灾。 这一场大疫,从灵帝继位起就已经开始,张角的黄巾起义,也是靠着这场大疫才能聚拢人心。 随后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建安末年,才算大致上结束了。 整个疫情的时间持续了整整五十多年。 影响的范围也是极其恐怖,主要爆发就在这兖、豫、青、徐、荆等中原地区。 这里可是整个东汉最为膏腴精华的地区,也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 那今年是何年呢? 兴平二年。 明年就是建安元年。 也就是瘟疫的高峰期才将要到来,这时候能有一个名医在身边,会增加多少安全感。 况且华佗还是内外科全才,给关羽做过手术,开创性的发明了麻沸散,同时又能救活一肚子寄生虫的陈登,简直跟开了挂似的牛逼。 对于如何笼络华佗,刘封在这阵子的接触后,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想到这里,刘封不得不又叹了口气。 之所以各种计划都没能启动,最关键的还是钱粮。 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粮食和资金。 接下来就该去找糜子仲好好谈谈了。 得到甘氏的回答,之前留下的药物还足够三天之用,因此没有上门。 刘封点点头,专心的陪着祖母和母亲闲谈,哄着两女高兴不已。 直到刘备的随从小厮前来请他,说刘备有要事相召,这才起身离开。 “父亲。” 刘封脱去鞋袜,步入堂上。 刘备专心致志的翻阅着案几上的竹简帛书,直到刘封走到近前轻声呼唤时,才抬起头。 看见刘封,刘备的脸上不自禁流露出一个笑容。 因为对刘封这个嫡长子,他实在是太满意了。 刘备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出生之后,就一直呆在老家,由他母亲和祖母养育的孩子竟会如此出色。 不但早早的扬名幽州,更替他收揽许多人心。 这么一个出色的嫡长子,刘备不但视如珍宝,更为之骄傲。 “吾儿来了。” 刘备放下手中的竹简,朝着刘封招了招手:“且坐到为父跟前来。” 刘封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案几前,面对着刘备跪坐了下来。 “父亲,召孩儿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刘封有些讶异,自己这个老爹和二叔、三叔几乎形影不离,今天居然一人独处。 这样反常的举动,让他有些好奇起对方召自己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第9章 为父告诉你一件大好事 “吾儿,为父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 刘备脸上盈满喜色,嘴角微翘,喜悦之中还透着一丝丝自矜。 光是这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刘备对这件大好事的开心程度,以及对自己能办成这件事的骄傲了。 刘封露出浅笑,俯身向前捧哏:“恭贺父亲,儿子洗耳恭听。” 洗耳恭听? 刘备品味了一下这个新词,深觉这言辞精辟,让人回味。 对于刘封口中蹦出些回味无穷的新词,刘备早已经习惯,只是每一次总还是能让他对刘封生出更多的喜爱之情。 “封儿,为父今日为你请到了一位名士为师!” 刘备说完,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同时还自得的抚摸着胡须:“为父与元龙素来交好,这次能顺利接任州牧,元龙也是出了大力的。元龙与其父,都是徐州大族名士,其叔祖陈球更是灵帝朝三公,官拜太尉,曾教学于为父老师卢植公。这么算起来,陈太尉也算是为父的师公。” 陈球和马融一样,是卢植的老师,卢植是刘备的老师,刘备确实能算陈球如假包换的徒孙。 只是这个徒孙,刘备硬蹭的嫌疑稍稍大了些,毕竟他又不是卢植真正的入室弟子,充其量是个外门弟子而已。 “为父久欲为你拜一名师,却始终不能称心如意。结识元龙后,为父便有意让你拜师于他的门下,只是担心勉强了元龙,让他不快。只是为父没想到,元龙竟对你刘郎怀橘,卧冰求鲤的声名早有耳闻,更喜你深悉孝道,侍祖、母至亲,对此赞不绝口。” “为父刚一提出,元龙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哈哈哈……” 刘备说完之后,再次大笑起来。 也难怪刘备如此高兴了。 陈家可是东汉帝国二流士族门阀之第,徐州下邳豪门顶流,自陈珪之祖父陈亹起,历任两千石者,更是多达七八人之多。更出了陈亹之子、陈珪之叔陈球,在汉灵帝一朝官至三公,拜为太尉。 如果不是因为陈球在铲除权宦王甫的过程中,引起了其他权宦的警惕和报复,身死道消,以陈纪、陈登的才学名声,是有很大可能再出一個三公九卿级高官的。 可即便这样,陈家那也是三公门第,对于这样的名门士族,大耳哥他家可谓是彻头彻尾的暴发户。更别说大耳哥的暴发户本钱——州牧之位,还是陈登父子俩联手糜竺全力帮他运作来的了。 于公于私,这时候的大耳哥做梦都想和陈家深度捆绑,而拜师、联姻,则是最好用的手段了。 自古师徒关系,就是另外一种父子关系,而东汉更把这层关系推上了巅峰。 在东汉,师徒关系除了类父子关系以外,还有一层类君臣关系。 师父要对弟子的前途负责,有动用自己政治能量为弟子谋求官职的义务。而弟子则对师父有着君臣一样的义务,要忠诚于前者。 同时,因为两汉的察举制度,师徒在政治上也是捆绑在一起的,一旦有一方丢官罢爵,是必然会牵连到另外一方的。 如果被举荐的一方是因为作奸犯科而丢掉官位的话,甚至会连累举荐方下狱问罪。 这也是两汉二元君主制的独特特色了。 说的更透彻一些,以和平年代的惯性思维来看,陈元龙肯收刘封做弟子,对刘备的恩情甚至要大过推举对方当州牧。 因为刘备这个州牧,是个不完全的州牧,真正的地盘其实也就是残破不堪的两个郡国。万一出事,陈登和糜家的推举也可以推诿为公心,以此迅速的和大耳哥完成切割。 可陈登一旦收了刘封做弟子,那至少他陈元龙本人,算是和刘备深度捆绑了。 那可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也难怪大耳哥会高兴成这样了。 他和陈登本就性格投契,一见倾心,恨不能秉烛夜谈,通宵达旦。 现在对方又肯如此支持自己,这让一直饱受缺乏士族名士支持之苦的大耳哥如久旱喜逢甘露。 估计在见刘封之前,就已经偷偷大笑过好几场了。 只是大耳哥不知道刘封背着他偷偷干下的好事,接下来可是要乐极生悲了。 “陈功曹为徐州名士,性格爽朗,沉静豁达,睿智多谋,儿久闻功曹大名,心生向往。今蒙父亲恩德,竟能如此大贤为师,此为小子莫大之福分也。” 陈登此时被刘备升为州府功曹从事,负责徐州官员人事的选拔考核,可谓是位高权重。 刘封作为晚辈,为了表示尊敬仰慕之情,故称呼陈登为陈功曹。 刘备开心的连连点头,一副封儿伱的话说到你爹心坎里去了的样子。 只是他不知道,凡事最怕一个但是。 这不,紧跟着刘封就话锋一转:“然则此时,实非拜师功曹之时,否则必生大祸。” 大耳哥正喜滋滋的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冷不丁的僵硬了起来,一脸懵逼的看着刘封。 刘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听错了儿子的话。 因此,他犹疑不定的求证道:“我儿刚才说的什么?” 刘封正色对答:“儿说此时万万不可拜师功曹,否则我父子必有大祸。此祸轻则丢家舍业,重则性命不保。” “你!” 大耳哥怒急攻心,猛的站起身,怒视刘封。 不得不说,刘备不愧是汉末英雄,沙场老将。 这一怒之下,竟生出庞然威压,罩向刘封,给后者带来莫大的压力。 但凡刘封胆小一些,别说是开口说话了,恐怕连抬头看刘备一眼都做不到。 “你……,荒谬!” 大耳哥被刘封气的浑身发抖,忍不住来回走动,恶狠狠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后者。 片刻之后,刘备走到刘封的跟前,面如黑铁,寒声逼问道:“你到底是听了谁的谗言,竟然对元龙生出了如此间隙。告诉为父,到底是谁!” 刘备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忤逆,本能的怀疑起有人居中挑拨,离间儿子和陈登之间的关系。 面对刘备的怒火,刘封却知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一步都不能退让。 第10章 大耳哥你听我说 “父亲,没有人和儿子说陈功曹的谗言,儿子对陈功曹也毫无间隙。 只是儿子觉得当下时局艰难,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我父子置身于旋涡中心,一旦行差踏错,恐会有不忍言之祸事。” 刘备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自从接任徐州牧后,他就把自己的家眷全部接了过来。 现在的他共有三子二女,可真正让他满意,最为宠爱关心的,唯有这个已经扬名北地的嫡长子。 想到自己儿子的早慧,以及梦中遇仙的秘密,刘备的怒意渐渐消退。 过了一会儿,他盘腿坐下,目视刘封:“好,为父倒要听听你的高论,你就好好告诉为父,那祸事是什么。” “父亲,您真的觉得我们是徐州之主了吗?” 刘封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刘备又炸毛了。 这逆子是什么意思,嘲讽老子是傀儡吗? 所幸刘备的度量还是很大的,他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儿试为父亲分析局势。” 刘封起身从案几上取来几卷竹简、帛书,分别置放在地面上,随后指着竹简道:“徐州内部,大致有四股势力。父亲可为州牧派,执掌州牧之名,助力为二叔、三叔、子龙叔叔、国让叔叔等。 然父亲元从势微,人才匮乏。 父亲初来乍到,兵不满千,将只四人,即便得到了陶公四千丹阳兵之助,也仅仅是有了自保之力。 父亲,您既没有族人的辅助,也没有门生故吏,虽然贵为州牧,可州事却并不在你手里啊。” 陈家与糜家为首的徐州本土士族,在推举刘备接任徐州牧后,自然而然的便将州事大权揽入了手中,其情况,比之兖州士族对曹操还要强势上许多。 曹操好歹有曹家、夏侯、卫家等宗族鼎力支持,族中不乏人才,可以掌握一些关键职位。 可刘备呢? 他除了简雍、田豫、关张赵外,甚至连识字的手下都找不出几个,更别说士族文士了。 要不然一年之后,袁术起兵来犯,刘备带着关羽前去抵挡的时候,也不至于窘困到要张飞留守掌总了。 对于这个问题,刘备当然也知道,可他也冥思苦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一觉得能做的就是加大拉拢陈登、糜竺的力度,全力依靠对方,尽量和对方捆绑在一起。 这個策略没法说对错,因为从逻辑上说,这是彻头彻尾的昏聩,这不但是放弃了作为主官高高在上,居中调和的优势,还直接下场参与政斗,甚至还给陈登、糜竺架空刘备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但从结果上来说,也恰恰是因为刘备的这个策略,在他被吕布偷家之后,还能得到陈登和糜竺源源不断的支持,给人给钱给粮食,一度拥兵万人之众,差点就咸鱼翻身了的主要原因。 而当时相对的赢家吕布是个什么情况? 他攻打拥兵万人的刘备,仅仅只能派出三四千人,当时他总兵力竟然不过万。 虽然都是百战精兵,但也可以看见吕布有多窘迫了。 一个新任的徐州之主,居然没有败光家业,重头再来的刘备兵马多。 刘封现在要帮大耳哥守住徐州基业,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那刘备的所作所为,就极其愚蠢了。 “父亲,这第二股势力,便是徐州士族豪强。 这些人可一分为二。 以陈家和糜家为首的,亲近父亲,相对忠诚,但州权也全在他们手里,这是既需要安抚,也需要分化的力量。 此外,另外一派如王家、诸葛家等士族,对父亲毫无了解,缺乏信任,宁可外出避难,也不为父亲效力,这是可以安抚,同时又可以争取的力量。” 刘备听着刘封的叙说,眼底深藏的怒火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思。 刘封现在所说的这些,刘备其实也早有察觉,只是苦无对策。 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对刘封产生了一种期待,希望对方能够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第三股势力,则是以建威中郎将为首的丹阳外来派了。 他们本来是陶公从家乡带来的心腹,忠于陶公,同时也与徐州本地士族结怨甚深,彼此敌视。这股势力对父亲既靠拢,又疏离,既有投靠之心,又不乏警惕怀疑。 可他们与陈功曹所在的徐州士人派,却是嫌隙已久,双方矛盾尖锐。现在父亲就任州牧,必须要在其中调和安抚,至少要能让这两派共存。 否则,不但会让这两股势力忙于内斗而无心正事,更容易引起派系失衡,从而为外敌所侵。” 刘备突然开口:“外敌,我儿所说的外敌,究竟是何人?” 刘封说的东西,刘备之前虽然看不了这么透彻,但凭借着天赋卓越,隐隐约约总能感知到一部分。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是被陈登和糜竺亲附,刘备端水的水平又不高,因此,他很快就因为和前者的过往密切,而被丹阳派疏离。 刘备其实并没有消灭丹阳派的心思,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要更偏向陈登、糜竺一方。 刘备心里也有过盘算,丹阳派作为外来派系,在本地并没有根基,虽有兵权,可钱粮都得靠本地士人支持。 刘备一旦联手陈登,丹阳派几乎毫无胜算。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甚至产生了可以借着本地士人派针对丹阳派的压力,慢慢吞并消化掉丹阳派的想法。 这想法具体行不行,当然还得看刘备后续的操作和手腕。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有一个封闭的圈子。 因为圈子封闭,那丹阳派就找不到外援。 没有了其他力量加入,丹阳派最后就只能在被消灭和投靠刘备中二选一了。 刘备和他们又没深仇大恨,丹阳派大佬们疯了才会选择第一个,这样一来,刘备不就有机会吞并消化丹阳派了吗? 之前刘备觉得问题不大,他在继任州牧的时候,就和袁绍通过气了。 陈登的《遣诣袁绍告迎刘备为徐州牧》,让袁绍选择了与刘备和解。而神奇的是,刘备虽然和袁绍和解了,却并没有同公孙瓒撕破脸,顺带还使得袁绍的盟友曹操失去了再次进攻徐州的名义。 第11章 我生的儿子强啊 而徐州南边的袁术虽然十分不满,可现在的他也身处泥潭,有一大堆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根本顾不上刘备。 这恰好有了一个真空期,让刘备的周围竟然真的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敌人。 可现在,刘封却告诉刘备,你不但有敌人,而且还会勾结丹阳派造你反,刘备自然是又惊又疑。 要不是刘封之前表现太好,他根本就不会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刘封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温侯吕布!” 在来之前,刘封早就想好了要爹前显圣,自己的年龄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如果不能让刘备从内心认为自己的谋略和眼光,那很可能关键时刻要出大事的。 为了增加刘备眼中自己的分量,刘封只能当一回预言家了。 “吕布?” 刘备顿时一脸懵逼,他想过刘封会说二袁、曹操、公孙瓒,甚至连臧霸、下邳天子军、黄巾军都想到了,可偏偏没想到刘封会提起正在兖州鏖战曹老板的吕温侯。 “不错,正是吕布!” 刘封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父亲,以封儿之见,吕温侯虽为当世英雄,诛杀董贼,匡扶汉室,扬名天下,麾下兵精将勇,但他绝非曹兖州对手。不出半年,他必为曹兖州所败。他若身死也就罢了,如若逃走,必会投奔父亲而来。” “哦?当真如此?” 刘备既惊且喜,他收到的情报,此时吕布还压着曹操打,占据着兖州绝大多数的郡县,更得到了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兖州名士陈宫等人的全力支持,而曹操仅剩下鄄城、范县、东阿三座城池,局势恶劣之极。 可自家宝贝儿子怎么这么笃定曹操能翻盘,而且还如此之快。 看见刘备疑惑的神情,刘封便继续解释道:“父亲,曹操从徐州退兵,但他主力并未有失,更关键的是荀彧,程立等人为他守住了几个立足之地。” “曹操手下主力为青州兵,勇悍敢战,更兼对曹操忠心耿耿,这就给了曹操翻盘的本钱。” “吕布虽彪悍骁勇,部下兵精将勇,更擅长骑战,可他毕竟势单力孤。兖州周边诸多势力竟没有一個是与他相善。” “袁家兄弟南北鼎足而立,却都有杀吕布而后快之心。曹操根基为他所夺,自然不死不休,而关中诸军,更是因董卓之死,恨不能将吕布碎尸万段。即便是父亲,也因为徐州牧一事,已与袁冀州讲和。曹兖州乃是袁冀州的盟友,父亲最多两不相帮,也不可能出兵助吕攻曹。” “吕温侯看似声势浩大,一夜占据兖州,可他不过是空中楼台,井中明月,实羸弱不堪,更无盟友后援。而曹兖州主力未损,又有盟友袁绍全力相助,双方高下,实已明了。” 刘备听的如痴如醉,这还是第一次用如此细致入微的方式,帮他讲解局势。 “可即便如此,你为何断言曹操必胜?须知战场凶险,胜负难料……” “父亲,兖州……缺粮。” 刘封回答道:“兖州虽是名州,可自黄巾之乱以来,实乃久战之地。曹操入主兖州之后,更是连年征战,其钱粮皆是强征而来,兖州士民早已经疲敝不堪。若非如此,偌大的一个兖州,岂会在一夜之间,弃曹投吕?” “因此,孩儿断定,不论是吕布军还是曹操军,手里的粮食都不多了。可曹操有袁绍相助,钱粮补给总接应的上。可吕布除了搜刮兖州本地,还有哪里能弄到粮食?” “时日一长,兖州本地士人本就不满曹操盘剥而离心,现在换了吕布也来盘剥,这兖州之主,不就白换了吗?” “吕布本就是外来户,又失了本地士民的支持,必然会急于求战,这一战,便是成王败寇,胜者为兖州之主,败者非死即逃。” “那为什么赢的就一定是曹操?” 刘备想起刚才刘封所说的话, “曹操手下青州军,乃是他在青州大败百万黄巾之后,从俘虏中挑选而来。” “父亲有所不知,曹操当年讨伐黄巾,战后记功获封济南相。 青徐二州历来有个独特的问题,那就是淫祠。尤其是青州,淫祠对当地百姓的重压,甚至都超过了赋税。 曹操担任济南相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强拆了济南当地的淫祠,使得当地的民众对他非常感激,名声甚至传遍了整个青州。 因此,盘踞青州数年的百万黄巾军,才会被曹操一战而破,尽收其中。 而从这些黄巾军中挑选出来的青州军,皆对曹操忠心耿耿,乐于效力。 与之相反的是,吕布所部先在长安为凉州军大败,后又颠沛流离,遭遇袁绍、袁术兄弟追杀,忠贞敢战之士所剩不过千余。 就算占据兖州后有所补充,可曹操得知消息后,立刻从徐州退兵,返回兖州攻打吕布。况且兖州缺粮,吕布又能扩军多少? 如此这般,吕布如何能抗衡曹操?曹操可以输十次,但吕布却输不起,哪怕只是输一次,就满盘皆输了。” 刘备沉思片刻,深以为然。 尤其是曹操轻而易举的尽收青州百万黄巾众,先前刘备根本看不懂,问了陈登,也只是说了一些套话。 反倒是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说的有理有据,别管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至少比套话要强出十倍了。 他看了一眼刘封,压下心中对曹操的嫉妒羡慕,犹豫了片刻:“这些事情,我儿也是梦中得授?” 刘封淡然笑道:“确如父亲所猜,正是蒙梦中仙人所授。” 刘封身上有太多的马脚,他要做的事情也有许多会很出格。 思来想去,刘封只能将这一切都推给神佛,大搞迷信了。 在见到刘备之后,刘封就将自己梦见白胡子老爷爷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并故意引导大耳哥往仙人、祖宗上去想。 可想而知,当时的大耳哥表情有多精彩了。 刘备默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曹阿瞒家世确实比我强,可我生的儿子强啊! 第12章 破局之法 对于自己儿子的“仙遇”,刘备已经深信不疑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封的早慧,其他许许多多的例证,也让他不得不信,并且渐渐开始以此为傲了。 “父亲,吕布一旦失败,他必然出逃,而父亲和徐州,正是他唯一的生路。” 刘备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袁家兄弟分居南北,都是对吕布有切齿之恨,除之而后快的。西边的凉州军军阀头子们对吕布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不就只剩下东边的徐州一条路了吗? 说起来,刘备对吕布来投,其实还有点小激动。 这时候的吕布可不是后世的三姓家奴,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奋威将军,仪比三司,封温侯,更挟再造大汉的奇功。不论是官位还是爵位,又或是功勋,都甩大耳哥十里地了,更别说在汉献帝眼里,吕布可是忠心耿耿的心腹重将,而你大耳哥是个啥? 这种心情,很像当初孔融找刘备求援,大耳哥高兴的跳起来大喊孔北海也知平原刘备吗? 只是刘备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这么一个背叛丁原、董卓,袁术、袁绍的人,凭啥不能背叛他刘备? 就凭刘备你耳朵大? 刘封看出刘备既惊又喜,还夹杂着担忧的神情,大致猜到对方心里所想。 这明显是既想招揽吕布,又担心驾驭不住对方。 刘封赶忙加上砝码道:“父亲,吕布此人,自视极高,既勇且狡,断不可信。丹阳军本就不支持父亲继承徐州牧,现在低头,只是时势所逼,不得不服。可一旦吕布来投,丹阳军就有了可以结交的外援,如不提前分化掌控,到时候必然蠢蠢欲动,让父亲防不胜防。” 刘备仔细想想,深觉有理,不由被刘封所动。 刘封继续建言道:“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分化消融丹阳军,将他们吃掉,转化为父亲的嫡系,才能一箭双雕,既消除了叛逆可能,又增加了父亲的实力。” 刘备听了,慨然长叹:“为父自然也想,可空有此心,却无计可施,如之奈何。” 刘备不是没试过拉拢对方,在他接任徐州牧之前,丹阳军对他的拉拢嗤之以鼻,毫不感冒。毕竟那时候刘备自己也只是陶谦养的一个藩属,用来看门防曹的,实力甚至连曹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人家凭啥被你拉拢。 而当刘备接任徐州牧之后,丹阳人对刘备就更警惕了,而且还多了不满。 毕竟丹阳人原本是想要拥立陶谦的长子继位的,只是他们没有可靠的方案和计划,反而让陈登、糜竺拥立刘备捷足先登了。 看着刘备忧心忡忡,长叹不已,刘封知道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父亲勿忧,孩儿已说服建威中郎将为父效命,他愿拨出四千士卒交给孩儿统领。” “什么?” 刘备闻言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封。 刘封不得已,只能重新复述了一遍。 刘备冷静下来之后,问出了关键点所在:“你许给了他什么条件?” 刘封心跳顿时加快,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也不可能瞒着刘备,只能咬牙道:“孩儿将雪盐之利许给中郎将两成,另外……” 刘备紧盯着刘封,雪盐这东西刘封早就告诉过他了,这也是刘封被仙人托梦的重要证据之一。 刘备不是傻瓜,他更知道曹豹也不是傻瓜,不可能单纯的为了钱而放弃军队。 “另外……孩儿答应了建威中郎将,将迎娶他家千金为侧室。” 说完之后,刘封低垂下头,眼角偷偷关注着刘备的反应。 听到这個答案,刘备本能的先是大怒。 他愤怒刘封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绕过自己和曹豹谈论联姻大事。 哪怕他们谈的只是侧室之位,可联姻却是做不得假的。 这已经严重挑衅到刘备作为父亲,主君的逆鳞了。 刘封也不是不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冒险这么干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担心刘备的阻止,因为大耳哥和陈元龙实在是太投契了。 这哥俩好到啥程度? 一个由始至终坚定的支持刘备,哪怕吕布占了徐州,他跟他爹还给吕布来了一场无间道,把吕布骗的家破人亡。 大耳哥被曹老板绑架去了许昌,陈元龙依旧是个坚定的刘吹。 大耳哥成功骗了曹老板的天使投资,杀回徐州,已经被曹操提拔为伏波将军,广陵太守的陈登立刻和他暗通款曲,送兵送粮。 哪怕到了最后,大耳哥又被曹老板光速击败,跑路打游击了,陈元龙依旧铁了心的夸赞世间英雄,王霸之略者,最敬重刘玄德。 而刘备对陈元龙也是极为喜爱,他都落魄到在荆州老表家里当保安了,照样当着刘表的面怒怼兖州名士许汜,原因是因为许汜对陈登有所不满。 甚至还因为这一通怒怼,创造了一个著名成语——求田问舍。 可见这两个人是真爱到什么地步了。 刘封是真担心刘备会考虑到陈登的立场和态度,坚决拒绝刘封的方案。 如果事情真这样发展了,那刘封更会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明知故犯可比先斩后奏更严重。 刘备沉默起来,听闻刘封居然敢私自联姻曹豹时,他是非常恼火的。 可随后想起刘封刚才的分析和判断,却又说进了他心里去了,曹豹和丹阳集团确实是他眼下最大的心病。 这么一想,刘封现在的这个方案,还真就是最好的破局方法了。 否则曹豹不可能信任刘备,而刘备也不会信任曹豹。 现在刘封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个侧室之位,如果撇开陈登态度的话,刘备已经觉得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刘备也隐隐有些体会到了刘封未尽之意。 刘封这是故意给自己留余地,把这些事情变成他个人的擅作主张,而刘备则有更多的回旋余地来面对陈登。 这小子居然连这一点都算到了吗。 刘备有些不可置信,但也只有这么想才合理。 说实话,刘备此时已经被刘封说动心了。 第13章 大耳哥,赵云田豫要跑啊! 可一想到陈登和自己的志同道合,一直以来的倾囊相助,他极其担心与曹豹联姻会导致陈元龙疏远自己。 看着刘备脸色凝重,沉默不语,刘封心中苦笑。 都说到这样了,刘备居然还在顾忌陈登的感受。 退一步想,这也能理解,毕竟陈登应该算是第一个真正看好刘备,信任刘备,投资刘备的一流士人啊。 不过刘封也早就下定决心,此事必行。 既然已经摊牌了,那刘封此刻只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是,刘封决心给大耳哥上点强度。 “父亲,你可知子龙叔叔与国让叔叔要走了。” “什么!?” 刘备刚刚还能控制住的脸色,终于崩了,他大惊失色的望着刘封,一脸不可置信。 历史上,赵云正是在刘备入主徐州之后,以兄长去世为引,离开刘备的。而田豫则走的更早一些,在刘备决定去徐州之后,他就以回乡照顾老母为名离开。 现在因为刘封的蝴蝶翅膀而没有离开,但刘封知道如果没有更大的改变,田豫迟早是要走的。 “子龙与国让要走?我怎么不知道?” 刘封正色答道:“这正是父亲您的过失所在。” “我的错?” 刘备先是吃惊,随后猛的想起什么,转而变得心虚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刘封却不给他面子,直接揭他老底:“父亲前日里,将六千士卒分为三部,除了您亲领一部为中军外,另外两部分别交给了二叔与三叔分领,并表二叔、三叔为校尉。 子龙叔与国让叔追随父亲日久,几度低谷却不离不弃,堪称赤胆忠心。父亲现在接任州牧,却对子龙叔与国让叔视若无睹,未有任何加封。 在他们看来,父亲难道不是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吗?” 刘备脸色连变,最终化为苦笑:“为父手中仅有六千余众,徐州战事方歇,钱粮绝无,你二叔、三叔最早追随为父,总不好委屈了他们吧?” “孩儿并非此意。” 刘封狠狠捅刀道:“父亲所言自然不错,可眼下却有四千精兵可用,父亲难道还要无动于衷,坐视子龙叔与国让叔心寒,弃父亲他走吗?须知今日乃是大争之世,非但君主择其臣子,臣子亦可择其君也!” “父亲,您元从一系本就凋零,可大用者,不过关张两位叔父、简叔父与赵、田两位叔父。如果再去两人,您还有什么人才可用?千万不能等到子龙叔与国让叔离开了之后再后悔莫及啊。” 刘备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封儿所言甚是,是为父薄待了子龙与国让。他们两人追随我于危难之际,南征北战,浴血沙场,同甘共苦,从无怨言。今日为父执掌徐州,确实不能委屈了他们。” 刘备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心动了。 这四千兵可是带编制的,放在曹豹手下,一样是要他出钱粮供养着。 现在划到他的麾下,等于不费一钱一粮,就凭空多了四千兵马,而曹豹一方却少了四千。这实力对比可就一下子逆转了八千。 况且联姻的事情真的成了,那曹豹也就成了刘家姻亲,刘备这一方的兵力可就彻底压倒丹阳派了。 终于,刘备下定了决心,大不了自己亲自去给陈登赔罪,也要收下这四千人,挽留住赵云和田豫。 心里决心一下,刘备登时恢复了平静:“那依封儿之见,为父该如何做?” 刘封早有成算,托盘而出道:“父亲容禀,孩儿觉得可将这四千人分为三部,其中两部各一千五百人,交由子龙叔与国让叔统领,同时表举两位叔叔为校尉,坐镇要县。剩余千人,可交由孩儿,孩儿先前请父亲征召的人才算算时间,应该快要到了。待他们到齐,便可试用简拔之。” 得知刘备入主徐州之后,刘封人还没到,就先给刘备送去了帛书,请他发出辟书,征辟数人。 其中第一位,便是临淮东城县人鲁肃鲁子敬。其后还有广陵东阳人陈矫,淮南成惪人刘晔、九江下蔡周泰、蒋钦,琅邪莒人徐盛等诸人。 不过这里面却并没有诸葛玄,倒不是刘封不喜欢诸葛武侯,而是诸葛玄根本不看好刘备,就是征辟了也只会吃闭门羹,刘封只能另做他谋,容后再表。 以上这些人,鲁肃是王佐之才,德才双馨,更兼性格忠贞,是刘封力荐刘备势在必得的头号人才。 其他诸人之中,概率最小的便是刘晔。 这人虽然睿智多谋,目光长远,极具战略眼光。 可在历史上,他与大耳哥的相性极差,一个刘姓宗室,却是铁了心的跟着曹老板混。不但对孙家的招揽毫不动心,更几次劝说曹操杀了刘备,以绝后患。 至于陈矫、周泰、蒋钦、徐盛等人,主要就得看两个字,一個巧字,一个快字。 按照历史来说,周泰,蒋钦,徐盛都是在这一年前往江东,投奔孙家。尤其是周泰和蒋钦,两人更是同乡,进退与共,一起投到了孙权的麾下。 而陈矫是广陵人,曾避难江东,但最终拒绝袁术、孙策等人的招揽征辟,返回家乡。 这个人才,只要刘备占住了徐州,就算这次没征辟到,早晚也必然能入刘备幕中的。 鲁肃王佐之才,刘晔谋略鬼才,陈矫三公之才,周泰,蒋钦、徐盛,以及已经跟随在刘封身侧的潘璋,都是战将之才。 如果能将他们全部收入囊中,倚为心腹,那刘备的元从势力将会实力大涨,真正成为刘备制衡徐州派、丹阳派的鼎足力量。 这,就是刘封为大耳哥的战略谋划。 刘备不愧是一方豪雄,虽然各方面能力都只是中上之姿,但善于用人,能接纳他人的意见。尤其是对于人才,那更是如饥似渴,对于刘封的请求,一律照准,还额外增加了三成礼物,求贤之心溢于言表。 刘备点了点头,麾下人才稀薄,可用之人寥寥无几,且绝大多数都是徐州士人和丹阳武夫,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很不安的。 第14章 献策屯田 刘封趁机进言道:“父亲,徐州刚刚经历战火,曹兖州嗜血残暴,所过之处,尽皆屠戮,士民十不存一。依孩儿所见,不计广陵、琅琊两郡国,下邳国稍好,而东海郡损失过半,至于彭城国,所辖各县几乎无一幸免。” “来年除了下邳国和半个东海郡的税赋可以指望外,恐怕别无其他收入,若有风吹草动,便是一场饥荒。” 刘备长叹一声,刘封所说的也是他心里的忧虑。 他勉强想出了一条对策,恰好可以问问刘封的意见。 “吾儿,为父想迁州治往下邳,拜曹豹为下邳相,你意下如何?” 刘封心中大喜,倒不是大耳哥这对策有多好,而是大耳哥的态度。 大耳哥居然肯和自己商量这种级别的大事了。 “父亲,孩儿觉得不妥。” 对于刘备这个想法,刘封早就早历史上见过了。 虽然这个办法说不上有多好,但刘备确实在这個框架内做到了最好。 不但解决了粮食问题,还一度缓和了和曹豹之间的紧张关系。 如果不是后来袁术眼热徐州,北上攻击刘备,寡妇曹趁机驱狼吞虎,用汉献帝的诏令逼着刘备离开下邳去和袁术死战,不得不留下张飞镇守曹豹。 如果他能再拖个一两年,丹阳派还真说不定让刘备给按下去了。 这可不是瞎说,看历史资料就很明白,丹阳派在刘备入主的时候,可是足足有两万兵马的实力。 可等到吕布抢了房本,丹阳派大佬投了吕布,结果吕布总兵力也才万把人,跟袁术拼老命大决战时,才搜刮出了五六千步兵和两千骑兵。 日后大破大耳哥于沛县时,也才出动了三千步兵一千骑兵。 这里面还得算上吕布的老本钱并州部曲,张辽的部曲,以及兖州跟着他跑路的士族兵马。 可见当时的丹阳势力已经衰退成啥样了。 “哦,为何不可?” 刘备觉得有些没面子,不过连续驳了他意见的人是他的宝贝儿子,想想还是算了。 “父亲,下邳国乃是陈家的地盘,陈家在下邳经营数百年,不论士民,无一不服。如果父亲将州郡迁去下邳,州事、郡事全都落入陈家一系士族手中,即便父亲拜曹豹为下邳相,他也只是个空头国相,又怎么会对父亲有感激之心?” “况且父亲离开东海郡,前往下邳,那这半个东海郡必定彻底失控,父亲这徐州牧恐怕连一个县都管不到了。” 刘备倒抽一口冷气,他先前还觉得自己这办法也算是可取,去了下邳,至少能有足够的粮草养兵,又能就近保护徐州最后的一片膏腴之地。 还能用国相职务去拉拢曹豹,分一分陈登的势头。 可听了刘封的分析,才知道自己是昏了头了,这计策可实在是太烂了。 刘封接着将心中所想托盘而出:“父亲,眼下不过正月,距离开春还有两三个月,只要能筹集到种子、农具和粮食,彭城国姑且不说,东海郡却是能屯一波田的。” 刘备有些讶异:“屯田?” “对!屯田!” 刘封点点头:“东海郡靠着兖州那半边,已经彻底被打烂了,士民就算侥幸得活,也早就离开当地了。可人能跑,田地却跑不了。我们只要有粮食,种子和农具,就能轻易的募集到流民,将他们安排至襄贲、兰陵、丞县、阴平这四个县中耕种。” “这……怕有不妥吧?” 刘备皱起眉头:“虽说当地士民十不存一,可这些田地却是有主的啊。” 刘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父亲可以以州牧出一道法令,命令原籍士民限时返回,如开春前返回的,田地如数奉还。如年内返还的,须等秋收后返还。如一年之后返回的,州府将额外加收一笔熟田赋后返还土地。” “熟田赋……?” “对,熟田赋。这些人抛弃家乡,田地抛荒,州府为他们耕种土地,维持田土,总不能白干吧?” 土地既需要休耕养地,也需要不断耕作,一块田地如果休耕超过两年,又没有好好保养,反而会从熟田变成生田甚至是荒地,产量不增反降。 以这个名头收一笔钱,正好用作屯田士卒百姓的搬家费,也是一个双赢的好政策。 况且刘封所说的那四个县,连同更左边靠近州境的昌虑、合乡六县,当真是被曹操杀的人头滚滚,仅彭城一县,就杀了四万多人,连泗水都为之断流。 这些地方就算有人侥幸活下来,又能拿出地契,那也是极少数,恐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根本不用担心将来会有大量的士民联手闹事。 “孩儿建议父亲可以表举鲁肃为屯田校尉,总揽屯田,表赵云为承县县令,表田豫为兰陵县县令,可令他们二人于此两县中军屯。” 刘备看着刘封火热的眸子,愣神了片刻,摇头苦笑道:“封儿你未免也太性急了。且不说那鲁肃鲁子敬肯否被征辟,就是这屯田的钱粮工具,为父这里也是毫无着落的。” “父亲,您难道忘了孩儿梦中仙人所赠的雪盐、霜糖了吗?” 刘封哈哈大笑:“儿愿以此为质,寻糜别驾谈一笔生意,好为父亲换来足够的钱粮、种子、农具。” 刘备恍然大悟,只是有些不舍。 这两样东西都是上天恩赐给自己儿子的,若是转让了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刘封的福运。 得知刘备所想,刘封心中不禁感动。 “父亲,上仙既然恩赐给孩儿,那自然是唯孩儿所用。若是不能告诉他人,那孩子总不能去当个盐工、糖匠吧?况且这两样东西如果能为父亲换来立足徐州的根本,可谓是物超所值,孩儿又怎么会舍不得?” 刘备听完,大为感动,拉着刘封的手唏嘘不已。 刘封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说通了刘备。 时间紧任务重,要是大耳哥再拖后腿,那局面可就更艰难了。 幸好大耳哥还是讲道理的。 “父亲,目前正是收拢建威中郎将的关键时刻,万不能做出让他忐忑不安的事情。” 刘封最后总结道:“因此,孩儿不能拜陈功曹为师,至少现在阶段是绝不能的。” 刘备虽然很是惋惜,遗憾不能让刘封拜师陈登,但还是通情达理道:“是为父考虑不周,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为父,元龙跟前,为父自会安抚。” 听到刘备的话后,刘封彻底放心下来。 徐州的基业,终于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第15章 潘璋归心 同刘备告别之后,刘封起身离开。 走出堂外,发现潘璋竟然还在院子门外候着。 刘封握住潘璋的手道:“文珪,我早就说过在府中不需要你随身侍奉,府中安全的很,你自可以去休息,等出门时,我会派人去请你。” 潘璋闻言,却咧嘴一笑:“公子待文珪如亲人,恩重情深。文珪是个粗人,只有一身力气和胆气,若是连这些都偷奸耍滑,那不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刘封哈哈大笑,拉着潘璋的手往自己住所走去。 在路上,刘封兴致盎然的给潘璋画饼起来。 “文珪,先前曾和你对赌,愿以一屯甲士侯君,今日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先前刘封在来徐州的路途中偶遇潘璋,想要招募对方时,却被潘璋婉拒。 潘璋那会儿可是想南下投奔小霸王孙策,沙场博取功名财富,怎么看得上刘封这么一个稚子。 直到刘封报出自己姓名,又把老爹给搬了出来,还特地强调老爹已经官拜徐州牧的事实,才让潘璋心生动摇。 可即便如此,潘璋还是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刘封许出屯长职位,并许诺一年之内办到,如办不到,则任由潘璋离去。 这才让潘璋彻底动心,留了下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刘封对潘璋很是敬重,以恩义笼络,让潘璋大为感动,暗中早就已经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却没想到,刘封的动作竟如此之快,今天陪着刘封走了一趟曹豹府邸,回来就听到了这么個好消息。 潘璋大喜过望,朝着刘封大礼参拜道:“璋只是一介乡里游侠,素来被人轻视,除了这一身力气和胆略,也就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璋在乡中,听闻江东猛虎孙文台之子孙伯符勇烈果敢,欲继父业,广招勇士,用人不拘家世,便想要南下试试。没想到在南下路上遇到公子,对璋青眼相加,不惜屈身相交。” “追随公子以来,公子嘘寒问暖,常赐酒肉,又赠甲胄宝兵,璋早视公子为主,矢志终身不改,愿为少主效牛马之劳,虽死无憾!” 潘璋这一番话可谓是荡气回肠,表达出对刘封的一片忠心。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改公子为少主,更是直接认刘封为主,可谓一片赤诚。 刘封心中揣度,潘璋这番话还是能有个七八成可信度的。 两汉还远远不是司马老贼洛水之盟后的道德尺度,这时候的大家还是挺要脸的,誓言也是很有约束力的。 潘璋能对刘封这么表忠心,一来也是刘封待他确实好。 二来刘封平易近人的习惯落在潘璋身上,就是折节相交了,他这种游侠武夫的脾气就特别吃这一套。 三来也是刘备的事业处于上升期,堂堂徐州牧可是两千石的高官,更恐怖的是还掌管了一州的军政大权。 这岗位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就算是现在,天底下总共也就只有十三个。 这要是换了过去,潘璋别说是和刘封相交为友了,就是想卖身给刘封做佃农都不配,人家还嫌他出身游侠,不会种地呢。 刘封也是大喜,潘璋应该算是他收下的第一位历史名人,也将会是他培养嫡系军队骨干的第一步。 将潘璋搀扶起来后,此时天色已黑,两人也不再敷言,回到刘封的院落后,各自归屋休息。 第二天,刘封起床之后,先去祖母和母亲处定省,然后才回自己的住处。 这时,已经有几个少年等在了院子里。 刘封看见他们,笑着招呼道:“都进屋说。” 虽然刘封态度和蔼,可少年们却依然恭恭敬敬的给刘封行礼完后,才跟随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这一间屋子并非是刘封的卧室,而是专门用来办公的。 众人分别跪坐下后,开始汇报。 汇报的内容有钱粮,学习进度,以及其他各种事情。 这些少年居然个个识字,而且还会简单的加减乘除法,放到外面随时可以担任乡里小吏。 只是这些人都是刘封的私人,轻易不会放出去。 他们都是这些年跟随刘备征战四方部曲的子弟,其中有父兄为刘备战死的,也有重伤失去劳动能力的。 不论这些人的出身,刘封统统将他们收留起来,号为刘儿营,不但供他们日常饭食,还亲自教他们识字,知礼以及算学。 这些人,就是刘封手里的种子,未来刘封就将要靠他们来壮大支持自己的统治力量。 只要有了他们在,士族门阀就别想把刘家给架空起来。 而最终,刘封的目的是借助这股力量革新时代,彻底抹除五胡乱华的可悲未来。 这可不是刘封杞人忧天。 东汉末年的门阀已经非常可怕,只是这头怪兽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巨大的能量,也暂时没能长出锋利的爪牙,只是空具魁梧雄壮的躯体而不自知。 可现在这样,并不代表一直会这样。 事实上在三国中期开始,各路诸侯手底下的士族就开始染指军权,和自己家的主公争夺起军政大权来了。 袁绍之所以要用河南人压制河北本地士族,刘表各种扶持侨居荆州的外来士族,以压制蒯家为首的本地士族,曹操依靠宗室掌兵,压制士族,都是这个原因。 哪怕是端水水平很烂的大耳哥,到后期的时候,他手里的嫡系兵权也是掌握在类似宗室的二爷、三爷、以及部曲出身的魏延手里。 就连被大耳哥当成干儿子看待培养的武侯,大部分情况下也是拿不到兵权的。 可惜这些举措只是用来防范危机,而不能主动消灭危机。 俗话说的好,只有一日防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因此,刘封不但要坚决斩断这头怪兽长出爪牙的机会,另外一方面也要给这头怪兽放放血,掉掉肉,有助于整个躯体的健康平衡。 这些少年,就是刘封的试验田。 更幸运的是,徐州刚刚被曹操铲了一遍,死了大批的地方士族,空出了大量的良田矿山,还让徐州士族恐惧不安,又嫉妒仇视曹操,不得不依附于刘备。 这也给了刘备经营自己的势力,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机会。 否则,基本盘如此弱小的大耳哥,早就被徐州本地士族架空成个人形公章了。 这大大有利于刘封即将要展开的计划。 第16章 曲辕犁 刘封翻看着手中的竹简,听着身边少年的报告。 “少主,我们手头的钱粮不太多了。” 其中一个名为刘立的少年开口汇报:“粮食倒还好,家主先前有吩咐,若是不够了,可以每七天一次去州府领取。只是制钱只剩下了不到两万钱,每日固定开销就要七千多文,已不足三日所需了。” 刘立乃是刘封的同族子弟,他爹是跟着刘备东征西讨,在救援青州,血战黄巾军的时候阵亡。 同样是阵亡在青州的胡人遗孤萨合离开口道:“少主,我们算了一下,若是停了进学,再减了每日的鸡子,午食和三日一顿的荤腥,就能省下五千多文的开支。” 其他几个少年虽然没开口,但也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没其他原因,仅仅是他们认为刘封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恩养过重。 在座的这几个少年,以及不在这里的其他少年,每一個都愿意为刘封效死命! 他们的家中长辈是为刘备战死了,可现在是个什么世道? 军阀又不仅仅只有刘备一家,其他军阀对手底下人是什么待遇,刘备已经算是很有良心和底线的了。 更别说他们父、兄战死之后,只要能找到他们,刘备都会给一份钱粮。 而刘封来了之后,他们的日子就过的更好了。 几乎所有能找到的遗孤都被聚拢了起来,刘封亲自出马,说服吴氏拿出刘备送回来的钱财,又说服刘家族长拿出粮食,养育这些战争孤儿。 同时,刘封竟然还亲自教育他们识字,算数。 每天三顿饭,早晚都加一枚鸡子,三天就有一顿荤腥。 要不是刘备在外屡次建功,官职也一路狂飙,从临时平原县令干到平原国国相,又升到豫州刺史,最后接任徐州。 恐怕刘封再是表现的如何神童优秀、口灿莲花,也别想让刘家宗族掏出这么多的资源来帮他养孩子了。 即便如此,刘备这些年送回涿县的浮财也叫刘封花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也幸好吴氏、田氏极其宠爱刘封,涿县刘家也愿意竭尽全力的投资刘封,否则他也撑不到大耳哥入主徐州的时候。 这三四年的恩养可不白费,两汉时期,世俗观念就是重义轻利。 当然这不是两汉时代的人道德就有多么的高尚,这只需要看看世家大族的表现就明白这些人有多肮脏了。 只是其他一些特殊的因素,促成了底层的特殊的崇拜名望生态。 底层人民,尤其是游侠儿,可真把恩义名望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重。 因为这个时代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尤其是底层人民。 同时游侠儿能赖以生存的就是名望。 一旦名望崩了,人活着也和死了没太大区别了。 所以名声比他们的命还重要,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必担心,你们一会去找刘管家先支取五万钱,就说是我吩咐的。钱的事情你们无须担心,用心做好功课。” 吩咐完后,刘封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情。 “少主,按照您的吩咐,家主给我们派来了工匠。经过这些天的研究,终于把您想要的东西给做出来了。” “当真!?” 刘封激动的直起腰,朝着刘立确认起来:“你们有验证过吗?” 刘立回道:“已经试过了,确实好用,原型器已经带来了,按照少主的吩咐,我又让鲁工开始制造第二件了。” “好!” 刘封高兴的大笑了起来,让他这么兴奋的东西,正是对于中国农业变革起到划时代作用的曲辕犁。 曲辕犁在历史上直到唐代晚期才被发明出来,而且仅仅只是江东地区开始慢慢使用。 但到了宋代,南方经过大规模的开发后,曲辕犁凭借其轻便、省力,效果好等诸多特点,轻而易举的击败了笨重而又难以操作的长直辕犁。 它的出现是古代中国耕作农具成熟的标志。 宋朝的人口巅峰期高达一亿两千万,几乎是唐朝的两倍多,曲辕犁和占城稻绝对是居功至伟的利器。 占城稻在交州,相隔数千里,一时半会儿根本过不去。 可曲辕犁这东西可并不难,对曲辕犁有印象的刘封,将曲辕犁的整体构造和大概比例记录了出来,然后安排农具工匠进行复原。 没想到仅仅只花了大半个月,工匠们就已经把它给复制出来了。 刘封欣喜异常,接下来无论是屯田,或是恢复徐州民生,又或是找糜家合作,甚至是在一些会侵犯徐州本地士族利益的小改革中,用来安抚陈登代表的徐州士族。 这东西可都是一个极其宝贵的筹码。 这怎么能不让刘封大喜过望。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刘儿营的少年纷纷跟上。 到了院子里,果然看见了曲辕犁。 虽然和刘封记忆里的还有些微的差距,但整体上已经非常相像了,接下来只要在使用的过程中再根据具体反馈进行微调就好。 “好,好。” 刘封转身对刘立道:“赏鲁工一千钱,其余参与工匠和刘儿营少年每人两百钱,今天就发下去。” “是,少主。” 这时候,院外来了个小厮,告知刘封刘备相召,还让他带上潘璋。 刘封一看天色,此时已经快午时了,便吩咐刘儿营的少年们下去吃饭,然后让两个小厮抬着曲辕犁,然后唤来潘璋,前往刘备那。 到了刘备那才知晓,原来今天中午刘备打算宴请赵云和田豫。 刘封嘴角扯了扯,自己老爹这速度还是很可以的。 昨天刚给他报警,今天他就下手补救了。 不过转过来一想,老爹补救的资本不也是自己给他准备的吗? 哎,别人都是望父成龙,自己是扶父成龙,大耳哥这辈子能遇上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安抚老兄弟这种事情,刘备自己就驾轻就熟了,把自己叫来做什么? 还特地让他带上了潘璋,莫非是想要在今天一并把潘璋也给委任了? 潘璋有些紧张,虽然刘封主动招揽他,还视他如友,但潘璋本人依旧还只是个白身。 现在大堂上端坐着的可是堂堂徐州牧,军政两派的最高首脑,一言便可决定他的生死。 第17章 宴请赵田 即便是剽悍勇健的潘璋,也不由的心虚起来了。 “文珪,不必紧张。我父早就见过你,对你的勇力和胆魄称赞过好几次,我父亲素来礼贤下士,唯才是举,不问出身。” 说到这里,刘封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看的潘璋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定今日,便是文珪你脱颖而出之时。” 刘封走进大堂,此时刘关张三人正在堂中闲聊,而赵云和田豫还未到。 刘封一进来,就引来了三道目光。 其中属于刘备的目光自然是极度温柔,宛如观看珍宝珠玉。 倒是二爷和三爷的目光有些不对劲,既像是审视,又蕴含着喜悦,最后还带着点酸。 刘封当然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刘关张三人同塌而眠,大耳哥已经足足和二爷、三爷炫耀了一晚上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炫耀也就罢了,大耳哥还玩起了凡尔赛。 虽然他不懂凡尔赛是什么,但他却完美了演绎了凡尔赛。 刚开始的时候,刘备主动提起了关、张的婚事,这时候关、张还不觉得什么,只是单纯的以为这是兄长对自己的关心。 可没想到,聊着聊着就变了味道。 关心他们的婚事的话题里,怎么老跳出来刘封这个小侄子? 一会夸刘封如何孝顺,一会又夸刘封如何聪明,回头又夸起了刘封的勇力。 别看刘封现在只有十岁,可个子却窜的很高,而且同样增长的还有力气和饭量。 刘封一顿饭能吃同龄人的三到五倍,而且性喜肉食,平时还要加餐。 这些吃下去的东西都转化成了气力,在刘封面前,别说是十岁的孩童了,就是十三四岁的孩童都远不是他的对手。 单纯以力气来看,他甚至已经不弱于普通壮汉了。 关、张二人对刘封这個侄子也是满意之极,平日里也是非常疼爱,一旦得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和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给刘封送去,从不藏私。 可架不住大耳哥太凡尔赛了啊。 而且你凡就凡吧,可为啥还要搞拉踩呢? 听着刘备期许关、张二人将来的孩子也能继承两人的勇武,成为一代名将,刚开始时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后来却回过味来。 凭啥咱俩的娃就只能当武夫,大哥咋不望着他们更好些,怎么也得跟着大侄子学学经论吧? 被大耳哥魔音贯耳了一整晚,现在看到了刘封本人,自然眼神怪怪的了。 刘封并没有居功自傲,主动上前给刘关张三人行礼,态度认真恭敬。 刘备自然是非常满意,关、张也都感受到了这个大侄子对自己的尊重,脸上染上了笑颜。 “父亲今日宴请赵、田二位叔父。也是凑巧,正好孩儿得了一件宝物,恰好可以当做随礼,赠与两位叔父。” “哦?” 刘备来了兴趣,关张二人也好奇的望了过来。 刘备故意调笑道:“是什么宝物,封儿为何不送给为父?” 刘封对答如流:“此物虽然非常珍贵,却又不难获取,况且此物珍贵之处并非将其束之高阁,藏于宝库,而是用之于民也。” “用之于民?” 这次开口的人不是刘备,而是身边的关二爷。 这位二爷虽然在性格上有着严重的缺陷,但不得不承认,他对底层人民是抱有很强烈的同情心的,他对人民的同情心是真心的,并不是以此求名博利。 在听见能够造福于民之后,关羽的兴趣更为浓厚了。 平时这位二爷可不会轻易开口,这并非是因为他是个倾听者,而是他内心的自傲让他不屑同一般人说话。 “二叔且容小子卖个关子,可否等赵叔与田叔来了之后,一并观看?” 关羽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抚摸着长须缓缓点头。 看见关羽都同意了,刘备和张飞也都不会反对。 接下来,刘封带着潘璋入了座。 随后,刘备就对潘璋嘘寒问暖起来,态度亲切,感情真诚,把潘璋狠狠的感动了一番。 论拉拢人心,得士效力,自己家这位老爹真的是天赋异禀,如有神助一般。 没等潘璋感动完,赵云和田豫就先后到了。 刘备带着众人特地走到外面迎接,将赵云和田豫迎了进来,然后各自归座,随后开宴。 宴席一开,刘备就先朝着赵云和田豫敬酒。 “国让、子龙追随我多年,历尽艰难困苦,始终伴随左右,克己奉公。” 刘备言辞恳切,目光蕴含深情厚谊:“备感怀在心,不敢有片刻忘记,今日借水酒一杯,聊表谢意。” 赵云的颜值相当能打,身材魁梧雄健,却不显壮,不愧是能风流日后两千年,堪称三国武将第一顶流偶像的赵子龙。 你可以比赵云能打,也可以比赵云聪明,更可以比赵云战绩辉煌。 但赵云在民间的人气,却始终第一。 二爷虽然成了神,成了忠义的化身,但单论喜欢,也不免逊色子龙三分。 白马银枪的造型,就是这个时代最拉风的写照。 与赵云相比,田豫就显得低调了许多。 不是赵云喜欢显摆,而是他人在那里一坐,就是那么的吸睛。 不过田豫的才能,却是不逊色于赵云的。 历史上的田豫,为曹魏久镇幽燕,威震北疆。 北疆诸多游牧部落,但凡听到田国让的大名,无不颤颤巍巍,愿为他效死力。 后来甚至还到扬州来刷了一波战绩,又从大帝孙十万身上刷了个田不动的成就。 这位论才能,妥妥的方面大员级别的。 可这会儿,赵子龙和田国让可都是青年,被刘备几句话感动的热泪盈眶。 刘封在旁边笑盈盈的陪着,心里还是感叹自己老爹即便能如此善笼人心,可毕竟画饼是填不饱肚子的。 历史上的田豫和赵云会在这时候告辞离开,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刘备的水没有端平吧。 好在自己来了,这一切也终将会改变。 果然,接下来刘备趁热打铁,公布了昨晚与刘封商量后的结果。 “国让,我欲表你为别部司马,驻军兰陵,兼任兰陵县令,并都兰陵屯田诸事。” 田豫一听,顿时眼睛红了。 第18章 委以重任 正如刘封所猜测的那样,田豫对于这段时日的变化确实是心有不满的。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却十分低落。 同样是追随刘备左右,同样是浴血沙场,田豫自认为不论是对刘备的忠心,还是自身的才能都不弱于关、张二人。 可自从入徐之后,关、张二人都已经被拜为校尉,还独领一部。 而田豫却原地不动,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留下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没错,在历史上,田豫根本留不到现在。 在刘备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之后,田豫便离开刘备,返回家乡去了。 他之所以现在在徐州,完全是因为刘封这只蝴蝶。 刘封特地派人带着一份重礼去拜访了田家,问候田豫之母。 之后又以带信为由,获取了一封田豫之母的家书,火速送往徐州,交到了田豫手中。 这个时代极其注重孝道,田豫更是一个大孝子,正是刘封的这一番操作,才让他拉不下脸离开,留了下来。 就在田豫再度升起离开心思的时候,刘备居然突然给了这么一个大礼包,让田豫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即便田豫再怎么自傲,也不认为现在的他有资格当校尉,更别说还兼任县令了。 县令可是千石大官了,就是二等县令那也是六百石高官,而别部司马也是千石级的中高级军官了,单独统领一部兵马,并具有独立指挥权。 这也是田豫为何会不满关、张担任校尉,而现在又不敢置信的缘故了。 没等田豫缓过神来,刘备那边又公布了对赵云的任命。 “子龙,我也表你为别部司马,驻军承县,兼任承县县令,并都承县屯田诸事。” 赵云也懵逼了,他的心情和田豫如出一辙。 别看赵云为人低调,但历史上这位最有名的可是“云大怒”。 但凡跟这一句联在一起的,就没個好下场了。 他目下的官职,比起田豫还要低。 就是个骑兵队长,带的几十骑人马名义上还是公孙瓒调拨给刘备的,可实际上却是赵云的乡党。 赵云这时候的官职不过是骑兵队长,虽然骑兵有兵种优势,可即便考虑到这一点,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百石级别的低级军官。 此时竟然被刘备一口气越阶提拔成千石高官,赵云彻底懵了,如田豫一样,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看到这一幕,刘封心里老怀大慰。 自己这老爹虽然蠢笨,但好歹还是很听话的。 刘封他的表举其实是打了提前量的,毕竟想要开窗,直接喊着要拆房才会容易得手。 没想到刘备居然真就全盘接受了。 田豫和赵云两人也回过神来了,纷纷离座而起,朝着刘备拜倒。 “主公如此厚爱,豫(云)敢不为主公效死力。只是豫(云)才浅学薄,恐不能胜任,还请主公三思。” 看着田豫和赵云忐忑的神情,可见他们这番话也不全是谦虚,对于自己被一步提拔到如此高位,心里也着实有些虚。 况且他们也都不是新人,知道这样的提拔,会给刘备带来很大的压力。 刘备虽然是徐州牧,但却不代表徐州是他的一言堂。 提拔亲信这种事情,尤其还是越阶提拔,很容易落人口实,引来本地士族的强力反弹和阻挠。 到那时候,即便成功了,也会引起本地士人的不满,而一旦提拔失败,那更会大损刘备的威望和影响力。 田豫和赵云毕竟都是人杰,性格也偏忠厚,在感到刘备的礼遇后,两人并没有迫不及待接任,反而为刘备担心起来。 刘备这时候反过来安抚田豫和赵云,亲自离开座位,将他们两人一个一个扶起,然后一手握住一人。 “国让,子龙,你们都有过人的才干,优秀的品德,只是缺少了一个让你们展现才能的机会。我相信你们,就如同相信云长和翼德。 此次委任,便是希望两位贤弟能为我分忧,尽展才能,为我治理好两县。” 田豫、赵云两人只觉得热血奔涌,之前心里的嫌隙和不满一扫而空,甚至还产生了羞愧感。 一时之间,两人只觉得刘备以国士待自己,而自己却因得不到升迁而心生不满,这还是大丈夫所为吗? 关、张二人在旁坐视,并无不悦,这件事情今天早上刘备就已经与他们通过气了。 两人也很赞同。 先前就那么点兵马,关、张即便和田豫、赵云关系不错,却也没好到愿意割自己的肉去补贴对方,更何况就算他们想割,那也得刘备同意啊。 否则不就是慷刘备之慨,做自己的人情,这不成二五仔了吗。 现在看到田豫、赵云有了出息,他们俩人也是很高兴的。 至于潘璋,那看的眼睛都直了。 出身游侠的潘文珪,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刘备一口气许出两个县令,还附带了两个别部司马,这可是至少两千人的兵马。 潘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难怪刘封当初一见自己,开口就敢许他屯长之职,看来果然是嫡亲的父子,对亲信都如此的大气慷慨。 可笑自己当初差点把刘封当成了骗子,就因为对方给的待遇太好,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田豫、赵云两人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羞惭不安之色,想要开口推辞。 刘备果断先一步开口:“两位贤弟,不必多言。须知这一次给你们的委任不仅仅是升迁,也同时是一份重担。 承、兰陵二县,都为曹操所破,城内百姓百不存一。 这两县连同周遭的几个县,已经彻底崩溃,官吏聚拢不了百姓,百姓寻找不到官吏。为兄只能将两县剩余百姓托付给你们了。” “主公待豫情深义重,豫敢不为主公效死力呼?” “主公请放心,云必竭尽全力,绝不辜负主公厚恩!” 田豫和赵云两人同时下拜,愿为刘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备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把两人搀扶了起来,一边长松了口气。 果如自家封儿所料,这段时间自己的疏忽和迫不得已,确实已经伤了国让和子龙的心了。 幸好封儿有所察觉,又进言自己及时补救,总算没有辜负了国让和子龙。 第19章 赠礼曲辕 在场的关、张二人,也为田豫和赵云感到高兴。 此时的二爷还远没有日后那般膨胀,更没有怼马超怼黄忠,老子刘家第一人的傲气。 事实上这时候的他虽然排行第二,可实际地位其实是不如张飞的。 不论是与刘备的亲密程度,还是对刘备的投资,都要逊色于张飞。 也因为这样,刘备日后才会留着张飞守下邳,而带着关羽去抵挡袁术了。 也正是因为丢了下邳,张飞在刘备集团中二号人物的地位,才开始动摇,渐渐的被关羽所取代。 不过三人的感情属实真挚,张飞本人对此竟然没有半点意见,可见他不但真把关羽当成了二哥,也真心服气关羽和刘备。 “来来来,我等共饮此杯,祝愿国让和子龙一展雄才,下安士民,上报朝廷。” 全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了起来。 潘璋在其中也很是活跃,赤诚之心溢于言表,恨不能立刻就为刘封、刘备赴汤蹈火。 简单一句话,那就是他太想要上进了。 谁让刘家父子这么慷慨呢? 说来也好笑,关羽居然对前世的苦手潘璋的观感不错,反倒是张飞有些不屑,觉得潘璋过于粗鄙了。 田豫和赵云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非常冷静,而且体恤爱民。 田豫在历史上为曹魏镇守北疆,轻徭薄赋,重视生产,从不挥霍民力。 赵云在刘备入蜀后,就先一步谏言军纪,为此不惜得罪各路军头和军心,甚至为此丢掉了自己的重号将军。 这两人,都是把百姓真放在心上的。 眼下接了两县县令,辖内惨遭兵祸,百废待举,他们忍不住就想到如何恢复民生上去了。 田豫和赵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趁着刘备此时心情大好,想要从刘备这里得到一些援助。 别的不说,招揽流民就需要大量的粮食,麾下的部曲也需要粮食,恢复耕种还需要种子、农具和耕牛。 其他更别说还有修复县城残破的城墙民房,招募官吏,恢复生产的开销了。 总之就是缺钱、缺粮、缺人手。 他们老大刘备手底下都没几个嫡系,田豫和赵云除了几個从家乡带出来的子弟外,真就没人可用了。 赵云最先开口,向刘备求援。 刘备神秘兮兮的笑而不语,弄的赵云摸不着头脑。 田豫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不明白刘备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 可这时候他和赵云利益一致,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帮忙。 没想到刘备依旧不说话,反而笑吟吟的去看刘封。 看到大耳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刘封就知道自己老爹这是想让自己人前显圣了。 在座的关、张、赵、田,都是大耳哥心腹里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 刘备目前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们,也就最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刘封获得他们的效忠了。 刘备这时候都三十四、五了,在汉代这个平均年龄三四十的时代,已经算是半截身体埋进土里了。 眼看着儿子这么出色,他本能的想要加速给刘封立威的速度。 刘备的心思,刘封大致能够理解,因而他收拾起心中的复杂感受,朝着刘备拱手道:“父亲,孩儿先前备下的礼物,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场了。” “哦?” 刘备愣了一下,这一番热闹之下,礼物的事确实已经被他抛之脑后,早就给忘了。 “那好,封儿给为父速速呈来。” 刘封应诺,没等他起身,旁边座位上的潘璋就很有眼色的起身离开。 片刻之后,潘璋带着几个小厮,将曲辕犁给抬了进来,放在中间。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曲辕犁上。 “这……似乎是耕犁?” 大耳哥毕竟是底层出身,虽然喜好游侠,织席贩履,但不代表他不懂农事。 其他众人也都是底层出身,也都认出了曲辕犁是用来耕种的,只是不明白为啥会如此复杂。 汉代常用的还是直辕犁,辕长,犁直。 与之相比,曲辕犁的辕短了许多,而犁则变成了弯曲状,还多出了许多其他的部件,跟直辕犁一比,有一种骑行车变摩托车的感觉。 刘备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刘封身上,后者也是当仁不让,现场表演起操控技术,仔细的讲解了曲辕犁的优势和使用方法。 随着刘封的讲解,刘备等人的目光越来越亮。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件农具的用处,毫不客气的说,使用曲辕犁的耕作效率,是直辕犁的五到十倍以上。 这意味着可以用更少的人力来耕种更多的土地。 这对于饱受战乱创伤,人口寥寥无几的承县、兰陵县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赵云迫不及待的开口,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封,里面的热切让后者有些发毛。 “公子,不知这曲……曲辕犁有多少件?” “仅此一件。” 刘封的话让赵云和田豫很是失望,宝贝再好,如果只有一件的话,那也根本派不上用场啊。 可刘封接着说道:“曲辕犁看似复杂,其实制作工艺并不难,最大的问题是犁铲和犁壁需要用铁来打造,其他取材都很方便。” 听到这里,赵云、田豫,甚至连关、张二人都很热切的望向刘备。 大耳哥也心动了,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决断。 “此事容易,为父随后就征召工匠,令他们全力生产曲辕犁。” 沉吟了一下,刘备继续说道:“在春耕前,应该能先制出一批,到时候先各调拨一百件与国让和子龙。” 田豫和赵云大喜过望,离席拜谢。 刘备命小厮将曲辕犁抬下去妥善保管,继续重开宴会。 看过曲辕犁这件宝贝,又得到刘备的亲口许诺。 感受到刘家父子对他们的鼎力支持,赵云和田豫也彻底放下了心,投入到宴会之中。 午宴的气氛十分热烈,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开席的时候天色刚过正午,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都快彻底下山了。 田豫和赵云只觉胸中的郁气一朝散尽,剩下的只有无限的热忱和激动。 刘封在宴会上喝了不少,可比场上其他人却是好太多了。 大耳哥今天太高兴了,喝了个酩酊大醉。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潘璋甚至喝醉了还在堂中为刘封和刘备跳起了舞剑,看的众人连连叫好,一时之间,欢宴融融。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醉了一地,还是刘封指挥着下人,将他们一一安顿下来。 关、张自然是和自家老爹住一块,而赵云和田豫住在官舍里,这时候自然不能送回去了,也在州府中找了上好的房间安顿了下来。 最后在把潘璋给送回去后,刘封还硬撑着去了吴氏和田氏那里问安。 两位妇人心疼刘封,并没有多留他叙话,而是吩咐他赶紧回去休息。 第20章 榻上盘账 第二天,刘封恢复了足不出户的作息,每天晨昏定省,然后宅在家里看书。 只是抽空给曹豹送去了一封书信,告诉对方事情已成,另外再给糜竺下了个名刺,待其休沐之日,上门拜访。 等到中午的时候,刘备也起床了,将刘封叫了过去。 刘封到的时候,刘备还倚在榻上没起来。 关羽和张飞倒是已经不在了,两人新任校尉,又各自都督一部兵马,经常要往返于军营和州府之间,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和刘备饭则同几,睡则同榻了。 “封儿,唤你过来是有几件事情想要和你商议。” 看到刘封,刘备抬起手朝他招了招,示意他近前来。 刘封直接脱鞋上榻,钻到刘备身后,然后在背后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捏。 刘备有些惊讶,随后放松了下来。 刘封的手法非常不错,轻轻的挤压揉捏,让刘备因醉酒而胀痛的脑袋舒服了许多,不知不觉就沉溺了进去。 过了好久之后,刘备才醒觉过来。 转头一看,刘封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显然这一番按摩也是很耗力气的。 刘备感动的拍了拍刘封的胳膊,暗示对方停下。 自己这个儿子,不但少年早慧,才能卓绝,甚至还有仙遇,就是对待自己这个老爹,也是孝顺之极,真是让他说不出的满意。 “封儿,叫你来是为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曹建威那里,不能拖太久了,得给一個正式回复。” 刘备拍着刘封的手道:“为父已经收到消息,曹建威这次诚意很足,已经开始整理部曲,并让人通报为父,让为父做好准备,派人去交割。” 说到这里,刘备感叹了一句:“他倒是真信得过你,也不知道你小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话是刘备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到徐州后这几个月,他不是没拉拢过曹豹,可对方就跟缩头乌龟似的,让他无从下手。 要不是曹豹只守着自己的三分地,也不来挑衅刘备,双方能不能和睦到现在都不好说,恐怕早就火并过一场了。 “为父考虑了下,打算后日就请你简雍叔父去一次,在曹建威那下一份婚书,暂定伱加冠之后即可完婚,你看怎么样。” 刘封想了下,觉得没啥问题,曹豹和刘备这点政治互信总还是有的。 看到刘封没有反对意见,刘备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这些年为父的钱财都用来养部曲了,剩下的也都送回老家了。为父昨天专门盘查了一下,哪怕从府库里挤出一部分,一时之间也只能凑出三四十万钱……” 刘备很是尴尬,自己儿子要纳妾,他这个老子居然拿不出聘礼。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为父想着先下一部分聘礼,后面等手头宽裕了再添加,你看可行吗?” 刘封听的是目瞪口呆,被大耳哥这操作给雷到了。 可转念一想,也有些心疼大耳哥,对方现在确实没啥家底,而且还要养着四五万人马,能凑出三四十万钱已经委实不容易了,肯定是把小金库都给掏干净了。 刘封安慰道:“父亲不必多虑,孩儿已经与建威说好了,就以雪盐的利润作为聘礼。当时他也答应了,孩儿明日拜访别驾回来之后,写一封契书给他即可。” 听到刘封这么回答,刘备这才长松了口气。 “甚好,甚好,封儿你既然已有应对,那为父就不多操心了。” 话是这么说,对象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可刘备心里依旧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刘备毕竟是刘备,软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第二件事,就是屯田物资的事情了。” 刘备直起身,从床头翻出两卷帛书,递给刘封。 “为父昨日上午请来陈长文,统计了一下州中府库的盈余。虽然不多,但也还有粮三十五万余石,食盐一千五百石,钱三百四十七万,铁七万余斤,再加上各类麻布、绢帛数千匹,这就是徐州的家底了。” 刘备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就这点东西,里面还有三分之一是元龙从下邳郡给运来的。另外,子方也从朐县运来了四万石粮食,五百石食盐。” “为父估摸着,下邳郡库藏里多少应该还有些仓底,我回头与元龙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从这两处再筹措一些来。至于广陵郡,为父也发一份公函过去,只是有没有回应,却是不知了。” 此时的广陵郡因为郡守张超不在,到兖州帮他兄长张邈对抗曹操去了。 现在广陵郡内的郡事,张超全都托付给了自己的别驾袁绥了。 这个袁绥虽然不是汝南袁氏,但却跟袁氏的祖先是同一个祖宗。 因此,他对袁术还是比较善意的。 在袁绥的影响下,广陵郡虽然没有插旗反叛,但对于袁术的态度是友善的,也不排斥对方插足。 所幸袁术现在正焦头烂额,被刘表和刘繇夹在中间狠揍。 大耳哥还有机会挽回广陵郡的心,不过这机会的难度还真不小。 刘备这一次也是想乘机试探下广陵郡的反应,如果真输送粮食过来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不但有粮食进仓,还代表了袁绥愿意接受刘备这个州牧。 如果袁绥直接回绝了,那就基本别想和平解决这事了,等着干仗吧。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啊。” 刘备长叹着,一脸愁容:“封儿,你的屯田之计确实甚好,可物资如此匮乏,恐怕也只能等秋收之后,再做计较了。” 刘备这么沮丧是有原因的,他目前需要养兵两万七千人,其中六千人是他的嫡系,另外两万则是丹阳兵。 虽然丹阳兵有些拥兵自重,但刘备出钱养着,那就只是有些拥兵自重。 如果刘备敢断了这些大爷们的钱粮,那可就是武装暴动了。 所以,刘备必须把丹阳兵们的开销也算到自己的头上,这事就挺憋屈的。 好在白捡了一个大徐州,刘备也算是供的心甘情愿。 也正因此,刘备在得知能够获得曹豹割让的四千部曲后,会高兴成那样了。 第21章 别有心思 当然,偌大的徐州,不可能就靠刘备这点兵力,其实州内还另有两三万兵马,只是这些兵马并不听刘备的,而且也是分别驻扎在各郡国,因此暂时不用刘备操心。 刘备这不到三万的兵马,绝大部分都是步兵,消耗较小。 一个士卒每个月需要两石左右的粮食,如果粮食紧张,节省点的话,一石半也是能凑合的。 可如果连一石都不到的话,那士卒肯定会因为饥饿而导致影响操练,战斗力下滑,并且心生怨气。 马匹的消耗比较大,大概是3至5个步兵的消耗,所幸刘备军现在总共也才两三百骑,加上州府圈养的马匹,总数都不到五百,相当于两千步兵的粮食。 再加上郯县里,州、郡、县三级官吏所需要的粮食,差不多就是三万人的供给。 这样的话,即便按照中等消耗每人每月一石半来计算,刘备要坚持到夏收,也至少需要七個月的时间。 这人吃马嚼,按照三万人消耗,最少需要三十二万石粮食。 汉代的计量单位里,分大石、小石,一小石约为一大石的五分之三,而这里的计算却是按照大石算的。 刘备刚才说了,郯县内的州郡府库里,还有四十万石粮食,那扣除了三十二万军粮的底线后,哪怕刘备一粒粮食都不留了,也最多只能挤出三万石。 这点粮食,既要出粮种,又要当口粮,恐怕最多也就招募个千把人。 在刘备看来,与其这么小打小闹,还不如把三万粮食留在手里,以防万一了。 刘备这想法完全没错,只是他不知道刘封的算盘和胃口有多大。 他这次去糜家,可是准备狮子大开口的,至少也得搞到十万石的粮食,加上百万钱的物资。 “父亲,此事先不急,待我访别驾后再说。” 刘封善意地瞒着刘备,没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否则真担心大耳哥被吓的跳起来揍自己。 为了转换话题,刘封主动问起刘备:“那父亲,第三件事是什么?” 刘备答道:“是襄贲县的事。你之前建议为父表子龙去承县,国让去兰陵,那襄贲县怎么办?” 襄贲县乃是位于交通要道上,承县和兰陵县与郯城县沟通的必经之地。 如果将襄贲县给切断的话,那承县和兰陵县就突出在外,与郯城县断了联系了。 刘备接着说道:“况且你现在还建议为父在承县和兰陵县屯田,可襄贲县的位置比这两县还要重要,是郯城县西边的门户,封儿应该不会没有考量吧?” 刘封当然有考量,他太有考量了,因为襄贲县根本就是他徇私想要留给自己的地盘。 刘封早想好了,把赵云和田豫顶到前面,他则缩在襄贲县,背靠刘备的郯城,进可攻退可守,既能随时得到刘备集团的保护,又能甩开刘备的干涉,简直是一举多得。 可刘封也知道,他想要达成这个目的的难度很高。 不管现在大耳哥怎么看重他,尊重他的建言,甚至主动找他问询,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 更别说在官场上,一县之主怎么也不可能交给一个没有加冠的孩童。 别说刘备不会答应了,就算他答应了,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陈登,陈群他们喷成猪头。 事实上,赵云和田豫这两个县长就来的极为不容易,是多重巧合的结果。 在正常和平年代,县令这种官职,怎么也得是有茂才身份的牛人才能直接担当的。 茂才是什么角色? 大家可以理解为省状元,一年只有一个。 和平年代没有州牧,只有州刺史,而州刺史每年才能向朝廷举荐一个。 至于郡守,那就只能举荐孝廉了。 而孝廉还跟人口有着密切关系,每二十万人,每年才能举荐一个。 如果人口不足二十万,那还要拉长举荐时间。 比如十万人的话,每两年才能举荐一个,五万人的话,要三年才能举荐一个。 可想而知这身份的尊贵了。 可即便是孝廉,那也是需要去洛阳进修学习,然后才有机会分配到县丞的。 大多数情况下,孝廉想当一县的主官,那也得先在洛阳镀过金,担任过中央郎署官职才能做到。 赵云和田豫是啥身份,那可真就是底层士人了。 完全是借了曹操屠戮徐州的遗泽。 曹操把徐州本地的士人屠杀了个遍,可谓是寸草不生,这大大减少了赵云、田豫的竞争者。 其次,因为曹操的屠戮,承县、兰陵县已经是一片狼藉,而且还非常危险。 毫不客气地说,这两个地方现在是野兽丛生,匪患连绵,民不聊生,更别说谁也不知道曹操什么时候又会打过来,再杀一遍了。 即便这个时代的士人还没烂到根子上,可也不会有几个人会为了这两处县令,同赵云和田豫展开竞争。 也因为这一点,陈登、陈群、糜竺等高阶士族,才会高抬一手,不反对刘备对赵云和田豫的任职。 要是换个没遭过曹操兵灾的地方,你试试看。 哪怕陈元龙再和你刘备交好,也一定会坚决反对,而且在陈登心里,他反对的还是你刘备的乱命,他反对的越激烈,越能体现出他对你刘备的忠诚。 因此,刘封很早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准备玩一手借壳上市。 他打算在征辟的几个士人中挑选一个作为县令。 刘封最早的打算是想让鲁肃来当这个县令,可后来发现,如果让鲁肃当县令的话,那刘备很可能会让陈登兼任典农校尉。 因为在陶谦时代的徐州,陈登就曾经出任过典农校尉,并且在徐州推行屯田,还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陈登登上任便“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使得徐州农业生产得到恢复和发展,收获“粳稻丰积”,百姓富足,谷丰仓满。 可惜的是,这也刺激了陶谦的野心,让他疏远陈登、赵昱等有能力的士人,重用曹宏等亲信小人,四面开衅,虽然开始的时候占到了一些便宜,可最后却输得惨不忍睹,在惶惶不安中病死。 面对刘备的疑问,刘封一脸正气地回答道:“父亲,正因为襄贲县地处要害,又是郯城县的门户,故此用人必须千万小心,孩儿恳请父亲暂时搁置几日,宁缺毋滥,也不能操之过急。” 刘备看了刘封几眼,点了点头:“好吧,元龙他们也说等年后再议,眼下光是收拢流民,劝说大族出粮赈济灾民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一时半会儿也确实顾不上这些了。” 说完,刘备指了指脑袋,闭上眼睛道:“封儿刚才那手法委实不错,再给为父按一阵。” 刘封心里有些嘀咕,莫非大耳哥看出自己另有打算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大耳哥按摩起来。 第22章 拜访糜竺 东汉末年,气候变得非常干旱少雨,天灾频出,夏短冬长。 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是进入了新一轮的小冰河时期。 这一天下午,本该在家休沐的糜竺糜子仲,竟然站在自家大门外,以堂堂徐州别驾之尊,在瑟瑟寒风中等人。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糜竺却神情淡然,丝毫不在意这些。 但藏在他恬然神态里面的,却是强烈的惊喜。 他本还在想该如何搭上刘封的线,却没想到刘封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我欲靠山不及,山却来靠我。 糜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刘封也没让糜竺久等,很快他的车架就出现在了街道入口处。 刘封每次出行都尽量轻车简从,但刘备却不放心他的安危,特地调拨了二十名甲士由潘璋统代,专门护卫刘封的安全。 很快,一行人就靠近了糜府。 糜竺整理了一下衣服,扶正头冠,准备迎接。 却不想车架突然停下,刘封忽然从车上下来,快步朝着糜竺走了过来。 糜竺心中一惊,赶忙迎上,刘封却早早的大礼参拜。 “小子久仰别驾贤名,特来拜访,却不想惊动别驾,竟外出相迎。小子内心惶恐,特此告罪,望别驾海涵。” 糜竺愣了一下,嘴角翘了起来。 这小家伙还真是方伯的种,这拉拢人心,推心入腹的手腕几乎如出一辙。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糜竺赶忙快步上前将刘封搀扶住:“公子愧煞吾了,自得公子拜贴,竺喜不自禁。贵客上门,坐立难安,故索性出门相待,公子何必自责过甚。” 刘封趁势握住糜竺的手,感动道:“别驾乃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又是州中重臣。别驾如若不弃,可将我当成晚辈一般。” 糜竺眼角抽搐,心里大喊吃不消,此子声情并茂,情真意切,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糜竺一番推辞,却抵不过刘封殷勤似火。 意识到不能再在大门外表演推拉了,糜竺不得不答应了下来,这才和刘封一起进入糜府。 对于刘封到访,糜竺极其重视,特地准备了丰厚的宴席和礼物,并亲自检查几次,确定万无一失。 糜竺将刘封引到正堂,两人分主宾落座。 糜竺这一次只是谦让了一下,察觉刘封态度坚决之后,就不再纠结,直接入了主位。 “公子大驾到访,寒舍蓬荜生辉,竺深感荣幸。” 刘封客套道:“别驾过谦了。小子昔日远在涿县,就听说过别驾的大名。海东糜家,行贾于天下,夸富于徐州。” 糜竺有些了然,原来是要钱。 也难怪糜竺会有如此误解,实在是他家太肥了。 糜家世代经商,扎根于徐州,自他曾爷爷辈起,就已经是徐州第一豪富之家了。 只是糜家行事比较低调,不喜出头,又施恩乡里,交结徐州本地的士族豪强,这才能传承数代而不倒。 可见糜家的手腕和能力有多强。 其中最强的几招之一,那就是朋友有通财之义了。 远的不说,就说陶谦担任徐州刺史开始,就不断的在割糜家的肉。 陶谦刚到徐州时,养丹阳兵、用陈登屯田、拉拢臧霸、阙宣等徐州地方军阀的开销,可都是由糜竺报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的。 别的不说,光是屯田这一项,糜竺就一次性借贷给陶谦粮食一万石,还有种子、农具、衣物等等各种资源。 再加上陈登作为徐州士族领袖家族的嫡长子,又让士族豪强们凑了份子。 要没这些东西,光凭陶谦一个外来刺史,身无分文的喊一声我要屯田,就能干成功了? 糜竺很自然的认为刘封也是要来打秋风的了。 他不但不以为忤,反而还很高兴,因为他早就有了投资刘封的心思。 想了想后,糜竺一脸认真的朝着刘封说道:“我家在徐州世代经商,蒙乡人支持,州郡相扶,终有所成。我祖、父屡次告诫于我,当与人为善,相忍为国,不可持强凌弱,不可骄奢淫逸。 我是中人之才,能够谨守住家业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不敢奢求更多。 昔日曹操入侵徐州,战火连绵,数十城百姓生灵涂炭,幸得明公不畏强、暴,驰援徐州,终将曹兖州击退,此明公大恩于徐州也。 在下蒙明公不弃,不嫌我才愚性钝,添为别驾,早就生了报效明公之心,只恨不得用尔。 公子今日若有吩咐,尽管直言,竺绝不推辞!” 糜竺这番话中心思想就一个,开价吧,封哥儿,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绝不打折。 糜竺的心意是很诚的,他这么看好刘备和刘封,自然不怕投资更多,更何况投资越大,回报才会越丰厚。 况且此时的刘备还是低谷期,但入主徐州之后,肯定会迎来一波上升期。 糜竺作为豪商,怎么会不懂低买高卖的道理? 另外,糜竺这也是在试探刘封,虽然他从收集到的情报里分析出刘封能力卓越,可眼见才能为实。 糜竺自然想要趁着眼下这個机会,小小的试探一下刘封,是否像自己猜想的那样优秀。 如果是,那糜竺自然全力以赴,追加投资。 如果不是,那今天送的礼就算是看在刘备面子上的礼赠,是对刘备本人的追加投资,糜家也不亏。 里外里,都是糜家稳赢。 刘封愣了一下,他被糜竺的大气给惊到了。 明明自己是打算来合作的,可对方怎么一脸随便开口要的狗大户嘴脸? 略一沉吟,刘封有点回过味来了。 看来糜竺所代表的糜家,是真看好自己老爹,这是想要加注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封果断决定变化打法,争取收益最大化。 “糜公过谦了。” 刘封开始发动彩虹屁攻势:“糜公施仁义于乡里,结恩义于州郡,贤名远播。” “陶公在徐州屯田,大获成功,这里面陈功曹居功至伟,但如果没有别驾您慷慨解囊,提供大量的口粮,种子,农具,衣物,甚至是耕牛。陈功曹即便才干再强,也必然做不成事的。” 糜竺啧啧嘴,猜到了刘封这次上门的缘由。 第23章 徐州的烂摊子 看来是刘备也想要屯田了。 这也合情合理。 刘备接手的是陶谦留下的徐州,这和演义里可大不相同。 在演义里,刘备接受的是一个仓满廪实,府库丰登,只是将弱兵颓,只会种地,不会打仗的徐州。 可实际上,陶谦的丹阳兵其实猛的一匹。 在正史上,只有丹阳兵达成了“三国杀”成就,把三国三个开国君主都给追杀了一遍。 曹操第一次讨伐董卓,被徐荣吊打到全军覆没,本人还是靠着曹洪舍命相救才成功逃命之后,痛定思痛,去了丹阳募兵。 在丹阳成功募兵四千之后,曹操带着这支部队北返,结果走到龙亢的时候,丹阳兵造反了,差点就把曹操给砍了。 孙策起家的时候也如出一辙,当时孙策的舅父吴景被袁术任命为丹阳太守,于是他兴冲冲的跑去丹阳募兵,聚拢了几百士卒。 结果孙策连这么点人的人头都没认熟,就被丹阳豪强祖郎逮到一顿输出,全军覆没。 孙策本人九死一生,才逃回袁术那里。 最后就是大耳哥了,因为丹阳兵丢掉徐州基业,最惨的时候被困广陵,部下相食,也算是险死还生了。 只能说丹阳兵不负他们天下强兵的美名,差点直接将三国给扼杀了。 其实许多人都被演义给骗了,以为是曹老板主动进攻徐州。 可真实的历史上,却是陶谦这个坐拥数万丹阳精兵的“老好人”,主动进攻的曹操,而且还是联合了一大帮子人去围殴曹老板。 一度打的曹老板左突右支,不但丢了泰山郡,连任城郡都差点没守住。 要知道任城郡这個地方虽然不大,作为一个郡国,竟然只有区区三个县。 可它的地理位置确实非常重要,堪称是兖州郡中的交通要隘。 任城东邻琅琊国,西与济阴郡接壤,南靠鲁、沛两国,北与泰山郡交接。 这地方要是丢了,那战略主动权就彻底落入陶谦之手,即可轻而易举的将兖州诸郡各个击破了。 陶谦的战略十分正确,可遗憾的是,他遇到的人是曹操。 曹老板这人确实天赋异禀,在军事上的学习天赋实在太强,打着打着就把这逆境给翻盘了。 更使陶谦雪上加霜的是,他这一方居然在这个时候炸了个大雷。 陶谦怎么都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他居然被自己的心腹,丹阳派里和曹宏、曹豹一个级别的巨头笮融给捅了几近于致命的一刀。 笮融是陶谦的心腹,陶谦对他可谓是极其宠幸,哪怕赵昱、陈登、糜竺等人多次劝谏也毫无作用。 原因就是笮融既是丹阳老乡,又带了几百人主动投奔于他,最后就是这人能搞钱。 一个军事集团想要维持,壮大,都离不开资金。 而陶谦手底下的人,也只有笮融能为他搞来大量的资金。 既是丹阳乡党,又是陶谦开张初期的原始大股东。 陶谦如果这都不重用,还能重用谁? 哪怕徐州地界都被笮融搜刮的天高三尺,徐州从士人到豪强到黔首都恨不能把笮融给生吞活剥了,可陶谦却坚决袒护,还给笮融升了官。 笮融区区一个丹阳豪强,连士人圈子都混不进去的土鳖,居然被陶谦一跃提拔成了下邳国国相,这可是真正的两千石郡守级别的高官。 除此以外,陶谦还一口气把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的税收运输工作全部交到了笮融手里。 笮融这下子可是猫进了鱼塘,老鼠进了米缸,彻底放飞自己了。 陶谦和曹老板干仗的时候,他在后面各种捞钱。 当陶谦占上风时,他还收敛一点。 可等到曹操逆风翻盘,反败为胜之后,笮融彻底疯了,一口气把三郡的税收,库藏全部席卷一空,带着几万人的部曲和三千多马匹往南方跑路了。 随后又在南方干出了诸多丧心病狂的恶事,直到被孙策击败,死于山民之手。 可就这样的一个大恶人,只是因为他信佛,后世居然还被佛教吹捧洗白,可见历史之荒谬。 笮融的这一波卷款跑路,也是陶谦军直接雪崩,被曹操吊起来锤的直接原因之一。 徐州总共就五个郡国,琅琊郡还是人家臧霸的。 笮融一口气卷了四分之三的钱粮跑路,就剩下东海郡一个郡国,这怎么支撑得住前线的战事。 断了补给,连饭都吃不上了的丹阳兵士气直接归零,被曹老板一路撵回了徐州。 可见徐州的府库空虚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没有陈登、糜竺的鼎力支援,刘备就连他自己的六千嫡系都养活不了。 糜竺作为别驾,虽然不怎么管事,有些吉祥物的感觉。 可他的实权其实是相当大的,对州内的事务更是了解的非常清楚。 别驾这个位置,不少人理解为高官。 这是因为州牧或者州刺史不在的时候,行政事务一般都是由别驾代为处理。 可实际上这个认知是错误的,别驾并不是副职,他更像是州牧之下的第一人。 别驾这个名字的由来就很说明这个职位的含金量了。 别驾的意思就是,他和州牧、州刺史一样,拥有专属的座驾,而在他们外出的时候,他的座驾仅次于州牧、州刺史,位列第二。 正因为这样,所以各地别驾的人选,往往都是当地拥有大量土地,钱粮,同时又是高声望名士的人来担当。 这种人强势起来,把州刺史给架空了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按理来说,糜竺是没资格当别驾的。 虽然糜家有钱,但糜家不是士族圈的,他的家世是商贾。 哪怕糜家仗义疏财,与士族圈子关系搞的很好,但不代表士族就能容忍糜竺出任别驾。 可谁让陶谦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呢? 相比起陶谦提拔曹宏当长史,提拔曹豹、许耽当中郎将,提拔笮融当下邳国相,并负责下邳、广陵、彭城三国的税赋钱粮输送工作。 糜竺当个别驾,可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就连徐州本地士人都懒得反对了。 毕竟他们忙着怒喷曹宏、笮融都来不及,糜竺好歹还能算是自己人。 第24章 狮子大开口 糜竺清楚的知道现在府库里的那点东西,也就够刘备维持到夏收。 因此,刘备能在这时候就想要屯田,并且咬牙付诸实施,这让糜竺很是疑惑,既惊讶刘备的魄力,也怀疑对方是不是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资源。 对于刘备想要屯田的心思,糜竺是非常理解的。 眼下屯田,各项物资确实都非常紧缺。 不屯田的话,钱粮尚且还能支撑住。 可一旦屯田,那资金物资口粮食必然处处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可架不住现在屯田的好处太大了啊。 如果现在就开始屯田并且能够成功实施的话,那从明年开始,徐州窘困的局面将大大好转。 屯田的效果可不仅仅是一年,早屯田早收获,投入的资源是一样的,但产出却是越早越多。 糜竺原先还觉得以刘备稳重的性格,应该会求稳,放缓屯田的脚步。 先尽量节约开支,压缩支出,从而积蓄物资,等到物资囤积的差不多了,再开始屯田。 事实上也正如他判断的那样,刘备虽然没有明言,但行动上确实没有做任何有关屯田的先期准备。 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判断错了。 糜竺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果敢,又或者……其实是刘封说动了刘备,临时改变了主意? 糜竺脑海里想了很多,可脸上却没透露丝毫,还谦虚了一手:“公子过于赞誉了,方伯关心黎民生息,特地下令,元龙费心尽力,抚民屯田。我不过是攀龙附骥,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当不得公子如此褒美。” 刘封笑了,下一刻,他就单刀直入:“倘若家父也想要屯田,不知别驾能否鼎力相助。” 糜竺心道果然是要屯田,既然方伯决心已下,他早有报效之心,于是正色答道:“公子放心,明公和公子但有所命,竺必全力以赴。” 刘封有些惊讶,糜竺竟然把自己也捎带上了。 这是直接向自己卖好吗? 刘封带着怀疑,还是按部就班的进入了下一环,狮子大开口起来。 “不瞒别驾,这次所需钱粮甚多,整个徐州,恐怕也只能仰仗别驾了。” 刘封看着糜竺,报出了一个让对方大吃一惊的数字。 “预计需要口粮七万石,耕牛一百头,衣物鞋履两千套,被褥一千套,铁三万斤,钱百万,粮种三万石。” 东汉时期,徐州主要的粮食作物有三种,分别是粟米、小麦和水稻。 水稻对种植的要求最高,不但要求水源充沛,对日光和土壤肥力也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它的产量却是最高的,平均亩产可以达到三石以上,上田甚至能产出四石以上。 小麦则次之,对土地的挑剔没有水稻那么厉害,产量也不如水稻,但也超过了三石。 粟米则是最低,但也最好种植,不但耐旱,对土地的要求也最低,可它的产量也是最少的。 每亩粟米产量仅仅只有两石不到,不过粟米可以复种,每年的产量也能勉强到三石。 汉代的粮食产出比大致为1:20左右。 也就是1石种子,能出20石粮食。 虽然不同的粮食会有细微的差别,但大致上是这么个比例。 刘封这次屯田,计划屯500顷水稻田,1000顷小麦地,2500顷粟米地。 总共4000顷,按照一亩需要10斤种子来计算的话,那需要八百万斤种子, 汉代一石为120斤,那差不多换算下来就是三万石各色粮种。 4000顷土地相当于40万亩地,汉代一户农民,一般可精耕80亩田地,那就需要最少五千户民户。 按照平均一户最少4人来计算,那就是两万人。 刘封最少要为他们准备半年的口粮,以支撑到夏收以后。 两個成年人每个月需要3石粮食才够生存,这时候副食品非常少,至于肉几乎没有,只能靠粮食来提供能量,所以人的饭量是很大的。 这么一个四口之家,两大两小,每个月最少需要五石粮食。 毕竟这些农夫是要屯田的,不吃饱,是没有力气干那沉重农活的。 五千户家庭,刘封就要为他们准备十万石粮食,好让他们支撑到收获。 这投入是相当大的,可一旦屯田成功,屯田的收益也是极其丰厚的。 光粮食这一项,每一季就能产出六十万石粮食。 即便刘封比较厚道的五五分成,那他也可以净入三十万石粮食。 而三十万石粮食,足够负担刘备再养五千军队一年的开销。 况且这还只是第一季收获,以东汉末年农业的成熟度,很多作物都能两年三熟,甚至是一年两熟。 只要屯田运营得当,第二年开始,产出的粮食很可能直冲百万石,这还不算农户纺织、桑农等产出。 屯田的好处有这么多,但事情的关键,却在于刘封能不能筹措到足够的口粮和种粮。 至于糜家有没有这么多口粮和种粮,答案是有的。 鲁肃家不过一县豪强,家里有两个圆形大粮仓,每仓装有三千斛米。在周瑜跑去找他借粮食的时候,鲁肃随手就指了一个粮仓,借了他三千斛米。 糜家豪富海内,为徐州首富百余年,家底怎么也比鲁肃家强上几十倍吧? 刘封可是清楚的记得,糜竺把他妹妹嫁给大耳哥的时候,可是一口气出了两千僮仆,金银财帛,甲胄兵刃等资助刘备,使得刘备声势大振。 并且在半年之内,就迅速恢复实力,拥兵万人,引得吕布侧目,心生不安。 因此,这点粮食物资,只要糜竺肯借,他就一定会有。 刘封的狮子大开口,着实吓了糜竺一大跳。 他原先想着之前陶谦屯田,他赞助了一万石粮食,现在刘备也屯田,大不了照猫画虎,也出一万石。 谁能想到刘封胃口这么大,光粮食就直接翻了十倍,要七万口粮,三万粮种。 如果再算上钱百万,耕牛一百头,衣物两千套、被褥一千套以及三万斤铁,那真比陶谦那会儿翻二十倍都不止了。 糜竺这人有一个长处,那就是性情沉稳。 因此,虽然他内心震惊,可表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片刻之后,糜竺缓缓摇了摇头:“公子,这……实在是太多了。” 第25章 意料之外 “即便是我糜家,一时之间也拿不出这许多的东西来。” 刘封心中估算,糜竺这话应该是半真半假。 拿肯定是拿的出的,但估计也要掏空糜家粮食储备,毕竟粮食这东西是易损货物,过了当季就是陈粮了,而且库存起来也十分麻烦,损耗很大。 即便以糜家巨富,也不可能储存太多的粮食。 以刘封的估算,三十万石应该就是糜家的粮食库存上限了。 不过糜家虽然囤了三十万石粮食,可这并不代表就能全借给刘封。 糜家的仆从就有万人之多,这些人并不是都是佃农,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在糜家的工坊、盐场、铁场里工作。 这些人可都是要靠糜家养着的,他们吃的粮食可都得糜家掏。 因此,糜家可以随时动用的粮食储备,也就在十万石左右。 考虑到糜家在东海郡沿海地带根深蒂固的富商豪强的地位,临时再筹措个十万石粮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刘封认定糜家是肯定拿的出这么多粮食的。 故而,在糜竺表现的有些推脱的时候,刘封没有退让,而是打算提出交换条件。 却没想到,在他开口之前,糜竺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糜家在地方上也有一些亲朋好友,料想凑一凑,应该还是能满足公子所求的。” ??? 刘封有些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个情况,他怎么就全盘答应了? 刘封还打算先等糜竺诉苦婉拒一番,然后再把天大的好处拍到他脸上,pua对方一番。 可谁能想到自己还没用力气,对方就直接趴下了? 虽然糜竺答应了刘封的要求,可刘封不知道为啥,生出了一股淡淡的不悦。 可能这就是源于对狗大户的嫉妒羡慕恨吧。 说起来,也是刘封运气太好。 俗话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假如是一天之前,糜竺可能还会犹豫,就算不直接拒绝,也得和刘封打个商量,讨個折扣。 但在昨天晚上,他却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曹豹竟然愿意出让四千部曲,归由州牧调遣。 更让他吃惊的是,刘备还一口气任命了两位元从亲信田豫、赵云为东海郡县令兼别部司马,分别驻扎郯城县以西的承县和兰陵县。 这两件事都是在刘封登门曹豹之后接连发生的,而且一件连着一件。 尤其是第一件事,曹豹居然肯割让自己的部曲,这不由糜竺不震动。 即便是糜竺,也知道部曲便是曹豹安身立命的本钱,哪怕豁达如他糜子仲,若是换到了曹豹的位置上,也很难割舍得了。 可曹豹就这么割让了,而且还一口气割让整整四千人,这可是他将近一半的军力啊。 糜竺虽然不知道曹豹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却知道曹豹一定是因为刘封才会如此反常的。 更重要的是,曹豹的举动,大大增强了刘备的实力。 这也让糜竺产生了担心,此时不投资,以后还会有这么好的投资机会吗? 糜竺原本就打算加大对刘备的投资,现在刘封上门来寻求帮助,这不正是一个天赐良机吗? 于是,糜竺虽然诧异对方胃口之大,但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左右不过是十几万石的粮食,几百万钱的财货物资罢了。 陶谦能从自己家要到一万石粮食,那是他陶谦只值一万石,可不是我糜家只有一万石。 刘备价值更高,那自然值得投入更多。 刘封不是不信,而是确认的反问了一句:“别驾,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糜竺一脸正色:“稍后我立刻修书一封,令家仆送往东海朐县,让舍弟准备粮食物资,送来郯城。不足之数,也让舍得代为一并筹措,务必让公子满意。” 刘封此刻还不知道糜竺对自己的看重才加重了投资,还觉得这糜竺对自己家老爹当真是一往情深。 这也难怪日后糜芳背叛,老爹还哄着安慰糜竺,开国时糜竺的官位爵禄更在诸葛亮之上了。 无非是糜竺为人实在太好,太让人感动了。 自己这么漫天叫价了,他竟然直接满口答应了下来,连个还价都没有。 他真的,我哭死。 虽然糜竺已经通盘答应了下来,但刘封却不能真让糜家就这么割肉。 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糜竺表现的越好,那刘封就必须要回馈他更多,否则以后还有谁对你好? 刘封拿起先前带在身边的一个木盒,放到糜竺的跟前。 “别驾,可识得此物?” 对于这个木盒,糜竺先前也注意到了。 这东西实在太过碍眼,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潘璋端着这木盒跟在刘封的身后,直到他和糜竺进了后堂后,才放下木盒离开。 只是刘封不说,糜竺也不好问。 现在刘封终于把木盒推出来了,糜竺心里确实很是好奇。 糜竺摇了摇头:“不知,还请公子指教。” 刘封笑了:“别驾且看。” 说着,他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木盒被一分为二,左边是晶莹剔透的白色结晶颗粒,而右边则是雪白晶莹的块状物。 糜竺看了看木盒里的东西,又抬起头看向刘封。 刘封没有过多的解释,直接伸手先捻了一点雪盐送进嘴里,随后又挑了一块旁边的冰糖扔进嘴里。 “别驾可尝一尝。” 刘封的举动,配合着邀请,糜竺只能跟着品尝了起来。 雪盐入口,糜竺本能的皱起了眉头,可随即眼睛就瞪圆了。 这是食盐? 可为何食盐的味道如此单一,竟没有苦涩杂味。 糜竺望向刘封,可后者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反而笑盈盈的指着旁边的大块结晶。 “别驾,再尝尝这个。” 糜竺无奈,只能把到嘴边的疑惑又吞了下去,挑了块小的冰糖送入口中。 下一刻,甘甜的滋味在口腔中爆开。 先前的咸鲜味还没散光,衬托着冰糖更为甜美,糜竺只觉得活到今天还从未有尝过如此甘甜的味道。 历史上,细盐一直要到唐代才有,通过再次加工来减少杂质的存在,最后形成的白色食盐,被称为细盐。 至于糖霜,则是通过最古朴的方法,将糖浆表面的白色糖霜给收集起来而成,色泽白里透红,并不纯一。 就这样半红半白的霜糖,也同样是唐代时期才开始出现,而且因为生产的方式,导致产量一直非常的小。 第26章 八二分成 “公子,这莫非是食盐和糖?” 这下刘封终于有了回答:“不错,正是雪盐和冰糖。” “雪盐……,冰糖……。” 糜竺嗫嚅着两个名词,眼神越来越亮:“好名字!确实物如其名。 晶莹如雪,冰清玉洁。 好!好名字。” 这时,刘封又跟了一句:“别驾可知,此二物如何制成?” 糜竺身体微微一顿,忍不住看向刘封。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糜竺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幻想,难道刘封连这个都肯告诉我? 没想到下一刻,刘封还真就让他美梦成真,继续说了下去。 简单一番叙述,将制作雪盐和霜糖的工艺当着糜竺的面说了一遍。 最后,在糜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笑道:“小子不才,不知能否有幸与别驾家合作,将这雪盐、冰糖行销天下?” 糜竺这下是镇定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刘封居然备下了这么一份大礼。 糜家世代豪商,对于当官,那糜竺是门外汉,可对于经商,糜竺却是行家里手,游刃有余了。 以糜竺的眼光来看,不论是雪盐,还是冰糖,这都是能比拟聚宝盆一般的宝贝,而且还是能传家立业的那种。 日后很可能海东糜家,说不得要改成雪盐糜、冰糖糜了! 天下有钱的士族豪强多的是,他们从不缺钱缺人,缺少的只有享受。 如此雪白咸鲜,毫无苦味的雪盐,纯净剔透,甘甜可口的冰糖,不论哪一个,都能彻底征服那些士族豪强,让他们乖乖打开族中府库,捧着财货求着你卖。 现在,刘封居然毫不保留的将制作工艺都告诉了自己,这是真的要和自己合作? 嘶…… 冷静下来之后,糜竺又又震惊了。 他已经意识到刘封为什么会如此慷慨的找他合作了,因为眼下的徐州,只有糜家有着稳固的商路和行销天下的渠道。 虽然因为天下大乱,这些商路和渠道随着崩坏的世道越来越艰难,可毕竟还是有现成的。 要是刘封自己去卖的话,恐怕就是这东海郡郡内,他想要彻底铺开,都得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 这样一想,如果割让個几成利益,换取糜家的商路,那反而是非常高明的手段了。 静下心来之后,糜竺开始盘算起来。 这笔生意能做啊。 不,与其说是生意,倒不如说是自家走路踢到了金元宝。 简直是财神把饭给喂到嘴边了。 “蒙公子大恩,我糜家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糜竺面色诚恳,神情认真道:“我糜家愿承担一切成本,只求能有三成……不,两成利润即可。” 糜竺在心里计算过了一番徐州本来就产盐和糖,这两种原材料在本地并不稀奇,商路和渠道又是现成的,糜家需要额外的开支并不多。 而且盐和糖的成本并不高。 比如食盐,一石食盐的价格在800钱左右,而徐州本地就产盐,价格还要更低。 如果以糜家自己的盐场为例,成本甚至能压低到500钱一石。 糖的成本高一些,不过徐州最南端的广陵郡南部有种植甘蔗,糜家很容易就可以前往采购,虽然一斤蔗糖的成本很可能高达一百钱,但冰糖随随便便就可以卖出十倍以上的价格。 因此,糜竺刚开始的报价是三成,但报出口之后,觉得还是太高了,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又主动降了一成。 刘封有些懵逼,他原本想的是五五开。 刘封出技术,糜家出成本,利润对半开。 没想到糜竺这么大方,居然只要两成利润,就肯把所有成本给负担了。 这也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两件宝贝的价值。 确实,刘封并不知道,眼下的糖霜和雪盐贵比黄金,一两霜糖、雪盐,就等同于一两黄金。而且市面上的霜糖和雪盐不但数量很少,色泽面相和口感都被刘封的产品完爆,更别说就这还供应的极其不稳定,时有时无。 这种稀缺性,不但大大增加了雪盐、冰糖的价值,同时也将它们从单纯的商品中剥离出来,增加了贵重物品的稀缺属性。 就像后世的茅台,那还是单一的白酒吗? 刘封犹豫了一下,决定全盘接受糜竺的意见。 既然糜竺觉得两成的利润已经非常满意,那刘封也不能给的太多。 一来刘封确实舍不得,这倒不是他守财奴,而是眼下到处都要用钱,五千顷的屯田只是刚刚开始,刘封还想继续屯田,至少把那些被曹操打空了的郡县全部占住,这些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难得这些郡县里的士族、豪强都被一扫而空,少了这些人的抽血,同样一个县所能获得的税赋,可能几倍于其他郡县。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郡县将来必然会是刘家的基本盘,真正的核心力量。 二来,刘封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培养人才,刘儿营的扩编势在必行,这些孤儿就是刘封最忠心的部下,以后不论政军的基本盘,都能依仗他们。 三来,刘备已经许给了刘封一千人的编制,这些人就是刘封的亲兵,要增加他们的待遇,更新更好的装备,提升他们的战斗力,这也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物资。 四来,刘封心里还有许多计划要展开,不论是造纸,还是炼铁,都需要大量的资金,这些可都是长期投资,短时间内是很难有回报的,只能靠雪盐、冰糖来输血了。 最后,刘封也担心给的太多,反而让糜竺生出贪婪的心思。 虽然历史上糜竺的脑子一直非常清醒,哪怕曹操用两千石加关内侯的高官厚禄来拉拢他,他都不屑一顾。 正因为这样,刘封才要更好的保护他,希望能和糜家善始善终。 于是,在糜竺期待而忐忑的目光中,刘封点头应允:“好!就依别驾所言。” “公子,那就一言为定!” 糜竺大喜过望,主动询问起屯田的地点,随后又表示,到时候只要刘封愿意,他可以将粮食和物资直接送往承县和兰陵县。 在商定完后,刘封又开口道:“别驾,小子还有一事相求。” 第27章 代工耕犁 糜竺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对刘封是又爱又怕,既爱刘封送上门来的聚宝盆,又怕刘封的请求。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刘封的请求可从没有容易的。 刚刚一事相求,就掏空了他家的粮食储备,这一次相求,也不知道是又要掏空糜家的什么储备了。 可定了定神,糜竺还是语气坚决的表态道:“公子尽可明言,但有所命,竺绝不推辞。” 刘封拍了拍手,冲着外面喊道:“文珪,把东西搬进来。” 堂外潘璋应了一声,随后一个人捧着曲辕犁走了进来,将曲辕犁放在糜竺的跟前,然后告退。 糜竺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形状奇怪的工具。 他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有啥用,但大致还是能看出是个工具。 “别驾,此物名为曲辕犁,乃是我从直辕犁改良而来,不但能更省力,耕种效果更好,而且使用起来更加轻便简单,能够大大提高耕种效率。” 刘封的声音响了起来,为糜竺仔细介绍了曲辕犁的好处。 随后还起身捧着一卷帛书放到糜竺跟前摊开。 “别驾,这便是曲辕犁的制作工艺,小子恳请别驾能在春耕之前,最少造出三百架曲辕犁。” 第一波屯田有五千户农家,最少也需求五千具曲辕犁。 但这個时代的工业极其薄弱,生产力低下,有时候甚至纯粹是靠人力堆砌生产力。 眼下是正月,距离三月春耕前只剩下两个多月了,糜家能提供三百架曲辕犁,再加上刘备掌握的官方工匠的产量,能凑个五百架曲辕犁就很不错了。 糜竺仔细看了一番,心里又激动了起来。 糜竺虽然是商贾,但他家在东海郡也是大地主,对于农具可是毫不陌生。 他觉得刘封说的还是保守了,这曲辕犁的作用恐怕比刘封所说的还要大上十倍。 当糜竺听到刘封说这是他改良的时候,即便以他的城府,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剽窃了某个老农、工匠的成果。 可一想到对方刚刚拿出来的雪盐、冰糖,糜竺瞬间又不自信了。 如果说老农、工匠能改进直辕犁,发明曲辕犁,糜竺还能相信的话。可如果有人说是工匠、老农能想出雪盐、冰糖的制作方法,那糜竺可是一百个不信了。 毕竟这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看见过雪盐、冰糖呢。 这一次会晤,刘封给糜竺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弄的素来以稳重著称的麋子仲都有些慌乱不堪了。 糜竺强行定了定神,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番,随后重新抬起头,给了刘封一个保证:“公子放心,我糜家在三月末之前,一定输送三百架曲辕犁至郯城。” 刘封正色道谢,同时还继续预定后续的曲辕犁。 哪怕这一季用不上了,可下一季还差大几千架呢。 要是再赶上第二期屯田,曲辕犁的缺口只会更大。 毕竟好东西永远都是短缺的。 糜竺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每个月给刘封送一百五十架曲辕犁,半年以后月输送量翻一倍。 这半年时间,就是糜家扩产的时间。 这样的好东西,糜家自己也要用啊,他家的需求量,比刘封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上万架是需要的。 这不仅仅是糜家自己的佃农需要,还有依附于糜家的宗族、自由民,也都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更别说还有其他交好的其他士族、豪强和商贾了。 远的不说,光是东海郡,需求量就在三万架以上,下邳郡的民户人口还在东海郡之上,需求量只会更多。 刘封其实心里还有不少东西,比如流水生产之类的点子。 不过这些现在告诉糜竺太过于浪费的,好东西要一点一点给,另外,现在告诉他了,也提升不了产量,毕竟铁的产量就那么多。 既然如此,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商定完这些琐事后,糜竺强留着刘封不让走,非要宴请于他。 刘封便将潘璋也叫了进来,糜竺则唤来几个清客,几人欢宴了一场。 欢宴的过程中,糜竺震惊的发现刘封不但学识渊博,见解新颖而大气,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阅历。 尤其对天下大势的分析,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让人不知不觉中,就被他强大的感染力所说服。 这给糜竺本人很强的错觉,如果蒙上眼睛,他根本不会相信同他交谈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十岁孩童。 如果有人告诉糜竺对方是一个年逾花甲的高洁隐士,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糜竺心里最为惊骇的一点,就是刘封学识的广面和深度,唯他生平仅见。 不论糜竺如何转换话题,刘封总能跟上他的节奏,然后抢走话题,反过来碾压他。 这让糜竺不由想起一个传闻,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人生而知之乎? 糜竺本来是不信的,但看见刘封的表现后,他动摇了。 糜竺并不知道,刘封这一次的表现是故意的。 他有意想要折服糜竺,因为在他的计划中,拥有大量成熟僮仆,作坊,资金和技术的糜家,可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如果能够折服糜竺,然后顺利拿下糜家,那刘封的大计划将会事半功倍。 因此,他有意在糜竺人前显圣,要的就是糜竺对他产生敬畏,进而服从。 而刘封则会非常大度的给糜家一个投资自己的机会。 当刘封在糜竺家里宴饮的时候,大耳哥也正忙着。 他也准备了酒宴,邀请了陈登上门。 不得不说,陈登这人性格豪气,为人阔达,人缘那是相当好的。 且不说刘备爱他爱的深沉,素来推崇名士的张飞,更是对陈登好感爆棚。 毕竟张飞只是个地方游侠,算是下等的豪强,有些产业。 别说士族阶级了,就是豪强大族都不怎么看的上他。 可陈元龙一介名士,却能同张飞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偏见,光这一点,就让崇拜名士,重义轻利的张飞感动到骨子里了。 就连一向桀骜不驯,性颇自负,善待卒伍百姓而骄于士大夫的关羽,都对陈登赞不绝口,引为好友。 可见陈元龙之长袖善舞有多厉害了。 第28章 迁府之议 历史上刘备之所以丢了徐州,还有一个巧合就是陈登被他委以重任,派去担任东海郡任职,以制衡东海郡太守昌豨了。 如果陈登留在下邳,而不是去了郯城就任,以陈元龙之谋略,再加上张飞对他的信服。吕布很难有机会偷袭徐州得手,甚至曹豹都不可能会与张飞闹崩到火并。 只是历史没有可能,刘备手底下就那么几个信得过的亲信,有才能的就更少了,他不让陈登去制衡昌豨,那整个东海郡就全丢了。 到那时候,刘备就真成了名为徐州牧的下邳国相了。 刘备相邀,陈登自然一口答应。 上门之后,在关、张、田、赵作陪下,众人宴饮作乐。 陈登在宴会中丝毫没有士人的惺惺作态,反而举动随意,酒到杯干,没有半点架子,让一众武将很是心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些微醺之后,刘备朝着陈登说到:“元龙,今天请你来,是为了让你看一件宝贝。” 刘备早和刘封沟通过了,曲辕犁这种东西,是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瞒。 与其藏着掖着,以后让本地士人盗版走,不如直接拿出来跟他们分享,用增加产量的方法,来换取他们能够积极的纳税服役。 刘备本就宠幸陈登,有这好东西,自然是愿意分享给陈登的。 只是碍于刘封的意见,这东西是刘封弄出来的,要是他蛮横的硬要告诉陈登,那伤了儿子的心可就心疼死他了。 幸好刘封一口就答应了,没让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刘封只是叮嘱刘备要拿这個多换点好处,可别被陈元龙忽悠几句就白送出去了。 就算便宜了陈元龙,好歹也让其他士族豪强多交点税赋。 刘封最后还着重提醒刘备,郯城县的州府仓库里都穷的可以跑老鼠了。 现在徐州一穷二白,刘备也觉得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如果有机会改变一下的话,他也是非常乐意的。 在黄巾之乱前,徐州一年产量约为两亿石,按照汉代三十税一的田税制度,官府可以征收约七百万石的粮食。 可黄巾之乱之后,各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曹操入徐,更是打的彭城国几乎化为白地。 徐州总共五个郡国,琅琊郡在臧霸手里。从陶谦时代开始,臧霸的琅琊郡就已经不但不向州府输送钱粮,还反过来要州府补贴军费了。 广陵郡则在东平寿张人张超张孟高的手里。 虽然他现在人不在广陵郡内,带着部曲跑去兖州帮着他哥哥张邈造曹操的反了。 可被张超委任代理郡事的袁绥却态度中立,并没有承认刘备,到目前为止也没主动向刘备示好过。 至于彭城国,在曹操的兖州军烧杀掳掠下,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东海郡和下邳国两个郡国。 东海郡的西边也被打烂了,根本收不上粮食,北边的几个县则是被陶谦所表的东海郡郡守,徐州的本土军阀,臧霸的盟友昌豨所占据,而东边的几个县则是糜家的自留地。 能够收到税赋的,恐怕也只有南边的几个县,以及指望糜家肯给面子,多少交点钱粮了。 唯一的税收大户就是下邳国,这里经历的战火相对较少,保存比较完好,本身就是徐州人口最多的一个郡国,下辖整整16个县,是彭城国的两倍。 人口也高达六十多万,原本仅次于没有经历战火的东海郡。 而现在,则已经是徐州内毫无疑问的第一大郡了,还有着很多的税收潜力。 陈登正是下邳淮浦人,陈家是下邳士族之首,这已经不是地头蛇了,简直是地头龙的存在。 只要他肯出面协调,下邳的税赋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这也是为何刘备刚从陶谦手里接过徐州,就想把州府治所从郯城县迁往下邳县的根本原因了。 因此,就刘备的本心,也是很希望能够陈登出面,尽量为他说服本地的士族豪强能多交点税的,否则今年州府收来的粮食连本部兵马都养不活,那乐子可就大了。 对于刘备的请求,陈登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应允了下来,根本没提任何条件。 更让刘备感动的是,陈登不但答应了为刘备去催收下邳的钱粮,还反过来给刘备吃了定心丸。 “明公不必忧虑,下邳士、民皆忠君爱国之辈,必耽误不了税赋。下官斗胆在此担保,今年下邳秋收,至少可向州府输送三十万石粮食。但请明公放心,此事如有差池,唯元龙是问。” 刘备大喜,感动的忍不住走到陈登跟前,握着对方的手:“元龙,这叫我如何感激是好。” 徐州和平时候,官府每年可入七百万石粮食,但扣除州郡县乡亭各级官员的工资,执政的开销后,真正能够结余下来,输入中央的,其实不过才一百五十万左右。 以现在徐州的情况,下邳国能供给州府二十万石粮食,就已经是对他刘备忠心耿耿了。 没想到陈元龙居然敢打下包票,要供三十万石给州府,这让刘备喜出望外。 就只凭这三十万石粮食,刘备就足以养兵了,这意味着他徐州州牧的位置算是真正坐稳了。 这让他如何不对陈登感激涕零。 “明公何以言谢,此事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当不得明公如此嘉奖。” 陈登慷慨激昂:“下邳士、民皆视明公如父母,才会如此竭尽全力,报效州府,可见下邳士、民对明公的一片殷殷厚望。” “前日里,登曾向明公建言,劝说明公可将州府迁往下邳,如此可省去输送之靡费,又能得下邳士、民死力。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不知明公考虑的如何了?” 陈登固然是徐州的名士,但他更是下邳人,当然更希望刘备能把州治迁往下邳。 毕竟下邳在徐州一直都是千年老二,东海郡才是州府所在,东海的名门大族才是徐州的翘楚。 陈家能和东海郡士族抗衡,完全是因为陈家出了一任名太尉陈球,不但学识渊博,更牺牲在铲除阉宦的第一线上。 在东汉,这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这给陈家加了太多的分数。 第29章 元龙,备给你看一件宝贝 在东汉,这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这给陈家加了太多的分数。 陈珪和陈球的几个儿子,都不约而同的升到了郡国太守国相这种两千石的实权位置上,肯定是享受到了陈球的遗泽。 另一方面,东海郡眼下也确实不如下邳国安全。 这里西边已经是一片白地,北边又有背靠割据郡县,手握重兵的臧霸和昌豨,这都是敌友不明的势力。 下邳国相比起来,确实要安全上许多。 当然最重要的,却是陈登意识到时代变了。 虽然汉廷尤在,但陈登却敏锐的察觉到时代已经进入了乱世。 乱世之中,兵强马壮者才能自保。 如果是和平时期,陈登姑且不说,其他徐州本地的士人们自然是希望刘备这种边疆武夫有多远滚多远,生怕他们骚扰乡里,洗劫地方。 可现在,得对武夫换一个态度了。 陈登以及下邳士族并没有强壮的兵马,那么他们势必要拉拢武人以自保。 这也是源于此时的士族还不清楚自身所具备的巨大能量,他们完全不清楚以他们的钱粮底蕴和号召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拉起来一支庞大的军队。 所以,刘备、吕布、孙坚这样的边疆武人,才有机会参与到东汉末年这场绚烂的群雄争霸中来。 而眼下,刘备就是陈登以及陈家、糜家等徐州士人选中的合作对象。 因为刘备不但比较能打,而且还有仁厚的名声。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仁厚就意味着不会对地方敲髓吸骨,也因为着不会做没底线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陈登自然更希望刘备能带着他的兵马直接驻扎到他家里去。 同刘备比起来,曹操眼下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曹操的兖州之变,原因非常复杂,有曹操本人和兖州本地士族的分歧,也有兖州连年征战,士族朝不保夕的恐惧,更有曹操提拔颍川士人和宗族来压制兖州本地士族过大的权柄所产生的矛盾。 可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曹操对兖州地方的盘剥过度。 曹操对兖州的盘剥是非常沉重的,这并不是说曹操掠夺民财是为了自己享受奢侈的生活,而是因为他要活下去,他想要带着兖州士民在这乱世活下去,更想要能壮大自己。 大家看史料能发现,从曹操192年下半年接手兖州开始,就连年战争,而且打的还都是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大战。 曹操接手兖州的契机就是兖州刺史刘岱惨败,身死道消,而那一场战役,就是刘岱输给了进入兖州掠夺的百万黄巾军。 因此,在曹操当上兖州牧之后,首当其冲的就要与兖州百万级别的黄巾军大战一场。 好容易打赢了,还没喘口气,又迎来了陶谦联军的偷袭。 艰难的打退了陶谦、刘备、单经,结果屁股都没坐热,袁术又来了。 等到曹操辛苦的击败袁术,把他赶跑,还没来得及追击扩大优势,隔壁徐州的陶谦又觉得自己行了,再一次组织贼寇联军,带着阙宣、臧霸就想要找曹操报仇雪恨。 这短短的两年里,曹操光五万人以上的大战就打了四五场,这所需要的钱粮补给早就是一個天文数字了。 幸好这是在兖州境内的本土作战,不需要太长的补给线。 否则曹操就是把兖州搜刮到天高三尺也凑不齐足够的钱粮。 可即便如此,需要的钱粮也是极为恐怖的数量了,而这笔海量的钱粮唯一的出处就是兖州赋税。 刘封个人认为,正是这沉重的赋税压迫,才是真正导致兖州士人受不了曹操的根本原因。 毕竟兖州的政治斗争,才处于刚开始,荀彧到兖州都没满两年,更别说其他颍川士人了。 因此,兖州的政治斗争,远远没到本地人需要掀桌子的地步。 真正让本地人掀桌子的,是曹操不断的洗劫他们的钱粮,割他们肉。 这可是切肤之痛,没有长远远见的士族怎么可能忍的了? 事实上能忍耐两年多才在曹操二度征伐徐州的时候跳反,已经是兖州人顾全大局,对得起他曹孟德了。 同样,有了曹操在兖州这样现成的例子,徐州士人挑选合作军阀,就很看重仁德了。 这也让刘备脱颖而出,捡了这么一个大漏。 而徐州士人也确实没看错刘备,刘备虽然第二年就丢了徐州,可他主政的那一年,轻徭薄赋,不惹事,也不怕事,完美的让徐州士人感到非常满意。 这个时代的士族,普遍都是守户之犬。 什么样的军阀最让本地士族满意? 那就是别惹事,太太平平的,轻徭薄赋,尽量用最少的钱维持基本的防御力量。 想要让他们帮你打出去,扩大地盘? 那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先给士人们好处,给了好处,他们再投资你。 即便如此,一旦出师不利,这些士族说不定就立刻怂了,翻脸撤回投资都不奇怪。 因此,在徐州士族们眼里听话懂事又仁厚的刘备,丢掉了徐州之后,依旧在徐州声望极高,轻易就能聚众万人,让吕布晚上睡觉都睡不好了。 眼下,陈登早就说服了下邳士人。 他们一致公认,为了刘备那好几千既能打,又仁厚的兵马,下邳的士绅豪强愿意为此付出更多的钱粮。 可刘备的反应却有些不对劲,他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在陈元龙有些不解和失望的眼神中,刘备解释道:“元龙,此事重大,东海郡也不稳定,如果此时将州治迁往下邳,恐失东海士人之心啊。此事容我细细思量,还请元龙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陈元龙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况且刘备的话说的也很实在,这时候将州治迁走,东海士族肯定要骂娘的,要知道昌豨可就在北边虎视眈眈呢。 于是陈登决定暂时偃旗息鼓,打算另找一个好时机再劝刘备一次试试。 刘备虽然推诿成功,但却莫名的有了一种理亏的感觉,赶忙转移话题起来。 “元龙,备给你看一件好宝贝。” 第30章 刘家当大兴 刘备拍了拍手,几个仆人将曲辕犁给抬了进来。 在场的人里,除了陈登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见过了。 所以仆人按照刘备的意思,直接将曲辕犁放到了陈登的席位前。 陈登好奇的看着这个有些复杂的木具,思索片刻,讶然道:“明公,这莫非是辕犁?” “正是!” 对于陈登能猜出曲辕犁的作用,刘备也不奇怪,只是兴致浓厚的给陈登解释起来:“此物名为曲辕犁,是封儿自直辕犁改进而来。” “这几日已经安排人试过,比起直辕犁来,效率高上了三五倍都不止。而且非常轻便,容易掉头转向,我已经命令城内工匠加紧打造。” 陈登吃了一惊,忍不住确认道:“这曲辕犁效率比之直辕犁强上那么许多?” 得到刘备肯定的回答后,陈登坐不住了,恳求道:“明公,下官可否请您将此物制造之术,赐予下邳士、民?下邳士、民必感激不尽,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笑起来,安抚道:“元龙不必焦急,备正有此意,想借助元龙在徐州推广此物。” 陈登闻言大喜,连连恭维:“明公恢廓大度,宽仁雅量,恩泽徐州,徐州士民必感激不尽。” “原先只以为明公能征善战,仁义过人,却没想到明公刚一主政州务,就给徐州士民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想来随着此物的推广,百姓也能缓上一缓,松口气了。” 刘备高兴的连连点头,随后取出一卷帛书:“元龙,这是曲辕犁的制作工艺,你且收好。另外,走时可将这具曲辕犁一并带走,送去下邳仿制。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州府找我。” “明公高义!登代徐州百十万士民叩谢明公大恩。” 陈登赶忙离席下拜,感激涕零。 刘备自然连忙将他扶起,握着陈登的手,将他送入席中。 随后众人继续开宴,兴尽而散。 ******************************************************* 夜色渐深,月上枝头。 糜竺站在书房中,对月长思。 刘封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告辞离开,而糜竺在送走刘封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长考。 倒不是糜竺后悔刚才答应刘封的条件了,而是作为一個成熟的商人,他需要复盘整个商谈的过程和结果。 尤其是今天这峰回路转,让他震惊不已的情况。 平心而论,刘封的要求不可谓不过分。 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物资要求,整个徐州能拿得出来的人就寥寥无几。而拿出来后还能不伤元气的,那恐怕也只有他海东糜家了。 眼下乱世已至,各种物资价格都已大涨,可即便是以二十年前的低价来计算,刘封开口要的这些,就已经高达数百万之多。 东汉耕牛的价格在四千到八千钱之间,以最低的价格算,一百头耕牛也要四十万钱。 一套单衣裤子、鞋履、麻袜加一起,成本价都得要六七百钱,两千套那就是一百两三十万钱。 铁价虽然便宜,但三万斤也最少需要三十万钱。 再加上钱百万,这些财帛物资拢共加一起,就是三百万钱,十万石粮食。 不过糜竺却丝毫不心疼,他在历史上能在刘备丢掉徐州,士卒星散,蜗居小沛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援助对方两千僮仆,金银财帛无数,就能看出他在投资方面的豪气。 要知道一个健康的僮仆就价值两万到三万钱。 从刘备此后的发展来看,糜竺赞助他的僮仆都被训练成了军队,可知这些僮仆最少也是壮汉,甚至可能是接受过基础军事训练的家兵。 这样私兵的价格,更是高达四万钱一人。 两千僮仆就是整整八千万钱,再加上其他的粮食财帛,那一次投资最少也有上亿钱之多,可糜竺依旧敢于下注。 相比较之下,刘封今天讨要的三百万钱,十万石粮,其实对糜家根本无足轻重。 可糜竺却意外的陷入了烦恼中。 说来其实有趣,如果刘封这次来就只是为了要钱要粮要物资,糜竺反而不会如此纠结。 他沉吟至今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刘封所给的雪盐和冰糖。 单只说雪盐,徐州历来产盐,盐价并不高,一石食盐也不过才八百钱。 可雪盐的价格却需要用黄金来衡量,一斤雪盐就价值一两黄金。 汉制,一斤等于十六两。 一石雪盐120斤,一斤雪盐就是一两黄金。 那一石雪盐,就相当于七斤半黄金,而一斤黄金理论上价值万钱,实际上却要更多,这意味着一石雪盐至少能卖十万钱以上。 成本不过千钱,却能转售十万巨利,这堪称暴利中的暴利。 而刘封却如此大气,愿意与糜家八二分成,平白送给糜家两成利润,这是何等豪气大度? 更别说刘封还毫不犹豫的把制作工艺都给了他,这让糜竺相信刘封乃至他背后的刘备,对他糜竺和糜家是有着巨大好感的。 糜竺的内心里甚至涌动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 糜竺至今也想不通,为何刘封舍得将雪盐、冰糖的制作工艺交给他。 在他看来,这种工艺自然是要控制在自己手里就好,哪怕要借重他糜家的销售渠道和商队,只需要按月将雪盐、冰糖送来就好。 糜竺已经看过制作工艺,发现这过程并不复杂,更谈不上难。 而且雪盐、冰糖,物以稀为贵,也根本不需要太大的产量,只需要几十个人就能完成,这样也不用担心工艺外泄。 想来想去,糜竺只能觉得刘家是在报答自己推举刘备接任州牧的恩情,以及想要拉拢糜家的态度了。 雪盐、冰糖、曲辕犁。 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千金不换的珍贵技物。 刘封却一口气拿出来了三样,让糜竺感受到了刘封的可怕,也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今天同刘封的会面,让糜竺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刘家大兴在即。 糜竺这辈子最为自傲的就是识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刘备、刘封这对父子如此奇货可居的人物。 他敏锐的意识到,糜家也到了一个关键点上。 进,则攀龙附骥,一跃千里。 退,则错失良机,家财不保。 也不知过了多久,糜竺终于动了起来。 第31章 两封家书 他坐到案几前,调亮烛火,拿起毛笔在一卷帛书上奋笔疾书。 在给弟弟糜芳的书信中,他先是重点叙述了刘家大兴在即的论点,随后又将刘封今日过府求助的详情说完,然后重点交代了自己对于雪盐和冰糖的安排。 紧跟着,糜竺以家主的名义做出安排,让糜芳立刻调集家中现有的物资,并钱两百万火速送来郯城,同时在乡里继续筹措物资,能收到多少,就送来多少。 写到最后,糜竺又停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在信末尾处,交代了糜芳在看完后,将此信转交父亲,务必请父亲重新出山,召集乡人,筹措物资。 写完之后,糜竺还认真的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瑕疵后,唤来心腹家仆,命其立刻点起一队家兵护卫,将此信连夜送往朐县老家。 无有独偶,陈登这会儿也在家里奋笔疾书。 他写信的目标正是他的父亲陈珪。 陈登写的信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是介绍曲辕犁,并且强烈建议父亲试用一下,如果效果确实如刘备所言那样,便倾尽全力大量生产,配给自家庄园中的佃农们,然后再推广给其他士族,并看看能否借此为陈家谋取些好处。 第二是述说了刘备和曹豹的反常,重点描述了曹豹突然愿意割让四千部曲给刘备,而刘备又连续提拔了两名亲信田豫、赵云为县令兼别部司马,驻军承县、兰陵县的事情。 并让家里尽量打探其中的秘密,不过千万要小心行事,不能引起刘备、曹豹的不悦。 第三则是讲述了刘封的事情,先叙述了刘备本有意请自己为刘封师的事情,自己答应他的所请,是出于何种考虑。紧跟着又疑惑刘备似乎改变了主意,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询问父亲陈珪的看法。 信的最后,陈登又惯例的将刘备一顿猛夸,夸赞刘备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性情仁厚宽容,礼贤下士,乐于听取有识之士的各种建言,其中尤以他陈登的意见最为重视,对他非常倚重。 后半段的书信中,满是得遇明主的欣喜雀跃和幸福,还有一点跟自家老爹炫耀的感觉。 陈珪此时也不过五旬,其实是政治年龄的黄金期。 之前陈家与陶谦合作,陶谦得到大量钱粮兵马的支持,成功攻入兖州,占据大量兖州郡县,表举陈珪为沛国相。 可随着陶谦兵败,被曹操一路吊起来锤,陈珪的沛国相也自然丢了,眼下已经回了老家下邳。 陈登选择刘备,也得到了父亲以及陈家的认可。 因此,陈登就想着能够制造机会,让老父亲再次出山。 这倒不是他内心私心作祟,以陈珪的资历,想要当官那是实在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投靠刘备。 远的不说,只说袁术就曾经写信拉拢陈珪,许给他高官厚禄,甚至还用陈珪的儿子来威胁陈珪为自己效力。 可陈珪却依然不为所动,这既是他眼光好,知道袁术并非明主,但同时也是他的节气,让他无法认可袁术这种旱地恶鬼。 历史上,陈珪对刘备的观感也很好,一度在吕布面前演起了无间道,最后成功骗了吕布,帮刘备报了抢夺基业之仇。 陈登写完信后,酒意上涌,转身上床。 片刻后,鼾声大作。 第二日,刘封午时收到消息。 糜竺已经派人送来了第一批物资,里面包括粮食三千石,钱十万,铁五百斤,衣物鞋履五十套,盐五石。 此外,还有锦袍十套,玉带五条,宝刀一口,铜镜四面,蜀锦六匹,丝绸二十匹,妆面四套以及一些珍贵药材等礼物。 刘封过去看了看,随手就分拨明白。 “将两件锦袍送去我关、张二叔那里,玉带则分送赵、田两位叔叔。铜镜送三面去后院,呈给我祖母、母亲和小娘。” 刘封最后拿起宝刀,拔出看了看,果然是一柄精铁利刃。 随后刀身入鞘,然后扔给了身旁的潘璋。 “宝刀赠壮士,文珪,这刀归你了。” “公子?” 潘璋愣在当场。 刚刚他还在咋舌糜家的豪奢,这些礼物的价值至少几十万钱,放哪里都是一份极重的厚礼了。 其中大半东西,他潘文珪这辈子还是头回见到。 没想到下一刻,其中最让他心神摇曳,目不转睛的那口宝刀,居然就这么成了他的宝贝了。 “公子,使不得!” 回过神来之后,潘璋匆忙下拜:“公子,此物过于贵重,宝兵难得,还是公子留着自己用吧。” 潘璋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不过十岁,但力气已经不逊普通成年壮汉了。 这样的宝刀,他虽然不一定会使用,但一定是有使用的资格了。 既如此,他潘璋又已认少年为主,怎么还能与刘封抢东西? 刘封瞟了潘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文珪,你侍从于我左右,兵危战凶,没有一把好武器,如何能保护的好我?况且我方习武,用此宝兵,恐怕不等伤人,就先伤己,你总不能害我吧?” 潘璋被堵了个严实,心里也确实爱极了这宝刀,更何况潘璋本就是贪财的性格,要不是他对刘封太过服气,现在又年轻,没有历史上的桀骜,哪里会和刘封客气。 既然现在有了充分的理由,刘封赠送的心意又如此坚定。 潘璋当然不会再推辞,讪笑着将宝刀挂上腰带,恭身谢道:“谢公子赐刀!” “文珪,你随后将这副妆面,加上两套锦袍、一面铜镜,两匹蜀锦,四匹丝绸送去建威中郎将府上。锦袍呈给曹建威,其他的则是给曹建威千金的礼物。” 片刻之间,刘封已经将价值几十万钱的礼物分個干干净净,自己却丝毫不留什么,看的一众下人咋舌不已。 潘璋恭敬领命,然后指挥仆人将礼物分好,该送去后院和前堂的则立刻送去,剩下的收入府库。 分配完这些事情后,他才朝着刘封告罪一声,亲自带着刘封指定的礼物前往曹豹府上。 第32章 许耽筹谋 当刘封在后院分拨礼物的时候,刘备正在和关张赵田商议军事。 承县和兰陵是郯城西面的屏障,也是曹操前次进攻徐州的主攻路线,现在已经是一片疮痍。 刘备嘱咐赵云和田豫到了当地之后,首要就是安民,他会尽力输送粮食支援他们。 除此以外,刘备还叮嘱赵云和田豫,让他们注意当地的局势,侦查地形、道路,并绘制地图。 虽然现在西边的曹操已经转敌为友,而且还深陷吕布为首的叛乱之中,可刘备对曹操还是十分忌惮,让他们多注意兖州的动向,有情况就立刻向郯城汇报。 田、赵两人自然满口答应,眼中热切,满含期待。 这可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独立领兵,又掌一县之政,这对于两人都极具诱惑的挑战。 说着说着,仆人突然进来呈上礼物。 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有,赵、田得玉带,关、张获锦袍。 只有刘备什么都没得到。 看着手下的心腹们各个笑逐颜开,就连二爷都摸着胡须露出了欣喜之色,三爷更是高兴的直接在堂上换起了衣服。 刘备就更不开心了。 这种感觉既像是儿子对自己的爱被手下亲信给分走了,又像是手底下的亲信被儿子给拐跑了的感觉。 这两种感觉,不论哪一种,都让刘备相当不悦。 于是刘备愤愤不平的抱怨起来:“哼,这个逆子,当真是人人都有礼物,却偏偏把我这个老父给忘了。”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刘备这里其乐融融,可在郯城县内,此时却有一個人坐不住了。 这人就是中郎将许耽。 他此时正将儿子许英、心腹司马章诳召来商议。 可三人对坐之后,却只是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竟然冷场起来。 过了许久,看见自家儿子和心腹依旧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许耽忍不住了,开口抱怨道:“英儿、正言,刘使君同曹建威的传言,你们二人可曾听说?” 许英是许耽的儿子,也是独子,自小被许耽宠爱。 自从许耽跟着曹豹一起投奔陶谦,成了丹阳军三大巨头之一后,许英更是水涨船高,在徐州城内无人敢惹,同陶谦的小公子,曹宏的儿子曹贺,以及笮融的儿子笮营并称徐州四大公子。 可实际上,这四个人却被徐州本地士民称为丹阳四犬,可见恨之入骨。 不过四个人中,最为跋扈的既不是武斗派许耽的儿子许英,也不是正派主公陶谦的小儿子陶应,反而是曹宏的儿子曹贺最为嚣张,伙同笮营一起为非作歹。 大部分的恶事倒是这两个人干下的,倒是连带着许英和陶应也一起被骂成了丹阳狗。 许英这人性格比较沉闷,胆子不大,属于那种随波逐流的主,自己没什么主见。 因此这会儿听见父亲的问话,他虽然也听说了,但确实没啥想法,自然只能继续低着脑袋当没听见。 许耽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把目光转移到心腹章诳身上。 和许英不一样,他保持沉默不是因为不想说话,而是知道许耽找他来的目的,可他想到的办法,却很可能不如许耽的意。 只是被许耽盯着了,也不好继续装傻,只能开口道:“确有所闻,只是不知真假。” “此事定然为真。” 许耽恨恨出声:“刘公子前几日都上曹家宴饮了,可恨曹文蔚还想把我瞒在鼓里。这两日,丹阳老乡常来通风,他曹文蔚已经开始整顿部曲,很可能要抽出数千人交给刘使君直领,这是要将我等夹在火上烧烤啊。 曹文蔚当真可恨!昔日说好了共同进退,可这会儿他却单独攀上了高枝,就全然忘了兄弟盟友了。” 章诳摸着下巴的鼠须,此人身材矮小,一脸文气,看起来更像个官吏而非武夫。 一直以来,他虽然担任司马,却是许耽的谋主。 “既然如此,那曹建威同刘使君已然结亲,那中郎将也该另寻方法自保了啊。” 许耽没好气的白了章诳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我要是想的到自保的办法,还在这里和你废话不成? 许英这时候傻乎乎的插话道:“父亲,孩儿正有一事要说。” “何事?” 许耽不耐烦道:“有事就赶紧说。” 许英不敢怠慢,赶忙将事情托盘而出:“昨日受曹贺邀请,在外宴饮,他让孩儿传句话给父亲,说他父亲曹长史,想择日宴请父亲。” 许耽听了,有些动心。 “切不可去。” 章诳眼尖,赶忙开口劝说:“曹长史已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他昔日行事,太过高调,早已经是徐州士族眼里的木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现在与曹宏结盟,这何异于抱薪救火。” 许耽有些疑惑:“正言,前些日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你让我推举曹豹为丹阳众人之首,还特地让我劝说曹豹不要疏远曹宏,可现在怎么又让我不要接近他了?” “此一时彼一时。” 章诳答道:“之前那么说,是因我丹阳人在徐州举目无亲,只能互相照料。若不团结并力,恐会唯徐州人所乘。” 许英一脸讶然,插话问道:“那现在就不需要抱团了吗?” 许耽这次没有斥责许英,因为这也是他想问的。 章诳耐着性子解释道:“现在曹建威都已经抽身离开了,他一人就手握我丹阳过半实力,缺少了曹建威,丹阳派也就失去了顶梁支柱啊。 曹长史昔日位高权重,那是因为陶公尤在,对他信任有加,长史地位显赫,故而权倾徐州。可现在陶公已然离世,刘使君对曹宏并不看重,反而与陈登、糜竺交好。曹长史此刻别说是权势了,就连长史之位也是岌岌可危。 诳敢断言,倘若不是刘使君在意曹建威与将军的态度,早就夺了他长史之位,下狱待罪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许耽听的连连点头。 章诳精神一振,继续说到:“此时曹长史想要拉拢将军,实是想借将军之势也,却无好处给将军,事故下官劝阻将军,万不可再亲近曹长史了。” 第33章 先行中策 许耽用力一拍大腿:“幸有正言为我出谋划策,否则我险些就让曹宏小儿给白白利用了。” 感慨一番之后,许耽又问计道:“那依正言之言,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章诳犹豫了起来,似乎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许耽立刻表态:“正言尽管直言,我绝不追究。” 章诳对许耽还是有信任度的,听了这话,把牙一咬:“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 许耽、许英一听,居然还有这么多办法,顿时乐了。 “正言快快道来。” 章诳略一思索,整理了下思路:“诳之上策,乃是主公愿意放弃兵权,将部曲尽数交给刘使君。” “这……如何使得。” 要不是刚刚约定,许耽差点跳起来骂娘了。 章诳面色诚恳:“主公,曹建威已然靠向刘使君,两万余丹阳兵,刘使君已掌握半数以上。更何况下邳、广陵、本郡东部尚有两三万郡兵,主公手里这四五千人吗,又济得甚事?” “倘若来年刘使君整顿兵马,要从主公部曲中抽调精锐,主公给是不给?” 许耽犹豫了,正如章诳所说,眼下武力对比已经彻底失衡,刘备一方已经占了上风,而且可见的随着时间推移,这优势只会越来越大。 眼下是因为粮草不济,下邳、广陵和东海郡沿海地带的郡兵没法调动。 可这不是常态,只是一时缺粮所导致的。 等到今年夏收之后,夏粮入库,刘备就有了动手的底气,恐怕真如章诳所言,到时候以州府之命调他麾下的精锐,他到时候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不但心不甘情不愿,还削弱了自己,以后恐成砧板上的鱼肉。 不给,那就是违反州府命令,那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章诳看见许耽沉默了下来,赶忙继续劝说道:“主公,刘使君素有仁厚之名,曹建威不过才割让部分部曲,主公若是直接将兵权全交了,那就是第一个投诚的将军,刘使君于公于私,都必定要重赏于你。” 许耽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正言,且先说说中策。” 章诳有些失望,在他看来,丹阳派的大哥大曹豹都投了,许耽这点实力,趁着曹豹还没彻底下定决心,赶紧先博个头名才是最聪明的举动啊。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再劝了,要是继续劝说,恐怕要被许耽当成二五仔了。 章诳缓缓说道:“中策就是维持原状,以观时局变化。” 许耽见章诳停下了,赶忙追问道“然后呢?” “没有了。” 章诳摇头道:“只能见机行事,看日后有什么变化,再做决定。” 许耽一脸失望,但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下策又是什么?” 章诳无奈道:“下策就是据兵自守,与曹长史互为表里,引彼此为援,以抗刘使君。” “不妥不妥。” 听到章诳的下策,许耽已经连连摇头:“正言先前已经说了,曹宏这待宰羔羊是亲近不得,说不得要被他拉下水的。” 章诳无语,我刚说的多了去了,刚才精心贡献的上策也没见你答应啊。 许耽看了眼章诳,见对方沉默不语,不肯再说话了,只能无奈的叹气道:“且先行中策吧,再让我考虑考虑。” ************************************************** 刘封遣走潘璋等人后,本想回自己院落继续整理东西,却突然听说华佗来了,正在后院给吴氏、田氏调理身体。 刘封顿时一喜,他倒不是不肯去找华佗,而是华佗一般停不下来,平时乐善好施的他经常施针赠药,为穷人免费看病,忙的不可开交。 况且外面人多眼杂,而且刘封自己这阵子也忙的不可开交,于是便耽搁了下来。 现在,华佗主动来了州府为州伯母亲和夫人,也就是刘封的祖母和母亲调养,那刘封肯定要过去感谢一番,顺便也好趁此机会,与华佗聊聊正事了。 很快,刘封便来到了后院内,站在吴氏和田氏的门外,恭恭敬敬的等待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老年医者。 看到此人,刘封眼睛顿时一亮,上前两步迎接道:“元化先生辛苦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老年医者不是旁人,正是三国三大名医之一的华佗。 华佗抬眼一看,见是刘封,顿时露出了微笑:“好,公子请。” 刘封引着华佗来到一旁的书房,然后上了茶汤。 等到华佗品尝过茶汤之后,他才开口。 先询问了一下祖母和母亲的身体,华佗表示两位夫人将养的很好,只要继续调理,想来今年身体定能有大的好转。 听后,刘封高兴感谢了一番,然后才将话题转向正题。 “先生,小子听闻你曾有意出仕?” 没错,华佗从来都不是一個单纯的医师。 华佗的出身,就是谯郡士族,跟曹操还是个老乡。 而且华佗除了医术以外,还曾经读过经史,并且游历四方,拜访名士。 陈登的父亲陈珪就很欣赏华佗,曾经在沛国任沛国相的时候,甚至想要举荐华佗为孝廉,却被华佗婉拒。 只不过可惜的是,华佗并非是因为不想要当孝廉,才拒绝陈珪的举荐。 恰恰是华佗很想要入仕,才会拒绝。 因为举孝廉这种事,是很少会举荐到真正的寒门身上的。 华佗很可能就是寒门。 陈珪举荐华佗孝廉,然后华佗拒绝,整个流程就是一套典型的东汉式扬名。 陈珪的举荐是善意的,华佗的拒绝也是善意的。 陈珪明知道这个孝廉是不可能真正给到华佗的,而华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拒绝。 更重要的是,华佗受到举孝廉提名,随后又婉拒,这一套动作,就为他赢得了不菲的名声。 日后即便不能举孝廉,也可以凭借这美名踏入仕途。 事实上,华佗的想法并没有错。 但遗憾的是,华佗输给了命运。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老乡曹操会异军突起,成功统一北方。 他更想不到,曹操还会因为二伐徐州,和徐州士族结下了血海深仇,以至于他到晚年还要压制徐州士人。 而华佗他,就因为欣赏他的陈珪,被曹操打入了另类。 最后,华佗也只能以一介方士的身份,被曹操养在身边,最后还落得个拷问而死的下场。 第34章 真实华佗 其实历史上,华佗根本没有跟曹操说要开颅。 开颅一说,是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杜撰的一个桥段,并不真实。 真实历史上,华佗因医术被曹操征召,随后成为了曹操恩养的十六异士,与左慈等人一起呆在了许昌,常伴曹操左右。 陈登第一次重病时,是华佗救了他,同时也留下了叮嘱,告诉陈登他的病三年之后会复发。 可三年之后,陈登已经被曹操从广陵调走,改任东城太守。 在任上,陈登重病复发,使人前往许昌请华佗,可曹操却不放人。 此时,曹操已经非常忌惮陈登。 因为陈登在徐州的表现太好了,不但深受广陵士民爱戴,更连续两次以少胜多,击败孙家北上的大军。 尤其是第二次,还是孙策亲自领军,却依旧铩羽而归。 更让曹操感到担心的是,陈登还同刘备相交莫逆,形同挚友。 这要是换了刘备的话,大概率还能容忍,可曹操在这方面异常敏感猜忌。 曹操本来就是浪漫细腻的性格,起兵之后,又连遭背叛,因此脾气性格就越来越变得多疑诡谲。 将陈登调离广陵,改任东城太守之后还觉得不够,眼见有这机会,索性想将问题彻底解决。 没有曹操的允许,华佗无法离开许昌,前往东城给陈登治病,而陈登也因此病死。 陈登的父亲陈珪曾提携华佗,举华佗孝廉。 虽然事情没成,可华佗事实上已经成了陈家的门生。 这件事情,让华佗对曹操产生了很大的怨气。 再加上曹操其实并不重视华佗,将他捆绑在身边,也只是视为阿谀之臣。 以才自傲的华佗忍受不了这种状态,后来便找了个借口,假意妻子病重,请得假期,得以离开许昌。 可华佗只是请的病假,假期总要结束。 但华佗离开之后,曹操几次三番的命令他尽快回来,可他却几次三番的请求延长假期,就是不回来。 曹操顿时生出疑心,命令当地官员前去探视,并下了密令,如果华佗的妻子真的病重,那么就赏赐华佗四千升小豆,延长假期,让华佗妻子好好养病。 可如果病情是假的,那就以欺主之罪将华佗抓起来押送回许昌。 结果当地官员过去一看,果然华佗妻子安然无恙,便将华佗押送许昌监狱。 在监狱里,华佗遭受了拷打,承认了罪过。 荀彧想为他求情,请曹操看在他过人的医术上,为将来做打算而赦免华佗。 可曹操却讥讽道不必担忧,像华佗这样的无胆鼠辈多的是。 最后华佗是死在了拷问中,而当曹操病重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留华佗一命呢? 华佗此时自然是不知道他日后的坎坷,不过出仕的心思,倒是困扰他很久了。 华佗传有记载:华佗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 充分说明了华佗不但想要出仕,而且还因为医术耽误了出仕而感到后悔。 面对刘封的问话,华佗变得忐忑起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道:“佗确有出仕之心,只是年岁日长,身无长物,唯有一点医术,实在是让人汗颜。” 刘封点点头,继续问道:“元化先生,倘若有一出仕的机遇,却要先生用医术来换,先生可愿?” 华佗吃了一惊,虽不明白刘封这么问的原因,但思索了下,却是摇了摇头:“佗飘零半生,除了这点医术,已身无旁物。” “昔日年少之时,也是因为喜好方才入了医道,一晃已四十余年。若是现在再去弃了医术,佗可就一无所有了。” 刘封赶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我并非是不让先生从医,而是想请先生广传医道,将先生的医术公之于众。” 华佗脸色一变,心生不悦。 这时候,各行各业的传承都非常谨慎,挑选弟子就像是挑选儿子一样,更有着法不传六耳的规矩。 华佗一身医术,倒是有大半是他自己研究而来,但也受到这种想法的影响。 现在刘封跑来请他将医术公之于众,这和砸他饭碗有什么区别? 这让华佗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先生,请听我一言。” 看见华佗面露不快,刘封赶忙继续说道:“先生,您也是读过经典,看过先贤著作的。您试想一下,如果当年留下诸多著作的先贤们也敝帚自珍,严禁他人观看,你觉得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华佗愣了一下,随即不快道:“先贤经典,何等珍贵,医术小道怎可比拟。” 刘封却是不慌不忙道:“元化先生,那先贤性命可重要?” “那是自然。” 华佗毫不犹豫的接道,内心对刘封已经有些看轻。 先前接触,还觉得这孩子少年早慧,颇知礼数,可今天怎可说话颠三倒四起来了。 刘封继续道:“那若是先贤重病,能救治先贤的医术可重要?” “这……” 华佗被问蒙了,开口这了一声,接下去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确实,他要是说重要,那先前说的就是假话了。 要说不重要,那也连带暗示先贤的性命也并不重要了。 “元化先生,在我看来,医术一道,并不逊色于先贤经典。不论是先贤的经典,还是医术,都是导人向善的东西。只是一個是在精神上引导人们变好,而另一个,则是在肉体上引导人们变好。” 刘封的话,宛如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华佗的心坎上。 其实华佗这人,是有一些自我矛盾的。 从本心来说,他是真的热爱医术,喜欢医术,钻研医术给他带来快乐,用医术治疗病人,又能让他得到满足。 可内心的士人之心,又让他对医术产生了羞愧之情,觉得自己将时间浪费在医术上,是辜负了父母和自己的志向。 看到华佗沉默了下来,刘封知道是时候放大招了。 “先生,我曾向父亲建言,欲设一医学从事。” 刘封图穷匕见:“此从事之任,便是专司收集各项医术,去腐存精,去伪留真,然后再行推广,育教育人,培养医者。” “元化先生,我大汉五千五百万子民,饱受各种疫病之苦。” 刘封大礼参拜道:“先生难道就无恻隐之心,眼看着百姓被黄巾符水欺骗,死于染疾吗?” 第35章 医道三不朽 刘封这的确没有欺骗华佗,他确实从大耳哥那弄到了医学从事的委任状。 从事即从吏史,亦称从事掾,是汉代刺史的佐吏。 绝大部分的从事都只是直属于刺史的官员,地位较为清高,配铜印黄绶,俸百石,已经算是正正经经的官僚了,而且就近侍从州牧、刺史,较为容易升官。 尤其是别驾从事,长史从事,治中从事和功曹从事,这四大从事,那是从事中的顶级存在,任何一个,都是炙手可热。 医学从事虽然不在其列,但毕竟也是从事,配铜印黄绶。 华佗有些动心了。 这还真不是华佗见官眼开。 实际上华佗早几年的时候,甚至还得到过豫州牧黄琬的征辟,那很可能也是从事起步。 只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不但能满足华佗出仕的愿望,让他负责的更是医道之术,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 华佗确实曾经说过,后悔以士人的身份,从事医师的事业,这让他没有办法再出仕为官。 但从人物的情感和事迹考量,这话其实是一种感情的抒发,有一种类似于我当年如果好好读书,不玩游戏,我也能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了。 可实际上,大部分这么抒发的人,其实心里未必真有那么后悔,毕竟游戏给大家带来美好是真实的,或许很多人到长大后,依旧对游戏恋恋不舍。 从华佗的事迹来看,医术对他来说,就像是游戏对喜欢游戏的人是一样的。 真让他放弃医术出仕为官,他也未必真的就能放下。 “元化先生,我意在徐州建立一座医院。” “医院?” 华佗念着名字,若有所思。 “不错,正是医院。” 刘封进一步解释道:“这是为医者传医授道的地方,为大汉培养真正医者的庭院。” “传医授道?” 华佗被震惊到了,因为刘封的话语太高太大了。 “不错!” 刘封掷地有声道:“世人常以为医术乃是小道,此大谬也!神农尝百草,立功于天地,始能封圣。今医者乃是承继神农之伟业,继往开来,砥砺前行,何以为小道乎?” “在封之规划中,医学从事当兼领医院院长之职,为医院编写教材,立医学之道。” “昔日,春秋时鲁国大夫叔孙豹与晋国大夫范宣子辩论,何为死而不朽。 范宣子认为,他的祖先从虞、夏、商、周以来世代为贵族,家世显赫,香火不绝,这就是“不朽”。 叔孙豹则以为不然,答曰这只能叫做“世禄”而非“不朽”。 真正的不朽,乃是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元化先生,叔孙豹大夫仅凭此言,可封圣也!” 刘封面前的华佗已经目瞪口呆,听的耳鸣目眩。 于是直接掀开了汤锅,将里面的鸡汤对着华佗的嘴就倒了进去。 “先生此任,便是三不朽!立医德,建医功,著医书!” 华佗彻底懵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医术都能是大道,如此崇高,甚至是继承了神农的事业。可听刘封这么一说,又觉得确实非常合理,谁能否认得了神农是医者始祖? 谁又能否认神农圣者的身份? 继承了神农事业的医者,如何就是小道了? 华佗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与满足的事业心混合在了一起,酿成了一杯让他愿意从此醉死不复醒的美酒。 而在这时,刘封对着华佗郑重邀请道:“元化先生,您愿意助我振兴医道,使它复兴成大道吗?” 华佗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气从肺腑升腾而起,直冲凌霄,让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大声喊出:“佗之愿尔,敢不为公子效死命乎!” “善!” 刘封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这一切都是他的心里话,可不是在忽悠华佗。 毕竟刘封做事讲究光明正大,你情我愿,他只是给了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而已。 接下来,刘封花了足足半個时辰,给华佗描绘了他所设想的一系列的医学体系,包括如何建立医院,如何招收学生,如何划分科目,以材施教。 不过这里的划分科目,只是简单的划分为内、外科。 而这,华佗倒是非常好接受,毕竟他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外科圣手,也是开辟外科道路的圣者。 只可惜,华佗的道并没有能流传下来,这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损失。 这一点,寡妇曹难辞其咎! 华佗先是安静地听着刘封描述,到了后面,他的问题则是一个接着一个,让刘封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刘封只觉得现在的华佗,与对话之前的华佗已经截然不同了。 先前的华佗虽然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风格高雅,言行端庄,可内里的本质,却更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现在的华佗,却像是冲破了山壁,奔腾而下,有着数不尽的能量,想要发泄出来。 华佗,活了。 **************************************** 这一日,刘备刚刚睡醒,就听到近侍来报,说公子已经在外等候召见了。 “嗯?” 刘备愣了下,随后不悦道:“既然是封儿来了,为何不早报?” 近侍委屈的辩解道:“我等是想要禀报主上,是公子拦下了我等,说主公公务操劳,更需要好好休息,他等一会就好。” 听到近侍们的解释,刘备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半了,但还是心疼儿子,不满道:“眼下天寒地冻,外屋远不及里屋暖和,若是冻出个好歹,你们……” 刘备毕竟为人宽厚,不会跟曹操一样胡乱杀人。 他挥了挥手:“哎,算了,你们快去将公子请进来。” 近侍如蒙大赦,赶忙转身出去请人。 很快,刘封就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帛书。 一看见刘封,刘备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朝着他招手道:“封儿快来,且坐到火炉前,先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刘封走上前,将帛书放到身边,然后朝着刘备大礼参拜。 “父亲,儿恳请问对。” 第36章 问对徐州 “问对?” 刚想要去搀扶对方的刘备愣住了,这好好的,又要搞什么问对? 愣了一下之后,刘备还是起身拉住了刘封,将对方扶了起来。 “痴儿,有什么话,同为父讲就是,做这些有甚意思。” 感受着刘备的温暖,刘封心中心意更坚。 起身入座之后,刘封恳请道:“父亲,请您暂时屏退左右,孩儿有要事禀报。” 刘备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将几个近侍全都赶了下去。 “都出去!将房门关好,退出五步。没有我的召唤,任何人不得靠近卧房。” 近侍们恭敬应命,鱼贯而出。 “好了,封儿你想说什么?” 刘备神态很是轻松,用着被褥,斜靠在凭几上。 凭几是个好东西,是能让东汉人在床榻上摆出葛优躺的神器。 刘备舒服的靠姿,看的刘封有些心痒痒,也想靠上一靠。 想到还是正事要紧,刘封也只能端着身体,正色道:“父亲,孩儿已与别驾家达成协议,这份帛书,便是草签的协议。” 刘封从身边的托盘中,取出第一份帛书,挺起身体递给刘备。 刘备接过帛书,略一翻阅,便露出惊喜的神情:“麋子仲果是慷慨大方之士,竟愿出借如此之多的粮食物资。” 说到这里,刘备心算了一下,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恐有上千万钱之多啊。” 刘备说的一点不错,糜竺答应给出的物资就价值三四百万钱,而那十万石粮食,以目前最低的价格来算,也当两千余万钱。 糜竺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可见海东糜家之豪富,确实动人心魄,也难怪刘备如此感慨了。 “父亲,别驾深明大义,对我家鼎力相助,这份情谊,不能不铭记于心。” 刘封的话让刘备连连点头,他也被糜竺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性情仁厚的他虽然也有腹黑的时候,可绝大部分的时候,也还是知恩图报的。 “封儿此言,实乃正论。” 刘备继续看着帛书,同时连连点头:“麋子仲如此雪中送炭,我父子切不可忘了他与糜家的恩德,日后必当重报。” 看完之后,刘备抬起头,脸上满是笑容:“封儿,你先前所言屯田一事,得麋子仲鼎力相助,想必终于可以付诸实施了。” 刘封也露出赞同之色,点了点头,可随即话锋却是一转:“父亲,常闻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今有糜家支持,物资充沛,然而犹有大事未定。” “是何大事?” 刘备惊了,以为自己没睡醒,怎么就突然来了大事了。 刘封正色道:“父亲且安坐,孩儿试为您一叙当下大局。” 刘备可不敢轻视自家宝贝儿子,立时端正了坐姿,如临大敌。 刘封开始叙说:“徐州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地处平原,四通八达,无险可守。历来都是易攻难守。 眼下,徐州下辖五郡,之前也为父亲浅析过当下格局。父亲能够控制的,也仅有下邳国一郡,以及小半个东海郡。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即便是下邳国,父亲也是靠着陈功曹家才得以笼络。一旦陈功曹与父亲离心,下邳国还听不听父亲的号令,孩儿十分悲观。” 如果曹豹在这里,一定会大喊又来了。 刘封这一手又是先做大言,仗势欺人,将对方引入自己的节奏,然后掌控对方。 曹豹就是这一套打法的第一個牺牲者。 可刘备却不知道,他仔细一想,还真就跟自己儿子说的一模一样。 下邳现在服从自己的命令,输送钱粮到州府,真就是陈元龙的功劳。 可同样,一旦陈元龙反叛,那以他和陈家在下邳的影响力,那不就分分钟是兖州叛曹的局面? 想到这里,刘备明明是躺在温暖舒适的卧房里,却是遍体生寒。 因为按照刘封的说法,哪怕是刘备所在的东海郡,也是陈元龙联手糜竺为他安定的。 况且曹豹的两万丹阳兵也不是自己的嫡系,目前也不过是做臣服状而已,自己一时之间根本消化不掉对方。 刘备越想越懵逼,自己好好的一个徐州牧,怎么听了儿子一番话,就变成毫无立锥之地了? 刘封继续说道:“陈功曹、糜别驾对父亲忠心耿耿,乃是忠臣,故此东海、下邳两郡并非当务之急。” 刘备缓缓点头,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元龙和子仲都是厚道人,我只要待之以诚,料想他们也不会弃我而去,不至于众叛亲离,重演兖州旧事。 “父亲觉得,目下徐州的当务之急在何处?” 刘封突然的提问,让刘备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后,刘备方才答道:“莫不是在广陵郡?广陵地广人众,又未有经历战火,可谓是兵多粮广。眼下袁绥代张孟高署理郡务,此人亲近袁家,恐其与袁术勾连,引狼入室,犯我徐州,可谓是当务之急?” 大耳哥的能力虽然不是顶尖级别,但也是各路军阀中的中上表现。 因此,他能看出袁绥的广陵郡是个大麻烦。 这不但是一个毒瘤,而且还是一个轻易不能刺破的毒瘤。 因为张超张孟高这时候还在兖州帮着张邈、吕布对抗曹操,曹操也正是因为兖州之叛才会从徐州退兵。 如果这时候去动广陵郡,且不说张孟高在广陵素有遗泽,这行为更是等同于恩将仇报,必会为人所不耻,也会被陈登、糜竺等徐州本地士人所劝阻。 更可怕的是,曹操在兖州鏖战的过程中,曾经为战事所苦,竟然生出心思想要回头来打徐州。 这实在是因为吕布、张邈等人战力不俗,双方互有胜负,哪里如徐州那般好打。 曹操肯定是觉得与其在兖州和吕布、张邈死斗,不如捡软柿子捏,先去把徐州占了,然后回过头来再收拾吕、张。 可这种想法简直蠢透了,完全没考虑到徐州本地士人和他的血海深仇。 别说当初曹操举兖州全州之力,两伐徐州都没能将它打下来。而现在他手里只剩下寥寥几个郡县,还有吕布、张邈强敌在侧,就能打得下来了? 更何况就算侥幸打下来,徐州士族只需要软抵抗,拖着钱粮不给,就很可能让曹操在吕布的攻势下彻底崩溃。 所幸荀彧、程昱等人苦劝,才打消了曹操两面树敌的蠢行。 第37章 心腹大患 为什么说曹操是个另类,关键就在这里。 以曹操的性格和学识,其实他更适合做一个高官、学者,诗人,而不是军事家。 曹操之所以能成为军事家,他的军事天赋如果只有60分,远不如李二凤、大唐二李,卫霍、徐常等先天满分的牛人,但他的学习能力,却高达90分。 曹操属于靠着学习能力后天逆袭的军事家。 曹操的心思,刘备当然不知道,他还以为眼下已经和曹操化敌为友的。 毕竟他都和曹操的老板袁绍结盟了,那曹操不顺理成章的也成盟友了,要不是荀彧和程昱劝住了曹操,以大耳哥现在的麻痹劲儿,还真有可能让寡妇曹给偷袭成功了。 可即便这样,广陵依旧碰不得。 这么一个又痛又痒的广陵确实是一個大问题,刘备能看出这点,已经拥有不错的战略眼光了。 可惜的是,刘备的眼光还不够长远,他看不到更深层次的问题。 接下来,刘封就可以给大耳哥上课了。 “父亲所言谬也,广陵虽是大患,却是疥癞之患。且不说我们目下实在不能去碰广陵,不但道义上说不过去,更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即便袁术入了广陵,依旧动摇不了我们东海、下邳两郡。” 刘备点点头,丝毫没有被儿子驳斥的不悦,反而还觉得刘封说的很对。 下邳、东海人心在我,袁术就算进了广陵郡,也动摇不了大局。 既然自己说的不对,那刘备就想知道刘封的看法:“那依封儿所见,心腹大患在何处?” 刘封从身边的帛书里选出一份,打开摊放在刘备跟前。 这是一份简单的徐州地图,刘封的手指落在徐州的最顶部。 “父亲,徐州的心腹大患,正是此处!” 刘备定睛一看,刘封所指的地方,正是琅琊郡。 “琅琊?” 刘备有些迷茫,琅琊一郡,地处徐州最北方,被臧霸等人所割据,怎么看都不像是心腹大患啊。 刘备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广陵郡的问题要比臧霸严重的多。 别的不说,袁术拿下了广陵,肯定是想继续向北,全取徐州的。 刘备与袁术之间,势必要大战一场。 可臧霸虽然有些不服自己,可现在还老老实实的呆在琅琊郡内,别说兵戎相见了,就是脸皮都没撕破。 况且臧霸目前来看,并无太大的野心,先前也愿意臣服陶谦,没理由他刘备连陶谦都不如吧? 刘备把自己的看法跟刘封说了一遍,然后等着刘封解释。 刘封先点了点头,肯定了刘备的看法并不是错的,只是他看的少了。 就像是盲人摸象,只是摸到了大象的大腿就因为这是大象的全貌。 那他说的越详细,越准确,就只会离真正的答案越远。 “父亲,如果单以徐州州内论,您说的不为错。可既然广陵已经引入了袁术这个外敌,您为何会忽视琅琊的外敌呢?” 刘封的话惊醒了刘备,他猛然反应过来。 琅琊郡的位置确实重要,而且还深入青、兖中间,甚至距离豫州也仅仅只是几十公里,可谓是被三州土地包围在中间。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是琅琊郡能同时受到青、兖、豫三州的影响。 刘备试探的询问道:“封儿你的意思是,臧霸会有外援?” 刘封点头道:“父亲所言说对了一半。” “哦?此言何意?” 刘封指着地图,给刘备讲解起来。 “父亲请看,琅琊郡北,便是青州。 眼下的青州州中,是袁、田、孔三人争霸,可实际上,田楷和孔融即便联合在一起,也不会是袁家的对手。据我所知,袁绍已拜臧洪为青州刺史,拜袁谭为青州都督,此二人皆有安抚百姓,征讨不臣之能。 田青州与孔北海,快则年内,慢则明年,若不主动逃走,势必将束手就擒矣。” 刘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袁谭、孔融、田楷这三个人他都熟,对方能力如何,与他们打了几年交道的刘备又怎么会不清楚。 尤其是袁谭,刘备可是在他手底下吃了老大的苦头了。 他在平原国内,跟着田楷与袁谭多次交战,可谓是连战连败,最后连整个平原国都丢了。 可见袁谭军事能力之强。 曾经刘备还有些羡慕袁绍,居然有子如此。 不过现在嘛? 至少大耳哥他自己肯定是觉得自己家宝贝儿子可比袁谭那个只会打仗的武夫厉害多了。 “父亲,青州最多只能坚持两年,两年之后,必定落入袁家之手。如果袁家想要继续南下,琅琊郡首当其冲。 倘若我们不能在两年内解决臧霸的问题,将琅琊郡纳入手中,一旦臧霸投靠袁家,那东海、下邳可就直面袁军锋锐,其势必危矣。” 刘备看看地图,只觉得刘封所言极有道理,顿时脸色大变。 没等他有所反应,刘封又接着说道:“先前已与父亲说过,吕温侯虽能征惯战,然其有勇无谋,行事轻佻,终究难是曹兖州对手。 当时孩儿也曾判断,两年之内,曹兖州必将大获全胜,将吕奉先赶出兖州。 到了那时候,重获兖州的曹操,如果想要觊觎我州,以其帐中荀彧、戏志才、程昱皆是多谋善断之士,不难发现琅琊郡的漏洞。 如果曹兖州拉拢臧霸,使其投效自己,东海、下邳将会三面受敌,父亲还能在我州安坐吗?” 随着刘封的叙说,大耳哥不但脸色难看,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明明外面寒风刺骨,可屋内的大耳哥却已经是汗流浃背。 刘备不明白,昨天陈登还向他保证,年内至少将输送三十万石粮食供州内使用。 刘封又得到了糜家的鼎力支持,筹集到了足够屯田的粮食物资,还拿出了曲辕犁这样的农具神器。 再加上赵云、田豫被成功挽留,曹豹主动割让部曲,向他靠拢。 明明形势一片向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怎么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到了自家宝贝儿子的嘴里,他刘备在徐州怎么已经危如累卵,岌岌可危了呢? 第38章 刘公妙计丢徐州 刘备情难自禁地升出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难道是我还没睡醒? 刘备毕竟是一代豪雄,虽然眼下还很稚嫩,可他却没有轻言放弃。 虽然觉得刘封的话极有道理,一环扣着一环,推演的合情合理,可他还是皱着眉头紧盯着地图,想要找出刘封话里的破绽。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不论怎么思考,都找不到破绽。 刘封在这时,还故意添油加醋道:“父亲,还有两件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孩儿还没说。” 刘备吓了一大跳,这实在不是刘备没有定力,徐州是他获得的第一处基业,已经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 说句不好听的,刘备这会儿都不知道失去了徐州之后还怎么活下去了。 历史上,刘备在丢失了徐州之后,依旧不屈不挠,那是他的接受能力强,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有这样的认知。 况且,在丢失徐州之后,刘备一直都驻扎在小沛。 熟悉地理的都清楚,小沛就在豫州进入徐州的门户上,距离徐州只有二十公里。 其后,大耳哥几次三番的被吕布击破,可每一次被击破之后,又重新整顿兵马,重回小沛,这里面都是大耳哥对徐州满满的渴望之心。 最后,他更是不惜骗了一直投资他的曹操,终于得以返回徐州,重新自立。 现在刘备虽然尚未丢失徐州,但他对徐州的重视和爱惜,已经丝毫不逊色于日后了。 “这、这……还有什么祸事?” 刘备纵然心中惶恐不安,却还是没有讳疾避医,有着直面困难的勇气。 既然如此,刘封也不会客气,径自说道:“其实这两件祸事,之前也都和父亲您说过了。 第一件祸事,便是淮南袁术。 早先和父亲提过,袁术此时正身陷泥潭,被刘表、刘繇和江南士族困在扬州苦战,暂时无瑕北顾。 可刘繇虽得江东士族的支持,才能也堪中上,能得人效力,可惜他终究势单力孤。” 讲到这里,刘封顿了一下,差点嘴巴一秃噜,把孙策给说出来了。 眼下孙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也没什么亮眼的战绩,就连去丹阳征个兵,回来的路上都差点被山越酋帅祖郎给打得丢盔弃甲,险些命都没了。 要说他能把刘繇给击破,就算抬出仙人、祖宗来,刘备恐怕也很难相信。 “孩儿预计,刘繇恐怕最多只能坚持到明年。 一旦刘繇落入下风,袁术腾出手来,他第一個目标,就会是我徐州,是我广陵郡。” 刘封的态度非常肯定,而且也拿出了证据:“毕竟袁术才刚自封了徐州伯,其对徐州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袁公路尤为可恶!” 刘备恨恨出声,自己好容易有了块落脚之地,这袁术居然如此无耻,觊觎徐州,自己定与他势不两立。 可随后一想,两年之后,袁绍抵定青州,曹操全据兖州,袁术又来侵犯广陵,莫非自己在徐州只能待两年? 不知道老爹心中悲苦的刘封继续开口,其实就算他知道也要继续说的,毕竟他可是大孝子,侍父以诚,侍君以忠,刘封既诚又忠,实是天下大孝。 “父亲,您可别忘了还有吕布呢。” 刘封悠悠的话语,让刘备如坠冰窖。 “先前也曾和父亲说过,吕奉先一旦战败,他只有往徐州来一条路可走。 到那时候,父亲是接纳还是不接纳? 若是不接纳,吕布虎狼之性,很可能因此深恨父亲,反倒是要和我徐州来个鱼死网破了。 若是接纳,那父亲又将吕布安置在何处? 莫非是彭城? 那可就危险了。” 刘备已经呆若木鸡,自己这儿子还真是能掐会算了。 早在先前刘封告诉他吕布必定来投之后,他就思考良久,最后想出了一个妙计。 那就是把吕布安置到彭城,反正彭城国已经一片白地了,也不怕吕布能在彭城扎下根来反客为主,同时又能以吕布为藩属,抵挡曹操可能的进攻,简直一石二鸟,堪称神来之笔。 可听着自己儿子这意思,自己这妙计难道不对劲? 刘备颤颤巍巍的问道:“将吕布安置到彭城,莫非有什么不对之处?” 刘封叹息一声,反问道:“父亲,吕布虎狼之性,素无信义,叛主如家常便饭。您今日将其安置在彭城,想要借他之力抵御曹兖州。 可您怎么知道吕布在彭城,不会觊觎我下邳城呢? 须知彭城至下邳,一路畅通无阻,地势平坦,又有河流可为助力,输送补给物资。 吕布军乃是并州军团,多骑善跑。 一旦袁术来犯,父亲南下抵御,吕布却突然反水,直插下邳,父亲该如何是好?” 刘备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好歹也征战半生,打了那么多场仗,能不知道刘封所说的是真是假吗? 大耳哥这会儿信心直坠谷底,想起陈群昔日在豫州劝说他的话,难道真让陈群给说对了? 陈群苦劝刘备不要离开豫州,前往徐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豫州是支持你刘备的,留在豫州发展是最好的选择。 徐州看起来很美好,可那旮沓水太深,你老刘把持不住的,万一翻了船,你连豫州这块地盘都没了。 眼看着老爹从山顶已经一路滚落到谷底了,刘封知道一个好儿子,这时候一定要好好的鼓励一下老爹,让他知道儿子永远会和他站在一起,面对各种艰难险阻。 “虽然局势不容乐观,但有孩儿在,父亲无须担忧!” 刘封直起身体,正视刘备,郑重的话语带着强烈的自信,感染到了正惶恐不安的刘备。 “封儿有何良策可教为父?” 刘备是真被刘封所描述的可怕景象给吓到了,这要是变成真的,那他刘备可就生不如死了。 偏偏刘封的推演极其合理,毫无破绽,让刘备想要驳斥都做不到。 除非刘备当个鸵鸟,可他性格坚韧不拔,又怎么可能干出那种蠢事。 刘备此刻是真的想从刘封这里听到一些好消息,好舒缓一下他的情绪。 刘封也知道眼下到了谷底,是时候再重新建立一下刘备的信心了。 第39章 双管齐下克臧霸 于是他将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托盘而出。 “父亲,徐州之危难,在广陵,在彭城,然此二地,为疥癞之患而已。唯有琅琊郡,乃是我徐州心腹大患,如不早平,必将使我父子无容身之处也。” 刘封摊开第三个帛书:“父亲,琅琊之事,非一日之寒,所幸眼下尚有时间,可以为父除患。” “父亲请看。” 刘封指着琅琊军简易地图道:“琅琊郡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自北而南,有沂山、蒙山、尼山3条主要山脉呈西北东南向延伸,控制着沂沭河上游及其主要支流的流向。 以沂、沭河为中心,西、北、东三面群山环抱,向南构成扇状平原。 境内一水二山,三平原,四丘陵,乃是徐州境内最为要紧的北方要隘。” 刘备听着刘封的介绍,眉头紧皱,这样的地形,想要动兵就非常麻烦。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刘封紧接着就继续说到:“臧霸出身兖州泰山郡华县人,其父臧戒为县狱掾,因据守法律,不听从太守杀囚的命令而激怒太守,被下入狱。 其后,臧霸纠集十多个食客,竟将其父从百余名役卒中救出。 臧霸健勇是原因之一,其父的恩泽也不可忽视。 随后,父子俩在泰山郡呆不下去了,便逃奔东海。 可一时之间,臧霸孝烈之名却远播周遭数郡。” 刘封先介绍了一下臧霸的背景,这在后世只需要百度一下的资料,此时却是刘备很难掌握的秘闻。 听完刘封的话,刘备忍不住赞叹道:“此子敢于救父,不惜以弱击强,确是一名孝子。” 汉代极其推崇孝道,刘备自己也是大孝子,对臧霸的孝顺自然很是欣赏。 刘封接着说道:“黄巾乱起,臧霸趁势而动,纠集悍匪、豪强,从征陶公,击破贼众,被陶公拜为骑都尉,更笼络孙观、吴敦、尹礼等人,聚合军众,自为统帅,屯于开阳一带,形如藩属,不为陶公所制矣。” “然则,臧霸虽强,却并非琅琊国相,他的官职只是骑都尉。 国相萧建乃是朝廷所拜,治莒县,收付琅琊的契机,就在此人身上。” 刘备顿时兴奋起来,你要说这个,我可就高兴了。 “臧霸与萧建历来不合,后者根本看不起前者,而前者颇有野心,一直想要取后者而代之。 因此,他们两人的矛盾,只会慢慢激化,而不会得到化解。” 刘封说到这里,转而向刘备问道:“父亲,琅琊郡中,不论臧霸还是萧建,都不会轻易服从我们。更麻烦的是,我们手里也没有能让他们转而支持我们的筹码。 因此,对于琅琊郡,只有动武一条路可走。” 刘备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苦笑摇头:“封儿,你说的不错,可琅琊郡地势如此险要,又多山岭,臧霸这样的地头蛇若是坚壁清野,固守城池,那麻烦可就大了。 为父手中不过六千元从,即便加上曹建威的四千,也不过万人,还要分兵留守郯城,可用之兵,恐怕不足六七千人。 我虽不知臧霸等人纠合了多少兵马,但料想也不会少于数千。 若是野战,尚有机会击破对方,可要攻城,那是半点机会也无了,更别说还要在两年内之内消灭对方了。” “父亲所言甚是,以我所观,泰山兵共分五部,每部有少则一二千人,多则两三千人。合兵一处,恐最少也有万人之数。” 刘封点头赞同:“若是对方守城,一时之间,委实难下。” 在这個时代,守城是相当有效的防御手段,如果攻击方遇到的还是有名的坚城,那往往只能靠偷袭得手,或是围城来获胜了。 历史上下邳就是有名的坚固城池,曹操带领几万大军围攻,吕布只有数千守军,却依旧不落下风。 曹军兵疲将倦,一度想要撤军。 还是程昱、郭嘉等人联手制止,并且献上了水攻之策,掘开泗水,水淹下邳。 可即便城市都被淹了,下邳依旧屹立不倒,又坚持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在内讧的情况下,被叛变方打开城门,宣告破城。 开阳是臧霸的根据地,即便不如下邳坚固,也应当拥有不俗的防御力,刘备自然全无攻城得手的信心了。 不过刘封却是依旧信心十足:“父亲所言甚是,只是孩儿想了两条计策,若是双管齐下,必有奇效。” 不待刘备提问,刘封就将托盘中最后两个帛书取来打开。 “父亲,孩儿这第一计,便是假道灭虢之策,我们可假意征讨萧建,可实际却是先灭臧霸!” “父亲请看!” 刘封指着地图:“臧霸所盘踞的开阳,就在东海与琅琊的边界附近,而他居中,下控昌豨,上连孙观,若是不将他打掉,根本到不了萧建所在的莒县。” 刘备纳闷道:“若是真能除灭臧霸,自然是好,可封儿你也说了,臧霸拥兵自守,开阳附近又易守难攻,况且还要经过昌豨的地盘。恐怕我们刚一发动,臧霸就会收到消息了吧。” 情况确实如刘备所说的那样,臧霸集团对刘备所在的郯城县不可能麻痹大意。 虽然刘备忌惮他臧霸,可他臧霸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他的开阳县,可是被夹在刘备的郯城县和萧建的莒县中间的。 也因此,臧霸一定会对刘备的郯城县密切关注,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对方。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偷袭臧霸,无异于痴人说梦。 “父亲莫急,确实如您所想,我们是无法奇袭臧霸的。可我却给臧霸留了另外一条计策,名为釜底抽薪!” “父亲请看。” 刘封把最后一封帛书递给刘备,上面记载着一系列的数字。 “这是何意?” “此乃孩儿所收集,开阳附近的粮食产量,孩儿这一套计略,便是联合别驾家,以雪盐、白糖为诱饵,在秋收之前,去开阳附近收购粮食。 如采用此计策,那收粮行动越早开始越好,既可以辅助我屯田增产,也能收购更多的琅琊存量,最后甚至还能起到麻痹臧霸众匪的作用。” 刘封把整个计划托盘而出,没有对刘备卖任何关子。 毕竟这是现实,不是小说。 军国大事,一个配合失误,都会有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怎么可能在这里故弄玄虚的卖关子。 第40章 一统州境的遐想 刘备乃是一州之主,又是军队的第一统帅,刘封想要绕过他策划这么大的一场行动,简直是痴人说梦。 任何行动,都要有刘备的配合,才能将己方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听完刘封的计策,刘备惊的嘴都合不拢了,喃喃自语道:“此计竟如此歹……,竟如此精妙。” 刘封的计划总的来说,就是用雪盐和白糖以及财帛在秋收之前去臧霸地盘上收购粮食。 因为秋收在即,相信开阳等地的豪强民户,但凡家中有多余的粮食,都会很乐意出售换钱,顺便给即将成熟的新粮腾出仓储空间。 而等到粮食收的差不多了,刘备军就赶在开阳等地秋收粮食入库之前出兵,直接把臧霸给堵在城里,同时还能以周围刚刚收割集中的开阳秋粮为军粮,就食于敌。 堪称一箭双雕。 到时候,没了粮食的臧霸根本守不了城池。 除了投降,就是饿死了。 就算臧霸负隅顽抗,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料想年内就能彻底解决。 更何况历史上的臧霸相当圆滑,而且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刘封有足够的自信能够顺利劝降对方。 听完刘封一整套完整的计划,刘备惊为天人。 毕竟一直以来,大耳哥虽然能打,但那都是仗着阵战搏杀著称的,靠的是兄弟们不怕死,武艺好,力气大。 要论起玩脑子的谋略,他目前还只是七窍通了六窍,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阴人的计划的。 不过刘备还是找到了个破绽:“封儿,如果臧霸不肯卖出粮食,那该如何是好?”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给刘备解释道:“臧霸不过区区一介地方豪强,如何能看穿我的计谋?况且此计乃是阳谋,即便臧霸看穿了,也无力破解。 父亲须知,臧霸与孙观、昌豨等人,名为君臣,实为盟友,他很难真正干预手下人的私事。 因此,即便到时候臧霸不卖粮,可昌豨、孙观等人如何忍得住? 到那时候,臧霸不干涉还好,若要干涉昌豨孙观卖粮,恐怕只会引起他们的猜忌。 须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臧霸但凡聪明一些,是不敢那么做的。” 刘备恍然大悟,越看越觉得这计划可行,可谓万无一失。 刘封最后总结性陈词道:“父亲,琅琊一战,乃是您入主徐州之后的首战,务求一击而中,立威于东海。” “封儿所言,甚为有理。” 刘备目含渴望,盯着刘封:“收服琅琊郡之后呢?” “到那时候,父亲自可挟大胜之声威,南下广陵,胁迫袁绥低头,一统州境。” 刘备想起先前所说,不禁追问道:“封儿你先前可曾说过,广陵不能碰,为何此时又能南下广陵了?” 刘封笑着回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到那时,即便袁绥依旧不肯向父亲低头,张孟高恐怕也已经死在兖州了。 既然张孟高已死,父亲以州牧之尊,收服辖内郡县,又会有什么过错呢?即便张孟高侥幸不死,父亲只是南下广陵,以备袁术北侵,袁绥性格不甚刚强,定不敢与父亲兵戎相见。 到那时候,大军入城,父亲以州牧事调整人事,任用贤达,广陵可入父亲股掌之中矣。” 刘备恍然大悟,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心里忍不住遐想起真正一统徐州的美好景象了。 郯城以东百余里,东海糜家所在的朐县中,糜家家主之弟,糜芳糜子方,正阅读着兄长糜竺派甲士护卫,急送回来的帛书。 糜芳此人同兄长糜竺相似,都是温文尔雅,却又精擅射术的儒生。 只是比起糜竺的内敛,糜芳要显得奔放一些,性格更为外放,沉不住气。 看信的时候,糜芳的眉头一直紧锁。 这也难怪他会有此表情,实在是糜竺答应刘封的物资数量太过庞大。 各种物资还好说,家里凑一凑,总能筹措的出来,哪怕差了一些也不要紧,主要同朐县的豪强士族们通个气,他们都会给糜家一个面子,帮忙补上不足之数。 只是那十万石的粮食太过吓人,糜家的府邸里的确还有近三十万石的新粮,可这却是糜家几万人的一年所用。 一口气抽走三分之一,万一出点情况,那麻烦可不小。 直到雪盐、冰糖的内容出现时,糜芳的脸色才从犹疑转为怀疑。 可当他打开随着信件一起送达的,装着雪盐和冰糖的木匣后,才彻底变成了震惊。 兄长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本有些犹豫要不要按照兄长嘱咐去做的糜芳,直接捧起木匣和信件,朝着后院而去。 糜竺与糜芳的父亲糜甑还健在,年过六十之后,他就彻底退隐,将家中事务全部托付给了自己的长子糜竺,并让次子糜芳,辅助长子经营。 而他自己,则彻底隐居起来,呆在家中后院福楼中,安享晚年。 这座福楼高四层,周长百十步,是朐县城内数一数二的高楼,站在楼顶,视线能越过县城城墙,眺望城外的风景。 当初糜家建造此楼,据说足足耗费了两千万钱,被糜甑命名为福楼。楼内装修美轮美奂,每层楼都有六至八個房间,四楼顶部,还有一座阁楼,可供登高望远。 糜芳一路小跑,看的来往的下人有些惊吓,不知什么事情能让糜芳这个二家主急成这样。 等来到糜甑隐居福楼,糜芳敲开大门,登楼而上。 自己老爹糜甑这时候,正在一个眉目如画,明眸善睐的少女陪伴下,悠然自得的喝着小酒,看着远处的景色。 整个顶楼的窗户全部打开,内里又被丝绸所制的帐幕包裹,只露出对着山景的一面。 这样既能遮挡冬日寒风,又能让糜甑烤着火炉,欣赏冬日远山雪景,而又不感到寒冷。 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本来在少女陪伴下,喜笑颜开的糜甑脸色一收,转目看去。 等看清上来的是糜芳后,糜甑又重新露出笑容,笑着责怪道:“子方,为父说了你多少次了,为人处世要稳重,不可轻佻。尤其是我们经商之人,虽然需要下定决心时的果决,但在下决心前,却一定要慎重考虑,不能草率行事。” 第41章 糜家父女(四更求支持!) 听见父亲的批评,糜芳低头认错:“是,父亲,孩儿记住了。” 只是知子莫如父,糜甑怎么看不出糜芳的认错只是尊重自己这个父亲,并不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可他也没办法,同样的话他已经无数次教诲过糜芳了,可他总改不了。 糜甑确实担心这一点会在日后会让糜芳摔个大跟头。 糜甑转而问道:“那是出什么事了?” 糜芳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兴奋和忧虑的复杂表情,但动作却很是亢奋。 他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木匣子放到糜甑面前的桌子上,引来了糜甑和他身边妙龄少女的目光。 “二兄,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原来这妙龄少女,正是糜甑老木逢春,晚年时候才生下的宝贝闺女,糜竺和糜芳的妹妹,历史上的糜夫人糜悦。 自出生起,糜悦就一直受到父亲糜甑,兄长糜竺、糜芳的各种疼爱,那真是宛如珍宝,备受呵护。 也因此,眼下已经十三岁的糜悦依旧没有定亲,而是留在糜甑的身边,陪伴着老父亲。 糜竺曾经传回来消息,前任徐州刺史陶谦陶公,曾为自家二儿子求亲,想要为他求娶糜悦。 结果糜甑听了之后勃然大怒,直接写信把糜竺给骂了个狗血喷头,痛斥对方不爱惜自家妹妹,居然连陶应这种货色都敢往自己这里推荐。 更指责糜竺是不是为了個别驾的官位,连父子兄妹之情都不要了,想要拿自己的妹妹去巩固自己的官位? 糜竺接到信件后,被老爹给骂蒙蔽了。 他倒不是真心想要把糜悦许配给陶应。 同在郯城县,陶应是个什么货色,糜竺还能不清楚吗? 只是他毕竟是陶谦所拜的别驾,陶谦不论是名义,还是实际上,都是他的长官和举主。 这种身份在汉代是具有很高义位的,所幸陶谦也知道自己家儿子是什么德行,也顾忌糜家的实力,只能暗示糜竺,而不敢直接求亲。 要真直接求亲被拒,那可就是撕破脸了。 陶谦还是觉得自己离不开糜家,他暗示糜竺的目的也是想和糜家结亲,拉拢糜家成为自己的助力,而不是逼迫对方反目成仇。 既然糜甑直接跳出来反对,陶谦也就只能放弃。 “父亲、小妹,你们且看。” 糜芳卖了个关子,然后将木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雪盐和冰糖。 “咦?” 原本一脸淡然的糜甑突然来了兴趣,撑起肥胖的身躯,想要仔细观看。 糜芳和糜悦赶紧上前搀扶,生怕自己老爹一不小心给摔倒了。 糜甑观察了下,随后粘起一点尝了下。 “这是雪盐和霜糖?” 糜芳赶忙回答道:“是雪盐,不过这糖貌似叫冰糖。” “冰糖是吗?” 糜甑点点头,这霜糖、冰糖,其实又有什么区别。 随后,糜甑重新放松了下来,靠回凭几上。 “这批雪盐和霜……,冰糖的成色,要比以往采购到的好太多了。” 糜甑感叹了下:“我刚刚入口,丝毫没有异味。” “雪盐味道醇一,咸鲜到略带咸苦味,而不是以往的酸涩味道。至于那冰糖,更是甘甜怡人,和它名字一样纯甜。” 感慨完后,糜甑看着儿子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收来的?不要在乎钱,这种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有多少,就收多少,价格随对方去开。” 说到这里,糜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兄长正在郯城,你派人将这些给他送去,让他分送给刘使君、治中、功曹诸人,你兄长并非士人,担任别驾容易招人嫉妒,得多交朋友,朋友多,才压的住流言蜚语。” 糜芳心里苦笑,想着老爹虽然说是退隐了,可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们兄弟俩。 他倒是丝毫没有嫉妒的心思,只是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什么?” 以糜甑的阅历和年龄,这一刻也震惊的有些失态了。 他再度从凭几上直起身,拉着糜芳确定了一遍。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糜甑第二次放松了下来,缓缓靠在凭几上。 片刻后,糜甑朝着糜芳一伸手:“汝兄长书信何在?” 糜芳不敢怠慢,赶忙从怀中拿出帛书递给糜甑。 糜甑打开,阅读起来。 此时,糜甑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整篇帛书并没有让他的神情再次出现波动。 直到看完,糜甑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糜芳和糜悦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即便受宠如糜悦,也没有出声打搅糜甑。 过了好一会儿,糜甑才将帛书缓缓放到面前的案几上,糜悦一看,伸出小手将帛书取走阅读起来。 糜甑就当没看到,而是朝着糜芳开了:“你兄长的书信可看过了?” 糜芳恭恭敬敬的答道:“已经看过。” 糜甑重新品尝起美酒来,一边随意的问道:“嗯,那伱是怎么看的?” 糜芳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如实回答道:“刚看到书信时,芳觉得兄长或许是受了刘使君胁迫……” “嗤,胁迫?哈哈。” 糜甑嗤笑出声,抬起左手指点着糜芳:“子方,在为父面前你还想遮掩什么?你怕是觉得你兄长是昏了头了吧?” “芳怎敢如此诋毁兄长。” 糜芳尴尬的低下头:“只是……只是兄长所需物资钱财,尤其是粮食的数额实在太过巨大,芳只是担心兄长被人蒙骗……” “哼!” 糜甑冷哼一声,吓的糜芳身体一颤,赶忙住嘴低下了脑袋。 可糜甑冷哼之后,却也没有斥责,而是叹息一声:“子方,你不如你兄长多矣。” 糜芳脸上火辣辣的,嗫嚅道:“孩儿不敢和兄长做比。” 糜甑继续和声说到:“你性格冲动,目光却并不长远,有些小聪明,却又粗枝大叶。你刚才说担心你兄长被人蒙骗,为父倒是真的担心你将来被人蒙蔽,做了替罪羔羊啊。” 糜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儿无能,让父亲失望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糜芳,糜悦心中有些心疼,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着糜甑,想要为糜芳求情。 第42章 韩循献策 糜甑自然感受到了女儿求情的目光,心中不由一软,对糜芳说道:“起来吧。” 糜芳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糜悦便走上前亲自将二哥搀扶了起来。 “子方啊。” 糜甑语重心长道:“我家在东海确是世代巨富,周围的士族豪强也与我家相善,同气连枝,互为表里。” “可你不能忘记,我家毕竟只是商贾豪强,并非士族名门。” “陈元龙同你兄长交好,那是陈元龙为人豁达,不以家世看人。可徐州有几个陈元龙?就算是朐县里的那几家与我家交好的士族,又有哪一个不是我家用钱喂了几辈子才养出来的交情?” “甘家、王家的子弟,说起来与你交好,情同兄弟。可你在他们身上花掉的钱,难道还少吗?要是不花这些钱,他们还会同你这么要好吗?” 糜芳尴尬的点点头:“父亲教诲的甚是。” “你啊。” 糜甑摇摇头:“须知做大事者,断不能舍不得钱财。别说这次刘公子拿出雪盐、冰糖的制法。即便没有,我糜家也要鼎力相助刘使君。” “陶公志大才疏,伱却愿意年年供奉,刘使君精明强干,你反倒是吝啬起来了,何其蠢乎!” 糜芳差点又要跪下,忏悔道:“是,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一定谨记这次教训,还请父亲息怒。” 糜甑这才收敛了怒容,左手拍着大腿沉思了片刻:“这次你兄长要的东西,我们不但要给,还要超额给。 所有钱财物资,加两成,粮食再加一成。” 糜芳听到这话,脸上浮出犹豫,却又不敢说话。 这自然逃不过糜甑的眼睛:“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难道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糜芳赶忙摇头:“父亲自然不是,孩儿只是想提醒父亲,其他东西还好,只是粮食本就紧张,再加一成,家中可就要缺粮了。” “无妨!” 糜甑似乎早有所料:“你明日给甘家、王家,以及朐县内的豪强商家都发份帖子,老夫要请他们来福楼吃饭,到时候,粮食的缺口自然能够补上。” 糜芳听了,松了口气,赶忙应承了下来。 有了自己家老爹出马,别说只是一两万石的粮食了,就是一二十万的粮食,也不是问题。 “另外,从家里抽调身世清白的家生子,按照刘公子所传授的方法试做一下,看看这法子有没有用。 如果有用,做出来的雪盐和冰糖,同刘公子给的这些是否一样,如果不一样,就找出差在哪里。 另外,将那个曲辕犁也要复制一下,如果有问题,赶紧跟你兄长联系。” 糜芳赶忙又应了下来。 最后,糜甑摆了摆手:“好了,下去办事吧,记得这一切都要保密,绝不能对外泄露半点。” “是!父亲。” 糜芳看了一眼冲他做鬼脸的糜悦,脸上露出一個苦笑,然后下楼离开。 直到糜芳走了之后,糜悦才靠到糜甑身边,拉着父亲的手挽道:“爹爹,你对二哥太严厉了,你刚才训的二哥都快哭了。” “你这是心疼你二哥了?” 糜甑瞥了一眼自家闺女:“我这也是为了他好,要是眼光一直这么短浅,他连给子仲看好家底的能力都要没了,更别提帮子仲分担压力了。” 糜悦拉着糜甑的手撒娇道:“好了,爹爹,二哥已经知错了,日后您再慢慢教他,相信二哥一定能改过的。” “好好好。” 糜甑拍拍自己宝贝闺女的手背,目中若有所思。 看子仲的来信里说,刘公子的年岁倒是和自家闺女差不多大,而且自己家儿子对那位刘公子是极力夸赞,各种褒美。 如果不是自己熟悉自己儿子的性情,知道子仲的性子是何等稳重,他肯定就不会相信那些夸奖推崇的话语。 只是现在,糜甑倒是对刘封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如果刘封真的如子仲所推崇的那般好,那糜甑可就有事想做了。 想到这里,糜甑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 “明公,循日思夜想,为明公思得一计,特来献之。” 刘备处理了半日公务,正打算午休吃饭时。 下面一个名为韩循的从事突然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刘备思索了一下,想起来这韩循是陶谦所任的儒林从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不过对士人,刘备一向容忍度很高,也乐于表现自己尊崇士族。 他推迟了午饭的时间,将对方请了进来,然后听到了对方的这句话。 这让刘备来了兴趣。 别的不说,光是日思夜想为自己筹谋良策,这态度就很值得肯定嘛。 不论这计策行不行,好不好,只冲着这态度,就必须得好好嘉奖一番。 “哦,从事请坐。” 刘备直起邀请对方入座,温声询问道:“不知从事有何良策,要献于备啊?” 韩循是个四十岁的文士,长相倒是斯文清秀。 听到刘备的问话,韩循恭敬回答:“先前陶公在任徐州的时候,州中名士王治中、赵别驾一起进谏陶公,对曰:春秋之义,求助诸侯不如勤王。 现在天子远在西京,应该派遣使者奉承王命。 陶公听后,甚为赞同,于是便派赵别驾前往西京,参拜天子。 天子阅读陶公奏章后很是欢喜,不但大加赞赏,更升陶公为徐州牧,安东将军,封溧阳侯。同时,别驾赵昱也被朝廷任命为广陵太守,治中从事王朗则被任命为会稽太守。” “今明公受陶公重托,署理徐州州事。可您毕竟只是自表,并没有朝廷的背书。” “既如此,何不效仿陶公之策,遣使者赴西京,朝见天子,为明公求取州牧之职。” 刘备听了,顿时觉得这建议不错。 确实,他现在虽然当上了徐州牧,可这个徐州牧,是他和陶谦私相授受的,并没有朝廷的背书和认可。 说白了,这场交接并不合法,是钻了天下大乱的空子。 虽然目前勉强也能凑合使用,毕竟眼下是什么世道,大家伙也都清楚,不会那么挑剔程序合法了。 可如果真的能得到朝廷的背书和赐官,刘备这个徐州牧的地位将会更为稳固,而他能行事的权利也会增大许多。 这不由的不让刘备动心。 第43章 非蠢即坏 虽然西京长安的那个朝廷都快被李傕、郭汜等凉州武夫给玩坏了,可地方上朝廷的威信还是不低的。 别的不说,最少广陵郡的袁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抵触刘备,很大可能会听从刘备的命令,向郯城开始输送税赋粮食等物资了。 光这一点,就对刘备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 刘备有些意动,神情郑重了许多:“那依从事之见,备该如何派人前往西京?又该派何人前往呢?” 韩循当即推荐道:“此事可依陶公所在时之旧例,请别驾出马。” “别驾?” 刘备想起别驾正是糜竺,眼下州中诸多事务,全靠糜竺居中调协,元龙帮忙指点。 按照道理来说,派遣别驾前往西京,是最具诚意的行为,可刘备觉得自己委实离不开他们二人,况且此时西京兵荒马乱,让麋子仲冒险前往,恐会引得对方离心,更有恩将仇报的嫌疑。 “不妥不妥。” 刘备连连摇头:“子仲乃是我左膀右臂,须臾不得离开。” 韩循倒是没有继续劝说,而是转而又推荐起其他人来:“别驾既然走不开,州中治中又空缺,那可从长史和功曹中择一前往。” 汉代州级官吏中,除了州牧刺史是空降主管,其他四大史吏都是本地人。 这四大史吏乃是别驾、治中、长史、功曹。 其中以别驾为最,治中从事次之。 长史和功曹又次之。 眼下徐州别驾糜竺、功曹陈登肯定是不能派去西京的,而治中从事这个位置又暂时空缺。 既然别驾和功曹不能出马,治中又空缺,那就只剩下长史曹宏了。 但曹宏称病已久,自从刘备接掌徐州后,曹宏便抱病请假,至今已有月余。 刘备即便再怎么讨厌曹宏,也不可能逼他带病出使西京。 这不但会让刘备失去仁厚的人望,同时也是对朝廷的不敬,更会让丹阳派臣子们产生兔死狐悲之情。 刘备忍不住叹息一声:“别驾、功曹都有重任在身,无法离开,治中之位空缺,而长史又身患重病,一时之间,州中竟无人可担此重任啊。” 韩循感觉火候到了,主动毛遂自荐,起身朝着刘备大礼参拜,请缨道:“明公勿忧,循不才,愿为明公前往西京,参拜朝廷,向朝廷叙述明公忠谨恭顺之心。” 刘备大受感动,上前将韩循搀扶了起来:“卿之心,我已尽知。” 不过刘备并没有一口答应了下来,如此大事,他是一定要和陈登、陈群、糜竺以及自己宝贝儿子商量的。 “此事我已知晓,卿且先行退下,容我三思。” 韩循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益,便就此告退。 等韩循离开之后,刘备在殿堂内转了几圈,决定先听听自己儿子的意见。 “来人,去将大公子请来。” 这时候刘封在自己的屋内,同潘璋一起吃饭。 吃了一半,听见刘备派人来传召,心里有些奇怪。 不过他却是没有耽搁,直接丢下饭碗就走,能在吃饭的时候让大耳哥派人来找,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了。 很快,刘封就见到了刘备。 看到刘封,刘备脸上浮起笑容:“封儿近前来坐,为父有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封近前行礼,然后跪坐下来:“父亲,不知是何要事?” 刘备斟酌了下后,开口解释道:“就在刚才下值之后,儒林从事韩循单独求见为父,并向为父提议派人前往西京拜见天子,并述忠义之心。 他说当今天子虽年少却神明,为父又是汉室宗亲,必能得天子赞赏。其后封官拜爵,更可受朝廷封拜徐州牧之职。” “为父觉得这韩循所言甚有道理,只是子仲、元龙都脱不开身,长史曹宏又告病在家。恰好治中之位还空着,为父考虑了下,有意准备以长文为使,拜为治中,再以韩循为副使,前往长安拜见天子,为为父谋求徐州牧,封儿你意下如何?” 刘封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陷入思考。 片刻之后,刘封失笑起来:“父亲,你可清楚这个韩循是哪边的人?” 刘备有些惊讶,仔细想了想后答道:“此人乃是丹阳人,也是陶公带来徐州的老部下。其儒林从事之位也是陶公在时所辟。只是其人一向低调,与丹阳老乡走动也不多,为父以前倒是从未有注意过他。” 刘封听完,顿时冷笑起来:“韩循此人非蠢即坏,他这计策看似很好,实则漏洞百出,更有可能藏着阴私鬼祟的阴谋,想要坑害于您。” 闻言,刘备顿时脸色一变。 他知道自己儿子说话向来有的放矢,难道自己真的被这韩循给骗了? “封儿,你这是何意?” 刘备压住内心的焦急,看着刘封,等着后者给他解释。 “父亲,也亏的是你先找了我商量,若是陈功曹先知道此事,必请您立斩韩循。到那时候,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刘封的话让刘备更为紧张起来,能让陈元龙开口喊杀的,那一定是出大问题了。 刘封上前给刘备剖析起来:“今天子远在西京,虽名为皇帝,可朝廷大权尽数落在了李傕、郭汜等凉州武人手中。” “关东诸雄,尤其是河北袁冀州与凉州武人势不两立,至今仍被朝廷打为逆贼。” “其官职也多为互表自立,毫无朝廷背书。” “父亲你接任徐州牧,立时就与袁冀州和解,结为盟友。” “在如此情况之下,您派人前往西京叙述忠心会是一個什么结果?” “别说李傕、郭汜等人了,甚至就连天子都不会相信伱,而袁冀州则要开始怀疑你有背盟之举。” “您此举既讨好不了天子和凉州武人,却又得罪了袁冀州和曹兖州,凭空树敌,莫过于此。” “更糟糕的是,您的徐州牧乃是自表,完全是徐州各派势力相互妥协之下,共同让步的产物。不论是法理还是程序,都无朝廷背书,在这种情况下,托词道路险阻尚可维持颜面和权威。 可如果您派了使者前往西京,却最终没能带回徐州牧的任命,甚至朝廷另外委任了一名徐州牧,到那时候,父亲你又如何自处?” 第44章 韩循该死 “您如果不认,那您就是彻头彻尾的逆贼了,届时徐州境内各派都有正当的理由反对您。 周围的诸侯更可以以此为借口讨伐您,在这内忧外困之下,您能在徐州坚持多久? 又如何能以徐州为根基发展壮大? 可您如果认了,那徐州这片基业就要立刻拱手让人。 您到时候,不但徐州丢了,豫州也回不去了,那您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 这种情况下,到时您是认朝廷的任命,还是不认朝廷的任命呢?” 刘封的话如一击洪钟,炸响在刘备的脑海里。 这不是刘备真的愚蠢,而是视野、经验和情报所限。 刘备没有意识到,他和袁绍结盟之后,在汉献帝那可就是叛逆了。 袁绍由始至终没有承认过汉献帝,在最开始,袁绍就是坚决的少帝派,为了阻止董卓废少帝,他甚至不惜与董卓兵戎相见。 逃出洛阳之后,哪怕董卓已经换帝成功,可袁绍依旧不认汉献帝。 为此,他在河北甚至还想拥立刘虞当皇帝。 在某种程度上,汉献帝甚至要比李傕、郭汜等凉州武人还要痛恨袁绍。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作为铁杆反贼袁绍的盟友跑去上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确实,之前陶谦玩了一回,在赵昱和王朗的建议下,派了赵昱出使长安,大获成功。 不但带回了升陶谦为徐州牧,安东将军,还赐封陶谦溧阳侯,同时又任命赵昱为广陵太守,王朗为会稽太守的诏命。 可陶谦是谁?陶谦是袁术的盟友,是表面上支持中央朝廷的军阀,最重要的是,陶谦和袁绍尿不到一个壶里,两人之间还有仇怨。 陶谦在汉献帝眼里也好,在凉州武人眼里也好,都是值得拉拢,可以拉拢的好对象。 这才是陶谦轻而易举就赢得了朝廷赏赐的根本原因。 可即便这样,朝廷依旧给陶谦势力里埋了沙子,任命了赵昱为广陵太守,以分陶谦之势,又任命了王朗为会稽太守,分离陶谦麾下的人才。 而现在,关中地区已经打的一团狗脑子,李傕、郭汜先和马腾、韩遂、刘虞火并,打赢了之后,又开始内讧,先是鸿门宴宰了樊绸,然后又吓跑了张济,最后李、郭火拼。 这种情况下,使者能不能活到长安,还得打个问号。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刘封他很清楚,明年曹操就去迎接天子了,等到天子到了许昌,曹操立刻就会主动的给刘备封官赐爵,毫无半点风险。 多等一年,就能毫无风险的获得更多。 而现在却要冒丢失徐州的风险,千里迢迢的送礼物去长安,这如果不是蠢到极点的话,那么就只能是有人想要挖坑坑害大耳哥了。 也不一定,也有可能这并不是想故意坑害刘备,只是他们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谓刘备的下场而已。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韩循这個人都不能用了,而且还得好好查一查,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如果单单只是蠢还可以原谅,如果是坏的话,那真是欺负刘家不会动刀子了吗? “韩循该死!” 刘备怒发冲冠,宛如猛虎怒目,百兽臣服。 一旁的刘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气势给吓了一大跳。 毕竟大耳哥也是征战沙场半辈子的豪雄,光他亲手格杀的敌人就何止百人? 只是刘备平时将这种杀伐隐藏在了求贤若渴之下,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翻脸的类型,可不是演义里那个唯唯诺诺,只会掉眼泪的受气包。 历史上真正鞭挞督邮的可不是张飞,而是他刘封的这位霸气老爹。 当时刘备甚至想直接抽死那督邮,反而是张飞在一边苦劝,最终才保住了督邮一命。 刘封都有些心疼自己张三叔了,明明不是自己打的,自己还是和事老,结果还背锅上千年,难怪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肯定是背锅背多了的结果。 不过罗贯中也不全是胡编乱造,他只是巧妙的采用了嫁接的手法,将刘备对待贤才时的态度极端化,掩盖住了刘备的暴脾气,使得仁厚变成了刘备的脸谱罢了。 眼下,刘备是动了真怒了。 他确实不擅长政治斗争,哪怕再有天赋,这方面也需要长时间积累的经验、看问题的高度,以及丰富的阅历和情报信息。 而这三点,刘备一个都不具备,自然就轻而易举的被人引进坑里了。 刘备后怕的看了看刘封,幸好自己有儿子在,一想到丢失徐州的结果,他就不寒而栗。 别看接任徐州之前,刘备几次谦让,那是实在没信心,而不是真不想要。 要知道在这之前,刘备亲自治理的只有一个县,还是临时超阶提拔加代理。 后来挂的平原相那只是遥郡,相当于挂个级别,实际上连平原县都丢了。 这让他一下子突然接掌诺大的一个徐州,几百万人口,刘备心虚是必然的。 可刘备想要的心,也是真切的。 看看他推辞之后,假惺惺的提议袁术,就知道刘备有多少小心思了。 可别小看这推荐,很多人看不出大耳哥推荐袁术有多阴险,甚至有少数天性善良的人还以为刘备是真心推荐袁术。 可实际上,刘备这波推荐袁术是有着很深的目的性的,他真是的目的是在逼人站队,而且逼迫的还是大佬下邳陈家。 很多人不知道,下邳陈家和袁术是有仇的,而且还是大仇。 下邳陈家最有名的,自然是陈珪、陈登父子俩。 可那是后人的眼光,在东汉末年群雄讨董那会儿,真正有名的是陈珪的堂弟,陈登的叔叔,陈球的亲儿子陈瑀、陈琮。 这两位可不像陈珪,早就当上了两千石的大官,而且还是兄弟俩一起出任。 一个是汝阴太守,一个是扬州牧,结果都是被袁术给灭了。 偏偏这两人还都逃回到了下邳,陈家能和袁术善罢甘休? 更别说引袁术入徐州任徐州牧了。 不过刘备当时也是想的太美了,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接任的是一个完整的徐州。 等到上台之后才发现是这么个烂摊子。 第45章 举荐太史 “封儿,那以你之见,这个韩循可能够杀掉?” 刘备原先想直接一刀砍了韩循,可发现刘封并没有赞同的意思,话到嘴边,就改成了疑问句。 “可以杀,但不能现在就杀。” 刘封心里也来气了,他想看看究竟是这个韩循自己谋划的,还是有高人指点。 “父亲可答应他,只是拖着不办,以观其变,另外暗中派人监视韩循,看他同谁往来密切。” 刘备明白过来,知道刘封的计划是引蛇出洞,顿时大为心动。 “好!就依封儿之言。” 商定完这事,刘备得知刘封午饭都只吃了一半,便让他留下陪自己一起用膳。 “正好孩儿也有事想要来找父亲。” “哦?” 刘备一边吩咐近侍把饭食端上来,一边问道:“是有何事?” 刘封答道:“孩儿知道父亲身边缺少人才,求贤若渴。于是这几日一直在苦思冥想,想要替父亲解忧。 所幸还真让孩儿想起了几人,才能卓著,刚正不阿。 父亲此时正缺才俊,当可征辟他们以补不足。” “哦?” 一提到人才,大耳哥总是特别兴奋,面露喜色:“封儿快快道来,为父无有不准。” 刘封从怀中取出几封信件:“这为首一人,父亲也曾经见过。” “哦?” 刘备思索了了起来:“不知是哪位高士?” “东莱太史慈!” 刘封第一个说的就是太史慈,眼下是他的最后窗口期,今年下半年,孙策破刘繇部将樊能、于麋于横江津,突破江防,进逼东阿的时候,太史慈就正好到了。 算算时间,太史慈应该就在年中的时候自东莱出发,倘若现在还不征辟他的话,等他去了江东,就再不会有机会了。 太史慈虽然只是过去访友刘繇,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返回过北地,从此以后,终老江东了。 “太史子义身长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弦不虚发,宛如由基再世。更喜此人性格豪雄,忠肝义胆,谦恭孝顺,文武双全,将来必能为父亲独当一面。” 太史慈的名声,在后世曾经经过一個巨大的起伏。 最早的时候,太史慈可是与赵云一样的赤胆忠臣,喜欢他的人也很多,也都认可他的忠心。 尤其是和孙策的那一段化敌为友,以及如期而返的信誉,更是被抬高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只是后来,很多人翻阅到了吴书里记载的一句话。 “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这句话的问题看起来很大,尤其是七尺之剑,更被人当做了铁证,用以证明太史慈何等狂悖,居然想当皇帝。 这些人最根本的逻辑,就是七尺之剑,非人臣所能佩戴的,这是帝王之礼。 咱们姑且不谈,太史慈死之前还会不会坑儿子一大把,他可是有儿子太史亨的。 也不说吴书整段话里,最后还有孙权甚至还有“权甚悼惜之的后缀。” 难道说孙权是在可惜太史慈死的早,不能和自己抢皇位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七尺之剑的问题。 这一点如果不能解释,那太史慈确实是洗不干净的。 可史书中有一件事,完美的解释了这一点。 后汉书,冯异传记载:时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大司徒邓禹不能定,乃遣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赐以乘舆七尺具剑。 这里说的是,在后汉光武讨伐赤眉军的时候,为了增加冯异的威信和宣扬他的功绩,刘秀亲自派车架将七尺具剑送到河南,赐予冯异。 这里能说冯异想当皇帝了吗? 能说光武帝是想让位给冯异了吗? 而且太史慈正是东汉末年人,两汉最重典故,太史慈死前的话,很可能是表达自己的志向,曾经想像大树将军冯异一样,为天子建立不世之功,佩戴着天子赐予的七尺具剑,让天子降阶而迎,达成自己成为王佐的志向。 这里的七尺具剑,正是礼仪用剑,某种程度上可以参考日后的尚方宝剑的性质,而不是表达想当皇帝的意思。 因此,刘封坚信太史慈还是那个忠肝义胆,箭术超群,义气过人,又忠君爱主的神将。 听到太史慈这个名字,刘备猛的想起了当初还在平原国内,那一位自孔融处破围而出,突围来找自己求援的山东大汉。 刘备当时也是印象深刻,当时就曾经动心过,只恨自己那时名微官低,无法招揽对方。 现在让刘封一说,顿时心中大动,昔日不行,可今日我已贵为州牧,太史子义未必会再拒绝于我啊。 “好!好!好!” 刘备连连点头,有些后悔起来:“幸有封儿提醒,若不是你,我竟没能想起子义来。” 刘备也是忙昏头了,虽然之前想要招揽太史慈,但真当他有这能力了,却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 也亏了刘封帮他弥补了疏漏。 刘封推荐的第一人,就让刘备大为动心,这也让刘备对后面的两人更为期待起来。 “父亲,我推荐的第二人,名为是仪。” 刘封举荐道:“此人名为是仪,仪清恪贞素,详数通使命,综文采才用,足以让您对他托付信任,如能征辟其用,这将会是一位如同架屋承瓦的木头一样重要的人才!” 刘备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仪的名字,但既然刘封如此夸赞他,那么刘备就愿意将信任交托给是仪。 “此事可也!” 刘封最后道出了第三人:“营陵王脩,字叔治,北海郡营陵人,乃是孔北海挚友,几次三番救助孔北海,其刚正不阿,目光远大,现任胶东县令,治理胶东,抑制豪强,鼓励农桑,赏罚分明,深为胶东士民爱戴。王脩之才,州郡不可限量也,当速征辟之!” 王脩的名字不像是仪,因为贤明和孝行,在北海的名气很大,更是差点被孔融举荐为孝廉。 虽然王脩几次三番的推让,想将孝廉让给邴原,但孔融坚持不许,几次写信劝说。 这个邴原可不是一般人,这一位可是与管宁、华歆并列,被称为建安一龙的贤者。 王脩都能压住邴原,可见他的才能和名声有多好了。 第46章 青州三士(三更求支持) 王脩都能压住邴原,可见他的才能和名声有多好了。 不过这件事情最后还是没能成功,倒不是王脩让给了邴原,而是因为战乱导致了推举孝廉的事情被中断,就此耽搁了。 刘备听了很是心动,却表示怀疑道:“王叔治之名,为父也早有所闻,只是他与孔北海如此交好,此时又担任胶东县令,为父如何请得动他?” “此事虽难,却有一法可以尝试。” 刘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孔北海曾照顾过太史子义的母亲,对太史慈有恩,太史慈为人重义,又孝顺老母。孔北海若是帮忙美言,定有好处。” “是仪此人,并不受孔北海重视,且目前应在郡中担任小官,只要父亲开口,相信孔北海必定愿意将他转让给父亲。” “父亲可修书一封给孔北海,请他帮您游说下太史慈和是仪,可大增事成之可能。” “唯有王脩,此人不但才干出众,勇于任事,而且政绩斐然,为孔北海排忧解难,是他很难舍弃的左膀右臂。” “此事易尔,为父稍后就修书一封。” 刘备从谏如流的点头应允,可随后还是不满足的追问起来:“那王脩王叔治,封儿你有办法让孔北海放人吗?” 刘封出主意道:“孩儿曾经听闻,孔北海左右有心腹二人,一人名为王子法,另一人名为刘孔慈,皆是雄辩之士。” “只是此二人与王脩并不和睦,对于孔北海礼重王脩多有嫉恨。” 刘封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父亲若是备下重礼,托请此二人帮忙游说孔北海,相信此二人会助父亲得偿所愿。” 听闻此言,刘备并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愁眉紧锁。 “封儿,为父有一言要教你。” 刘备直起身体,谆谆教子道:“为父没有什么大的能力,也没有贤明的声誉,但我行事,素来以仁义为重。” “人生如沧海行舟,期间或许会遇到许多小利,但取小利而忘大义,此为因小失大也。” “孔北海能安居北海,王叔治功不可没,你我父子仰慕其德行和才干,想要征辟于他并不为过,可如何能与小人勾结,中伤诬陷贤者呢?” 刘封知道刘备是误会了,不过他相信刘备的这一番话,却是发自肺腑的。 很多人在后世诟病刘备其实是个伪君子。 可实际上,刘备如果真是个伪君子,那他就不会被天下英雄所重了。 刘备在平原,孔融求援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 刘备在徐州,陶谦不惜赠与重兵挽留他不要回青州,最后虽然有陈登、糜竺的缘故,但确实并没有史料记载陶谦让徐州乃是虚构,或是伪造陶谦遗命。 刘备在许昌,曹操对他是尊崇有加,不但拜他为豫州牧,更升迁至左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刘备在邺城,袁绍以国宾之礼相待,让自己的亲儿子袁谭以师徒之礼侍奉刘备。 刘备在荆州,刘表将他当成骨肉同胞,到最后也生出托孤出让荆州的心思。 刘备如果是一个伪君子,这么多英雄豪杰,难道眼睛都是瞎的? 刘备临死之前,对刘禅说自己德薄,极其愧疚抢了刘璋的基业,这应该是他的真心话。 刘备这一辈子,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尽力遵循仁义二字,以仁厚为人处世,想要装,是不可能装的了的。 这只能是他真心信奉仁义,才能坚持的下来。 刘备现在虽然高兴刘封智计百出,但也担心刘封会过于重视计策,而误入歧途,失了大道。 所以才会谆谆教诲,对刘封一片呵护之心,溢于言表。 “父亲所言甚是,孩儿必定铭记于心。” 刘封知道刘备是误会了,不过他没有先行辩解,而是顺从的应了下来,随后才解释道:“父亲,我之本意,乃是请动王、刘二位劝说孔北海多做准备,交结父亲,引为外援。” “况且王、刘二人虽然嫉恨王叔治,可也并非小人,做不出阴私鬼祟之事,况孔北海明朝秋毫,若是他们包藏祸心,孔北海如何会被瞒过?” 刘备听了刘封的解释,仔细想想,也觉得合理。 这时候的刘备对孔融,还是带着严重的滤色眼镜的,相当推崇对方。 两人又没深入结交过,只是隔空互吹了一波,刘备又恰好救了对方一次。 孔融也很给面子,并没有因为刘备边疆武人的身份就看不起他,还狠狠的吹捧了刘备一番,让刘备的声望大涨了一波。 因此,在刘备的眼里,孔融这么一个大名士,那能力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啊。 于是他就相信了刘封的解释,只是叮嘱对方这类计策,能少用还是少用的好。 听到刘备说少用,而不是不用,刘封就懂了。 自家老爹这不还是很眼馋王叔治,深怕自己就这么放弃了不是? 无奈,刘封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替自己老爹背锅不算背锅,这锅我扛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以及写给孔融的书信内容。 议毕之后,刘备当场写信。 写完之后,招来近侍选定礼物,然后安排元从甲士护送使者,前往青州。 刘封接着说到:“还有两人,也需要父亲亲自征辟,最好再请陈群先生写一封书信,帮忙招揽。” 陈群虽然极力反对刘备接任徐州,但在刘备入主徐州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继续待在刘备的麾下。 直到吕布偷袭下邳得手,刘备回来还对陈群诉苦,悔恨昔日没有听长文之言。 此时,陈群已经是吕布的俘虏,之后也被迫投降吕布了。 吕布被曹操所灭之后,陈群与其父陈纪自然也就顺势投降曹操,被带回许昌,与刘备再无君臣的名分。 现在不一样了,陈群还在徐州,还在刘备麾下,只要刘备继续站住脚,甚至还能依靠颍川陈家向豫州发展。 相信陈家会相当乐意的,当初刘备在豫州时,就被陈纪、陈群父子看好,进行投资了。 可见陈家父子对刘备是比较满意的。 “需要长文修书一封吗?” 刘备猜测道:“那你这次要推荐的,想必应该是颍川明士?” “正是!” 刘封推荐道:“这二人都是颍川人士,一人名为荀攸,字公达,乃是荀家嫡系子弟。袁绍身边的谋主荀谌,曹操身边的谋主荀彧,这二人皆是荀攸叔父。” 第47章 郭嘉荀攸 “荀公达自小机敏过人,内藏英知,少时就能分辨忠奸。” “数年之前,荀攸在长安担任黄门侍郎,与议郎郑泰、长史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商议刺杀董卓。” “可惜他们中有人行事不密,走漏了风声,荀攸随即被下狱问罪。” “一同下狱的何颙自杀而死,可荀攸却饮食如故,竟等到董卓被诛,天下大赦,免罪而出。” “眼下他求取了蜀郡的太守位,却因为道路不通而被阻塞在荆州襄阳,正是父亲征辟他的天赐良机。” 刘备听得目瞪口呆,他其实挺想问自己儿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仔细想想,刘备不问也知道答案。 梦中仙人所言。 如果不是刘封就跟自己住在一起,哪怕对方是自己儿子,刘备都很难完全相信。 可现在,他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好,为父下午便寻长文修书,然后使人前往襄阳征辟荀攸。” 刘备继续问道:“那还有一人呢?” “另一人姓郭名嘉,字奉孝,乃是颍川郭家旁支远脉,现在袁绍麾下就职小吏,郁郁不得志,” “说起来,这位郭奉孝在见过袁绍之后,与同族郭图,姻亲辛评评价了两句话,孩儿觉得可谓一针见血,尽数袁本初之弱点。” 刘备一听,顿时心痒难耐,要知道袁绍可是快一统河北的庞然大物,他大耳哥连对方的儿子袁谭都打不过,被揍得连平原国都丢光了。 现在有人居然敢说袁本初的坏话,那听听也是极爽的。 “这郭奉孝说了什么?” 刘封对曰:“他说袁本初好逑士而不知所用,好设谋而不得其理。因而获人众而不能人尽其用,多谋而无断,若是遭遇大难,必危殆矣。” 刘备啧啧嘴,缓缓点头:“这郭奉孝所言不虚,本初确有好谋无断之贤。昔日在洛阳,曹孟德苦劝本初收拢南北军,联手丁原,驱逐董贼。可本初却死活不应,只是让我们容他三思,当真急死个人。” 刘封看了眼刘备,只见自己老爹脸上满是怒其不争,心里撒笑。 郭嘉的话听听也就罢了,这里面毕竟掺了不少水分,你咋还共情上了。 袁绍在洛阳那会儿,怎么可能跟你们一起驱逐董卓。 要知道那会儿董卓可是他袁家门人,袁绍的嫡亲叔叔袁隗就是董卓的举主,董卓手底下的兵马,在袁家来看,可比你曹操、刘备要忠诚可靠多了。 不过听大耳哥的口气,当年洛阳之变的时候,他就在东都内,甚至还和曹操、袁绍相交莫逆。 这不禁让他想起后世的一些分析,刘备早在卢植那求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曹操、袁绍、袁术等人了。 难怪日后刘备去哪里都吃香的很,毕竟都是老相识,还是结交于年轻时的好友。 刘备属实是越混越好的励志老男孩。 刘备很是满意,高兴地夸赞了刘封一番,还忍不住遐想道:“封儿举荐的这些贤士,若是能够齐聚一堂,何愁徐州不兴!” 刘封赶紧给他泼起了凉水。 “父亲,这几人都是一时之俊杰,能招揽到一个,都是我徐州的福分,可不敢奢望能将他们聚拢于麾下。” 刘封嘴上没说,可心里其实是有笔账的。 太史慈当初和自己老爹相见,对老爹还是挺佩服的,双方的观感确实都不错。 只是太史慈志向远大,而且人家起点也不低,刚过二十就已经是郡中大吏了,此后又因为为帮太守而亡命天涯,传美名于青州。 此后又为报孔融之恩,来回杀穿围城黄巾,勇冠三军,武名远播。 现在这时间,想要征辟太史慈,一个六百石的别部司马,或是武猛从事是最基础的价码了。 否则太史慈要怀疑你不是去征辟他,而是去羞辱他了。 如果要稳妥一点,那给個校尉,或者县令。 目前刘备就那么点兵马,钱粮也捉襟见肘,给个空头校尉毫无诚意。 因此,刘封给刘备的建议是县令加别部司马,比照赵云、田豫的待遇,另外,还可以给出武猛从事的位置任太史慈选择,可谓是诚意满满。 毕竟太史慈在刘封心里的排名是比较靠前的,是这次的重点拉拢对象之一。 是仪的话,入手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他本身此时还没有什么大名气,又不是出身名门大族,再加上不受孔融的喜欢,相信是最好挖角的了。 可主角记得,是仪也是在今年离开孔融,南下投奔孙策的。 所以,是仪能否得手,完全得看他是否已经动身前往江东了。 王脩的名气最大,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最强,再加上他当前的官位最高,即便有孔融帮忙,恐怕也是最难得到的了。 能不能说动王脩,就得看刘封精心准备的信件能不能打动对方了。 至于荀攸和郭嘉,这俩人太聪明了,刘封哪怕自诩多了两千年的见识,也不敢打保票能玩赢这两个人的心眼子。 刘封劝说刘备示之以诚,同时希望荀攸能够继续秉持家族分散投资的原则,与荀谌、荀彧分属一方的考量,留下帮助刘备。 因此,所送去的征辟书信不但态度诚恳,而且还只是邀请对方来徐州做客,顺带访问一下,到时候再谈是否留任徐州。 商量完正事之后,饭菜都已经凉了。 但刘备和刘封却没让近侍端走,而是就着热水吃起冷饭来。 因为兴致颇高,两人很快就将饭菜一扫而空。 刘备固然很是繁忙,刘封也是一大堆事情。 两人饭后便分道扬镳。 刘备去前厅继续处理州务,而刘封则去后院处理琐事。 刘封说忙,可还真没有骗刘备。 他这会儿手头上就有好几件事情要处理。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扩大刘儿营。 原先因为钱粮的关系,刘封养着现有的百十个少年就已经相当吃力,自然是没有余力继续扩充。 要知道这些少年们的饭量可真的不小,甚至比起壮汉来都毫不逊色。 第48章 鲁肃应辟(祝我母亲生日快乐!) 他们每个人一个月,光粮食都就能吃掉1.5石,还不算肉类、蔬菜和鸡蛋。 刘封竭尽全力,也才养了一百五十多个少年,每個月基础消耗就需要三百石粮食。 不过现在有了狗大户的赞助,以及刘备的支持,刘封的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糜竺送来的礼物,最后被刘备全部划拨给了刘封。 其中那三千石粮食,就足够刘封喂饱他的刘儿营,还有余力继续扩充了。 刘封拿出一卷帛书,递给一旁的刘立:“眼下刘儿营扩充在即,可以开始招募人手了。 此事就由你负责,你从刘儿营里挑选二十个副手,带上护身的武器。记住,我们刘儿营收人的规矩不能改,先从徐州本地士卒的遗孤里挑选,选完了之后,再去城外灾民群里挑人,明白了吗?” 刘立恭恭敬敬地接过帛书,上面记载着各种挑选要求,以及分拨事项。 “少主放心,立必尽心竭力,不负少主之命。” 刘封点点头,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招新。 他原本想要亲自出面,只是考虑到刘立、萨合离这些少年都需要锻炼的机会,再加上也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就干脆将这件事下放给他们锻炼了。 “萨合离,你也同样带二十个人,去城外以招收佃农为名义,挑选精壮劳力,为屯田做准备。挑人的标准,我也写在这帛书里了。” 刘封又取出一份帛书,递给了萨合离。 萨合离咧开嘴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胸脯:“少主你放心,我一定按您说的做!” 刘封挥了挥手,刘立和萨合离转身离开,外出挑人。 刘封继续思考翻看着帛书,听着刘儿营的少年们汇报事情。 他先前与华佗说好了,要挑选八名机敏聪慧的少年送去学医。 刘封打算全部从刘儿营里挑选,毕竟刘儿营里的少年都有基础的文化水平,能够识字书写。 以后,这些都是当医生老师的种子。 同时,刘封这几日也整理出了一套教学的方案,推荐给华佗。 刘封原本做好打算,如果华佗抗拒这套方案的话,就和对方约定只对刘儿营的学徒如此教授,其他则任由华佗喜好。 结果没想到华佗年纪虽然大了,却眼光很好,一眼看出这种教学理念的先进之处,并决定完全按照刘封的建议去做。 这让刘封大喜过望,大手一挥,先给华佗调拨过去了粮食百石,钱十万,作为医院的启动资金。 就在刘封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也是刘儿营出身,名叫田丹的少年进来报告,说主君刘备征辟士人的长吏回来了,刘备便派人通知刘封。 刘封心头一喜,刘备能派人来通知他,显然这次征辟应该是成功了。 他站起身,绕席而出,一边走一边问:“可知道来的是何人?” 田丹点头道:“近侍说是去九江的长吏回来了,征辟来的贤士叫鲁肃。” 鲁肃来了! 刘封大喜过望,嘴角的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 “走!这就去!” 等刘封赶到刘备正厅时,厅堂中正有两人谈笑风生。 其中一人,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的刘备,而另外一人身形魁奇。 刘封的出现,顿时引来了堂上两人的目光。 刘备看见刘封,自然是满脸带笑,而一旁的鲁肃却是目露惊异,但随即恢复了平常。 刘封心中暗赞,果然雍容不迫。 刘备笑着朝着鲁肃笑吟吟道:“子敬,可知此儿是何人耶?” 听着刘备略带戏谑的话语,鲁肃何等精明,自然能看出自己未来的主君心情极好,而且这份好心情,就是来自于面前的这位少年。 这让鲁肃心中对刘封的好奇和疑惑变得更大了。 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居然可以在州牧府中随意行走,必然是州牧极为亲近的子弟。 再一想到刘备这混合着骄傲和自豪的情感,鲁肃隐约有了个猜测。 “莫非,这位乃是明公府中公子?” 刘备放声大笑起来:“子敬果然机敏,此乃备之犬子刘封,有些才气,总算没有辱没先人。” 鲁肃小吃了一惊,能让刘备这么夸奖,这刘封必然有过人之处。 整个汉族几千年,最重祖先,而这当中,又以汉人为最。 汉代对死人的葬礼是极其重视的,陪葬品往往会超过活人的待遇。 这种厚葬风俗,引得华夏许多的黄金宝物被带进了地下,最后逼得皇室不得不带头推崇薄葬了。 刘备能以不辱祖先来夸奖刘封,这已经是极高的赞许了。 只是鲁肃不清楚,刘备这个祖先指的可不是他的父亲和祖父,真正的对象乃是刘邦。 要是让鲁肃知道这一层,恐怕他可就真要被震惊到失态了。 刘封走到鲁肃跟前,大礼参拜道:“子敬先生,小子刘封有礼了。” 鲁肃赶忙起身避让:“肃乃白身,怎可当公子如此大礼。” 刘备适时插话:“子敬尽管端坐无妨,以子敬之才,备求都求不来。今日邀天之幸,能得子敬辅佐,实乃我刘备的福分,定当以要职相待,子敬又何必自惭耶?” 刘备话音刚落,刘封也紧跟着道:“小子刘封,日后还要蒙您多多教诲,今日礼敬于您,实属应当。” 听完刘备的话,鲁肃就已经心头一片火热,得遇明主之感油然而生。 在听到刘封的话后,感受到刘家父子给与他前所未有的重视感,已经让这位被乡人族老诸多误会的智者破防了。 鲁肃离席之后,冲着刘备大礼参拜:“肃才疏学浅,人微望轻,不意主公与公子如此器重,待肃以诚,期以重望。肃敢不竭尽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 两大魅魔同台竞技,即便强如鲁肃看来也是吃不消的。 当然了,这也和鲁肃郁郁不得志,又久被乡人、族老误会非议有关。 鲁肃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周瑜、刘晔寥寥数人之外,竟再无知己,更无明主。 可想而知鲁肃这些年有多郁闷。 现在猛然间遇到刘备这么一个情深义重,又能给他机会施展才华的明主,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第49章 鲁肃举才 别看鲁家很有钱,是东城有名的巨富之家。 可就连鲁肃那些短视的族老都知道,鲁家在逐年衰退。 吴书清楚的记载:父老咸曰:“鲁氏世衰,乃生此狂儿!” 可见当时鲁家逐年衰退至少在当地,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鲁肃这么一个才高雅量,又深谋远虑,性情豪爽的人,如何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可不论他如何学习击剑骑射,招聚少年,给其衣食,往来南山中射猎,阴相部勒,讲武习兵。 但他依旧只是一颗沧海遗珠,不但没有吸引来明主,反而引得乡人视他如同纨绔子弟。 他眼光越好,越是曲高和寡,心中的空虚寂寞,忧心忡忡谁人能懂? 鲁肃心中的委屈心酸,能与谁说? 现在猛的一下子碰上火力全开的大耳哥,态度亲和,体贴入微,心意相通,理解鲁肃内心的痛苦和忧心,这让他如何把持得住啊。 “子敬快快请起。” 刘备赶忙离席,上前亲自将鲁肃搀扶起来,目蕴欣赏和激励道:“子敬,何出此言。备素来德薄,蒙徐州父老看重,托以州事,夙夜忧愁,深恐有负百姓。 今得子敬辅佐,备如鱼得水,今后还请自己不吝赐教,直言正谏,备当从谏如流。” “恨不能早遇主公!” 鲁肃感动的眼睛都红了,要知道这个鲁肃可和演义里的老好人,受气包截然不同。 真实历史里的鲁肃可是個腹黑男,又恃才自傲,还很能察言观色,投主公之所好。 即使过河拆桥,不念旧恩的孙十万,到晚年也曾怀念鲁肃,虽然中途哔哔过鲁肃言过其实,可身体却是非常老实的遵照鲁肃的战略在做。 这是因为鲁肃实在太会了,什么话,什么事都做到领导的心里,这怎么能让人不喜欢他呢? 但现在看来,比起大耳哥,初出茅庐的鲁子敬还是差了一点,已经快被对方给征服了。 要不然,也不会将明公换成主公了。 可别小看这一字之差,明公是我给你打工,你是我老板,这没错,但我随时可以离职,你也随时可能被罢免。 不论是我离职了,还是你被罢免了,咱俩就不是主从关系了,最多我欠你个人情,是你的故吏。 但现在这年头,故吏已经没有太多约束力了,纯粹看人的道德水准有多少。 可主公可就不一样了,这是要认主的架势,哪怕以后刘备被罢免了徐州牧,鲁肃一样是刘备的私臣,可要跟着刘备一起跑路的。 三人再度分主客坐下,刘封坐在鲁肃的对面。 “主公,肃不才,愿为主公献上三策,以助明公立足徐州。” 鲁肃挺直身躯,开始谏言。 刘备和刘封也认真起来。 如果说鲁肃的入职是一场面试,那么鲁肃现在是要展现自己的才能了。 刘备正色答道:“请君直言!” 鲁肃竖起三根手指:“肃之第一策,先请主公广纳良才,如今乃是大争之世,中国内乱,南北群雄四起,强者连州跨郡,弱者据城自守。 主公欲安徐州,非广纳贤才,聚拢英杰不可成其事。 肃斗筲之才,却为明公所重,竟以轩车征召,待肃恩重礼隆,肃平生无所长,却有几名英杰好友,愿举荐给主公,助主公安邦定国。” 刘备自无不可,连连点头:“子敬之才,虽只是初识,然备已深知,能为子敬所敬之好友,必定也是同样的高明之士,子敬可从速道来,备当轩车相迎。” 轩车,是一种高级别的车,可驾四马,华盖,车体亦大,六百石以下不得乘之,只有二千石以上的长吏才可乘坐。 原本刘备征召鲁肃根本用不上如此隆重,只需一长吏携征辟文书即可。 毕竟此时的鲁肃只是区区一介豪强,家中别说两千石了,就连六百石郡中大吏都很久没出过了。 不过刘封担心鲁肃低估了刘备,拒征不从。 因此,刘封力劝刘备派出轩车相迎。 事实上,刘封这次劝说还真起了很大的作用 鲁肃对于刘备入主徐州其实并不看好,他的观点和陈群非常相近,认为徐州此时已是旋涡,势力复杂,内忧外患。 如果按照鲁肃本心,不熟悉刘备的他自然不想跟着去跳雷坑。 即便鲁肃很想出仕,但他这样的智者,求的只会是长远的发展,而不是一时的任官。 因此,鲁肃原本大概率是会拒绝刘备的征辟的。 可这时候,刘封劝说派出的轩车就起了很大的作用,让鲁肃感觉到了被重视的感觉,而且还是捧在手心的那种。 要知道轩车可是州府、太守的座驾,能让他们派出自己座驾去迎接的人,自然是极受他们器重的。 这既让鲁肃对刘备生出了很大的好感,士为知己者死,如此隆重的礼下于人,鲁肃怎么能不感动呢? 同时,还让鲁肃对刘备给他预留的位置生出了好奇。 能动用轩车接送的,怎么都不可能是微末小官了。 就好比省政府一号车来接伱去当官,怎么都不可能是去当个村长的。 哪怕你是白身,那也是有破格提拔的途径在的。 现在刘备又表态愿为鲁肃的推荐而派出轩车,别的不说,这份信任确实足以让鲁肃为之动容。 “主公,肃索要举荐有三人,第一人姓刘名晔,字子扬,淮南成惪人,与主公一样,也是汉室宗亲之后。 此人少年早慧,果敢机敏,十三岁时便奉母亲遗命,斩杀了父亲宠信的侍者,而后又坦然向其父请罪。 其父刘普原先大怒,但知道刘晔的动机后也对他十分欣赏,不作苛责。 汝南许劭善于观人,当时在扬州避难,称刘晔有佐世之才。” 刘备顿时兴奋起来了,竟忍不住插话道:“许子将面人无数,有识人辨伪之能,世人都以得许子将一言品评为荣。 备久仰大名,只是无福,不能得许子将之评也。” 刘封心里偷笑,知道自己老爹又给自己贴金了。 他哪里是碰不到,根本就是不够资格罢了,刘备区区一个边郡寒门子弟,哪里入得了许子将的眼睛。 第50章 举荐撞车 许子将和他兄弟许靖两人,在汝南搞了个月旦评,品评名士,客观的说,虽然这其中有很大的炒作成分,但确实也给了一些出身寒微的人扬名的通道。 就连曹操也在许子将那得了一句“治世之英雄,乱世之奸雄”的评价而沾沾自喜。 可见许氏兄弟的月旦评影响力之大。 普通人想要让许子将看一眼都难,更别说点评了,而这个刘晔,却偏偏让许子将主动品评,给出的还是佐世之才的美誉。 虽然这多多少少有点寄人篱下的原因,可刘晔的才能却是后世证明过的。 许子将眼光之毒辣,可见一斑。 可惜这位许子将已经在年前跑路,前往投奔刘繇了,而且就是死在今年。 要不然,刘备如果能把这位招募入麾下,做个牌坊,那价值可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刘封心里不禁一动,许子将是死在今年,能不能想想办法,做点文章? 刘封正想着小心思,却不想刘备突然放声大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头一看,对面的鲁肃也是一脸疑惑,不明白刘备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失态了。 “子敬,你却是不知,刘晔之名,备实已早知,征辟他的轩车早已出发,只因路远还未归,只是子扬是否愿意辅佐于备还不得而知。” 刘备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却又不惹人厌憎,相反还让人觉得他坦诚直率,这不能不说是大耳哥的特色了。 果然,鲁肃闻言,大为惊叹,在刘备的感染下,也露出了笑容,失笑道:“肃不意主公竟也知道刘子扬,更遣人前往征辟。 主公勿忧,我可修书一封,立时送往扬州,力劝子扬北上徐州,同为主公效力。” 刘备大喜,竟起身离席拜谢。 这份求贤若渴,重视人才的态度,让鲁肃惊喜莫名。 “子敬,还有何人举荐,还请快快道来。” 刘备心痒难耐,催促着鲁肃继续举荐。 鲁肃恭敬应命:“我居东城,与九江近在咫尺,常听闻九江郡中有两位豪侠,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主公可遣使征辟,用为爪牙。” 刘备正色请教道:“哦,不知此二人是何人?” “一人名周泰,字幼平,乃是九江下蔡人。另一人名蒋钦,字公奕,九江寿春人。此二人聚拢当地游侠儿,呼啸一方,横行江上。” 鲁肃介绍完后,心里有些忐忑。 盖因周泰、蒋钦二人乃是江贼,所谓聚拢游侠儿,无异于盗贼团伙,呼啸一方,横行江上,点明了就是江贼团伙。 但此二人确实轻彪骁勇,更兼熟悉水情,是天生的水将。 在鲁肃后续想要进献的战略计划中,是比较重要的一环。 因此,鲁肃便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想着如果刘备因为两人江贼身份而不悦的话,该如何从中斡旋。 可鲁肃抬眼一看,只看见了刘备的侧脸。 原来刘备居然扭过头去看刘封了。 鲁肃有些懵逼,弄不懂这里面是什么情况,难道刘备用人,还要听刘封的意见不成? 好在刘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转头朝着鲁肃笑道:“不瞒子敬,此二人备也早有所闻,也已经遣使前往征辟,不日就有消息回来。” 鲁肃神情微变,可心中却是大惊。 这些人可是鲁肃精心挑选过的,想要为刘备献上的第一份大礼。 可谁能想得到,刘备居然全都征辟了。 刘备一個北地人,来徐州不过数月,其中还有半数其实是呆在豫州的,他怎么对我徐、扬如此了解? 鲁肃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把刘备看的很高了,可这个时候却发现,很可能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幽州军阀。 可别小看这信息差,在东汉这种互通困难,传递信息纯靠人力的时代,信息甚至比金钱还要难得。 要不然,也不会有家书抵万金之说了。 这句话可不仅仅是表现对家书的重视和感情,同时也是真实的衡量传递千里家书所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 鲁肃在心里暗暗的把刘备又提高了一个台阶,光是这份情报能力,就值得他加大投资了。 犹豫了片刻,鲁肃还是没忍住,试探道:“不想主公初掌徐州不过月余,竟已遍知淮泗英杰,主公对我淮泗之重视,让我淮泗人如何能不感恩戴德。” 刘备开心的笑了起来,可笑完之后,却对着鲁肃解释道:“子敬谬赞也,备初掌徐州,虽然有心征辟徐州英杰,却是无从下手。” 紧接着,在鲁肃更为疑惑的目光中,刘备用手遥指刘封:“让子敬见笑,刚才子敬所举荐的三人,连同卿本人在内,都是我这犬子举荐的。” 鲁肃这次真维系不住脸上的镇定了,第一次震惊到失态。 这怎么可能? 他既然打算接受刘备的征辟,自然对刘备要有所了解。 据他所知,刘备的这个嫡长子刘封,可是一直在河北的,直到一个月前,才刚刚抵达徐州。 可刘备居然说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都是刘封推荐给刘备征辟的。 鲁肃本能的都以为刘备是在撒谎了。 可鲁肃毕竟不是庸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刘备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就算刘备想要帮自己儿子扬名,也没必要用这么近乎愚蠢的手段吧。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刘备说的都是真的。 看着刘备脸上那自豪、骄傲的神情,鲁肃已经可以断定他说的都是真话了。 鲁肃好奇的目光集中到了刘封的身上,他不理解这么一个少年,怎么会对淮泗英杰了如指掌的。 刘封感受到鲁肃的目光,还以一个微笑:“我父历来求贤若渴,是以小子来到徐州之后,便不惜人力物力,访问贤才之名,得意举荐至父亲跟前。” 鲁肃露出恍然之色,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 可他心里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刚才刘备那突兀的言行反倒是像真的话,那么这少年看似合理的解释却是在撒谎! 不过对方却是刘备的亲儿子,对方既然不想说,鲁肃总不能拿剑去逼着少主说吧。 于是,鲁肃一脸恍然的赞叹道:“主公父子求贤若渴,实乃我淮泗士人之福啊!” 第51章 公瑾难求 刘备沾沾自喜起来,他倒是误打误撞,原本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儿子,却不想让鲁肃对自己的评价瞬间抬高了好几层。 只可惜儿子仙遇的事情,现在还需保密,否则对方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可即便如此,鲁肃要被刘备父子俩所透露出来的情况所震慑,如果这是个游戏,那么鲁肃对刘备的忠诚度以及期待值已经蹭蹭上涨了不少了。 刘备有些遗憾,难得鲁肃自告奋勇推荐人才,结果还和自己家儿子撞车了。 他心有不甘的问道:“子敬,可还有贤士推荐?” 鲁肃答曰:“还有一人,此人名声更大,想必已经为主公所征辟了。” 刘备立刻接上:“子敬所言何人?” “周瑜周公瑾!” 鲁肃掷地有声,大声夸赞起知己好友:“此人乃是庐江郡舒县人,出身世家,祖上两世两公,堂祖父周景、堂叔周忠都官居三公太尉之职,其父周异曾任洛阳令,世出两千石,乃是庐江当地的名门望族。 周公瑾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精通音律,志向远大。有吞吐宇宙之志,混一海内之向。当真青年俊彦,庐江第一。” 刘备大吃一惊,不由转向刘封问道:“封儿,你可识得周公瑾?” 其实刘备原本想问的是为何不向他推荐周瑜,因为刘封连庐江本地的周泰、蒋钦都推荐了,这可是江贼。 既然连将贼都知晓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庐江如此声名显赫的青年名士呢? 鲁肃原本都以为刘备肯定征辟周瑜了,听了这番问话,才惊觉对方居然不认识周瑜。 于是,他也将惊疑不解的目光转向刘封,和刘备一起等着刘封的回答。 刘封苦笑摇头,开口解释起来:“父亲,孩儿自然久闻周公瑾之名,只是此人世出名门,家世显赫,并不缺少出仕的机会。 之前周公瑾曾为袁术所辟,担任居巢长。 此间还发生了前往鲁先生府上借粮,鲁先生指囷相赠的雅事。” 刘备冲着鲁肃赞许的点点头,鲁肃面色沉静,可心里还是有些窃喜,暗暗感谢刘封为他君前扬名。 刘封继续说到:“可很快周公瑾就察觉到袁术任人唯亲,亲近奸邪,无人主之相,便离开袁术,返回家中养望。” “孩儿也知周公瑾才华洋溢,英气过人。 只是周公瑾少时曾遇孙破虏讨董,举家迁徙至于舒,巧遇孙破虏之子孙策,并与他意气相投,由是定交。 此时孙策子承父业,刚从袁术手中要回父亲旧部部曲,想要渡江前往横江,帮助舅、兄击破刘繇,时周瑜之从父正任丹阳太守,孙伯符必然想到周瑜。 以此二人之交,恐父亲虽有揽玉之心,却不得其时也。” 刘备和鲁肃听完这段话,算是彻底明白了。 刘封话里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却很清楚。 那就是周瑜出身高贵,人家不缺机会,就连袁术都眼巴巴的想当他的举主,可周瑜却看不上他。 咱们老刘家刚刚才执掌徐州,人家真不一定看的上我们,而且机会也不对。 孙坚的儿子孙策和周瑜是发小的感情,现在孙策又独当一面了,肯定要去找周瑜帮忙,周瑜想必也会很乐意去帮孙策,咱们就别去自取其辱了。 刘备和鲁肃都沉默了。 前者是有些叹息,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刘备可不是没有遇到过名士,可这些名士眼里又何曾有过他刘备? 态度好点的,与他逢迎一场,态度差的,几乎就拿鼻孔看他了。 要不然,孔融被黄巾军打的出不了门,太史慈突围找他求援时,大耳哥能激动成那样? 孔北海也知我平原刘备乎? 这句话里可是满满的心酸。 刘封对于淮泗情况的了如指掌,鲁肃已经彻底信服了。 听到刘封对周瑜家的如数家珍,很多情况甚至连自认为是周瑜知己的鲁肃都不清楚。 可见刘备绝对不像表面显示出来的那么弱小,刘家在暗中一定藏着许多底牌,最少在谍报方面,就是鲁肃平生所见之最。 鲁肃心里渐渐火热起来。 鲁肃此人,性情豪爽,仗义疏财,平生的志向就只有建功立业。 刘备表现的越好,实力越强大,不就意味着鲁肃得偿所愿的机会更大了吗? 于是,鲁肃决定加大投入。 “主公,不意少主对淮泗之事竟如此了解。 只是周公瑾确是王佐之才,文武双全,倘若错过,实在可惜。 肃不才,愿修书一封,诉与公瑾,若能说动公瑾来投,岂非皆大欢喜。” 刘备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那就辛苦子敬了,若是此事可成,当记子敬一大功。” 鲁肃自然谦让连连。 随后,鲁肃又开口道:“主公,徐州刚经战火,百废待举。 凡事当以人为先,可钱粮却也不可忽视。 徐州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 虽遭曹兖州之戮,损失惨重,却并非不能恢复。 肃恳请主公开屯田,聚灾民,垦荒田,积粮草,以助养兵之资。” 鲁肃献上的第二策,正与刘封同,都是想要劝说刘备屯田,积蓄粮食,以飨甲士。 “子敬所言甚是!” 刘备立刻出言赞同,只见他双目饱含欣赏,赞许之情,面露欣喜:“子敬,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不瞒你说,州中已经在筹集物资,准备开春之后,便行屯田!” 鲁肃大喜,紧跟着补充道:“肃家小有资财,今徐州初定,又欲进献屯田之策。肃思州府中或缺粮、械,特携部曲百余人,皆是乡中勇悍敢战之士。 随行粮食五千石,耕牛三十头,农具两百把,钱五十万,良弓三十张,箭矢五千支,骏马两匹,一并献给主公。 此等俗物,不足报主公恩,唯稍表肃之感激,愿主公笑纳。” 刘备听的眼睛都直了,没想到鲁肃居然带了这么多东西来,还要送给自己。 这可是他有史以来受到仅次于陶谦所赠四千丹阳兵和糜家千万投资以下最大的一次投资了。 第52章 双向奔赴 刘备的为人还是厚道的,当他听说鲁肃要将这些东西统统送给自己之后,立刻就生出了亏欠的感情。 犹豫了片刻,刘备还是拒绝道:“子敬,不瞒你说,州中用度确实入不敷出,为了筹集屯田物资钱粮,备也是千方百计,想尽办法。 幸好州内糜家慷慨解囊,愿出十万石粮食,百万钱物资以解燃眉之急。 子敬此举,实乃是雪中送炭,只是现在屯田物资已齐,子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财货你可用于在郯城购置田地,建立庄园。” 鲁肃感觉今天节奏不太对劲,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这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带的这一批财货,尤其是五千石粮食,会大大减缓刘备的粮荒,可谓是雪中送炭。 结果现在刘备居然不收。 更让人咋舌的是,糜家居然一口气赞助了刘备十万石粮食。 先前陶谦屯田,用一个别驾的价码才从糜家换出来了一万石粮食。 按照这价码来看,刘备也只有把州牧位置让给糜竺,才值得了这么多粮食财帛了吧。 鲁肃都忍不住想去问问糜竺你发什么疯了。 心里虽然苦闷,可脸面上却还要义正辞严道:“主公,这些财货不过聊表寸心,为主公事业略尽绵薄之力。” 这时候,刘封开口了:“父亲,屯田物资,尤其是粮食自然是多多益善。 难得子敬先生一片赤诚,您若是硬要否了他的美意,恐伤子敬先生之心啊。” 鲁肃得刘封助力,赶忙开口赞同:“少主所言,正是子敬心声!” 刘备面露赧然:“既如此,那备就受之有愧了。” 看见刘备肯收下自己的礼物,鲁肃也长松了口气。 这要是送不出去,他鲁子敬可就丢大人了。 不过刘备欲拒还应也是应有的流程,鲁肃只是过于紧张了。 说起来这也全是刘封的锅,正是他做的太多,使得鲁子敬所预备的打算一个接着一个破灭,还惊吓得他失了平常心。 随后,刘备正色同鲁肃说到:“子敬,备实欲重用于你,只是你初来乍到,贸然提拔,引来小人嫉恨。” 刘备语气诚恳,态度恳切。 鲁肃自然不能挑肥拣瘦,反而还要谢谢刘备的表态。 至少刘备表示了,我個人是非常欣赏你的,只是碍于各种原因,不能直接让伱身居高位,但只要你一立功,我马上就提拔你。 能有这样的表态,鲁肃本心已经满足。 可没想到,刘备后面的委任却是大大出乎了鲁肃的意料。 “子敬,备欲拜汝为典农校尉,又或是襄贲县县令,不知子敬瞩意何职,可否屈就?” 鲁肃彻底蒙了,这说好了不能显擢,怎么就这么一个大馅饼扔过来了。 屯田校尉虽然只负责屯田,但这毕竟也是真校尉啊。 哪怕是校尉中的最下等,俸禄也只有比两千石。 但鲁肃又不是缺钱的人,他缺的是官职,是门第,是能发挥他才能的机会。 看看上一个当典农校尉的是谁? 那可是徐州门阀第一陈家的嫡系子弟,青年一代领军人物陈登陈元龙啊。 陈登当了一任典农校尉之后,立刻转入刘备的州府中,担任四大长吏之一的功曹,掌管一州官吏的升降大权。 鲁肃只需要照本宣科,跟着陈登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那必定会有大功等着他,到那时候,至少他州郡千石的地位就稳固了。 鲁家的门第也就此飞升了。 以后谁还会说鲁氏日衰? 况且襄贲县县令也是千石高官,还是一县之长。 汉代的县长权力极大,堪称百里侯,可以执掌县内的所有事务。 如果是和平年代,以鲁家的门第,这县令之位就是鲁家做梦都摸不到的显宦官位了。 平心而论,这两个职位不论是哪一个,都是极有发挥空间的美职。 鲁肃来之前,也曾经瞎想过,但以他的认知,想的也不过是一大县的县丞、县尉,又或者干脆是州府的从事,佐史。 他甚至盘算过想要谋求典农校尉身边的要职,毕竟屯田可是大功一件,只要能加入进去,必定收获颇丰。 可现在,刘备直接把典农校尉糊他脸上了,还附带一个襄贲县县令让他挑选。 鲁肃眼眶有些红了,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 这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器重了,而是实打实的行动。 这两个职位任何一个都能让外头打破脑袋,要不是徐州被曹操刚屠了一遍,士族惶惶不安。 这两个任命随便哪一条都别想通过。 即使是现在的局势,刘备想要任命鲁肃为典农校尉,阻力必定会十分巨大。 可刘备却毫不在意,表现的信心十足。 鲁肃直到此刻,终于确认刘备是真心器重他,认可他的才能了。 无他,饼太香了。 这份器重,让鲁肃改变了来时韬光养晦,先在刘备身边积累功勋,厚积薄发的打算。 鲁肃离席大礼参拜,发自肺腑道:“肃,必为主公效股肱之力,誓死也要屯田成功,为主公增粮益产。” 刘备大喜过望,上前亲手搀起鲁肃,一时之间,主宾俱欢。 随后,刘备特地备下晚宴,为鲁肃接风洗尘。 还请来了关羽、张飞、糜竺、陈登、简雍、田豫、赵云、曹豹、许耽等人作陪,给足了鲁子敬牌面。 晚宴中,刘备抚摸着刘封的后背,感慨的对刘封说:“幸有我儿,使我得子敬。” 刘封嘴上谦虚,心里却是洒笑,这才哪到哪。 鲁肃最大的本事可不是种地,他这是初来乍到,故意藏拙呢。 不需要等太久,快则十多天,慢则月余,鲁肃肯定要拿着大战略来找你秀一波了。 在前三国时期,天下能称王佐之才的,在刘封来看,一共有三个半。 其中周瑜算半个,鲁肃却是一个。 来看看剩下那两个是谁? 那分别就得是曹操阵营的二号人物荀彧,以及袁绍阵营的二号人物沮授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都为自己的主君提出了一个大战略,并制定完成这个大战略切实可行的细节计划,而且还能成功的实施,至少实施了一部分。 这才叫真正的王佐之才。 大耳哥,你就等着鲁肃给你带来新的惊喜吧。 第53章 挑选遗孤 对于这一点,刘封本人也很期待。 他虽然在心里有着一套完整的大战略,但他稍稍有些信心不足,因此,他也很期待鲁肃提出的大战略,看看是否与自己契合,自己又是否能够从对方的战略中汲取营养,改进自己的计划。 是夜,鲁子敬大醉。 刘备留鲁肃宿于州府,并挑选郯城县内的宅院,赐予后者。 另外一边,刘封身边的遗孤刘立,则带着刘封的命令,将手底下的副手们散播开去,开始聚拢丹阳兵士卒的遗孤。 丹阳兵清一色都是丹阳人,从中平五年(188年)开始,就跟着陶谦来到徐州,已经整整七、八年了。 不少丹阳军的中、下级军官,要么把老婆孩子一起接了过来,要么干脆在徐州本地结婚生子了。 随后在接下来几年的战争中,这些中下级军官死伤十分惨重,剩下的老婆孩子们,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 有关系的,则被丹阳军的亲朋好友接走抚养。 没有关系,举目无亲的,要么靠着积蓄离开徐州回老家,要么就只能继续留在徐州艰难过活。 在刘封来徐州之后,对丹阳兵中的孤儿寡母做过一番调查,已经将可以招收吸纳入刘儿营的对象登记造册,并且送去了一些钱粮,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眼下只需要按图索骥便可。 潘军跟着父亲来到徐州已经整整七年,是丹阳兵里最早来徐州的那一批。 他的父亲积功任队长,已经管着五十人了,这可是妥妥的踏入中级军官的领域了。 只是潘军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大族出身,只是靠着个人勇武敢战以及上官的欣赏才得以升任队长。 因此,在去年曹操第二次征伐兖州时,其父战死。 之后,潘家刚有的上升趋势立刻被彻底打断,潘军的日子一下子从有余钱认字习武,变成了靠积蓄艰难度日。 所幸之前的长官还有些情分,给了一笔微薄的抚恤。 靠着家里的积蓄和抚恤,潘军艰难度日,日子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后几乎快要断炊了。 恰好在这时候,刘封到了徐州。 在他的走访调查安排之下,这些丹阳兵的孤儿寡母们,都得到了一石米粮的补贴。 这一招让刘备在丹阳兵们的声望上升不少,许多丹阳兵开始觉得刘备确实仁厚,居然连那些孤儿寡母的都能救济,那自己这些军士自然不会比他们更差了。 刘封只用了几百石粮食,就帮自己家老爹涨了一波声望,在丹阳兵里刷了一波好感度,还成功调查了丹阳兵里孤儿寡母的成分,可谓是赚大了。 现在,刘立就是照单找人,按照之前调查的结果聚拢可用少年。 刘立驾驭着牛车,一路来到郯城县南城区的贫民窟。 这里都是郯城县里穷人的住宅,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板、稻草,泥巴胚堆砌而成。 原本这里脏乱到极点,各种垃圾堆叠,污水横流,简直像是垃圾场。 刘封来了之后,整顿了这一片区,至少将垃圾统统送城外埋掉,然后引了几条污水渠。 这并非是刘封有洁癖,也不是想要收买人心,纯粹只是担心这么肮脏污秽的环境,一旦引发了疫病,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被刘封整顿了一番之后,贫民区的条件虽然还是很差,但至少环境好了许多。 没有了垃圾挡路,就连道路都拓宽了不少。 刘立这一行人,整整三大架牛车,上面堆满了粮食。 刚一进入贫民区,就引来了诸多觊觎,甚至有些发红的目光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下一刻,这些目光落到这些少年手中所持的大刀,长枪等武器,以及腰间挂着的腰牌,立刻冷却了下去。 牛车停到潘军的家门口,刘立然后跳下车,和其他几个少年一起搬下一袋粮食,扔到潘军的门口,冲着对方喊道:“潘军,先前跟你约定的事到时候了,跟我走吧。” 潘军看了看门口的粮食,这一袋子足足有一石粮食,够他和弟妹们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好,等我一会!” 潘军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招呼屋子里的弟妹们出来,一起把粮食搬进了屋子里。 刘立他们就安静地看着潘军动作,也没帮忙的意思。 这年月,粮食可是命。 刘立他们很明白这個道理,所以也就没动。 很快,潘军把粮食搬回家藏好,然后嘱咐了弟妹们看好家,就跟上了刘立的队伍。 丹阳兵的孤寡在贫民区里也是抱团的,彼此间居住的地方也很近。 刘立他们停在潘军家门口发粮的片刻,已经有十几个破屋里钻出人来了,各个手里都拿着木棍等武器。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神情,活像一头头饥饿的小野兽,直到看清楚是刘立等人后,才放松了下来。 刘立朝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准备好领粮食。 这些少年才重新钻回破屋,唤了家里人出来等着。 很快,刘立只是在附近转了一圈,就聚齐了一百多个十二岁以上的少年。 这时候牛车已经全空了,刘立便带着丹阳遗孤们返身离开。 萨合离这一路也是照章办事,早在之前,刘备就已经在郯城外建立起了灾民营地,聚拢因兵灾,水灾、疫病等灾祸而产生难民。 根据刘封送来的防疫手册,整个营地都是按照规定的规章所建,里面的灾民也都做过了初步统计整理。 萨合离接受的命令,就是在里面挑选2到6口之家,首重青壮劳动力,次选少年孤儿,老人多的家庭只能狠心放弃。 毕竟这是屯田,不是救济营,况且留在这里还能有一碗粥喝。 屯田物资筹集不易,必须要最大效力地发挥它们的作用,以便来年有更多的产出,这样才能帮到更多的人。 不过这两种挑选的标准不一样,处理方案也不一样。 青壮年劳力的家庭只是被挑选出来,然后安排到另外一个早就预备下来的营地,这是为了隔离开挑选者和落选者,以免引起民众的恐慌和不满。 而符合条件的孤儿少年,则被挑选出来后带走,跟着萨合离他们一起回了城内。 第54章 自由来去 等到刘立和萨合离在城内一处校场碰头时,双方的队伍都已经扩大了十倍,有四百余人之多。 校场上已经起锅烧火,大锅里煮着白花花的大米。 这些大米还都是脱了壳的,雪白雪白,随着热水的流动而翻滚,看的少年们一个个馋涎欲滴,有些骚动起来。 刘立和萨合离给了刘儿营少年们一个眼神,其他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個个从营帐内取出棍棒,然后开始指挥孤儿们开始整队。 遇到不明白的,刘儿营的少年会好心指点,哪怕一次教不会,也会耐心的教第二次,第三次。 只是与第一次不同,在教第二次之前,会用手里的棍棒狠狠的揍上几下之后再讲道理。 在这过程中,潘军也挨了好几下,屁股火辣辣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让他警醒了不少。 大约小半个时辰,少年们终于认识了自己的站位,已经很少有人再站错了。 这些少年都是丹阳兵的后代,平时就成群结队,东汉时代少年的游戏,很多都与模拟军武离不开。 这也是这些少年这么快就接受列队的原因。 队伍列成之后,刘儿营的少年站在外面,手持棍棒,一个个如狼似虎,不怀好意地盯着新入营的少年们。 新入营的少年们也只能继续站着,刚刚刘儿营的少年们可是说过了,谁要是不得命令就乱动,破坏队形的,一律拉出来打十个大板。 好在刘儿营的少年们也没有躲懒,而是站在队列外,陪着他们一起站着。 就连刘立和萨合离两个领头的都没例外,这两个人就站在队列的最前方。 大约站了半个时辰,队伍里不少人都有些吃不消了的时候,刘立和萨合离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这些少年底子虚,要是站出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都听命令!” 刘立朝着队列大声喊道:“都不许乱动,在自己站立的位置上坐下!” 听到这个命令,新入营的少年们如蒙大赦,就连身体素质不错的潘军也有些吃不消了,赶忙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身体的疲劳不会那么快散去,相反,饥饿感倒是涌了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这时,刘儿营的少年们开始给队列的新入营少年们发碗。 “一人一碗粥,上好的大米粥!” 萨合离在给第一排的少年们发碗的同时,一边大声喊道:“记住!你们吃的这粮食,是少主给的,你们家里发的粮食,还是少主给的。你们的命,以后就是少主的!愿意的,留下,大家就是兄弟,都有饱饭吃,不愿意的,喝了白粥离开,给你们的粮食也不用还,就当少主发善心了。” “何去何从,你们喝粥的时候就可以开始考虑了。” “少主说了,从今日起,七天之内,你们都可以随意退出,给了伱们的粮食,也不会再要回来。” “可时间只有七天!” “七天内,你可以退出。” “可如果七天之后,再要退出,那就按逃兵之罪处置!” “到那时候,立斩不赦!” “你们可以开始好好考虑了,记得一定要考虑清楚,一旦做了决定,可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刘儿营的少年们在萨合离的喊声中,一勺勺地将热粥倒入少年们的碗里。 每个人的分量都差不多,半汤半干,米粒已经煮得酥烂,米汤则是带着一股米香和极淡的清甜味。 少年们等不及粥冷,呼哧呼哧的就喝了起来,频频被热粥烫得喊疼,却怎么也舍不得放下粥碗。 很快,热粥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碗底都被舔了好几遍。 刘立和萨合离也不催促,只是等着少年们的决定。 潘军端着碗没动弹,他早就想好了,家里就那几个弟弟妹妹,如果不是刘封发了善心,早先给了他们家一石粮食,现在最少也得饿死一两个了。 人家是州牧家的公子,自己是个穷军汉家的崽子,有什么值得别人图的? 吃了刘公子的,喝了刘公子的,还拿了刘公子家的粮,不为他卖命,就是地底下的老爹也饶不过自己。 更别说现在走了,十几天后又断炊了怎么办? 再去求人家发善心? 潘军可没这脸。 坐在潘军两边的也都是熟人,一个叫猴子,尖嘴猴腮的,一双眼睛很是有神,而另外一个叫狗剩,看起来就有些呆愣愣的,一副憨厚模样。 这两个人跟潘军关系很好,算是发小,三人中隐隐以潘军为头。 “军子哥,你看咱留不留?” 猴子话多,代替狗剩一起问了。 潘军看了两人一眼:“我是打算留下的,咱们爹当初就是吃人钱粮,为人卖命,总不过再来一遍罢了。” 猴子点点头,附和道:“这倒也是,我看新使君家的公子都比老使君大方。” 狗剩突然也冒出一句:“还比老使君心善。” 猴子笑了,戏谑道:“嘿嘿,狗剩你倒是晓得拍公子马屁,可惜人家听不到。” 狗剩有些着急,他那说的可是真心话,哪里就是拍马屁了。 潘军撇了一眼外面的刘儿营少年,开口劝说两个同伴:“好了,既然都决定留下了,那就好好待着,别闹腾,当心吃板子。” 猴子和狗剩一听,扭头往外看去,发现果然已经有几个刘儿营少年盯上了他们。 两人赶紧老实起来,不敢再闹。 刘立和萨合离也不急,这也是刘封事就交代的,不要硬逼,真正愿意留下来的,才是值得培养的。 要走的人,就让他们走。 机会是需要代价的,不是谁都配得到机会的。 新入营的少年们已经把热粥喝完,身上的热乎劲也过去了。 有个尖嘴猴腮,跟猴子有点像的少年举起了手:“现在退出,真的不用还粮食?” 萨合离看了对方一眼,点了下头:“是,不用还。” 一听真不用交还粮食,就有好几个人动心了。 入营之后,又是罚站不许动、又是按倒挨棍子,不少人心里都嘀咕起来了。 萨合离话音一落,就有一个少年站了起来,试探性地朝营地外走去。 第55章 繁忙的刘封 所有少年都紧盯着他,看着刘儿营少年的反应。 没想到刘儿营少年竟然真的对此不闻不问,反而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那少年离开。 直到那少年走出了营地的大门,都没人阻拦他半点。 那少年心头大松,竟然回过头朝营地内走了几步,还想要招呼关系好的人一同离开。 可就这么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人,就被刘儿营少年给挡了下来。 “止步!” “军事重地,不许乱闯!” “再有下一次,就地正法!” 两个营地门口的刘儿营少年直接拔出长刀,恶狠狠的盯着那少年,凶狠的模样像是要择人而噬。 那离营少年吓的瘫倒在地,裤子都湿了,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 看到那少年退开,刘儿营的少年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让开了营地大门。 眼看着刘儿营少年竟然真的不阻拦人退出,校场上的少年们心里更加活泛起来。 除了一部分早就决定留下报恩的少年外,其他少年也互相讨论了起来。 一时之间,校场上嗡嗡作响,像是菜市场一般热闹。 可这一次,不论是刘立还是萨合离都没去管,而是任由少年们讨论。 接下来,好几个少年偷偷站了起来,低着脑袋往营门走去。 其中有一个还被其他少年喊住,可他装作没听到,依旧逃了出去。 一盏茶过后,刘立终于开口:“现在没走的,就继续训练,想要走的话,等训练完了再走。” “你们放心,答应过你们七天内任由来去,少主就绝不会反悔。” 萨合离也补了一句:“等休息的时候,你们随时可以离开,现在先训练起来。” 少年们在刘儿营少年的驱使下,纷纷站了起来,继续站队。 这站队列的方法,是刘封当初用在刘立、萨合离等刘儿营少年们身上的。 这一套东西,再搭配上体能训练和识字,算术,当时可是折磨的刘儿营少年们痛不欲生。 现在可不同了,他们翻身当老师了,自然是要好好的操练操练新人,让他们也感受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美好岁月了。 刘立和萨合离回来报告,这一批少年总共有四百二十七人,现在走了六人,还剩下四百二十一人。 刘封闻言转过头,看向萨合离。 萨合离也接着汇报道:“少主,按照您的要求,在城外的灾民营中,挑选出了六百五十六户屯田民户,已经安排在了东城营地里。” 刘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两人联手去做,我身边的事情就先交给刘法,娄室俩人。” “是,少主。” 刘立和萨合离心中欣喜,又有些不舍。 他们已经跟在刘封身边三四年了,早有了深厚的感情。 现在离开刘封,既有不舍的感情,也有独当一面的喜悦,混合起来,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有事可以随时回来汇报,就是没事,休沐的时候也可以回来见我。” 刘封看出俩人的心思,挥了挥手赶人道:“下去做事吧,把事情做好,比赖在我身边要强的多。” “是,少主!” “少主,咱不在的时候,您可要照顾好自己。” 刘立和萨合离朝着刘封大礼参拜,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刘封现在手上的事情,总共分为四摊子。 第一摊,就是刘儿营,现在还吸收了丹阳兵遗孤和徐州孤儿,规模壮大了三四倍。 这一项,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是刘封立身的根本,是刘封不计金钱,力量也要坚持投入的根本项目。 第二摊,便是华佗和医院。 刘封最终从刘儿营里抽调出八個人跟随华佗所整理出来的医学理论,这些理论也会送到刘封处让他翻阅一遍,有些根本和方向就错了的理论,还是不学最好。 同时,刘封也将这些年写下来,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交给了华佗。 这些知识有部分会颠覆华佗的认知,也有部分会印证华佗的猜想,激发他的灵感。 总之这一些,也让以刘干为首的学徒去负责了。 这也是一项需要长期投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甚至是人命的项目,刘封目前只是开个头,因为他实在资金紧张,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第三摊,则是屯田,这方面他已经打算全部交给鲁肃来执行了。 同样的,刘封也已经抽调了刘立和萨合离两个人去负责,其中刘立主要负责刘儿营新少年的培训和教育工作,而萨合离则主抓屯田。 刘封指示他们两个人,从刘儿营里抽调出六十个少年,去给鲁肃打下手,充作吏员,负责运营整个屯田机构。 这是培养,也是实践。 刘儿营的少年们最少也都经历过了三年的文字和算术的学习,只要学以致用,屯田这点事情,根本难不倒他们。 等到他们实践完后,就可以作为新的种子,结出更多的果实。 第四摊,则是技术研发,为首的是刘法带领的几个人负责。 目前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刘封安排下来的项目落地。 就像之前刘封给出了曲辕犁的草图,以及记得的部件效果和使用效果。 刘法等人则负责联系工匠,与工匠一起讨论制作,将曲辕犁给复刻出来。 最后一摊,就是刘封的秘库,里面除了各种用简体字混合着英文字母所书写的机密文件外,就是一些珍贵的物件,还有就是目前刘封所掌握的财务明细和清单。 目前来说,除了少量的刘备赏赐,以及刘封从老家带来的一些积蓄外,最大的一笔收入,就是糜竺送来的那一份重礼了。 刘封整理了下这两天忙出来的帛书,仔细确认了上面所书写的东西。 确认无误后,刘封前往刘备那。 眼下诸多事情都进入正轨,已经可以开始着手解决臧霸的问题了。 琅琊居徐州之北,是郯城的北方屏障。 一日不握在手里,郯城一日不得安宁。 从琅琊郡和东海郡的边境上到郯城,仅仅只需要半天时间。 臧霸竟然到现在都不表态,刘备可就如芒在背了。 第56章 釜底抽粮 况且就刘封的角度来看,臧霸不表态更好,要是他主动投诚了,反而更加麻烦。 琅琊郡地理如此重要,想要占稳徐州,就一定要把琅琊郡拿在手里。 若是臧霸主动投诚,以大耳哥现在的心虚和仁厚之名,大概率会学曹操一样,许给臧霸琅琊的藩属地位,这等于是给自己埋了一颗巨大无比的地雷。 现在臧霸在琅琊郡内,还只是最大、最强的一股势力,却不是唯一的。 在臧霸的背后,还有琅琊郡太守萧建的势力在,地方上又有王氏家族和诸葛氏家族的存在,北边还有青州黄巾军余孽。 可以说琅琊郡简直就是当前徐州的缩小版,郡内势力错综复杂,乱的一塌糊涂。 因此,与其花大精力去调节,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臧霸不服,直接武力镇压。 再借着灭臧霸之威,横扫琅琊郡内,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全部镇压,将琅琊郡权收归州府。 刘封此时去找刘备,州府官吏已经见怪不怪。 州府内人人都知道新任州伯不但仁厚,善战,还有一个少年早慧,能够左右州伯决策的儿子。 听说刘封求见,刘备马上就下令召见。 刘封进来之后,发现陈登也在。 原来陈登正在同刘备商量来年的屯田事宜。 虽然屯田的事情已经决定交给鲁肃来办,还提拔鲁肃为典农校尉。 这个位置的上一任,就是陈登,而且他还在这岗位上干的非常漂亮,屯田大获成功,收获了许多粮食。 也正是这个基础,才让陶谦生出了自大之心,在往后几年连续动兵,想要扩张势力。 陈登不愧是刘备的好基友,早在听说刘备要屯田之后,陈登就已经将屯田经验全部写了下来,还特地整理了一番。 今天来找刘备,就是想要将这份屯田经验呈给对方。 此外,陈登还收到了父亲陈珪的信件。 在心里,陈珪对于刘备父子和曲辕犁是一通猛夸,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表达整個下邳国士民对刘备父子的感激,以及忠心。 当然,陈珪也不是光耍嘴皮子的。 在信件的最后,陈珪听说刘备要搞屯田,于是动员了下邳士绅,凑出来了二十头耕牛,五千石粮食,钱三万,铁三千斤,麻布五十匹,丝帛二十匹,素(白绢)五匹,还有些衣物、被褥、农具等若干。 这些物资加一块,大约也有一百多万钱。 虽然看起来这一个郡送的礼才和鲁肃一个人送的差不多。 但刘备却是非常感动,因为这可是本地士民的一片心意。 这些人不论哪一家都不可能有鲁肃有钱的,就算是陈登家,也只是在家世上远超鲁肃,可真谈到钱,那可就远远不如了。 下邳国这两年也不好过,虽然主战场大部分都在东海和彭城,可下邳也一样受到了战火的洗礼。 只是一来这边不是曹操进攻的主攻方向,二来下邳国士民坚守意志比较坚强,在陈家的带领下,坚决抵抗,曹操才无功而返。 这种情况下,还能支援州府一百多万钱的钱粮物资,当真是忠诚度拉满了。 刘封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大耳哥正拉着陈元龙的手,一个劲的道谢。 看见刘封来了,陈登抽回手,然后起身恭敬的向他行礼。 刘封自然不可能等着对方行礼,早就一个礼拜下去了。 两人对过礼后,陈登就掉头对刘备道:“公子既然有事,那登就先告辞了。” 陈登刚想要走,却被刘封拦了下来。 “陈功曹且慢。” 在陈登疑惑的目光中,刘封诚恳道:“小子此次前来,乃是献计于父。陈功曹深沉有大略,机敏多智,还请功曹留下一同参详。” 陈登去看刘备,后者自然大笑着将陈登重新拉回了席位:“元龙乃我心腹爱将,州府重臣,有何事是你不可知的?元龙不必避嫌,且坐下来听。” 刘备都这样说了,陈登自然不会再告辞了。 实际上,他对于刘封这位刘备的嫡长子,还是兴趣很大的。 先前刘备说要请他收刘封做弟子,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后来有了什么波折,刘备这边似乎没了下文。 不过这一次,倒是一个很好的接触机会。 刘封刚才说要献策,这正好可以让陈东观察一下刘封的个性和才能。 “还请陈功曹多多指点,不吝赐教。” 陈登笑着点点头,他一向都是凡事敢于争先的性格,韬光低调可从来不适合他陈元龙。 “父亲,功曹,请看此图。” 刘封毕竟是后世的人,喜欢数字和ppt。 摊开在刘备和陈登面前的,便是一副ppt。 上面画着大致的琅琊郡地图,一旁的空白上则罗列着数据。 “父亲,功曹,据我所知,琅琊郡在先帝时,下辖13县,有户十二万,民五十七万余,每岁可产量近四千万石,我朝田税三十收一,可得田税一百三十万石。 后来黄巾作乱,战火连绵,徐州虽不是主要战场,但深受青州黄巾的骚扰,琅琊首当其冲,人口锐减。 至陶公执掌徐州时,琅琊的户口已不及巅峰时期半数,土地抛荒更是超过三分之二。 臧霸控制的土地其实并不多,主要是靠着东海郡一带,只有郡治开阳和阳都两县。 这两县虽然没有经历太多战火,况且开阳地处河湾地带,土地肥沃,上田众多。可即便如此,两县产量至多也在七百五十万石。三十税一,臧霸也只能收到二十五万石的田税。 臧霸手里有数千人,算上孙观、孙康、吴敦、尹礼、昌豨,拢共大概也就七、八千人,养兵总要消耗十六万石,手头活泛的也就不到十万石。 哪怕算上前些年的存粮,以及民间的一些商业流通的粮食,绝对不会超过十五万石。 现在的粮价是二百五十钱一石,十五万石差不多就是三百八十万钱。” 说到这里,刘封停顿了下来,看向刘备。 陈登有些好奇,不知道刘封报出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刘备主动和陈登解释了起来,把刘封所献上的假途灭虢,釜底抽薪的计策告诉了对方。 陈登听着听着,频频转头,目视刘封。 第57章 元龙荐长文 这两条计策不论哪一条都相当不错,组合在一起,更是威力无穷。 陈登是越听越心惊,即便是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多就是严令不许出售粮食,并且武力驱赶收粮队伍。 可即便是这一招,也是饮鸩止渴,等于牺牲将来的发展代价来苟且一时。 把商队赶走容易,想要把他们请回来却是难上加难了。 没了商队输送物资,先不说地方发展和商税了,就是本地士民所需要的各种物资也会渐渐短缺,时间一长,必定怨声载道。 对此,臧霸是完全没有应对办法的。 况且,即便是饮鸩止渴,也得臧霸先看破局势。 陈登料想,臧霸虽有智谋,可刘封这一套计策下来,他十有八九是看不穿的。 臧霸的智谋虽然看不穿,但多半会感觉不妥,这样一来,他估计还要苦恼上好一阵。 直到大祸临头,才能反应过来,也属实是够惨的。 陈登在观察刘封,刘封其实也在观察陈登。 因为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波陈登的态度。 终于,在刘封将全部计划说完之后,刘备询问起了陈登意见:“元龙,你看此策可行否?” 陈登斩钉截铁道:“此策大善!恳请州伯速行此计,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定能将臧霸降服,将琅琊收归州府所有。” 刘备顿时大喜,他对陈登是深信不疑的,既然连陈登都觉得这计策可行,那刘备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就在刘备、陈登君臣相得的时候,刘封不识趣地开口打扰道:“父亲,功曹,臧霸不识天数,不从州府,一介豪强竟有割据地方的心思,合当败亡。只是在铲除臧霸之后,孩儿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要呈给父亲和功曹参考一二。” 刘备、陈登都被刘封的话所吸引,静心倾听。 刘封将自己的计划小心翼翼地托出:“先前跟父亲提过,在铲除臧霸之后,可顺势前往莒县,逼降萧建,收回琅琊全境。 只是琅琊郡地势险要,又多匪患,北部更常年受到黄巾余孽袭扰。 故此,孩儿想是否将琅琊郡一分为三? 南部以郡治开阳为郡治,依旧为琅琊郡,辖制开阳、临沂、即丘、缯国、四县。 西北边则以东莞为郡治,分东莞、东安、阳都、姑幕四县为东莞郡。 东北边则以莒县为郡治,分莒县、诸县、东武、海曲、琅琊五县为莒城郡。” 其实刘封这一套分而化之的办法,是源自于曹操。 而曹操这么干的时候,是建安三年,公元198年。 是年,曹操官职是司空,并非大将军,也不是将来的魏王。 按理来说,他此事能改动郡国,刘备没理由不能。 无非是一个真上表朝廷,一个自表罢了。 这并不是什么涉及到朝廷底线的事情,也不是会激起本地士族豪强强烈反对的事情,因此只要陈登带头表示支持,而刘备也确实拿下臧霸、萧建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不难办到。 陈登思索了片刻,他的想法也正如刘封所推测的那样,觉得这并非是底线问题,而且还凭空多给徐州造出了两個郡守职务,他倒是有些倾向于赞同。 “使君,公子的建议虽然有些突兀,却并非不能考虑。琅琊郡内确实问题很多,久不服州府号令,若是将其分而治之,未必不是一条好计策。” 听见陈登赞同,刘备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也没先说答应不答应,反而问陈登道:“如此划分,那这多出来的两郡太守,元龙你可有推荐?” 刘封心中咯噔一下,这老爹咋回事,你好歹让我先把话说完吧。 要是在这里让陈元龙把果子全吃了,那我吃啥? 更别说刚才想好的试探了。 刘封先前就已经想好了,想要推荐陈群担任东莞或莒城太守,论资历的话,担任过豫州别驾的陈长文是够格的了。 况且这两个郡国都是从琅琊郡内分出来的,也就辖制四到五县,可谓是恰到好处。 同时,也可以试探一下陈登为首的徐州本地士族,对于豫州士族进入徐州担任官职的态度如何。 刘封可是很清楚,陈登对陈群,以及陈群背后的陈家是非常欣赏的。 如果连如此欣赏的态度都免不了激烈抵制的话,那么引入豫州士人的计划就会很麻烦。 这将会大大影响和改变刘封后续的一系列规划。 陈登何等人精,看见刘封脸上一闪而过的焦急,就察觉到了刘封的部分意图。 他笑吟吟地开口道:“此州府重事,下曹本不应多嘴。只是蒙使君垂顾,登敢不肺腑直言?” 刘封心中暗叫糟糕,却也无法可想。 要是这时候贸然插话,既失了礼数,也把小心思暴露的太过彻底了,倘若引起了刘备和陈登的反感,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不如索性耐下性子,先听听陈元龙怎么说,看看有无挽回的余地。 即便最后满盘皆输,也算吃个教训,总好过赔的更多。 刘封心里暗自盘算着,却看见陈登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开口道:“莒城郡唯有北面有些黄巾,东面靠海,西南皆是我州地,因此,只需要派一治理干臣,左右不过两三年,必能还主公一个富庶之地。 遍数州中俊彦,依登之见,陈群陈长文可担此重任。” 刘封吃了一惊,没想到陈登竟然会主动推荐陈群,这真是出人意料。 刘封固然没想到,刘备也没想到陈登这一出。 其实刘备刚才听到刘封的话后,第一个反应也是想为陈群争取一个郡守的空缺。 昔日在豫州时,陈群曾经力劝自己不要来徐州接任,可自己却没有听他的建议,心里本就愧疚。 再加上陈群在所谏不从之后,也没有撂挑子跑路,而是勤勤恳恳的隔着刘备从家乡来了徐州,地位还从别驾变成了一个普通从事。 倒不是刘备亏待陈群,以刘备的为人,来了徐州之后就想把空缺的治中交给陈群,可没想到后者却言辞推拒,并建议刘备从徐州本地的士人中挑选。 第58章 毛遂自荐 此外,陈群还亲自推举了张昭、诸葛玄、王融等人。 在刘封的力荐之下,刘备派人前往征辟张昭,欲任其为治中从事,只是第一次征辟刚被张昭婉拒,刘备业已派出第二批使者,前往广陵征辟张昭为治中从事。 从这些举动上来看,陈群还是很为刘备考虑的。 虽然在豫州时候,刘备没能听从他的建言,可他依旧跟随刘备来到徐州,之后也依然尽心竭力的想要帮助刘备站稳脚跟,而不是发牢骚说些汝不从我言,必悔之晚矣的话。 这里就必须艾特一下某位特别喜欢耍脾气,秀优越的袁绍谋主。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丰、某授先生了。 能做到这一点,一方面是因为陈群以及陈家对刘备的看好和欣赏,另一方面也是陈群本性宽厚,忠心。 陈群本来在历史上的名声是很好的,尤其是他的儿子陈泰位列曹魏尚书,一门多侯,却先为洛水之盟感到羞耻愤怒,自请出外。 在曹髦遇刺后,又不惧生死,坚持要司马昭斩杀贾充为曹髦偿命。 那可是司马氏气焰最嚣张,下手最狠辣的时间段。 陈泰敢这么仗义执言,完全是提着脑袋在说话,夸奖一句忠臣是不为过的。 刘备眼神里满是欣喜,虽然不知道陈登为什么要推荐陈群,可这推荐却是推进了刘备的心坎里。 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心的刘备以退为进道:“长文乃是出身豫州……。” “这岂不是更好?” 陈登笑着打断了刘备的话:“我朝可是有着三互法,长文无论是才干还是出身,再适合不过。” 三互法简单的说,就是为了避免地方士族豪强互相勾结,做大,甚至最终割据一方,因此当地的主官必须要其他地方调来,而不能是本地的籍贯。 官员越大,三互法越严厉。 比如县令的话,只要不是本县籍贯,哪怕是临县,勉强也能糊弄过去。 可郡守的话,必须要出身其他郡才行。 到了州府一级,最严格的时候,必须严苛执行非本州人士担任刺史。 陈群出身豫州,在徐州连刘备的州牧都能当,自然是非常合适。 刘备看了眼刘封,后者小幅度的点了下脑袋,便决定道:“好,就以长文任莒城郡郡守。” 随后,刘备得陇望蜀的继续问道:“元龙,那东莞郡郡守,你可有贤才举荐?” 陈登慷慨激昂道:“东莞郡北面青州,西依兖州,两面皆有强大诸侯,非良将名士不能经营。 此一任,须为州伯北拒袁绍,西抗曹操,还要经营郡内,安抚百姓,鼓励桑农。 此郡郡守,实坐于火炉之上,登不才,愿毛遂自荐,为使君熄此熔炉!” 陈登的请命可谓是荡气回肠,意气风发,这一番豪言壮语,让刘备和刘封两人同时血气上涌,只觉热血沸腾。 “好!” 刘备大声赞赏,起身走到陈登跟前跪坐下来,握住对方的手道:“元龙英姿焕发,敢为人先,为我分忧解难,备何其有幸,竟能得元龙辅佐。” 这可不是玩虚的了,刘封知道自己老爹这番话一定出自肺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陈登看。 就是刘封自己在一旁也被感动了,这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相性吧。 刘备和陈登就属于相性优秀的等级,而同样,曹操对陈登的相性恐怕连及格都不到。 历史上,曹操能够容忍臧霸割据青、徐二州,却容不下陈登在广陵郡两败孙策。 如果曹操心胸能够再大一些,给陈登更多的信任,何至于后来悲呼悔恨不早用陈登的计策,以使孙氏在江东坐大。 甚至连整个淮泗一带的百姓,都深受曹操之苦。 因为没有了陈登,曹操惧怕孙氏再度北上,沿着广陵郡一路打穿整个青、徐、兖、豫,于是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拆迁大队。 曹操将整个广陵郡的人口都给搬空了,留下了整整横竖几百里的无人区,否则孙大帝何至于要和合肥死磕,早就掉头去广陵了。 “使君!登不过百里之才,只有一腔为使君效力之心,如何当得使君如此谬赞。” 陈登也回握住刘备的手掌,一脸感激涕零的表情,君臣得遇,莫过于此。 两人感动了好一会,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末了,刘备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元龙毛遂自荐,备安敢不从?只是不舍元龙远去尔。” 陈登一挺腰杆:“使君勿忧,东莞距郯城不过百余里,使君但有所命,登可星夜而回。” 刘备点了点头,其实他内心也是非常支持陈登的建议的。 功曹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只是从吏,并非主官。 而郡守可是两千石的大官,又是一郡的主官,执掌一郡军国大事。 在这以郡为家的东汉,郡守就是某种意义上的郡国国王。 陈登从功曹改为郡守,这可是妥妥的升迁,而且还是越级升迁。 放了和平年代,这种事情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相当轰动一方的大事了。 刘备自然也希望陈登能够步步高升,能为自己独挡一面,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刘备还不放心,关心道:“元龙,东莞郡位置重要,四面危机,你欲带多少兵马上任?” 东莞郡处于兖州和青州的包夹中,还有地方匪患和黄巾骚扰。 刘备一旦拿下琅琊郡,臧霸等人手底下的大部分兵马是肯定要整训调离的,这些人都属于俘虏降兵,留在当地很可能会掀起反叛,必须带回郯城打散混合整编。 因此,想要依靠所剩无几,也不知是否可靠的琅琊郡兵,那难度是相当大的。 刘备如此欣赏爱护陈登,是不舍得陈登如此冒险的。 因此,刘备特地想要让陈登带兵上任,这样便可以轻松压服豪强,驱逐匪患和黄巾余孽的骚扰。 看见刘备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到,陈登再自信也很感动,略一犹豫,便欣然接受刘备的善意。 “还请使君给登五百士卒,登可保东莞安然无恙。” “五百太少。” 第59章 否决张飞 刘封这时候插话了:“功曹之能,封早已知晓。只是猛虎搏兔,也尽全力,窃以为功曹当做万全之准备。” 劝了陈登一句后,刘封又转向刘备道:“以孩儿之见,可从下邳抽五百郡卒,再从东海抽五百郡卒,丹阳兵中也可抽出五百人,最后还可以在琅琊降兵中挑选五百,凑足两千之数,料想暂时应该足以镇压东莞全郡了。” 刘封这番谋划,可谓是替陈登操碎了心。 从下邳抽调的五百郡卒,可以是陈登的子弟兵,他陈家就是下邳国最大的地头蛇,在郡兵中素有威望,可以依托为心腹。 从东海中抽调的五百郡卒,也是徐州本地人,对陈登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在有下邳郡卒托底的情况下,以陈元龙的手段,收服东海郡卒简直易如反掌。 最后的丹阳兵里抽出五百人,既是对陈登的考验,也是打开了陈登未来的上升渠道。 整个徐州还是以丹阳兵为主力,仅人数上,丹阳兵就有近三万人之多,占了徐州兵总人数的五分之三。 相信在随后的几年里,丹阳兵的比重依然会很高。 想要在刘备手底下掌兵独当一面,那就必须处理好和丹阳兵之间的关系。 否则祸起萧墙,历史上的刘备就已经给出了这会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 陈登是徐州本地人,和丹阳兵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这一次调拨五百人归他辖制,其实也是一个让他可以把手伸入丹阳兵内部的机会。 不过这样一来,也等于是公开允许陈登扩大在军方的影响力,这如果不是主君信任臣子到极致,是不可能点头的。 这就充分证明了刘家父子对他的信任程度。 “封儿此言大善。” 刘备闻言,仅仅只是思索了片刻,就重重点头,推心入腹般语重心长道:“元龙,五百人实在太少。备知你胆大心雄,才高气清,有出将入相之能。 只是,也请元龙爱护自身,切勿以身犯险。 元龙对备,胜过徐州。 备可弃徐州,却不能离元龙啊。” 陈登何等机敏,在刘封提议之后,他就很快明白了刘封建议里隐藏着的善意和信任。 此时又听见刘备这一番声情并茂的抒情,登时眼睛就红了,对着刘备表忠心道:“登才疏学浅,蒙使君不弃,委以重任,登必将竭尽全力,报效使君。” 刘备自然是一番劝慰,君臣之间又加深了感情。 等到陈登离开之后,刘备才回过头来询问刘封:“封儿你今日此举,仿佛想要让元龙涉足军事?” 刘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的目的有些明显,如果刘备不问,他反而要担心出什么问题了。 现在刘备正大光明的问了出来,说明自己老爹还是非常信任自己的,那只要好好回答,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父亲,孩儿是如此想的。” 刘封坐直身体,正色答道:“徐州自古乃是兵家要地,即便父亲韬光养晦,谨守本分,守州界而无侵人之举。 可父亲须知,人无伤虎心,虎有吃人意啊。 其他人暂且不提,只淮扬袁术就绝不会放过我州,只是他眼下四面楚歌,抽不出精力和兵力。一旦刘表和刘繇给他的压力稍减,他必定兴师来犯。” 对于刘封的分析,刘备自然是同意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主要原因。 现在结合刚才刘封力荐陈登的事情,刘备猜得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结论:“莫非,你是想要让元龙独当一面?” “正是如此!” 刘封建议道:“徐州四通八达,百战之地,将来很可能会发生多线战争的情况。如果到了那时,只有父亲一人可为帅,父亲如何能救的过来?” 刘备悚然,确如刘封所说,徐州三面受敌,地形平坦,易攻难守,他一個人着实不可能独挡三面,最少也得有两个帮手才行。 沉思了片刻,刘备开口询问起刘封的意见:“封儿,你觉得你三叔如何?能否独当一面?” 刘封心叫果然,这个时候,张飞才是刘备集团内真正的二号人物,而且还是刘备自己都力捧的。 不论是感情,还是利益,张飞对刘备而言,都要比关羽重的多。 这不仅仅是因为张飞和刘备是同乡,还因为刘备刚起兵的时候,张飞就破家资助,带着大量的原始股份,而且还从来不翘尾巴,踏踏实实地给刘备当小弟,还特别能打,有军事天赋。 这样的原始股东哪个老板不宝贝?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这时候刘备心里的t0只有张飞一个人,关羽和简雍是t0.5,其他人才是t1. 也正是如此,张飞才会越过关羽,成为刘备集团第一个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成为徐州留守,代理州权,这简直是讬孤寄命般的信任。 可惜张飞输了。 历史上都觉得是张飞辜负了刘备的信任,张飞大意失徐州。 再联通后面关羽大意丢荆州,兄弟俩合起伙来坑刘备了,最后还导致刘备夷陵惨败,嫡系精锐尽皆战死,差点基业断送。 可后世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张飞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甚至倒因为果,张飞和刘备本质上是被刘备给坑了。 陈群之前就力劝过刘备,徐州是一滩浑水,不要去搅合。 刘备不听也就罢了,但至少得重视起来吧? 徐州的势力错综复杂,刘备一直没能把丹阳兵消化掉,虽然彼此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可毕竟炸弹还在那里,并没有彻底拆掉。 既然炸弹没拆掉,那就要妥善安排留守的人,要保证留守的人不会引爆炸弹,又或是引爆了也能镇得住。 可刘备却选择了张飞坐镇,而张飞也果然引爆了炸弹; 因此,这口锅刘备是至少要和张飞平分责任的。 至于关羽,那就更倒霉了,他比张飞还冤枉,也被刘备坑的更惨烈。 “父亲,三叔并不适合。” 刘封自然知道顺着刘备的话说,肯定能让他高兴,可这高兴的代价可太大了。 因此,他只能犯颜直谏起来:“三叔性情粗疏,虽重士人,却轻视小卒,更看不起丹阳诸将。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三叔先天就丢了人和,众将战于外而不和于内,此非兵法之大忌乎?” 刘备脸色有些难看,却没发作。 第60章 知会曹豹 刘封只能视而不见,继续劝说:“父亲麾下,二叔、陈功曹、田叔都有方面之才。三叔与这几位相比,还逊色了一筹,父亲平时可将三叔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日后定能成才,届时还担心没有方面之位吗?” “若是父亲此时硬扶三叔上位,既难以服众,伤了其他叔伯们的进取之心,万一三叔有个闪失,也非父亲之福啊。” 刘备长叹一声,有些被刘封说动了。 片刻后,他又摸着下巴的胡须,不解问道:“你说翼德性情粗疏,不和于军中,可云长之傲,更胜翼德,难道你就不怕云长不和于军中吗?” “父亲,二叔是傲于上,而不凌于下,他主政一方,必会得罪士人,可统帅一军,却能安抚士卒,为之效力。” 刘封接着说道:“况且二叔的问题是傲上,并非只针对士人。对于像陈功曹、鲁子敬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名士,二叔一样是非常尊崇的。 日后父亲若以二叔为帅,可以安排如陈功曹、鲁子敬这样的智谋之士给他当参军,如此一来,可保万全。” 刘封嘴上说的是陈登,鲁肃,可这两位其实都是要大用的,给关羽配做军师可就太屈才了。 刘封想的更多的是,荀攸、刘晔、郭嘉等人。 这三人都是顶级的谋士,战术家,奇谋妙想的行家,而且这三人的性格,也是顶级的参谋性格。 荀攸性情低调,谨身守份,郭嘉豪放不羁,平易近人,刘晔则是心思机敏,玲珑八面。 可惜这三个人历史上都没啥好结果,荀攸被叔叔连累,硬生生让曹操拖死在战场上。 郭嘉身体不好,虽得曹操喜爱,却天不假年,早早病逝。 至于刘晔,刘封觉得这三个人里,说不定最惨的就是他了,所谓谋不用,计不从,说的就是刘晔了。 这位顶级参谋人才,居然硬生生被曹家三代给逼疯了,最后落了個表里小人的下场,郁郁而终。 在刘封看来,别的不说,只是荀攸和郭嘉一定能得关羽喜爱尊重,刘晔的圆滑机敏,也大概率能哄好二爷。 只是现在这三位一个都没来,刘封也没法说这些事。 “二叔比三叔沉稳,徐州易攻难守,除了主攻方面,其他方面必更适合求稳。” 刘备眼睛顿时一亮,细思之下,竟觉得刘封所提建议相当不俗,让他十分动心。 看到刘备默默点了点头,刘封趁热打铁:“父亲统帅大军,也需有敢战将军,让三叔跟在父亲身边,也好建功立业。待三叔成熟之后,再配以让他信服的智谋之士,当可大用。” 刘备不由自主的点头起来,可见刘封这番谋划确实不俗。 当然了,刘封这也是事后诸葛亮,毕竟了解过襄樊战役和丢失荆州的过程,他是很清楚关羽的问题是出在哪里,又该如何补救的。 况且年轻时的二叔,远远没有驻守荆州那么骄狂,要容易建言的多。 回过神来的刘备,干咳两声,缓则道:“此事且容为父三思。 封儿可还有何事?若是没有了的话,那就先下去吧,为父还要处理政务。” 刘封没想到大耳哥居然翻脸不认人,这就想赶人了,他可还有私货没得手呢。 他赶忙道:“父亲,孩儿还有两件事想要请父亲定夺。” 刘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就快说。” “父亲,您觉得,我们这次行动,是否需要告知曹建威一声?” 刘备闻言,眉头一紧。 他没想到刘封最后扔出这么个烫手山芋。 刘备倒是没怪刘封多事,这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如果告知曹豹,并让他参与进来的话,那么这次行动一旦成功,就能够大大促进曹豹对自己的忠心和认可。 可风险也是挺大的,这可是刘备入徐州以来的第一仗,许多人都在冷眼旁观。 刘备如果赢的漂亮,那自然是众望所归,大家都是州牧的忠臣。 可万一有个闪失,相信趁机落井下石,兴风作浪的人也绝不会少。。 如此重要的事情,叫上曹豹增加风险,值得吗? 可如果撇开曹豹,会不会让现在的拉拢收服变得前功尽弃,甚至影响到双方联姻。 刘备也拿不定主意了。 结果,刘封等了半天,没等到刘备的决断,反而被对方把球给踢了回来。 “曹建威的事情,不是一直是封儿你在负责吗?此事你是什么建议?” 刘封目瞪口呆,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刘备也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两声:“此事重大,为父不能独断,也想听听你的建议。” 好在刘封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还是可以告诉曹建威的。” “哦?” 刘备追问起来:“封儿可详细说来。” 刘封索性竹筒倒豆子:“曹建威既然已经答应与我家联姻,相信他是有足够的诚意的。况且那四千部曲也已经在整顿拨出,等着父亲去接收了,可见对方是很有诚意的。 如果这种时候,我们却不能示之以诚的话,必将动摇曹建威对我们的信任。” 刘备赞同的点了点头。 “另外,与曹建威通气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拉他一起出兵。 臧霸等人的兵马,约莫在六七千人,最多不超过八千,还分散在至少五六处据点中。 听陈功曹所提,他们的军械装备补给困难,前任使君陶公对臧霸也是边用边防,想来对方野战应该不是我军对手。 可即便如此,我方最好也能动员一万五千人,倍而克之,才更有胜算。 眼下父亲嫡系部曲有六千,丹阳兵两万,下邳国郡国兵八千,广陵郡郡兵一万,东海郡残存郡兵四千。 这些军力里,可从下邳国郡兵中抽调四千人,东海郡兵全部征调,这样便有八千郡兵。 父亲嫡系部曲中,最多抽调四千人,这样就是一万二。 如果曹建威能再出动数千人,那可用之兵接近两万,已是臧霸等人两倍以上,胜算可就更大了。” 听了刘封这一通计算,刘备怦然心动了。 第61章 陈群家书 两万兵马出动,还能顺便整合一二,郯城县内又有自己两千精锐部曲镇守,可谓是万无一失。 可想要决断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句疑问。 “封儿,可如果曹建威那边走漏了风声,让臧霸提前得到了消息,那麻烦可就大了。” 刘封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话锋一变:“父亲,但这个险值得冒,一可得曹建威之心,二可得曹建威助力,三可立父亲之信义于州郡。 况且孩儿还是信得过曹建威的,要说风险,更多的是担心曹建威手下里有人出卖建威,走漏风声。 那孩儿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父亲看看是否可行。” “封儿可速速道来。” “父亲,我们可先请曹建威过府一叙,将计划全盘托出,以取信曹建威。然后再嘱咐曹建威不外泄,只是借着交割部曲的由头整理部队。 可先安排可靠部队先发,而曹建威的部队可挟其他丹阳兵一同出发,这样既能增加前线战力,又可保郯县无虞。 只是这其中还是会有走漏风声的风险,并非万无一失。” 刘备听了之后,陷入沉默。 足足思考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做出了决定。 “封儿所言甚是,此事说则利大,不说则弊大,既如此,那又何惧风险。” 刘备断然道:“此事还是你来处理,为父准你将计划告知建威。” “是,父亲。” 刘备决断已下,又符合刘封的心意,他自然是恭敬从命。 “为父记得你还有一事,一并说了吧。” “额……” 刘封心虚起来,末了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渴望:“父亲,此次计划中,采购粮食一事,孩儿想亲自负责。” “你想负责这事?” 刘备满不在乎道:“这也容易,不过些许案牍文书罢了,为父准了。” 刘封额头冷汗直冒,他没想到刘备竟然误会了。 “不、不是,孩儿是想……” 刘封把牙一咬:“孩儿是想亲自去开阳收粮。” “什么!?” 刘备瞬间跳了起来:“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父亲,且容孩儿细说。” “细说也不行,为父不准!” “父亲,此事并没有什么危险。开阳臧霸其人虽有割据之心,却无翻盘之念。他不过是想盘踞在琅琊,和父亲讨价还价,孩儿即便亲自前往也不会有……” “没有也不行!” 刘备的态度极其坚决,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给为父老老实实的呆在郯县,哪里都不许去!” 刘封看到刘备如此激动,知道这事暂时是没戏了,只能低头:“是,父亲。” 看见老爹发怒,刘封知道这时候说啥都是错,于是便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了。 陈群此时在家中写信,这信是写给他父亲的。 当时刘备进入沛国,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时,陈群就投入了刘备的麾下,担任豫州别驾。 此后,虽然劝说刘备不要入徐未果,可陈群本人还是跟着刘备来了徐州,而他的父亲陈纪则留在了颍川许县老家。 陈群来了徐州之后,刚开始的时候正如他所料那般,局势非常险峻。 曹豹、许耽的丹阳兵联合长史曹宏联手自保,疏远刘备,臧霸则根本不服州命,形同割据,南边的广陵郡情况最为糟糕,失去了郡守的同时,开始倾向于袁术。 如果不是鼎力支持刘备的陈登、糜竺对他很是示好,刘备也一如既往的重视,他恐怕早就生出返乡的心思了。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自从刘备的长子刘封来到徐州之后,事情渐渐开始起了变化。 最早的变化,是这位很少出门的大公子突然拜访曹豹,只是一次会面,竟说动曹豹割让四千部曲,转交州府辖制。 其后,刘备又紧跟着宣布屯田,提拔赵云、田豫等将领兼任地方县令,负责屯田的具体事务,陈登等徐州本地士族居然没有阻拦,让这条任命轻易通过。 再然后,糜家开始源源不断的向郯城输送物资,名义上是借给州伯屯田所用。 外面风传糜家这是要同州伯联姻了,这一笔财货物资恐有千万之巨。 在这个关键时间上,刘备突然召陈群独对,竟然是想请他给身在襄阳的荀攸和身在邺城的郭嘉写信,想要征辟他们来徐州任职。 陈群刚开始是不信的,他一個老乡都不知道荀攸在襄阳,刘备一个河北人怎么可能了解这个。 可刘备信誓旦旦的跟他说,荀公达向朝廷求取了蜀郡太守的官职后,就想入蜀为官,却为战火所阻,只能停留在了襄阳。 听了这话,陈群开始有些相信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在写信之前,陈群还是跟刘备交底,自己和荀公达虽然见过面,但并非好友。 至于郭嘉,那更是毫无任何交际,连见都不曾见过,只是在荀彧、郭图和辛评口中听到过这个人。 刘备很是通情达理,只是表示希望陈群能够尽量表达他的诚心,最后更希望陈群在信里写明,刘备邀请他们来徐州看看,如果最终还是不想留下,他甚至可以派人护送他们回许县。 陈群有些惊讶,即便刘备一直都非常重视人才,求贤若渴,但姿态放到这么低,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荀公达确实有才,少年机敏,辨识人心,十三岁时就能察觉来为自己祖父守孝的故吏有问题。 可郭嘉这人并无美名,可刘备却将他与荀攸并列,莫非此人的才干,竟不逊色于荀公达? 陈群压下心里的疑惑,当场就为刘备书信两封。 刘备阅览过后,非常满意,挽留陈群叙话,并高兴的告诉陈群,徐州的危局已经有所转变。 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已经与曹豹达成和解。 只要能够成功合流曹豹,丹阳派其他的人就失去了领头羊,再也不成气候。 再加上陈登和糜竺肉眼可见的支持,陈群神奇的发现刘备竟然在徐州有了站住脚的迹象了。 虽然此时依旧危机四伏,刘备实际掌控的其实也就郯城一个县。 可不论怎么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变,这是超出陈群原本计划的。 第62章 鼓动曹豹 陈群会跟着刘备到徐州,可不仅仅是因为刘备对他礼重,更大的原因是想要在刘备发现站不住脚,心生气馁的时候,再从容劝说对方退回豫州。 这才是陈群没有离开刘备的根本原因。 就陈群以及他背后的陈家,还有部分的豫州士族来看,刘备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 作为一个军阀,刘备从没有屠杀过平民,更没有屠城的案例,对士族包容重视,施政尊重士人意见,有着仁厚的美名,同时还相当能打,实在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合作对象。 陈群希望能够把刘备拉回豫州,为豫州的士族们看家护院,以待天时。 进,可助刘备争夺中原,退,可挟刘备投奔真龙。 双赢。 刘备在叙话中频频暗示,如果他能够在徐州站稳的话,很欢迎陈群邀请更多的豫州士人来徐州参政。 往后徐州的发展方向,豫州也是很值得考虑的。 这些话听的陈群相当动心,回来之后一直在思考这個问题,最后决定写封书信回给父亲,询问父亲的建议,以及乡党的态度。 ************************************ 曹豹本在军营中整顿部曲,考虑着该分割哪些出去。 这些天他天天留宿在城外军营中,主要做的就是这项工作。 话虽然好说,可事确实难做。 他虽然大气的跟刘封表示,愿意多出一倍的部曲。 可真到了挑拣兵马的时候,却是各种肉疼,这也不想给,那也不想给。 硬着头皮拣选了快一周了,才挑选出了一千八百多人。 距离四千,还差了一大半。 正挑选的头疼时,贴身随从突然来报,说刘封又下拜帖了,想来拜访他。 曹豹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上一次招待刘封,就亏了四千部曲,这一次又要来,难道又要亏四千部曲不成? 不过头疼之中,也有一些窃喜。 他原本还担心刘封过河拆桥,现在看来,对方还是挺看重自己这个岳丈的。 这不,屁颠颠的又想来打扰自己了,这离上次见面也不过才过了几天而已。 于是,曹豹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让人先去回话。 随后又看看天色还没黑透,索性直接回了郯城,亲自安排第二天的宴请。 第二天下午,曹豹静候在家中,等着刘封再次上门。 刘封也没让曹豹久等,照例是潘璋带着二十名甲士随行护卫。 当刘封下车的时候,看见曹豹竟然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刘封自然不敢托大,赶忙上前行礼,却被曹豹上前托住。 “公子何必多礼,于公,您是公子,我乃使君之臣。于私,你我已是姻亲,何必如此拘礼。” 曹豹倒是浑不客气,竟然直接拉上了姻亲。 刘封倒也不介意,或者说曹豹这态度倒是让他更好说话了。 很快,在曹豹的亲自陪同下,两人来到正堂坐下。 刘封只是暗示了一下,曹豹就熟悉的让侍女近侍们统统退下。 “叔父,小子这次前来拜访,是要送一件大功给您。” 熟悉的开场,熟悉的味道,让曹豹忍不住想捂住虎符。 “贤……贤侄,叔父已经在拣选部曲,最多再有一旬……不,两旬时间,一定将部曲拣选出来,交给使君。” 刘封无奈叹气,明明自己是来送功劳的,这曹豹怎么戒心这么重。 他不得不安抚道:“叔父过虑了,部曲的事我自然信得过叔父,这次前来,确实是有大功想要与叔父共享。” 看见刘封很是认真的神情,曹豹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些许窃喜,难道对方是真来送功劳的? 反正听听也不妨事,就先看看刘封怎么说的。 “叔父可知,前日里小侄为父亲献上一计,蒙父亲不弃,决心采纳。” 刘封故作神秘道:“此计一出,州内定有人灰飞烟灭。” 曹豹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先想到自己,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刘备都快是姻亲了,刘封更是主动提的亲,而且真要是对付自己,怎么还会跑来如实相告? 曹豹心里苦笑,都已经放松下来一旬时间了,自己心底里竟然还这么紧张,可见之前刘备给他带来的压力属实也不小。 谁让刘备战绩亮眼,几个心腹兄弟都那么能打呢? 看看自己身边,竟无一人是对方数合之敌。 这怎么能不战战兢兢,生怕刘备火并了自己? “哦,不知道贤侄想要拿下的是何人?” 曹豹捧场的打听起来。 刘封脸色一正:“正是琅琊臧霸!” “嘶,竟是此人!?” 曹豹大吃一惊:“臧霸昔日引数百壮士前来投奔陶公,此后每战必先,悍勇无比。东武一战,正是臧霸为先锋,率孙观、吴敦、尹礼等人,拣选精锐一千五百人,奋勇当先,冲乱黄巾大阵,这才让陶公大获全胜。 他也因此积功,被陶公表为骑都尉,驻扎琅琊开阳,形同藩属。” “昔日他就有兵马三四千人,经过这几年的经营,恐怕不下万人。” 曹豹忧心忡忡,主动劝说起刘封来:“我与臧霸共事过一段时间,其人重信义,讲礼数,并非蛮横无知之人。眼下也只是骑墙观望,只要使君能够稳如泰山,其人早晚必定卷旗来降。” 曹豹这番话很曹豹。 这人最大的目标,不过是保全现有的权势和财富,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因此,他最想要的是徐州稳定,他的权位稳定。 为此,让他向刘备输诚都行。 故此,他也不想刘备大动干戈,直接起兵去火并臧霸,甚至刘封可以断定,曹豹这番话真是肺腑之言,而且还是在为刘备着想。 不过刘封可不想就这么发展下去:“叔父,臧宣高盘踞琅琊,地处要害,又不肯为我父所用,委实不能留他。 这一次动兵,最少也要让他效忠我父。 至于其他的,还请叔父先听我计如何,若是计策实不可行,小侄自然也不会强求。” 曹豹听了这话,重新坐定,静待刘封开口。 接下来,刘封将他对臧霸势力的分析托盘而出,随后又拿出了臧宣高控制的开阳地盘的产量数据,最后再将釜底抽薪之计托盘而出。 曹豹听的一愣一愣,脸色不断变化。 第63章 下邳国相 等他听到釜底抽薪的断粮之计时,曹豹都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抽筋了。 眼前这小子不过才堪堪十岁,竟然能想出这么阴狠歹毒,却又如此巧夺天工的计谋。 曹豹脸色一会红一会青,既后怕着对方的诡计,又窃喜自己是这小家伙的准岳丈了,回头又担心起刘封上门别是又有什么企图了。 一时之间,曹豹只觉得屁股下面多了个火炉,那滚烫的滋味,让他有些坐不住了。 “那……那贤侄,此事既然已得使君首肯,叔父又有什么能帮你的呢?” 刘封闻言,大为不解:“叔父何出此言?” “小侄此策得父亲首肯之后,便是第一个想到了叔父,欲使叔父一同参与此事,好为我父和州中立下一份大功,难道叔父不愿意吗?” 刘封满脸诧异,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曹豹:“莫非叔父不愿意为我父效力……” “绝无可能!” 曹豹厉声喝止,义正辞严道:“豹非不识好歹之人,蒙使君和公子愿与我家联姻,此恩豹感激涕零,愿为使君和公子效犬马之劳。” “那就好。” 刘封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小侄还以为贸然为叔父谋取建功立业的机会,会让叔父怪罪小侄太过多事了。” 你确实有些多事。 曹豹好容易才将这话憋住,没有脱口而出。 “叔父,请您万勿轻视此事。” 刘封神情又转为严肃:“此事若成,叔父在其中立下战功,我父即可为叔父谋求转任,不论是广陵郡太守,还是下邳国国相,都大有可能啊。” 嘶…… 曹豹动心了。 虽然中郎将和国相、郡守都是两千石。 严格的说,中郎将名义上的地位还稍稍高了点,因为在和平年代,只有中央才有中郎将这种高级将官。 州府根本不配有中郎将,也无权任命中郎将。 所以中郎将的含金量,可不是普通的国相、郡国太守能碰瓷的。 可曹豹这個中郎将是个什么货色,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这可是陶谦给他自表的,说白了就是自娱自乐,连徐州本地人内心里都是不认的。 这中郎将完全是靠那两万丹阳兵的支持,才能戴在曹豹的头上。 因此,曹豹本心还是非常虚的,既想换个实权官位,又生怕丢了兵权。 进退维谷这四个字,形容曹豹的处境再恰当不过,也是他愿意对刘备低头的根本原因之一。 刘备是现任州牧,只要刘备愿意承认曹豹的中郎将身份,哪怕曹豹手底下的丹阳兵全跑了,那他也依旧能保有中郎将的待遇。 其他人不行,因为他们的承诺没有这样的效力。 现在刘封居然说要让他转任下邳国国相或是广陵郡太守,这可就更有诱惑力了。 “贤侄,刘使君当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刘封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叔父,您对我父子投之以木桃,我父子又何吝啬报以琼瑶?” “事成之后,国相、郡守可任由叔父择一!” 刘封还煞有其事的补充道:“以小侄浅见,叔父当选下邳国相更为稳妥。” 曹豹来了好奇心,他原本以为刘备更希望他去广陵,好为他抵挡袁术。 没想到刘封居然说刘备更希望他去下邳,这让他不由好奇的问道:“哦,这是为何?” 刘封一脸正气的反问了一句:“叔父缘何明知故问?” 曹豹一脸懵逼,我怎么就明知故问了。 刘封继续说到:“下邳乃是陈功曹家乡,陈功曹乃是我父心腹智囊。” 曹豹点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刘封接着话锋一转:“叔父乃我徐州重将,你我俩家,联姻在即,叔父必然也是我父亲信心腹,又是军方大将。我父与我言道,希望叔父能与陈功曹早日化解旧怨,同心协力,襄助我父,守护徐州父老。” 曹豹眼睛瞪的大大的,甚至连嘴巴都无意识的张开。 刘封赶忙继续使劲:“小侄冥思苦想,终得一计,那就是拜叔父为下邳国相,镇守下邳。到时候叔父只需要垂拱而治,萧规曹随,必能得陈功曹家乡父老的称赞,到那时候,陈功曹必为叔父胸襟所感,双方化敌为友,成就一段佳话啊!” 曹豹大张着嘴巴合不起来,只觉得原来我当国相还能有这好处? “况且广陵郡地处淮泗第一线,两面受敌,西有袁术,东有吴景,被袁公路的势力包裹在中间。郡中多有不服郡府、州府,亲近袁术的逆贼,局面错综复杂,相当危险。” 刘封为曹豹分析着两个郡国的优劣,下邳国被夸上了天,而广陵郡则是危机四伏,凶险异常。 曹豹其实已经被刘封给彻底说服了。 他开始真正相信刘封父子对他是善意的,是能为他着想的可靠主公。 这股信任是带着冲动的,回头会慢慢消退,但之前播种下的信任种子却是开始发芽了,只要刘封和刘备能够言行一致,相信这信任必然会越发壮大。 “不过叔父,这一切还是得立功。” 刘封面露难色:“叔父您也知道,我父虽从陶公手中接任州牧,可实际上也是多赖别驾、叔父和功曹之功,权势如何能与陶公相提并论。” “因此,只有立下功劳,我父亲才能顺理成章的推举叔父为国相啊。” 刘封谦让了一手,还捎带上了曹豹。 曹豹哪有什么拥立之功,他当时算阻力还差不多。 可既然刘封都这么夸他了,曹豹自然乐得默认。 这一次,曹豹没有犹豫,而是爽快的问道:“这一次需要叔父如何配合,贤侄请尽管直言。” 刘封大喜,赶忙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叔父,这一次行动首重保密,切不万不能泄露分毫,否则事必不成。” “需要叔父做的其实也并不多,叔父可按部就班的继续拣选部曲,借着拣选的由头,让部曲做好开拔的准备。” “一旦开始行动,叔父可直接带部曲出发,不用告知属下行动细节,只需要沿着官道而行,直扑开阳城下即可!” 曹豹听的连连点头,只觉得刘封计划相当稳妥,也确实不用跟手底下人说些什么。 第64章 上门送礼 有州府和刘使君的开拔命令,又是曹豹自己的嫡系部曲,随时开拔真是毫无难度。 等到了开阳城下的时候,那也已经图穷匕见,根本就无须再保密什么了。 不过刘封又提出了一个稍稍有些难度的问题。 “叔父,我父这州牧之位,乃是陶公所赐,这份恩情一直在我父心中,不曾或忘。也因此,我父对叔父一直是抱有期待的,对于许中郎将也有很大的期许。” 刘封故做犹豫的顿了顿,在曹豹眼神的催促下,继续说到:“您看到开拔的时候,是否可以请叔父出面,临时从许中郎将那里抽调部分部曲,一同行动?” “就算许中郎将不想立功,相信应该也会有其他想立功的将士吧?也得给他们一个报效州府的机会吧?难道叔父忍心让丹阳士卒没了升迁的机会吗?” 曹豹恍然大悟,刘封的意思已经暗示的很明确了,就是希望他在自己部曲出发后,能够拉动许耽一起出动。 退一步说,就算拉不动许耽,也要把丹阳派那些小头目给拉上,那也是大功一件。 曹豹心动不已,这功劳来的也太容易了。 想到自己也能出将入相,拒绝的心思就怎么都升不起来了。 最后,曹豹牙齿一咬,拍着胸脯保证道:“贤侄放心,叔父在丹阳军中也不是白待了这七八年的。许耽姑且不说,其他人必定会给叔父这个面子,只要钱粮不缺,开拔不成问题。” “好!叔父快人快语!” 刘封大声称赞,最后竟恭贺道:“既如此,那小婿就预祝岳父大人出将入相,转拜下邳国相了!” 曹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心花怒放,忍不住长声大笑起来。 正事办完,但刘封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耐着性子留下来,陪着曹豹好好宴饮了一番。 曹豹倒是没看出什么,高高兴兴的喝了一通,才放过了刘封。 刘封离开之后,曹豹稍微醒了醒酒,就去后院找自家宝贝闺女。 等曹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以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曹清。 曹清知道,自己老爹是对下邳国相的位置动心了,但还是有些担心刘封在骗他。 曹清让老爹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包括那個釜底抽薪,殄灭臧霸的计划。 她还几次打断了曹豹的叙述,重点问了几个问题。 最后,曹清肯定道:“父亲,公子此计确实堪称神机妙算,臧霸极难察觉,更可怕的是,即便臧霸察觉了,他也无力回天。” “若是父亲在臧霸位置上,清儿只有劝您立刻投降,归顺刘使君,否则就只能带着心腹嫡系赶紧放弃开阳,火速入山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公子所言应该都是真的,他不可能编这么一个绝计佳谋来欺骗您。”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事后他们会不会守信。” 说到这里,曹豹的心提了起来,他最担心的不也是这个吗? “清儿,那你觉得他们会守信吗?” 曹清其实也没百分百的把握,但她还是分析道:“依清儿之见,应不成问题。” “毕竟父亲的部曲只是交出去,并不是就此遣散,日后刘使君可是要继续靠他们征伐淮泗的。 况且刘使君,英雄也,如何不知千金马骨的道理。但凡刘使君有虎踞徐州之心,必将效仿先贤,以父亲为千里马,吸引四方人才贤士。” 曹豹听的乐呵呵的,刘使君比陶公还要有眼光,知道自己乃是千里马,却是没听出曹清话里的隐意。 听见女儿也觉得刘使君此事可信,曹豹算是彻底放心了,不由遐想起自己去下邳国,执掌一郡大事的美景起来。 看见一旁沉浸在美好遐想中的曹豹,曹清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正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如果父亲放弃军权,而被刘使君塑为千金马骨,那父亲和整个曹家都将安如泰山了。 ******************************** 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连曹豹都轻易说服,让刘备父子精神更为振奋。 刘备自然负责军事行动,找来了心腹关张田赵,仔细商讨出兵路线,如何围城,如何断绝开阳外援等诸多军事计划。 刘封自然负责招待糜竺和鲁肃,请这两位大金主慷慨解囊。 傍晚,糜竺和鲁肃都欣然赴约。 刘封在州牧府中自己的院落内布下酒宴,邀请糜竺和鲁肃赴宴。 糜竺和鲁肃面对刘封的邀请,自然不敢怠慢。 两人都已经了解刘封的能力和才干,早就不以孩童视之。 在收到邀请之后,纷纷做了准备,想要送上一份礼物表明自己的心意。 糜竺和刘封早有合作,了解的情况更多,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因此对今日的礼物信心十足。 与之相比,鲁肃则显得不自信了,仓促之下,他也没什么好东西准备,只能临时采购,居然让他发现了一件非常不错的珍贵物品,正好用作礼物。 傍晚时分,刘备跟他的兄弟们饮酒作乐的时候,刘封这里也迎来了两位宾客。 双方落座之后,糜竺先取出了一份帛书,让近侍转交刘封:“公子,往日蒙您照顾,一点心意,聊表寸心。” 刘封接过一看,好家伙,上面全是各种物资,从最基础的粮食到衣物、药材、被褥,统统标了一个让人心动的数字。 原来糜甑的决定已经送到了糜竺的手上,同时送来的还有第一批物资,以及曲辕犁、冰糖、雪盐试制成功,效果更是极好的消息。 糜竺已经彻底确定,这位州牧家的公子值得糜家下重注,尤其是父亲来信中的暗示,也让糜竺心里非常心动。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刘封开口的前半句,让糜竺有些担心,想着该如何劝说刘封收下的时候,却不想他竟然主动往回拉道:“蒙别驾错爱,小子为郯城县外的灾民,只能厚颜愧领了。” 糜竺喜滋滋的答道:“公子何出此言,这本就是竺分内之事,不敢当公子谢。何况先前公子与我家的合作,已经验证无误,即将全面铺开,这实是公子对我家的恩德,竺不敢或忘。” 鲁肃不知糜竺到底送了多重的厚礼,看见刘封如此欣喜欢悦,心中暗自猜测,这礼物必定相当之重。 不过随后,鲁肃想起自己买到的那几件宝贝,心里的忐忑又恢复了平静。 有这几件宝贝,即便不如糜家,料想也不会相差太多。 第65章 礼送卖家 刘封郑重的谢过糜竺,同时也表示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要仰赖糜竺,后者则心中大喜,面色沉静的表示愿效犬马之劳。 之后,鲁肃也献上了礼物。 鲁肃准备的礼物不少,其中有两样比较特殊,一对刀剑宝兵。 刘封看后表现的十分高兴,郑重离席谢过鲁肃。 鲁肃受宠若惊,离席回礼。 鲁肃心中只觉得刘封年少风流,足智多谋,刘备父子竟有虎父龙子之像,自己真是没有投错人。 若是刘备父子能够更进一步,那自己岂不是能获从龙之功,攀龙附骥,得以登天!? 是的,鲁肃从来就不是什么汉臣,而且他的胆子还大的很。 鲁肃的忠心从来都是给自己的主公,而并非这大汉朝廷。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鲁肃与其说是士族,不如说是豪强。 东汉末年,鲁肃这样家财丰盈豪富,地产田连仟佰,吃喝不愁,还能读书的豪强,却偏偏没有出来做官的渠道。 这些渠道全部被士族,尤其是经学世家把持在手里,连一点点残渣都漏不下去。 可想而知,这些豪强会生出多大的怨气? 事实上,如鲁肃这样的豪强在东汉末年比比皆是,著名的黄巾之乱,其本质并非单纯的农民起义,而是豪强领导的宗教起义。 黄巾之乱之所以会规模如此庞大,正是因为各地的豪强蜂拥而入,支持张角。 这种支持可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倾尽全力,不惜毁家资助,出钱出粮出人,为的就是在推翻大汉之后,拥有自己的出仕机会。 历史上,鲁肃对孙权极其忠诚,也极得孙权看重。 但偏偏鲁肃是第一个劝说孙权要有帝王之志的人,又是坚定的断定大汉必亡的人。 归根到底,是因为孙权如果投降,张昭、张紘这些经学大家,自然可以拍拍屁股去曹操控制的汉廷当高官,甚至是三公九卿。 可他鲁肃呢? 连六百石的县令都不可得! 这鲁肃能不咬牙死挺孙权抗曹吗? 所以不要高估鲁肃的地位,不要用后世对鲁肃才能的评价来忽视了他现在地位的低下。 在刘封的力劝下,刘备给鲁肃的起点、恩德和信任,可比孙权还要高的多。 鲁肃此时只会觉得自己的决定简直太对了,只恨没有早早来投,竟还得方伯轩车征辟。 士为知己者死,鲁肃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辅佐刘家父子成就大业了。 鲁肃对自己的才能相当自信,现在又遭逢明主,日后未必不能得拜三公九卿,封候传世。 鲁肃接着呈上第二份礼物,是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木匣子不大,仅一尺见方,四壁上还雕刻着好看的花纹。 一旁的糜竺有些讶异,只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后,又合上了嘴。 等到他将黑匣子打开,刘封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是雪盐和冰糖。 这鲁肃竟然购买到了糜家上市的第一批雪盐、冰糖,还以此为礼物赠送给自己。 “哈哈哈哈哈。” 刘封和糜竺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鲁肃一脸懵逼,不明白两人这是在笑什么。 刘封止住笑容,对鲁肃道:“子敬先生不知,这雪盐和冰糖,正是别驾家中产业,近日刚刚上市,不想却让先生破费了。” 糜竺接着刘封的话笑道:“子敬先生更不知,此二物,乃是出自公子之手,我家不过是粗有些人手工匠,商队店铺,有幸蒙公子偏爱,得以分销此二物。” 这…… 鲁肃心中掀起一阵巨浪,他这种地方豪强,最清楚雪盐、冰糖的价值有多么恐怖了。 大汉有无数个鲁肃这样的地方豪强,空有钱财,却不能出仕,只能沉溺于享受,以此来麻痹自己,消磨志向。 震惊过后,又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但凡争夺天下,不论钱粮人而已。 徐州乃是富庶州府,巅峰时期年产粮食达两亿石。 即便三十税一,也足可以收入七百万石。 除去留给各地郡县自用的部分,州府可获三百万。 这可足以养兵数万,再加上地方郡国兵马,陈登当初力劝刘备来徐州时所说,聚十万强兵供刘备征伐天下,恢复汉室的话,倒也不全是大话了。 再加上税钱,以及这雪盐、冰糖之利,可供军械奖赏之用。 刘使君礼贤下士,推赤心与人腹,久而久之,必得贤才来奔,为刘使君效死力。 是时,徐州智谋政杰之士居于庙堂,虎贲敢战之将领于军,兵强马壮,装备精锐,足以对外扩张,大事可成也。 鲁肃压下心头火热,苦笑道:“不想公子竟有此能,更没想到此物两位早已识得。肃此举,可算是班门弄斧耶?” 刘封与糜竺一起笑了起来,气氛一片融合。 刘封命近侍将礼物收了起来,然后下令开席。 东汉时代,没有铁锅,因此炒菜一直没有诞生。 因此宴席上最奢侈的两道菜,分别是石板烤肉和生鱼脍了。 虽然有华佗在,可刘封还是担心生鱼片里的寄生虫卵,因此,他调整了一下菜单,将生鱼脍所用的原材料从河鱼换成了海鱼。 幸好徐州本就滨海,郯城距离海边也就一二百里,快马奔送的话,倒是不虞海鱼变味。 不过世人,以河鱼为贵,海鱼为轻,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刘封这番苦心。 欢宴过半,眼看着鲁肃和糜竺都已尽兴,不再多喝。 刘封欣然从之,然后命近侍与侍女退下,随后又让潘璋领甲士守护在堂外,防止有人偷听。 鲁肃和糜竺安静的端坐在席,面色波澜不惊,只看着刘封安排。 “别驾,子敬先生,恕小子冒犯,实在是下面要说之事太过重要,不可走漏了风声。” 糜竺微笑点头,鲁肃则称赞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公子所为,正合圣人之道也。”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刘封请糜竺与鲁肃转入密室,然后取出几件帛书,将州府已经决议图谋臧霸,并双管齐下,釜底抽粮等计策托盘而出。 第66章 千万资金(下周一五更爆发!) 糜竺听罢,只觉得往日虽已十分看重刘备父子,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低估了对方。 这也难怪,又有谁能想得到,刘备才刚刚入主徐州不过月余,辖地不过郯城一县,兵马不过六千,粮食不过勉强支撑到夏收,可他竟已经开始图谋琅琊郡国。 若是这计策荒诞不堪,那自然是大大的失分,成为刘备不安分守己,穷兵黩武的最好佐证。 可现在的情况是,刘备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竟然已有收服曹豹,瓦解丹阳派的情势。 此刻刘封提出的琅琊战略,又如此绝妙精奇,出人意料却又极具可行性。 哪怕糜竺、鲁肃二人以自己的视角代入臧霸的位置,都自觉只有束手待擒一条路可走。 尤其是鲁肃,心里已经掀起巨浪。 他这几日冥思苦想,已经思得一策,打算精心雕琢打磨之后,再献给刘使君。 其中第一步,便是解决琅琊臧霸。 只是他想的几个办法都很粗糙,而且成功把握极小,都远远不如刘封现在所说这计策精妙可行。 两者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鲁肃忍不住问道:“公子,此釜底抽薪之计堪称羚羊挂角,精妙之极,不知是哪位高人智者所献?” 刘封突然被鲁肃吹捧为高人智者,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神色怪怪的。 鲁肃看了,还以为这是什么机密不能说,赶忙辩解道:“还请公子切勿见怪,肃只是为这位先生智计所折服,忍不住想要打听一二。若是事关机密,公子自不必告诉在下。” 看见鲁肃急了,刘封也回过神来,解释道:“子敬先生岂可自轻乎?” “我父常言,能得子敬先生辅佐,如鱼得水,如鸟上青天。此事何须隐瞒先生,刚才犹豫,实乃是子敬先生过誉了。” “不瞒两位先生,此计正是小子所献,蒙家父和陈功曹允准,才付诸实施。” 鲁肃和糜竺竟然有些习惯了,听到刘封亲口承认这计策是他所出时,居然没太吃惊,甚至心底里还生出了这挺合理的念头。 “原来如此,竺竟不知公子如此多智。” “不想使君竟有子如此,日后必非一州所能局限。” 刘封不敢怠慢,正色谢过糜竺和鲁肃的夸奖。 随后,话归正题。 “别驾,子敬先生,小子此计能否成功,还得全看两位是否能鼎力相助。” 刘封神情诚恳道:“小子已与父亲商定,两位的援助可视为州府借贷,利息以市价来算,等拿下开阳之后,可以钱粮结算,归还两位。” 以刘封的估计,至少要准备一千万钱的资金。 先前已经计算过,臧霸最多不过能有十五万石粮食,按照市价,约为三百八十万钱。 可后来经陈元龙提醒后,刘封才发现自己疏忽了。 这十五万石中,能以市价收购到的粮食不会超过三万石。 其他的不是收不到,就得抬高价格。 最后很可能有五到十万石的粮食,会被臧霸收入库房,作为仓底,轻易不会出售。 想要弄到这些粮食,光钱是不够的,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做比较宽泛的预算,这一次采粮计划最少要动用上千万钱,刘封父子不得不找徐州的金主们求援了。 当然,这虽然是借钱,可实际上却是送功劳,糜竺和鲁肃都是人精,尤其擅长政治投资,如何会不知道这一点? 两人不但没有债主的嘴脸,相反一脸惊喜的神情,一副请千万给我们一个为州府和方伯贡献机会的模样。 最后,糜竺与鲁肃仅仅只是交谈了几句,就已经定下了额度。 两人愿凑一千二百万钱,糜家出资八百万,鲁家出资四百万,三月可先送来第一批五百万,全部资金最迟四月可凑齐。 刘封大喜,躬身感谢,而且此事两家不但要出钱,还要出商队。 不论是糜家的商队,还是鲁家的商队,在徐州早已经是熟面孔,去臧霸那里收粮,再打上刘备要屯田的旗号,只会显得光明正大,很难引起臧霸等人的警觉。 敲定了计划的细节,刘封又提出了一些后世的先进经验,听的糜竺和鲁肃又惊又疑。 也不知道刘封这么小的年纪,是如何知道这么多阴私……不,是机巧手段的。 两人忍不住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個念头。 莫非,世间竟然真有生而知之者乎? 商定要事,三人兴致又起,复外出续宴。 酒酣耳热时,刘封突然提起刘晔,关心鲁肃有没有给他写信劝说。 鲁肃表示已经连写两封信,早就派人送往淮南。 刘封闻言大喜,他心中还是挺欣赏刘晔的。 刘晔这人虽然在选君主上蠢了点,但战术奇谋上真的是有一套,更兼具战略眼光,有大兵团参谋长的天赋。 只看他几次在关键大战役中的进言,那真是言必中,谋必果。 但凡曹操、曹丕父子俩听他一次,也就没后来的三国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选了曹操,最后被逼成了个疯子,因为在曹睿面前表演了两面派,担心曹睿治罪,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在刘封的规划中,刘晔或者荀攸搭配上赵云,其实是非常般配的。 赵云沉稳正直,有大将之风,甚至还不缺急智和奇谋,却唯独缺少了大将之才。 这里的大将之才指的是对战场局势的判断,以及战而胜之的办法。 纵观赵云的战绩,他有空营计的高光时刻,可大多数的情况下,他的胜率并不高,最后更是输给初出茅庐的曹真,以至于郁郁而终。 这不能不说刘备、诸葛亮没给他机会,而是赵云没有把握住那些机会。 赵云和张飞就是两个极端。 张飞经常不是大胜,就是大败,反而打平的概率较少。 而赵云极少大败,却也罕有大胜,打平的场次反而多的不行。 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给赵云配上一个眼光犀利,足智多谋又具备战略素养的刘晔或是荀攸,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只是担心赵云和刘晔能否合拍,毕竟性格是否融洽,也是将帅和睦的重要因素。 兴尽之后,刘封送糜竺和鲁肃离开。 两人自然是不肯让刘封相送,连连要他留步。 可刘封如何肯从? 最后,还是糜竺和鲁肃拗不过刘封,让他一手拉着一人,握手而行。 第67章 府外遇豪杰 刘封此时虽然年不过十岁,可发育却很快,已经超过了一米六,从外表来看,除了容貌稚嫩,身材已经不逊色于普通男子。 东汉年代,人类普遍不高,普通男性的平均身高也不过才一米六一。 像关羽、张飞、赵云这种魁梧雄壮的壮汉,先天就具备了猛将的底子。 刘封不但身材健硕,力气也大,糜竺也就罢了,鲁肃可不是普通人,自幼习武,喜好与游侠为伍,编练乡中少年,以为部曲。 这位在正史上,可不是演义里那包子性格,相反还是有历史记载的弓、剑双修的大家。 其使大弓,能箭透蒙盾,剑术高超,独步淮泗。 或许不如关张赵之类的万人敌,但至少也是个百人敌,只是在历史上没有发挥的机会罢了。 官微时任文职,转军职时,鲁肃已经身居高位,为孙权所器重,接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周郎,任大都督,自然也就没了搏杀阵前的机会了。 两人只觉得刘封拉着他们的手上力气很足,浑然不像个孩童。 俩人不约而同的隔着刘封对望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惊讶,不意刘封竟似文武双全。 很快,两人恢复了平静,被刘封恭恭敬敬的送出府外,然后亲手搀扶他们上车。 糜竺和鲁肃感动不已,依依不舍的离开。 直到拐角处,他们透过车窗还能看见刘封站在府外,遥望着他们离开。 如此敬重,如何能让人心中不暖。 “什么人!?” 刘封看着马车远去,拐弯消失不见后,便打算回去休息。 结果身后的潘璋猛的动了起来,抢到刘封身前,用身体将他挡在身后,同时抽出腰间宝刀,遥指一处墙角。 潘璋行动之后,其他甲士也纷纷反应过来,抽出刀剑,将潘璋和刘封护住。 “在下乃是应辟而来,特有机密情报要禀报方伯。” 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一条壮汉,高举起双手,摊开手掌,以示没有兵器。 刘封透过人群看见,轻轻拍了拍潘璋的后背,示意他让开一点缝隙,对着那壮汉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莒县徐盛,蒙方伯征辟,不胜荣幸,本欲星夜赶来州府,却不想突然自莒县中探得一消息,因此耽搁了一段时日。” 那壮汉站在灯笼光下,报出自己姓名,并继续说道:“前几日探得确切消息后,盛心急如焚,连夜赶路,想要将消息禀报府君,只是因来的匆忙,没有凭证,进不得州府。” “你是徐盛?莒县徐文向?” 刘封心中已经确认,对方就是江表十二虎将,百里疑城,吓退曹丕的徐盛徐文向。 此人乃是徐州莒县豪强,也是因为曹操东进,两伐徐州,杀的淮泗血流漂橹,士豪胆寒,纷纷南下江东。 徐盛也在此列中,带着亲人部曲舍弃家乡田产,南下吴县客居。 日后投奔了横扫江东的孙家,终建功立业,名列江东名将。 江东、荆州诸多人才,倒是有大半是自此而得,孙家可是欠了曹操一个天大的人情。 “正是徐盛!” 听见对方知道自己,徐盛心中不由一松,偷眼望去,且看见一玉树临风的少年正在打量他。 和他视线对上之后,那少年还笑了一下,徐盛赶忙垂下脑袋,思考着这少年是什么身份。 只看着四名甲士贴身随侍,就可判断出这少年非富即贵,一定是州府贵人。 尤其是那第一個发现自己的大汉,一看就是勇武能战的高手,虽然没有过手,但只看对方的气势,就为自己平生仅见的大敌。 徐盛觉得自己所见之人中,除去自己外,或许只有开阳臧霸能有此武力。 “文珪,且让甲士让开。” 刘封确定了对方身份,自然没有必要再紧张了。 况且他这时候只有神童之名,也没人会想要来行刺于他。 潘璋让甲士让开,目光依旧警惕的钉在徐盛的身上,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头猎豹,随时能够扑杀对方。 刘封主动站了出来,在潘璋的护卫下来到徐盛的面前。 徐盛感受到潘璋的威胁,却不敢有任何防范的举动,反而要松弛身体,以示没有恶意。 在徐盛疑惑的目光中,刘封自我介绍道:“久仰徐壮士大名,小子姓刘名封,乃是州牧之子。” 听见面前的少年竟然是征辟自己的州牧之子,徐盛脸色大变,匆忙下拜道:“徐盛不知公子在此,惊扰大驾,实属罪过。” “壮士何罪之有?” 刘封毫不犹豫的上前扶住徐盛,用力想要将他抬起。 刘封现在的力气自然是远不如徐盛的大,可徐盛又如何会抗拒,顺势便被刘封扶起。 “徐壮士是何日出发的?” 刘封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徐盛虽不知刘封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乃是前日自莒县出发,带双马,日夜兼程,两天两夜,赶在今日闭城门前进了郯城。” “足下辛苦了!” 刘封松开手,倒退一步,向徐盛大礼参拜:“壮士为我父探听消息,是为智,日夜兼程,通风报信,是为义,守候府外,不惊夜人,是为仁。” “小子刘封,代父拜谢徐壮士此大仁大义大智之举。” 徐盛整个人都蒙了,脑袋里嗡嗡的,心里觉得该做些什么,可大脑里却空荡荡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一切。 而刘封就这么弯腰以待,礼重情厚。 好一会儿,徐盛终于醒觉过来,赶忙上前搀扶刘封。 一边搀扶,还一边泣不成声道:“盛,一介匹夫,如何当得起公子如此礼遇。” “公子,您折煞盛了。” 刘封顺势直起身体,却是一脸正色的握着徐盛的手:“徐壮士何必自谦,封不才,自小为父所教,世间最可贵者,仁、礼、智、孝、义尔!” “父亲所教,封牢记之,不敢或忘。” “今日得见壮士行事,兼具智仁义,为我父之事,披星戴月,无暇自顾,小子感佩于心。” 刘封说着,握着徐盛的手,在潘璋等人的护卫下,朝着府内走去。 “壮士且先随我入府,我自即刻去寻我父禀报。” 第68章 心热如火(明日万字大爆发!) 刘封这一番举动,徐盛固然是感动的不行,只觉得自己得遇明主。 同时更想到,眼前的刘封还只是方伯的公子,平日受方伯教诲,就已经如此礼贤下士。 方伯那岂不是更加求贤若渴,重视人才了? 徐盛觉得自己虽然出身低了些,但也粗通文字,又有勇力,差的只是一个机会。 只要刘备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就愿为刘备卖命。 有这想法的不只是徐盛一个人,就连旁边的潘璋和那四名甲士也都被刘封礼贤下士的行为所感动。 尤其对象还是徐盛这么個武夫,这更让他们感同身受,恨不能取而代之。 刘封带着徐盛进了府邸,将他安置在客房中,还下令伙房立刻开火,给徐盛准备晚饭,还要求准备足够的好酒好肉。 另一边,他又抽空吩咐下人烧水,准备浴桶,好让徐盛洗一洗一路上沾染的尘土。 这番细心体贴的安排过后,才让徐盛先坐下休息,让潘璋在旁作陪,而刘封自己则告罪一声,离开去找刘备。 刘封虽然离开了,可徐盛还是觉得坐卧难安。 实在是刘封的安排太过体贴,让徐盛受宠若惊。 他区区一介武夫,刘封未免太过看重了吧。 看见一旁大咧咧坐着的潘璋,徐盛忍不住想要打探一二。 徐盛站起来朝着潘璋做礼,然后问道:“不知足下如何称呼,徐盛有礼了。” 潘璋愣了下,随后也起身回以一礼。 他却是知道,自己虽然是公子心腹,但毕竟只是公子身边人。 刘备已经许他屯长之位,待兵员齐备后便要外放。 可眼前的徐盛却是刘备亲自征辟的,地位显然要比自己要高。 看对方的装扮言行,这徐盛出身也该比自己好上许多,光是那两匹代步的马匹可就价值数万钱。 因此,潘璋并没有托大,而是认真还礼:“在下潘璋,字文珪,暂充公子身边侍卫领,徐兄可直呼我字文珪。” 潘璋如此客气,徐盛心中的不安也转为欣喜,赶忙拱手客气回礼道:“文珪若是不弃,也可直呼我字文向。” 两人互相客气,气氛自然不错。 徐盛有心结交,潘璋又素来是个好面子的,两人很快就水乳交融,称兄唤弟起来。 “文向兄尽管放心,公子与方伯皆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大贤人,而且对我等武人素来亲近,与士人无二。” 说到这里,潘璋还神秘兮兮的放低声音:“我观方伯身边关、张二人,皆为武夫,可方伯却待二人如兄弟,恩宠异常。方伯与公子,实乃是我等武人之伯乐也!” 徐盛的身上虽然还冷冰冰的,被冻了两天两夜了,又饿着肚子,光是烤火哪里能那么快暖和起来。 但听了潘璋的话后,徐盛感觉全身燥热了起来,尤其是心里,更是已经火热如炎了。 于是他一边跟潘璋说着话,眼睛却更频频的落在门外,满心期待着刘备与刘封的出现。 刘封找到刘备的时候,刘备已经喝的有些高了。 关张赵田诸人也没少喝,看来大家都对这次军功相当期待啊。 和刘备说了一声之后,刘备立刻让人端上醒酒汤,然后洗了个冷水脸,带着刘封来寻徐盛。 跟在刘备身后,刘封也是心生钦佩。 自己这老爹,当真是个努力勤奋的人啊,也难怪能屡败屡战,始终与曹操纠缠到最后了。 刘封忍不住想起曹操那句名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英雄相惜啊。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徐盛所在的院子。 刘封抢先将房门打开,然后跟在刘备身后进了屋子。 大耳哥一进屋,眼睛一转,就落在了唯一一个陌生人徐盛的身上,然后快走几步,伸手握住对方。 “文向,一路辛苦你了,备何德何能,竟让文向如此错爱,备受之有愧。” 果然是熟悉的套路。 刘备一来,不先问情报,反而先是一顿嘘寒问暖,随后又亲自询问饭食酒肉,最后才拉着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已的徐盛坐下。 “封儿,可为徐壮士备好衣物?” 刘备掉头询问刘封。 刘封自然准备妥当了:“父亲放心,孩儿已将前些日糜别驾送来的锦袍取了过来,只待徐壮士梳洗过后,便可换上。” “善。” 刘备欣然点头,转头朝着徐盛说到:“文向,不知卿有意文事,还是武功?若是文事,州内有多县缺少管理,明日汝可挑选一县,先以县丞之职代掌县事。待有功绩,备便可擢升汝为县令。” “若是对文事无心,也可从军。” 刘备一副推心入腹的模样,介绍道:“近日,州郡兵马正在整理,来日或有好几个屯长之位。文向切莫嫌弃,我实欲重用文向,只是文向初来乍到,军中又特别重视资历,只待文向立下战功,备绝不吝于提拔。” 说到这里,刘备还指向潘璋:“文珪也是骁勇之士,已经预定一个屯长之位了,若是文向有意,来日文珪便是汝之战友。” 刘备言谈谆谆,温润如长者,使人信服。 徐盛不知不觉间,就为刘备的魅力所感染,起身大礼参拜:“盛本地方布衣,承蒙使君不弃,以州中长吏征辟在下,恩同再造,盛不通经史,却也知做人的道理。自即日起,盛必为使君爪牙,尽心竭力。” 刘备自然是一通安抚,等饭菜酒肉端上来后,还丝毫不顾身份的与徐盛,潘璋一同吃喝。 这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模样,引得潘璋和徐盛不由不心折。 直到吃喝完,徐盛都梳洗过,换上了刘封给他准备的锦袍后,刘备都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反而是叮嘱徐盛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把徐盛感动的稀里哗啦。 他何时见过这么温情的高官,还如此器重关心他。 今日虽只是初见,却已恩同再生父母。 到最后,还是徐盛主动拜倒在地:“使君,盛有重要情报在身!” 刘备这才重新扶起对方,询问起来:“文珪乃我心腹爱将,不是外人。文向不必多虑,可尽管直言。” 刘备一句话,一个态度,又让潘璋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就为刘备斩将夺旗,以报知遇之恩。 第69章 子当与父同平乱世(加更来了!惊喜吗?) 徐盛也很是激动,但他强行平静了一下,吐露道:“盛有至亲于郡府中为长吏,前几日有开阳使节至,求见太守。后郡守府中有消息传出,竟是骑都尉臧霸前来借钱,还愿求娶郡守之女,两家联姻。” “哦!?” 刘备转头与刘封对视一眼,两人现在对粮食钱财非常敏感。 这臧霸突然去找萧建借钱借粮,是怎么回事。 而且还不惜联姻,要知道臧霸可是琅琊郡霸主。 虽然琅琊郡中还有不少其他势力,其中最强大的就是驻扎在莒县,被朝廷拜为琅琊郡太守的萧建了。 可萧建一直斗不过臧霸,被欺负的都跑到莒县去了,而且他周围的开阳,阳都,临沂,都在臧霸盟友小弟们的手里,他几乎就是个光杆太守。 可这时候,臧霸居然要跟对方联姻了,这也相当诡异。 刘备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引起了臧霸的警惕和防备? 可很快,刘备就醒觉了过来。 这不可能。 如果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臧霸最应该做的不是借粮食,而是立刻动员兵力进行防御。 难道,臧霸是真缺粮了? 可他除了借粮,也借钱了。 这时,徐盛继续说道:“这臧霸、萧建素来不和,又不服使君,坐断地方,抗拒州府。盛当时已得使君征辟,身为州吏,如何能不为使君尽忠? 于是,盛竭尽全力,不惜财货四下打点,终于从萧建侧室处探得具体情况。 原来臧霸是缺钱,他与北地公孙度一亲信部下有旧,是昔日在青州共击黄巾时留下的交情。 臧霸连年送礼,终于请动对方,说动公孙度向他出售一批战马。 这批战马皆为二、三等,其中二等马为六万钱一匹,三等马为三万钱一匹。 总数为一百匹,其中二等马二十匹,共一百二十万钱,三等马八十匹,也是二百四十万钱,共计三百六十万钱。 臧霸手中只有两百余万钱,想找萧郡守借一百四十万钱。” 徐盛接着说道:“臧霸借粮,也是开阳已无余粮,一旦这批马匹到了,恐怕粮食就不够吃了,所以想预先借支五千石粮食,以供养马之用。” “萧建不肯借粮,臧霸的来使便表示愿意买粮,价格可以跟随市价,只是需要赊欠,等来年与借款一同奉还。” 听到开阳已无余粮,臧霸宁可买粮也要获得粮食,刘备和刘封眼睛都亮了。 这里不是说开阳没有粮食了,接下来就要断炊了。 而是指开阳除了军队和民众的口粮外,臧霸所掌握的府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要是多动用一石粮食,就可能要饿死一个士卒。 刘封之前曾经计算过,臧霸手中可能有五万到十五万石粮食,这其中其实也包括了民间流动的余量,以及商贾掌握的商品粮。 只是这個数字是料敌从宽而定的,自然是往宽泛里去算。 可如果徐盛所言不虚,那臧霸手里的粮食要远比刘封计算的要少的多。 如果还有办法能从臧霸的府库里再扣出点粮食来,那臧霸别说继续守着开阳了,恐怕都要有断粮的风险了。 看来臧霸也在走险棋啊,都缺粮成这样了,还想要买战马,这摆明了是要增强自身战力,继续向外扩张啊。 刘备直奔中心:“那萧太守可有决断?” 徐盛摇头道:“目前打探出来,萧太守已经直接回绝了借粮的请求,即便是现钱也不行,更别说是赊账了,倒是借钱的事有个商量。” “萧太守对战马也很动心,回复臧霸使者,愿出一半的钱,同臧霸合伙购买战马,然后平分。可臧霸使者很不愿意,只肯出让两成战马。” “萧太守大怒,已将对方驱逐出城,双方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此事备已知晓,文向此番,可谓是立下大功了。” 刘备重重拍了拍文向的手背:“此功,备绝不会忘,日后定有重赏!” 徐盛嘴角止不住的翘起,他费尽心思打听情报,又两天两夜赶到郯城,天黑都不去休息,守在州府门外,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一个出身机遇和功劳吗? 潘璋也在一旁眼红的不行,只是他的出身比徐盛可差多了。 徐盛还能算豪强,他就是个游侠儿啊。 既没出身,脑子也不咋聪明的潘璋最后还是放弃了。 反正只要自己能抱紧了少主的大腿,还怕没有功劳吗? 安顿好了徐盛,刘备和刘封这才离开。 走到院外,刘封忍不住朝刘备请缨道:“父亲,孩儿还是恳请,请您同意我前往开阳。” 刘备脸色一变,不耐烦道:“此事不可,无需再议,为父是不会同意的。” 刘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孩儿曾闻,极西有神鸟名海东青,其好将幼鸟推下高空巢穴,以逼其展翅。 展翅者,翱翔九天。 不展者,殒命化泥。 是以,雏鸟终将离巢,乳虎必定出洞。 封不才,继父祖之血,乃我大汉宗亲。 此乱世烽烟,子当与父同平! 此汉室倾颓,子必与父共挽!” 刘备愣愣的望着刘封,眼眶有些湿润。 是啊,自己为何征战半生而不悔,为何飘零二十年而无怨? 不就是为了这汉家天下吗? 一旁的潘璋也沉默了,虽然这些话他只听懂了个大概意思,可内心却堵的慌。 他想要发泄,却不知道如何做到。 最后,只能恨恨的小声嗫嚅了一句。 “这狗日的世道。” “起来吧。” 刘备仰头叹息了一声,随后伸手将刘封拉了起来:“为父准了。” “谢父亲!” ***************************** 第二日,刘备召集陈登、糜竺、鲁肃、曹豹四人,以及关张赵田等心腹爱将商议,让徐盛将具体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在刘封、陈登和鲁肃的力主之下,决定加快行动的步伐。 首先,州府立刻打出屯田的旗号,开始召集流民,分配田地,准备开始春耕事项。 同时,鲁家和糜家立刻调动商队,前往开阳打着州府屯田缺粮的旗号,高价收购粮食。收到多少,就立刻启运,尽量不在开阳囤积粮食,以防臧霸临时扣人扣粮。 另外,曹豹也答应十天之内,将四千部曲调拨给刘备,同时继续整备剩余部曲,做好开拔准备,随时出动。 赵云和田豫心中火热,一想到这四千部曲中的大部分即将划归他们俩指挥,州府内又要对开阳有大行动,只觉得振奋至极。 关、张二人倒是有些羡慕赵、田这两个小老弟了。 没想到俩人后发先至,已经快赶上他们两个老大哥了。 第70章 糜家商队【1/5求追读!】 在一支北上琅琊,前往开阳县城的糜家的商队里,多出了两个壮汉,以及一个少年。 没错,刘封在得到刘备的应允之后,混进了糜家的商队,前往开阳主持收粮工作了。 不过刘备也态度强硬的把徐盛和潘璋给安排了进来。 潘璋是贴身护卫,徐盛是琅琊地头蛇,还都兼具过人勇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至于商队名义上的主持人,则是糜家的一个老商贾,也姓糜,单名一個路字。 说起来,糜路还是糜竺的长辈,和糜竺父亲糜甑同辈,年龄还要长上不少。 和糜甑一样,糜路也已经退休荣养好几年了。 只是这一次任务重要,需要的人必须靠谱,而且时间又很仓促,糜甑特地把他请了出来,让他带队陪同刘封行动。 郯城距离开阳实在不远。 只是几天功夫,商队就到了中间的即丘县。 在这里,刘封等人停留了两天,收购粮食。 这里是臧霸的地盘,他表举吴敦为即丘县令,统兵千人驻扎此处。 糜家的关系网确实厉害,只是两天时间,就已经把即丘县内的粮食储备情况摸的一干二净。 果然如刘封所猜测的那样,即丘县内已经没剩什么存粮,民间粮食也已经见底,而府库里的粮食也大半运往开阳。 可见臧霸早做了准备,一旦刘备真要和他撕破脸,吴敦肯定会直接放弃即丘县,带着兵马退往开阳汇合,与前者一同守卫开阳。 刘封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计划精髓所在,那就是开头行动一定要快,一定不能放跑了吴敦。 其他人随他们去,因为他们根本来不及进入开阳。 另一方面,整个琅琊臧霸的布防里,只有吴敦孤悬于外,又是臧霸的心腹重将,拿下他应当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更有利的一点是,即丘城中没有存粮,吴敦就是想守也守不了,到时候要么投降,要么突围,只能速战速决,也不耽误后续行动的时间。 离开即丘县之后,又走了三天,看见了位于沂水之畔的开阳县城。 开阳县城墙高大,引沂水为护城河,堪称城高壕深,易守难攻,历来是琅琊国国都所在。 琅琊由国改郡后,也一直都是郡治所在。 只是这里被臧霸窃据,新任太守萧建才不得不跑去莒县就任。 可见萧建和臧霸之间的仇恨可不小,臧霸也是欺人过甚,就这关系,还敢派人去找萧建借钱借粮,真正是狂妄之极。 臧霸虽然是贼寇出身,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他却很有能力,不但治军严整,将一伙原本贼寇一般的义军整治的像模像样,竟然能保持着不错的军纪,而且还有治理地方的能力。 开阳县地处交通要道,也没经历过战火,因此比起州府郯城来,竟然不遑多让,在人气上还要高出一头。 这里往来的商贾很多,南来北往的商贾,只要走的是徐州沿海这条官道,就必然会路过开阳。 在郯城县,到处还有难民。 可这里却热闹鲜活了许多,尤其是商业,更是繁盛。 也正是商税不俗,让臧霸仅仅一两年的时间,就积攒下了不俗的钱财,竟然想要购置战马,组建骑兵了。 不过这样也好,刘封他们的收粮队伍混在里面,就变得毫不起眼了。 在熟悉的客栈落脚,糜家的伙计们开始外出收集情报。 刘封特地叮嘱,让他们记得收取一下泰山贼二代们的情报,比如臧霸之子臧艾,孙观之子孙毓等人的情况。 很快,情报源源不断的被汇总到客栈。 正如刘封猜想的那般,年龄大的臧霸之子臧艾已经开始出来做事,臧艾现任开阳县主簿。 另外,臧霸想要筹钱买马的事情,在开阳竟然已经不是秘密。 这因为臧霸不但去找萧建借钱借粮了,就是在这开阳城中的豪强人家,也都被臧霸上门借钱。 看着这些汇总之后的情报,刘封慢慢的勾勒出了一个补充计划。 如果这补充计划大获成功,那将会大大加快吞并臧霸的时间,并减少己方的伤亡。 即便这计划不成功,那也最多就是白跑了一次开阳,如果算上现在收集到的这些情报,那连白跑都算不上了。 “糜老,麻烦您下个帖子给臧主簿,就说我们糜家今晚请他吃饭,顺便谈谈生意。” 敲定计划之后,刘封开始了行动。 他的第一步,就是接触臧艾。 糜路是整个商队里唯一知道刘封真实身份的人,他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随后推辞了一句:“您可太客气了,叫我老糜,老路都可以,唯独糜老,老头子可受不起啊。” “糜老,是您老太客气了。” 刘封笑着解释道:“现在我可是糜家后辈子弟,出来历练的,主事的可是您。平时就要习惯,免得临时失口,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糜路听了这解释,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去下帖的小厮回来了,说臧艾已经答应下来,一个时辰后就来赴宴。 糜老告退一声,下去准备晚宴。 刘封则在房间中继续推敲着计划的细节,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修改的地方。 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臧艾已经到了楼下。 透过窗户,刘封能清晰的看到楼下的情景。 臧艾是个身材中等,一脸书生气的青年,年龄大概在二十出头。 他所乘坐的牛车一路缓行过来,也没有跋扈高调的行为,从外观上来看,几乎认不出这位是开阳土皇帝家的公子。 这也难怪,这位臧艾在历史上可是臧霸的嫡长子,在臧霸死后,继承了前者的爵位,受封良成侯。 魏书记载这位少以才理著称,初为黄门郎,历任郡守,官至青州刺史、少府。 可想而知,这位不论是名声,才学,还是能力品德,都算是不错的,没有辱没臧霸的威名。 只是,根据整个三国,尤其是曹魏的历史规律,这个时代发家的绝大部分家族,第一代都是能力、品德、才学兼具的。 等第二代的时候,就很可能只有一、两项了。 到了第三代的时候,很可能就什么都不剩下了,甚至还倒欠品德分。 第71章 互惠互利 【2/5求追读!】 臧艾的儿子臧权嗣就是其中典型之一,这人后来因为想要当上九卿,不惜巴结朝臣权贵,将自己老爹,也就是臧艾最喜欢的侍妾送与邓飏。 这个邓飏是当时执掌曹魏大权的大将军曹爽的亲信,东汉名将邓禹的后人,与何晏、丁谧两人一起号为台中三狗。 可见这名声有多烂了。 因此,臧权嗣为求官而赠父爱姬的事情,当时可是震惊了整个洛阳城,一时传为美谈。 现在的臧艾自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大孝子,居然在自己死后还要再送自己一顶帽子,生怕自己在地底下脑袋凉。 臧艾此时正与糜路有说有笑,俩人竟然还是旧识。 很快,屋外传来了声音。 今天,整個客栈都让糜家给包了下来,设宴的地点也在二楼。 刘封就在宴会的包间内等候着,屋门打开时,他起身相迎。 臧艾一进屋,就看见刘封,他惊讶的望向糜路,没想到屋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糜路笑着解释道:“臧主簿,这位是我家小少爷糜封,今次乃是家中安排,随老夫出来历练的。” 臧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先前便听说糜老你已归家荣养,还奇怪这次商队主事为何是你,原来是被糜老家主委以重任了啊。” 陪着家中嫡系少爷出来经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不是极受信任,能力又强的老人,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重用的。 刘封有些低调的问候了臧艾,然后两边入座。 臧艾看起来文气十足,有些儒生的派头,听其谈吐,也是挺有能力,想做实事的好官吏。 要是可能的话,刘封其实也挺想招揽臧艾的,毕竟以他的能力,当个县令也是绰绰有余了。 只可惜,这一次刘封是要对付臧艾的父亲臧霸,而且臧艾还得成为这把插入臧艾心脏的利刃。 双方客套了一番,然后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开始进入了正题。 糜路首先开口,引出话题:“臧主簿,老夫听说骑都尉在筹集资金?” 臧艾点了点头,这是全开阳都知道的事情,也不用保密。 “不错,确实如此。” 臧艾神情淡然,居然坦然直白道:“即便现在,我家的筹款依旧不足,糜老既然也已经知道此事了,不知糜家是否愿意卖个人情?” 糜老闻言,笑而不语,望向了一边的刘封。 臧艾这时也顺着糜老的目光,转向刘封。 感受到两人目光的刘封,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却强自镇定的模样,朝着臧艾开口道:“主簿既然有事,我糜家自然愿意帮忙,只是我糜家也有件事,想请主簿帮忙,不知主簿意下如何?” 臧艾愣了愣,心里一番思索。 听刘封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和自己达成什么交易。 想到家中烦躁的父亲,臧艾决定先听听糜封的意见。 得到臧艾的允许,刘封顿时露出激动的神情:“主簿,既然骑都尉缺钱,而糜家恰好缺粮,主簿为何不说动骑都尉将多余的粮食出售给我糜家呢?” “贵府要买粮?” 臧艾诧异道:“东海糜家如何突然缺粮了?” “并非是我糜家缺粮,乃是方伯缺粮了。” 刘封解释道:“刘使君就任方伯之后,就想要教民屯田,只是缺少粮食和种子。故此,州府此刻正在筹粮。” “您也知道,我家家主正在州府中担任别驾,之前陶公屯田,我家家主也是大力支持。眼下自然被刘使君委以重任,实在是不得不为之。” 臧艾明白过来,原来糜家又干老本行了,出钱出粮出力气,换州中美职。 这事几年前糜家就干过,自己父亲被拜为骑都尉时,糜家也送了一份重礼过来。 现在替州府筹粮,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随机,臧艾又想起前几天收到的情报。 在情报里,刘备确实想要大规模进行屯田,并且已经开始了行动。 糜家、下邳国都开始筹措资源,送往郯城。 按照这情况来看,这老糜的话还算可靠。 “主簿,我家愿为粮食出高价,你看这个数字怎么样。” 刘封给出的价格相当具有诱惑力,2倍的价格别说是现在,就是夏收前那最青黄不接的时间点上,都卖不到这个价格。 只是臧艾身为臧霸的嫡长子,又已经出仕,还是担任开阳的主簿,对于臧霸的家底可是非常清楚。 臧霸现在不仅仅是缺钱,也同样缺粮。 粮食虽然缺的不是很多,勉强够吃到六月夏收,但真没有半点多余的了。 这下可就头疼了啊。 糜家想要粮食,愿意出高价购买,自己虽然也愿意卖,但是粮食不够这可就没办法了啊。 臧艾苦笑的朝着糜封和糜路说道:“两位也都不是外人,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不瞒两位,开阳的粮食早就已经见底,家父从周围调集了剩余粮草,也仅仅只够全城百姓和士卒吃到夏收,真就是一点都挤不出来了。” 糜封和糜路脸上都露出了非常明显的失望之情。 臧艾也很无奈,但粮食还是决不能出售的。 忽然,刘封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臧主簿,我们可否先以高价购买粮食,然后再从远处购买粮食回售给贵方?” 臧艾刚开始一脸懵逼,直到糜封解释了之后,才理解了过来。 原来糜封解释说刘备需要粮食要的很急,因此糜家根本没有时间去远方筹集粮食。 也就是糜家缺少的不是粮食,而是时间。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糜家是完全可以筹集到足够的粮食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在开阳赊借一笔粮食,先送到郯城交差,然后再从其他地方收购粮食还给开阳。 臧艾被糜封的大胆和精明给震惊到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想出这么粗看离奇,可细想之下却有相当靠谱的主意。 糜封甚至拿出了详细的细节,只要臧艾愿意,他们可以以1.5倍于市价的价格采购粮食,而回头则以市场价回售同样数量的粮食给开阳。 中间的差价,他们甚至还可以多留一倍作为押金。 借贷的时间仅仅只需要两个月,现在是一月,那么三月下旬即可还上粮食,对于开阳根本毫无损害。 第72章 臧霸的忧愁【3/5求追读!】 之前有说过,臧艾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相反还是一个有才能,学识和能力的二代。 因此,他能看得出这个办法确实能够解决臧家的燃眉之急,而且也让糜家获得好处 这样一来,两方都能得利,就像是眼前糜封所说的双赢。 虽然臧艾明显已经动心了,可到了最后,臧艾也没能做出决断。 “事关重大,此事必须禀报家父,请他定夺。” 对于臧艾的态度,刘封两人自然全无不可。 双方约定了再见之后,臧艾也顾不得酒宴了,直接起身告辞。 离开客栈之后,臧艾已经无心继续办公,索性直接回家。 到家之后,问明父亲在家,臧艾直接前往拜见。 对于臧艾这個儿子,臧霸可是非常喜欢的,经常自诩自己这个武夫,却生出了个儒生士人。 只是可惜,现在这个世道已经没有豪强寒门上升的渠道了,而且臧艾士人的身份,也未必被士族们承认。 纵使臧艾读书再多,没有名师、同学、经学士卒帮忙扬名,他依旧只是个豪强子弟。 臧霸此时正在书房中犯愁。 公孙度那条买马的渠道可不好搞,要是这次没能成功交易,以后断了联系,那可就再也没有买马的渠道了。 可臧霸这段时间以来,能搜刮的地方已经都搜刮了,还找人借贷了不少,可依旧没能凑够。 汉代税制,田赋三十税一,可这仅仅只是田赋,也就是你种地种出来的粮食,要先交一次粮食税。 后世人大多觉得汉代税收很轻啊,竟然才3.3%,可这是个极其严重的误判。 因为在田赋以外,还有大量的其他税种。 包括但不限于亩税,每亩10钱,每年交一到四次,全看当地官员的良心。 算赋,这个是家庭成年人口交的人头税,但至于你是不是成年,对不起,还是得看当地官员的良心。 要是没有良心的,你家五岁的娃看着都像是十五岁,你家死了几年的人照样还在官府的税账上,所以都得继续交钱。 口赋这个就很有特色了,理论上是未成年人交的人头税,汉代帝王为了怜惜民众,历来会减免这方面的赋税。 可实际上,许多未成年人却根本享受不到这份恩泽,是不是很惊喜? 这份惊喜来源于大汉底层官吏和豪强们觉得,陛下无权剥夺孩子们的纳税荣耀。 至于其他的践更啊、徭戍、劳役啊、桑农税啊,宅邸税啊。 只能说东汉和后面的各个王朝没有本质区别,也是一个万岁的国度。 所谓曹魏能把税收到农民八九成的收入,那是算上了这些杂税的,如果仅仅田税就交八九成,那曹魏的官员都是亡灵法师,只能靠死人种地了。 毕竟算上杂税,全部产出都交了还得倒欠官府,可不得白干活来还债了。 曹魏真正对百姓压迫过狠的,是田赋太高了,他们的田赋往往征收到五成以上,可即便这样,百姓活的依然比军户好。 所以曹魏后期只能靠中军打仗了,郡国军户兵越来越烂,这一点也被晋朝完美继承复刻。 作为东汉末年,一个合格的豪强和军阀,臧霸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良心的。 因为这些杂税,他仅仅只收到了后年。 因为臧霸觉得这些钱已经足够养兵了,短时间里也没必要扩充,也就不需要继续盘剥百姓了。 这年头百姓太苦了,让他们缓一缓也好,毕竟割韭菜也得养一养啊。 可现在,缺钱的臧霸开始琢磨,要不临时把大后年和大大后年的杂税提前收一下? 开阳这块地方还是很富庶的,也没有经历过战火,这两年风调雨顺,田地又有沂水灌溉,大部分百姓家里都有些底子。 就算多交个一两年税,也都负担的起。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冒死击败了黄巾军,开阳这早就成白地了。 臧霸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他也想治下百姓的日子好过点。 可实在是这年头马匹的价格太昂贵了,尤其是战马的价格,已经飙升到天上去了。 想要少买点,公孙度那边肯定没兴趣。 人家一个掌控了半个辽东的大军阀,就跟你谈几十匹战马的小生意? 要知道就是这一百匹都是他好容易才谈下来的。 原本对方可是少于两百匹不谈价的。 现在已经一月下旬了,算上路上的时间,最迟二月中得把钱送过去。 这样马匹出发的时间会在春季,要是拖到了夏季,天气湿热,马匹就容易生病,损失可就巨大了。 就在臧霸心情焦躁,犹豫不决的时候,长子臧艾回来了,还特地来求见他。 臧霸收拾了下心情,把儿子叫进书房。 臧艾一进来,身上就带着很重的酒气,显然是去赴宴了。 而且回来之后也没有梳洗过,这对于臧艾这种守礼君子来说,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臧艾进来之后,顾不得失礼,先将刚才在糜家酒宴上,对方的提议说了一遍。 臧霸一边听着,眼睛一边眯了起来。 他心中默默计算起来。 如果糜家可信的话,那这倒真的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糜家拿了他的粮食去刘备那邀功请赏,然后他拿着糜家给的钱去买马。 然后糜家会去周边的地方收购粮食,再运到开阳来平价回售给他。 臧霸和臧艾的反应一样,先是眼睛一亮,觉得是个好法子,可冷静下来之后,也发现了不少风险。 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糜家能否如期还上粮食。 刘备想要屯田,那粮食可少不了,最起码都是大几万石,甚至十万石以上。 现在可不比陶公在的时候了,那时候徐州州府仓库里还有往年积蓄的粮食,府库里也有足够多的钱财。 刘备是一穷二白,接手一个烂摊子,府库粮库空荡荡的,想要屯田,几乎全得靠糜家和士族豪强们掏腰包买单。 因此,臧霸对糜家要求买粮食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因为这合情合理,而且也很常见。 臧霸和臧艾最大的疑虑,就是糜家能否及时还上粮食。 第73章 面见臧霸【4/5求追读!】 糜家家大业大,是天下有名的豪商,徐州本地的龙头商贾世家,诚信是没得说的。 如果不是事关臧霸生死存亡,他肯定直接就信了。 臧霸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又回过头问臧艾的意见。 可臧艾也给不出答案啊。 而且这锅太重了,他也背不动。 臧霸眉头紧皱的问道:“那他们想买多少粮食?” “十万石以内,有多少要多少,给的价格是市价的两倍。不过如果需要他们回售的话,就只肯给一倍半了。” 嘶…… 臧霸心算了一下,目前粮价的行情,粟米是220钱一石,十万石可是两千两百万钱。 这糜家还真舍得投资啊。 臧霸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嫉妒,怎么就没有这等豪强商贾看上自己呢? 明明自己也挺能打啊,而且也能安定地方。 开阳不就让自己治理的挺好吗? 可自己舔着老脸,还以兵势相压,才从开阳以及周边豪强商贾那敲出来了不过二三十万钱,真的是给糜家提鞋都不配。 可就这点钱,还弄的豪强商贾们怨声载道,自己的名声也随时一落千丈。 要是再提前征收三年后的口算杂税,那他臧霸的名声恐怕还要更惨淡几分。 臧霸收拾了下心神,回归正题。 他现在府库里只有十一万石粮食了。 这是他手底下四千嫡系士卒,以及五千盟友军队,还有他控制下几个县内所有大小官吏,总计九千余人,半年的口粮。 按照糜家说的办法,他们最迟五月初就能把粮食给补上。 那么他们只需要留足四个月的口粮,几乎可以拿出三万石粮食出售,可换得钱财千万。 到时候糜家会按照市价回售给他们粮食,三万石只需要留下七百万钱就已足够,多出来的钱几乎可以多买一百匹战马。 这交易不但交好了糜家,又表面上支持了刘备,可向州府邀功,还可以白白赚进一百匹战马。 这简直是一箭多雕啊。 一想到好处这么多,臧霸和臧艾就更为心动了。 如果不是臧霸一直以谨慎仔细著称,恐怕早就一口答应这笔交易了。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犹豫很久之后,最终决定再找糜家谈谈。 这一次,臧霸准备亲自出马。 得到臧霸府上传来过府一叙的邀请,刘封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半了。 只要接下来自己能够打消臧霸的担心,又或者提高加码到臧霸下决定,就能够彻底网住泰山贼这条大鱼了。 刘封继续让糜家商队收集情报,以便能发现更多的情报,就算现在用不上,也说不定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第二天,刘封和糜路两个人来到了臧霸的骑都尉府,此时臧艾已经在大门外等候着了。 刘封和糜路表演了一番受宠若惊之后,才跟着臧艾入府,见到了这一行的正主,泰山贼的领袖,陶谦的骑都尉,琅琊的地头蛇,两年后的琅琊太守,吕布的亲密藩属,曹操的青徐王臧霸。 不错,这個男人拥有如此之多的头衔。 他的能力足以让他获得更多,但他的野心却不够大,限制了他攀向更高的山峰。 臧霸最著名的几个事情,都体现了他这个人的特点。 曹操围攻吕布的时候,吕布向好几个盟友求援。 远的有生死之交河内太守张扬,近的有淮泗的霸主袁术。 可最后唯一真正出兵来援,和曹军正式交战了的,只有琅琊臧霸。 后来被曹操招安,负责镇守徐州,负责青、徐战场。 在官渡之战中,臧霸挑选精锐,直接杀入青州,一度控制了大半个青州。 可在这个时候,他停下了,不打了。 臧霸这个心态和一般人不一样。 别人是想坐山观虎斗,可臧霸更像是来完成任务的,做完之后就打卡下班了。 他答应了曹操,要帮曹操守住侧翼,不让援军从青州渡过黄河,侧击兖州泰山郡。 所以他刚开始时发了狠,集结了所有精锐,一鼓作气连推了三四个郡国,把袁绍军直接给撵回了黄河北岸。 然后……然后就下班了。 接下来的一年里,臧霸与青州的袁军隔着黄河大眼瞪小眼,双方连一次渡河都没尝试过,一直僵持到官渡主战场分出了胜负。 然后臧霸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想法,而是直接撤军回家了。 从头至尾,臧霸的兵力一直堆积在和袁绍军对峙的第一线,并没有任何威胁,或者想要威胁曹操侧翼的举动。 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有着出众才能,能笼络人心,招揽豪杰,却又没什么太大野心的臧霸,让诺大的青州、徐州,从官渡之战开始,彻底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里。 日后的三国时期,几乎没有青州、徐州什么事了,就像是消失了似的。 而这神奇一幕的始作俑者,就是臧霸。 刘封偷偷的打量着臧霸,这是一个身材健壮雄武的中年汉子,皮肤有些粗糙,五官并不帅气,却带有一股天然的豪杰气息。 刘封和糜路上前问候,同时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黑色小木匣,格外显眼。 没错,又是神奇雪盐、冰糖。 刘封已经打听清楚了,臧霸想要买马的事情并没有特别保密,因为筹集资金,更是弄得开阳城内的士族豪强人尽皆知。 因此,刘封说服臧霸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原本刘封会以为臧霸比较高冷,和自己儿子配合一出红白脸。 可出乎刘封意料的是,臧霸表现的比想象中要热情的多,竟然没有丝毫。 刘封心里本能的有了提防,俗话说的好,非奸即盗。 以臧霸历史上的名气地位,就算现在还不是日后的他啊,但也不至于这么好说话吧。 “听说两位想要收购粮食?” 分主宾落座之后,臧霸上了茶水,然后直奔主题:“两位别怪我心急,实在是如今我已焦头烂额,若是糜家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日后霸必有厚报!” 刘封和糜路对视一眼,然后俩人眼皮一耷,都不回话,一副我在深思。 看见此景,臧霸心里也明白,光靠嘴皮子是忽悠不了两人的。 第74章 白色的金子【第五更求追读!】 说实话,臧霸本心是不想弄险的,但这次买马的机会实在难得,而且之前与黄巾大战中,臧霸深刻的感受到了骑兵的威势。 哪怕只是一两百骑,在关键时刻,要胜过数千步卒,这是能够一锤定音的战术力量。 臧霸很肯定自己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很可能就再也买不到战马了。 “这样吧,霸愿意交付贵家三万石粮食,但必须要现钱,而且要快。” 臧霸最后还是觉得值得赌上一把,糜家世代经商,立身之本就是信义,他们要是骗了自己,那后果之剧,也是他们自己承受不起的。 那些世代与糜家交好的士族豪强首先就要和糜家生出嫌隙,往常合作的各地豪强商贾,也会因此而提高和糜家生意往来的担保。 更别说信誉败坏之后,一连串的其他糟心事了。 况且臧霸想过,卖出三万石粮食虽然有风险,可这风险实际上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等他拿到钱后,自然还能去找其他人买粮。 糜家给的价格很高,到时候哪怕他临时加价收购粮食,也还是有的赚,甚至赚的不少。 正如糜家所说的那样,两三万石的粮食虽然很多,但只要走远点,价格高一点,收货时间周期拉的长一点,总归是能凑足的。 糜家只是缺少时间,周围能一口气甩出三万石粮食的,也的确只有自己一家了。 同时,糜家的条件中,有一条是规定臧霸必须回购粮食,可以便宜一些,按照市价走,让他吃上一笔差价,可却强制规定了不能拒绝回购。 这一条正是刘封坚持加上的,落在臧霸的眼里却反而显得糜家的情况更加真实可信了。 要是糜家真打开阳的粮食的主意,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又为何会要求他回购呢? 这两年的确粮食价格涨了不少,可再怎么涨了,也远远没到翻倍的时候。 糜家这差价与其说是买粮食,不如说是借贷粮食的利息。 臧霸若是不肯回收粮食,那糜家不就把本金给砸手里了吗。、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臧霸才能下定决心,打算冒上一点风险,干成这一次交易。 看见臧霸松口,糜路赶忙开口答道:“只要都尉答应我等的条件,一个月之内,全部货款都可运来开阳。” 臧霸摇了摇头:“一个月太久了,最多半个月。” 天气越来越热,买马的人手和护卫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他的心腹勇士,只要财货一到位,立刻就能出发。 可到现在为止,臧霸也拢共才凑了两百万的财货,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帛币,也就是丝绸,麻布等绢帛代币,说不得这些东西到了幽州,不但没有增值,还要被对方砍上一刀。 “半個月太紧,您也知道,路上现在不安全,到处都是匪患。” 糜路恳请道:“都尉可否宽容一二,再宽限一些时间。” 臧霸倒是没生气,也好言好语的解释道:“路老,非是我无情,实在是我这里时间也很紧。如果误了出发时间,我这粮食不如不卖了。” 臧霸这话听起来像是拿乔,一倍半的价格还不如不卖? 可刘封知道对方是真心话,臧霸轻易不喜犯险,也不是被区区几百万钱就冲昏了头的人。 刘封止住了还想争取时间的糜路,起身将身边的黑色匣子摆到臧霸面前打开。 “都尉,此二物乃是雪盐和冰糖,是我糜家独门秘技所制。” 刘封指着木盒道:“小子糜封,敢情为都尉试尝之。” 说完,刘封先后粘起雪盐、冰糖,依次送入口中。 臧霸、臧艾父子不由动容。 这木匣中的晶体晶莹剔透,通体雪白,说不出的纯净雪亮。 光是这卖相,就相当诱人,如果真如刘封所说,那这东西可就是价值连城了。 待刘封尝过之后,臧霸便有意尝试。 结果臧艾却先一步抢将出来,代父试尝。 臧霸这时倒是无心再感动臧艾的孝顺举动,只是紧盯着臧艾,等他的回答。 臧艾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失望。 “父亲,确如糜封先生所言,这两样东西,确实是雪盐和冰糖。” 臧霸顿时大喜,这一次他亲自尝试了一下,果然嘴里先后泛开了咸鲜味和甘甜味。 “此二物有多少?” 臧霸心思电转,立刻决断道:“糜家可否用此物结算?” 先前提到过,当今市价,一两白糖一两黄金,雪盐的价格稍微便宜一些,但也有白糖的一二成。 臧霸买马,可是要将钱财千里迢迢送去辽东的。 这一路上要经过上千里的距离,钱财实在是太显眼了,也太诱人了。 哪怕准备了充足的护卫,臧霸也没十足的信心。 可要是换了冰糖、雪盐,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两样东西在哪里都是不输黄金的高端硬通货,而且还容易变现,有固定的市场。 路上运送不显眼,到了辽东之后,价格还能暴涨,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冰糖两石,雪盐二十五石。” 汉制,一石一百二十斤,冰糖可与黄金同价,甚至还犹有过之。 一石冰糖,就是一石黄金,那就是一百二十斤黄金。 一斤黄金价值万钱,那一石冰糖的价格,可抵一百二十万钱。 雪盐的利润要比黄金少许多,但一石雪盐的利润,也当在十万钱以上,况且雪盐的生产要比冰糖容易,产量更大,市场也更庞大。 毕竟人可以不吃糖,却不能不吃盐。 因此,雪盐的总利润应该还要比冰糖更高。 两石冰糖,就是两百四十万钱,雪盐二十五石,是二百五十万钱。 这俩俩相加,接近五百万钱,相当于一半的购粮资金量了。 这哪里是冰糖、雪盐,分明是白色的金子才对。 臧霸问了下冰糖,雪盐的价格。 这一点上,刘封也好,糜路也罢,都报的是市价。 臧霸沉默下来,默默计算。 发现如果改用冰糖和雪盐,车队至少能减少四分之三以上,而且还能选择灵活的小型车辆,使得车队也会变得更为低调隐蔽。 “好,我答应了。” 臧霸做出决断:“现在这批货就当定金,你们再运三石冰糖,三十石雪盐过来,就可以把粮食运走了。” “哈哈。” 刘封突然莫名长笑了起来,让一旁臧霸的脸上顿时一沉。 第75章 达成契约 臧艾一脸懵逼,刚刚谈的还好好的,难得自己父亲都已经答应了,怎么糜封却挑衅起来了。 是的,刘封的大笑声完全不像是成交的喜悦,而像是嘲笑臧霸似的。 臧艾看见父亲脸上的怒色,赶忙出来打圆场道:“足下为何发笑?” 刘封站起身直视着臧艾道:“先前商量的不过是买粮之事,骑都尉若是答应,我们自然尽快凑齐财货送来开阳。若是一个月太长,那半个月也可以。” “这雪盐和冰糖,乃是我们新的生意,是要铺设到河北冀州的。” 刘封大声怒喝道:“现在骑都尉一句话,居然要我们把钱全部换成这等畅销货,还要我们再送来远高于买粮钱的货物,莫非做买卖是假,明抢是真?” 臧霸、臧艾父子俩,脸上是又惊又怒又有一些心虚。 他们之前一直觉得糜家求粮,把自己摆在了主动的位置上。 可现在才发现,糜家也不是任由臧霸揉捏的对象,相反双方对比起来,臧霸其实是处于弱势方。 刘封怒斥完后,转身就打算离开。 臧艾傻傻的愣在原地,可他的父亲臧霸却早就回过神了。 臧霸偷偷踢了臧艾一脚,后者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对上了父亲的眼神后,醒悟过来,赶忙站起来朝外面追去。 “糜兄,糜兄请留步!” 臧艾一路追出来,总算在二门处劝阻了刘封。 一番赔礼解释,总算把刘封给哄了回来。 臧霸此时也换了一副神情,先前脸上的愤怒一扫而空,变得和煦了起来,甚至还主动道歉道:“都怪本都尉没有把话说清楚,让贤侄生出了误会。” 接着,臧霸竟然坦诚地说出了要派人去辽东买马的消息,其实臧霸自己也知道,这消息早就在开阳传的人尽皆知了,也不是什么机密。 说到路途遥远,财货不易输送时,狠狠猛夸了冰糖和雪盐一通,最后还是表示,希望能用冰糖和雪盐结算。 只要糜家答应用冰糖和雪盐交易,粮食甚至还能再挤一些出来。 刘封一听,心中大喜,可脸上还是做出不情不愿的样子,一再强调这两样东西极为珍贵,产量很低,要不是为了去河北铺货,家中根本不会让他随身携带这么多货。 这合理的解释,更进一步削弱了臧霸心里的怀疑。 至于臧艾,已经完全相信刘封的说辞了。 经过激烈的交锋,主要是刘封和臧霸的对决,最后双方达成了初步的交易意向。 臧霸向刘封出售四万石粮食,立刻可以启运。 糜家则以二石冰糖、二十五石雪盐为定金,作价五百万钱,押在臧霸处,并且允许他可以随意动用这部分物资,最后以粮价冲抵。 同时,在一個月内,糜家答应再运送二石冰糖,二十五石雪盐至开阳,交付给臧家,作为四万石粮食的全额抵押。 第二批冰糖和雪盐,臧家只有看管的权力,不能动用。 到三月时,糜家会开始对开阳输送粮食,最迟至四月初,输送多少粮食,则结算多少粮食,退回这批冰糖、雪盐中的剩余部分。 糜家购买粮食的价格,定为三百钱一石粟米。 而四月的回购价格则是两百钱一石粟米,比市价还要低了不少,算是臧家出四万石粮食的额外报偿之一。 也就是哪怕糜家还上粮食,臧家也可以凭空白赚一百钱每石的借贷费。 而如果糜家的粮食没能在四月初之前按时送到,那臧家有权力随意处置这批冰糖、雪盐。 如果交易双方在约定的交易过程中出现差价,则约定以市价,用钱货平账。 这个协议对双方来说,都是双赢。 糜家得到了急需的大批粮食,付出的是以冰糖、雪盐为主的货物,而不是现钱。 臧家虽然出售了大量的粮食,但价格却极其高昂,而且还能拿到冰糖和雪盐这样高价值,易隐藏,紧俏好卖,容易脱手,还方便输送的高级硬通货,可以立刻出发,前往辽东购买战马。 双方都觉得赢麻了,气氛也开始变得和睦起来。 最后臧霸还强行挽留刘封和糜路,大摆宴席,款待两人。 是夜,臧府夜宴到很晚。 臧霸父子邀请刘封、糜路留宿, 刘封和糜路也很给面子的睡了一晚,第二天中午谢过了臧氏父子的宴请后,才得以离开臧府。 回到客栈后,糜路朝着刘封问道:“之前公子怒斥臧霸时,老朽可是捏了一把冷汗,公子不怕金激怒了臧霸吗?” 刘封摇摇头,糜路这明显是当局者迷了:“路老,我们是来做买卖的,即便是买粮,也是为了别驾,不是无底线吃亏的。 您老心里有事,就心虚了,如此反常的举动,臧霸为人精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糜路恍然大悟,没想到自己半生经验,居然被刘封给压制了。 确实,他昨天太过急于求成,过于低姿态了,差点坏了大事。 臧霸那种条件他要是都能答应,以臧霸的精明,显然会觉得要么刘备给了糜家天大的好处,要么就是糜家收粮食的目的不纯,背后有阴谋。 刘备能给糜家天大的好处吗? 当然不可能,因为刘备自己都没有啊。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了,以臧霸的小心谨慎,哪怕他想不通背后的谋划,但他至少可以拒绝卖粮。 只要不卖粮,主动权就依旧在臧霸手里了。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 臧家真如臧霸答应的那般开始进行交割。 恢复了心态的糜路也展现出他老辣的经验和商业天赋,一改先前老好人的模样,变得有些锱铢必较起来。 随着糜家商队带来的冰糖,雪盐等东西送入臧霸的府库中后,开阳县城的粮库也对糜家打开,开始源源不断地送出粮食。 只是商队的人手不足,只能先运送极少一部分上路,同时派人赶紧回去通知交易成功的消息,并让糜家派遣更多的人手过来。 臧艾这几天没事就过来看看,与刘封把酒言欢,显然是把刘封当成朋友了。 第76章 夜半访客 刘封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注定是要辜负这份情谊了。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送走了第二批赶来的运粮队伍。 刘封回到客栈准备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已经等候在他的房间里。 潘璋和徐盛两个人挡在刘封的身前,房间里那人赶忙高举双手表示并无恶意,同时扬声道:“糜贤弟,都说你乐善好施,礼贤下士,在下闻名而来,想与你结交,贵属下过于紧张了。” 刘封看了看四周,这家客栈已经让他们全都包了下来,可因为人手的关系,还是留用了原本的掌柜和伙计,只是把厨子换成了自己人。 现在看来,这人应该是开阳城里的权贵,要不然没办法买通掌柜和伙计,悄悄的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而且对方大概率会有求于自己,所求之事,又多半是见不得光的。否则大可以直接登门拜访,又何必搞这么一出,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 想通了这一点后,刘封却是冷冷开口:“在下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这等名声了,况且即便有,那也是对光明磊落之士。阁下这等锦衣夜行的贵客,还请恕我招待不起。” 锦衣夜行本是形容夜里穿着华丽的衣服走路,同时比喻享有荣华富贵而没有在人前显示。 可在这里,却被刘封用来暗示对方尊贵的身份,以及不可告人的目的。 本来刘封是做好了对方勃然大怒的准备,他也不怕对方撕破脸。 毕竟这里最大的地头蛇还是臧霸,自己的头等目的还是收购粮食。 刘封不想因为节外生枝,而影响了主要任务。 却不想来人却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挑亮了烛火:“足下不悦理所应当,只是在下有难言之隐,还望足下谅解一二。” “恳请糜先生进屋一叙,若是话不投机,在下必定告辞离开,绝不纠缠。” 对方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刘封自然不能拒绝。 不论怎么说,对方也是有手段进入自己房间的开阳权贵,想必在臧霸集团中地位也不低,没有必要把对方得罪死。 如果对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那时候翻脸,也就怪不到刘封这边了,臧霸面前,也好提起这一茬。 “你们且先下去吧。” 刘封吩咐了一声,潘璋和徐盛恶狠狠的瞪了房中儒生一眼,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倒是吓了对方一跳。 来人心中暗暗吃惊,想自己也算是军中出身,能征惯战的勇士也见了不少。 可如同眼前这两个护卫如此凶恶的,还从来未曾有过。 这糜家,果然不愧是东海巨富,豪奢之家,两个护卫竟都如此骇人,真乃熊罴之士。 潘璋、徐盛退出房间之后,刘封关上房门,走到对方对面坐下,然后开门见山道:“先生有何事,竟然需要夜访在下?” “现在总该告诉我您的来意了吧?” 那儒生先是告罪一声,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孙毓,字休朗,乃是别部司马孙观之子,现充任开阳县粮仓仓管。” 孙毓自我介绍完之后,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话。 刘封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人居然是孙观的儿子,只是不知道这家伙半夜三更的跑来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看出对方想要观察自己的神情,于是刘封脸垮了下来,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不做反应。 孙毓似乎也看上了瘾头,只是打量着刘封,却不继续说话了。 刘封耐心的等待着,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终于开了口。 刘封开口的时候,孙观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没想到,对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十分难堪。 “孙先生半夜来访,如果只是为了报上名讳的话,那下次记得请白天登门。” 刘封起身摆出送客的架势:“今日已晚,恕在下不招待了,请回吧。” 孙毓脸上闪过难看,却又不能不转为强笑:“糜先生真是心急,在下此次前来,确有要事,而且也对糜先生有利,不如请听我一言?” 刘封冷着脸重新坐了下来:“孙先生,在下已经困了,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孙毓脸上闪过尴尬,干咳一声,开口解释起来:“糜先生,在下这次前来,确实并无恶意,只是想同糜先生做一笔生意。” 说到这里,孙毓停了停,看见刘封只是耷拉着脸毫无接茬的迹象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听说糜先生高价收粮,在下手中恰好有一批粮食,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卖粮食? 刘封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对方半夜三更偷偷跑来,居然是想要卖粮食。 “孙先生你要卖粮食?那为何要深夜前来?” 孙毓闻言,露出尴尬的神情,干咳一声:“糜先生家族世代经商,久在商海,自然应该知道有些货物不能见光的道理啊。” 刘封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想出黑货。 这些粮食估计也是孙毓担任仓管的时候黑下来的,想借机卖個高价。 刘封沉吟了一下,最后点点头:“不知孙先生有多少货,想要什么价格?” 刘封想的是,如果对方只有个几百石的话,也犯不着得罪死对方,一起收了就得了。 毕竟有些小人虽然难以成事,却很容易坏事。 没想到孙毓的回答要比刘封想象中的还要多。 “两千石!价格可以与都尉府一样,但你们得帮忙将这些粮食转运出去。” 刘封看着跟前的孙毓,心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许多细节,猛然有了一个猜想。 下一刻刘封突然勃然色变,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直守在门外的潘璋、徐盛立刻打开门冲了进来,恶狠狠的盯着孙毓。 “糜、糜先生,你这是何意?” 刘封冷哼一声:“送孙先生出去,以后看紧门户,我们糜家商队不欢迎他。” 不等孙毓反应,潘璋和徐盛就如猛虎一样冲了上去,将其制住,然后拖了下去。 可怜孙毓也生得孔武有力,可在潘璋和徐盛的手里,却是不堪一击,连像样的挣扎都做不到,宛如待宰羔羊似的就被拖走。 潘璋临出门时候,还记得将房门关上。 第77章 臧霸的试探 孙毓在被赶出客栈之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而刘封则独自呆在房间里,坐了好半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孙毓,来的实在太过古怪了。 况且刘封可是认识这个孙毓的。 此人乃是孙观的嫡长子,日后继承孙观爵位,官至汝南太守,应该不是一个蠢人。 而他的父亲孙观,更是臧霸的第一心腹,虽然也是独立军头,可所有事情都和臧霸站在同一立场,堪称臧霸的左膀右臂。 这样一个人的儿子,居然半夜三更来偷卖军粮,怎么看都阴谋重重。 可刘封依旧耐着性子和对方废话,直到对方说出要卖的粮食高达两千石的时候,刘封感觉对方简直是疯了。 臧霸可不是傻子,刘封不信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孙毓能在臧霸的眼皮子底下贪出两千石的粮食。 可见,要么孙毓是利欲熏心,连命都不要了。 要么就是孙毓的背后有指使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臧霸本人。 刘封相信后一個可能性更大,臧霸可能起了什么疑心,又或者只是觉得事情不妥,又派了这个孙毓前来试探,好让自己安心。 如果让刘封布局的话,这孙毓口中的两千石粮食肯定只是一个诱饵。 只要自己表现出有兴趣,孙毓就会顺水推舟,然后他这个口子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三千石,五千石,甚至一万两万石都会出现,任由刘封予取予求。 可只有到最后交割粮食的时候,刘封才会发现,这个口子的尽头是臧霸的伏兵,而不是真正的粮食。 因此,醒悟过来之后,刘封立刻选择了翻脸,直接把孙毓赶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刘封起来之后,就去拜见臧艾。 臧艾此时刚到开阳县衙办公,听说刘封来了,他还有些惊讶,不明白刘封这么早找他有何事。 刘封与臧艾这段时间已经交往数次,对彼此观感都很好。 刘封欣赏臧艾的才学守礼,矜矜业业。 臧艾则对刘封的学识渊博,眼光长远而感到惊叹,生出自愧不如的想法,并想与刘封深交。 两人也算是成了朋友。 却不想刘封这一次来,竟直接要求密室详谈。 臧艾大吃一惊,赶忙将刘封带到了一处僻静之所。 刘封的脸上满是交集,有些失礼的上前拉住臧艾的手:“士政兄,不意汝家竟出一硕鼠也!” “硕鼠!?” 臧艾脸色大变,猝不及防:“这是何意?” 刘封把昨天晚上回到客栈,遭遇孙毓等在自己房间内的事情托盘而出,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却也没有一点删减,全部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臧艾。 “这孙毓自称是开阳县仓库仓管,竟有粮食一千石要售卖于我。” 刘封脸上怒气盎然,一脸正气凛然:“此贼竟如此小觑于我,莫非以为我糜封乃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耶?” “贤弟,此事其中恐有内情。” 臧艾握住刘封的手,辩解道:“孙毓乃是我兄,其父乃我父左膀右臂的别部司马孙观,孙毓比我年长两岁,自来琅琊之后,便生活在一处,与亲兄弟无异。” “平日里孙兄虽不好经书,却也颇有侠气,能容人,实不是鸡鸣狗盗之辈。” 臧艾说到这里,深怕刘封翻脸,赶忙又劝慰道:“贤弟放心,此事为兄这就去查,一定给贤弟一个交代。” 臧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封自然也不可能不给面子。 于是,刘封先告辞离开,留下臧艾站在原地发呆。 过了良久之后,臧艾才狠狠一跺脚,然后转身而走,离开县衙,回家中去了。 等到了家里,臧艾问明了父亲在何处后,就朝着书房赶去。 到了书房之后,却没想到恰好看见了一个熟人。 此人正是孙毓。 孙毓这会儿正站在臧霸的跟前,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叙说了一遍。 孙毓也没有添油加醋,老老实实的叙说。 臧霸听完,看了一眼出现在门外的臧艾,有些讶异道:“士政,你怎么回来了?” 臧艾走了进来,看了孙毓一眼,又重新沉默了下去。 臧霸挑了挑眉,朝着孙毓道:“何事?为何不直说?休朗乃是你兄长,难道汝还信不过他耶?” 臧艾原本心里也有气,只是想顾忌孙毓的面子。 既然现在臧霸让他直说,那他就一五一十的把刘封大清早跑去县衙找他,然后把孙毓盗窃仓储军粮,想要倒卖给刘封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一口气说完,臧艾掉头去看孙毓,本以为对方会感到羞惭,甚至当场谢罪。 却没想到孙毓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脸上全无半点羞愧,更没有坏事被揭穿的羞愧。 臧艾心中怒火上涌,他没想到相处多年的兄弟,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无耻了。 贪污倒卖军粮是何等重罪? 这可是死罪啊。 臧霸治军历来公私分明,该松的地方松,该紧的地方紧,故此能得麾下士卒效力。 眼下都已经事发了,孙毓难道就不怕被父亲斩了吗? 就在臧艾想要开口斥责孙毓的时候,臧霸却是先一步开了口。 “士政,你误会休朗了。” 臧霸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休朗昨日夜访糜封,乃是我安排的。他所谓的盗卖军粮,也只是一个测试而已。” 臧艾听蒙了:“这是为何?” 臧霸给他解释道:“军粮,乃一军之命脉。虽然糜家给出的交易好处诸多,可为父心中总是不得安宁。” “这次让休朗去测试糜家,也算是最后一次考验。” “为父所料,如糜家有所图谋,必定落在这军粮之上。因此便让休朗去盗卖军粮。若是糜家包藏祸心,遇到休朗上门,必然会重金贿赂其,以获取更多军粮。” 臧艾恍然大悟,难怪孙毓看见他告状,竟然没有半点羞惭,更没有丝毫畏惧,原来这一切都是演的,是一出试探。 臧艾明白过来之后,心里反倒是生出了一些亏欠刘封的情绪。 “父亲,那您现在觉得糜家可信否?” 听到臧艾的疑问,臧霸却是放松了下来:“现在来看,这糜家能断然斥退休朗,天亮之后又去找你告状,想来应该是别无他心,可以信任。” 第78章 战役计划 “如此一来,买马之人也可以抓紧上路了,为父的心也就能放下了。” 臧霸一直拧着的眉毛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显然心情有些轻松。 “士政你既与那糜封交好,可继续深交之。” 放松下来之后,臧霸甚至还有心思关心起儿子交友:“糜家久居徐州,交往遍及天下,是天下间有数的豪商,兼家传诗书,低调行事,是可以深交的良友,他日若是开阳有事,也可向糜家求助。” “父亲放心,孩儿必依命而行。” 臧艾原本就有心与刘封交好,现在又得到了父亲的应允,心里很是高兴。 “休朗,这次倒是委屈你了。” 臧霸随后掉过头安抚起孙毓来。 孙毓倒是满不在乎的笑道:“叔父何出此言,不过是为您跑了趟腿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过那糜家小子确实有些不俗,听到我要盗卖军粮时,竟然怒发冲冠,痛斥于我,却是正气十足。” 孙毓的父亲孙观虽然认臧霸为主,可他的年纪却要比臧霸大上好几岁。 因此,孙毓称呼臧霸为叔父,而臧艾却要称孙观为伯父。 臧霸心中的疑惑总算是落了地,人也轻松了许多,饶有兴趣的和儿子、侄子闲聊起来。 一时之间,臧府其乐融融。 刘封那边回了客栈之后,又安排了一批人回去报信,让他们加快速度运粮,省得夜长梦多。 从昨晚的事情来看,臧霸心中应该还是有着提防的。 虽然自己感觉应对的非常适宜,没露出什么破绽。 但终归是个警钟,值得刘封更加小心。 这臧霸难怪历史上能做下那么大事,还能割据青、徐二十年,在曹操手底下当了整整二十年的青徐王,确实 刘封决定明天出发,离开开阳。 尽管这次行动并没有什么风险,以臧霸稳重妥协的性格,哪怕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大概率会装作不知道,放他离开。 就是扣下了他,说不定还反而会成为双方破冰的契机。 不过这些毕竟只是刘封按照臧霸的性格进行的推演,现实里可能会有更多的意外。 刘封自然没必要继续呆在开阳城,冒不必要的风险,见好就收,乃是上策。 至于臧艾的遗憾,那只能对不住了,希望下次再见他还能当他是朋友了。 离开了开阳城后,刘封跟着几个收粮队来回跑了几次,光明正大的侦查起沿途地形来。 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后,刘封这才施施然的返回了郯城。 刚一回府,刘封先去给祖母、母亲问安。 这次出去还是瞒着她们,只是说被刘备委派,外出办事。 饶是如此,刘备还替刘封背了锅,被刘母好一顿埋怨。 刘封斜靠在凭几上,看似在听着儿子的报告,可眼睛却是一直在打量着刘封的身体。 发现对方既没有哪里受伤,也没有变瘦,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臧霸此人,野心不大,最大的愿景不过是割据地方,作威作福罢了。” 刘封介绍着经过自己刚刚验证的后世情报。 “昌豨驻扎在缯国县,吴敦在即丘县,孙观、孙康驻扎在临沂,尹礼在阳都,臧霸自己则带着四千嫡系精锐驻扎在开阳。其他各贼,多则如孙观兄弟俩约两千人,少则如吴敦仅千人。” 刘封还尝试性的制作了一份行动方案,呈现给父亲点评:“父亲,这是孩儿草拟的作战方案,还请您指点。” 在打仗方面,刘备这时候已经算是t0.5档次的大手子了。 别的不说,一万人以下的战斗,刘备是丝毫不惧天下英雄的,而且还是有必胜信心的那种自信。 三万人以下,那刘备所惧者,也不过本初、孟德、奉先,伯圭等当世一流高手而已。 待到日后自己老爹神功大成,脱离曹操的掌控,逆袭徐州,王者归来时,甚至在小沛吊打了刘岱、王忠,还膨胀的对两人说:“使汝百人来,其无如我何;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这啥意思,就是你们这种货色,加一百倍都是被我完虐的份。 曹操亲自来,那也未必能赢得了现在的我了。 看看,这都嚣张成啥样了。 可刘备有这嚣张的资格吗? 确实有。 因为曹操接到情报后本来还想派曹仁、夏侯渊来,但为荀彧劝谏,最后亲自出马。 看看,连东汉萧何都承认刘备的能打了,荀彧总比后世的大家了解刘备的军略能力吧。 曹操同意了,听从了荀彧的劝谏,亲自出征。 结果也很喜感,大耳哥,卒。 而且还是未经一战,直接雪崩。 刚刚那个膨胀到天上去了,连曹公都未必奈得了他的大耳哥在听到曹操亲自来征时,做出了荒谬绝伦的反应。 他先是坚决不信,表示这是假的,然后带着十几骑亲信出去探查。 结果发现曹操真来了的时候,已经被寡妇曹以快打慢,直接围了小沛。 他不但连小沛回不去,就是逃亡下邳的通道也已经被曹操给截断。 无奈之下,刘备只能仓皇往北逃窜,去投奔袁绍。 这是刘备第三次连老婆带孩子都给丢了,而且这次还额外捎带上了一个二弟关羽。 所以,真不是刘备弱,不会打仗,而是曹操确实强,尤其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比一直小打小闹的刘备强太多了。 不过这一次刘备肯定靠的住,因为这一次就是刘备最擅长的万人以下之战。 这次动手臧霸,刘封为刘备精心筹集了近两万人的军队,其中刘备可动员部曲八千人,其中一半是曹豹割让给刘备的部曲。 在刘封前往开阳的这段时间里,曹豹已经完成了交割。 赵云和田豫已经带着心腹部曲入主新营,开始了紧急整训。 其次,曹豹自己的六千部曲皆时也会一起行动,还会尽力拉上剩余的丹阳兵,尤其是许耽的部曲。 刘封的意思是,以曹豹带着丹阳兵主力直扑开阳城下,进行围城。 不需要曹豹他们攻城,只要截断开阳县与外界的联系,封堵开阳几个城门的外出通道,便是大功一件。 之所以要让曹豹他们上,也是因为丹阳兵是目前最不可靠的。 让他们堆在开阳城下,有益于集中掌控住他们,保持忠诚和稳定就足够发挥最大作用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79章 玄德教子 其次以张飞本部配合陈登以及下邳郡兵去截断阳都之敌尹礼,而关羽搭配鲁肃,带本部加上东海郡兵前去阻断临沂之敌孙观、孙康。 赵云和田豫则负责带领本部突袭即丘,将吴敦围在城里,不能逃脱。 整个计划就是围点为主,打援为辅。 每一路,刘备郡都是优势兵力,至少两三倍于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泰山贼的援军自然是能吃就吃,一旦成功吃掉,立刻顺势围城。 如果没吃掉也没关系,只要能继续堵住对方,不让他们有给开阳解围的机会就是胜利。 开阳城中无粮,就算搜刮民间剩余的粮食,恐怕也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到那时候,也就只剩下投降一条路可走。 而作为主心骨,领头羊的开阳一下,其他几个据点也只有被各個击破张佑赫一个结果。 先前预估过臧霸的库存粮食,加上这次去开阳的情报所得。 刘封判断臧霸的粮食可能只够吃到夏收。 现在一下子拿出四万石粮食交易,最多只能支撑他们到四月。 也正是因此,臧霸才要求糜家要在三月开始向开阳输入粮食。 那么动手的最好时机,就是三月中下旬到四月上旬。 现在到三月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训练士卒。 丹阳兵现在战力拉胯,不是他们真的不能打,而是他们的信心被曹操给打崩了,再加上军纪败坏,组织度极差等诸多原因造成的。 只要换上合格的将领,再经过两三个月的恢复训练,培养士气,最少也能达到能够应对中等烈度战争的程度。 等到三个月后,士卒训练妥当,这时候哪怕臧霸起疑心了,也来不及求购粮食了。 刘封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一方行动够快,把吴敦给堵住,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刘备虽然态度有些冷淡,显然还在不满刘封外出,他来背锅的事情。 要知道这可是让刘母和田氏好好埋怨了他一顿不算,还天天念叨刘封。 只要一念叨刘封,就又会顺嘴数落刘备。 这也难怪刘备会一脸冷淡了。 不过他虽然满脸不爽,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接过刘封的计划,随后仔细翻看起来。 这份计划的完整和新颖,带给了刘备很大的震惊和惊喜。 先前他对刘封所谓的作战计划没什么印象,以为就是寻常的计划。 可现在看见这份帛书后,才明白刘封的作战计划居然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这个时代所谓的作战计划,一般都是主将一人决断。 就算主将想要集思广益,也会把人召集起来,听取大家的意见。 可最后的决定权却始终在主将的手里,而且计划也会最终由他拟定,其他人,哪怕是副手,不到战斗开始时,也是不清楚整个计划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古代战争,经常会出现一路主将意外阵亡后,军队瞬间崩溃,不会打仗了的诡异情况。 因为他们当时确实不会打仗了,所有的计划都捏在主将手里,主将一死,就没人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大家怎么可能不慌乱。 可刘封拟定的这计划却是极其详细,甚至到了不厌其烦的地步。 仔细的讲述了粮食的运输转运囤积,兵力的集结的地方,时间和行军路线,甚至连歇息的营地都标记好了。 同时,对行军、驻营、战斗等具体细节上,还特地考虑到了一些经常发生的意外情况而做了详细的应对策略。 可以说如果发生了这些情况,都无须主将做出决定,下面的司马,屯长都可以依靠这份应对策略去解决问题。 这一点大大的震撼了刘备,把他的战术眼光带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虽然各种战略战术依旧有不少毛病,甚至刘备还发现了至少一处致命漏洞在里面,可这样的作战计划,已经让刘备耳目一新, “封儿你把丹阳兵全部堆在开阳城下,是太看得起曹豹,还是太小瞧臧霸了?” “你当真觉得以曹豹之能,能把臧霸给困在开阳城内?” 刘备突如其来的几句话,把刘封给吓出了一身冷汗,猛的反应了过来。 是啊,自己怎么会这么蠢,只想着用目前战力最拉胯的曹豹、许耽部的丹阳兵去堵门,仗着兵力优势去吓阻臧霸。 却没想到以臧霸之能,恐怕很快就能看破自己的打算。 一旦他出城野战,虽然丹阳兵人多势众。 可臧霸拥有战略主动,甚至可以制造以多打少的战机。 以臧霸之能,曹豹能挡住一晚上就是他超常发挥了。 一旦丹阳兵被击溃,那自己一方立时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丹阳兵的战力本来就逐年下降,徐州之战更是被曹操彻底打爆,士气和自信心早就已经跌入了谷底。 更别说这次行动曹豹还要带上许耽这三心二意,敌我不明的友军。 以刘封自己的判断,如果真按照自己的计划展开,臧霸击溃丹阳兵,破围而出的概率至少在八成以上。 只要击溃了丹阳兵,那臧霸手里的四千精锐就成了活棋,没有任何掣肘。 而自己一方的任何一路打援军队,都会变成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一旦臧霸出现在背后,立刻就是土崩瓦解之势。 臧霸如果行动够快,三天之内甚至可以将徐州军一扫而空。 “想明白了?” 看见刘封汗流浃背的样子,刘备得意的笑了,小家伙你还嫩了点。 论打仗,你爹还是你爹。 不对,就算不打仗那也一样是你爹。 “封儿,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 刘备开始教育起自己儿子来,眼下时逢乱世,如何能不通军事? 于是,刘备细心的给刘封分析道:“封儿,可以看的出来,伱这份计划是用了心的,主次分明,重点清晰,总体而言是不错的。为父二十……在你这个年龄,或许都还不如你,所以不必气馁。” 大耳哥怕刚才打击刘封的太狠,让刘封失了锐气和自信,开口就先鼓励夸奖了一通,然后再说到重点:“但战事乃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更不能心存侥幸。” “为父知你是想废物利用,以丹阳兵人多势众,能够吓住臧霸不敢出城。” “可臧霸昔日在青徐边境,迎击黄巾军时,敢以千人冲击黄巾军大阵,那可是数十万黄巾,难道还比不上曹豹那万把人吗?” “军事切忌唯我,更不可轻敌。” “为父统兵这么多年,输的最惨的,就是轻敌,以为敌人的行动会如我所想,可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 说到这里,刘备长声叹息起来,满眼的疲倦。 “前些年在平原,后来在青州,为父是被田楷折腾的不轻啊。” 第80章 父慈子孝 刘备愤愤道:“这厮就不是个会打仗的,就只知道愚忠伯圭兄,但凡伯圭兄有个指令过来,他也不问事情能不能做,该不该做,就逼着为父一起去干。” “几次大败亏输,都是输在这关头上。” 刘备越说越气,拍起大腿来:“这厮当真是石头脑袋,该战时不战,平原城那次,我跟他说了袁谭粮食充足,而我军只有半月之粮,利在速战。兵力虽然不如袁谭多,但我们的骑卒更多,可以放手一搏。” “可这厮就记得伯圭让他死守平原,就是不肯出城野战。” “等到粮食吃光,军心动摇,袁谭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平原县,这厮被袁军追着屁股给捻过了黄河。” 刘备说的兴起,没注意到一旁刘封怪怪的眼神,当时跟着田楷一起被袁谭赶过黄河的,可还有老爹你吧。 “到了青州的时候,有了孔北海的接济,我们粮食够吃了,结果这蠢货居然又要渡河反攻,他也不看看,我们那时候兵马连袁谭三分之一都不到啊。” 说完,刘备又疯狂的拍大腿,可想而知,是把自己大腿当成田楷了。 刘封默默心疼老爹三秒钟,遇上这种猪队友,确实是真不幸。 公孙瓒其实对刘备也是既用又防,始终要放个人在他头上。 要是那人能打,那刘备就发挥的好,那人打不了,那刘备可就遭老罪了。 “故此,为父现在每每都以最坏的情况做打算,未求胜先求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封儿你日后也当如此。” 刘封将刘备的话给牢牢记住,用力点了点头:“谢父亲教诲。” 刘备看见刘封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满意的笑了起来:“行,那你想想,该如何改动吧。” 刘封重重点了点头,仔细思考起来。 过了许久,刘封做出了调整,首先,以陈登领军,率曹豹、关羽、张飞,直扑开阳围城。 以赵云、田豫、配合鲁肃和东海郡国兵,围困即丘。 许耽军则被分成两部,一部由军司马章诳带领,参与围困即丘。 另一部分由许耽亲自率领,则跟着关、张、陈直接扑开阳。 再加上许耽留在郯城里的家眷,应该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许耽的可靠程度。 对于刘封调整过后的安排,刘备依旧不置可否。 只是敲了敲即丘问道:“你能保证一定能及时围住吴敦吗?如果让他跑了该怎么办?” 刘封眉头紧皱,努力思考着。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保证一定能够把吴敦堵在城里的办法。 只能试探着说道:“父亲,我可否借着沂水水道,先送一支兵马至这個位置埋伏,阻击吴敦撤退?” 刘备哈哈大笑起来:“吾儿何其愚也,既如此,又何必阻其撤退?半道而击,岂非更好?” 刘封瞬间尴尬了,意识到自己又掉进坑里去了。 正如刘备所说的那般,为什么一定要纠结把吴敦围住呢? 如果能够击败他,或者逼迫他撤走,退回开阳,不但能打击开阳所部敌人的士气,轻轻松松的拿下即丘作为前进据点,甚至还有可能在半路彻底吃掉吴敦。 这么多的好处,自己竟然看不见,只知道墨守成规,却不懂得因势利导的变通。 被大耳哥骂一句愚蠢真不冤枉。 最后,在刘备的安排下,计划才渐渐的真正具有了可执行性,有了比较高的胜算。 大耳哥虽然对刘封计划一顿痛批,还改的面目全非,可对刘封整个计划的架构却是相当欣赏,尤其是应对不同的情况,提前做好应对方法,这将会大大降低军队猝然遇袭而崩溃的概率。 就在计划终于通过,刘封松了口气的时候。 冷不丁,刘备扔过来一句话:“昌豨那一路,你怎么没有安排?” “父亲,昌豨一路,距离最为遥远,而且道路复杂,孩儿觉得可随机应变。” 昌豨所在的缯国县,虽然归属于琅琊,可实际上距离东海郡的联系更多,距离也近。 缯国县离开阳很远,而且直线距离上还有两座大山,远不如绕道东海郡郡内走官道来的方便。 因此,昌豨这一路,你如果没法确定他到时候选择的是走山路,还是围魏救赵,那自然是随机应变更好一些。 况且刘封在昌豨这里,还有一点小心思,他想将昌豨留给自己来对付。 刘备也看出了这一点,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刘封的心思:“哼,我看伱是想把昌豨留给自己吧?” “父亲,昌豨此人冲动易怒,为人张狂,并不是一个难对付的敌手。” 刘封还是有些跃跃欲试,起身走到刘备身边,轻捶对方肩膀:“父亲不觉得,这是很适合孩儿练手的对手吗?” 刘备却是不吃这一套,脸色一正:“封儿,你不过才十岁,从未曾上过战场,不知战事凶险,局势变化无常。不论昌豨性格如何,他也是积年的老贼,战事经验远胜你十倍,你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胜得了他?” 刘封被刘备质问的哑口无言。 总不能说自己拥有后世的经验,看多了战争资料,对战争有自己的理解吧? 就在刚刚,他的作战计划还被刘备找出了许多的问题,甚至好几个都是致命漏洞。 谁又能保证,昌豨的军事经验和能力就不会像刘备那样看穿刘封的疏漏? 况且刘备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即便刘封确实有这些优势,可这些东西也只是纸上谈兵,并没有真正在现实战斗中验证过,刘封又怎么知道它们在这个时代里也一定就好用呢? 沉默了好一会,刘封重新抬起头来:“父亲,我还是要参加这次战事。” 看到刘封如此倔强,不肯听劝,刘备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失望。 没等刘备发飙,刘封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一路,可由父亲指定一亲将统领,孩儿只做参军,从旁辅佐,您看如何?” 刘备眼中的失望和愤怒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思索。 最后,刘备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缓缓点头:“你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为父很高兴。既如此,为父也答应你,让你参与此次战事。不过你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为父会指定一名亲将统领,封儿你只是从旁辅助,不得擅作主张!” 第81章 征辟刘晔 刘封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是!父亲。” 随后,刘封又继续敲击着肩膀,追问道:“父亲,孩儿觉得昌豨地处偏远,周遭又都是白地,应该不会太快收到开阳被攻的消息。我们是否可以借此做点文章?” “你这想法确实不错。” 刘备闭着眼睛享受着儿子的孝顺,一边点了点头。 刘封其实是想搞参谋制,按照预定计划进行方案设计,然后提供给下面具体执行的将领参考使用。 比如如果突然遭遇桥梁被河水冲垮,比如行军途中突然遭遇山火,又或者部队遭到夜袭等紧急状态下有什么比较成熟的应对方法可以立刻使用。 过去遇到这种特殊情况,都只能依靠领队将领的个人能力,但有了参谋方案之后,应对的办法不论是数量和质量,都要比以前可靠的多了。 但是他也吃不准,在古典军事的时期,参谋制到底好不好用,会不会出现水土不服。 所以他现在只敢悄咪咪的塞点私活,看看刘备的反应。 其实刘备这会儿,对刘封的军事才能还是相当满意的。 大耳哥打了半辈子的仗了,每次战事前,也确实有过各种情报侦查,计划战斗的过程等等。 但像刘封如此详细,全面,框架式的拟定整个战役方案,还是刘备第一次看到。 刘备刚开始看时,甚至被这份计划吸引到着迷了。 整个战役过程像是被庖丁解牛一般,拆解成了一個个局部的战斗,然后又在局部的战斗下,拆分出了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案。 这虽然仅仅只是一次征讨泰山贼的战斗,却让刘封差点写出了一本兵法。 虽然这个计划初稿里出现了不少错误,甚至有着致命的漏洞。 可瑕不掩瑜,那些错误和漏洞,将来都会因为经验而弥补,可这种天才的思路,却是打了再多仗也得不到的宝贵东西。 刘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莫非这就是淮阴侯与其他将领的区别? 刘备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有理。 淮阴侯不也是初出茅庐,就建功立业, 心中默默嘚瑟自己儿子才能的刘备脸上却是风轻云淡。 心里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要不然这小子还不蹦跶到天上去? 就算自己猜的没错,那这小子也不过是个少年时期的淮阴侯,能不能打可还差的老远呢。 况且光有才能也不行,殊不知赵括纸上谈兵,一战葬送了赵国四十万精锐? 当然,刘备并不知道人赵括并不是不能打,只是不如白起能打,而且输了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但这并不妨碍赵括已经被太史公他老人家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想到这里,刘备开始关心起一些刚才没弄懂的细节起来,至于既然不懂,刚才为啥不问这些细节,刚才忙着教育儿子的刘备觉得这些并不重要。 “你这警戒前行是何原因?” “孩儿吃不准二叔、三叔他们的行军速度,只是预估了一个大概,在这个地方可能会迎面撞上开阳的泰山贼援军,所以标注了这个时间点后,随时都可能遇到敌人,必须一边警戒一边继续前进。” “那这里为何要布置一个商队在这个时候路过?” “布置商队只是假象,其实以精锐伪装,到这里收集渡船,保证曹建威到达沂水岸边时,能快速的渡过沂水,彻底包围开阳,切断它和其他地方的联系。” “那这里囤积一部分粮食又是为何?” “这是最后一批从开阳出来的粮食,与其费事运回来,不如干脆留在这个位置,我大军三天就能赶到,到时候直接充作军粮,省时省力。” “这里为何……” 整个下午,刘备都没有出去理事,只是留在后堂和刘封讨论战事计划,完善战役方案。 整个行动,还被刘封起名为除草行动,解释是铲除匪患,同时也具有迷惑和隐蔽性。 刘备不怎么喜欢这名字,但也提出的几个名字连这个都不如,最后就妥协了。 刘封继续给刘备捶背敲腿,大献殷勤,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时候,淮泗地区也有一个人做着类似讨好的事情。 只是他的对象并非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徐州州府长吏黄立。 黄立是徐州州府中的老掾史了,这一次被刘备派出来,来到这淮泗地区的淮南成惪征辟一个名叫刘晔的士人子弟。 黄立原本以为这是一个轻松的伙计,毕竟这一块还算比较安定,未有大的战火,道路也算通畅。 到时候只要将征辟文书给到对方,不论对方是否应辟,他都可以返回徐州复命了。 路上的风平浪静,仿佛像是在佐证黄立的判断一样。 黄立就这么顺风顺水的来到了淮南成惪,也非常顺利的见到了刘晔,以及他的父兄。 可黄立万万想不到的是,当他将征辟文书念诵了一遍,然后交到刘晔手里之后,对方竟然瞬间变脸,大声斥责他是冒充使节,然后命令庄仆一拥而上,将他和随从给绑了。 黄立当时人都懵了,只记得自己和随从拼命解释。 可刘晔根本不听,直接让人将他们捆绑之后押送到一处僻静院落,然后拘禁了起来。 黄立哪里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士人,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征辟的活,放在以前世道好的时候,这可是妥妥的美差,那可是他们这些长吏抢破脑袋都要争一争的好活计。 可现在世道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兵灾,蝗灾,乱兵,灾民,盗匪成群结队,比野兽还要凶险。 但只要到了地方,不论对方是否应辟,总能好吃好喝的招待使节,临了走时还有馈赠。 这些可都是能落进自己腰包的好处,州府也不会计较。 可什么时候能想到,还能遇见刘晔这种人的? 刘晔的行为震惊的不只是使节黄立,就连他的父兄刘普和刘涣都被震惊到了。 只是两人没来得及反应,等到黄立被捆走之后,他们才清醒过来,拉住刘晔询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却没想到刘晔丝毫没有弄错的样子,反而对着父兄说道:“父亲、兄长,刘备乃是北地军阀,不思为国守边,却先助公孙瓒攻袁绍,后又从田楷救援陶谦,接着入豫州盘踞沛国,可见他毫无忠义之心。” 第82章 刘晔的盘算 “他若是继续呆在沛国却也罢了,可笑此人竟然贪心不足,觊觎徐州地利人多,田地富庶,居然应了陈元龙和麋子仲的邀请,在陶谦老儿死后接任徐州牧。” “孩儿断定,此人即便不是陈元龙、麋子仲的傀儡,也决计在徐州待不了数年。此事应他征辟,何异于持薪入火场呼?” 刘普、刘涣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弟弟年少多智,而且刚强决意。不但心思缜密机敏,而且敢想敢做,十三岁时就已经敢杀父亲亲信仆人,这份胆略确实过人。 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刘晔屡判屡中,无一不准,帮着成惪刘家避免了好几次祸事。 这让刘晔的父兄对他的信任愈发加深,已经有了言听计从的味道。 但这一次实在不同。 刘备可是徐州牧,这可是占据一州之地的大军阀。 这要是怪罪起来,那成惪刘家就宛如风中絮草,不堪一击。 刘备一个手指头都能捏死他们。 听到父兄的担心,刘晔却是满不在乎:“父亲,兄长,刘备初入徐州,其麾下陈登、糜竺自持元老功勋,必张扬跋扈,曹豹、许耽,曹宏,乃是陶谦旧日心腹,必定抱团取暖,对抗新君。至于琅琊臧霸,广陵袁绥,皆各怀心思,对抗州府。 刘玄德不过区区数千嫡系兵马,如何处置得了这局面? 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郯城也就罢了,还能苟且上几年。 若是敢出兵在外,我料定他年内必定丢失徐州,形同丧家之犬,惶惶而无栖身之地!” 听到刘晔如此分析,刘普和刘涣心中有些安定了下来,毕竟刘晔之前分析的都对了,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只是刘涣还是有些不解:“诚如二弟所言,刘徐州未必能在郯城坐稳。可他来人征辟二弟,也是看中了二弟的才能,总算是一番好心善意。二弟即便看不上他,不想应辟,那好言拒绝便是,为何要如此苛待使节呢?” 刘晔并没有直接回答刘涣的问题,而是目视家仆,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再将父、兄请进内室,这才开口回答道:“父亲、兄长,此事我也是无可奈何。怪只怪刘备来的太晚了,他若是早上一两年,弟辛苦一些,也愿意跑上一次徐州,看看他的成色。只可惜,现在……” 说着,刘晔摇头叹息。 刘普不解道:“现在如何了?” 刘晔苦笑道:“父亲难道不知?后将军席卷淮泗,他本人坐镇寿春,四面出击,已拿下庐江郡和九江郡,我等已俱在他之领内。” “后将军勇而无断、天性骄肆,性狷量小,不可得罪也。 其人自被刘表、曹操击破,被迫离开荆、豫两州,被迫南下淮泗时,就已经觊觎徐州。只是那时候陶谦尚是袁术盟友,且被曹操征伐。 后将军刚刚为曹兖州连败,狼狈而逃,如何还敢去徐州掺和曹、陶之争? 可自吕布兖州之变,曹操退兵回援,双方在兖州内激烈交战后,袁术对徐州的野心就昭然若揭了。 他先是自表徐州伯,后在陶谦死时曾想入主徐州。 却没料到陈元龙和麋子仲先一步迎立了刘备。 大怒之下,后将军甚至破口大骂刘备何许人也,竟登堂入室为州牧。 可见后将军对刘备之怨恨。 我们既在后将军领内,如何敢与刘备交好? 晔不才,敢断言,今日若是接了这征辟,明日灭家之祸不远也。 扣留使节,也是为此所迫。 若是我等送走使节,后将军以此问罪,如何是好? 只能委屈这位使节在此多待一段时日了。 若是后将军不问罪,那自然赔罪一番,聊以馈赠,揭过此事,料想这使节回去之后,也不敢将如此丢脸的事情如实汇报给刘备。 若是后将军真的问罪了,那少不得借这位使节之头,来解我刘家之祸了。 此事因刘备征辟而起,此祸自然是其所致。 既然如此,那我家用他的长吏来化解此祸,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刘晔一番长篇大论,听的其父刘普、其兄刘涣惝恍迷离,不知所措。 等到他们好容易理清楚刘晔话里的意思时,既震惊于刘晔的智谋,同时也无奈的承认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能保全刘家了。 随后的发展倒是向着好的一方发展。 袁术只是初步占据九江,而且他的统治一直很粗放,管理机构甚至连县级的实权都掌握不全,只懂逼迫各地士族豪强出钱出粮出人,并不干涉地方的自治管理。 因此,刘备征辟刘晔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这让刘晔全家都放松了下来。 就在刘晔打算放了黄立,然后馈赠一番,让他回去复命的时候,一封书信的到来,却是改变了他的想法。 倒不是刘晔又不打算放黄立了,而是对刘备的征辟产生了新的想法。 这封信的作者是他的至交好友,淮泗的乡党,东城豪强鲁家掌舵人鲁肃鲁子敬。 他们自小定交,相识已有五六年了。 鲁肃的年龄要比刘晔大许多,两人之间差了整整七岁。 但鲁肃却从来不以年岁轻视刘晔,相反对这个早熟的汉室宗亲相当重视,拜为至交。 鲁肃性格好阔,仗义疏财,而刘晔机敏过人,才华洋溢。 两人自结交之后,感情日深,经常互通书信,都知道对方的志向。 更让两人深觉合拍的是,哪怕刘晔这个汉室宗亲,都一致认为天下即将大乱,而汉室不可再兴! 是的,刘晔都觉得这汉家天下都到了该倾覆的时候了。 因为这天下实在太烂,臭不可闻! 别看刘晔是汉室宗亲,家中有田产铺面,仆从众多,比起刘备来,可谓是生活乐无边。 可对于刘晔这样的才学之士,最重要的却是出仕。 可偏偏刘晔家更接近于豪强,而不是士族。 他和鲁肃一样,困于没有名师可拜,也没有经学世家帮他们扬名。 日后他确实为许子将所欣赏,夸赞,被其誉为王佐之才。 可那是什么时候? 是许子将落魄因为中原混战,民不聊生,从汝南跑路,路过扬州,被刘家盛情款待,赠给钱财,护送去扬州的路上说的。 如果不是战乱,刘晔区区一個九江豪强家的次子,恐怕这辈子都没资格站到许子将的跟前,更别说让对方点评自己为王佐之才了。 第83章 刘晔的决定 鲁肃的情况比刘晔更惨,在军阀的眼中,豪富的鲁家更如一头待宰的肥猪。 在这种情况下,鲁肃和刘晔怎么能不愤怒交加,希望这个枷锁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出人头地,施展才华的汉室崩坏呢? 这也是为何后来鲁肃南下投奔江东,刘晔北上投奔曹操,却没有一个人选择刘备的重要原因。 可历史的长河在此刻不经意的影响了一条细微的支流。 刘备居然派人去征辟鲁肃了,而鲁肃也应对方的征辟了。 鲁肃去了郯城之后,一连给刘晔写了三四封信。 信中,鲁肃将刘备的礼贤下士,重视士人,知人善用,唯才是举,用人不疑等诸多宝贵品质狠狠夸奖了一通,简直是想把刘备吹嘘成太祖高和光武秀似的。 同时,他还强烈建议刘晔接受刘备的征辟,如果不放心,可以举家搬迁。 鲁肃自己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了,至少准备将祖母和母亲接到郯城。 另外,鲁肃在信里还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刘备的嫡长子刘封。 这位公子封在鲁肃的口中,俨然一副生而知之者的形象。 倘若不是刘晔对鲁肃太过了解,两人相交五六年,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刘备给收买了,竟然吹捧的如此没有底线。 “子敬兄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刘晔看罢第三封信,不由头疼起来。 鲁肃在心中已经拿自己的性命给刘备做担保了,认为天下大乱,已是大争之世,刘玄德坐稳徐州之后,必有真龙之相。 他还给刘晔剖析,解析自己先前也不看好刘备入主徐州,应辟之后,也是打着劝说刘备抢先转至广陵的主意。 广陵虽然处在袁术的一线上,却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战火,民间富庶,而且鲁肃觉得,刘备眼下最重要的敌人,当属袁术,而并非袁、曹。 既然如此,州牧坐镇广陵,不但能镇压广陵郡,将袁术的触角阻挡在徐州州界外,还能获得东海,下邳国的支援,岂不是比坐困东海要强上许多? 可当他到了郯城之后,惊讶的发现刘备并非是陈登和糜竺的傀儡。 相反,陈登极为支持刘备,而糜竺更是出钱出力,两人态度不像是有拥立之功的重臣,反倒是有些争劳似谄了。 甚至于曹豹都和鲁肃想的截然不同,竟然直接站到了刘备一边,还在近日直接割让了四千部曲给刘备,充为州兵。 一时之间,刘备在徐州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大为逆转,朝着稳如泰山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而这里面,鲁肃就再三赞叹公子封的功劳。 这让刘晔忍不住对刘封生出了好奇之心,想要一探究竟。 鲁肃这些信写的非常巧妙,先介绍情况,将客观事实告诉刘晔,然后再诱以好奇,重点描述刘备身边不可思议的各种反常。 聪明人都很自信,这是人之常情。 而越自信的人,就好奇心越强,因为他们自信自己能够看破真相。 这样一来,刘晔就被鲁肃一步步的诱惑到了好奇刘备父子的节奏里去了。 在最后,鲁肃再动之以情,以至交好友的身份邀请刘晔应辟,共同辅助明主,施展才华,平定乱世。 等看完书信之后,刘晔知道自己心动了。 无他,实在是鲁子敬描绘的太过诱人了。 刘晔并非是真的想要汉家灭亡,他可是汉家宗室,他要真这么想灭亡汉室,他自己不先掐死自己吗? 他恨的是这锁死他才能,让他无法出人头地,施展才华的汉室朝廷。 历史上,他以为曹操会是他的明主。 结果曹操不是,虽然夸他是天下奇才,却是很少真的接纳他的计谋。 刘封就觉得这其实是曹操在忌惮刘晔的谋必中,言必果。 因为从刘晔的履历就能看出来,他进入曹操阵营中的第一次亮眼发挥,曹操是直接就接纳了,听从了他的安排,果然大获全胜。 可随后刘晔虽屡次升迁,可他的建议,曹操却开始不从不纳了。 刘晔第二次大放异彩,是汉中之战里,曹操要退兵了,结果是刘晔拦住了夏侯惇,然后才转败为胜的。 而至此开始,曹操再没有听刘晔任何一计。 因为刘晔犯忌讳了,他居然敢去干涉夏侯惇的行动。 但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来,刘晔这个人其实是外冷内热,看起来冷酷无情,可实际上一旦认主,却又会鞠躬尽瘁,不顾自身。 汉中之战里,刘晔担任曹操的主簿。 曹操亲自要退兵,刘晔不会有半点责任,回去说不定还会因此加官进爵。 可刘晔为了曹操的基业和一统天下的希望,居然冒险干了这么出格的事情,直接越级指挥夏侯惇,也就是夏侯惇脾气好,有政治头脑,换了于禁你看看,说不定直接把刘晔砍了去讨好曹操。 也正是刘封的这個印象,所以他才会主动在鲁肃面前询问刘晔,并大加赞叹。 鲁肃也才如此卖力的邀请小老弟一起来辅佐明主,平定乱世。 刘晔有些心动了,他的问题其实和鲁肃非常相似,他能和鲁肃成为至交好友,有很大原因也是同病相怜。 既然两人处境一样,才能相近,那他刘晔如果投奔了刘备,是否一样可以和鲁肃现在这般如鱼得水? 刘晔越想越动心,心里像是有一条虫子……不,是无数条虫子在钻营,搅的他难以成眠。 再一联想到袁术这边毫无动作,似乎当真不知道刘备派人征辟他的事。 天亮时分,一夜没睡的刘晔做出了决定,准备跟着黄立去刘备那看看。 如果鲁肃所言非虚,那就写信回来让父兄迁走避难,如果鲁肃言过其实,那就辞官回来继续自保。 决心一下之后,刘晔起了个大早找到刘普、刘涣,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 刘普和刘涣不像刘晔那么拒绝,对大汉宗室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平日里刘晔主意正,道理大,他们争不过而已。 现在看见刘晔“浪子回头”,自然大喜过望,一起表示赞同。 第84章 鲁肃来信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晔此时才会出现在黄立的跟前,热情款待,嘘寒问暖,完全看不见前些天喊打喊杀,捆绑冷遇的模样了。 黄立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气苦,可他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这刘晔的狠辣,着实是把他给吓到了。 他之前也好歹出来征辟过十几回了,可像刘晔这样喊打喊杀,而且付诸行动的,这真就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这让他本能的畏惧刘晔,只能把怨恨藏在内心深处,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在方伯面前告状,将这胆大包天的匪类,彻底曝光在徐州士人的面前。 就凭借刘晔敢这么对待他,他就能让刘晔在整个淮泗士族圈子再无立足之地! 不过很快,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当刘晔拿出整整一小盒金饼时,黄立的怒火居然神奇的消失了。 他突然觉得以自己的气量,居然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生气,简直不可思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黄立素来宽宏雅量,最爱提携晚辈,又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气量狭小了? 随后,刘晔表现出了他善于交际的一面,安排了上好的酒肉饭菜,亲自将黄立热情招待了一番。 等到第二天时,黄立已经同刘晔宛如至交,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叮嘱了父亲和兄长在家一定要小心低调,遇到袁术征粮,能应付就应付,千万不要和袁家官吏发生冲突。 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坐上轩车,跟着黄立北上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丹阳城中的周瑜也收到了鲁肃的信件。 这让周瑜很是吃惊,因为这信是直接从徐州郯城送过来的,而他就在一个月前,都还在老家闲居读书。 直到月前听到竹马好友孙伯符困顿于大江的消息,才匆匆赶来丹阳,找叔父借力,想要帮孙策一把。 孙策此时正在厉阳与刘繇的部将樊能、于麋、张英对峙。 倒不是孙策不想过江,而是被对方怼的过不了江。 孙策的到来,确实团结起了吴景、孙贲等江东核心成员们,也在兵力的数量、质量上全面超越了江对岸的刘繇军。 可尴尬的是,刘繇军背后也有高人。 在高人的指点下,刘繇军虽然只是豪族小军阀联盟军,却依然守的非常稳固,让孙策毫无办法可想。 上一次孙策集中了全军精锐渡江强攻,竟惨遭大败,孙策自己也受伤撤退,军心士气大跌。 孙策困于厉阳而无所进展,窘困之下,只能写信给周瑜求援。 几万人的大战,周瑜能帮上什么忙? 当然只有影响力了。 说白了,即使把孙策换成周瑜,让他指挥,一样也过不了江,更破不了刘繇。 可周瑜有一个孙策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丹阳郡太守周尚是他的亲叔叔。 刘繇是朝廷委任的扬州州牧,到扬州时,丹阳郡的太守是袁术擅自任命的吴景,这人也是孙策的舅舅。 可刘繇后来和袁术撕破脸,突袭吴景,一口气将他和孙贲赶过长江。 这时候,丹阳郡太守的职位可就空出来了。 刘繇直接罢免了吴景的太守官职,然后改拜周尚为丹阳郡太守。 周尚是周瑜的从父,而周家是庐江士族之首,也是两世三公的大家族,比起下邳陈家还要强上几分。 可惜的是,周家遇上的是大汉仲姓,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袁术。 此时袁术坐镇寿春,占据了庐江郡国,周家几乎是仰仗他鼻息而存。 一旦袁术翻脸,随时可以派兵族灭周家。 既然如此,刘繇又为何敢拜周尚做丹阳太守呢? 他就不怕周尚反水吗? 答案是还真不怕,或者说暂时不能怕。 刘繇突袭吴景、孙贲,是突然袭击,直捣黄龙的做法。 这就有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刘繇虽然成功得手,把吴景和孙贲从丹阳城里赶走了,甚至赶过长江了。 可丹阳郡下面有整整十六个县,这些可都是需要人手去掌控的。 刘繇又没那么多人,哪怕他的盟友分润,也消化不了,况且这些地方里还有忠于袁术的力量,就需要有人去讨伐这些人。 周家在庐江是地头蛇,拥有庞大的力量和部曲。 再加上大家族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個篮子里,所以周尚很顺理成章的就站到了刘繇的队伍里,帮助刘繇讨平丹阳,动员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的支援前线。 否则,一个动荡的丹阳郡,一万来人的豪族联军如何能在孙家两万人马两年的猛攻下,守的滴水不漏? 既然如此,那么孙策也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只要周尚反水,那么刘繇的长江防线立刻就要破产。 那如何让周尚反水呢? 除了请出周瑜还能找谁? 周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了来自于东北、西北的两封书信。 西北的书信,自然是孙策寄来的,恳请他出山帮忙,劝说周尚反水,背后偷袭牛渚,一举拿下刘繇联军的补给重地。 历史上,就是周尚这背后一刀,彻底捅死了刘繇,让孙家困龙出海,席卷江东六郡九十二县。 这也是三国演义中的江东六郡八十一州。 周瑜此时正在翻看第二封信,这封书信中,鲁肃邀请他前往徐州,叙说刘家父子之能,以及知人善用,求贤若渴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信中坦言,他将要向刘备进献立足广陵,席卷江东的,尽取淮泗为根基,立足东南的战略计划。 其实鲁肃并不是在威胁周瑜,也不是在泄露军事机密。 这其实是士族的一种暗语,意思是我们这个团体,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就是淮泗了,就是你周家的老巢了。 你要是看好我们,现在就可以直接跳船喜迎王师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要是犹豫,你本人也可以先过来聊聊,反正我们也不介意你脚踏两条船,以后攻取庐江要你们家帮忙,占领了庐江也是需要你们家帮忙治理的。 这是因为周家家大业大,在庐江有着大量的田产,商铺,桑树,矿山,伐木场等诸多不动产。 绝大部分情况是不可能背井离乡选主公的。 历史上周家最后重仓孙家,那也是看好孙策的武力,北伐的战略,以及对庐江郡的控制。 第85章 周瑜的犹豫 没错,孙策时代,庐江一大部分都是孙家的,孙策就是打算从这里出发,偷袭许昌的。 可谁知道孙策死那么轻松,上位之后的孙权整合势力,坐稳位置,拒绝被病死就很艰难了。 到那时候,周家都已经全部压上了,也只能继续支持孙家了。 可现在,周瑜别说孙权了,连孙策的船都没上,完全可以两边一起下注。 鲁肃的能力,周瑜是非常了解的。 刘家父子能够折服鲁肃,那就绝非普通军阀所能办到。 看鲁肃信里的介绍,仿佛鱼如大海,鸟上青天,往日胸中的愤懑已经不翼而飞,只有大展宏图的期待和对功业将立的憧憬。 周瑜真的非常聪明,聪明到能从一封信中看出如此之多的东西。 可也因为这份聪明,让周瑜真的犹豫了。 此时,周瑜已经说动了家族的族老,才有资格来到丹阳劝说从父周尚。 虽然周尚现在还在犹豫,并没有做出决断。 毕竟家族是家族,周尚个人也有个人的想法和追求。 刘繇目前对他很是倚重,由始至终没有调动他离开过宛陵,可谓是相当有诚意了。 一旦刘繇真的坐稳了扬州牧,那他周尚的地位必然会水涨船高。 而要是听了周瑜的建议,先不说反水的难度和风险,就是真的得手成功了,那又如何保证他个人的地位? 袁术之前时还气量大一些,可经历了几次背叛后,已经变得只肯重用门生故吏和孙家门徒了。 他周尚和周家既不是袁家的门生故吏,又不姓孙,投降过去之后可真的是没底。 因此,不论周瑜如何劝说,如何以家族利益游说,周尚到现在为止,也就不肯点头。 周瑜早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只待周尚被其说动后,便与孙策约定日期,然后自宛陵出兵,直插牛渚,里应外合。 可现在周尚的态度迟迟不肯转变,而鲁肃的这封信又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而且,在鲁肃的书信中,还捎带了一封刘封的书信。 如果鲁肃的书信只是让周瑜生出少许动摇,那刘封的书信可就是地震了,让他本已经下定的决心彻底崩坏了。 刘封在书信里写的非常清楚。 袁术不可信,孙策不可投,刘繇不可叛,牛渚不可袭。 并且断言,周家如果投孙策,那孙策必定横扫江东,可一旦孙策得势,周尚的丹阳郡守之位必被袁术所夺,换以袁家门生故吏,又或者是孙家将领。 袁术这個人非常吊轨,他和孙坚真的是真爱。 袁术唯一庇护过的军阀,就是孙坚,其他人不被他给吞并了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当然孙坚对袁术也是真爱,为了袁术,一路上杀了多少名士重臣,光两千石的太守、刺史就有三位之多,更别说为袁术南征北战,打下大片的疆土了。 也正是因此,袁术任用官员只看两种,第一,是不是自己的门生故吏,第二,是不是孙家出身。 196年袁术最强大的时候,被誉为天下第一军阀,压过了北方的袁绍。 此时的袁术坐拥地跨豫、徐、扬三州,共计八个郡国,还有吕布、张济、张燕等位同藩属的盟友。 这八个郡国里,有四个郡国的太守是袁术的门生故吏,另外四个,分别是孙策的舅舅吴景,孙策的哥哥孙贲,孙坚的故吏加门生朱治,以及孙策本人。 哪怕就是现在,孙家在袁术地盘上的郡守比例也很高,足以证明刘封所言不虚。 周瑜是个聪明人,被刘封一点就破,也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动摇和自我怀疑。 至于后面两句刘繇不可叛,牛渚不可袭,那就更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直接就告诉周瑜,我已经让我爹写信给刘繇,让他提防你游说你叔叔了,别的不说,就冲刘繇和陈家的关系,对方就算信不过刘备,也总得给下邳陈家一个面子。 牛渚这边肯定会加强戒备,你们别想轻易袭击得手了。 只要牛渚不失,哪怕周尚跳反也没用,孙伯符依旧只能望江兴叹。 就着烛火,周瑜把鲁肃和刘封的两封信反复看了几遍,彻夜难眠。 刘封如果知道自己出的主意竟然真让周瑜犹豫起来了,估计能笑出声来。 他其实根本没什么信心能够征辟得了周瑜,先不提双方之间的门第差距,就是周家在庐江的财产基业,就注定了周家目前是不可能投向刘备的。 刘封的目的不过是先跟周家搭点交情,熟悉熟悉,如果能更好的话,就是动摇一下周瑜投资孙策的想法,哪怕只是拖慢一点进度也是好的。 否则以刘繇历史上江防崩溃的时间来看,刘备就算仓促进驻广陵,时间也是未必足够的,甚至可能会被袁术打一个以逸待劳。 现在来看,刘封的如意算盘竟然全部达成了。 周瑜这边难以成眠,刘繇那边也不好过。 刘封做人诚实可靠,童叟无欺。 说了写信给刘繇了,就真的写信给刘繇了。 甚至信里的内容,都是刘封亲自操刀,然后让老爹用印的。 然后夹在陈珪堂弟,陈登的叔叔,原扬州牧陈瑀的信中送到的。 陈瑀的信里还好,就是狠狠夸赞了刘家父子一通,然后力劝刘繇和刘备结盟,这样一来,徐扬联盟,互为犄角,再不惧外敌入侵了。 而刘备的信里则主要提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重点陈述了周瑜和孙策的发小关系,两人从小定交,情同手足。 孙伯符现在隔江使不上力气,难以突破刘繇江防,此时说不定会改武攻为阴招,通过周瑜来说反周尚,请刘繇不能不防。 第二件事,就是慰问许子将和刘繇两人的身体。 信中备述江南气候酷热,毒虫肆虐,疫情横生,担心刘繇和许子将轻视小疾,讳疾忌医,自承徐州有神医华佗办学,若是刘繇和许子将有所不睦,可立刻前往徐州诊治调养。 第三件事,则是陈瑀的信中已经提前打过埋伏的事了,那就是双刘联盟。 第86章 刘繇的忧愁 徐州在巩固自身安全之后,愿意支援刘繇,抗击袁术。 刘繇看到信后,眉头紧皱。 因为这信里确实提到了让他寝食难安的事情,而且还是每言必中。 不论是许子将的身体,还是对周尚的担忧,刘繇此时都束手无策。 许劭许子将在刘繇身边的地位那是极其之高,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天下名士,更重要的是,许子将还是刘繇的谋主。 许多人只以为许子将有相人之术,却不知道许子将治政和军略也都不差。 刘繇能够在曲阿县异军突起,短短数十天内,拉拢了十多家豪强,聚兵万人,突袭宛陵,靠的就是许子将。 许子将在这次行动中,不仅提前为刘繇发掘出了樊能、于麋、张英三将,更左右合纵,说动屯兵秣陵的原彭城相薛礼、陶谦的左膀右臂大和尚笮融,同侍刘繇,出兵出粮。 此后,许子将还亲自布置了三道防线,逐次抵抗,相互支援,以至于吴景等人怎么都打不过长江,而孙策来了之后,也只能望江兴叹。 可以说,刘繇能够逆袭袁术,占领丹阳郡和吴郡,完全是靠了许子将一人之力。 可自月前开始,许子将就患上了小病,此病虽不要紧,却一直迟迟没能痊愈。 或许这也和许子将事务繁杂有关,他现在是刘繇的左膀右臂,既要处理各县的政事,运转州府。同时又要征集粮秣军械,输送往前方一线。 最可怕的是,他还要经常关心军事,调整布置,补员前线。 许劭一人,几乎把刘繇的州府一肩挑了。 也幸亏是刘繇和许子将相交莫逆,丝毫不担心对方造反,否则早就要将相失和,争权夺利了。 前日里,许子将还抽空提醒刘繇,让他当心周尚。 可现在刘繇知道现在自己最担心的该是什么,那就是他许子将的身体。 如果许子将在,哪怕周尚反水,刘繇一样有信心应对。 可许子将若是不在了,刘繇一想到这局面,就不寒而栗。 慢慢的,刘繇的视线落在刘备的书信上。 要不,就听刘玄德的,先让子将去郯城治病疗养一下? **************************** 次日,刘备将所有核心人员召集起来,包括关张赵田、陈登、糜竺、鲁肃、曹豹等,将刘封所拟定的作战计划正式介绍给他们。 看着介绍清晰,任务明确的作战计划,在场所有人都大受鼓舞,就好像任务变得简单了似的。 尤其是任务后面,还详细的预备了几种可能性比较大的突发情况,以及该种情况的应对预案,更是获得了一线将领的赞叹。 曹豹看着手里的帛书,心里是又惊喜又自得。 惊喜自然是他越发觉得这次行动成功可能越来越大,自得当然是他押注在少主刘封身上的那一注,现在看来实在是太赚了。 甚至在曹豹的内心深处,不免都生出了一丝后悔,悔恨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全部押上,用手头的所有部曲,给自家闺女换一个正妻的名分。 曹豹也知道,刘封根本不可能答应,或者说刘封是没有权力答应的,只有刘备才有资格。 但他还是忍不住幻想一下,刘封如果当时经受不住一万部曲的诱惑,松了口,那刘备会不会没法下台,只能咬牙接受现实。 那现在自己可就是刘封的正牌岳丈了啊。 末了,曹豹心中叹息:哎,还是胆小了,太谨慎了。 刘封的作战计划不论是计划内容,还是整体框架形势,都受到了众人的极度好评,大方向上根本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倒是在一些行动的细微细节上,众人都提出了一些更好的改进,完善了整个计划。 最后,刘备严令所有人不许泄露该次作战,包括家人也不许提及。 计划书也被重新收了上去,等到行动开始前会分派各部任务到负责人手里。 接下来,刘备正式任命赵云、田豫为承县、兰陵的县令,让他们带领各自刚刚接收的士卒,护送着招募好了的民户以及准备好了的物资,前往各自县城进行屯田。 赵云和田豫欣喜过望,拜谢而出,前往校场准备领兵出发。 另外,糜家和鲁家这边原本要筹措的资金,原本是用不上了。 因为臧霸那边要求糜家提供更便于运输隐藏的冰糖和雪盐。 可不论是糜家还是鲁家,都对刘备的命令非常重视,抓紧时间筹集资金。 虽然时间不久,可资金已经筹集到了四百万钱。 于是,刘封劝说刘备干脆以州府的名义借贷下来,年利息为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 这利息在后世简直可以算是高利贷了,但在东汉时期,却是非常低廉的利息了。 不过考虑到借贷方是州府,拥有极其可靠的还款能力,以及各种税收粮赋的抵押,这个利息又不算低了。 糜家和鲁家也乐意,现在兵荒马乱的,商路被损毁的厉害,路上漂没的成本要远比和平年代厉害的多。 以一成利息的年利息借贷给州府,倒算得上是极其稳健的好生意了。 刘备拿到钱后,刘封力劝他把一半资金投入到扩大工匠规模上去。 因为刘封后续不论是扩大炼铁锻造业,还是扩大炼铁业,甚至是试验炼钢,打造铁制农具、烧瓷等等,都离不开工匠,所以扩大工匠规模,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刘封打算交托给糜竺。 一来,糜竺由始至终都一直很支持刘备父子,是相当可靠而又精通商事的人才,正好让他对工业类项目试试手,说不定将来会是一个很好的工业管理干部。 二来,糜竺的别驾在州内其实并没有什么权柄。 倒不是有人想架空他,而是别驾这个岗位虽然尊贵,但拥有的权柄,却和别家本人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果别驾是个性格强硬,喜欢揽权的脾气,那他就有资格和权力插手所有事物,理论上他甚至可以架空州牧、刺史。 实际上在东汉,也的确有许多名士在被刺史、太守征辟为别驾后,直接架空了自己的主君,代为施政。 第87章 徐盛的选择 这种事情因为太过常见,甚至还被士人们传为美谈。 主君垂拱而治,士人当政理事,这不就是士族们梦寐以求的天下吗? 而糜竺的脾气性格,自然是不喜欢揽权的,而且相当低调,因此他在州中并无什么具体事务负责,反倒是有些悠闲,每日只是来州府报到而已。 是时候给糜竺加加担子了,徐州不养闲人。 另外一半资金中,刘封先拿出其中的一半,追加投给华佗的医院和刘儿营。 刘儿营现在除了训练孩童体能,练操,服从,以及扫盲教育外,还担负起了一些试验型实验。这些实验的开销也都混在刘儿营的开支里。 因此,刘儿营的开销是非常大的,即便现在有州府供应粮食,可财货上却很难得到补充。 这一次,正好拨一百万钱过去,省的回头缺钱。 最后一百万,则被刘封给漂没了。 他已经成功的征得了刘备的同意,前往负责襄贲县的屯田,同时还要整合分到他手底下的一千部曲。 虽然粮食都已经备足了,可各种意料之外的开销却是现在所难以预料的。 所以,只有充足的资金储备,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一百万钱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刚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刘备是不肯答应的。 现在府库这么紧张,臭小子居然张口就要一百万钱,明年自己还得掏一百一十万去还债,刘备自然是不爽的。 可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好大儿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用一句呕心沥血来形容都不为过。 就连冰糖和雪盐也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最终,大耳哥还是心软了,批了那一百万钱的经费。 会议中,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 而在会议的最后结束阶段,刘备在刘封的建议下,提出了一个金融改革。 这個改革非常小,小到仅有一个变动,而且还是一个并行制度。 那就是从今以后,多出了一个一千文的基础单位,名为贯制。 以后每一千文,可为一贯。 一块金饼,值钱一万,或为十贯。 这样数字记忆也好,书写也好要方便许多了。 这个刘封小小的试探,获得了全票通过。 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小改动还挺不错,于是也就没人反对了。 散会之后,各人领命而走,忙碌起来。 刘封照例去了后院,给祖母和吴氏问安。 被两个妇人留在院中吃了午饭后才放走。 随后,刘封叫上潘璋和徐盛,一起前往校场领兵。 此时,徐盛已经主动请求刘备,将自己分给少主直辖。 这让刘备有些诧异,要知道先前安排徐盛陪同刘封前往琅琊开阳的时候,徐盛虽然答应了下来,却希望回来之后,还是能够回归刘备麾下。 毕竟当初征辟他的人是刘备。 虽然刘封当晚一系列的表现极其亮眼,也让徐盛很是钦佩。 可少主毕竟是少主,如今徐州的当家人,可还是征辟他徐盛的州牧刘备啊。 既然能跟老大,谁又会非要跟老二呢? 更别说刘封连老二都算不上了,最多算是个潜力股。 结果,徐盛成功的中了自己的回旋镖。 从开阳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就想跟着潜力股混了。 在开阳一行中,潘璋倒是还好,一来他性格粗狂,不喜动脑,二来也对刘封的各种神奇表现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徐盛不同啊,他可是新来的。 这一路上几乎被刘封的表现给惊掉了下巴。 这哪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活脱脱一个名士风范啊。 徐盛并不知道刘封的真实年龄,只是按照刘封的外观感觉,以为对方十三四岁了。 尤其是臧霸设套,孙毓半夜而来,刘封竟然当场看穿了对方的诡计,直接反手一个拖刀计,反而彻底打消了臧霸的疑虑,直接让徐盛惊为天人。 于是,离开开阳,回到郯城之后,徐盛只字不提回归刘备的事情,带着跟着州府征辟长吏一起赶到郯城的亲族们,继续随侍在刘封身边。 刚开始时,还有亲族之子纳闷,不理解徐盛为啥要跟着个少年。 明明征辟自己家主的是方伯,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结果那人被徐盛揍了一顿,然后让他滚回家里去。 被揍的原因是因为这人嘴巴实在太快,当着刘封的面就发飙了,害的徐盛没能拦住他说话。 事后,刘封倒是大度的表示没有关系,而且还握着徐盛的手推心置腹道:“文向,我久闻汝忠义勇健之名,故而向我父力荐于你。所幸你应辟而来,此乃我父子喜得臂助也。” “前日一见,只觉传言不虚,文向日后必当得大用。论文向是欲跟从我父建功立业,还是不吝赐教于小子身边,都不会改变这一点。故此,文向何去何从,我都会支持汝去做的,不必担心会有闲言碎语。” 刘封的话,让徐盛既感动非常,又为族中弟子的胡言乱语而无地自容,只能跪地谢罪。 刘封如何肯受他大礼,赶忙招呼一旁的潘璋一同将徐盛拉起。 刘封的力气日渐有力,已经不逊色于普通壮汉。 可徐盛是何许人? 如何是普通壮汉所能比拟的? 当徐盛真心要拜的时候,刘封还真是拉不住对方,无奈只能找潘璋帮忙了。 潘璋嘿嘿一笑,上前搂住徐盛:“文向,我看汝也是条汉子,大好男儿,何必卑躬屈膝。我家少主可从不喜欢这些。依我看,少主喜欢的就是你的烈性,何必一副女儿家模样。” 刘封也是连连点头,硬是在潘璋的帮助下,将徐盛拉了起来。 “文向既然愿意留在小子身边,小子自然十分高兴。所幸父亲刚刚允诺,交于我一千部曲,正可请文向同文珪分领。” 徐盛感激涕零,心中暗下决定,必当对刘备父子尽心竭力,忠心耿耿。 刘家父子皆是人中之龙,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幸为刘备所辟,真是苍天有眼啊。 刘封带着徐盛、潘璋,一同来到校场,此刻赵云和田豫早就挑选好了自己的一千五百部曲,剩下的一千人,则都是刘封的,也没了挑选的余地。 第88章 精锐丹阳兵 不过粗粗看了下,这一千人的水准最少也算中上,其中竟然看不到老弱。 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老弱早就让赵云、田豫两人挑走了。 这也难怪了,毕竟刘封可是少主,这四千部曲还都是靠他从曹豹手里挖出来的。 赵云和田豫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心中感激刘封都来不及,如何还会把精锐挑光,只留下老弱病残给他? 所以反倒是赵云、田豫特地把老弱一扫而空,剩下了这些中上水平的士卒。 刘封心里暗暗感激赵云和田豫,一旁的潘璋和徐盛已经看的眼睛发亮了。 尤其是潘璋,恨不能立刻就开始动手挑人,只是碍于刘封还没下令。 其实从战力的角度出发,潘璋先前所带的二十甲士,要远比这些士兵强的多。 别的不说,如果以潘璋穿重甲带队,只需要一个冲锋,就是打垮了眼前这一千部曲都有可能。 因为这些甲士不仅仅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人人披甲。 虽然披的是镶嵌铁片的皮甲,可这依然是甲胄,而且还是全身甲。 须知有甲胄没甲胄可是天差地别,就眼前这一千人的部曲,也没有人披甲,就连最普通的皮甲都没有,士卒们都是穿着布衣,带着武器而已。 就这,还是丹阳精兵,可见这时代的装备的匮乏,以及甲胄的珍贵。 刘封后来问了一下,原来这些丹阳兵也不是全无甲胄,这个一千人的营里总共有小两百套皮甲,只是训练的时候一般不穿,怕有损耗,都集中放置在营房内保存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东汉和西汉虽然名义上是一个王朝的延续,可实际上真的是两個割裂的,截然不同的王朝。 西汉不论是动员能力,还是税赋能力,都要大大的强过东汉。 而东汉只能采取虚边重内的政策,高度精锐化中央军,同时打压削弱地方郡国兵。 这样一来,久而久之,地方上的郡国兵不但人数极少,装备很差,而且完全没有造血能力。 整个东汉的装备造血机制,基本集中在了中央,以及南阳、徐州等少数几个地方。 这就导致汉末群雄的时候,其实关东群雄大部分都是菜鸡互啄,缺乏甲胄的有效保护,使得伤亡率居高不下,老兵的存活率也非常低。 刘封很想要改变这一切,但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相当困难的。 徐州本来是有造血机能的,可惜陶谦主动去招惹曹操,导致彭城国被曹操屠成了白地。 建设在彭城国的铁官营,自然也就灰飞烟灭了。 徐州另外的指望,就是位于广陵的铁官营,可现在广陵也不服从州府,只能看得到,吃不到。 “文珪,文向,你们去挑选吧,这些人暂时编成三曲,文向任军司马,兼管第一曲所部四百人,文珪任曲军候,统辖第二曲所部,剩下的两百人编为第三曲。” 说到这里,刘封想起了个事情,补充道:“对了,你们二人带来的亲兵也可编入其中,回头将名字送去兵曹处即可。” 潘璋和徐盛大为欣喜,带着手底下的人上前挑选。 潘璋带的人自然是那二十甲士,这些甲士已经被刘备调拨给刘封麾下,依旧由潘璋统带。 而徐盛则带来了亲族数百人,其中青壮就有百余人。 他亲自挑选了其中三十人,带上家族库存的武器和皮甲, 汉代持有甲胄可是重罪,乃是要族诛的。 这可不仅仅是针对铁制的铠甲、皮甲也在其中的。 不过东汉毕竟不如西汉,各地的豪族早就敢积蓄甲胄了,只是不敢太过招摇的拿出来穿戴。 徐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也是莒县的豪强,拿出几套,甚至十几套皮甲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交割部曲的时候,曹豹特地将自己的嫡系军官抽走。 否则等交到刘备父子的手里,这军官是留还是不留? 继续留着,那这部队以后到底是听谁的? 不留赶走,那曹豹岂不是直接就被打了嘴巴,脸都丢光了。 曹豹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早早的就把心腹给唤走了。 空出来这么多军官的位置,幸亏有二十名甲士,以及徐盛亲族填充,不然刘封就可能要动用刘儿营的人手了。 潘璋和徐盛跟着刘封之后,也有了预先做准备的习惯。 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低级军官的岗位,现在一上任,很快就安排好了军官。 “曹猛是何人?” 刘封朝着部曲中喊了一声,一个披着皮甲的壮汉赶忙冲了出来,朝着刘封行礼:“回禀少主,我就是曹猛。” 这个曹猛,是曹豹唯一留下的军官。 这人也算是曹豹的心腹,特地留下来帮助刘封整训部曲的。 在曹豹口中,曹猛还算能打敢战,而且也算忠心,想留给刘封做个亲信。 刘封自然不能拒绝,这怎么都不能回了曹豹的面子啊。 因此,在征得刘备的同意之后,徐盛的这个部就有了一个调整,下辖三个不满编的曲,而不是满编的两个曲。 刘封点点头,吩咐道:“去整队吧,第三曲两百人交给你来任守军侯,如果干的好,就给你扶正。” 曹猛一听有机会当上军司马,顿时大喜,当场跪拜谢恩:“谢少主!” 于是,重新拥有了指挥系统之后,一千部曲重新整队起来。 刘封站在一旁,眉头有些紧张。 丹阳兵的素质让他感到很是失望。 即便有了军官指挥,可列队的速度依然很慢,而且竟然还有士卒跑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就这,还是丹阳精兵。 只能说所谓的丹阳精兵,只能是这些战士敢战,并不意味着这些战士真实战力很强,否则也不至于连败于曹操的兖州郡国兵手里了。 可这样军纪松弛,又如此缺乏训练的兵士,竟然还能素称精锐。 只能说,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代里,诸侯们真就是菜鸡互啄,朝廷这边真正懂练兵的,都在洛阳里被杀或者逃跑了。 等到董太师掌权时,就已经只有他麾下混合了凉州、并州和洛阳中央军的野战军团还有专业军人了。 而董太师一死,那更是四分五裂。 第89章 立木悬金 李傕、郭汜之流,打仗的本事远远大过于练兵。 徐州丹阳兵这架势,都能算当时徐州最精锐的军队了,东海和下邳国的郡兵比这还要烂的多。 至少丹阳兵虽然慢了点,但总还能排列成一个比较整齐的队伍。 这一点,东海和下邳的郡兵可未必能做得到这般整齐。 不过装备上真是太拉胯了,这也难怪了,丹阳兵被曹操和他手下各种打崩,丢盔弃甲乃是常规操作。 徐州再是富庶,也经不起丹阳兵这么消耗啊。 更何况甲胄之类的军械本就是生产繁琐,产量不高,自然来不及补充了。 刘封无奈叹息一声,道阻且长,慢慢来吧。 又等了好一会,排列好的队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刘封走到众人的跟前,打量着他手下第一批部曲。 随后,他朝着旁边招了招手。 看见刘封招手,几个近侍扛着一截木桩,几袋粟米,几匹绢帛以及一盘铁钱和一块金饼走到他身边,然后将东西放下。 刘封指着木头,朝着队列中的丹阳兵们喊道:“这根木头,大家都看见了吧?现在只要谁能扛着这木头走到校场大营门外,赏绢帛一匹,粟米一袋。” 后世只要稍微熟悉一点历史的人都能知道,刘封这是在效仿商鞅的故智——立木悬金的典故。 只可惜在场所有人,包括徐盛、潘璋、曹猛在内,都不明白。 这也很好理解,这年头的知识可是极其昂贵的,更别说这些典故了。 这种典故只有在长篇史籍中能有幸看到,而这些长篇史籍动轴数车之重,不是巨富家族,哪有收藏的资本。 徐盛家里算是莒县豪强了,平时吃肉练武,识文认字,算是有钱了吧? 可他家里的藏书,恐怕连一套完整的经纶都凑不齐,能够有几篇断章就很不错了。 至于普通人,别说看了,就是见都没见过。 这也让认识字,读过几卷残篇的徐盛也一无所知。 校场内的士卒们大眼瞪小眼,他们甚至一度都听不懂刘封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封倒是没有不耐烦,而是再一次重复,同时讲的更为细致一些:“谁能把这根木桩子,从我脚底下扛到校场的大门口,我就重重赏他。我脚底下的这匹绢帛和那袋粟米,就是给他的奖励!” 这一回,丹阳士卒们算是听懂了刘封的意思。 只可惜,依旧没人主动站出来,大家伙反而看起热闹来了,在下面窃窃私语。 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会有这等好事。 这木墩子看起来倒是挺沉的,可这里到校场门口不过数百步,哪里值得这么许多财帛。 只当是刘封年少玩心重,想要拿他们这些大头兵戏耍着玩。 刘封倒是丝毫没在乎这些,还用眼神示意徐盛和潘璋不要去阻止,让这些士卒随意议论。 接着,看见没人出来后,刘封继续抬高了价码:“自现在起,谁能把这木桩子扛到校场大门口,除了刚才的赏赐以外,再额外加上一串贴钱!” 因为军官们没有制止,丹阳兵们的胆子本就变得越来越大。 现在刘封又一加码,像是朝着油锅里泼了一勺子凉水,直接炸锅了。 所有的士族都在议论纷纷,嗡嗡声越来越响,就连一些军官都参与了进去。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没人肯站出来试试。 站在前面的刘封也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主要就是信不过,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能得到绢帛、粟米和制钱,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一定是刘封这个州伯公子在耍人玩,想看他们上当。 校场远处,站着两個披着甲胄的青年,两人背后还站着十几个属下。 这些人个个健壮彪悍,一看就与校场中的丹阳兵不一样。 这些人不但见过血,而且手底下都有不少条人命。 “阿博,你看少主这是在干啥?” 一个长相敦实的青年问起身边好友。 “看不懂。” 被叫阿博的青年也看不懂,只是猜测道:“有可能少主是想找个最听话的人。” 这两人一个叫夏侯博、一个叫博士仁,都是刘备嫡系部曲里的心腹军官。 这些人年富力强,是刘备细心培养的潜在将领苗子,日后一旦扩军,都是要重用提拔的。 现在,刘备将他们两个人派来帮刘封练兵,显然是担心自己儿子受了委屈,可谓是操碎了心。 只是这两位有些特殊,一个在刘备三回徐州的时候,已经做到了军中大将,却因为曹军围城,与关羽一起投降了,此后消失在了历史上,再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至于博士仁,那可就更有名了,投降东吴,成了背刺二爷的利刃,直接葬送了季汉最大的一次希望。 从后世的史料来看,博士仁刚开始是坚守城池,也拒绝见虞翻。 与其说是真心投降,不如倒说是被虞翻给算计了。 实际上虞翻在说动博士仁之后,也十分担心博士仁会反悔,立刻让吕蒙控制了公安城防,然后挟持博士仁出城。 但不管怎么说,博士仁的背叛是铁证如山,就像他现在为刘备出生入死一样。 只是这会儿,不论是夏侯博还是博士仁,都看不懂刘封的操作,只能静观其变。 事情的后续发展完全在刘封的掌控之中。 因此,他继续按部就班的再度抬高了赏钱:“还是没有人吗?那从现在开始,赏钱翻倍!谁能做到,两匹绢帛,两袋粟米,两串制钱!” 这一次,议论声不涨反降,场面居然渐渐地冷下来了。 这些士卒们竟然有些害怕起来了,觉得刘封别有所图,否则如何会开出这么高的悬赏? 说不定谁真去扛了,还没走到大门口,就会被埋伏的刀斧手给剁成肉泥了。 正是这种胡思乱想,让士卒们心里发慌,生怕因为自己太活跃而被刘封主动选中,竟然连讨论都不敢参与了。 刘封耐心很足,无视了潘璋和徐盛担忧的视线,继续等着。 其实刘封早在暗中安排了内应,这内应还是那个曹猛亲自部署的。 第90章 二愣移木 从刘封来之前,就已经设计好了一切,也安排妥了演员。 只是刘封本心还是希望能有人真正的站出来,而不是让一个演员来表演。 曹猛一直注视着刘封的一举一动,深怕漏过了行动的暗号,可刘封就是迟迟没有反应。 就在刘封又一次加码,直接把赏金提高到了四匹绢帛,四袋粟米,四串铜钱,再加上一块金饼的时候,终于,有一个身高七尺,体格强壮,面相憨厚的老实汉子站了出来。 原本刘封还以为对方会跟自己确认一下,可没想到这老实汉子是真老实,站出来后,就直接去搬那段木桩。 这木桩最少也有五六十斤重,换算成汉代的计量,那是妥妥的超过百斤了,即使是成年人搬起来也是有些吃力的。 这个汉子咬牙将木桩扛起,然后一步步的向外走。 此时,校场内居然还响起了一片嘘声,一些兵油子仿佛像是没看够热闹,于是便对这個老实汉子产生了一些不满,喝起了倒彩。 老实汉子倒是根本没做理会,自顾自的搬着木桩,一步步走到校场大营门口,然后放到了营门外。 这一段路并不长,也就几百步路,就算分量不轻,普通人也都能完成。 当老实汉子把木桩放到位置后,他身后的丹阳兵卒们嘈杂声。 有些是在给老实汉子加油鼓劲,有些则是喝倒彩,混在一起,很是嘈杂。 “都安静!” “闭嘴!” “谁再敢说话,鞭罚二十抽。” 刘封一个眼神,潘璋、徐盛、曹猛带着各自的军官开始弹压起来,校场上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刘封走到壮汉面前,看着对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抬起头看了刘封一眼,赶忙又低下脑袋:“小人叫牛二愣。” “二愣,把头抬起来。” 刘封拍拍他的胳膊,然后朝远处招了招手。 田丹等少年将东西全部放到一辆板车上,然后拖了过来。 “这个木墩,是谁搬到大门口的?” 刘封转身朝着军阵高声问道。 军阵里的士卒面面相觑,这不就是牛二愣搬的吗,少主咋还问我们呢? 难道少主脑袋不太好? “是牛二愣!” 士卒们迷茫的时候,潘璋、徐盛、曹猛等人带着心腹手下赶忙大声回答起来,总算没让刘封冷场。 有了军官们的带领,士卒也纷纷喊了起来,一时之间,校场上满是牛二愣的呼声。 牛二愣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战友,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刘封想干嘛。 “好,既然大家伙都看到了,那大家伙也都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吧?” 刘封将牛二愣拉到板车前,指着板车上的东西道:“牛二愣,这是我给的赏格,奖励服从我命令的人。而在刚刚,整个校场上的士卒里,只有你服从了我的命令,所以我要奖赏你!”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不但奖励给你了,而且今天下午我还要放你半天假,让伱把奖赏送回家里去!现在,你就可以离开了,用这板车把所有的奖赏都给送回家去。” 刘封展颜一笑:“不过这板车可不是赏格,记得明日上午回营时带回来。” 轰的一声,整个校场都炸锅了。 所有士卒,包括曹猛等人在内,都不敢相信刘封竟然真的践行了赏格。 几乎所有人都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尤其是刚才奚落牛二愣最开心的兵油子,这会儿只觉得牛二愣平日里是在藏拙,分明狡猾奸诈之极,要不然他是怎么看出少主是真在放赏格的? 刘封倒是觉得,这个牛二愣就是单纯的木愣。 刘封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旁边的老乡一直拉扯着他,他恐怕早就出来搬木桩了。 牛二愣的老乡也目瞪口呆,他倒是好心,牛二愣被戏耍是小,如果顶撞了少主,那可就是大事了。 却没想到,少主的赏格都是真的,他的好心倒是差点让牛二愣错失了一大笔横财。 “这些,真的都给我了?” 牛二愣呆呆的看着赏格,满脸的不可思议,显然虽然他站出来搬木桩了,可他自己都没想过刘封会兑现诺言。 可见,丹阳兵的军心已经烂到什么程度了。 堂堂一个徐州牧家的公子,发了几袋大粟米,几匹绢帛的赏格,竟然整个军营里都没人相信。 刘封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复官兵之间的信任。 没有这个前提,后面他想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 刘封笑着点点头:“是,去吧!记得明天早上辰时必须归队。” “扑通。” 牛二愣直接跪倒在地,给刘封磕起头来:“谢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二愣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刘封倒是没想到牛二愣会有这样的表现,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 刘封刚开始还有些怀疑对方也是个演技派,可怎么看都觉得这憨货不像,最终还是认可了对方的真情流露,于是更加欣赏牛二愣了。 等到牛二愣离开后,校场内的士卒们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刘封站在军阵前大声喊道:“过去的事情,我不知道,也做不了主。” “但现在,你们是我的部下了,你们的事情,我做得了主了!” “所以,从今天起,你们记住这十六个字。” “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这十六个字的意思就是,命令来了,必须要坚决执行!不执行者,罚!有禁止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去做,做了的人,罚!你们立了功劳,就一定会有赏赐!有了过失就一定会有惩罚!” “所以你们必须服从军纪,听从军令,那么我将保证,你们只要能立功,就一定能够受赏!” “都听明白了吗?” 刘封用简洁明了,却又浅白易懂的大白话,解释了他要士卒们牢记的十六个字。 尤其是有功必赏这四个字,更是引起了士卒们强烈的兴趣。 刚才牛二愣的事情可近在眼前,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就扛着那个木桩子走了百十步路,竟然拿到了那么多的奖赏,少主竟然还给了辆板车好让牛二愣把赏赐拉回家,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常识。 眼下,这些士卒们一个个心头火热,恨不能刘封立刻能给出个新的赏格。 第91章 取信丹阳卒(第一更求首订!1/6) 只看眼前士卒们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刘封相信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无人应命。 要是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这群士卒们必然会蜂拥而上,争相效力,好拿到赏格了。 刘封看出了这一点,心中很是满意,在士卒们火热渴望的目光下,不负众望的朝着远处田丹等人举起了手。 田丹他们看见招手后,果然又拉着一辆板车冲了过来。 丹阳兵们看见这一幕,激动的都开始想要争抢第一排了,逼的军官们不得不再次站出来维持秩序。 只可惜这一次车上没有绢帛,也没有粟米,更没有铜钱金饼。 板车上只有四扇猪肉,大约三十多斤重,旁边还有一桶猪大骨和下水。 “今天我第一次来营里,总要犒赏一下大家。” 刘封指着板车大声喊道:“可我除了刚才赏给牛二愣的钱粮,就只剩下了这几扇大肥猪。” “接下来的训练,必然会很辛苦,可晚上,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吃上肉。” “因为肉,就这么点!” “大家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 “有功者赏!” “你们三个曲部,训练最好的,吃肉!训练其次的,啃骨头,吃下水!训练最次的,那就只有粟米了!” 宣布完规则之后,刘封末了大喊道:“有功者赏,训练最好者吃肉!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在军官的带领下,整个校场上的士卒们大声回答道:“有功者赏,训练最好者吃肉!” “善!”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 远处的夏侯博和傅士仁面面相觑,眼看着丹阳兵士气从死气沉沉变成斗志高昂,这一切仅仅只是刘封在半个时辰里改造的成果。 若非亲眼所见,夏侯博和傅士仁是决计不肯相信的,只会觉得是有小人毫无廉耻的吹嘘拍马。 可现在,这“小人”恐怕得是他们俩了。 想到晚上还要回去跟刘备复命,他们俩已经开始头疼该怎么向刘备解释刘封所做的事情了。 接下来,刘封将一千人的队伍以三个曲部为单位分成三个方阵,然后训练站姿。 站姿其实是相当消耗体力和意志的,而且东汉人身体素质远不如后世人强健。 他们虽然能吃苦耐劳,可他们的体质是真的不行,表现出来的强健更像是一种生命力的燃烧。 平时能就着咸菜粟米吃饱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饿起来三天吃两顿都是常事,这样的营养摄入,上限早就被锁死了。 其实仔细想想,三国时代的武将,出身最差的也是游侠儿,大部分都是寒门豪强。 其根本原因还不是因为这些人从小就有肉吃,或者是能混到肉吃? 因此,刘封把整个训练拆分成以半个小时为基准的模块,具体的训练内容则是站军姿,走军步。 这些士兵都是老兵了,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和军阵格斗技术,短板最大的还是军纪和军心士气。 刘封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想要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练兵出成绩,就只能先从短板弥补起来。 恰好,丹阳兵的短板是最容易提升的项目。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半个小时,刘封会让士卒们坐下休息一下,并且补充加了盐的茶水。 甚至还特地准备了一小锅蔗糖水,专门用来以防万一。 果然,训练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后,出现了第一个虚脱者。 田丹他们赶紧上前,将虚脱者拉出队列,送到一旁,然后喂给糖水。 旁边还有一名医师查看情况。 虽然刘封觉得这种医师的作用真的不大,但至少对于这个年代的人们来说,还是非常值得信任的。 既然如此,那这些医师也就有了用处,毕竟安慰剂其实也是有真实疗效的。 丹阳兵士卒们刚开始时,士气还算高昂,又有着晚上吃肉的诱惑,还能坚持着。 可随着虚脱的人越来越多,士气不可避免的堕了下去,而且枯燥无趣的站姿和走步,也确实很难被这些士卒所理解。 只是这个时候,刘封却是站在最前面,同这些士卒们同进同退。 一起训练,一起休息。 这也让所有不满者的牢骚说不出口了。 这场训练一直持续到傍晚,太阳已经西斜。 猪肉早就送去伙房料理,也不是什么多好吃的做饭,这么多的人吃饭,用的只能是水煮这种最为简单便捷的做法了,只是这次食盐管够,还放进了许多白菜,绝对当得起犒劳的标准了。 校场内,三部士卒的比试也已经出了结果。 出人意料的是,曹猛所在的部居然赢得了冠军,其次是徐盛所部,潘璋所部则垫底。 三部的差距并不大,本来士卒们会有所不服。 可宣布这个结果的,是陪着他们训练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刘封。 同时,刘封在宣布结果的同时,还详细说明了如此判罚的原因,让丹阳兵们心服口服。 刘封判定的依据虚脱人所占的比例,队伍的走步队形打分,以及坚持到最后士卒们的状态,再一些个人的加分表现等。 每一项,刘封都用深入浅出的大白话跟士兵们解释清楚。 比如为什么要按照虚脱人数来判定打分,因为所有士兵都应该是一个整体,大家彼此之间是同袍,是兄弟,是战友,如果自己家里兄弟出事了,其他人能置之事外吗? 显然是不能的。 那么在外作战,一旦军阵垮了,战斗输了,那大家能置身事外吗? 显然也不能! 因此,帮助战友,就是帮助自己。 大家要把同袍当成兄弟一样爱护,一样照顾。 只有万众一心,才能百战百胜。 短短的一个白天,刘封已经在这些丹阳兵们心里初步树立起了同甘共苦的权威,也在尽量给这些丹阳兵们灌输团结、友爱,遵纪、从令等理念。 虽然这权威还只是初建,而且极不稳固,但这却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看来今天少主是用不上我们了。” 傅士仁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望向夏侯博。 眼看着校场内的丹阳兵们也要开饭了,少主应该要回府邸了,他们也正好一起沿途护送。 夏侯博摸着下巴,还在想着刘封的练兵方法:“仁,你说少主这练兵之法是从哪里学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可看少主练兵的时候,却又像是极有章法,不像是胡来。” 傅士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老这么站着,总不能把敌人给站死吧?终归还是要动刀动枪的。” 夏侯博想了想后,缓缓点了下头:“也是,仁你说的对,总有用上我们的时候。” 原本夏侯博和傅士仁,已经准备跟着刘封一起离开校场了。 却没想到,刘封又做出了一件超乎他们想象的事情。 刘封竟然亲自给获胜的曹猛部分起肉来,又将下水和大骨头炖的白菜分给徐盛部。 最后,他竟然走到了输了训练的潘璋部众中,找了个人堆坐了下来,跟身边的士卒一起吃起了粟米饭来。 “都吃啊,诸君不饿吗?” 刘封一边大口的咀嚼着嘴里的粟米,一边招呼周围的士卒们一起吃饭:“诸君,今日虽然无肉,可粟米却是管饱,不用客气,尽管多食。” 看着刘封大口大口的吃着粟米,周围的士卒都有些不好意思。 有个胆大的开口问刘封:“少主,您为什么来我们这边吃饭。我是说,您就算要留下吃饭,怎么不去那边吃,好歹那边还有肉吃。” 刘封抬起头,看着那个士卒问道:“伱叫什么名字?” “俺叫王贵!” 这个士卒脸上有条疤痕,显然是让长刀劈的。 在东汉,这种伤势都能活下来,显然王贵的命很硬,运气也相当不错。 王贵的问话,瞬间让刘封周围安静了下来。 其实不仅仅是王贵,几乎所有士卒都好奇这个问题,只是没有王贵胆子大,敢直接问刘封罢了。 “王贵,我在中午说了,自今日起,我为诸君主君。诸君胜则我有功,诸君败则我有过。” 刘封很认真的给王贵,以及周围支起耳朵偷听的丹阳兵们解释道:“今日你们虽然输了,但你们也尽力了,而且并非没有胜算,来日再加把劲便可赢下。” “不过今日毕竟是输了,你们是我的部下,你们输了,那我这个主官必然有过,我当与诸君一同受罚!” 刘封的回答震惊了士卒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见过刘封这样愿意与他们同甘共苦的贵人? 更别说刘封不仅没有埋怨他们输了,还在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获胜,还跟着他们一起受罚吃苦,这让丹阳兵们恍如身在梦中一般。 刘封与王贵的问答渐渐的传了开去,不但旁边啃骨头吃下水的徐盛部听说了,就是正在吃肉的曹猛部也听说了。 这些人和刘封身边的丹阳兵并无二致,想法自然也一样。 一时之间,校场中沉默了下来,就连曹猛部手里的肉仿佛都不香了。 倘若这个时候给这些士卒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也不知有多少人会选择继续吃肉,又有多少人会选择过去同刘封一起吃粟米了。 刘封却像是感觉到了这些情绪似的,他站起身,朝着其他两部喊道:“诸君,汝等可是今日的胜者,理应享受胜果和犒赏,怎能如此消沉!” “汝等今日获胜,当食肉,可明日却未必还能获胜,诸君可要再接再厉,明日,封当与胜者一同食肉!” “喏!” 众人一听,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大声迎和着刘封。 当夜,刘封并未回府,夜宿于军营中。 丹阳兵士气大振,渐为刘封所信。 刘封要留下夜宿军用,夏侯博和傅士仁可就傻了眼,他们没接到这样的命令啊。 幸好刘封下了新的命令,让他们俩回州伯府复命。 夏侯博和傅士仁匆匆回府,然后立刻就被刘备给叫了过去,后者早已经吩咐门卫,等他们回来后,立刻传报接见。 夏侯博和傅士仁感觉嘴巴有些泛苦,都不知道一会儿见了刘备后该怎么汇报。 难道真的只能回报说自己这群人在校场外坐了一下午,看着少主刘封带着丹阳兵们排成军阵站阵吗? 其实和后世不同的是,这个时代也有类似于站军姿的举动,不过这种举动更多的是演练阵法时的附属品,而不是一种成体系的训练方法。 因此,夏侯博和傅士仁把刘封的站军姿,误会成了演练阵法的站阵。 很快,两人就见到了刘备。 此时,大耳哥正和自己的两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起用膳。 一看见夏侯博和傅士仁,刘备就丢下筷子,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浩然、君义,你们俩可算是回来了。且坐下说话,把今日封儿在校场所做之事,为备详细道来!” 夏侯博和傅士仁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 刘备毕竟是拜过名师,跟过大儒,读过经典的。 夏侯博两人刚讲完了个开头,刘备就笑了。 “大哥,你在笑什么?莫非俺那侄儿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张飞一看自己家大哥笑的这么开心,就知道一定是自己大侄子让他得意了。 “贤弟谬赞了,不过是个立木悬金的典故罢了。” 关羽也笑了起来,他一听到立木悬金,就知道自己家好侄儿是何目的了,忍不住和刘备夸赞道:“居然是立木悬金,封儿当真博学多才,少年早慧啊。” “大哥、二哥,这是何意?” 张飞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目光中透露着强烈的好奇心。 刘备得意的摸着胡须,一边给自家三弟,以及到现在都不知就里的夏侯博、傅士仁两人一起解释了一番立木悬金的典故。 “封儿此举,应是取信丹阳士卒。” 二爷摸着美髯,频频点头:“好啊,此举甚好。欲得人,先立信,得人信者,无往不利啊。” “《左传》有云: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 “今日之事,足见封儿已得左传精髓。大哥,可喜可贺啊。” 二爷的夸赞,让刘备如饮甘霖,醺然欲醉。 “二弟过誉了,过誉了。” 刘备眼睛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却故意板起脸来摆着手:“如此夸奖,让小儿听见,恐怕还真以为自己有了能耐了,可不能如此助长他的骄气。” 关羽心中苦笑,自己大哥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可怎么一提到自家好大侄,立刻就变得如此轻浮起来了。 不过对于刘封,关羽也是很满意的。 其实从刘备任平原相开始,关羽和张飞的地位就开始明显与其他人不同了,甚至连简雍也已经跟不上这个梯队了。 关羽、张飞日后彻底从元从中脱颖而出,变成刘备的宗室,正是从此刻开始的。 是的,关羽、张飞日后可不再是元从派了,他们两个人已经变成刘备的亲兄弟,真正的宗室了。 也正是因此,元从派才会彻底没落,仅仅靠简雍、赵云可是撑不起这么大一个派系的。尤其是历史上的赵云只能算半个元从,因为他本身就来的晚,中间还离开了七年。 傅士仁日后对关羽心怀怨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关羽成功的将心态和利益完全调整为了宗室角度,完全抛弃了和元从派的亲故关系。 刘关张三人都是宿将,对于如何领兵自然也都有自己那一套。 哪怕是张飞,分到他手里的丹阳兵,此时也已经消化了大半了,这就是刘备最幸运的地方。 他起于微末,可身边居然聚集起了两个神将级的左膀右臂,还对他忠心耿耿。 只是现在看起来,刘封竟然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夏侯博和傅士仁两个人在刘备的催促下继续说着当时的情况。 刘关张三人的眼睛随着夏侯博两人的叙说不断的变大,变亮。 刘备和关羽是看懂了刘封手腕的高明,以及效果的出色,而张飞张三叔,则只是单纯的眼睛大,以及眼睛中纯粹的明净了。 却没有人能看懂刘封极力想要推动的平等,哪怕只是非常粗糙简陋的同赏同罚。 毕竟在这个年代里搞突然大搞平等,实在是太过魔幻了,刘封也只是想初步调和拉近一下官兵之间的距离。 毕竟官兵一体,才能发挥更强的战斗力。 后世的那支军队之所以能一扫百年耻辱,单挑十七国联军,做到了世界第一的官兵一体,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第一个原因。 哪怕是现在这个时代,为什么将领的亲兵战斗力要远胜于普通士兵,还不是因为亲兵们从人身自由到将来全都和将领绑死了,这也算是另类的官兵一体化的表现吧。 当听到刘封夜宿军营,不回府过夜的时候,刘备笑了,脸上满满的宠溺。 “这小子今晚不回来了?” “是,少主说他身为主将,自然应该夜宿军营。” 刘备流露出军痞的模样,笑骂道:“黄口小儿,也敢妄称主将,真是好大的军威。” “行了,辛苦你们俩了,且先下去休息,明日可继续前往校场,如有情况,可随时报于我听。” 夏侯博和傅士仁冲着刘备行了一礼,然后告退离开。 刘备有些得意的望向关羽、张飞二人。 后者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熟悉的场景又要重现了。 “两位贤弟,生子当真不幸,你们且听为兄道来……” 感谢读者大大们的支持,今天爆发!先上两更一万字!5点还有加更! 第92章 自以为是的曹宏(第二更求首订!2/6) 刘封这一晚睡的自然是极不踏实,别的不说,光脚臭和汗水的味道,就足够让刘封好受的。 不过总算他还是挺了过来,要知道在白天时,刘封也是跟着一起训练的,辛苦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士卒。 到了晚上,人实在是太累了,后半夜的时候,又困又乏,哪怕臭气还是一直在往鼻子里钻,他也毫不在意的昏睡了过去。 天亮之后,他又赶紧起床。 这一次,刘封倒是没有玩什么半夜巡营,为士卒披衣盖被之类的事情。 因为形象不符。 刘封自己都还是个少年形象,跑去干这种事只会事倍功半,效果远远不如大耳哥这种年纪来做的好。 况且他要的是士卒行令禁止,团结一心,看重的是组织度,照顾底层士卒的事情,最好能让底层军官主动去做,这样也有利于官兵一体。 原本刘封这一段时间是打算先泡在军营里,和士卒们朝夕相对,先加深印象、好感,增重权威的。 可谁料到才刚待了一天,竟然就有事找到了他这里。 第二日中午,跟着一块儿训练的刘封才刚准备吃午饭,结果发现刘法居然找了过来。 他禀报的事情相当重要,乃是之前韩循后续。 韩循此人在十多天前,曾向刘备进言派遣使节前往长安见驾。 刘封得知之后,觉得此人提议心怀鬼胎,力劝刘备施以缓兵之计,然后派人暗中监视韩循,想要查出他背后之人是谁。 韩循之前表现极其平庸,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突然能想到这样的计策,属实让人奇怪。 因此,刘备也从善如流的答应了刘封的请求,派出专人监视。 只是这半个月来,韩循除了上直,就是归家,连普通的走访亲朋都没有,老实的有些古怪。 自然,刘备这边也一直抓不到对方的尾巴,于是放了个诱饵过去。 终于,在昨天晚上,等了许久,最终却等来刘备拒绝的消息后,韩循再也坐不住了,在天黑之后,悄悄出门,前往幕后黑手处。 得到消息之后的刘备,让刘封回府商议。 刘封得到消息后,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往州府而去。 当他到达州府时,正看见一个国字脸,满脸短须,颇为威严的壮汉守在门外。 看见刘封后,他立刻迎了上来。 “在下陈到,受使君之令,在此等候公子。” “哦?” 听到对方是陈到,刘封心中吃了一惊,面上虽然依旧不露声色,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陈到在某种地方,真的和赵云很相像,两个人一样的低调,一样的忠诚,只是陈到要更低调一些,也更服从刘备的命令,不会擅作主张。 遇到事情,赵云会犯言直谏,甚至会担心刘备犯错而提前进谏,这一点其实是相当扯淡的。 历史上,赵云曾经劝刘备不要杀俘,这不是说赵云劝的不对,而是时间点非常不对。 因为当时刘备根本就没有想要杀俘虏,而且刘备一辈子都没几次杀俘虏的前科。 在这种情况下,赵云大庭广众的这么劝说,简直是把刘备架到了火炉上去烧烤,弄的刘备一脸懵逼。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俘了,你劝我是几个意思? 甚至因为这句话,还差点引起了俘虏们的暴动。 都要杀俘了,还不暴动等死吗? 可最后,刘备也只是好言解释,我没有想要杀俘虏,子龙你说的没错,但下次别说了。 从头到尾,刘备都没有责怪赵云,这份气度,真是有人主之相的。 仅仅从这件事情来看赵云的个性,就决定了赵云应该好好感谢刘备。 很多人觉得刘备限制了赵云才能的成长,只让他做个保安队长。 可赵云这种性格,也幸亏是跟了刘备,否则不论是曹操还是孙权,早死于非命了。 以曹操和孙权的多疑,你这是在莫须有我? 伱想干什么? 你是想踩着我的名声为自己扬名,还是有更深的图谋不轨?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没有对比,没有幸福。 相比起来,陈到就要低调的多,他更像是那种忠顺的人,凡事都听命于刘备,只要刘备不是下达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命令,他都不会有反对的想法。 陈到个人,是没有太多的个人想法的,他就只是单纯的效忠刘备。 刘封跟着陈到往府内走去。 一路上,陈到小声的跟刘封介绍情况,原来长史曹宏竟然来州府了,此刻正在里面拜见刘备。 刘备怕刘封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让他在门口等着,另外,刘备还留了一些话嘱咐他,这些话记在了一张帛书上。 刘封一边走,一边看,将帛书上的内容记在心里。 自己这老爹,也并非什么计谋都不会啊,现在这招敲山震虎,就显得很有水平啊。 刘封一路朝内,最后在正堂上看见曹宏。 曹宏此人长相其实很普通,既没有名士的风流俊雅,也没有奸臣的尖嘴猴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如果说有长处的话,那曹宏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有些憨厚可信的感觉,而且擅长讨好主君心思,也算是他的才能。 脱去鞋履,上堂之后,刘封走到刘备面前大礼参拜:“孩儿刘封,拜见父亲。” “哦,是封儿啊。” 刘备脸上露出疑色:“你怎么来了,怎不在后院侍奉汝祖母,母亲?” 刘封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孩儿有事要禀明父亲。” “且先来见过长史。” 刘备遥指着曹宏道:“此乃我徐州长史曹宏,乃是先使君陶公的心腹重臣,昔日常常随时左右,不得稍离的。” 刘封一听,赶忙见礼。 曹宏装模作样的直起身,一副不敢受礼的样子,眼神里的轻蔑都不屑隐藏。 草草同刘封见礼之后,曹宏也不没继续和他啰嗦,而是转向刘备道:“使君,韩循乃是先使君旧人,追随陶公十余载,来徐州就任从事,也已有数年之久。” “此间韩循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虽不说干的有多出彩,也委实是恪尽职守了。”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常思有力不从心之感,为使君进言献策,也屡不得用,有了思去之心。” “我与他乃是同乡,韩君之才,我也素有知,一番劝解之下,暂且让他安心。” 曹宏说到这里,做作的咳嗽了两声:“今日带病前来拜见使君,实在是失礼。只是为了州郡和使君,宏只能行此下策。” “宏敢问使君,韩循所献之策,以宏观之,可谓上佳良策,不知有何不妥?使君为何迟迟不能决定,宏深恐伤了徐州士、民尊崇朝廷之心啊。” “只求使君宽恕宏冒昧之举。” 说完,曹宏干咳了起来,显是装病之举。 刘备和刘封都看的出来,但却都不能拆穿他,可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刘备父子倒也不生气,这曹宏在他们眼里,已与死人无异。 如果说先前刘备还顾忌丹阳派,只是想将曹宏罢免驱离,那么现在他已经改变了想法,要用这曹宏的脑袋,来证明自己在徐州的权威。 “广义全心全意之举,备如何能责怪你。不过广义或许还不清楚,韩循之策,备已婉拒了。” 曹宏,字广义,刘备为表示亲近,没有称呼对方官职,而是以字代称。 同时,刘备还示意刘封去安抚一下曹宏。 刘封应命,走到曹宏背后为他轻轻抚背,还再次催促美婢上茶。 曹宏竟就如此坐在原地,享受着州牧公子的服侍,毫无惶恐不安之色,真可谓是跋扈之极。 按理来说,曹宏此时应该低调才对。 此时陶谦已死,曹豹已经隐隐倒向刘备,而许耽也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怎么看都是大厦将倾的态势。 可曹宏却看不清楚,他始终觉得曹豹只是缓兵之计,绝不可能是真的想要倒向刘备。 因为在曹宏看来,刘备根本拿不出拉拢曹豹的条件,更没办法让曹豹和他达成政治互信。 而许耽同他之间的保持距离,那更是完全看不到了,在曹宏看来,是因为自己装病,才让许耽不方便上门的。 曹宏最大的底牌,还是丹阳派的一系文官,几乎所有的丹阳系文官都以曹宏为首。 丹阳兵里好歹还有许耽分曹豹的权势,可丹阳系文官里却没有第二个曹宏,所有人都以他为马首是瞻。 曹宏虽然只是长史,却觉得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能瘫痪徐州州府,那刘备拉拢他都来不及,又如何敢来对付他? 不怕整个州府动荡,州事瘫痪吗? 有时候,聪明人身在局中都有看不清的时候,更可怕的就是像曹宏这种蠢人,再加上自欺欺人,那真是死到临头了都不自知。 “广义,你有所不知,非是我不想朝见天子,实是路途不靖,往来不通啊。” 刘备苦着脸长叹,唉声道:“自董卓祸乱朝纲,引得天下大乱开始,各地攻伐日益加剧。眼下兖州有曹吕争锋,豫州有袁术、郭贡激战,根本没有道路可以西去。” “况且路途如此危险,备私下询问陈功曹、糜别驾,以陈元龙之豪迈,糜子仲之巨富,也毫无信心能够西入长安。” “广义可有贤才举荐?” 刘备一脸求贤若渴的望着曹宏:“若是广义愿意毛遂自荐,或是韩循愿意前往长安,备当立刻同意。” “不可!” 美婢刚刚把茶水上来,曹宏正准备喝上一口,却差点就让刘备给呛到了。 “使君,觐见朝廷乃是大事,当以别驾为首,治中为辅方可显出本州之忠心。若是以区区一从事觐见,不但于理不合,更有藐视朝廷之嫌,恐怕会引起朝廷的震怒。” 曹宏的理由确实很对,可刘备也有对付的办法。 刘备一脸从善如流:“此事好办,治中之位尚有空缺,吾派人两次征辟张昭张子布,却始终不得其应。既然如此,备可迁韩循为治中,带领使团觐见长安。” 曹宏哑然,嗯嗯哈哈半天之后,才憋出一句:“韩循并无功绩,怎可徒迁治中?” 刘备立刻更改道:“既如此,那迁广义为治中,韩循为长史,以广义为使,韩循为副使,前往长安,可乎?” 曹宏让刘备给堵了个不轻,脸色憋的通红,压着怒气道:“使君言不听计不从,那宏也无计可施,既如此,使君不妨将韩循外放,可则一大县任之,以安其心。” 曹宏自以为退让了,却没想到刘备却步步紧逼起来:“长史所言是何道理?备分明已从长史与韩循之计,任长史与韩循为正负使者,前往长安,如何成了言不听计不从也?” 曹宏竟然恼羞成怒起来,站起身大声道:“使君是在羞辱于我吗?” “既如此,那宏请告退!” 曹宏大声说完,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刘封看的咋舌不已,这曹宏竟然这么嚣张的吗? 难怪历史上刘备在郯城都待不住,只能把治所从郯城迁往下邳。 仔细想想,刘备也真的是困难。 接手徐州之后,郯城县里的州库、郡库和县库竟然几乎全是空的,没钱没粮不说,还有两万丹阳兵老爷的肚子要养,丹阳人还团结在曹宏、曹豹和许耽的身边敌视刘备。 往西是一片白地,再过去就是曹操的地盘。 往东是糜家的地盘,再过去就是大海。 往南是陈家的地盘,再过去就是袁术。 往北不到三十里,就是臧霸的地盘。 从即丘县出发,精锐奔袭的话,哪怕是步兵,只需要一天一夜,就能出现在郯城县外。 若是骑兵,更是仅仅只需要半日。 刘备在郯城真的是连睡觉都得睁开半只眼,换了刘封,如果没有破局的办法,那也宁可让陈元龙控制州事,也不愿意继续在郯城待着了。 历史上,刘备迁去下邳之后,郯城就扔给了臧霸的盟友昌豨。 日后更是亲自表奏昌豨为东海郡守,等于是把东海郡合理合法的交给了昌豨。 也因此,昌豨日后和刘备还算亲近,刘备几次回徐州搞事骚扰曹操,昌豨也都出了一把子力气,很是仗义。 现在刘封想起来,觉得自己老爹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把臧霸给得罪死了。 臧霸现在都只是两千石的骑都尉,连个琅琊郡太守都没混到,你转手就把人家小弟给抬成了两千石的郡国太守了,你让臧霸怎么想你? 哪怕你真没有分化泰山贼的心思,臧霸也得当你有这心思了。 刘封看见曹宏走远,走到了刘备身边,小声道:“父亲,这厮急了。”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曹宏拂袖而去一点儿都不生气。 相反,他今日还有大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这曹宏以前仗着陶谦宠幸,在徐州身居高位,横行霸道惯了,历来就不怎么尊重刘备。 刘备当时留在徐州,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安置在豫州沛国小沛县时,这曹宏就对他各种诋毁,气的刘备牙根痒痒。 自从刘备接任州牧之后,曹宏就称病不朝。 刘备为了稳定局势,也不好贸然罢免对方的官位,双方也算是相安无事了。 可没想到,这曹宏还是贼心不死,想要搞事。 那刘备可就正好可以将之彻底铲除,一劳永逸了。 刘备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封儿有何看法?” 刘封也坐回了位置,回答道:“我猜这曹宏背后还有人。” “那你觉得是何人?” 刘备也有自己的猜测,但还是想听听刘封的意见。 刘封态度很是坚定,斩钉截铁道:“必然是曹兖州!” “哦?为什么?” 刘备心里猜的也是曹操,于是他更想听听刘封的想法。 刘封冷哼道:“曹广义先是指使韩循进献此计,为父亲所婉拒,今日又特地前来再次提及,究其根本,恐怕意在别家。毕竟若是父亲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就势必要派遣别驾西去。” “西边乃是曹兖州的地盘,要说这事情跟他没关系,孩儿是不信的。” 刘封冷笑起来:“就算不是曹兖州亲自设谋,此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依孩儿之见,应该是曹兖州的日子不好过,粮食估计快见底了,想从咱们这里找补找补。” 刘备赞同的点了点头:“为父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子仲落入了孟德手里,那为父定要被他敲髓吸骨不可。就算州中没有钱物了,糜家家大业大,为父到时候还能阻挠人家救赎家主不成?更别说此事还是为父安排,子仲还是因为为父的过失才落入敌手的了。” “只可恨,这曹孟德后院着火都没忘记在我州中搅风搅雨,当真是不为人子。” 刘备恨恨的唾骂起来,他和曹孟德也相识多年,昔日在洛阳京中就已成好友,还曾经和袁绍、袁术等人飙车逐马,飞鹰走犬,当时众人皆是青葱岁月,此时一晃已十数年了。 刘备其实和曹操的交情还要更深厚,曹操第一次举兵讨伐董卓的时候,刘备甚至还跟着曹操去了他的家乡一起募兵。 要不是有这些关系,刘备何德何能,也配写信给死了老爹的曹操劝和? 就算刘备厚着脸皮写信,曹操会去看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土鳖写的书信吗? 读者老爷们,我又来了,下一次加更在下午五点! 第93章 幕后黑手(第三更求首订!3/6) 正因为感情好,刘备此刻才会如此愤怒,要知道刘备这时候远远没有日后那么反曹,还是相当重视和曹操之间的友情的。 此刻的刘备,其实才刚从公孙瓒的船上跳下来,又在陶谦的船上过了一手,最终成功的跳到了袁绍的阵营里。 不得不说,刘备的跳槽技巧是真的很棒的,他和吕布跳槽的本质似乎是没区别的,都有过背叛主公的经历。 但刘备和吕布的跳槽又似乎有着本质区别,因为除了曹操以外,刘备其他的所有老板,都不曾说过他的坏话,而且还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而即便是曹操,心里也是将刘备摆在第一位。 毕竟嘴炮归嘴炮,评价归评价。 嘴上可以谩骂刘备是织席贩履之徒,忘恩负义之辈,可心里却始终视其为人中之龙。 而刘备第一次跳槽去陶谦那的时候,公孙瓒还凑了一百胡骑、两千流民给他当家底,可见别说是撕破脸了,双方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陶谦原本是想收刘备当保安队长的,结果病重之后,思想前后,索性干脆直接把徐州让给了他。 之后到了袁绍那也不遑多让,袁绍可是让儿子袁谭以师之礼侍奉刘备,临别的时候,又给了一大笔启动资金,让他南下骚扰许昌。 等到了刘表那时候,如果不是曹操对刘备太了解了,刚一平定河北,就火烧屁股一样的南下荆州。 但凡曹操在河北享受个半年太平时光,你信不信三让徐州的事情能在荆州重新给你演上一遍。 正史上可不像演义里面,整个荆州都是投降集团。 正史里面的荆州几乎是分裂的,投降的拥立刘琮,反抗的站队刘琦。 正是因为反抗派的势力也很大,刘备南下逃窜,路过襄阳的时候,诸葛亮才会强烈建议刘备拿下襄阳,作为抗曹据点,他有自信在数日之内为刘备摆平襄阳内部。 诸葛亮这可不是吹牛逼,是真的有信心,这信心来源何处? 当然是来源于襄阳内部的反抗派了。 其实就连刘琮本人都不想投降,纯粹是被胁迫的。 他甚至还觉得对不起刘备,暗中派人前往告诉刘备曹操南下了。 要不然可就没啥长坂坡了,刘备说不定直接就让曹操给堵死在新野城里了。 刘备现在这个气啊,在他看来,自己现在是和曹操一个阵营的,都是袁绍好大哥的盟友兼藩属。 这可不是玩笑话,袁绍这时候可是百分百纯金的好大哥。 别看袁绍后来和曹操你死我活的,眼下这个关键点上,袁绍真的就是一个好大哥的形象。 放着心腹祸害公孙瓒不管,硬是凑了五千精兵给曹操送了过来,不但自带干粮,还额外送了五千石粮草给曹操,担心自己的孟德弟弟没饭吃。 这不是好大哥是什么? 对刘备也是一样啊,既表示之前各为其主,既往不咎,丝毫不介意刘备站在公孙瓒阵营里和自己打了三四年的过节,还大力支持刘备接掌徐州,热烈欢迎刘备兄弟加入袁绍大家庭。 这个时候的袁绍,是最有带头大哥风范的袁绍。 刘备安心了,却没想到曹操不安心啊。 要知道糜竺可是他仅有的两根命根子,不论是动了陈登还是糜竺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是独木难支的。 刘备这次是真恨上曹操了。 “封儿,那以伱之见,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备虽然恨上了曹操,却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拿对方没办法。 甚至都没法和袁绍告状。 别说你还没抓到证据了,就是真抓到证据了又能怎么样? 袁绍现在还占着兖州的东郡,你看曹操能咋地? 刘封不知道自己老爹的心思,只是以为对方在问如何对付曹宏。 “此事好办。” 刘封早就想好:“父亲只需要先将韩循下狱,接着坐视曹宏犯错即可。” “以曹宏的智谋,是不可能想的出如此高深,一环扣一环的计谋的。” 刘封一脸的成竹在胸:“可想而知,必定有人在背后给曹宏出主意。以孩儿之见,此人必定是荀文若、戏志才、程立三人之一。” “从这手法上来看,孩儿觉得,该是程立之手。” “荀彧乃是王佐之才,其人计略堂堂正正,以势压人。或有奇计,却不会如此下作。” “戏志才乃是寒门出身,多智计,好诡计,然此人用计虽好险好诡,却很少用毒计。” 说到这里,刘封忍不住想起了后世的一个笑话。 曹操之所以如此重视程昱和贾诩,完全是因为他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找到了作为人的底线。 曹操觉得自己哪怕到处屠城,哪怕自己坑杀俘虏,抢劫百姓,但和这两个人想出来的计策一比,自己妥妥的是满分仁君啊。 “依孩儿看,躲在曹宏背后的,应该就是程立!” 这味道太熟悉了,程立可不就最擅长绑票吗,尤其是肉票。 “程立?” 刘备眨巴着眼睛,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孟德新收的谋士? “正是,此人乃是东阿县人,极有谋略,却轻视百姓,视人如畜。” 听到这里,刘备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愤怒道:“此等人有才无德,纵使有绝世之才,也不该使用,孟德如何变成现在这般牲视百姓。” 刘封也是若有所思,这件事情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这是真实的世界,可不是游戏世界。 不是你在安心发展,就能安心发展的。 周围的势力,无不会对你的势力进行渗透和影响。 曹操,袁绍,孔融,袁术,孙策,刘繇,这些人都不是npc,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和计划。 就好像这一次,刘封只是想要辅助刘备踏踏实实的在徐州种地,消化丹阳派系,先收复琅琊,再夺回广陵,最后重建彭城,一统徐州州境。 这些事情都是徐州内部的事情,丝毫没有向外扩张的意图。 可刚开了个头,就已经看到曹操在下黑手了。 那没看到的黑手还有多少? 这让刘封不寒而栗。 不过刘封没有继续发散思维,而是收拢了回来,建议道:“父亲,曹广义,不过草包尔,一旦有事,必定只能求助于身后人。” “父亲可速将韩循羁押,下狱待罪,此为敲山震虎之计。” “曹广义突遭变故,必定心神不宁,只要他联系身后人,我们便可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刘备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的想法和他如出一辙,他之所以刚才对曹宏如此容忍,无非就是助长他的骄气,最好能让他被彻底冲昏了头脑。 “好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去你祖母和母亲那里请安吧。” 刘备挥了挥手:“她们如今可是知道了你要夜宿军营的事情,你先想好怎么和她们解释吧。” 刘封一听,顿时懵逼了:“父亲,孩儿不过是奉了您的命令……” “嗯?” 刘备闻言,顿时不满了:“那行,我现在就命令你回府来……” “父亲,孩儿错了!” 感觉到大事不妙,刘封立刻乖乖认怂。 刘备感到不满,一想到自己又差点替这小儿受过,顿时忍不住呵斥道:“逆子,还不快滚!” 刘封狼狈的逃离了正堂,然后前往后院。 正如他所意料的那样,刘母和田氏对他好一通不满,埋怨他这么小的年龄,居然要去军营夜宿,刘封只能忍耐着,偷偷的分一些锅到刘备头上,最终才侥幸得脱。 出来之后,刘封又回了军营,与丹阳军同训同食同休同宿。 之前说过,丹阳出强兵,精锐,陶谦这些丹阳兵是正宗的丹阳兵,但为什么战斗力却这么拉胯呢? 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将帅不行。 不论是陶谦,还是大军头曹豹、许耽,不论能力还是胆魄都不够格,让他们来领导,自然只会让军队战斗力江河日下。 第二,这些丹阳兵在徐州这个富庶的地方待的久了,人都是有惰性的,穷横的时候可以不要命,但富裕了之后,就会变得惜身畏死了。丹阳兵原本就军纪很差,全靠敢打敢拼,现在连敢打敢拼都做不到了,那自然是强不起来了。 第三,就是组织度的问题,这些丹阳兵已经让曹操在两年的时间里,分别打崩了整整三四次,军心、士气和组织度都几乎清零了。 军队最重要的不是猛将,也不是智者,而是组织度,其次是军心凝聚度。 刘封进入军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复组织度。 不论是立木悬金,还是胜者吃肉,又是同甘共苦,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在丹阳兵将士们心里,建立起对他刘封的信任。 有了信任度,他说的话才能取信众人,组织度才能逐渐恢复。 刘封有信心,只要给他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支丹阳兵不说脱胎换骨,至少会大有起色。 如果能够在和昌豨的交战中恢复自信,那改头换面的时间将会大大提前。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封几乎是两点一线,早晚各回州府一次,给刘母、刘备和田氏晨昏定省,然后就回到军营泡着。 训练的项目也从简单的站军姿,走步,渐渐增多到了队伍演练,部曲对抗。 刘封尝试性的组建了长枪兵,选用的都是长达五米的竹制长枪。 幸好此时的徐州还有大片的竹林,取材十分方便。 而且简易的竹枪制作非常简单,只需要包裹住持握的一头,然后将另外一头削尖即可。 当然训练时不能这么干,容易引起误伤。 不过真正的竹枪要比这种复杂一些,需要制作复合结构的枪柄,以橡木一类的硬木为芯,外面包裹竹片,枪柄涂漆防水,然后和竹枪主体接合起来。 这样的长枪可以防水,坚固,成为制式武器。 在这个缺少盔甲的时代,像这样的长枪兵,威力是非常巨大的。 如果能够披上皮甲,以盾牌防御远程攻击,再搭配上弓箭手反击,可谓是攻防一体。 再配以部分的刀斧手,用以对付敌人重点突破的甲士,那就没有太大的弱点了。 徐盛、潘璋、夏侯博、傅士仁四人,都被刘封这种新式的作战模式所惊讶,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好坏。 但只从正面那茂密的枪林来看,就觉得这长枪阵有些吓人。 不过长枪阵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它最大的弊端就是笨重。 除了机动性奇差无比外,对团队的组织度要求很高,不说做到万众一心吧,至少也得是高度听命。 里面不能有胆小的,也不能有无视军令的莽夫,在遭到远程射击的时候,更不能扰乱阵型。 目前来看,刘封所部还属于刚刚起步,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刘封在军营里忙的昏天黑地,外面的事情也在进行着。 一周之后,州府那边又传来消息,让刘封回去一趟。 *********** “好一个曹宏,好一个养病。” 刘备在堂中背着手转圈,脸色冰冷,不怒自威,完全没有平日里温润和气的模样。 就在刚才,他将曹宏设计坑害他和糜竺,勾连外州,怀有不可告人阴谋的事情告诉了在座诸位州中核心从事。 “备自入徐州以来,自问礼贤下士,尊崇名教。对于陶公所遗留的政事,无一不萧规曹随,尽数照搬。” 此时堂上除了刘备外,还有陈登、糜竺、简雍、孙乾、陈群等名士。 鲁肃地位实在太低,倘若是秘议的话,那自然可以叫来参加。 可现在这种州府政事会议,他可就暂时入不了这堂中了。 这些人各自端坐,看着刘备在堂中转圈,脸上神情各异。 陈登是面带冷笑,双眼冰冷,在他看来,曹宏不过是釜底之鱼,瓮中之鳖罢了。 若是老老实实,尽弃昔日掠来的民脂民膏,将之还给徐州士民,说不得还可留他一命,使他归乡,也好彰显我徐州士人的仁慈之心。 只是没想到此僚竟如此愚蠢,丧心病狂。 设此局欲坑害方伯、别驾入朝,好恢复他们丹阳人在徐州作威作福,简直是包藏祸心,无耻之尤。 今日若是方伯心软,登必力劝斩之! 糜竺则依旧温润如水,不言不语,既不看其他人的脸色,也不与旁人交谈,自顾自的端坐着,目光紧跟着刘备而动,让其他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哪怕在刘备的话里,他也算是当事人,甚至还是被阴谋针对的对象,他依然表现的波澜不惊,城府极深。 简雍乃是刘备的心腹元从,只是为人放荡快意,性情直率,做一说客尚可,为政则偏弱。 刘备之所以会叫上他来,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 此时,其他人都乃是正坐,唯有简雍,松松垮垮,只顾坐着舒服,浑然没有从事之相。 孙乾则是刘备之前新辟的贤能,乃是大师郑玄的弟子,被郑玄所举荐,然后被刘备征辟为从事。 演义里这位是陶谦的得力心腹,分润了陈登和糜竺的部分功劳,成了迎刘备入徐州的功臣之一,还被陶谦临死举荐托付给刘备。 可正史上这位跟陶谦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走的门路也是郑玄和孔融,被他们推荐到刘备麾下的。 孙乾为人和善,言之有物,能任事,各项能力都很出色,却又达不到顶级的水准,算是低了一个大档次的陈群。 此时的孙乾有些敏感,他初来乍到,这件事又牵扯到州伯和丹阳派大佬的政斗,对于他这个没什么背景的新人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并不想在这件事里立功,明哲保身是最聪明的做法。 最后的陈群,心思倒是最为复杂。 他当初强烈建议刘备不要来徐州,觉得他把持不住徐州这摊浑水。 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年轻了。 刘备何止是把握,简直快把这摊浑水手拿把掐了。 陈登和糜竺已经成了刘备最坚定的支持者,而且还是下属的身份,而不是盟友。 丹阳派里兵力最强,地位最高的曹豹突然反水,不但疏远了原来的远亲长史曹宏,还直接以四千部曲为代价,跳槽到了刘备这一边。 现在,丹阳派里第三个巨头,也是唯一一个州府中的大佬长史曹宏,居然自己把把柄送到了刘备手里,让刘备不但能名正言顺的罢免他,甚至还能拿他来杀鸡儆猴。 陈群虽然还看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如此顺利的朝向刘备这一边改变的,但他却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刘备在徐州,即将成为真正的徐州主君,手握军政两大实权的徐州牧了。 这对于陈群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好消息。 陈群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都跟着刘备来了徐州,这份恩情,刘备是不可能忘记的。 现在看来,刘备在徐州的实力越强,日后就越有资格和能力保护豫州。 至于刘备愿不愿意去豫州,陈群相信他一定会愿意的。 就凭徐州这四战之地,如不对外扩张,与坐以待毙何异? “诸君,长史曹宏如此阴私鬼祟,企图坑害主君,同僚,出卖州郡,该当何罪?” 终于,刘备停止了转圈,望向堂中诸从事:“诸君请畅所欲言。” 读者老爷们,兄弟姐妹们,7点还有加更哈! 第94章 丹阳双壁(第四更求首订!4/6) “此贼当立斩不赦!” 第一个跳起来的不用问,肯定就是敢为天下先,深得玄德公宠爱的陈元龙了。 陈元龙也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方伯因感念陶公举荐之恩情,对此贼已是各种回护照顾,否则以此贼在徐州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早该将他正法,以谢徐州士、民。” “方伯,切勿再犹豫了,此贼今日已算计到您,更有勾结外人,以图徐州之铁证。既然此僚已自绝于徐州士、民,欲使我等死无葬身之地,我等又何必顾念旧情。” 陈登的话虽然过于杀气腾腾了,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很对的。 曹宏这个人已经没有底线了。 刘备入徐以来,为了稳住丹阳派,没有处分过任何一个丹阳中级以上的官员。 可换来的回报是什么? 曹宏居然指使韩循设局坑害他,想要将他从州牧的位置上赶下台,变成朝廷指认的反贼。 这要是还不弄死他,以后天知道他胆子会大到什么程度。 光冲他勾连外州势力这一点,就可以预见他永远都不会和刘备、徐州一条心。 刘备没有表态,只是冲着陈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糜竺。 原本大家伙都以为糜竺这次依然会是当个老好人,不表态,或者和一下稀泥。哪怕糜竺这一次也是被曹宏针对的人之一,但以他一贯的风格,依然不会对对方喊打喊杀。 总之就是不亲口说杀人,不亲自得罪人,这就是麋子仲的为人之道。 可没想到,糜竺这次却偏偏出人意料了。 “臣下以为,曹宏当斩。” 仅仅只有八个字,但和陈登一样,糜竺竟然也支持斩杀曹宏。 陈登这个功曹和糜竺这个别驾联手,治中缺席,长史又是罪人的情况下,几乎可以垄断州府了。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莫非糜,所有的都是麋子仲子仲也因为自己被曹宏设计而恼怒了? 可观对方面色,却是依然波澜不惊,并未有明显的怒意隐藏。 接下去,简雍也表态当斩,劝说刘备不可妇人之仁,赏罚分明,才是治政之道。 原本不想掺和这件事的孙乾,在看到前面所有人都喊打喊杀的时候,果断改变了初衷,正色道:“师出有名,有教而诛,方伯对曹宏已是仁至义尽,可斩。” 刘备点点头,看向最后的陈群。 陈群沉思片刻,抬头回道:“曹宏大逆不道,目无主上,自然是该死。只是明公,还需与曹建威,许中郎将两人述说曹宏之罪,以消除此二人的误会。” 陈群这话可谓是拾遗补缺,而且恰到好处。 在场所有人里,也就他和简雍适合说这话,既然简雍想不到,那就只能他陈长文来开口了。 刘备动容,朝着陈群拜道:“幸得长文提点,否则恐误了大事。” 刘备心里真没想到吗? 当然不可能。 问题是他堂堂一方州牧,惩治手下一个犯下大错的长史,都要主动提出要跟手底下的军头做解释的话,这将会大大动摇他的威信。 这不是在自损威望吗? 刘备自己自然是准备了后手,就是没人提起此事,他也有办法顺理成章的拉出来。 可这时候陈群能够站出来说这话,无疑是给刘备递了个好梯子,要比刘备自己准备的梯子充分合理的多。 因此,刘备谢的其实是陈群这份体察上官的心意。 于是,刘备很快下令,去请曹豹、许耽入州府相见。 曹豹接到州令后,立刻换上官服,带着亲随上马直奔州府而去。 此时,他已隐隐有些以少主岳丈,方伯姻亲自居,对刘备的防范和抵触心思是越来越小了。 尤其是最近刘备频频找他入对,商讨大事,就连准备征伐琅琊这等机密的要事都拉着他一块做了,这如何不让曹豹心中窃喜。 另外一头,许耽接到州令的时候,却是心中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不知道刘备为啥突然找他,本能的就有些担心。 可偏偏还不能不去。 原来郯城县里好歹还是两万对六千。 现在曹豹一倒戈,局势瞬间变成了一万对一万六,他直接掌控的才五千人。 许耽心里忍不住有些后悔之前没听章诳的话,否则的话,索性当日就先倒戈,现在也不至于如坐针毡了。 没办法,打也打不过,不去又不行,许耽只能披上甲胄,又派人去叫章诳,最后才带着二十名亲卫朝着州府赶去。 曹豹住的地方本来就离州府更近,本人又没着甲,来的要比许耽快的多。 先行到场的曹豹一看,陈登等诸从事竟然全部到场,这让他有些吃惊。 不过好在不论是刘备,还是陈登诸人,对他还是很是热情。 就连陈登居然也跟他客气了几句,这让曹豹心里又惊又喜。 等到许耽到场时,看见的却是曹豹与刘备等人谈笑风生的场面,这让他更有些架不住了。 这偌大的州府,难道就我一个人是外人? 许耽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上前,朝着刘备行礼。 因为身穿盔甲,行不了全礼,最后还是行的军礼。 按照道理,许耽这样做是极其失礼的,甚至是犯忌的。 此时又不是战时,你穿什么铠甲? 不过刘备却像是没发现似的,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还主动上前拍了拍许耽的肩膀:“孙子云,国之大,忘战必忧。许中郎将此举,深合兵圣之言,当为我徐州军之典范。” 刘备的和言细语,再加上和熙的态度,让许耽从紧张中缓了过来。 许耽感激的看着刘备,任凭对方将自己拉到身边坐下。 恰好此时,刘封也已赶到州府。 正看见了刘备抚慰许耽的一幕,心中不禁赞叹,自己老爹是真能得人啊,这天赋异禀,真是想学都学不来。 历史上如果不是袁术这家伙草率来攻,再多给刘备一年时间,恐怕曹豹、许耽就此被消化成了嫡系也不一定。 至少曹豹后期转任下邳相国的时候,已经放弃了许多兵权。 这是有史料可以作证的。 当时刘备带了一万七八千人的军队,在盱眙、淮阴拒敌。 袁术军三万余,却始终攻不破刘备的防线,双方互有胜负,战线稳定。 这说明了三点,第一点,刘备留给张飞的军队是很少的,主力都带走去前线了。 第二点,曹豹的军队必然已经交出来了,至少交出来了一大半,否则刘备既不可能放心曹豹在后方,张飞也不可能仅仅凭借少数部队就斩杀了曹豹。更为明显的是,如果没有曹豹、许耽的丹阳兵,刘备也凑不出一万七八千的部队来。 第三,下邳一丢,刘备的军队立刻崩溃,应该是其中有大量部队乃是丹阳兵曹豹旧部,故主被杀,引发暴动所导致。 只可惜袁术玩的是天魔解体大法,坑惨了刘备,而他自己也没落得好处,不但同样没能得到徐州,还反过来让孙策在江东做大。 真的是损人害己的蠢货。 刘封辈分最小,自然要上前给自家老爹的重臣们问安。 大部分人都对刘封很是熟悉了,只有孙乾、陈群和许耽不太熟悉。 曹豹看到刘封,已经满脸带笑,等听到刘封尊称他为叔父,而非曹建威,曹将军时,整个人的眼睛都喜成了一条缝,心情显然美得冒泡。 陈登看见这一幕后,却轻轻转过头去,仿佛视若无睹一般。 陈群则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陈家历来讲究待时守分,不会强求出头,凡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因此,他对于周围的环境还是比较敏感的,喜欢默默观察。 刘封走近之后,先向曹豹行礼,口称叔父,旋即被后者笑眯眯的搀扶起来,还一阵嘘寒问暖,生怕旁人看不出他们之间关系非同寻常一般。 之后,刘封又一一和陈登等人行礼问安。 最后,他才走到了许耽的面前,满脸惊叹崇拜之色,询问着许耽身边的刘备:“父亲,这位莫非就是我徐州重将,素来与曹建威相提并论,号为丹阳双壁的许耽将军?” 刘备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回答道:“不错,正是汝平日常问起的许耽将军。” “既然见了将军,如何不拜?” 刘封立刻应命,朝着许耽大礼参拜。 许耽慌忙避让,身上盔甲当当作响,明明是一赳赳武夫的模样,却显得有些狼狈。 “耽如何敢当公子如此大礼。” 匆忙之下,许耽站起身回礼道:“耽不过一武夫,蒙前任方伯陶公看重,追随左右,如今又得刘使君不弃,实耽之荣幸,必以方伯马首是瞻,卫我乡梓。” 其实许耽本质上和曹豹是同一种人,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有过人的志向,只想在这乱世中苟全性命,享受荣华。 只是许耽比曹豹更为小心谨慎,不好出头。 当然这也不能怪曹豹,实在是他树大招风,丹阳兵两万人马,他一个人的部曲就占了半数,你让张飞怎么会不先想着把他给砍了? 此时曹豹却是有些不悦,这份不悦并非是冲着刘备和刘封,而是对着许耽而来。 曹豹虽然不知道自己和许耽什么时候有了丹阳双壁这么个雅号,可既然刘封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显然也该是这雅号中的正位,区区许耽,跟着自己混个从位已属邀天之幸了,可对方居然不识相,还纠缠起少主来了,莫非这厮狼子野心,想要讨好少主,在主公面前取代自己? 可笑,可耻,愚蠢! 可笑对方永远也猜不到,自己已经是少主的岳丈了。 你就是再奴颜婢膝,又如何能和身为岳丈的自己相比? 论才能,伱许耽有几斤几两,我曹豹还能不清楚? 就你这点能耐,也想与主公亲许千里马的自己相比? 不自量力! 许耽只是想拍一下刘备和刘封的马屁,却没想到他这么一句话,居然引得曹豹、陈登和糜竺都有些不满了。 陈登和糜竺纯粹是不满许耽把徐州称为乡梓。 乡梓可是故乡的意思,就你一个丹阳匹夫,也配做我徐州人? 更别说丹阳兵军纪很差,在徐州经常骚扰地方,侵掠士、民,早就引得徐州本地人很不满了。 刘封却是夸赞道:“将军之志,可谓脚踏实地。虽无气吞山河之慷慨,却恐是徐州父老最大的愿景了。” “父亲,您平日经常提点孩儿,要孩儿一步一履,不可好高骛远,须脚踏实地。今日所见,孩儿觉得您所说的那种人,正是许耽将军啊。” 刘封一连串的彩虹屁,拍的许耽如同喝了蜂蜜一般,哪怕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要当心刘备,可也忍不住对刘封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尤其是曹豹在一旁嫉妒羡慕的表情,更是让许耽如三伏天里喝了冰水一样舒坦。 至于陈登、陈群这群人精,一个个正坐在原处,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此间的吵闹喧哗,竟对他们丝毫没有影响。 片刻之后,许耽重新入座,刘封也在刘备的另外一侧坐了下来。 随后,刘备脸色转阴沉,将曹宏的事情详细说出,询问曹豹和许耽的看法。 曹豹和许耽初听闻时,都是心中大惊,面露慌乱之色,甚至怀疑刘备是不是要对丹阳派下手了。 哪怕是最近与刘备关系融洽,又将女儿许配给了刘封为侧室的曹豹,都忍不住向这方向怀疑。 可听到后来,两个人有些懵逼了。 以他们的水平,确实听不出韩循所献计策里的陷阱。 在他们俩看来,这是好事情啊。 先前陶谦在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做的,还受到了朝廷的嘉奖。 前往朝廷的赵昱、王朗可都一下子跃迁到了两千石的郡国太守,这可是天大的美事。 这就是刘备最担心的地方,如果不能把这一点解释清楚,那他只要惩处了曹宏,就将会是一根永远扎在曹豹和许耽心口上的刺。 而这,也是刘备派人通知刘封,将他从校场喊回来的主要原因。 既然当初是你说韩循这献策有问题的,那就由你来跟他们俩解释吧。 刘封倒是觉得问题不大,因为抓贼抓赃,都已经抓到贼赃了,相信现在的曹豹和许耽,还是能沟通的。 刘封先是将整件事给曹豹和许耽过了一遍,让他们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后,再点出这事情里面的陷阱。 解释的重点就是朝廷与袁绍之间的恩怨纠葛,这导致了刘备不能像陶谦一样得到朝廷的认可,甚至是嘉奖。 这点道理,曹豹和许耽还是能理解的,眼里的戒备也消散了不少。 看见沟通确实有效,刘封振奋了少许,拿出了决定性证据。 “两位叔父,且看这封信件。” 刘封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先递给了曹豹。 “此物乃是刚刚捕获,乃是自前些日被逮捕下狱之后,今日上午,自长史府上出来一男子,携带这封书信想要出城,被当场拿下。” “随后,从这人身上搜出了这份信。” “信里的内容先是埋怨对方所献之策并没有用,我父不但不中计,反而还因此怀疑起韩循来,并将其下狱问罪。” “随后,曹宏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态度,询问对方后续该怎么办。” “最后更暴露了他和对方达成的协议,如果事有不谐,要求对方立刻接应他离开徐州,保证他的安全和财货。” “两位叔父,可知这封书信是写给谁的吗?” 听到刘封的问题,曹豹和许耽都摇了摇头,这他们哪里会知道,难道还是什么熟人? 可丹阳派的人就这么些,就是要通风报信,也不用出城啊。 刘封随后的答案,却是险些让曹豹和许耽跳起来。 “正是曹操!” “什么!?” “这不可能!” 曹豹和许耽险些蹦起来,连声否认。 曹操在徐州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既可怕,又凶残,还厌恶。 在眼下这个当口上,如果有哪个徐州人要是和曹操搭上了关系,那瞬间就要不容于乡梓了。 而曹豹、许耽都已经来徐州七八年了,在郯城也置办了大量的产业和田地,将来大概率是不会再回丹阳了。 等到下一代,那可就能说自己是徐州人了。 他们自然也不想自绝于徐州,更别说曹操和他们丹阳人,也有着血海深仇啊。 在这一点上,丹阳兵和徐州人是有同仇敌忾的。 “方伯,此事是否出了误会?曹长史当不会如此糊涂吧。” 曹宏,字广义,也是丹阳人,甚至还和曹豹是远房亲戚。 曹豹忍不住帮曹宏解释了一句,反倒是一直首鼠两端的许耽闭口不言,只坐视曹豹帮曹宏辩解。 刘封叹息一声,面露不忍:“叔父,若是如你所言,是个误会,倒也好了。可这封书信,却是出自曹长史之手,相信他的笔迹,您和许将军不会不认识吧?” 曹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打开书信去看。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阴沉,老乡同僚这么多年,他如何会认不出曹宏的笔迹。 看见曹豹的脸色,许耽不用再看信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可他也还有些不死心,从一脸复杂的曹豹手里接过信件阅读起来。 整个信里其实并没有提到曹操,询问的也只是为何计策不成,以及计策失败之后,又该如何。 但这字迹,却的的确确是出自曹宏之手。 下一章加更,9点! 第95章 曹宏末路(第五更求首订!5/6) “持有此信者,欲从西门而出,此处城门,正通往兖州。” 刘封侃侃而谈:“眼下兖州虽然曹吕争雄,可靠近我徐州的,却是曹兖州啊。” “况且曹兖州对我徐州一直贼心不死,就在本月,他还曾询问其谋主荀彧、戏志才、程立等人,可否先攻徐州,再平兖州。” “倘若不是荀文若力劝曹操不可半途而废,甚至举出了昔年汉高祖保守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巩固基地才得以遥控天下为例子,这才让曹操暂熄三征徐州之意。” 当刘封说到三征徐州的时候,饶是陈登这等智谋之士,糜竺这等仁厚长者,也俱闻曹色变。 更别提曹豹和许耽了,这两人已经面如涂蜡,惊惧交加了。 这也怪不了他们俩,整个丹阳兵都被曹操给打崩了好几次,这如何能不害怕? 由此可见,曹操在徐州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因此,曹长史是否清楚对方的身份,小子还不能武断确定,可小子却能肯定,给曹宏出主意的人,定是曹操一方之人!” 刘封信心十足,毫不含糊的直言道:“即便不是他本人,那也必然是他身边的谋士所计。以小侄愚见,此计如此歹毒,视人为鱼肉,恐为东阿程立所献。” 刘封的自信,再加上自己面前的证据,让曹豹和许耽也都无话可说。 况且刘封虽然假惺惺的说不能武断的判定曹宏就知道对方是曹操的人,可这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已经通曹了,就算他是被蒙蔽的,那也是死罪一条。 只凭出卖州中利益,谋算别驾,就已经足够治曹宏的罪了。 通曹,只不过是把这棺材板钉的更牢,让曹宏死的更彻底罢了。 曹豹和许耽此刻也是默认了曹宏勾结了曹操,这个罪名在徐州是无人可救的,而且还是死无葬身之地那种。 曹宏可是陶谦亲手扶上长史之位的。 结果你连陶谦的头年都没过,就已经跟陶谦的死敌摇尾巴了,那不杀你杀谁? 曹豹和许耽对视了一眼,一起起身离席,朝着刘备拜道:“臣等恳请明公罢免曹宏,将其收押,以辨忠奸。” 刘备登时大喜,连忙起身将他们二人扶起,一手握住一人:“文蔚,正时,难得两位深明大义,真乃备之贤臣也。” 刘封在一旁插话道:“恭喜父亲,能得曹叔父、许将军两位贤臣辅佐。既如此,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他们二位,让他们去查处曹长史。 若曹长史确有罪责,那曹叔父与许将军则是深明大义,大公无私。若是曹长史是无辜的,那曹叔父与许将军也必能为他洗清冤屈,还其公道。” 刘备闻言,很是高兴,转头询问曹豹和许耽:“吾子之言,深合我心,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可否为备分忧解难?” 话都到这地步了,曹豹和许耽还能说不? 两人只能心情复杂的答应了下来。 领命之后,两人离席告退。 在州府门口,两人对视良久,一起长叹了口气。 “这曹广义怎会如此愚蠢,竟去和曹操搅合到一起,难道他忘了主公是谁逼死了的吗?” 曹豹先行开口,话语中满是怨气,显然对于曹宏勾结曹操相当不满。 这也隐隐代表了他已经相信了刘封的话了。 许耽看了眼曹豹,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去他府上亲自问他吧。” 曹豹点头同意,然后两人各引亲兵,再加上州府派出的刑吏,一同前往曹宏府邸。 路上遇上了匆匆赶来的章诳,一并汇入队伍中来。 许耽抓紧时间,在路上把大概的情况跟章诳一说,也惊的后者险些瞪掉了眼珠子。 这曹宏竟如此之蠢? 这是章诳脑袋里唯一的念头了。 曹宏的府邸是陶谦时代购置的豪宅,占地颇大,里面也很是奢华,比曹豹和许耽家还要豪奢许多。 曹豹虽然算是丹阳派系的老二,仅次于老大陶谦本人。 可他一来是武将,干涉不到地方,二来为人也算老实,盘剥手下兵卒也不过分。 因此,他在徐州这些年积累的财富,恐怕连曹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许耽也一样,甚至比曹豹捞的还要少上许多。 毕竟曹豹是字号中郎将,跟他平辈的可以称呼他一声曹文蔚,要是尊敬一些,那还可以称呼他为曹建威,因为他是现任建威中郎将。 而许耽则不同,他这个中郎将不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要低上一阶,纯粹是陶谦用来分曹豹之势的,连个杂号都没有。 也就是现在世道乱了,朝廷失了法度。 否则中郎将这种将官级别的高官,足以比拟两千石的州牧,只有中央才能任免,地方哪会有资格表奏。 曹豹和许耽进了曹宏的家里,看见后院里的各种珍奇摆设,珍珠玛瑙,黄金翡翠,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这该死的曹广义,平时还跟他们哭穷,暗地里居然捞了这么许多。 听到有丘八上门闹事,曹宏闻讯之后,怒气冲冲的迎了出来。 看见曹豹和许耽后,曹宏明显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面露不满的冲着他们俩说道:“文蔚,正时,这是何故?为何带人擅闯我府邸,还骚扰我府中家眷?” 说到这里,曹宏看着四处横冲直撞,调戏美婢的丘八们,顿时更为着急起来。 “文蔚,正时,有什么事情,我们去后堂说便是,你们先让这群兵子退出去。” 曹宏原本还想要和曹豹、许耽好好说话。 可对面两人却只是朝着他冷笑,根本不搭茬,这让曹宏变得愤怒了起来,冲着后两者大喊道:“伱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造反?” 曹豹冷笑起来,这曹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摆架子,真是不知死活。 许耽使了个眼色给章诳,后者嘿嘿一笑,带人上前突然按住了曹宏。 “你们疯了?” 曹宏直到被按住才反应过来局势,不可置信的看向曹豹和许耽:“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州府长史,你们这是造反吗?” “哎,广义,你糊涂啊。” 曹豹走到曹宏跟前,叹息一声,摇摇头:“你和韩循的事发了,我和正时是使君派来的,你总该明白了吧?” 曹宏身体一颤,额头汗水直冒,愤怒的唾骂声一下子变小了。 可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颤抖着嘴唇想要辩解:“我、我们只是想……想为使君立功,想要立功能有什么错?” 许耽不悦道:“够了,曹广义,你也别再把我和文蔚兄当傻子骗了,你亲笔手书的书信都叫使君派人给截住了,还有什么狡辩的余地呢?” 这下曹宏是彻底瘫了,整个人跟个面条似的瘫软了下来。 曹宏此时相当狼狈,衣袍脏乱,整个人被大头兵们都快彻底按在了地上。 不过他像是被抽调了筋一样,全身无力,要不是那些是士兵按着,整个人也早趴地上了。 原本曹豹和许耽还打算给曹宏一点面子,毕竟大家都是丹阳人,做事也不能做太绝了,总要给个体面。 说不得刘备要处死曹宏的时候,他们俩还说好了一起劝劝,尽量保曹宏一条命,让他回丹阳老家养老。 可当两人看见曹宏藏起来的财富后,这想法开始起了变化。 曹豹和许耽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改变了态度。 这时候他们俩觉得之前想的还是过于肤浅了,没能想透彻曹宏罪行的严重性。 这可是勾结外敌啊,而且勾结的还是曹操。 整个徐州,包括丹阳兵在内,和曹操那可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那种。 曹广义这次做的实在太过火了,居然里通曹操,吃里扒外,这是在背叛徐州父老,背叛丹阳人,背叛已逝世的前使君陶公。 曹豹和许耽稍微交流了一下,就惊喜的发现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曹宏还是死了的好,毕竟财帛动人心,这些东西他们可不想日后再还给曹宏。 毕竟谁也不想日后有个讨债鬼盯着啊。 曹豹和许耽一边让手下亲兵把财帛装箱封上,然后商量起来。 最后决定,曹宏必须死,曹宏的财产,上交一半给刘备,剩下的一半,曹豹两成半,许耽一成半,公子刘封一成。 刘封的一成好处,是曹豹提议的,原本他是打算据理力争,压服许耽。 却没想到,许耽仅仅只是考虑了片刻,就直接答应了。 这让曹豹有些难受,像是一拳头打在了空气上般无力,甚至都有些怀疑许耽是不是背着他,在暗地里勾搭刘封了,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不过无凭无证的,也奈何不了许耽,总算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只要自己能抢先去刘封跟前邀功,也就懒得计较那么多了。 “文蔚兄,正时兄,两位仁兄,在下知道错了,求两位高抬贵手,帮帮我吧!” 曹宏直到这会儿才缓过气来,拼命想要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看在你我乡党的份上,保我一条性命吧?” “保你性命?” 许耽没好气道:“你让我们怎么保你?你可是通曹,说不得我们俩都要被你给连累了。” 许耽越说火气越大:“你通曹的时候有想过我和文蔚兄吗?” “我哪有通曹?” 曹宏此刻已经哭的满脸是花,他只是想谋求一条退路而已,怎么就成通曹了呢? 曹豹直接摆摆手,让人把曹宏的嘴巴堵上。 现在曹宏说什么都晚了,又何必听他废话呢。 曹宏的下场已经注定,他那一系的丹阳文官,也必然会遭到清洗。 刘封在州府中陪了刘母和母亲半天,傍晚时分,才赶往军营。 这一批丹阳士卒们,已经习惯了刘封与他们同吃同住,诸如王贵之类胆大的士兵,竟然还敢小心翼翼的同他开起玩笑来了。 大家也都知道,训练时,刘封非常严肃,虽然年纪不大,却训练严格,不拘言笑。 可在休息的时候,他又能放下架子,与士卒们打成一片。 平日里还多次给士卒加餐,增加肉食,安排妇孺打扫营房,为士卒浆洗补衣,让士卒们很受感动。 尤其是每天晚上吃过饭,他还会经常和士卒们聊天,给他们讲述出将入相的名人故事,同时也暗示好的士卒,当保卫国家,卫护乡梓,这样才能得到百姓的喜爱和尊敬。 如果平时鱼肉地方,欺压平民,战时又胆小怯懦,一触即溃。 那么这样的士兵,又凭什么能要求平民对他们的尊重和敬佩呢? 这些事也好,话术也罢,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士兵的想法和观念。 但随着潜移默化,哪怕只起一点儿的作用,刘封也是乐意去做的。 过了没两天,曹豹和许耽突然派人送来了一份礼物,价值四十万钱,想必是给他凑了个整数。 刘备那也同时获得了一份同样的礼物,只是价值要比刘封这份多上五倍。 刘封很快就想通了这钱的来源,倒也没客气,直接全部收了,然后归入府库。 曹豹和许耽侵吞曹宏的财产,这肯定是不合法度的。 可现在能处罚他们吗? 显然不能,因为用兵在即。 而且当初刘备主动派遣他们两个去抓曹宏,其实就已经默认他们抄家分赃了。 刘备倒是没想到他们俩会如此识趣,竟然还分出两份来孝敬他们父子。 既然如此,那这些钱他们也只能笑纳了,哪怕收了送进州府补贴财政,也总比退回去给曹豹和许耽瞎挥霍要强吧。 又过了几天,时间来到了二月。 州府的屯田计划要开始展开了,再不开始行动的话,就要耽误春耕了。 原本州府就已经挑选出来了四千多户家庭,都是有着两名以上男女青壮的家庭。 这些人被平均分配到了承县、兰陵县和襄贲县三处地方,鲁肃最后被拜为屯田校尉,比两千石待遇,负责一切屯田事务,同时还兼任襄贲县县令。 鲁肃感激涕零,拜谢之后上任,开始调度起人员物资。 刘封所部,将护送其中两千户平民前往郯城县西边的襄贲县,这里是郯城通往兖州的交通要道,以前十分繁荣,往来商队众多,是个非常富庶的县城。 不过现在,那就只剩下个空空如也的空城了。 不过比起承县和兰陵县,襄贲县要好很多,至少他的城池和城池内的房屋都还在。 这里原先的平民,大多死于逃出城市之后,曹军和溃兵的掠夺杀戮和抓捕。 最大一次的伤亡,就是在郯城县城下。 当时曹军追至郯城外下营,郯城城门紧闭,不敢开门,把城外数万逃难的平民全部扔给了曹军。 刘备赶到之后,联手曹豹发动了一次反击,但遗憾的是,这次反击不但失败了,还险些被曹军击溃。 因此,襄贲县虽然保持完好,可里面的主人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第一批护送五百户,共计两千六百六十四人先行出发,其中配有官吏六十人,都是从东海郡内其余各县里抽调而来的。 刘封下令,这次行动抽调徐盛部参与,潘璋和曹猛两部则先一步出发,已经押送粮食、耕牛、食盐等物资出发了。 徐盛所部五百人,再加上他自己的亲兵三十人,共计五百三十人。 这并非是徐盛的亲兵要多过中郎将的许耽,而是许耽当日觐见刘备,不可能像徐盛出征这样带上所有的亲兵。 徐盛这些亲兵都是他家中的亲友和宾客,都拥有不错的武技,而且比较团结,战斗力很强。 徐盛也有意将他们带在身边培养,日后要放出去做低级军官。 在郯城县西门外,刘封看见了等待他们护送的民户。 这些人虽然以青壮为主,可身材却是极瘦,显然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这些人已经分发了一些口粮,大概每人能分到个几斗,足够他们吃上好几天的。 到了地方,还会有新的补给,足以让他们坚持到夏收。 郯城到襄贲,直线距离才二十多里地,只是两城中间隔了一条沂水,因此必须绕行一处建立在狭窄处的桥梁通行,所以反而不如去琅琊郡的即丘县更方便。 “文向兄,抽一屯走在前面开路,再抽一屯殿后,其余在中间护卫。” 虽然这支队伍名义上的指挥官是军司马徐盛,但他凡事都要来问刘封的意见,这让刘封也很是无奈。 不过刘封也正好想借机增加实践经验,便渐渐的越权起来。 徐盛倒是全无怨言,相反很是服从。 队伍开拔,大家都希望能趁早出发,否则很可能会来不及到达襄贲,那样的话,就要在野外过上一夜,天寒地冻的,估计会有不少减员。 所幸一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偶有盗匪,但看到正规军后,早吓的魂飞魄散,仓皇而逃了。 这时候刘封也没有要求骑兵去追击,而是保持一个安全的侦查距离,掩护大部队继续前行。 终于,在太阳西斜的时候,大队终于安全的赶到了襄贲县。 此时,襄贲县的大门还敞开着,门外站着一队士卒。 城墙上已经开始点起火把,城内的空地上也烧起了大锅,锅里翻滚着滚烫的米粥。 屯田民户们早已经又累又饿,不过一个月来的排队经历让他们自觉的排成了队列,而不是一拥而上。 看见民户们喝完热粥,被分别疏导送入四周的民房里,刘封算是彻底松了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天,刘封坚持到最后,等到所有人都休息后,他才和徐盛回去休息。 第96章 杀鸡儆猴(六更爆发求首订!) 古姜是戚县人,在曹操第一次征伐徐州的时候,就从家乡逃亡,幸运的避开了曹军的屠刀,活到了现在。 古姜从小就运气不错,长大了之后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婆娘生了娃,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可曹军的血腥改变了他的世界。 但从结果来看,他还是幸运的,毕竟能从戚县逃出来的百姓并不多,更别说古姜还拖家带口,更成功的在郯城县里找了个工,勉强能养活了年迈的父亲和妻儿。 在得知徐州新任州牧刘使君想要屯田,召集民户的时候,古姜犹豫再三,最终辞掉了雇工的活计,选择了报名。 毕竟土地,是刻在汉人骨子里的,对于古姜来说,一个能让自己拥有土地的机会,值得用一切去换取。 古姜一家四口人,三个大人,一个孩子。 符合条件的古家,很快就被通知通过要求,被分配到襄贲县屯田。 古姜一听,有些高兴,毕竟襄贲可就在郯城旁边,靠着州牧老爷近些,总会更有安全感。 尤其当古姜听说还是州牧老爷家的公子亲自护送他们的时候,那更是喜出望外。 州牧公子要是常驻襄贲,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二月初三,经历过一天的跋涉,古姜带着家人在州牧家公子的护送下,来到了襄贲县。 这里有上好的屋舍可供他们居住,晚上还提供了一顿米粥,房屋内竟然准备了柴火和稻草供他们取暖。 古姜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让他忍不住遐想起料理自家田地的美景了。 第二天,鲁肃手底下的长吏们开始走街串巷,告诉他们安排的村落。 刘封特地交代了,所有人统统打乱,错开分配,以免出现大姓霸村的事情。 这一点,鲁肃落实的很不错,古姜很快就被编入了溪山村。 这个村子距离县城不远,其实现在所有的村子都不远,毕竟就这么点人。 五百多户被暂时分成了十个村子,并设置了两个亭长,十个里长。 古姜非常顺利的来到了溪山村,非常顺利的被分到了田地,其中竟然有十亩地是水田,还有二十亩水浇地,剩下的旱地大部分也都是中田,仅仅只有十亩下田。 这让古姜喜出望外,这可是足以传家的根啊。 之前州府中宣传说能每户分田80亩地,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觉得能分个一半,甚至30亩就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可没想到,州府说的话居然这么准,一点都不缺额少份。 难怪州府的人都说新来的刘使君是个好官,不但打跑了屠杀咱徐州人的曹兖州,还大公无私,体恤平民。 听说州府都没有粮食了,刘使君还硬是找大户老爷们借了粮食来施粥。 好多灾民都说,如果没有刘使君,他们早饿死在城外,喂了野兽了。 古姜虽然没喝上那救命粥,但对刘使君一样很有好感。 他一个平民,也无权无势,只能遥祝刘使君长命百岁,多子多福了。 很快,答应好了的种子、粮食、农具都发放了下来,甚至还发了一条薄薄的被褥,只要在里面塞上干稻草,可是贼保暖的。 眼看着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好,古姜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美。 可唯有一件事,让他有些头疼。 这麻烦事,就是他的老婆。 古姜的老婆原来姓陈,嫁给古姜之后,就成了古陈氏。 这女人哪里都好,孝顺公婆,体恤丈夫,疼爱孩子。 可就是心气太小,不能吃亏。 但凡被人占了一点便宜,那真是点了雷公似的,非要大闹一番才行。 这一次,官府放粮食,原本说好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每个月放粮四石半,两个壮年劳力,每人一石半,古姜的父亲给一石,孩子给半石。 这样的粮食,足够他们吃饱有力气务农了, 可真发放的时候,古姜他们家只领到了三石三斗粮食,有一石粮食不翼而飞,另外两斗是要孝敬给来分粮的长吏们的。 要没这点东西,这粮可不好拿。 古姜有些郁闷,自家媳妇咋就不明白这道理呢? 看看这溪山村四五十户人家,有哪一家敢闹腾的? 不都乖乖交了斗税,领了不足称的粮食就算了? 虽说少了那一石两斗的粮食,确实就不够吃了。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也没个野菜。 但大不了自己就少吃一口。 反正还没到开春,农活不重,自己慢慢翻下地,总还是能对付过去的。 等开了春,野菜也多了,到时候多吃点野菜,粮食也就能撑到夏收了。 可要是你瞎咋呼,惹怒了老爷们,那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无声无息的弄死全家都是老爷们发善心了。 就在古姜蹲在门口慢条斯理喝着水,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来了十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年轻公子,皮娇柔嫩的,看起来年岁不大,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可穿着打扮却是挺普通的。 隔了老远,那公子的随从就冲着这边喊了起来。 “大兄弟,能讨碗水喝吗?” 这有啥不能咧。 老古站起身,冲着对方招了招手,然后回屋重新打了水出来。 这天气喝凉水肯定冷的慌,老古家也不可能为了喝热水而浪费柴火,也正是这个原因,老古刚才喝水才喝的慢条斯理,其实也是冷的喝不下去。 很快,那群人走了过来,古陈氏这会儿也不多话了,躲进了屋子里。 其中一个男子先过来,递上几个铜钱:“大兄弟,冷水着实喝不惯,麻烦您给烧瓮热茶。” 古姜没收钱,笑着回答道:“不过几碗热茶,要不了这些,你们等会,我叫婆娘这就生火。” 里面的古陈氏明显也听到了话,也不用古姜去催,径自就去了厨房生火。 等着热水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来人开始找古姜攀谈起来。 当聊到分地事情的时候,古姜嘴角就翘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只是对方突然话锋一转,询问起粮食够不够吃,还说州府那边可是出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他们提供了足额的粮食。 古姜微微一愣,低着脑袋装没听见。 古姜没说话,可他婆娘却是忍不住了,直接把门帘一掀走了出来。 “说好的四石五斗粮食,到手才三石三斗,这冬天里也没地野菜可挖,就是现在少吃点,可等了开春干活,饿着肚子可伺候不好田地啊。” “三石三斗?” 年轻公子来了兴趣,好奇道:“州府当初可是答应的明明白白,每个成年劳力一石半的口粮,老人和八岁以上的孩子一石口粮,八岁以下孩子半石。你们真就只领了三石三斗?” 古姜瞪了自己婆娘一眼,可她话都说了,现在再遮掩也没用了。 听见年轻公子的的问话后,只能苦着脸点头道:“给了三石五斗粮食,领粮食的时候,每户人家要再抹掉两斗的损耗。” 年轻公子明白了,这不就是东汉版本的漂没吗? 没错,这年轻公子正是刘封。 这次带着潘璋以及几个护卫亲随离开襄贲县城,就是想走访一下各处村子,问问土地、粮食和各类物资的发放情况。 只是情况很不尽人意。 走访下来,竟然是古姜这个村子实给的粮食最高。 最少的甚至壮年劳力才能得一石粮食,非壮年劳力无粮食可领。 即便这样,这些人依然欢天喜地,虽然也忧心开春后能不能扛的住繁重的农活,但至少生活已然像是有了希望的样子。 看来我和父亲的三声五令,以及子敬的谆谆教诲,还是抵不过钱货诱人啊。 刘封之前也想过,这么大的物资发放,必然会有人想要从中渔利,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只是他总觉得,州府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又几次三番的叮嘱这些长吏,总会有些效果的吧? 可这结果,真就没人把他和刘备当回事啊。 刘封心中杀机沸腾,脸上却是挂着笑容,继续与古姜一家聊天,等到热水煮沸之后,喝了碗茶水,然后留下十文铜钱后才转身离开。 刘封走后,古姜忍不住想要责怪媳妇多话:“伱胡扯个啥,你就不怕多嘴多舌,给家里招来祸害?” 听到祸害两个字,还倔着脑袋的古陈氏一下子气馁了,嗫嚅道:“还不是粮食不够吃,等开春了干起活来,你怎么抗的住。” 古姜原本还打算再数落几句,可听到媳妇关心自己的话后,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苦涩的叹息。 而另外一边,离开的刘封已经准备返回县城。 这一次他出来,已经走访了附近两个村落。 加上之前已经走访了的八个村落,到今天为止,刘封已经把第一批十个村落都给走了一遍了。 结果就是,仅仅只有下山村一个村落的口粮补助是全额发放的。 除此以外,情况最好的就是刚刚去的是溪山村,发放了三石三斗,最差的则是水泽村,竟然只放了两石。 这样的结果让他既无奈,又愤怒,也有一丝带着苦涩的欣慰。 刘封之所以无奈,是因为这些情况的发生,早就在他的预计之中,却很难避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因此在调人之初,他就特地吩咐选人时筛选掉了一些背景比较深厚,出自徐州大家族的官吏。特地挑选了一些没有背景,出身寒门的小官吏。 无奈的是,他虽然知道这时代的官吏是如何的腐败,可他还是三声五令,甚至做主额外补贴这些官吏俸禄。 可结果依然让他失望,哪怕他不想杀人,这次恐怕也得大开杀戒了。 唯一一点欣慰,就是来自于下山村的官吏,总算还有一个有良心的人。 刘封回到襄贲县后,直接去找了鲁肃,跟他把这情况一说。 鲁肃顿时也是怒发冲冠,恨不能立刻把那些蟊贼全部砍了。 随即,鲁肃拜伏在地,向刘封请罪道:“屯田,乃肃之职责所在,竟出如此大案,罪在于肃,请公子禀明明公,可将肃一并处置。” 刘封赶忙上前将鲁肃搀扶起来:“子敬先生这话从何说起?父亲让子敬先生掌握全局,而襄贲县乃是我具体在负责。这些官吏不但都是我挑选的,下放粮食也是我安排的流程,与先生有何干系?” 刘封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让鲁肃很是感动。 可其实刘封并没有说假话,这件事情确实和鲁肃没啥关系。 鲁肃既没有调动权,也没有检察权,这如何能让他担责呢? 其实这也是刘封故意为之,倘若这次挑选出来的官吏都老老实实的,那现在就是刘封来找鲁肃交权的时候。 但他们让刘封失望了,因此刘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代替鲁肃当一次恶人,替他杀人立威。 相信有了这一批死鸡,应该能够吓住后面那群猴子一段时间了。 “子敬先生,此事还请全部交给小子,几日之后,定会给先生一个交代。” 刘封安抚了鲁肃一番之后,话题突然一转:“对了,这次探访,倒是发现了一个不错的良才。” “此人姓金名睿,乃是郯城县的长吏,负责下山村的物资发放。据我所知,此人不贪不占,全数发放,而且物资运输过程中,也没有额外的损耗,可称良吏。” 鲁肃点了点头:“好,此人我已知晓,肃会酌情提拔。” 对于刘封一系列的举动,鲁肃要说心中没有不悦,那肯定不现实。 他才是刘备真正授予的襄贲县县令,同时还是屯田校尉。 刘封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本该是他该做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刘封分走了他的职权,他也早就下去私访探查了。 只是考虑到刘封素来对自己尊敬,刘备又特地将他安排到自己这里,自然是对他的器重和期许。 为了回报主君的信任,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鲁肃的城府极深,心里所想,在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暴露。 毕竟这位可是湘水之盟时,偷袭荆南三郡得手之后,还能说服刘备继续维持盟约的狠角色。 历史上的单刀赴会并非二爷,而是鲁肃,其还在会上义正辞严,避免了双方的一场大战。 虽然最后的和盟还是以刘备退让维持联盟,可这同鲁肃又以极具战略的眼光力劝孙权同意和谈,维持盟约是分不开的。 要知道当时孙权已经很想撕毁盟约开战了,而且还有吕蒙在旁大力支持,可最后这两个人都被鲁肃给说服了,可见鲁肃的口才和眼光有多强。 最后孙刘两家以湘水为分界线,再度稳定了孙刘联盟,一起抗曹,其中最大的功劳当属鲁肃。 同样是偷袭,同样是背刺。 为什么历史上没有人去攻击辱骂鲁肃,却有许多人讨厌吕蒙? 原因就在这里。 因为不论先前双方有什么矛盾,哪怕就当是刘备一方错了,那么一切的问题,也该在湘水之盟里解决了。 双方的盟约是经历过刘备和孙权一起见证过的,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当然,这不是说这盟约就不能撕毁了,但以偷袭的方式撕毁这份湘水盟约,那必定是要上耻辱柱的。 更别说吕蒙的短视,使得完全看不清曹魏当时在豫州战区的空虚,他再一次的背刺,彻底砸碎了东吴和季汉最后一丝翻盘曹魏的希望。 由此可见,鲁肃的城府、胸襟、能力和眼光。 可惜的是,站在鲁肃跟前的是刘封。 他清楚的知道鲁肃心里肯定是对自己有看法了。 正因为鲁肃是一个极有能力,又有才华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心甘情愿的让人侵蚀自己的权柄的。 哪怕这个人是主上的儿子。 不过刘封不急,等到他把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再归还权力给鲁肃,只怕到那时候,鲁子敬的脸色会很好看。 不过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 “文向,文珪。” “属下在!” 徐盛、潘璋站了出来。 刘封下令道:“你们二人带麾下锐士,去把除下山村外的长吏全部给我抓回来。” “是!” 徐盛、潘璋应命,然后开始调拨人手,分头行动。 此时的襄贲县里几乎就是个空城,大部分的屯田民户都已经分散出去,城内除了驻军,就只剩下了各级官吏。 “你们干什么!?” “来人啊,丹阳兵反了!” “我可是陈家子弟,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不一会儿,县衙内传来了各种凄厉的谩骂声、求饶声、示警声。 不过很快,这些声音就汇聚到了刘封的跟前。 九个长吏,连同二十七个衙卒一并被捆绑了起来,送到了刘封面前。 “公、公子,我等何罪。” “公子,饶命啊。” 刘封看着这些蟊虫,朝着身边的鲜于兰、邹凯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他让萨合离从刘儿营里抽调了四十名少年过来,准备参与屯田工作,积累治理经验。 现在看来,正好可以顶替这些蟊虫的位置。 鲜于兰和邹凯两个人,是这一批少年里最为出色的,担负起队长的职责。 看到刘封的动作后,两人把这段时间收集起来的罪证放到了这些官吏面前。 各位大大,六更三万字大爆发,大家满意了吗? 从明天开始日万,定在早上八点钟更新 第97章 曹操的心思 这些官吏顿时变了一张脸,先前还各种叫嚣的,此刻已经腿软了,先前求饶的,现在更是软的跟个豆腐似的了。 “我与诸位早有说过,屯田,执军法也。” 刘封走到这些蟊虫跟前:“军中贪污军粮,克扣伙食,该当何罪?” “当腰斩!家产充入府库。” 徐盛、潘璋两人大声答道。 刘封点点头:“尔等可认罪?” 一众贪官污吏面面相觑,他们有心求饶,可铁证如山,而且还有军法从事,谁也不敢就这么认罪。 可想要抵赖,也确实没有办法狡辩。 “既然诸君对自己的罪行也心里有数了,那诸君可以上路了。” 刘封挥挥手道:“拖出去,行刑。” 一众贪官污吏见刘封真的要动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一些人凄厉惨叫求饶,愿意将贪下的粮食全部偿还,一些则是大声喊着后台背景,希望刘封能有所顾忌。 可都到这时候了,刘封又怎么可能手软,而且他对这些人深恶痛绝,恨不能剐了他们才解气。 这些畜生在这时候克扣民户们的口粮,耽误春耕不说,在夏收之前,也不知道要饿死多少老人和孩童。 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在这些畜生的眼里恐怕都不如一文钱重。 既然如此,那么刘封就要让这些畜生知道,他们的命,才是真的不如一文钱重。也好警告其他畜生藏好爪子,不该碰的东西别碰,否则连脑袋都给你一起剁了。 第二天,三十六颗脑袋被挂在了襄贲县的城头。 同时,公文直送郯城,刘备阅览后立刻批复,将这些人全部抄家,所得尽数没入府库。 下面不是没有想要求情的,甚至还有一些横行惯了的居然还想弹劾刘封残忍好杀。不过这些人都被陈登联手糜竺一起压了下去,没能引起半点涟漪。 古姜站在村口,排队领取剩下的一石二斗粮食,看着那放粮的一个个少年,他忍不住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少年公子。 古姜心里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天底下的老爷们也不都是坏良心的,这里面竟然也会有好心的小老爷。 在杀完这批贪官污吏后,刘封直接将屯田的所有权力以及那些少年的指挥权,统统还给了鲁肃,自己则缩回了军营里,日夜操练徐盛所部。 直到这时,鲁肃才反应过来,原来刘封根本不是和自己夺权,而是替自己当了挡箭牌,处理了最为棘手难办的事情。 而且有了刘封大开杀戒,一口气腰斩了三十六个贪官污吏,其他两县的工作瞬间也容易上了许多,短缺了的钱粮也又重新冒了出来,都不需要鲁肃耗费心思去查了。 随着襄贲县的事情很快就向着承县和兰陵县传播而去。 没过多久,那里的屯田民户惊喜的发现官府又发放了第二批口粮补助,数额正是先前少发的那部分,同时,上次发粮时,克扣掉的损耗也都给补了回来。 屯田民户们大呼清官,家家户户都深深的记住了刘备这个新任使君,人咸曰: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刘使君也。 ***********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兖州东郡东阿县。 曹操正在县衙内办公。 自去年十月,曹操就已经从鄄城移兵至东阿县。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东阿县,也不是东阿县的位置能比鄄城重要,而是鄄城实在是没粮食了。 这时候程立跳了出来,说东阿县有粮食,还立下了军令状,曹操这才从鄄城移兵至东阿县,而程立也确实拿出来了粮食。 只是那些粮食虽然不少,但毕竟曹操这时候手底下还有数万大军。 就在众人以为粮食不够吃的时候,程立神奇的又拿出了许多肉干,至于这些肉干的来源,当然都是各类兽肉,只是后来魏晋世语也不知是黑程立,还是真得到了什么信息,居然说这批肉干里混有人做的肉干。 不过至少在此时,还没有这种说法,大家也都是当普通肉干使用,程立算是又为曹操立了一大功劳。 恰好此时,荀彧将程昱少年时候,曾经常梦见自己登上泰山以两手捧日的事情告诉了曹操,后者一听,来了兴趣,特地请程立在立字之上加一个日字,改名为程昱。 程立欣然从之,至此开始改名为程昱。 同时,程昱还因功受赏,被曹操拜为东平相,负责曹军细作谍报工作。 这一日,曹操正在苦思开春之后的战事,程立前来求见。 曹操不敢怠慢,将他请了进来。 现在曹操身边最得用的自然是荀彧,这位是被曹操称为操之萧何,整个曹军派系中的二号人物,主要负责的是政府运转和战略大方向。 细节处的奇谋,则主要由戏志才负责,他更像是曹操的行军参谋。 剩下的则是程昱,他的能力比较全面,但曹操却更依赖他在谍报方面的才能,将曹军的一部分谍报细作交给了他。 先前因为曹军缺粮,程昱设计了个谋划,想要绑架糜竺来要挟徐州送粮。 糜家家大业大,糜竺又是糜家的家主,如果能够抓到他的话,敲诈个十几万石粮食应该毫无难度。 那样一来,开春之后的战事就会顺利许多。 当今的兖州,不论是曹操还是吕布,最匮乏的资源就是粮食。 去年十月,兖州的粮价甚至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十万钱一石粟米的价格。 这是正常时节粟米价格的两千多倍。 曹操为了维持大军,不得不把所有新兵都给遣散了,自己还得像个乞丐似的,在治下的各个县城跑来跑去,这里吃上几天饭,那里再混几天饭。 如果不是老大哥袁绍又给他送来了数千石粮食,他是真快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最初听见程昱的这个谋划时,曹操兴趣相当浓厚,还亲自提点了几句。想着别说十几万石粮食了,就是多个几千石粮食,自己这日子都能轻松不少。 只是没想到曹宏实在不争气,直接被刘备看破了计策,还连根拔起,连带着安置在郯城县外的一个细作小组都赔了进去。 曹操圆脸短须,身材矮小却很壮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眼帘下若隐若现,时不时的闪过精芒。其威势惊人,仅仅只是盘坐在榻上,却隐有虎踞龙盘之相,让人一见之下,竟忍不住想折服于他。 只是初看容貌的话,曹操竟然和刘备有几分相似,同属于能轻易给人好感的类型。 只是细看的话,两人还是有所不同,曹操是雍容华贵中带了些许侠义之气,而刘备则是侠义之气被隐藏在了敦和之内。 两人的共性是侠气,差别是出身。 或许正是这份侠气的共性,让曹操一辈子都很欣赏刘备,也极力拉拢过刘备,但最终功亏一篑。 许多人觉得刘备是野心太大,其实并不然,刘备如果真的野心太大而不甘居于人下,他怎么可能会跑去帮着袁绍,出生入死的在曹操根据地里打游击? 这段打游击的时间里,他可是几次三番只身而逃的,可想有多危险。 只能说刘备比曹操更早一步清醒,知道曹操终归是容不下自己的,所以才会如此坚决的反曹。 “玄德长进了啊。” 曹操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哈哈大笑起来:“竟能看破仲德之谋,当真是让操刮目相看啊。” 程昱精瘦面庞上毫无表情,仿佛失败了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听到曹操的话,他补充道:“刘玄德恐无此能,据细作回报,刘备近日连续征辟了多名士人,其中应有真材实料者。” 曹操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表态。 其实这个谋划,曹操和程昱都觉得是阳谋。 因为刘备他们根本得不到西边的消息,也就不知道关中大乱。 再加上这条计谋就是针对刘备权威不稳,急于巩固自身而设,可谓是投其所好。 却没想到,刘备竟然不上套。 难道真有什么智谋之士投入他的麾下,看破了己方的计谋? 曹操忍不住有些不悦,这刘玄德出身何等之低,之所以能入主徐州,也是借了自己的东风。 才能之士为何竟然看不清这一点? 投效自己,岂不比刘备强上十倍? 曹操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片刻之后,压住火气的他开口吩咐道:“既如此,仲德可再派人前往郯城,收集玄德征辟之士的资料,以备将来。” “是。” 程昱恭然领命。 随后,程昱又开口道:“明公,刘备似乎准备屯田了。” “屯田?” 曹操讶然:“这徐州竟有这么多粮食?” 曹操手底下的能臣谋士们,早就跟曹操提议屯田了。 可实际操作起来却发现,问题太多了。 钱粮、耕牛、农具等物资姑且不提,兖州境内人烟稠密,外人来这里都无立锥之地,哪里还有什么荒地让你屯田? 之前曹操收了三十万青州军,加上他们的家人,人数高达百万。 为了安置这些人,他逼迫兖州本地豪强大户出让了一部分的田产,又搜刮干净了州郡县三级的府库,才总算将他们安置好。 否则,青州军早造反了,哪里还能忠诚于他? 也幸好这般,兖州反了之后,青州军并没有跟着叛乱,虽然战力还挺拉胯的,被吕布军一冲即垮,差点坑死了曹操,可忠心这一点却没太大问题。 程昱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据调查,是糜家给了十二万石粮食,还有数百万钱的物资,有传言说糜家想把自家妹妹许给刘备的嫡长子。” “玄德的长子?是不是叫刘封?之前养在涿州老家那个?” 曹操似乎记得这小子,之前和本初通信时,还听本初提及过。 据说这个叫刘封的小家伙年少早慧,在北地有着不小的名气,据说还是公孙瓒帮他扬了一波美名。 “就是此子,北地传言,他六岁即知孝敬父母,刘郎怀橘、卧冰求鲤,皆是有口皆碑。” 曹操啧了啧嘴:“这刘备怎么就这么有福气,生了个儿子从小就没管过,竟然自己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名气了。” 想到自己家儿子曹昂,原本曹操是非常满意的。 虽然出于侧室,但生母早亡,自小就是正室丁氏抚养大,可算是曹操的嫡长子。 这孩子从小聪明懂事,孝顺恭谦,文武双全,既能读通经纶,又能上马拉弓,更在前年时,为挚友陈留太守张邈举为孝廉。 有了这样的嫡长子,曹操一度是非常自得的,可谓后顾无忧。 虽然自己的儿子还年轻,没有经历过战事,但其他方面同本初家的袁谭、袁尚相比,曹昂可谓是丝毫不逊色于对方,甚至性格谦和,尊敬长辈,友爱兄弟。 比之失和的袁谭、袁尚,曹昂尤有过之。 可今天他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凭什么自己家的宝贝儿子二十岁了才通过好友张邈举了孝廉,现在张邈还反了自己,双方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状态。 而刘备的儿子却轻轻松松的扬名北地了,甚至都没费什么政治资源。 这一点曹操可再清楚不过了,刘备那点家底,几个好友之间谁不知道? 要说公孙伯圭肯为了刘大耳的儿子使用自己的政治资源,谁信? 公孙伯圭最多也就是顺势而为,顺手推了一把,帮了点小忙罢了。 更可能是,公孙伯圭看出了这孩童的优异,想要提前栽树,好让自家后人乘凉。 “此刘大耳,怎就运气如此之好?” 曹操越想越气,忍不住想起了去年:“他去年不费半箭之力,竟夺得徐州,也太便宜他了!” 要说曹操此时心里不后悔,那是假的。 他前两年实在是太过膨胀了,北逐田楷刘备单经,东破黄巾陶谦狼狈归徐、南击袁术仓皇落跑,可谓是连战连胜,军心士气达到了巅峰,大有气吞中原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学起了以杀止战之策,下令一旦四面合围,便不再纳降,全城俱屠! 这是相当畜生的做法,完全是丧尽天良的。 曹操这里的屠和历史上大部分的屠意思不一样。 其实历史上许多屠城并不是真的把城里人全部杀光,而是军队系统性的洗劫,是没收全城的财务资源物资,并不是只冲着杀人去的。 哪怕是不封刀的屠城,那目的也是洗劫和性侵,虽然有杀人,但大部分士卒的目的还是钱和女人,而不是杀人。 可曹操的屠城却是实打实的屠城,全城百姓,一个不留。 才会杀的泗水断流,彭城百里无人烟,遍地枯骨。 曹操的本意是想用恐怖慑服敌人,本心可能是想要屠一城而救百城,用“小恶”来行“大善”。 但结果就是,他学的稀烂,反而造成了惨绝人寰之事,手底下的军队也变得扭曲起来。 毕竟战场厮杀和屠杀,带给军队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一旦屠杀这种事情搞多了,军队真的会恶魔化的。 曹军日后对曹家没有太多的忠心,司马家轻而易举的就篡夺了洛阳中军,几乎没有什么将领为曹家流血,根子很可能就是这时候种下的。 同曹魏相比,两汉的中央军对刘氏的信任和忠诚,那可高太多了。 周勃能靠一声左袒为刘,削平诸吕,再造刘汉。 张彪可凭一千余禁卫军,逼杀梁冀,桓帝亲政。 司马懿仅靠一个高平陵之变,就能篡夺了曹家军权,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给曹操一个后悔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干去年徐州的蠢事,但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仲德,刘备不过一北地寒门尔,素无亲信可用,又无宗族之辅。眼下他初入徐州不过数月,有何根基可言?不过是陶谦死后,徐州众多士族豪强联手推出的幌子。” “其人必定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曹操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理:“我若是先对徐州用兵,必然势如破竹,一旦拿下徐州,有了钱粮,回过头来剿平吕布张邈,当可有事半功倍之效啊。” 程昱眼里闪过无奈,自家明公仿佛对徐州着了魔似的。 可既然如此,去年又为何一意孤行,不听众人劝说,非要把徐州杀个尸山血海呢? 伱现在就是真击破了刘备,也掌握不了徐州。 徐州人跟你有多大仇恨,您心里不清楚吗? 别再自我安慰了啊。 面对着曹操渴望的眼神,程昱心中叹息一声,抬起头回答道:“昱以为明公此计可行。” 曹操闻言大喜,之前荀彧、程昱和戏志才可是激烈反对的,就连夏侯惇也不同意,自己这才放弃。 他刚才也是嫉妒刘备好运才忍不住又觊觎起徐州,却没想到程昱会松口。 他忍不住确认道:“仲德所言当真?” 程昱面无表情道:“自然为真,昱如何敢欺骗主公?只是在行此策之前,恳请主公先做一件事情。” “何事?” 曹操乐呵呵的跳了起来,大有你尽管说,我一定照做的架势。 程昱不慌不忙道:“昱请明公行此策之前,先将家眷子嗣尽数迁往邺城。” 曹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瞬间就明白了程昱话里的潜台词。 这不就是暗示他不趁早送走家眷,等兵败之后再想送就来不及了吗? 曹操无奈叹息一声,原来程昱的态度依旧是坚决反对,只是换了个角度劝谏自己罢了。 曹操这个人,军事天赋其实真的不高,至少绝对算不上顶级一档,连t1档都很勉强。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听劝的时候是魏武帝,不听劝的时候就是曹阿瞒。 他人生中绝大多数的关键胜仗都是赢在了听劝,而包括一炮害三贤之内的大部分败仗,都是输在了不听劝。 曹操无奈叹息一声,也没责怪程昱的意思。 程昱倒也没有害怕的意思,上前报告起了其他情报,主要是吕布、张邈联军的调动情况。 吕布此时就任兖州牧,拜薛兰为别驾,李封为治中,这两人都是兖州本地的士族领袖,能量很大。 被吕布分别派驻到关键城市,威胁曹操侧翼。 戏志才、程昱的意思是想要先解决这二人所盘踞的巨野县,可曹操不听,他想要先拿下济阴太守的定陶,因为定陶有粮食。 两人再次讨论起来。 第98章 北伐臧霸 另外一边,郯城县内,刘备最终做出了对曹宏的决定——腰斩。 曹宏里通曹操,原本只是刘备的猜想,但随后的证据越来越多,甚至还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个曹操的细作团伙,直接证实了曹宏背后的人确实是曹操。 这下曹宏再也没了希望,随着曹宏被处刑,丹阳派也彻底分裂。 原本权势滔天,横行霸道的丹阳派再也不复存在,曹豹直接跳槽了不提,就连剩下的许耽也对这个称呼避之不及,完全没有半点继承派系老大的想法。 自从曹宏死后,曹宏一系的丹阳文官也被清洗,腾出来了不少位置,被刘备分给了各个派系,甚至连刘封都分到了几个位置,安排上了刘儿营出身的大龄少年。 为此,刘封还特地赶回郯城县,为他们加冠,取字,自此成年。 眼看着各项事情都按照预计的发展,刘封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只要再等一个月,出兵琅琊,成功解决了臧霸,那这徐州的局面就算是真开了个好头了。 时间飞逝,随着屯田、练兵、制糖、制盐、收粮等项目不断的顺利开展,徐州开始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原先被毁的襄贲、兰陵、承县三城,也都重新恢复了人烟。 虽然与战前相比,这点人烟微不足道,但比起一个月前的野兽横行,百里无人的情景,已经是好上太多了。 到了三月初,随着臧霸的库存粮食已经渐渐见底。 同时,兖州也传来了最新消息,曹操大军终于出动,直驱定陶。 吕布军也开始动员,由吕奉先亲自帅军,驰援济阴郡治定陶县。 曹、吕双方即将在定陶城下展开一场新的大战。 而南方,刘表呼应刘繇,在西线对袁术侧背发动攻击,郭贡也趁机进攻豫州的袁术地盘,两边的配合,搅的袁术头大欲裂,只能回身迎战。 孙策依旧和刘繇隔江对望,迟迟找不到突破江防的办法,拿对方没辙。 这样一来,徐州周围的军阀竟然都忙于征战,出现了一个无人能威胁徐州的窗口期。 尤其是曹操,刘封可是知道寡妇曹一直觊觎徐州,贼心不死,甚至鬼迷心窍到几次三番的想要扔下兖州的吕布不管,三伐徐州的。 虽然历史上荀彧、戏志才和程昱是把他给劝住了。 可如果刘备过早的陷入到和臧霸的战争中,天知道曹操会不会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不听荀彧他们的话了呢? 这可不是胡思乱想的,别看曹操把荀彧夸上天了,可他对荀彧并不是言听计从的。 别的不说,荀彧他们劝阻曹操伐徐州,曹操就没听。 劝曹操别在徐州搞大屠杀,曹操也不听。 劝曹操先打兖州巨野,后打定陶,曹操还是不听。 劝曹操别在宛城瞎玩寡妇,曹操依然不听。 所以与其把希望放在荀彧他们能劝住曹操的可能上,还不如老老实实多等一点时间,等到曹操去定陶浪起来了才会更安全稳妥。 得知曹操、吕布、袁术、郭贡等全都打起来了,刘封、陈登、鲁肃一致认为,此时此刻,正是刘备军北上的最佳时间。 刘备北伐琅琊的除草行动全面展开。 三月初一,众人汇聚在州府,召开最高保密程度的作战会议。 在会议上,刘备开始分派任务。 第一,从东海郡和下邳郡各自调集两千五百郡兵,其中四千人随主力北上作战,其余一千人分作两部,各自入驻兰陵、承县,负责把守城市,同时负责随时支援后面的陈到、徐盛所部。 第二,陈登为主帅,曹豹为副帅,辖张飞一部两千人、赵云一部一千五百人、许耽所部三千五百人、曹豹所部八千人以及下邳郡兵两千人为主力,共计一万七千人。 水路并进,绕过即丘,直趋开阳,先发制人,最低限度也得将臧霸堵在城内,不能逃脱。 此外,还需要负责切断开阳和临沂、阳都之间的联系,使其成为一座孤城。 第三,以关羽为偏师主帅,鲁肃为参军,领本部两千人,章诳所部一千五百人,东海郡国兵所部两千人,田豫所部一千五百人,共计七千余人,围攻即丘城。 第四,以夏侯博为主将,陈到为副将,刘封为参军,都本部五百人,徐盛部一千人,共计一千五百人,进抵缯县,看住昌豨。 同时下令下邳国提高戒备,多发细作,谨防袁术、曹操、郭贡有不轨之举。 刘备率领本部一千五百人,剩余的东海郡国兵两千人,丹阳兵三千人,共计六千五百人,坐镇郯城,担任总预备队,掌控全局。 这一个多月以来,此套计划已经经过刘封、陈登、鲁肃、关张、曹豹等人多次探讨修改,最终才得以定下。 许耽虽然依旧不知情,但双方的关系又缓和了许多,又有曹豹亲自出面,是断然不会抵触刘备出兵决定的。 况且此时此刻,他就是想抵触,也没有那份实力了。 眼下情况,可谓是众志成城,文武皆有立功之心,想要一战打出刘备军的威名。 就是刘备自己,在发布命令的时候,那也是意气奋发,情绪昂扬。 他刘玄德何时如此阔绰过? 竟能指挥数万大军,调拨分配,多路并发,水路并进。 别说之前的刘备了,就是入驻徐州之后也没敢想过这么美好的场景啊。 刘备的目光忍不住投到了列席在侧,老老实实的刘封身上。 吾家麒麟子,当有一半功劳。 命令即下,各部即刻动员,准备作战。 暂定三月十五,即刻出兵,各部不得拖延迟缓,违令者斩。 此次计划,极度保密,各部只能主将和必须人员参知,泄密者斩。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五,各部都已紧锣密鼓的动员完毕。 依照战略计划部署,陈登以张飞所部为先锋,曹豹为后续,陈登本人亲领下邳郡兵为中军,赵云与许耽走陆路,绕过即丘县,直扑开阳而去。 即丘县外的官道上,大队人马扬起了尘土飞扬,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长蛇。 而远处的沂水上,也是船帆林立,向着开阳方向而去。 吴敦这会儿正在县衙内吃午饭,突然听到报告,丢下碗筷就往城墙而去。 上了城墙,看到外面的景象,吴敦脸色刷的就变白了。 这时候他的部队还没有动员,想要准备妥当,出城迎战,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起步。 对方的部队竟然大摇大摆的在他面前行军,似乎丝毫不担心受到侧击。 走到河流岔口时,主力中分出一部一千五百人列阵,以防吴敦半渡而击,剩下的主力在船队的接应下,开始过河。 赵云、许耽他们要过的河并非是沂水,而是一条名为即水的小河,这条河绕过即丘,连通了沂水和沭水,只是水深很浅,只能走走小船,大船不能过。 此时,赵云列阵以防吴敦出击,而许耽则督促部队加快渡河。 身在队伍里的许耽到现在人都有些懵,前些时候州府给他下令整顿部曲,准备南下广陵。 可谁知道临出发前,才明白部队是要往北走,去琅琊。 许耽心里有些怨怼,觉得刘备这是信不过自己。 可幸好得到章诳的开解,在后者的眼里,刘备这番保密反而让他觉得刘备可成大事。 如果连打个琅琊都闹的沸沸扬扬的,这还能做什么大事? 至于是否信得过自己,章诳心里忍不住腹诽起许耽矫情了。 之前我让你赶紧投靠的时候,你说要三思。 现在抱怨刘使君信不过你了。 伱也不想想,先前人家来的时候,你和曹豹是怎么对待刘备的,他敢信你吗? 好在章诳的一番开解,让许耽好受了不少,忙起来了之后,也没了胡思乱想。 吴敦脸色惨白,他真是没有想到刘备会大举北上。 臧霸等人不是没有讨论过该如何对待刘备。 结论就是刘备不值得投效。 臧霸等人一致认为刘备的才能平平无奇,也不是什么高门大家出身,之前被袁绍、曹操屡次击败,这样一个既没有名声,又没有战绩,还缺乏底蕴的人,如何能让他们动心下注? 而且臧霸等人都觉得刘备在徐州未必能够站的住脚,现在应该是深陷泥潭之中,被徐州士人和丹阳派折腾的痛不欲生了才对。 更别说曹操在西边虎视眈眈,袁术在南边狼顾鹰视了。 这两个人可是做梦都想吞了徐州。 你要告诉臧霸刘备会来打他,那他警惕心再高也不可能会信。 吴敦深以为然,虽然依旧有注重南面的动静,但真心没做好开打的思想准备。 结果,现在别人直接冲到他眼睛底下,准备过河去开阳了。 “校尉,我们怎么办?” 吴敦手底下虽然只有一千人马,可他却是个正儿八经的校尉,还是陶谦所表的。 吴敦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可看着手下人苍白的面色,哀求的眼神,他出城侧击的命令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对面一看最少就是五六千人,他所部才一千人,而且军械并不齐全。 对面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人数是自己一方五、六倍,这仗怎么打? “凭城据守!” 最后,出城两个字变成了凭城据守四个字,手下人也都长松了一口气,立刻应声答应了下来。 吴敦心里有些挣扎,有些羞惭,感觉自己对不起大哥臧霸。 想当初跟随大哥连几十万人的黄巾大阵都敢冲,现在这才过去了多久,居然连区区数千人都不敢出城迎击了。 不过很快,吴敦这点愧疚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远处又扬起了大量的尘土,关羽所部也紧跟而至。 吴敦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羞惭和挣扎了,一头冷汗的他只是庆幸刚才自己的冷静。 要不然这会儿被前后夹击一下,恐怕直接就是全军覆没的节奏了。 关羽来了之后,很快就分出一部兵马遮掩赵云所部,而后者则开始收队,接替已经渡河了的章诳所部,继续渡河。 关羽主力来了之后,也没把三座城门的即丘城围死,而是选择了围三缺一的方法,只封堵了两座城门,放开最后一座朝北的城门,想动摇守军战心。 关羽的这一决定是有效果的,城池内人心惶惶,吴敦手下的军队也很动摇。 只他们陆地上看见的,就有上万之众。 所谓人一满万,漫山遍野。 从城头上看出去,眼前仿佛全是刘备军,人山人海,更别提那大队船只上必定也是在运送刘备军队了。 吴敦心里发麻,自己家大哥哪里来的情报,说刘备在徐州站不住脚的? 刘备这才刚进徐州不过数月,这都已经随随便便就能动员两三万人出征了,这像是要跑路的样子吗? 大哥误我啊! 幸好吴敦手下的军队里,主力骨干和基层军官都是他亲兵乡党,否则就冲着眼前一幕,说不好城里军队就要反水,绑了他去拿赏金了。 关羽所部一边按部就班的包围即丘,一边向城内派来使节。 吴敦有心不见,但又怕刺激了手下兵卒,让他们直接造反,于是还是让人打开城门,把使节领了进来。 投降是不能投降的,他吴敦也是条汉子,和宣高兄长说好了同生共死,人无信不立,怎能食言? 且先听听看这厮说些什么,再做计较。 使节来了之后也没啰嗦,直奔重点。 刘备出兵,乃是为了徐州大义,骑都尉臧霸不从州府,割据地方,形同叛逆。 刘备几次三番遣使教导,可臧霸却熟视无睹,自行其是。 刘备既接任州牧,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发兵征讨。 使节还特地表明,吴敦若不知情,当属无罪,可开城缴械,各任本职。 战后另有封赏。 其实就是给吴敦投降一个下台阶,而且还算反水立功,待遇可谓是相当优厚了。 吴敦脸容惨白,就如刚才所说,投降是肯定不能投降的,不能没了义气。 想守城的话,且不说即丘城城墙矮小,先前还遭过兵灾,城墙上有几个大豁口,两处城门也是临时修补的,根本经不起冲车冲撞,实在是没法守。 要是吴敦强令守城,估计不到半日,城池就要告破。 没办法,还是跑路吧。 反正臧霸之前也和他说过,如果事有不谐,就直接撤退,回开阳去和他汇合。 因此,虽然吴敦明知道北边城门有可能会是个陷阱,可事到如今,不想等死的他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不过他也没直接跑路,而是先拉着使节问话好拖延时间,一边让亲兵们悄悄的把心腹骨干集中起来,隐匿到北门口。 随后找了个借口玩了个金蝉脱壳,带着三百余心腹骨干们出北门一路狂奔而去。 等到使节反应过来,城里已经只剩下他和被扔下的六百多炮灰了。 使节赶忙一边安抚被扔下的吴敦溃兵,一边赶紧通知城外的关羽,让他派兵进城维持秩序。 关羽得报,顿时大喜。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领兵,为方面大员。 虽然只是偏师,但关羽心里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没想到刚一开战,即丘城就不战而下,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大半,这让他相当高兴。 鲁肃在旁也很是高兴,不过他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进言道:“将军,可速令一部进城抚民,再谴一部追击吴敦,若能将之生擒,可为一大功也。” “好、好!” 关羽面庞变得更加红润,冲着鲁肃点了点头,随后点将道:“国让,你亲自带兵进城,维持秩序,有骚扰百姓,抢劫者,立斩不赦!” “是!” 田豫起身领命,转身而去,自点兵入城。 随后,关羽又冲着章诳说到:“章司马,你可带本部兵马追击吴敦,将之驱逐便是功劳一件,若能生擒,可为大功。” 章诳心中一喜,赶忙起身接令。 “司马谨记方才鲁参军所言,使君要活的,如若擒获,当以礼相待,立刻送往本将处。” “是,将军!” 他刚才还以为田豫得了肥肉,没想到自己的任务也不差,这关将军是个厚道人。 其实按照汉代制度,中郎将以上才有资格被称为将军。 但自董卓祸乱以来,只要谄媚一些,就连校尉也能被称为将军了,中郎将更是可由州郡表奏。 不过总体而言,现在的校尉还是很有含金量的,远不像建安年后的三国时期那么烂大街。 于是,章诳点起本部一千五百人,追着吴敦屁股而去。 对方虽然走的早,但许耽本部有骑兵五十骑,因为章诳走陆路,所以全部留给了他,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并非全无希望。 不说田豫领兵入城,收降了被吴敦扔下的六百多降兵,然后维持城内秩序。 吴敦这人也有一些能力,在即丘附近收容难民,恢复民生,鼓励耕种,让这片遭遇战火的土地重新焕发了一点生机。 城内的百姓不多,但也有数百人,主要还是服务于吴敦的部曲,以及耕种即丘城外的土地。 田豫进城之后,安抚百姓,收容降兵,张贴布告,安抚民心,很快城市就安定了下来。 关羽得报之后,下令主力进城。 即丘城内还有不少房屋,可供大军驻扎,正好省了野外驻营的辛苦和不便。 进城之后,关羽一边安排信使将战况分别通报主帅陈登和郯城的主君刘备,然后点出东海郡兵和自己本部,准备在午饭过后继续北上,汇合陈登合围开阳。 即丘城则将会被托付给田豫,由他负责守备,并以此为大军的前出据点。 等章诳回来后,不论是否抓到吴敦,都将继续北上,追赶关羽。 这些都是事先早已指定好了的预案,只需要照做即可,不用烦恼来回请命。 另外一边,陈登都督大军继续北上,虽是逆流而上,可速度却丝毫不慢。 当天下午,陈登所部已经出现在开阳城外的河面上。 按照预定计划,陈登的船队分为两部,左路为张飞所部、陈登所部,在开阳城右侧登陆。而右路为曹豹所部,在开阳城左侧登陆。 然后按照早已经侦查好的地形安营扎寨,切断开阳对外联系通道,随后便可等待许耽、赵云两部第二天抵达汇合。 陈登船队出现的时候,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开阳。 第99章 逆击曹豹 唯一区别就是开阳的臧霸已经吃完了午饭。 臧霸的脸色自然不可能比吴敦好看,哪怕他手里的兵力比吴敦多的多,开阳城也完全不是即丘城所能比的。 开阳城是琅琊国的国都,随后又是琅琊郡的郡治,经济繁荣,土地肥沃,文化昌盛,地处沂水分叉之地,水路交通极其方便。 因此,历代琅琊国相、郡守都屡次加固开阳,使得开阳城易守难攻。 开阳城城高两丈三尺,下基五丈,顶宽六尺,墙凡三里十七步(一步相当于今天的计量单位1.4米),不但三面邻水,不惧围攻,还引来沂水环城,深沟壁垒,可谓是让人望而却步。 整座城墙共建八百六十六个雉堞,十四个岗楼,还有四座城门, 臧霸虽然只有四千守军,却都是能征惯战的老卒,战斗力惊人。更何况开阳城里还有数万百姓,可轻易发动数千精壮作为辅兵,必要时上阵杀敌。 开阳是固若金汤的坚城,也向来是臧霸赖以为根基的心腹要地,自然是用心经营,很得民心。 这样一座既有民心相趸,又有重兵防守的坚固城池,敌人不扔下成千上万具尸体,根本别想能破城。 可臧霸自己却知道,这座城市现在有了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府库粮尽了。 “该死的糜家。” 到了这个地步,事情肯定是不可能再瞒得住了,臧霸怎么都反应过来了。 这糜家肯定是彻底倒向了刘备,之前的收购粮食,也是打的消耗开阳存粮的主意来的,自己铁定是上了他们的当了。 臧霸恨的牙痒痒,刚开始还觉得糜家是拿自己的信誉去帮刘备做局,未免也太疯狂了,难道就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可转念仔细一想,竟发现糜家似乎并没有损失什么东西。 在明面上,糜家来收粮,自己是答应卖了的,人家也给了钱,而且还是高价,买卖合情合理,你情我愿。 更重要的是,这事如何传播出去? 总不能自己逢人就说自己上当了,被糜家给骗了,他给了真金白银买我粮食,就是为了让刘备好来偷袭我? 臧霸自己都嫌丢人。 更别说哪怕臧霸彻底不要脸了,那也得先把徐州军给打退了,否则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报复。 臧霸只能努力的控制脾气,在心里暗自计算起来。 眼下仓库里的粮食,最多只够他们吃上两三周,就算搜刮民间的粮食,恐怕最多也只能支撑上一、两个月。 可两个月内能来援军吗? 这个问题只会让臧霸绝望,因为他连向谁求援都找不到。 曹操和徐州是死敌,他要是敢向曹操求援,那开阳城里的百姓就能先反了他,臧霸能在开阳如此之快的收敛民心,就是因为在曹操征伐徐州时,逼退曹洪,保全了开阳及其周围的诸县。 更何况臧霸也没有把握曹操肯不肯救他,能不能救他了。 淮南袁术是个好对象,臧霸与之素有交往。 只可惜对方鞭长莫及,求援的路上还得穿越刘备的地盘。 北边的孔融向来和刘备交好,不可能反过来出兵帮助自己。 琅琊太守萧建既是自己的宿敌,又没什么真实的本事。 哪怕对方愿意不计前嫌的帮助自己,那也只是给刘备的徐州军送来人头战功的结果。 至于昌豨、孙观、孙康、尹礼等人,恐怕现在都如同吴敦一样自身难保了吧。 臧霸一时之间竟觉得天下之大,竟无一人可以帮助自己。 站在开阳城头,看着城外的刘备军按部就班的当道扎营,切断自己对外的大路联系。 开始挖土掘墙,制造防御工事,似乎根本不着急进攻一样。 臧霸的心直直的堕入冰窖,冷的他骨头发麻。 臧霸突然大喊道:“来人!” “将军!” 一众心腹将领齐聚在他身边。 “张宇、管朱,卢令,召集汝部士卒披甲,随我出战!” 臧霸知道绝对不能让这批刘备军围城成功,否则己方绝难持久。 只有趁着对方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之时抢先出击,以逸击劳,方有胜算。 “是!将军!” 张宇、管朱和卢令都是臧霸手下的悍将,个个都有熊罴之力,每战必先,是臧霸倚为干城的猛将。 当即两人领命之后,匆匆下城去点兵,臧霸则立在城墙上继续观察敌势,找寻可乘之机。 在他看来,下面的两股敌人分为两部,右边多,左边少,右侧敌人大约有七八千人,但军纪松弛,移动迟缓。 左边所部虽然只有四千人,少了将近一半,却行动迅速,士气高昂。 臧霸知道,要打的话,肯定得先打右边。 敌人人数虽多,但容易击破,一旦突阵成功,引起敌人内部混乱,那么一场大胜就在眼前了。 可问题就是,左边的敌人也不都是傻子啊,只会看不会动。 一旦左翼敌人动了,侧击自己的腹背,那糟糕的就是自己一方了。 想要挡住对方左翼的同时,击溃敌方右翼,那就只有一个结论了。 臧霸越想越清楚,要么全军出击,要么就索性不出击了。 沾点小便宜就退,还不如固守城池稳妥了。 “全军出击!给尔等两刻时间,全军集合到北门,有延误迟缓者,立斩不赦!” 众将纷纷领命一起下城召集兵马。 臧霸虽然做出了决定,可心里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这刘备是疯了吗? 他就不怕曹操和袁术偷家吗? 我又没有反你,也没有勾结外……,你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来对付我吗? 臧霸心头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还有轻微的心虚,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刘军阵型,想要寻找好的突破口。 两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部队也已经集合完毕。 臧霸知道不能再拖了,再拖对方营垒工事一旦起来,自己可就真要成了瓮中之鳖了。 “出击!” 臧霸匆匆下城,翻身上马,朝着身边的甲士们大声喊道:“贼人不自量力,无故犯我开阳。今日,我同诸君共同进退,不破贼寇,誓不还城!” “不破贼寇,誓不还城!” 臧霸嫡系部队要比吴敦人的部队训练有素的多,装备也要好上许多。 这里面有上千人曾随他突袭黄巾数十万众,经验丰富,战技娴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装备也要比其他士卒强上许多,几乎人手一件全甲。 城门大开,泰山军兵马逐次出城,队列森严,可称精兵。 城外的刘备军也早有准备,看见泰山军出城逆袭,竟丝毫不惊,按部就班的变阵起来。 很快,左侧的下邳军依托半成型的防御工事布置成防守阵型,而一旁的张飞所部,则拖后大约一里地的距离,侧面张开,不论是来敌进击下邳郡兵,还是曹豹所部,张飞所部都能直线出击,攻敌侧背。 若是来敌胆敢直接进攻张飞所部,那就等于是把侧翼直接放给了曹豹和下邳郡兵,下场则会更惨。 臧霸也算是经验丰富,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 自顾自的按照原定计划,朝着曹豹所部直扑而去。 同时,分出一部遮掩侧翼,张飞所部若是想侧击,则必须先击垮这一部泰山军才行。 陈登布阵的地方,距离泰山城墙大约三四里地,泰山军的先锋很快就接触到了曹豹的丹阳军。 双方开始了激烈的战事。 曹豹虽然水平不高,但毕竟也是宿将,也曾经是陶谦手下第一大将能耐还是有一些的。 他将部队分成四部,每部两千人,单独列阵。 中军列了两阵,左右两翼各一阵,曹豹从两翼各自抽调了一曲五百人,连同他带着百余亲兵居中,作为预备队。 臧霸可谓是拼命了,下令全军出动,仅留下数百人的辅兵把守城池。 所幸开阳城三面环水,想要偷袭城池,很容易遭到臧霸部和城池之间的夹击,倒也不担心后路被断。 臧霸将四千人分出一部千人,由别部司马卢令统带,专责阻挡陈登张飞所部。 卢令乃是武勇仅次于管朱、张宇两人的悍将,这次被臧霸委以重任,想要阻挡陈登所部,为主力击破曹豹争取时间。 之后,臧霸就将剩下三千人,以管朱为锋矢箭头,全部压上,想要一口气扎穿丹阳军阵型。 不求卢令这一部千人能阻挡太久,只要对方能阻挡一个时辰,就足够让自己击破曹豹大阵了。 泰山军士气高涨,虽然以少攻多,却丝毫没有畏惧,缓缓接近。 在八十步的时候,丹阳兵开始抛射弓箭,大量的箭矢从天而降。 泰山军纷纷提盾,大部分的箭矢都被盾牌所遮挡,只有少数的倒霉蛋被缝隙之间穿透的箭矢扎中脚背、小腿,胳膊等地方,惨叫出声。 弓箭带来的减员并不严重,大部分的箭矢都被盾牌所遮挡。 伤势较轻,依旧能够行动的则继续跟着队伍前进,而伤势较为严重,直接躺倒在地的人,则基本不会有幸免的可能了,几乎都会死在战友的脚下。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大部分人依旧保持着默不作声,继续坚定不移的朝着丹阳兵军阵靠近,而泰山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反击,抛射对方军阵,主要目的还是打乱对方军阵。 当双方军阵靠近到二十步时,双方同时爆发震天的呐喊,然后一起冲锋起来。 这种冲锋并不是全力冲刺,更接近于快步,尽量保持着队形,主要是为了能借助奔跑的冲击力压制对方,打乱对方的阵型。 此时战斗进入肉搏阶段,双方各以骁勇之士为锋矢,企图摧破敌人的阵型,然后深入其中,挤压对方,最后击溃敌人。 这就叫摧锋陷阵。 管朱果然勇猛非常,手持一柄长刀,大开大合。 一刀劈下,竟将当面之敌一分为二,滚烫的热血泼洒开来,连带着碎肉断肠喷洒到周围人的身上,宛如地狱一般。 随后,管朱大步踏前,长刀在空中画了个半圆,侧斩而出,从右到左,直接将两名反扑的丹阳勇士开肠破肚。 紧跟着又左劈右砍,一通猛攻后,竟手刃了七八人,将对面的阵型打开了一个小缺口。 在管朱的鼓舞下,泰山军士气大震,蜂拥而进,顺着缺口向里突进,同时推着战线碾向丹阳兵。 丹阳兵吃不住劲,往后稍稍退却,竟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挫动了阵脚。 曹豹顿时大怒,大声激励,同时派出飞骑,警告前阵军校尉,若是再有后退,立斩不赦。 校尉曹如意是曹豹的族侄,知道自家老叔是动了真火了,不敢怠慢。 眼见对方先锋大将勇猛异常,曹如意自觉不是对方对手,麾下的亲兵中也没有如此好武艺的,只能另想他法。 于是,他偷偷叫来一什强弩手,准备偷袭管朱。 这也算是曹如意的看家宝贝,如此重弩,只要距离在三十步内,就是铁甲也可射穿。 曹如意心中暗自盘算,别看对方如此凶猛,带动泰山军士气高涨。 可只要自己计策得逞,成功将对方射杀,泰山军士气必定由盛转衰,到那时候,他便可亲率一屯甲士反击,打泰山军一个措手不及。 管朱不知曹如意的打算,只觉得面前丹阳兵军阵不断后退,于是他越战越勇,在中间深深切入敌阵,竟然打出了一个凸字形状,周围的泰山兵也是受其鼓舞,嗷嗷直叫,奋勇前驱。 管朱再次斩杀一名带着十数个亲兵想要围杀他的曲军候,突然发现面前一清。 他定睛一看,前方三十步处,竟排开了三人一列的弩手。 这些弩手三人一排,最前排下蹲,后排屈膝,最后排站立,九发重弩正瞄准管朱。 管朱大喝一声,扔掉手中长刀,左右手一同发力,将面前两具着甲尸体给举了起来,挡在身体前面。 只听见嗖嗖弩箭声音,全部扎在了尸体之上,竟然没有一箭伤到管朱。 管朱扔掉尸体,重新捡起长刀,身边的亲兵赶忙冲上,想要把他护在身后,却被他用力推开。 管朱长刀一指前方:“丹阳贼软弱无力,只会暗箭伤人,想要偷袭乃翁都不可得,这等懦夫,诸君有何可怕?且随我破阵!为将军杀贼!” 大吼过后,管朱奋勇当先,周围泰山兵们看见管朱的英勇无畏,无不热血沸腾,紧跟而上,猛冲而上,使得丹阳兵军阵开始松动起来。 曹如意的想法的很好,可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没死。 不但没死,甚至连伤都没受,还带着人嗷嗷叫着冲自己来了 曹如意汗流浃背,他也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带着亲兵和预备队反冲锋,就算不能把管朱杀了,但至少要把对方拖住。 只要能拖住,那军阵就不会被冲破,就还有得打。 可看着凶神恶煞的管朱,曹如意根本迈不开步子啊。 曹如意只能让甲士屯长带队反击。 甲士屯长心里也害怕,可终究不敢违抗军令,带着那一屯甲士迎着管朱冲了上去。 管朱却是丝毫不惧,带着亲兵就迎了上来,双方只一个冲锋,就倒下了七八个。 管朱依旧勇猛非常,双方的激战已近白热化,丹阳兵这一边根本无人能挡管朱,只能靠人命不断的去填。 眼看着管朱直接杀散了面前的士卒,又亲手将那名带队反击的甲士屯长给活活掐死。 这恐怖的一幕不但吓傻了周围的丹阳兵士卒,就连远处观战的曹如意也吓懵了。 管朱很快就发现了曹如意,对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手中大刀虚抹脖子,可谓是凶性毕露。 这一刻,曹如意心中的恐惧再也抑制不住了,竟转身朝着后面逃去。 管朱早已经盯上了他,看见他转身逃跑,顿时大笑起来,用最大的声音大喊道:“尔等的主将已经逃跑了,伱们还在等什么,快跑吧!” 丹阳兵们将信将疑,有些胆小的忍不住回头去看,正看见曹如意逃跑的背影,顿时哗然。 原本就已经抵抗的很艰难,阵型变形的前军军阵开始快速崩解,大量的士卒跟着曹如意掉头而跑。 曹豹在后面看的直跳脚,而臧霸则是欣喜若狂。 “管朱干的漂亮!” 臧霸气势如虹:“让张宇部上前接替管朱为先导,把乱兵往对方后阵上赶!” “来人,披甲,我要亲自拿下曹豹的首级!” 臧霸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他要趁着西边陈登所部还来不及动,先彻底击破曹豹的丹阳兵。 剩下的陈登所部只怕会彻底丧胆,恐怕会连夜逃走。 臧霸一扫胸中郁气,刘备不过如此! 待我亲自打上郯城,倒是要好好问问刘备,为何敢来偷袭本将军。 曹豹匆忙喝令亲兵和督战队上前督战,让溃兵从两翼脱离战场,不许冲击己方大阵。 丹阳兵毕竟是打老了仗的老兵了,大部分人都还是有这个意识的,知道往两旁跑,只有少数冲昏了头的人还在朝大阵跑,迎面就是遇到了一波箭雨。 随后听见督战队和亲兵们手持寒光闪闪的大刀,冲着他们大喊着往两边跑。 有幸运躲过箭雨,又跑得快的,更是直接被督战队按倒在阵前,直接就地给剁了脑袋。 这样一番操作下,才避免了后阵被溃兵冲撞,引来泰山兵冲阵,落得全盘崩溃。 第100章 张飞破阵 泰山兵此时的士气已然达到巅峰,军阵略微重新整顿了一下后,顶着曹豹军的箭雨就继续走了过来。 此时的泰山军先锋已经换成了张宇,此人身材魁梧,手上也是一把长刀,跟管朱的如出一辙。 这种武器粗暴好用,刀刃卷了直接换上一把,手感几乎没有差别。 不像特种武器,虽然好用,却替换起来很是麻烦。 泰山军装备原本就比丹阳军要好,披甲率达到7成以上,而丹阳军的披甲率才堪堪4成。 这倒不是陶谦偏袒泰山军,事实上肯定是丹阳军才是陶谦的心头肉。 只是丹阳军被曹操多次击败,大量的甲胄军械统统便宜了曹军,自己的装备自然是越来越差。 而泰山军则一直休养生息,甲胄的保有量反而不降反升,是以反超了丹阳兵。 刚才只是一阵对一阵,才一顿饭的功夫,泰山军就打崩了丹阳军的前阵,这让整个丹阳军的士气都跌了下去。 两翼虽然想要侧击臧霸的主阵,为自家统帅解压,可这时候泰山军的侧翼也是士气爆棚,死战不退,反而隐隐有反压过来的迹象。 曹豹军已经落入了全面的下风。 如果战场上仅仅只有曹豹军的话,那只能祈祷曹豹大发神威,阵斩臧霸、张宇和管朱,那才可能逆转形势。 否则的话,只能看着臧霸的泰山军越战越勇,直到彻底压崩丹阳军为止。 曹豹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拉长抵抗时间,看看能不能拖到天黑,双方罢战。 就在臧霸气势如虹,想要再接再厉,直接击破曹豹本阵的关键时刻,他身边的亲兵突然颤抖着拉住他的胳膊。 “将、将军……您、您……看……” 这种失礼的行为本不应该发生,可那个亲兵直到这么做了,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行为。 顺着那亲兵指着的方向望去,赫然是自己左翼,安排卢令统领,掩护主力侧翼,阻挡下邳郡兵的一千士卒所在的位置。 臧霸定睛一看,整个人也懵了。 原来他的侧翼也崩溃了。 上一刻仿佛还士气高涨的泰山兵,现在竟然也开始崩裂,不少士兵脱离阵地四面逃跑,甚至有几个人慌不择路,竟然对着主力的侧翼奔跑过来,眼看着就要直接撞上大阵侧翼了。 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臧霸弄不懂,眼看着一场大胜近在眼前,一战就能荡平徐州最强的丹阳军。 接下来他既可以南下直逼郯城,逼迫刘备罢免萧建,改立自己为琅琊太守。又可以趁着刘备实力大损,无力再战的机会,北上直接攻灭萧建,取而代之。 可侧翼怎么就崩溃了呢? 臧霸真的想不通啊。 也不怪他想不通,按照他的预估,掩护部队这会儿应该才刚刚接敌不久,怎么可能会崩溃? 难道是见到鬼了? 只见一队骑兵恰好破阵而出,出现在臧霸的眼前,为首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虎将,身骑一匹枣红马,声若巨雷,带着五十余骑竟杀透了整个泰山军侧翼军阵。 此将破阵之后,竟然还不急着回去,反而好整以暇的看着臧霸军主力大阵。 最后他竟然还发现了臧霸所在,抬起手中长枪,遥遥一指臧霸。 臧霸心中一紧,询问左右:“此人是谁?” 身边之人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的出。 臧霸突然心中一机灵,脱口而出道:“莫非此人就是张飞张益德?” 只看见远方的张飞收起长矛,勒转马头,竟又复杀回去,将侧翼部队的阵型彻底搅的稀碎。 “将军,这如何是好?” 刚刚退回来的管朱也是大惊失色,不明白怎么局势就突然急转直下了。 臧霸毕竟不是庸将,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面对这种局面,他竟然硬生生忍住了再次分兵去阻挡陈登、张飞部的念头,而是断然下令,以后军为殿军,全军撤退。 同时命令亲兵飞骑火速回城通报,同时让弓弩手最先撤退,回城之后立刻上城墙掩护大军主力。 命令一道又一道的传递了出去,泰山军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由于战场态势是优势,所以泰山军很轻易的就摆脱了丹阳军的纠缠,成功脱离。 随后,臧霸还分出一曲士兵去接应战败的侧翼,想要尽量收拢他们,同时以后军为殿军,缓缓撤退。 曹豹突然觉得正面压力一减,原本他都打算将预备队压上去了,往侧翼抽调援兵的信使也已经出发。 结果泰山军居然撤退了。 曹豹刚听到前面这么报告的时候,他差点把信使给砍了,觉得他是在谎报军情。 可紧跟着前面军阵竟然传来了欢呼声,这让曹豹惊疑不定起来。 很快,他派出的亲兵回来报告,泰山军确实撤退了,而且撤的很坚决,远程部队干脆直接掉头朝着城池跑步前进了。 其他部曲也在后撤,倒是先前的后军开始列阵,一副殿后的模样。 曹豹这才长松了口气,旋即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大声咆哮道:“把曹如意那个犬入的给我绑过来!” 张飞冲崩一千人的大阵之后,又来回肆虐,把那大阵给搅的七零八落。 后面的步兵直接一个冲锋,彻底崩裂,化成了一片片碎片朝着开阳城跑。 张飞不急不躁的在后面追击,像宰割肥猪似的,一块又一块的切下肥肉,然后甩给后面的步兵吞食。 等到这批溃兵终于被臧霸后军挡住收拢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做了俘虏,少部分则死于马蹄和长矛之下。 面对臧霸亲自坐镇,又有管朱、张宇两员猛将带领的甲士预备队压阵,甚至还有一队三十多人的骑兵远远的吊在后面,随时可以发动侧击。 张飞也没贸然冲击,而是停在了大阵外。 刘备麾下的骑兵可不多,尤其是战马,那可是比人还珍贵。 张三叔再疯狂,也不可能真去正面冲击龟壳。 至于刚才那一波,则是另有原因。 或许是因为主战场赢的太过容易,感染了侧翼的泰山军。 看见己方士气高昂,于是卢令想要设个圈套坑杀张飞这几十骑。 结果没想到的是,陷阱不成,反而被张飞抓住机会,直接破阵成功,反复蹂躏,最终彻底崩解。 卢令这一部泰山军的倒是算得上有勇有谋,只是硬件条件差了点,想设局逮老虎,却没想到网子不够结实,反而被老虎给吃了。 如果卢令以后能更小心点,应该会成长成不错的将领,只可惜他也没有以后了。 只因为卢令立功心切,亲自带人设置陷阱,却没想到张三爷以力破局,当场斩杀卢令,破围而出,同时还趁势搅乱大阵,最终破阵而出。 现在,卢令的脑袋都被张三爷的马蹄踏成碎肉了。 张飞回头看了看,陈登和曹豹虽然已经督师追赶,可确实不怎么来得及了。 这里距离城墙上弓箭的辐射距离已经不过一里地,对方且战且走,又有骑兵掩护侧翼,自己可没本事再破阵一把了。 更别说就算破阵成功,那也是一头冲进城墙上强弓重弩的杀伤范围内,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果然,随后臧霸亲自上阵,带着骑兵以及重甲士卒掩护后军撤退,全军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一什劲弩兵严阵以待,就是防着张三爷突阵。 哪怕进入城墙的保护范围后,依旧如临大敌,不肯放松。 张飞见实在没有便宜可占,也就领兵撤走了。 双方交兵的第一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臧霸击破了丹阳兵一个大阵,两千人死伤惨重,最少战损在三成以上。 如果再加上左右两翼的伤亡,丹阳兵的伤亡当在千人上下。 这还是亏了张飞这边打赢了,否则让泰山军继续猛攻下去,丹阳兵今天甚至可能要损失上两三千人。 而泰山军的损失其实也差不多,主要是侧面掩护主力的部队崩溃了,又被张飞带领骑兵追击切割,损失了五六百人。 主力这方面则只损失了四百余人,总计也在千人左右。 只是主力这边的局势占优,是泰山军遮蔽了战场,又是泰山军主动脱离接触。 因此,泰山军在主战场损失的四百余人,除了当场战死的,以及重伤的一百多人外,其他两百多名伤员也跟着部队安然撤退了。 双方看起来战了个平手,一胜一负,损失也几乎一模一样。 可实际上却是刘备军这边吃了大亏。 以三倍于对方的兵力,竟然只打成了平手,对方还是出城野战,简直是丢人丢大了。 可从结局来说,臧霸却是比刘备军难受的多。 毕竟他总共也才四千人,打着全军出击,一战彻底解决曹豹的主意才倾巢而出。 如今曹豹没干掉,反而自己还折损了四分之一的人马,臧霸心痛的都快掉眼泪了。 更别说最后控制战场的是刘备军了,这意味着所有的军械甲胄都归对方所有。 以臧霸六成的披甲率来算,带不回来的六百多人里,最少得丢四百套甲胄,其中甚至还有好几领铁甲,这可是臧霸一年都积攒不下来的数字。 最后从战争结果上来看,陈登成功的堵住了臧霸的出击,破坏了臧霸破围而出的计划,从这一点来看,无论如何也是徐州军大获全胜了。 双方激战一场,仅仅只过了一个时辰,却留下了几百具尸体。 天色还很明亮,下邳郡兵继续整备营房和防御工事。 在曹豹的指挥下,除了分出一千人去收拢败兵,剩下的也都被赶去修工事。 这一战丹阳兵是丢人丢大了,还差点引起全军崩溃,更可能成为整场战争的罪魁祸首。 曹豹心里此时心虚的很,谁让主帅是陈登呢? 曹豹之前也不是没在心里埋怨过刘备,为啥不能让自己当主帅,无论是官职还是统军经验,自己可比陈登强多了。 但他也知道,陈登是刘备心腹中的心腹,嫡系里的嫡系,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 让自己越过陈登当统帅,也确实强人所难了。 而且好歹也给自己安了个副帅的职务,这份安抚,也让曹豹好受许多。 更重要的是,刘备亲口答应了他,打赢之后,将迁曹豹为下邳国相,让他这次务必好好辅佐陈登,帮他立功,也正好可以借此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刘备这番话,说的曹豹还是很舒心的,把自己放在了前辈的位置上,带一带后辈陈登,扶他成才,这也不是不行的嘛。 可现实却像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倒在曹豹的脑门上。 自己别说帮扶陈登了,反而是被陈登给救了。 一会儿去帅帐见了陈登,曹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战事。 想到这里,曹豹就恨的牙痒痒。 只是他恨之入骨的人不是陈登,而是自己的族侄曹如意。 “找到曹如意那个畜生了吗?” “还没有,曹校尉当时冲着河边跑,找过去的人只发现了河边的盔甲,但没找到人。” “好个畜生!” 曹豹真的快气炸了,这畜生竟然如此能跑,看这架势,这是要游过沂水,逃到对岸去了吗? 这边曹豹气炸了,那边臧霸却是气哭了。 好好的一场大胜,临门半脚给踢飞了。 想要找人出气才发现,侧翼掩护主力的别部司马卢令已经阵亡了。 臧霸还得捏着鼻子给卢令吊唁,毕竟这也是他臧霸心腹爱将。 人都为你而战死了,你难道还能再执行军法,把死人拉出来再砍一次头? 况且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这时候也要考虑到士气和军心的啊。 于是,臧霸派人出城,想要赎回那卢令、伤员以及战死泰山军士卒的尸体。 同时,臧霸给臧艾下令,让他火速征集城内的精壮,编入军队,以备来日再战。 臧艾不明白臧霸竟然如此急迫,后者不得不跟他解释起来。 “刘备军突然来袭,走水路直接切断了我军出城的道路。即丘不用提了,他就在郯城的眼皮子底下,眼下即便没有陷落,也肯定陷入重围了。” “缯城离的太远,沟通又不方便,不必去想。眼下能够联系的就只有阳都和临沂,大路既然为敌所断,那我们就只能派人出城偷偷潜越敌营。这样一来,最少也要两三天才能让阳都和临沂得知我们这里的情况。” “这两三天时间,已经足够刘备军在要隘处下营,阻挡阳都和临沂的援军了。到那时候,开阳最终还是得靠我们自己破围。” 臧艾这才明白,原来己方已经是外无援军了。 臧霸的困兽犹斗,主要就是想打一个时间差。 他的盟友们虽然不能来援助他,却也必定能为他牵制部分徐州军。 只要在这部分牵制还有效的时间内,击破城外的刘备军,那局面就立刻反转,让他绝境翻盘。 这想法确实是没错的,也充分证明了臧霸的谋略、能力、胆魄和自信。 可遗憾的是,还是情报上的差距太大了。 臧霸根本不知道陈登还有大批的援军即将赶到,不然他都未必还会有这份心气折腾了。 张飞回营之后,将安营扎寨的事情全部扔给手下两个军司马布置,自己则让亲兵打来清水煮沸,冲洗身躯。 刚才一番大战,张飞带骑卒直接踏破对方陷阱,反复突袭撕扯,堪称今天战事的首功。 等到张飞回营时,他全身上下都快被汗水给浸湿了。 如果刘封在这里,一定劝说张飞不要着急卸甲,这脱的不好受了凉,可就要跟常遇春一样,马上风给挂了。 所幸现在是冬天,张飞虽然战的浑身是汗,卸甲风的概率却是很小。 很快,大口大口喝完茶水的张飞就冲起澡来。 当天晚上,大营中军帐幕中,张三爷洗刷干净,换上便袍,来到中军帐外。 “末将张飞,求见都督。” 没错,张三爷就是这么嫌贫爱富,不对,是嫌黔爱士,对于平民百姓,他是一般态度,对于士卒走吏,过于粗暴残忍,对于名门士人,那么就是有口皆碑了。 比起日后为了在刘巴家里留宿,大半夜了都不肯离开,现在夜入帅帐,禀报战事那可就再合理不过了。 “张将军请进。” 帅帐之中,陈登正在用膳,大军在外,事务繁杂,直到月亮都升起小半空了,陈登这才有了时间吃口冷饭。 饭虽冷,但陈登吃的却是十分香甜,看见张飞来了,还邀请对方一起用些。 张飞本是吃饱了过来的,但陈登一邀请,他立刻表示正巧自己也饿了。 陈登立刻让人再上一份,张飞端起饭碗,一边陪着陈登闲聊,一边小口小口的吃饭。 没办法,这碗实在太小,若是三爷乐意,两三口就能吃光,那会不会给陈元龙留下饭桶的坏印象? 两人之间倒是完全没有孔夫子所说的食不言,寝不语。 边吃边聊,等到吃完,陈登还特地以茶代酒,敬了张飞一碗,感谢他今天犯险冲阵,大破泰山军,挽救了危局。 张飞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连谦虚,却是一双圆目笑成了一条缝隙,末了才想起来夸赞陈登指挥若定,洞察全局,自己不过是一夫之勇罢了。 恰好在这时候,外面亲兵来报,说曹豹也来了,正在帅帐外求见陈登。 第101章 两处战场 听见曹豹,张飞冷哼一声:“这没用的东西,今日险些叫他坏了都督的大事。我看泰山贼稀松平常,经不得几番冲击就崩溃了,可这曹豹老儿,平日里吹嘘丹阳兵精,天下无敌。可到了战时才知不过一群城狐社鼠罢了。今日我亲眼看见这厮让泰山贼当面破阵,莫非是这曹豹首鼠两端,背地里通贼,不肯卖力?” 张飞越说越认真,说到最后,竟然当真怀疑起曹豹是否忠诚了。 陈登被张飞一番说辞弄的哭笑不得,曹豹堂堂徐州中郎将,就算要里通外敌,也不至于串通臧霸这么个泰山贼吧? 再说臧霸也拿不出好处来收买曹豹啊。 若是明公要铲除曹豹、许耽等人,那他们狗急跳墙,寻求外援也就罢了。 可现在曹豹不但得明公器重,他自己也都快成你大侄子的岳丈了,这般情况下,不是发疯,如何才会去勾连臧霸。 “益德将军不可胡说,曹文蔚也是我徐州重将,今日也带丹阳军血战泰山贼寇。若是没有他为将军拖住泰山贼寇的主力,将军想要铁骑踏破敌阵,恐怕也并非容易之事吧?” 陈登先劝了张飞一句,随后对外喊道:“我亲自去迎曹将军。” 张飞看见陈登起身,赶忙把手里茶碗放下,跟着起身:“都督所言必是对的,飞愚钝,还请都督多多提点,飞感激不尽!” 陈登大手一摆:“益德将军何出此言,登并非是责怪将军,而是请将军体谅一二,并非人人都如将军这般勇武善战。曹将军虽然有所闪失,可毕竟也是为了大局浴血奋战的。诸将都是为了明公的事业,纵然力有不逮,也不可太过苛责。” “都督谬赞,都督谬赞了。” 得了陈登夸奖,张飞喜不自禁,两只蒲扇大的手掌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对于曹豹的一点儿不悦也都不翼而飞了。 陈登离开帅帐,带着身后的张飞一同前往迎接曹豹。 曹豹远远看见陈登,快步上前,一个大礼:“豹临阵失措,险些丧师辱国,蒙都督和益德将军援手,感激不尽。” 曹豹心里其实是很憋屈的,跟陈登斗了这么久,每每都不是对方对手,只是靠着陶公偏袒才能相持一二。 现在陶公也走了,刘使君又是陈登的知己,自己也只有死死的抱紧少主的大腿这一条路了。 可看少主,对这陈元龙也很客气,若是自己和陈登发生冲突,少主定然不悦。 更何况眼下身在军中,今天又确实是自己临阵失措,险些带坏全局,若是陈登直接砍了自己,少主就算有心救援,那也是鞭长莫及啊。 想通了之后,曹豹决定负荆请罪,就算不能缓和和陈登之间的关系,也最少要让对方没法借题发挥,直接砍了自己的脑袋。 “豹已深知今日之罪,恳请都督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豹必身先士卒,一雪前耻。” 曹豹把头深深的低下,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可今天丹阳兵打的真的太丢人了。 若是今天兵临城下的就他们丹阳兵一家,恐怕现在臧霸都可以在开阳城内庆祝大捷了。 “将军何出此言。” 陈登不但没有曹豹想象中的厉声训斥,反而主动出帐迎接,还亲自把他给搀扶了起来。 “所谓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今日丹阳兵确有小挫,可主力却未有丝毫挫折,臧宣高亲临一线,却依旧为我军所阻。本都只看见曹将军驱至一线,力扛宣高,鼓舞士气,硬生生将泰山贼寇的悍不畏死的攻势阻挡下来。” “益德将军奔袭敌后,侧击立功,其中也有曹将军你的功勋啊。若不是你在正面牵制了泰山贼寇的大量精兵,他也未必有立功的机会。” 陈登说着,看向张飞:“益德将军,登之所言,伱意下如何?” 张飞本就在后面保持微笑做个背景板,突然被陈登提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忙附和道:“都督所言,正合俺意!” 说着,张飞还特地向曹豹抱拳:“曹将军今日辛苦了。” 曹豹只觉得自己如坠梦中,陈元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要知道他在州中的名气可是素来刚强,犯言直谏的。 他居然会替自己周旋? 下一刻,陈登的举动更出乎曹豹意料。 陈登竟然直接握住了曹豹的手:“曹将军,来日还有大战,到时候曹君可为先锋,立功建勋,今日小挫,又何足道哉。” 曹豹有些感受到陈登的诚意了,猜想着对方这是想借机和自己修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 曹豹心头激动,赶忙又是单膝跪地:“蒙都督亲来抚慰,豹不甚感激。请都督放心,来日再战,豹必斩臧霸首级,献于都督帐下!” 原本还无所事事的张飞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一对铜铃大眼瞪了起来,想要对着抢功的曹豹破口大骂,却猛的想起刚才陈登的劝谏,硬生生将骂娘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蹦出来四个字。 “俺也一样!” 第二天,双方并未再发生战斗。 徐州军全力修建工事营垒,一副要将开阳围死的模样。 泰山军也没有再出城野战的心思,正在城内聚拢精壮,拣选入伍,想要扩充部队,然后再同城外的徐州军决一死战。 可人与人的欢喜是并不相通的。 当第二天傍晚,城外的徐州军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城内的臧霸就心叫不好。 从县衙出来,臧霸翻身上马直奔城楼。 站在城头的臧霸看见先后赶到沂水河边,准备渡河的赵云、许耽部五千余人后,就知道事情麻烦大了。 徐州军竟然还有后援!? 臧霸整个人都麻木了,只觉得是在做梦。 因为他怎么算都觉得不对,刘备这才刚刚入住徐州不到半年吧?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他哪来的粮草? 臧霸猛的想起刘备还在屯田,他还特地派遣了细作前往襄贲、兰陵、承县这几座城,的的确确的看见刘备招募流民,开垦田地,这才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可眼前的兵马又不会骗人,徐州军几万人已经真真切切的堵到他城门口了。 当天夜里,臧霸疯了一样催促城内组织精壮,编练成伍,准备草草训练几天之后,就再次出城野战。 因为他深知坐以待毙,开阳已经没有援军了,城内也没多少粮食了。 不能击破徐州军,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没等他来得及完成这一切,第四天中午时分,关羽、鲁肃、章诳所部到达沂水河边的时候,徐州军再次掀起的欢呼声,像是埋葬泰山寇的挽歌。 臧霸已经彻底沉默,再没有任何破围的想法了。 对方两万余人的正规军,己方连带青壮也不足七千,这仗是真的没法打了。 一旦出城野战不利,青壮崩溃倒卷大阵,那时就是一个直接城破的结局。 是日下午,陈登在开阳城北的平原上列阵,夸兵耀武,气势震天。 同样是丹阳兵的基础,可关、张、赵三部不论是精气神,还是军纪严整,都已经超过了曹豹、许耽部许多。 自然被陈登摆在了最前方。 臧霸站在城墙上,仔细的观看对方军阵,默然良久,长叹一声,下城而去。 翌日清晨,一骑使节来到城外,请求入城面见臧霸。 话分两头,刘封这边也已准备出发。 在出发之前,对徐盛所部的士卒进行了动员。 在这一个多月的加强训练中,这批丹阳兵最大的提升就是纪律性。 比起原来,现在的丹阳兵不说脱胎换骨,但真的改变了许多。 这是刘封、徐盛、潘璋等人一个多月的心血。 徐盛和潘璋这一点表现的让刘封挺满意的,这两人并不是等到刘封出了结果才来跟风,而是一早就跟着刘封学着做了。 这说明了徐盛和潘璋是真心折服于刘封,已经到了刘封做什么都会无脑跟风的地步了。 这种盲从性,在这个时代就是非常高的忠诚度了。 这次出征,刘封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强调了几点。 第一点,军纪,骚扰百姓者斩,奸淫妇女者斩,抢劫物品者斩,不从命令者斩。 第二点,缴获,所有缴获都得上交,严禁私藏,如有发现者斩。 每战结束之后,可从缴获中拿出部分战利品,奖赏全军将士,有功劳者多得,战死受伤者有额外抚恤。 这一条和刘封原本的打算有了巨大的变化。 本来刘封是打算所有缴获上交州府一半,另外一半分成五份,一份奖励有功者,一份为军官所分,一份为抚恤战死受伤者,一份为营库藏,以备不时之需,最后一份全营均分。 结果他刚把这意思跟徐盛和潘璋说了下,直接就把这两人给吓到了。 原来东汉州郡士卒待遇极低,根本就没有工资,每个月就发些口粮,大概价值100到120文之间。 现在州郡不但给士卒每月200文的俸禄,还额外准备武器、铠甲等军械,还管士卒的吃穿住行,现在刘封还打算给奖励,这已经是破天荒的激励了。 要是真说缴获要给一半,估计那些士兵们反而没法相信了,疑神疑鬼了。 而且即便战后真给了,也会给刘备引来许多麻烦。 你这给了,其他士卒给不给? 你给这么多,如果其他士兵也这么要求,那刘备怎么办? 刘封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才修改成现在这样。 第三点,军功,所有军功,首重服从命令,敢为取首级而乱阵型者斩,所有首级都将平均分配,由后队的无甲辅兵摘取。 这三点刘封在这一个多月里已经多次强调过了,也把这么规定的原因解释给了众人。 因此,众人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 本来还想说一下军功授田,但最终刘封还是没提。 毕竟这还不够成熟,问题也很多,还得多想想。 徐盛……其实更应该算刘封所部,出发之后,士气远比曹豹、许耽部要高昂的多,甚至比起关张赵田也尤胜几分。 光是这一点,如果让刘备看见了,恐怕又会窃喜不已了。 出发前,刘备亲自来送,特别叮嘱刘封不要忘了,这一路的主将并非是他,而是夏侯博,就连副将也不是他,而是陈到。 刘封只是个参军,可以提建议,但绝对不允许以公子的身份干预军机。 对于夏侯博和陈到,刘备可谓是相当放心。 夏侯博是老人了,跟着他从涿县杀出来的,历经大小数十战,忠心效死,又有将才,是刘备手底下有数的几个得力心腹,仅次于关张。 虽然能力不如赵云,但在感情上犹有过之。 傅士仁等人虽然也一样是老兄弟,但比起夏侯博来,确实要差了整整一个档次。 至于陈到,这是个新人,是刘备在豫州的时候,带着几个游侠儿兄弟前来投奔的。 此人武艺精纯,力大骁勇,为人沉默寡言,来了不久,就以为人处世深得刘备信任。 更兼此人还文武双全,已经被刘备在心中列为重点培养的心腹骨干了。 当然,陈到的这种文武双全,是没法和二爷比的,连子龙也大为不及,顶多是识字罢了。 可即便这样,在人均胎教毕业的刘备军里,已经可以算是高材生了。 这一次,刘备为了亲儿子,把两大文武双全的臂膀都给派了出来,还出动了五百亲卫,里面还有整整五十骑骑兵,可见有多重视疼爱刘封。 更别提刘备在私底下叮嘱了夏侯博和陈到无数次,这次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击败昌豨,而是保护好刘封。 一旦事有不谐,立刻带着刘封回来就行。 夏侯博和陈到虽然不知道后世有个职业叫保姆,但他们却已经非常清楚自己这次任务的定位了。 刘封一行人在三天后自襄贲出发,直接切角,卡住缯县出兵的干道。 缯县的昌豨是第六天才接到消息,得知刘备已经开战,突袭开阳,已经兵临城下。 昌豨在历史上和刘备的关系很好,但那是在刘备迁徙州治去下邳,然后把半个东海让给昌豨之后,双方的交情是从这里开始累积,一直保持的还不错,后来刘备几次回徐州反曹,都有得到昌豨的呼应。 也不知道是真心支持刘备还是反感曹操,昌豨最后造反了整整三次。 如果不是被于禁找借口给直接砍了,恐怕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 昌豨相对于其他几个,和臧霸之间的关系更类似于盟友,而不是上下属。但他和臧霸的感情却并不少,两人都是从战争里走出来的过命交情。 听说臧霸被围之后,昌豨立刻开始动员部曲,第二天天一亮就仓促出兵。 除了臧霸以外,昌豨的部曲数量是最多的,足足有两千人。 他这一次把部曲全部带了出来,缯县留给了青壮守卫,也算是为了臧霸拼尽全力了。 昌豨一路上行军速度很快,第一天直接行军了整整四十余里,第二天依旧高速前进,恰好在午时将去,未时将至时分,一头撞上了守株待兔的刘封所部。 刘封部早就吃了午饭,休息到现在,一看见昌豨部后,就开始列阵披甲。 刘备搜刮府库,又从豪门大户采办,凑了六百多套皮甲给刘封,加上原本营中剩下的一百多套,凑出了八百套皮甲,居然把刘封所部硬生生给推到了八成的披甲率。 昌豨部的披甲率则很低,仅有四成出头,除了他核心的几个屯披甲率高达八成外,大部分士兵都是无甲兵。 猝然遇敌,昌豨也是心中慌乱,可很快他发现对方并没有趁机偷袭,而是列阵迎敌。 昌豨这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赶忙命令部下布阵、披甲。 昌豨的部曲纷纷停下脚步,然后在基层军官的喝令下转换阵型。 无甲兵帮忙从骡马上卸下甲胄,帮助一线的战兵穿上,然后再拿了武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昌豨士兵武装的过程大概有整整半个小时,可刘备一方却始终没有趁机进攻,而是停留在原地。 提心吊胆的昌豨等到全军武装完毕后,顿时乐了。 “对方的将领是傻瓜吗?居然就这么看着我们披甲?” 昌豨因为急行军的缘故,先锋斥候放的很近。 等看到刘备军的时候,其实双方主力相距已经不到两里地了。 如果刘备军主动迎上来,是有机会打昌豨一个措手不及的。 虽然不至于就此获胜,但应该能占一个不错的先手。 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备军竟然没有动弹,而是呆在远处等着昌豨军披甲完毕。 昌豨经验也很丰富,全军披甲完成之后,他反倒是不着急了,让部队坐下来先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一路上急行军的体力,抽空再吃点干粮。 刘备军依旧没有反应,昌豨都险些怀疑自己家斥候是不是谎报军情了。 吃饱喝足,休息完毕之后,昌豨思考了片刻,决心主动向前。 他怀疑这部刘备军的目的就是拖住自己,不让自己前往开阳。 昌豨猜对了一半,理论上来说,刘封所部得到的命令确实是看住昌豨,不让他进入开阳战场就是胜利。 只是刘封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做的更多。 不过他也明白刘备的好意,因此,他想在刘备允许的范围内,做的更好。 比如,正面击溃昌豨。 第102章 大破昌豨 随着时间的流逝,昌豨军缓缓的走过两军之间的一里多地的距离,出现在了刘备军视线内。 昌豨一边指挥部曲从行军再转变为战斗队形,一边观察着对面的刘备军。 这一股刘备军比己方略少,大概只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主力是居中列阵的一千人。 这一千人有些古怪,其中大约八九百人居中列阵,每个人手里拿着一种非常长的长枪,几乎没人持盾。 而在这长枪阵的前方,站着一排弓箭手,弓箭手的后面,是盾牌手,这些士卒都没有皮甲,属于无甲轻兵。 昌豨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军队,虽然有些奇怪,却更加怀疑对方将领不会用兵了。 得出结论后,昌豨心中大喜,决心把握战机,一鼓作气击溃敌人,于是便直接下令进攻。 昌豨先分出两个最为精锐的司马部,由一个亲信都尉带着,前排士兵人手一面盾牌,朝着刘备军缓步走来。 在昌豨的视角,这些长枪都是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要有了盾牌格挡住第一轮刺击,一旦让他们近了身,这近千人的方阵就只剩下被屠戮的份儿了。 因此,他一口气压上了自己最为精锐的两个司马部,共计一千人。 刘封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手心也是捏了把汗。 原本他是想跟士卒站一块的,以此来鼓舞士气。 结果别说是夏侯博、陈到了,就是徐盛、潘璋也跟疯了一样劝阻他。 甚至大有刘封如果固执己见的话,他们宁可直接撤军而走。 刘封无奈只能退让,其实他也不是瞎浪,要知道他现在穿着的可是一套名副其实的铁甲。 就现在昌豨军用的那种猎弓,根本连他的油皮都擦伤不了。 可夏侯博他们不管啊,他们可是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 眼看着夏侯博他们反对激烈,自己内心也确实有些害怕,于是刘封从善如流,做出了让步。 他只是对着全体将士保证,自己会和他们在一起,就在大阵后方看着他们杀敌破阵,建立功勋。 从二月初接手徐盛部开始,到现在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 徐盛所部的士卒已经完全熟练了长枪阵的演练,曲一级的演习也已经举办了多场,除了实战经验外,刘封着实已经做到了尽力。 而这一场的对手昌豨实力并不强,刘封坚信,只要自己一方不出篓子,长枪阵这种划时代的先进战阵一定能够击溃昌豨的。 双方的军阵越来越近,丹阳军这边较为沉默,全军上下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军官的口令在此起彼伏。 昌豨军的弓箭手停下脚步,开始抛射,而刘封军这边也开始进行反击。 双方的箭矢在空中交汇,然后落到对方阵营的头上。 东汉不但已经有强弓劲弩了,而且破甲能力还非常强。 最好的强弓,搭配上神射手,甚至可以洞穿铁甲的防护。 只是这种强弓非常稀有,制作极其精良,而且需要善加保护,与其说是战争利器,倒不如说更偏向艺术品。 能够拥有这种强弓的,往往都是世家大族,豪门贵戚,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摸上一下。 军队的弓箭要比这种弓箭差上许多,但对于皮甲保护的士兵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 可关键是不论刘备军也好,昌豨军也罢,他们所用的弓矢就更劣等了,双方几乎是用猎弓充当军弓,而且还是只能射猎中小型动物的猎弓。 因此,这些箭矢哪怕数量不少,但真正能够扎破皮甲,给士兵造成伤害的并不多。 其中大部分还是正巧扎中了没有甲胄防护的部位,真正穿透甲胄的不足十一。 主要搏杀,还得靠近战肉搏。 当双方进入冲刺距离的时候,昌豨所部一起发一声吼,开始加快脚步。 可刘封所领的徐盛部这边却依然保持沉默,也根本没有冲锋的意思。 突然,刘封所部大声喊出一句。 “杀!” 咆哮的同时,全军将士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长枪往前一推。 昌豨军第一排手持盾牌的士卒已经冲到跟前,冷不丁对方长枪往前一送。 这些士卒的视线大部分都被盾牌遮挡,根本看不到长枪刺来的方向和角度。 只听见一阵噗嗤噗嗤的声响,一朵朵血花在这些士卒的身上绽放开来。 被刺破胳膊,肩膀的还好,只是痛声嘶吼。 若是被刺中大腿、躯干的,直接就丧失了力量,跪倒在地。 最惨的就是被刺破喉咙了,这种倒霉蛋直接就被扎破了动脉,刚想扔掉盾牌伸手捂脖子,却会被更多的长枪扎中。 第一排的昌豨军士卒死伤殆尽,而第二、第三排的士卒吓的心惊肉跳,想要停下脚步。 可他们身后的士卒并不知道这些,还是推着前面的士卒往前拱,不断的挤压前方士卒,推着他们往长枪枪口上撞。 这一批的长枪是经过赶工的,不少在和人体骨头撞击后就折断了,但折断之后的切口依然很是锋利,除了短了一截外,竟然丝毫不影响杀伤力。 偏偏昌豨军的军官们为了激发士气,大部分都在第一线指挥,结果死伤最为惨重。 这一伤亡,使得昌豨军军阵短时间里竟然丧失了指挥,等到后面军官反应过来,仓皇喝令军队后退的时候,两个司马部整整八百多人的大阵,已经崩坏的不成样子了。 在刘封军面前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和伤员,血流满地,哀声四起。 刘封倒是丝毫没有迟疑,直接下令夏侯博和陈到出击,扩大战果。 果然,夏侯博和陈到出击后发现,对方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意,只顾拼命逃跑,哪怕刀刃都砍到后背了也不敢回头一下。 直到昌豨慌忙带领主力上来接应时,夏侯博和陈到才退了回来。 这仅仅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昌豨军两个司马部就彻底被打崩了,伤亡高达七成以上。 其中最少五成都是被长枪阵给打出来的,剩下的两成是夏侯博和陈到追击而来。 要不是双方主力距离很近,昌豨赶紧接应溃兵,否则这两司马部的兵卒就要全灭了。 只粗粗一看,地面上的尸体加上伤员,最少也在六百人以上,能够跑回昌豨主阵地的不足两百人。 而且这些人已经彻底崩溃了,恐惧感从这些幸存者的身上蔓延开来,很快就蔓延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就连昌豨都已经心生恐惧,因为他连败北的原因都不知道。 要知道这两个司马部虽然只有八百人,里面却足足有四个他的核心屯,都是披甲率高达八成以上的老兵。 领队的校尉也是他的心腹干将,他可是打着一鼓作气打崩对方的心思计划的。 结果到头来,被打崩了的竟然是自己,而且还输的如此之惨。 虽然手里还有三个部,一千两百人,再加上一百多溃兵,也能凑个一千三四百人,并不比对方人数少多少。 可双方的战力着实已经彻底失衡了。 要不,跑吧? 昌豨心里猛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可对方的骑兵虎视眈眈,一直紧盯着这边。 昌豨知道对方之所以没有出动,就是留着战马的体力看着自己。 一旦自己开溜,那么整个军队就彻底崩溃,到时候那五十骑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来,不论是要生擒,还是阵斩,自己可就任人摆布了。 尤其是那虎视眈眈的夏侯博和陈到,虽然昌豨对自己的武力有些自信,但依然不想对上对方,更别说以一敌二了。 可不跑的话,总不能继续接着打吧? 昌豨看了看左右面如土色的心腹,再看看惶恐不安的士卒,他就是想继续打,这也打不下去了啊。 倒不是昌豨部真的这么稀烂,实在是他的前阵输的太快,输的太惨,输的太神秘了。 只觉得自己家前阵刚走上去,就输了,然后被对方砍瓜切菜,一路溃退了下来。 就是那些幸存儿也完全说不出来怎么输的,只知道前排死伤惨重,自己一方就崩溃了。 这让昌豨怎么继续打下去? 手里的这三司马部还不如刚才那两司马部,继续打下去不是只有输的更惨? 就在昌豨犹豫不决的时候,刘封部却是动了, 先是从侧方涌出来一两百轻装步兵,他们在面前的战场上搜索了一番,将一些还有挽救余地的昌豨军士卒给或抬或背,拉出了战场。 随后,带给昌豨军无限恐怖的长枪方阵开始动了。 踩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长枪方阵像是一堵堆满了利刃的城墙,朝着昌豨所部碾压了过来。 昌豨看着面前虽然不算整齐划一,但好歹维持着完整队列前进的枪阵,再看看自己一方已经战战栗栗,毫无战意的士卒。 他迟疑片刻,叹了口气,把手中长刀扔到了地上,然后翻身下马。 “降了吧。” 随着昌豨一句降了吧,整个昌豨军都长松了口气。 其实就是昌豨自己也悄悄放松了下来。 “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其中一个心腹赶紧带着几个士卒跑到阵前,朝着对面大喊降了,生怕对方不知道,继续碾压过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结果下一刻,昌豨只觉得腿肚子抽筋了。 对面竟然对己方的投降不理不睬,继续一步一步,跟个石头人似的继续前进。 昌豨以及他的手下都懵逼了,难道对方今天是要杀光我们不成? 可这没道理啊,我们哪有这么大的仇怨? 况且自己这些手下好歹也是经历过好几次战斗的当打老兵,对方真的不在乎吗? 幸运的是,从长枪方阵后方传来了命令声音。 “全军止步!” 长枪方阵直到这时候,才停下了脚步,停在原地。 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二三十步的枪阵,昌豨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词。 令行禁止。 “尔等降了?”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昌豨转过头看了过去,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 这少年身穿精致铁甲,骑在马上,前后左右俱是甲士护卫,显然地位非常尊贵。 昌豨直接一个大礼,拜倒在地,冲着少年喊道:“昌豨降了!我等服了!” 骑在马上的刘封眨眨眼睛,这昌豨确实不同凡响,难怪是当年能和曹操玩三反三降的牛人。 普通人在曹操那,反一次就能被九族消消乐了,这昌豨能反整整三次。 而且不是于禁这个死舔狗硬要拍曹操马屁,昌豨甚至还能继续活下去,说不定创造出四反、五反来。 要知道昌豨第三次投降,是于禁不讲武德,在所有参战将领都保昌豨的时候,硬是把他给斩了。 当时保昌豨的有臧霸、孙观兄弟、夏侯渊、张辽。 甚至曹操在接到了昌豨的死讯后,都忍不住感叹“昌豨投降,不来见我而选择归顺于禁,这岂非他的命啊!” 如果没有前面的两次赦免,曹操这话可以当放屁。 但有了前面的两次赦免,曹操能说这样的话,基本就决定了肯定会放过昌豨第三次了。 熟悉这段历史的刘封,甚至挺想问问昌豨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惜现在的他也不知道。 刘封点点头,然后在长枪阵的压迫下,夏侯博所领的亲卫部曲和无甲轻兵上前受降,解除了所有人的武装。 昌豨等人老老实实的,还主动脱去盔甲,蹲在一旁。 直到这个时候,夏侯博和陈到都还有些不可思议,即便以这两个人的沉稳,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刘封初出茅庐第一战,竟然以一千五百……不,是八百人就击败了昌豨两千人。 毕竟夏侯博和陈到觉得他们根本就没参战,只是在旁掠阵,另外刘封部的两百轻兵,事实上也一样没有参与战事,只是做了一些善后工作。 也就是说,少主竟然直接以八百对两千,当场击溃八百,受降一千二百。 而刘封所部仅仅只是付出了二十多人箭伤,十几人刀伤的代价,除了其中几人伤势较重,竟然没有一人当场阵亡。 这种战绩,古今顶级名将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夏侯博和陈到只觉得浑身发热,自己家主公莫非真有神明垂青? 创业筚路蓝缕,却最终得获一州之地,现在生个儿子竟然也如此出类拔萃,堪称少年英杰。 夏侯博和陈到断定,主公父子将来绝非一州之地所能限制,而他们这些心腹手下,必定可以跟随主公父子俩水涨船高,将来就是求个封侯荫子恐怕也是大有可为吧? 原本刘备安排夏侯博为主将,陈到为副将,可最后开打的时候,夏侯博和陈到还是把指挥的机会给了刘封,其实也是因为刘封平时的表现很是惊人,让人值得信任。 只要刘封不上一线,肯呆在安全的区域,就算打输了又能如何? 只是两人真没想到刘封能打赢,还赢的这么轻松,这么彻底。 接下来,夏侯博和陈到只会把自己摆放的更低,只要刘封不是想亲身犯险,这二人必定言听计从。 刘封带着夏侯博、陈到、徐盛、潘璋、曹猛等人开了个小会,最后却还是刘封一个人拿了主意。 先派出使者去郯城报捷,把全歼昌豨的好消息报于刘备和郯城父老。 其次,由夏侯博和陈到带领刘备部曲押着昌豨前往缯县受降,等占领缯县之后,让兰陵的东海郡兵去接替他们,让他们凯旋郯城。 第三,等夏侯博他们拿下缯县之后,让陈到押着昌豨赶赴郯城,然后汇合刘封所部继续北上,前往开阳战场助战。 而刘封则带着徐盛所部,押解着昌豨的降兵,先朝着郯城而去。 众人商量完毕,分头行动。 夏侯博和陈到带着骑兵和亲卫部曲,押解着昌豨直奔缯县而去。 昌豨在缯县经营了不少时间,想必应该攒下了不少家底。 夏侯博和陈到本来想请刘封在徐盛和潘璋之间选一个,跟他们一起去接收缯县,却被刘封坚决拒绝了。 这种事情,没必要让徐盛和潘璋去掺和。 如果夏侯博和陈到能够洁身自好,那根本不需要派人去监督。 若是夏侯博和陈到早就有了打算,那派潘璋去的话,以潘璋贪财好酒的性格,这不但不是监督对方,反而是就地分肥了。 若是派徐盛过去,结果也不会相差太大,无非是一个一拍即合,一个半推半就罢了。 因此,刘封索性全让夏侯博和陈到去处置。 毕竟历史上的陈到忠心耿耿,刚毅清廉,有小赵之称,听起来就不像是会贪污腐败的样子。 就当是派陈到去监督夏侯博了。 刘封本人,则带着大队人马就地扎营,安抚士卒,抚慰降兵,同时再给伤兵疗伤。 这一次出征,刘封请出了四名大夫,都是徐州本地的外科圣手。 这些外科大夫自然是不太肯随军出征的,可方伯亲自下令,公子刘封上门延请,不但许诺了高额的诊金,还让他们跟随在大军后方,专门派人保护。 如此之多的条件,才让他们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之所以只请了四个,不是不舍得多请几个,而是实在办不到了。 郯城县作为州治,才会有如此之多的高质量大夫,其他地方就是想凑齐四个都办不到。 至于普通的医生,刘封还是敬谢不敏了,里面有着太多的水货,滥竽充数。 请这些家伙来的话,恐怕就不是治病,而是害人来了。 读者老爷们,四天更新六万字,能求一波月票吗,给老大爷鼓鼓劲行不,一天一万字,谁码谁知道,而且老大爷年级大了,记忆力真的下降的厉害,有些基本的知识点都会吃不准,还要临时百度确认,一个疏忽就容易出低级错误,多亏了各位读者大大帮忙捉虫。 恳请读者老爷们给老大爷点鼓励。 感谢所有支持老大爷的读者老爷们,没有你们的支持,老大爷真撑不下来,谢谢大家! 第103章 人工鱼水情 看着满营的伤兵,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昌豨手下的泰山贼,可刘封依旧心情沉重。 继续加大投入医疗建设,还是刻不容缓啊。 毕竟以后的战事只会越来越多,而一个老兵的价值,是四五个新兵都无法替代的。 扎营之后,刘封并没有将两军的伤兵分开安置,而是将双方的伤兵聚拢到了一块儿,只是在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才优先照顾己方将士的重伤员,之后才是泰山军的重伤员。 这年头,能够有效治疗的手段其实很少,刘封主要还是提供煮沸过的绷带,以及外伤敷用的草药,再加上尽量干净的环境,以及石灰的消毒。 其他方面,高度蒸馏酒刘封还没发明出来,暂时只能用盐水消毒,虽然剧痛,但好歹也有些杀菌的效果。 伤兵里的哀嚎惨叫此起彼伏,刘封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呆在里面帮忙。 刘封很清楚,这是刷军心的最佳时机,无论什么人受伤了,都会变得软弱,在这种时候雪中送炭,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刘封带着一些辅兵,一边照料伤员,一边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操作。 刚开始时,还有泰山军的伤兵因为刘封的年轻而小觑于他,等对方被告知这是徐州牧之子,也是这次击败他们的徐州军统帅时,这几个伤兵险些吓尿。 是文字意义上的吓尿。 这些泰山军们早已经被徐州军从肉体到精神上给打崩了。 现在听说眼前的少年竟然就是敌军统帅,泰山军伤兵们如何能不怕? 刘封倒是没责怪他们,而是一视同仁的对待,让这些士卒很是心折。 其实刘封对长枪方阵的信心还是非常足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主动找到夏侯博和陈到索要指挥权的原因。 因为他怕夏侯博和陈到不会正确指挥长枪方阵,以至于糟蹋了他的心血。 大汉立国,秉承前秦制度,也包括了军事制度。 所以,在西汉开国初年,西汉的长枪方阵的武器其实是要比秦朝更长的,而且不同于西方,东方的长枪阵是花色阵,而不是纯色阵。 这里的花色阵的意思是,武器并不单纯是长枪,除了第一、二排是类似长枪的长戈外,后排还有其他短兵、远程武器搭配,而纯色阵则是刘封这样,清一色都是长枪。 这种阵型在对阵步兵的时候完全没有问题,丝毫不会显得累赘,甚至比其他重步兵还要灵活一些。 但在面对轻骑兵的时候,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轻骑兵可以轻而易举的骚扰疲惫你。 西汉开国之后,主要敌人就变成了匈奴,彼此之间的战争也从对枪变成了长枪对轻骑,军事制度自然而然的开始进行改革。 随后,汉军演化成了骑兵+车阵+远程火力的制度,单纯的长枪阵已经不再作为主流了。 主要的伤害输出则依靠弓箭和弩箭,这使得西汉考核最重视的就是射艺。 武帝时期,李陵能够带着五千丹阳兵横行大漠,转战千里,可不是靠着长枪方阵,而是车阵+强弓劲弩,最后遗憾兵败,也是因为箭矢耗尽了,而不是长枪断了。 到了东汉之后,情况又再进一步加剧。 东汉的体制只有中央军是常备军,而且对外作战已经转变成治安作战的类型,再没有西汉时期的灭国作战体系。 因此长枪方阵进一步弱化,以至于只有中央军还有少量,作为抗线主力的存在。 到了东汉中期,长枪阵已经彻底消失,甚至没人知道如何操练了。 东汉末年,段颎平西羌时,在罗亭之战和积石山之战中,开创性的设置了三排长枪阵,大破羌人,斩俘过万,被当时记录为独创长枪战法。 可见连东汉中央军这种常备军里,都已经没有长枪方阵的编制了,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长枪方阵,否则也不会说是段颎发明的了。 至于说地方郡国,那就更没有长枪方阵的存在了,毕竟大部分内地的地方郡国,就连最基本郡卒都没有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因此东汉末年,军阀四起之后,绝大部分军阀都是菜鸡互啄,就是这个原因。 大家都是从头开始学兵书练兵,有经验的凤毛麟角,昌豨一介泰山贼寇哪里懂得长枪方阵的厉害。 古代不像现代,能有各种完整的书籍传承,古代的许多技巧都会因战乱而失传。 像长枪方阵这种,等一代人死绝了,就很可能没人会练了。 唐代陌刀的失传,也是这种情况的典型,既因为会打造的人死绝了,也同样是因为环境变化了,陌刀不再适合战场,或者性价比极低了。 这些东西想要重新回到历史舞台上,必须要等聪明人再次“发明”,又或者恰好从故纸堆里发现,再加上当时的环境又恰好适合了,才会重新被流传开来。 事实证明,长枪方阵确实又有了新的作用,虐菜的效果简直一流,对上轻装甲士卒的冲击,简直就是砍瓜切菜一般的效果。 这让原本就对长枪阵信心十足的刘封更为信心爆棚了,觉得可以继续优化长枪方阵,并且不断尝试新战术思维。 当然,刘封信心再足,也会有担心这一战会不会输了。 但他还是决心打这一战,如果能胜,就说明他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今后的大战、恶战会更多,现在低劣的战争不去试错,难道去高烈度大战争中试错? 更何况这次还有刘备的亲卫部曲兜底,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至于阵亡牺牲的将士,刘封会为他们哀痛,会记住他们的牺牲,会善待他们的家属,却绝不会后悔。 因为说后悔都太虚伪,毕竟慈不掌兵。 现在证明了长枪方阵的好用,这条路走的对,那么后续诸多的配套战术就可以跟上了。 比如重装长枪方阵,斜线战线,楔形阵突击,花色长枪方阵等多种好用的配套战术没开始训练呢。 这次回去之后,有了足够的练兵时间,可以挑选一个先练习起来了。 当天夜里,刘封不但没有离开休息,反而全程熬夜陪护,直到天亮后,才离开伤兵营。 刘封不睡觉,徐盛和潘璋自然也不能自个去休息了,坚持要陪在他的身边,任凭他驱赶都没用。 晚上闲着无聊,三人复盘起今天的战斗来。 潘璋有些弄不懂,不明白两军刚刚碰上的时候,刘封拒绝了主动出击,而是选择了坐视对方披甲休息之后再行大战。 刘封顿时听乐了,给潘璋解释道:“文珪有所不知,战场之上,最为重要的便是战机,可战机也分真战机和假战机。” “真假战机?” 这下不只是潘璋听不懂了,徐盛也一脸懵逼,好奇的等着刘封继续解释。 刘封直接拿潘璋刚提起的事情做例子:“就拿你刚才所说的例子,对方远道而来,又没披甲,确实看起来像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战机。可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假战机。” “为什么?” 潘璋并非不服,而是真没听懂,徐盛也一样。 刘封开始启发他们:“你们想,当时我军已经披甲完毕,而对方是轻装状态,两军之间足足有两里地的距离,我们如果要维持着阵型突袭昌豨,这两里地最少也要走一刻钟,而且士卒甲胄在身,又要举着五米的长枪,还得维持阵线,必然消耗大量体力。” “装备皮甲,尤其是非全甲,一柱香的时间都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足够昌豨的部队披甲之后再休息上好一会了。” “如此一来,真到了接敌的时候,以逸待劳的就不是我军,而是昌豨军了,我们反而成了劳师远来的疲军。” “况且昌豨军的应对方法还不只是这一种,对方还可以直接掉头就跑,别人是轻装,又只有两千人,速度要比我们快的多,也灵活的多,可以进退自如。” “因此,这种战机就是假战机,除非伱会缩地成寸的法术,一下子飞到敌人眼前,不然根本就把握不了。” 潘璋和徐盛若有所思,有些明白了刘封的意思。 刘封总结性道:“所以你们以后在战场上发现战机,一定要评估自己是否能够把握得了这个战机,如果把握不了,那就是假战机。” 天亮之后,刘封带着部队开始回师。 同时,他已经提前派出信使前往襄贲县和郯城报捷。 鲁肃此时已经暂时离开了岗位,担任关羽那一路的参军北上开阳了。 因为没有主簿、功曹等官员的缘故,因此县中的事务被委托给了先前表现出色的长吏金睿。 很快,信使就将刘封大破泰山军,生擒昌豨,俘获上千的消息带给了金睿。 同时而来的,还有刘封的一封书信。 当第三天,刘封带着徐州军回到襄贲县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数百名老人、妇孺站在城门外欢迎他们。 这些妇孺老幼手里捧着各色篮子,里面放着一些鸡蛋、蒸饼、饵、糍粑等汉代便捷的食物。而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更是捧着醪糟,旁边一群孩童手捧木碗。 刘封等人很远就看见了城外的百姓,徐州军有些讶异,不知道这些人出城做什么。 古时并非没有百姓喜迎王师凯旋的事迹,但那绝大多数都发生在长安,洛阳这等都城,迎接的也是远征敌国归来的中央军。 像丹阳兵这种地方武装,别说是喜迎王师了,平时百姓看见他们不躲着走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刘封勒停马匹,掉头朝着面前的徐州军大声喊道:“徐州军的将士们!看见那些百姓了吗?他们是来迎接你们的!” “你们身上的衣服,你们口中的饭食,你们病痛时的药材,都是来自于百姓的耕种。没有他们的辛勤劳作,就没有你们的饭食粮饷!” “同样,也正是你们的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才让他们能够安心耕种,享受安宁。” “你们中许多人或许还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是不要紧,现在,你们有足够的资格去享受百姓的爱戴,享受百姓的拥护,享受百姓的赞誉。” “这是你们英勇奋战所赢得的,你们配得上这一切!” 的确如刘封所说的那样,虽然这一批徐州军,是跟他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也在潜移默化里,被他洗脑了一个多月。 但最明显的效果也只是军纪变得严明了起来,士卒更加服从军官的命令了。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许多士卒还是有些不明白的,他们只是本能的觉得刘封对他们好,他们就要报答刘封。 既然刘封要他们遵守军纪,那他们就遵守军纪。 刘封要他们令行禁止,那他们就令行禁止。 只是今天,看着这些老幼妇孺们,冒着寒冷的天气出城迎接。 不少人的心里都有些堵的慌,可这种淤塞并不难受,让他们全身上下有些舒爽。 “现在,都把胸膛给我挺直了!” “你们可是刚刚打了大胜仗,痛击了顽敌,保护了徐州百姓。” “现在,就让他们看看你们浴血奋战的结果!让他们看看你们击败收降的贼寇!” “出发!” 刘封一声令下,徐州军继续前进。 只是比起先前来,徐州军像是又完成了一次小小的进化,整个军队的士气、斗志和精气神发生了一种奇妙的蜕变。 这种蜕变的效果暂时还不明显,但的的确确又与先前产生了不同。 这种玄妙而不可言的变化,就连刘封本人都没能发现。 当徐州军靠近后,妇孺老幼们却还是有些不敢靠近,但与以前害怕的躲避逃走相比,无疑也是巨大的进步了。 只有其中几个老人,捧着手中的醪糟奉献到刘封的马前。 刘封翻身下马,伸手把几位老人搀扶起来。 “老丈,快快请起。” “你们如此这般,岂不是要折煞了我。” 几个老丈顺势而起,拍马的话不要钱的送上。 “小公子少年威武,文武双全,竟已能统兵保境安民,真乃是我等黔首之福啊。” “对啊对啊,小公子武运长久,将来必定封侯拜相,直入神京。” “先前屯田,也得小公子照料,若非公子父子,我等俱是道旁饿殍也。” 这些老人的赞誉虽然像是彩虹屁,但里面的情感却是发自肺腑的。 毕竟的的确确是刘备父子俩在徐州搞屯田,不但给了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更给了他们一个未来的希望。 现在刘封又亲自带兵击退想要入寇襄贲、兰陵、承县,洗劫钱粮,掳掠百姓为奴的泰山贼寇,这又何异于恩同再造? 没错,刘封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让金睿先散播谣言,渲染泰山贼寇要来抢劫了。 现在的战事,更说明了先前的消息是可靠的,真实的。 那这些百姓又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刘封手握其中最年长者粗粝的手掌,回身指着徐州士卒道:“长者此言差矣,真正拯救尔等的,非我父子,实是徐州士卒也!” 刘封此言一出,不但妇孺老幼都愣住了,就是徐州军士卒也懵逼了。 这话咋听不懂捏? 刘封继续说到:“若不是这些勇士从军,随我浴血奋战,视箭矢如雨而不退,面刀枪如林而奋进。若是只靠我父子俩,纵是三头六臂,又如何能击破泰山贼寇?如何能保境安民,如何能护得大家周全?” “是以,此战最大的功臣,乃是我徐州军士卒也!” “父老乡亲们,缘何不谢真正的功臣,而只谢我一人焉?” 刘封的话说完,声音还在旷野中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妇孺老幼们面面相觑,这些话是他们第一次听见,居然还有将军推功给士卒的。 可刘封说的好有道理啊。 终于,在场的妇孺老幼们一个接着一个,都弯曲下腰杆,朝着徐州军士卒慢慢鞠躬参拜! 看着面前的百姓们对着自己大礼参拜,徐州军阵营中出现了一阵慌乱。 别说是徐州军了,就是队伍里的泰山军们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一种酸酸涩涩,却又带着微微的酥麻感觉,在这些士卒们的心里翻涌。 而泰山军的士卒们,更多出了一种羡慕的感情。 面对着徐州百姓们的感谢,泰山军们只有面红耳赤,满心羞愧,对于身旁趾高气昂的徐州军羡慕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 就是徐盛、潘璋,也有了不小的触动。 他们一个是豪强大家,一个是乡间游侠,平时哪里会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 对于他们来说,百姓不过牛羊也,用来耕地产出粮食的。 即便平时被百姓害怕畏惧,甚至背后咒骂,他们即便知道了,也只会是得意的大笑。 因为百姓的害怕咒骂,不就恰恰证明了他们的强大吗? 可现在,这种想法有了一些变化,原来被百姓爱戴的感觉这么舒服,原来为民而战,是如此的畅快酣畅。 徐盛看过一些书,感觉更深一些,联想起武王伐纣,光武复汉,都打起吊民伐罪的旗号,是否是为了眼前这一幕呢。 “乡亲们都请起吧!” 刘封也看见了徐州士卒们的复杂情绪,趁机大声下达命令:“全体都有!行军礼,拜谢百姓!” 徐州军如今虽然还达不到如臂指使的地步,但令行禁止已经完成的很好了。 在听见了刘封的命令后,自徐盛、潘璋起,所有士卒以右手锤击左胸口。 这年月,地方军哪有什么军礼可言,这个动作是刘封特地为徐州军设计的。 简单干净又好学,相当方便,于是很快就被刘封所部普及。 接着,有胆大的百姓上前进奉食物,刘封也没有拒绝,而是表达了感激,然后派遣专人收下,统一发放。 “刘使君福寿延绵!小公子公侯万代!” 突然,一个村妇喊了起来。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们,感受到你们的支持和激励了,没说的,继续码字,继续日万,我会坚持下去的! 第104章 牵招到来 片刻的安静之后,百姓们纷纷跟风喊了起来。 到了后来,就连徐州军士卒也一起喊了起来。 只有泰山军俘虏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倒是能猜到那小公子就是刘封,可一想到那血淋淋的枪阵,这些泰山军们就很难把公侯万代和那血淋淋的场面联系在一起。 能发明这种可怕军阵的,分明是个恶魔好不好。 刘封只觉得这个妇女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还真是熟人。 这妇女正是先前他去的溪山村古姜家的媳妇古陈氏。 刘封冲着对方笑着点了点头,就看见古陈氏受宠若惊的表情,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直到徐州军的队伍完全进城后,襄贲县的百姓们都还在原地没有散去,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这一幕对于徐州军的影响固然是巨大的,但对于百姓们自己似乎也并不轻。 徐州军的士卒们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百姓并不是自发前来的,而是被金睿所组织起来的,甚至还有不少吏员混在其中,生怕出现意外。 之前报捷信使带回来的信中交代,让金睿在尽量不耽误农活的基础上,召集一些百姓欢迎凯旋回来的徐州军。 要尽量让百姓明白,正是因为徐州军的浴血奋战,才能让他们享受和平的生活。 是徐州军血的代价,才让他们免遭敌人的屠戮。 要让他们理解徐州军,感谢徐州军,亲近徐州军。 刘封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想慢慢的经营起军民之间的融洽氛围,更重要的是想给这个时代的徐州军一点精神奖励。 让他们意识到,当他们是保家卫州的情况下,州郡的百姓会如何的爱戴拥护他们。 这种精神上的情绪价值,虽然现在的徐州军不能理解,但一定会有正向的情绪收获。 金睿做的非常不错,成功组织起了百姓们前来迎接。 在一天的时间里,金睿不厌其烦的告诉这些屯田民户,正是因为徐州军的奋战,才让他们的屯田得以保存。 如果不是刘封带着的徐州军打赢了昌豨,现在他们早就被泰山贼寇给洗劫一空了,赖以活命的农田都可能会被一把火给烧了。 尤其是刘封,金睿知道襄贲县的民众对这位小公子的感激之情最深。 先前正是刘封的微服私访,才让那些贪腐的吏员全部被处罚,而且还是斩首示众。 同时,少发的粮食也很快重新发放了下来,让他们这些年来第一次吃上了一顿饱饭。 襄贲县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把小公子和刘使君给供奉了起来,希望上天能保佑刘家父子公侯万代,福运延绵。 可见刘封在襄贲县的地位如何之高。 金睿都想不到刘封的牌子如此好使,原本只是勉强说动了几十户人家的老人孩子出来帮忙。 可一听说是刘封领兵,情况立刻反转,几乎家家户户都出人出力。 现场的这些吃食可不全是县里面准备的,大多数竟然是百姓自己凑的份子。 “今日的事,你办的很不错。” 刘封先将重伤员们安置妥善,然后再巡查了一遍徐州军营地,最后去了一次俘虏营。 看见泰山军俘虏们的情绪也比较稳定,刘封这才放松下来,命令不要短缺了俘虏们的粮食供应,同时让徐盛和潘璋把今天百姓们送来的吃食醪糟全部分发下去,给大家加个餐。 忙完这一切,他才有空找来金睿,对他进行夸奖。 金睿低调的谦让道:“公子谬赞了,下吏只是略尽了绵薄之力,都仰赖公子在襄贲的名望。” 刘封笑道:“办的好就是办的好,不必谦虚,家父一直曾言,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赏罚分明乃是治政的基础。” 金睿却赶忙解释道:“下吏并非谦虚,所言皆是实情。公子与方伯在襄贲早已是万家生佛,此事县中人尽皆知,并非下吏胡诌,公子一查便知。” 刘封愣了下,他倒是真没想到有这一出,这样看起来,金睿还真不是吹捧自己了。 “好了,我自然是信的过你的,但你的功劳总还是有的,不能一概而论。” 刘封拍了拍金睿的胳膊,金睿身高有些矮小,连东汉男性平均身高都不到,只有一米五六的样子,算是相当矮小了。 因此,身材高大的刘封对上他,都有居高临下之感。 这也是金睿虽有才能,却始终得不到拔擢的重要原因。 在汉代,长相可是当官的重要条件之一,不够帅不够高大魁梧可是当不了大官的。 “伱好生去做,三五年内,总能当上一任主簿,若是政绩出色,我亲自做保,保你一任县令。” 听到刘封的许诺,金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自己这种人都能当县令吗? 不,还是得靠公子! 没有公子,自己就是再努力一百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金睿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礼参拜,朝着刘封叩首道:“蒙公子不弃,愿为公子门下走狗!” 刘封苦笑,他倒是想把金睿当人看,可要是这么说了,那金睿只会以为刘封对他不满意呢。 门下走狗,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那可必须得是心腹,得是亲信。 “好了,先起来吧,好好做事。” 刘封继续给出了一颗甜枣:“鲁校尉已经和州中打了报告,想提升你为主记掾,相信州中不日便可通过,你有个心理准备。” 金睿喜出望外,刚刚爬起来的身体又一次跪倒了下去:“多谢公子!多谢方伯!睿必矜矜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了好了,不用拜了。” 刘封上前亲自将金睿搀扶起来:“我有句话要忠告于你,希望你能铭记在心。” “公子请说!” 金睿一脸赤胆忠心,恨不能为刘封效死的神情。 刘封语重心长道:“你之脱颖而出,乃是不贪不占,克己奉公。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望你能将百姓放在心中,不求你放到首位,却总不能没了他们的位置。” 金睿隐隐有些恍然,郑重其事的回答道:“请公子放心,睿必披肝沥胆,廉洁奉公。今日公子之教,睿必不敢有半点后忘!” 刘封这才满意,当天晚上,金睿的招待不过四菜一汤。其中一肉,两素,一瓜果,汤乃是鸡子汤,很是合刘封之意,又让刘封好一通称赞。 刘封进驻襄贲县前天的晚间,信使已经到达郯城。 此时,刘备正在府中招待一位故友,为他的到来而感到欢天喜地。 “子经,你可来了,你可真是想死为兄了!” 刘备拉着牵招的手,手舞足蹈起来,像是满心的喜悦不如此就发泄不出来一样。 牵招也是笑容满面,闻言,还故意下拜道:“劳使君久侯,招之罪也。” “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做的哪一出!” 刘备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反应过来,明白牵招是在打趣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 紧接着,刘备拉起对方,握着牵招的手就不肯放,一边唠叨道:“自从你我兄弟洛阳分手之后,已有十一年不曾见面了吧?” “正是。” 牵招也陷入了回忆中:“自兄长中平元年,从军出征黄巾时分别,至今已有一十一载了。” “当时兄长意气奋发,云长兄与益德兄也俱是摩拳擦掌,想要以军功出仕。” 牵招清楚的记得黄巾之乱时,自家兄长虽然很是担心兵祸连绵,百姓民不聊生。可同样也为军功机遇的来临而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记得当时刘备就将全部资产拿了出来,招兵买马,南下投奔老师卢植。 而他则因为老师乐隐为车骑将军何苗所征辟,前往洛阳担任车骑将军府长史之职而离开了幽州,前往洛阳。 两人此后,再不曾相见。 牵招自中平六年,老师遇害,他冒着生命危险为老师收敛遗骸,随后又千里护送,载其归乡。 在路上还遭遇了山贼,同行之人尽数逃跑,唯有他一人留在原地,哭泣恳求,叙说原委,让山贼动容,放他离去。 自此开始,牵招渐渐名声鹊起。 牵招有了名声之后,依旧居家耕读,拒绝了一些县令的征辟,只是读书养望。 在这段时间里,他居然收到了刘封的书信。 对于这个侄子,牵招原本还不怎么了解。 可随着刘郎怀橘,卧冰求鲤等美名从涿县向着整个幽州,乃至河北扩散时,牵招才开始重视起这个侄子来。 随后,叔侄俩的书信往来更为密切,刘封经常请教经义的问题,而牵招则乐于解答。 但偶尔,刘封也会讨论时局,品评英雄。 刘封在书信中,对曹操极为推崇,却对袁绍不以为然。 牵招不禁生出了好奇心,要知道曹操乃是宦官之后,虽然削尖了脑袋想当士族,成天和袁绍等人混在一起,虚与委蛇,曲意逢迎。 袁绍却是出身四世三公之家,乃是天下仲姓,家族门生故吏多如牛毛,虽然只是婢女所出,却因为过继的关系,已经变成了袁家的嫡子。 更重要的是,袁绍已经是冀州牧,而曹操不过是东郡太守,而且还是袁绍为他表奏的。 双方名为盟友,实为藩属。 可刘封却坚持认为,曹操博学多才,善于学习,家族实力雄厚,人才众多,又能唯才是举,必定能在兖州站住跟脚。 牵招初时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刘封对曹操好感过多,以至于痴人说梦。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险些惊掉了牵招的眼睛,刘岱迎击黄巾军,战败身死,曹操火线接任兖州牧后,竟反败为胜,大破黄巾,一战收降青州黄巾青壮三十万。 随后又连续败公孙瓒,陶谦、袁术,就连自家兄长刘备都被揍的鸡飞狗跳。 牵招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已是兴平元年。 这时候的曹操已经开始一征徐州了,杀的彭城尸山血海了,只是消息传递的比较慢,牵招还一时不得知罢了。 从这一刻起,牵招不再以孩童视刘封,他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兄长家这位小侄子乃是天之骄子,少年早慧到如此地步,纵然是神童满地走的东汉也是绝无仅有的。 其实牵招并不知道,刘封不是真那么崇拜曹操的,他猛曹操乃是暗度陈仓之计。 他明着是夸曹操,暗地里是在踩袁绍,毕竟曹操可够不着牵招,唯有袁绍,才能征辟牵招。 以牵招的性格,一旦被袁绍征辟成功,就再也和刘备无缘了,除非刘备能够攻灭对方。 而在牵招来看,大侄子本就欣赏曹操,看不上袁绍。 既然曹操表现出了亮眼的水平,这不就证明了大侄子的眼光好吗? 既然大侄子的眼光好,不就更说明了袁绍确实不行吗? 这样一来,牵招的心里就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这让牵招在初平三年,第一次接到袁绍的征辟时,虽然几经犹豫,最终还是谢绝了这次征辟。 袁绍闻讯很是吃惊,在他看来,牵招不过是幽州地方士族而已,在整个大汉国连三线都未必排的进,自己给的可是从事的身份,可牵招居然不识好歹? 袁绍内心是有些不悦的,但表面上还是得做出雅量宽容来,也就没有计较这个事情。 要说牵招后面后悔不后悔,说实话,是后悔的,但并不多。 大侄子这方面居功至伟,他不断的给牵招灌输不可贸然下注的想法,暗示择主一定要慎重。 同时,刘封还在字里行间暗示,自己家父亲若是能有机会得到一份基业的话,他这个儿子很是担心他能不能守得住啊。如果这时候亲如兄弟的叔父能帮上一把的话,父亲应该会很感激吧。 毕竟父亲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宗族可以依赖,这就缺乏了最可信任的亲戚啊。能够算得上亲这一级的,不过就只有关张简和您牵招叔父了啊。 牵招虽然不觉得刘备能有什么创立基业的可能性,但也认同自己大侄子的话,潜移默化的觉得自己和刘备的感情,确实已经达到了亲兄弟的地步了。 有了这么许多的铺垫衬托,当刘备最终入主徐州,然后送来亲笔信,邀请牵招前往徐州辅佐自己的时候,牵招竟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归宿感。 因此,牵招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接受了自己家兄长的邀请,南下前来徐州。 只是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路上也不太平,袁绍和公孙瓒的战争还在继续进行,兵祸连绵,盗匪横行。 牵招直到现在才抵达了徐州。 跟随者牵招而来的,还有刘备委托他招募的北地游侠儿,这些可都是有过交情,知根知底的帮手,各个骑术精湛,拥有一手不错的技能,不是擅长射术,就是武艺过人。 这也难怪刘备看见牵招,会如此喜出望外了。 刘备当晚就设下宴席,款待牵招和一众北地游侠儿。 宴罢之后,刘备拉着牵招不肯松手,要彻夜畅谈,抵足而眠。 两人洗漱之后,正躺在榻上闲聊。 一别十多年,彼此之间却已然没有了半点生疏,仿佛从来不曾分开过。 “子经,且先委屈你暂任从事,元龙此番北征琅琊,必定大获全胜。待他归来之时,便可卸任功曹,转任东莞郡太守。功曹之职既然空缺,为兄当请贤弟任之。” 刘备还是没变,骨子里依然是那个任气侠义的游侠儿。 牵招一来,他就高兴的忘乎所以,竟然直接给对方许诺了功曹的位置。 功曹的位置,乃是一州之中的要职,陈登能担任,那是因为他家里是下邳国、徐州第一大士族。 陈登本身就少有才名,又为陶谦搞成屯田,使得徐州府库仓满廪实,这可是大功劳,才得以迁功曹之位。 牵招有何家世? 又有何功劳于徐州州郡? 好在刘备飘了,牵招本人却没飘,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道任免是乱命,甚至会引起徐州本地士族的强烈反弹。 到那时候,刘备既会损害威名,他牵招也会得不偿失。 区区一个功曹之位而已,若是吾兄能继续上升,还怕自己没有美职吗? 于是,牵招坚辞不受,刘备才有些回过味来。 清醒过来之后,刘备尴尬的笑了笑,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想出个解决办法:“子经,既然你无意功曹,那只能暂时屈居从事之位,另外,还请你负责为州内建立一支骑兵部队,你觉得如何?” “哦!?” 刘备一说这个,牵招可来兴趣了。 他在来的路上可是听说了,曹操两次征伐徐州,杀的徐州尸山血海,每克一城,便将其化为白地。 如此惨烈的兵祸,徐州应该入不敷出才对。 自家兄长如何还有余财建设铁骑? 这骑兵有多烧钱,北地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哪怕就是游牧的胡人,战马也是最亏钱的牲畜。 不论是出肉,还是饲养难度,普通的马匹都远远不如猪、牛、羊。 至于战马,那更是娇柔的不行。 这里说的娇柔,并不是战马娇生惯养,没了这些就活不下去了。而是你想要养出强悍的,有战斗力的战马,就必须要对它娇养,所谓马无夜草不肥,其实说的是战马。 马匹这种动物,胃口大,吸收差,而且还是单胃,没有反咀能力,需要吃上多顿。 一匹好的战马,需要一到两个马夫全天看护,光是夜晚就需要喂养一至三顿精饲,只有这样,才能增加战马的膘肥,让它充满力量。 可想而知,战马的价格,以及后续的饲养有多烧钱了。 牵招特意提醒道:“兄长,这铁骑可不是那么好建设的,可得要花大钱。” 刘备连连点头:“子经勿忧,我也素知此事。你且放宽心,可先挑选合适的种子训练起来,马匹可再等一段时间,自有招财童子为你我送来。” “招财童子?” 牵招疑惑不解,难道是有人要送我兄好马? “哈哈!” 看见牵招满脸的疑惑,刘备更是神秘兮兮道:“此招财童子,乃是我家至宝,子经你也曾经见过啊。” 刘备所言不错,不说刘封在牵招回乡之后,亲自前往拜会过,就是刘封当年出生时,牵招可是亲自来参加了刘封的百日宴的。 看见刘备不肯明说的样子,牵招也是无奈摇头,自家这兄长,都年过三十了,有时候竟还是一副稚童脾气。 接着,刘备和牵招还聊了许多,只觉得彼此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 就在夜色渐深,月至天中时,院外突然传来了吵杂之声。 这声音打断了刘备和牵招的聊天,使得刘备有些不悦。 他穿鞋下地,骂骂咧咧道:“备倒是要看看,是何人夜半生事,搅扰了我和子经的畅谈。若是没有个道理,必要重治其罪!” 牵招也有些不解,这可是堂堂徐州州牧府邸啊。 居然还有人敢闹事? 还是半夜闹事,这也太奇怪了。 于是,牵招也下地穿鞋,跟着刘备一起出门。 第105章 大捷回传 打开院门后,就看见傅士仁带着好几个甲士手举火把,簇拥着两名士卒。 士卒一看刘备的,立刻跪倒在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往头顶一举:“启禀州牧,我乃是公子部传骑,我军于昨日下午,在红岭遭遇泰山昌豨军,双方爆发激战。” “哦?结果如何?”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上前取过竹筒,一边打开,倒出里面的帛书,一边朝着传骑摆了摆手:“可先起来说话。” 两名传骑满脸兴奋和喜色,应了一声,站起身体。 为首那人继续说到:“我军只一个冲锋就击溃泰山军,阵斩四百级,俘获一千六百余人,生擒敌将昌豨,泰山军全军覆没,无一逃脱!” “什么?” 刘备这才刚刚打开竹筒里的帛书,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就和牵招、傅士仁一起让传骑的话给惊呆了。 随机,刘备发起火来:“胡言乱语,你可知道谎报战果,论罪当诛!” 不是刘备格局不够,而是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夸张。 刘备这次同意让刘封参阵,主要的目的还是让刘封历练一下,感受一下战场的环境和气息,别说指望刘封建立战功了,只要刘封别受伤,他就心满意足了。 “尔等是欺我不敢斩杀你们吗?” 噗通两声,两名刚刚站起来的传骑又跪了下去,脸上的喜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畏惧和惶恐,不明白刘备为什么突然发火。 刘备心里生气啊,什么时候自己家宝贝儿子学会谎报战果了? 而且还恰好在牵招的面前来这套,这不但是丢了他的脸面,大耳哥更担心牵招会对刘封有了不好的印象,影响将来。 可眼前两个传骑虽然满脸畏惧,却还是磕磕绊绊的解释没有撒谎,确实是大捷了。 “夏、夏侯将……军,还、还带着……昌豨去接收缯城了。” 传骑明明说的是报喜的话,可表情却像是在哭丧,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笑出声的。 刘备又有些想发火,可让牵招拦了下来。 牵招指着传骑提醒刘备道:“兄长,看此人神情,不像是在谎报军情。” 顺着牵招所指,刘备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传骑神情里有害怕,有委屈,还有不解,唯独没有奸猾,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真是大捷?” “确是大捷!下吏愿以项上头颅担保。” 一个传骑都敢拿脑袋担保了,刘备心里的怒火瞬间不翼而飞。 冷静下来之后的刘备,觉得自己是有些患得患失了,都是那个逆子的错,好好的非要上什么前线,害的老子在后面担惊受怕。 在心里狠狠的训斥了一通逆子后,刘备匆匆打开了手里的帛书,就着火把的亮光飞快的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备捏着帛书的双手一拍,大叫一声:“好!” 随后,刘备把帛书递给牵招:“子经,快看帛书,你侄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牵招接过帛书飞快阅读了起来,帛书里写的也和传骑所说的差不多。 刘封所部一战直接打崩昌豨,甚至还将对方全军俘获,整个郯城以西的敌人已经被一扫而空,襄贲、兰陵和承县已经没有忧患了。 夏侯博和陈到带着亲卫部曲和昌豨去接收增城,刘封则带着主力和伤员、俘虏往回走了,至迟两三日后就能到达郯城,为方伯献俘。 刘备这下是彻底放心了,脸上的笑容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牵招也是心神大惊,刘封竟然以少胜多,还全歼来敌了? 不对,这刘封不应该只有十岁吗? 十岁如何领军出征? 牵招只觉得脑袋里全是疑问,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刘备。 看见牵招那懵逼的模样,刘备哈哈大笑,乐个不停。 “阿仁,带着两个传骑下去,好生招待,给与酒肉,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每人发给五百赏钱,再让他们回去。” “是,使君!” 傅士仁恭敬领命,带着连连感谢的两名传骑离开。 刘备这才关好院门,拉着牵招重新回到屋里,细细述说自刘封来到郯城之后的所作所为。 说着说着,刘备自己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了。 刘备原本就对刘封满意之极,有仙遇,有早慧,能赚钱,能识人,小小年纪竟已能治理一县之政。 别看刘备放刘封出去了,可实际上刘封的情报消息却是源源不断的送到他的案头。 每天晚上休息之前,他都要仔细阅读一遍送来的关于刘封的消息,哪怕这些消息很可能已经是昨天,甚至是前天的了。 但刘备依旧乐此不疲,因此,他也清楚的知晓刘封在襄贲县的所作所为。 一方面他也有些生气,这逆子竟然架空了子敬,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胡作非为,日后可怎么得了,难道还想架空他老子不成。 另一方面,他也对刘封的治理条陈很是满意,甚至觉得其中有许多可取之处,值得日后找机会推广到州内其他地方。 只是在满意之余,刘备内心深处也有些担心刘封在军略方面的能力。 毕竟眼下是乱世,刀把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好了,刘封已经送上了完美的答卷,让他大为放心。 刘封是需要功勋的,这也是刘备同意他上战场的根本原因。 哪怕刘备只有刘封一个儿子,刘封想要接班,那也是要功劳的。 没有功劳,如何镇住骄兵悍将,没有功劳,如何拿捏两朝元老。 历史上光武如此大的威望,照样为了明帝上位费尽心思,各种铺路。 刘备以前看史书还不太明白,现在方有同感。 牵招原本以为刘备是在给自己解惑,可为什么越听他的问题就变得越多了呢? 一个十岁的稚子,就算聪明了些,早慧了些,扬名了些,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听完刘备的一番叙述,牵招依然觉得脑壳里全是问题。 不过刘封很快就要回到郯城了,相信这个大侄子应该能给他好好解惑一番。 *************** 开阳城中,臧霸与吴敦面面相觑。 今天早上,劝降的信使来时,捎带上了这位臧霸的好兄弟,目的自然是请吴敦一起来帮忙劝降臧霸。 几日之前,吴敦弃城逃跑,不可谓不坚决。 只可惜的是,他最终还是没能狠心的扔下心腹骨干。 如果单骑而出的话,还是有很大概率能逃出生天的。 可带着两三百人落跑,那速度可就慢太多了。 章诳哪怕晚出发了许久,依旧在即水河边追上了吴敦,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吴敦军又无心交战,只是一交手,吴敦便遭大败,仓皇落跑。 只是章诳的运气不行,竟然让吴敦给跑了。 可吴敦的运气似乎也到此为止了,逃过即水之后,竟然遇上了赵云守株待兔,最后还是没能逃得了。 这场追逐,笑到最后的竟然是赵云,把章诳给气了个半死。 谁叫自己又是追了半天,还辛苦打了一仗,可最大的战果却自己撞进了赵云手里。 其实赵云也是在为全军殿后,深怕吴敦一旦成功突围,那可就兜到赵云部的屁股后面了。 他第一次独掌一营,自然相当谨慎,却也没料到自己的运气竟然如此爆棚,一件大功硬是凭借本事杀出重围,然后跳进他的怀里。 可见天下枪兵好运八斗,赵云独享一石,其余枪兵共负两斗的传闻,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关于这一点,吴敦自然是不承认的,他甚至激烈的表示自己曾顽强反抗过,只是不是对面那个白马银枪伟男子的对手,但不代表自己怯懦。 只可惜,大家的关注点依然在被功劳窜进怀里的赵子龙身上。 赵云为人一如既往的刚直谦逊,没有苛待吴敦,以礼待之。等到了陈登大营后,将吴敦送了过来,并对陈登禀明事情原委,就连章诳的功劳也没有丝毫遮掩。 陈登顿时大喜,关羽那边其实也已经送来了奏报,章诳虽然没能抓住吴敦,但也俘获其家小。 如此一来,吴敦全家都已经在徐州军手里了。 也正是如此,吴敦才被陈登所请,陪同信使一起来劝降臧霸。 “大哥,对不起。” 吴敦羞愧的低下了脑袋,臧霸把即丘给了他驻扎,让他提前预警的。 结果徐州军突然北上,他连个屁消息都没能传出去,自己都成了徐州军的阶下囚。 臧霸却是笑了,仿佛一点儿都不介怀:“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伱就那么点人,难道我还指望你能守住即丘不成?” 虽然臧霸明显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可吴敦还是非常惭愧。 低着脑袋犹豫了半天,吴敦微微抬头,低着声音问了一句:“那大哥,您现在打算咋办。” 吴敦的话让臧霸陷入了沉默。 该怎么办? 臧霸自己也知道这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开阳几万百姓,三千袍泽,还有自己的几个儿子,心腹,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臧霸一直自诩是个理智的人,从来没有过度的贪心和欲望,总能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团体的决定。 可这一次,臧霸总觉得有什么情绪在干扰自己做抉择,让他怎么都下不了决心。 是的,臧霸自己也知道,开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再不投降,只能连累三千袍泽兄弟,几万开阳百姓一起死。 可他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啊! 吴敦突然抬起头,梗着脖子道:“大哥,要不我不走了,我留下帮你!” 臧霸心中一暖,看着自家兄弟,眼睛里流动着温情:“傻子,大哥守个开阳,还需要你帮忙?你这是小看你大哥吗?” “不、不是。” 吴敦又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 双方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吴敦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只是轻了很多。 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 “大哥,您为啥不肯降了呢?” 可臧霸却偏偏听见了,还听的很清楚。 他叹了口气,道:“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啊。” 顿了一会,臧霸继续开口,仿佛像是在梦语似的:“你想啊,在半年前,我们裂土琅琊的时候,他刘备在哪里?在青州北海。他名为平原相,可他手里有平原哪怕一个县吗?” “而我们呢?整个琅琊都得看我们的脸色。” “哪怕萧建是朝廷所拜的琅琊太守,可当时全琅琊又有谁认他?” “老四,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 “我后悔去年没领兵南下去救援陶公,哪怕豁出去开阳不要了,琅琊也不要了,可我就是应该去一次郯城的。” 吴敦这才明白,原来自家大哥是在嫉妒刘备,嫉妒对方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徐州牧的官位,嫉妒对方得到了陶公的遗泽,嫉妒对方有徐州士人和豪强的支持。 可能还嫉妒对方的能力吧。 臧霸应该是觉得自己的能力在刘备之上的。 可谁能想得到,刘备只入主徐州不到半年,竟然已经拥有了可以一口气鲸吞掉他奋斗十年基业的实力。 吴敦知道这是心魔,他也开解不了臧霸。 可他不想让臧霸就这么死在开阳,更何况开阳里还有许许多多他认识的人。 “大哥,那我先走了。” 吴敦站起身告辞,臧霸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好,那我送你出去。” 吴敦回到陈登大营后,一五一十的把臧霸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这并非背叛,而是希望足智多谋的陈登、鲁肃能想出办法劝解臧霸。 吴敦只有一个很朴素的愿望,他希望他的大哥能活下来。 ************ 刘封带着所部兵马回到郯城时,刘备亲自出城迎接。 他左边牵招,右边糜竺,出郯城两里迎接刘封。 对于这大阵仗,刘封自然不敢怠慢,直接下马步行,来到刘备面前。 “小子刘封,拜见父亲,别驾,叔父!” 论亲,牵招自然是要在糜竺之上的,可论地位,糜竺却是要甩牵招十里地了。 别说今天只有牵招在了,就是刘备所有手下都在这里,刘封第二个参拜的人也只能是糜竺。 不过糜竺倒是觉得,他更希望刘封能够换个称呼喊他。 “明公,公子少年有为,不过十岁年龄,竟能保境安民,击溃强敌。史记甘罗十二而拜相,吾深以为雄,神童之实,莫过于此。” 糜竺开口道:“可今日见了使君之子,才知甘罗拜相不足为贤,如公子这般出将入相,方是人中之雄也。” 糜竺这个彩虹屁,正挠在刘备痒处,引得后者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刘备上前将刘封搀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道:“别驾今日谬赞你出将入相,军功,汝勉强有了,文治可还差了许多。” 刘封想要翻个白眼送给大耳哥,你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你儿子我为了徐州的基业,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就差卖身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我没文治? 那襄贲县外几十万亩良田是谁搞出来的? 鲁肃、徐盛、潘璋这些人又是谁招揽来的。 就是你旁边的兄弟牵招,不是你儿子我,他都要投袁绍了! 可这些话刘封能说吗? 显然不能,所以刘封只能义正辞严道:“孩儿定会向别驾多多学习,尽力做个与别驾一样的能吏。” 刘备闻言大喜,连连点头。 糜竺古井不波的面庞上也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笑容,感激的看了刘封一眼。 刘封一直觉得,糜竺的能力其实很高,尤其是看人的眼光,虽然不如刘备厉害,但也是一等一的。 最后轮到牵招时,刘封只是情深义重的说了一句话:“叔父,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一句话,牵招的心里可就滚烫滚烫的了。 这大侄子太会来事了,这话说的,可不就是亲叔父的感觉了吗? “有没有责怪叔父当时不肯和你一起走?” 当时刘封南下时,想恳请牵招一同南下,可牵招没答应。 那时候刘备当上徐州牧的消息已经传到北地了,毕竟刘备都派人去接妻儿老小了。 可牵招却有些不开心了,兄长你就知道接妻儿老小,忘了兄弟还在等你的征辟了吗? 刘封劝不动牵招之后,就担心起来,赶忙派出飞骑先行前往徐州,提醒刘备征辟牵招。 否则,以道路上的艰难险阻,牵招现在都未必能接到刘备的征辟。 可见刘封为了刘备,付出了太多。 提到这个,刘备就忍不住老脸有些红了,他当时可真的是把牵招的事给彻底忘了。 于是他想要转移话题,可巧就有一个话题他本身也极为感兴趣。 “走,且带为父看看你练的好兵。” 刘备兴致盎然,催促着刘封,想要看看调拨给刘封的一千丹阳兵到底是何等精锐,竟然能够以少胜多,一战全灭昌豨。 刘封自无不可,他也能看的出来,不只是刘备感兴趣,糜竺和牵招也相当有兴趣。 等众人走到刘封所部行军队列的侧翼时,刘封抬手做了个手势,徐盛高声喊道:“向右转!” 随即整个方阵中的士卒竟然齐齐朝着右方转向。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刘备、糜竺和牵招等人。 实际上也难怪他们如此吃惊了,这种整齐度在这个年代实在是有些犯规。 幸好与我大清朝不一样,这个年代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分左右的。 毕竟不分左右,如何识别左衽右衽呢? 不识左右衽,又何以分华夷,胡汉? 因此,刘封所部练习转向的难度比刘封原本所预想的要低了不少,进度也大大加快。 “这……这如何练就的?” 刘备惊讶之余,想起来询问身边的刘封。 刘封却笑而不答,又做了个手势。 徐盛再次大声喊道:“向方伯行礼!” 全军一起抬起右手,齐胸平举,后轻轻锤击左胸口。 “方伯万胜!徐州万胜!我徐州军,威武!” 第118章 周、蒋来投 很快就有人将警情通报往州府,不但刘备被惊醒,就连睡在军营内的刘封也一块惊醒了。 刘封现在已经不是常驻军营了,但偶尔也会留宿一两晚,增加与嫡系部队之间的亲近和感情。 这一晚就恰好留宿在军营。 听到城头示警的锣鼓声后,整个军营都被吵醒。 刘封立刻喝令徐盛、潘璋等人带队弹压,切忌出现营啸。 好在刘封营中的都是老兵,又刚刚经历过大胜,信心十足,虽然受惊,却没有出现扰乱军营的情况。 反而还在徐盛,潘璋的带领下,弹压了周围军营的乱象。 虽然局面是控制住了,但刘封还是有些后怕。 看来整个徐州军体系还需要经历系统性的训练才行,像今天这种情况发生,本身就是军队纪律性不合格的表现。 尤其是城门军官,简直该当问罪处斩。 刘封到达城门口时,刘备也已经赶到了。 父子俩对了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这次这个城门官,必定要重重处罚了。 别说现在城外只有百余人了,就是真有敌人来了,也不能是这样的示警法啊。 “城下何人!?” 刘备上了城头,让傅士仁朝着城下喊话询问。 城下这时候也是慌的不行,为首的两个壮汉在这四月乍暖还寒的深夜里,都急出了一头冷汗。 此时听到城头喊话,赶忙上前答道:“我们乃是九江人士,蒙刘使君不弃,轩车征辟,因心急赶路,错过了宿营,便想在郯城外夜宿一晚,天亮进城。不易惊动了城防,罪该万死,恳请明公降罪。” 九江? 刘封再仔细一看城下那两个壮汉的游侠打扮,立刻就有了个猜想。 “城下可是九江周幼平、蒋公奕?” 正如刘封所猜测的,城下两个为首的大汉,正是周泰和蒋钦。 他们二人在九江落草为寇,横行江上,带了两三百号人劫掠往来商船,自然居无定所。 使节到了九江之后,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遇上了他们。 当使节说明身份和来意后,周泰和蒋钦根本不敢相信。 他们一度怀疑这个使节是假的,是袁术想要诱骗他们上岸,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使节带来的文书上,确实印着徐州州牧的印章,更有刘备亲笔所写的书信。 这一切太美好了,美好到周泰和蒋钦即便满肚子犹疑,依旧不舍得戳破这个泡影。 最后,周泰和蒋钦商量了一番,决定先请使节留下,给他们一点时间打探信息。 使节倒是无所谓,至少留下休息,可比前段时间到处寻找他们二人要轻松多了。 可周泰和蒋钦却是着了魔了,在派人去打探消息的几天几夜里,两人怎么都合不上眼,只能聚在一块喝酒,小心翼翼的想象一下如果这事是真的,该多美好。 这也难怪周泰和蒋钦会如此小心谨慎了,实在是他们被残酷的现实教训的太多回了。 周泰和蒋钦是乡里人,小有家产,和张飞有点类似,都属于那种比平民要有钱,有势,但又够不到豪强的边。 这年头,连豪强当官的路都被封死了,周泰、蒋钦这种游侠儿就更别提了。 他们也曾经四处拜访过,想要毛遂自荐,或是找一个能看中自己武力的豪强士族卖身。 可残酷的现实是,即便他们再怎么放低姿态,依旧没人看得上他们。 别说州牧郡守了,就是县令这等级别的都找不到可投靠的。 周泰和蒋钦也是万念俱灰,才带着亲信兄弟们当了江贼。 既然不能建功立业了,那至少帮兄弟们混口饱饭吃吧? 他们说是江贼,其实也还有些底线,往来商船都只抽水头,并不伤人,所以也就没有引起豪强大族,地方官吏的大规模围剿。 可当他们名声大了之后,想要诱杀两人,以此立功的事情还是层出不穷。 因此周泰、蒋钦早有收摊不干的念头,也一直在打听着值得投奔的英雄。 之前他们听说了孙策正在江东招揽豪杰壮士,而且不拘出身,这让两人很是心动,但先前的诸多教训让两人谨慎了许多,打算先派几个靠谱的兄弟过去探探底。 恰好就在这时候,刘备的使节到了。 和刘备一比,那孙策可就真的比不过了。 刘备可是堂堂正正的徐州州牧,受到徐州士人拥戴的。 孙策却是袁术手下的校尉,连将军都不是,自己还被迫和舅舅、族兄一起被困在江北的厉阳,迟迟打不过长江。 这两相一比较,傻瓜也知道该投奔谁了。 等到探听消息的心腹回来,不但确认了这真是刘备派来的使节,更带回来一个大消息。 刘备向北用兵,大获全胜,不到半个月就彻底击败了臧霸,全取琅琊。 周泰和蒋钦这下如何还能忍得住,立刻打点细软,遣散了不愿意离开的小弟,带着剩下的兄弟,拥着使节一路北上,直奔郯城而来。 只是心情过于激动,在舟船靠近郯城后,周泰和蒋钦不顾天色已晚,执意登陆夜行,引起了这一番事故。 听到城头上的问话,周泰和蒋钦听见自己的名字,赶忙抬头回答道:“正是在下,泰与公奕自蒙使君召唤,不敢怠慢,日夜兼程,今日方至。唯恐使君久侯,故不顾天色已晚,星夜赶路,想明日一早便可入城,却无意惊扰了驻军,还请明公降罪。” “原来是周幼平、蒋公奕。” 刘备此时开口说话,直接下令道:“且开城门,迎周、蒋诸位壮士进城。” 傅士仁在旁劝说道:“主公,此时天色尚黑,难辨来人,况有城规,天亮前不得开城。” “我为徐州州牧,自有权且之权。” 刘备却回答道:“壮士豪杰愿来投备,此乃喜事也,怎可循规蹈矩,寒了勇士之心,速去开城!” 傅士仁不敢再劝,下城开门。 而城外的周泰和蒋钦也听见这番话,心头一阵火热,只觉得这次来徐州可算是真来对了。 城开之后,刘备亲自下了城楼,带着护卫出城。 周泰、蒋钦只见众人簇拥之中,有一手长耳大,容貌亲和温润的大汉,料定此人必是州牧。 于是,周泰、蒋钦二人一同下拜,跪倒在土路上,冲着刘备叩首道:“泰无所长,却为明公所招,感激难以言表。此番来时仓促,惊扰城卫,却蒙明公大度免罪。此番恩情深重,泰无以为报,愿为明公效死!” “钦意与泰同!愿为明公效死!” “好,好!” 刘备大声长笑,上前两步,先是搀扶起周泰,后又搀扶起蒋钦,然后一手一个,握住两人:“备德薄,不意二位壮士不嫌备声微名薄,不远千里,来助刘备,备欣喜不已,如何能见责二君?” “明公过誉了。” 周泰和蒋钦心头热乎乎的,见多了士族大家的冷脸,猝不及防的遇到刘备如此亲近恩遇,一下子都有些适应不了了。 刘备看了看周泰、蒋钦身后的勇士们,询问道:“幼平,公奕,这些壮士都是汝等同乡吗?” 周泰和蒋钦对视了一眼,脸色有些泛红。 这些自然不是什么壮士了,都是些江贼。 刘备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称呼他们为壮士,显然也是在给周泰、蒋钦脸上贴金。 “确如明公所言,俱是我等乡人,在乡中为酷吏豪强迫害,不得已出外寻找生路。我二人为明公所辟,也想报效一二,便邀请这些乡人同来,共为明公驱使。” “好、好啊!” 刘备点点头:“此皆是壮士,也是幼平、公奕的一片心意,我当重用之。且让这些壮士一并入城,赐予酒肉,暂且歇息数日。” 随后又冲着周泰和蒋钦道:“正可在这数日中,为幼平和公奕择一美职,再将这些壮士尽数拨给你们指挥。” 周泰、蒋钦忍不住又跪倒在地,双目泛红。 受尽白眼漠视的俩人何时见过刘备这般亲近的,更别说刘备现在的徐州牧身份加持有多厉害了。 周泰和蒋钦往日里别说和州牧言笑晏晏了,就是连县中大吏也不可得啊。 “明公恩重如山,泰、钦愿为明公投死!” 刘封在旁边认真学习,自己老爹这得人的手段真就是混若天成,没有半点演绎的痕迹,如羚羊挂角,毫无痕迹。 周泰和蒋钦二人,今日一见,已是为刘备所收心。 只要日后按部就班的安排提拔,以周泰和蒋钦的性格,那必定就是刘家父子的死忠,再不可能背叛的了。 “何至于此。” 刘备一手一个,又将两人拉了起来:“幼平,公奕,且随我进城。” 周泰赶忙拱手说到:“明公,泰等与这些壮士乃是先来,还有一批人在渡口处守护船只。” 刘备点点头,转头吩咐傅士仁道:“君义,你且安排好这些壮士,给与酒肉,让他们好生休息一番。再派人去渡口处接人,让他们天亮之后,可顺水路来郯城,与前面壮士一并招待。” 傅士仁赶忙应是。 刘备这才满意的拉着周泰和蒋钦入城。 一行人进城之后,正面迎上了关羽、张飞。 二人将部曲托付给赵云和田豫,然后带着亲兵直驱城门,正巧遇到了刘备等人。 马上简略叙话,刘备介绍了一下周泰和蒋钦,关羽和张飞便汇入队伍,一同前往州府。 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暗暗咋舌。 没想到刘使君麾下竟有如此雄武之士,而且还有两位。 只是他们还没见过赵云,否则就不仅仅是两位了。 人总是会互相比较来确认自己的价值,在看见关羽和张飞之前,周泰和蒋钦虽然有些自卑身份低微,却也有些自傲武艺勇猛。 可看见关羽和张飞之后,这点小骄傲都碎了一地,突然生出一种一无是处的感觉,更对刘备感激涕零了。 刘备、刘封对此倒是一无所知,一路进了州府,吩咐近侍前往厨房开火,做些热汤饭食,好酒好肉。 众人在正堂中坐下,刘备兴致勃勃的给关羽和张飞介绍起周泰和蒋钦。 对于身形健硕,雄武有力的周泰和蒋钦,关、张二人的兴趣却并不浓厚。 其实刘关张三人里,学历最高的是刘备,但学问最好的却是关羽,因为刘备爱好走犬华服,并不热衷于读书,只是混了个好老师。 关羽却是勤奋苦读,颇有些手不释卷,在军营中也常有夜读之举,对于春秋、左传都研读很深,江表传曾记载“羽好左氏传,讽诵略皆上口”,可见其用功之深。 至于张飞,曾被考证过是书法大家,还精通文化,可最后全部被证伪了。 张飞的书画乃是后人攀附,而他在阆中大败张郃之后所书的张飞立马铭,也被现代证伪,乃是明代伪作品。 从历史上可以看出来,张飞从莽将转为儒将,是从元明开始的。 而张飞一系列的“作品”,也都是明代所传。 张飞的儒将身份,实际上就是明粉们给包装出来的。 历史上,张飞在当时士族的眼里,确实就如刘巴所想的那样,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如何与兵子共语乎? 因此,关羽和张飞的性格,也是刻入骨子里的,很难改变。 周泰、蒋钦既非名士,又出身江贼,因此不入关羽、张飞之眼,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周泰、蒋钦暗自有些惴惴不安,只看关、张二人与刘备的亲近之意,就知此二人地位非同一般。 可现在看对方的架势,似乎并不怎么看的上自己,这让初来乍到的周泰和蒋钦如何能自安。 像是感觉到了周泰和蒋钦的不安,刘备给刘封使了个眼色,开口道:“幼平、公奕,你们可知此人是何人耶?” 周泰、蒋钦闻言,抬头去看,却正见一个言笑晏晏的少年正看着他们。 双方对上视线之后,那少年还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草民不知。” 周泰和蒋钦同时摇了摇头,他们先前也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么一个少年如何会跟在州牧身边。 刘备此时解惑道:“此人乃是我之长子,单名一个封字。说来也是同伱们有缘,我能得闻幼平、公奕之名,千里征辟,还是亏了此子力荐呢。” 周泰和蒋钦顿时大惊,连忙去看刘封,却看见刘封正微笑点头,主动开口道:“曾听人言,九江有两位雄武君子,名为周泰、蒋钦,善水性,懂水文,乃是上佳的水军将领。” “故此,封向父亲力荐两位君子,只是州使一去不返,前几日还在同我父谈起此事,正准备加派人手南下,却不想两位君子已至郯城了。” 周泰和蒋钦俱是惶恐状,一脸愧不敢当。 刘备却是趁势问道:“幼平、公奕,吾观二君雄武敢战,欲请二君从军,不知汝二人可否愿意?” 周泰和蒋钦立刻离席拜伏:“今我二人既已追随明公,自当以明公为主,谨听明公安排。” “好、好!” 刘备大喜,略一思考,开口道:“不瞒二位,广陵乃我徐州州郡,却不从州府之命。备添任州牧,自不能放任不管,今明两年,必要让广陵归附。” “广陵地处淮南,水网密布,河流众多,大湖林立,非舟船配合,大军很难调动。” 刘备继续说道:“故此备早有建水师之念,只是一直苦于没有人才。今日幼平、公奕已至,当可辅佐子敬,创立水师。” 周泰、蒋钦二人一听,顿时大喜。 这可是草创之功啊,哪怕上面还有一个主官,自己二人也一定能够分润大量的功劳,成为水军的元老重臣。 这个时代的水军其实是相当重要的,整个淮泗地带有没有船只,完全天差地别。 机动速度甚至能差上三五倍,至于后勤就更是天壤之别了。 所以刘封力劝刘备招揽周泰、蒋钦,这两人历史上就是水军悍将,再加上关羽,潘璋,徐盛,刘备军体系中,已经有不少已经成型和将来可以成型的水军大将了。 “幼平、公奕,汝二人带来的壮士,也可挑拣入选。” 刘备语重心长道:“不过备欲先提醒汝二人,徐州军连日来都在整顿军纪,若是壮士们愿意从军,备自当厚待,却需严守军纪。若是受不得军纪之苦,也可以发给盘缠,送其归乡。” 周泰、蒋钦慨然应诺,自觉刘备所给待遇已经极好,两人自是满意之极,而他们带来的江贼心心念念的就是能够有机会转正为州府军队。现在刘备就给了这么个机会,谁要是再敢冒犯军法,自然严惩不贷。 刘备见两人奉命唯谨的样子,也很高兴,继续说道:“两位初来,不好贸然擢升,暂以曲军候屈居,待水军建成,便可酬功,两位意下如何?” 周泰、蒋钦几乎快抑制不住心里的喜色了,只觉得自己这新主上真乃宽宏大气之主。 来的路上,周泰和蒋钦就讨论过许多次,都觉得能得一屯长便已知足。 反正自己有勇力,又敢战,迟早也能积功而进身。 却不想刘备直接给他们提了一阶,升任了曲军候,更许下军司马的奖赏。 周泰、蒋钦喜不自禁,只恨不能立刻上阵杀敌,好让明公见识一下自己的忠贞勇敢,以报答刘备的赏识知遇之恩。 随后,等周泰、蒋钦用过饭食,刘备亲自将他们送去下榻之处,这才离开。 周泰、蒋钦两人虽是兴奋之极,可身体上确实已经疲惫不堪,闲聊几句刘备礼贤下士,不以家门而轻视两人,让两人都觉得这次来对了。 可笑先前还觉得州使们是袁术设置的骗局,想要诱杀他们。 现在想想,当真是可笑之极。 两人隐隐也有些后怕,幸好当时没一刀把那几个州使、州吏给宰了,否则自己以后就只能继续当江贼了。 第135章 程仲德不辱使命 历史上的兴平二年下半年,成功占领广陵之后,袁术带三万大军北上,结果被一万多人的刘备防了个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 可见袁术本部兵马的拉胯战力了。 眼看着手底下的将军臣下们变着方法推拒,袁术心里自然是很生气的。 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离不开眼前这帮人。 这已经是他所能找到的最优秀的人才了。 袁术不是没眼光的人,实际上他眼光很不错,先后招揽过华歆、张承、刘馥、何夔、朱治等等,可惜结局非常惨淡,这些人就没有一个看得上他袁公路的,都纷纷表示你很好,只是你配不上我。 袁术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还要装作大度的不予计较。 要是这些人能应辟,哪里还用受现在这气。 殿中沉默了好一会,还是袁术的谋主李业先站了出来:“主公,既然难以用兵,不如先以计行。” “哦!?” 袁术精神一振,来了兴趣:“先生请说,何以为先以计行?” “主公可先遣人往广陵,先散播谣言,就说刘玄德愤恨广陵亲我,要来广陵大开杀戒,来年税赋加倍。同时再遣使务必说动袁绥开城迎我,然后调轻兵疾行,抢占城池,如此一来,我军便反客为主,而徐州军则劳师远征,我军以逸待劳,双方主客易位。” 李业滔滔不绝道:“以徐州军粮道,长达数百里,纵使有水道辅助,粮秣消耗依旧十分巨。那三四十万石粮食,料想刘徐州也不敢尽用。能有一半用于南下广陵,就已是冒险。如此一算,若是只来万人,我军可野战歼之,若是来数万,则坚守城池,待敌自退。” “只要守住了今年,明年徐州是否还敢南犯,犹未可知也。” “主簿此计大妙!” “未算胜,先算败,主簿深合兵法,我等若是依计而行,当立于不败之地也。” 袁术沉默不语,看着张勋、桥蕤对李业的计策大加赞赏。 袁术对此心知肚明,无非是因为用了这计策,他们不用野战和徐州军硬碰硬了。 杨弘和阎象也开口赞同,他们的角度则是李业的方法最为省钱。 李业刚才虽然没有明说,但潜在意思也很清楚,只有说动了袁绥开城,我军才出兵。如果说不动不了,那他是不赞成出兵的。 不过仔细想想,李业说的其实也不错。 自己手里本钱不多了,要是再送掉几万人,那么这扬州的地盘可都要坐不稳了。 可恨陶恭祖,可恨刘大耳,可恨曹孟德,可恨母婢养的。 “既如此,那就依李先生之言,就请……” 袁术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阎象身上:“就请阎先生辛苦一趟吧,去一次广陵,告诉袁绥,让他速速开城,否则等刘备来了,哪里会有他好果子吃。” 阎象恭敬应命,随后反问了一句:“那曹操来使,主公何时见他?” 袁术一听,也想起来还有个程昱。 琢磨了片刻后,袁术没好气道:“此人没甚名气,既已经知道徐州虚实,这人也没甚用处了,你且打发了他回去吧。” 阎象应命,回府之后,请来程昱,告知他袁术的决定。 程昱有些讶然,没想到袁术竟如此愚蠢,居然就这么要打发自己回去了。 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隐瞒了什么情报,要面禀时才方便明说吗? 阎象待程昱倒是很客气,说完袁术的决定后,便道:“在下明日要离开寿春,恐不能招待贵客了。不过我已吩咐管家,贵客有什么需求,可尽管吩咐于他。只是象劝贵客一句,我主与贵主之间,关系微妙,寿春并非久留之地。” 阎象的话倒是让程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这也是个正直的老实人。 不过老实人嘛,可就是最好欺负不过的了。 程昱不动声色的答了一句:“哦,原来主簿明日就要去往广陵了啊。” “正是……!” 阎象刚跟着点了点头,突然猛的反应过来,张口结舌道:“伱、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昱竟一脸正色的回答道:“自然是主簿您刚刚告诉在下的。” 阎象目瞪口呆,随即涨红了脸怒斥道:“先生为何如此失礼,我敬重先生乃是使节,以礼相待,却不想先生刺探我军机密,莫非先生就真不怕我问罪于汝?” 程昱心中洒笑,你都能说出这话了,还问罪我? 可脸上却是正容以待:“非也,主簿且息怒,听昱一言。” 阎象忍住怒火,依旧怒气冲冲的看着程昱,等着他的解释。 “昱负我主之命,远来扬州,并非仅仅是送上情报,更有良策在胸。” 程昱的话,让阎象的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 他更进一步道:“刘玄德数万大军整装待发,广陵危在旦夕,我不远千里而来,欲献策于后将军,可后将军却闭门不纳,昱心中之怒,又该如何?” 阎象沉默了片刻,怒意已经全部消退:“先生有何良策,可否教我?若此确为上策,我当亲为先生引路,拜见我主。” 程昱知道对方上钩了,于是说道:“刘玄德势大,又挟大胜琅琊之势,而后将军却遭两位宗室州牧的夹攻,处境艰难。为今之计,罢兵乃是上策,可不论哪一边都未必肯与后将军和睦。” 程昱说的很有道理,阎象自然默默点头,眼含期待。 “既如此,只有说之以利,或是动之以害。” 阎象若有所思,尝试问道:“那如何说之以利,动之以害呢?” 程昱直起身躯,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就将阎象笼罩进他的阴影之中。 “刘正礼要的是扬州,此为说之以利。” 阎象露出慌乱之色:“这如何使得,若是如此,我主居于何地。” 程昱闻言,竟点头赞同:“不错,因此,刘正礼处,无法说之以利,只能动之以害。” “刘玄德刚吞琅琊,又复下广陵,陈兵数万于大江畔,你说一江之隔的刘正礼会如何去想?”程昱循循善诱道:“他会觉得刘备是来帮他拿回扬州的吗?” 阎象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刘正礼必畏惧刘玄德趁机南下扬州,插手丹阳、吴郡。他既然害怕,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刘备没法陈兵江岸。” “妙计、妙计!” 阎象连连拍手称妙,随后拉着程昱的手道:“先生快随我去见我主。我主得知先生之计,定会重重赏赐于你。” 程昱现在反而不急了,他好整以暇道:“昱此来,非为重赏,而是我主不欲刘徐州得广陵,入扬州尔。我愿渡江去见刘正礼,备述局势,还请主簿安排!” 现在整个长江沿岸,都因为袁术和刘繇对峙而风声鹤唳,最好还是让袁术安排过江才安全。 阎象一听,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随后,阎象赶忙再次去找袁术,将程昱的计策献上。 袁术大喜,夸赞了程昱和阎象一番,然后让阎象先安排程昱过江,再去广陵。 这边程昱在阎象的安排下,来到了厉阳,然后从厉阳水寨出发,渡过长江,来到江东。 程昱虽然见过黄河,却还没见过长江,完全想象不到长江一望无际的景象,过江的时候,在船上脸色发白,险些吐了出来。 上岸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很快,就有一队刘繇军围了上来。 程昱以袁术使节的身份,求见刘繇。 刘繇此时正在曲阿,于是程昱入城相见。 刘繇收到消息,有些吃惊,求教于许劭。 许子将闻言,也很惊讶,不明白袁术这时候派使节过来,是何目的。 不过最终都决定见上一见再说。 程昱进来时,堂上共有三人,除了刘繇、许子将外,还有孙邵、滕耽、滕胄兄弟。 孙邵、滕耽、滕胄兄弟都是青州人士,刘繇的乡党。 孙邵曾是孔融的功曹,深得孔融器重,被他誉为廊庙才也。 而滕耽、滕胄兄弟也是青州名士,腾家更是和刘繇所在的刘家世代交好,自然是心腹重臣。 “后将军让你来曲阿,所为何事?” 看见程昱后,刘繇有些惊讶程昱的身高,随即才想到问话。 程昱答道:“乃是为了振威将军而来。” 刘繇在广陵被征辟时,乃是扬州刺史,可自抗衡袁术之后,立刻就被朝廷加封为扬州牧、振威将军。 李傕、郭汜迫切期盼着刘繇能够痛揍袁术这个无耻小人,帮他们出一口恶气。 程昱既然冒充袁术的使节,那他就不能承认刘繇的扬州牧身份,尊称对方为振威将军就很合理了。 刘繇也没有在这个细节上过多纠缠,要是能纠缠的清楚,还打仗干嘛。 “哦,如何为我而来?” 程昱正色开口道:“振威将军可否知道,刘徐州大军云集郯城,不日即将南下广陵,直逼大江。” 刘繇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早在程昱来之前,他和许子将就为此事忧虑。 刘玄德一旬平定泰山军,收复琅琊的消息也已经传到江东了,让刘繇很是震惊。 别人不知道,他一个青州人还能不知道臧霸能不能打吗? 当初臧霸三千破十万,可就是在琅琊和青州的郡境上打出来的。 现在臧霸拥兵万人之众,又虎踞开阳,有坚城之利,反倒是被刘玄德一鼓作气给平定了,难道徐州军现在这么能打了吗? 这是刘繇第一个反应。 许子将突然开口道:“广陵本来就分属徐州,刘玄德收复广陵,合情合理,乃是伸张州牧权力之举,我如何会有意见?反倒是后将军霸占扬州,侵我州权,如此行径,才是朝廷叛逆。” 程昱笑而不答,场中沉默了片刻。 刘繇以目视孙邵,示意他来开口。 孙邵探身道:“尊使为何发笑?” 程昱挺起身体:“我笑诸位名大于实,无有远谋。” 刘繇等人尽皆色变,这袁术使节好大的胆子。 程昱却是不慌不忙继续说到:“后将军尚且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难道振威将军却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在座的众贤士竟无一人进谏将军,难道不是没有远谋吗?” “刘玄德,英雄也,徐州五郡若是尽数臣服,莫非君等以为他会故步自封,因循守旧,还是南下扬州,扩充实力?” “将军的扬州牧乃是朝廷所表,可刘备的徐州牧,却是私相授受。莫非将军真觉得刘备会因为朝廷的拜除,而对您另眼相看?” “将军可知朝廷所拜之琅琊太守萧建现在何处?” 程昱的四连喝问,确实镇住了刘繇这一边。 刘繇的官职,将军号,都是李傕、郭汜所掌控的汉朝中央所册封的,而刘备的徐州牧却是私相授受,而且为了能够稳定人心,陈登还特地写了书信给袁绍,得到了袁绍的承认和支持。 而这个时候的袁绍,正是反贼阵营的大头目,跟朝廷势如水火。 袁绍从反贼洗白成大将军,是从汉献帝出逃,被曹操迎接回许昌开始的。 看看现在的袁绍阵营,袁绍自己的冀州牧,是私相授受,刘备的徐州牧,是私相授受,曹操的兖州牧,那更厉害了,连私相授受都不是,是直接冒充的。 唯有一个外围盟友刘表勉强算是正牌货,粉饰了一下牌面,可刘表不是心甘情愿站袁绍的,纯粹是敌人的敌人是盟友这个原因导致的。 匡亭之战,严格来说是后将军袁术为朝廷征伐伪兖州牧曹操的正义之战,可惜战败了。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追击袁术六百里,从兖州封丘一路追到扬州寿春,却始终没有格杀掉逃跑功夫不怎么样的袁术的重要原因之一。 曹操本就是自领的兖州牧,要再把朝廷册封,正牌子的后将军袁术给杀了,那他只有彻底给袁绍当狗一条路可走了,就像孙坚在南阳杀了张咨之后,好处全归了袁术,自己还只能给袁术当刀子了。 许劭此时悠然开口道:“尊使实乃是大言欺人哉。” 众人目光集中到了许子将身上,听他接着说道:“刘玄德的徐州牧,确属私相授受,但他千里驰援徐州,也是义举!如今道路不靖,无法联系朝廷,又有陶公推举,州吏景从,暂署州牧,无可厚非。” “老夫倒是好奇,刘玄德之徐州虎贲兵临大江,他先要对付的究竟是刘使君,还是后将军。尊使此番诈言,恐欲欺我等为后将军虎口拔牙吧。”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 刚才还真让对方给吓到了。 就如许劭所说的,刘玄德疯了才放着死敌袁术不打,先来招惹正牌子的扬州牧刘繇。况且刘备也是宗室,刘繇的宗室地位比刘备还要高,对方必不可能冒大不韪来江东。 孙邵和腾家兄弟甚至还在琢磨,有没有可能联合刘备,驱逐袁术,两家结盟,岂不美哉? 如此一来,益荆扬徐四州连成一体,都是宗室掌权,莫非大汉气数未尽? 程昱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诸君谬我之意也。” “外臣只是为刘使君剖析局势,何曾让刘使君为后将军虎口拔牙?” 程昱眼看火候到了,果断吐出真实来意:“后将军目光长远,能知刘玄德乃是江东心腹之患,欲为诸君阻之,只恨兵力不足,难保必胜。因此,后将军愿与刘使君暂时罢兵,替刘使君虎口拔牙。” 刘繇、许劭、孙邵等人都不是傻子,话说道这份上了,除了许子将早有所料,刘繇隐隐有些察觉,其他几个人也都恍然大悟。 原来袁术是想要休兵。 几人对视了几眼,交换眼神。 程昱当做没看见,自顾自道:“后将军只需振威将军以大江为界,两军暂不过江,维持现状即可。” 刘繇沉默片刻:“请尊使下去休息一下,容我等商议片刻。” 程昱自然无不可,起身离开。 堂中几个人都思索着程昱的提议,其实现在刘袁的分界线也就是大江所在。 袁术之所以头疼,还不是因为孙策、吴景所部都一年多了,还是攻不破刘繇的大江防线吗。 “若只是隔江休战,我倒是觉得可以依他。” 孙邵看了看左右,抛砖引玉道:“左右不过是让袁术去和刘玄德火拼,我等在江东安坐。不论谁胜谁负,都将大伤元气,我等可坐收渔翁之利。” 腾氏兄弟中的弟弟滕胄皱眉道:“就怕刘徐州太过能打,若是他再度大破广陵,击破后将军部曲,会否因此而迁怒我江东。这样一来,岂不是平白给了他入侵江东的口实?” 刘繇颔首道:“公嗣此言有理,我也忧心于此。” 许劭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响才就着热汤压了下去。 “明公,劭以为可以从之。” 许劭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刘玄德势大,确是我江东一大威胁。只是袁公路色厉胆薄,言而无信,我们也绝不能尽信他。” 刘繇听的连连点头,最后发问道:“那依子将之见,我该如何行事?” “且先答应他。” 许子将眼中精芒闪烁:“明面上可稍减牛渚之兵,暗中汇聚精锐。不论袁公路与刘玄德在广陵谁胜谁负,大战一毕,我等便可以精锐突袭厉阳水寨,烧其战船。” “若是袁公路胜,虽然广陵落入他之手,则我依旧可以保有大江之险。若是刘玄德胜,则我乃是助战徐州,他自然也就没了口实入侵我江东。” 刘繇一拍手掌:“此计大善!就依子将之言!” 第136章 广陵战起 几乎同时,刘晔也到达了高邮县。 高邮县县令温城,已在高邮近四年,若不是世道混乱,他早就该调任他职了。 温城在高邮也算清廉,该收的收,不该收的也不乱伸手,不折腾地方,士、民对他已经相当满意了。 在东汉末年,这样的县令,已经是地方的福气了。 温城自己其实并不开心,这些年他也攒了不少钱,可世道这么乱,他想运回并州老家也运不回去,总是堆积在身边,也不是个办法。 呆在这高邮,成天提心吊胆,先前笮融过境,他还出城去送了次粮食。 后来听说笮融直接把太守赵昱都给杀了,可把他给吓坏了。 想起那天出城送粮时,笮融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温城就脊背发凉。 当真是自己命大福大,逃了一命啊。 原先广陵郡还算太平,就算笮融过境,杀了太守赵昱,也只是短暂的乱了一阵,等到袁绥出来掌控大局,就又恢复了太平。 可今年随着天气变暖开始,情况就渐渐开始不对劲了,广陵郡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一会有说刘使君要南下了,一会又说后将军要北上了。 大家伙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温城也觉得这大概率是真的了。 一想到广陵郡要变成战场,温城可就糟老了心了。 到时候别说身边这些财货了,自己老命能不能保住,也犹未可知啊。 温城又一次想要弃官而走,可又能往哪跑? 老家并州也不太平,而且一路上到处都在打仗,自己恐怕走不到半路,人都没了。 就在温城自哀自怨的时候,县主簿吴洋走了进来。 吴洋是本地士族,名望不小,因此温城征辟他为主簿,至今也已快四年了。 两人合作十分愉快,吴洋礼数周到、贴心,几乎包办了所有杂物,却又不至于让温城产生被架空的危机感,算是相当的有本事了。 “县尊,出大事了。” 吴洋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慌,脚步匆匆的走到温城身边。 温城心头一跳,本能的问道:“徐州军打过来了?!” 看见吴洋摇了摇头,温城长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这口气彻底松下来,吴洋的话又让他跳了起来。 “徐州军确实没来。” 吴洋咽了口口水:“可州府那边来了个使节,要见您。” “什么?” 温城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这时候派使节来,还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要劝降吗? 温城颤颤巍巍的问起吴洋的意见:“广义,你如何看此事?” 吴洋吴广义摇了摇头:“城中不过县卒六十人,青壮也仅一两千,就算动员起来,如何能挡州军一击。” 温城有些犹犹豫豫道:“那广义你的意思是……降了?” 吴洋哪里肯背这种锅,当即摇头道:“洋乃是县尊下吏,自然以县尊为马首是瞻。” 他可是高邮县人,万一降了之后,徐州军烧杀掳掠,那他还怎么在本地待下去? 反正温城是个流官,迟早是要走的,这锅他不背谁背。 吴洋紧盯着温城,言之凿凿道:“县尊当早做决定,以洋观之,县中气氛很是紧张,若是有人到时候先开了城门,县尊可是要被刘使君问责的。” 这话一方面是在逼迫温城担负起责任来,另外一方面也是暗示了自己的态度。 吴洋本人还是倾向于投降的。 毕竟真打起来,死伤的都是父老乡亲,打烂的也是高邮地界。 高邮距离广陵颇远,本就比较独立,如何肯替广陵人当炮灰。 温城被吴洋逼到了死角,退伍可退,只能暂施缓兵之计道:“还是先请使节进来吧。” 于是吴洋出外,将刘晔请了进来。 刘晔刚一进堂中,就先声夺人。 “县尊是要抵抗州府,反叛朝廷吗?” 温城赶忙摇头:“尊使何出此言?” 刘晔冷笑着逼问道:“倘若不是反叛朝廷,我且问你,现如今刘使君官居何职?” “自然是徐州牧。” 温城这点还是承认的,毕竟是前任州牧陶公所举,其实本地大部分人还是都认可刘备州牧身份的。 “既知刘使君为州牧,那伱广陵如何不从州中之令?” 刘晔几乎走到了温城的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我且问你,汝县去岁支赋税,可曾输送州府?” “这……” 温城心头一凉,那肯定没有啊,去年曹操都打到郯城外了,我这输送钱粮,那不是输送给曹兖州的了。 可明着说没送也不行,于是温城眼珠子一转,直接甩锅给了袁绥。 “长史不曾有令,我等自然是先输送至广陵郡治,然后一并送往郯城。至于为何郯城没有收到,尊使得去询问袁长史了。” 温城越说越顺,说到后面索性开始表起了忠心:“本官对州府向来忠心耿耿,陶使君在时,本官还曾得州府考核第三。刘使君既继承陶公之志,本官定然全力支持。” 听到这话,刘晔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点点头,夸奖道:“县尊能如此想,实在是功莫大焉。” 刘晔心里却是暗赞刘备敏锐,竟能准确的察觉到广陵南北的差异。 南方如何还未可知,但广陵北方的诸县,确实要更亲近于州府。 毕竟和刘备比起来,袁绥更是名不正言不顺,谁又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去帮袁绥抵抗数万虎贲? 到时候损失的是地方自己,得利的是广陵。 就算有县官想要抵抗,当地的士、民恐怕也不会让他如意的。 先前刘备是个弱势方伯,别说广陵、琅琊这些形同藩属的郡国了,就是刘备所在的东海国里,不一样有曹豹、许耽、曹宏、田冉、王煜这些不受刘备控制的力量? 那大家自然愿意听广陵的,毕竟可以少交不少税赋,又有广陵顶雷,这是何等好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刘使君已经展现过自己的武力了。 广陵北部这些个县令,没有谁认为自己能比骑都尉臧霸还能打,兵马更多。 这时候传檄而定,何等顺理成章。 温城倒是想中立,可高邮县的重要位置,如何允许你中立? 这也是太过愚蠢,竟然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 刘晔顺势提出了要求:“既如此,县尊赶紧向州府递送文书,请州府派兵来驻吧。” “派兵来驻!?” 温城和吴洋同时叫喊了起来。 “自然是派兵来驻。” 刘晔一副你们大惊小怪的模样,指着温城和吴洋道:“你们二人好生奇怪,使君即将南下,讨平不臣,高邮县地处要隘,南北交接,不在此处驻,还能去哪?” 吴洋满是大汗,焦急的问道:“那高邮莫非会成战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刘晔呵斥道:“高邮南下广陵,尚有数百余里,如何会是战场。” 吴洋、温城一听,顿时觉得有理,只觉得刘晔训斥的好。 刘晔最后威胁道:“县尊,使君派我来,也是为了避免良善受到蒙蔽,大军到时,焉有安卵?只望县尊、主簿能尽早想清楚,到底是想做州府的忠吏,还是做外州的走狗。” “当然是州府忠吏!” 温城还没来得及说话,吴洋先说了。 反正他已经铁了心准备站在州府一边了,至少他是看懂了,如果州府出兵,广陵是根本没有余力来救高邮的。 既然如此,那高邮反正,义无反顾,况且按照东汉体制,州牧已经有权力任免治下县令了,服从州牧,温城也是顺理成章。 温城看吴洋都已经投了,也不再挣扎,当着刘晔的面就写下了文书,用上县章大印,派人立刻急送州府。 刘晔看似咄咄逼人,可实际上对于温城、吴洋这样首鼠两端,并没有坚定信念的人来说,最关键的时候,他们反而会倒向看起来最强势的一方。 刘晔正是利用了这个心态,直接快刀斩乱麻,解决了高邮县城问题。 类似刘晔的情况在广陵北部各个县城上演,如预料之中的那样,北部的县城在各路使者或安抚,或利诱,或威逼之下,都表态愿意服从州府的命令。 南部的县城反馈来的信息却截然相反,大部分的县城都两头哄,都在暗示只要广陵问题解决了,他们自然望风景从。 刘备坐镇郯城,不断的收到刘晔、简雍、孙乾送回来的消息。 此时徐州郯城,已经开始动员军队。 南下广陵之战,刘备将会亲自挂帅。 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战略,刘备开始调兵遣将。 由关羽率领本部人马绕道下邳国,前往东城,威胁庐江腹地和寿春,牵制袁术的部分兵马。 此一路,关羽任主帅,调鲁肃任参军,并兼任东城县令,原东城县令暂调郯城另用。 同时,曹豹领下邳国郡兵镇下邳城,另抽调两千下邳国由关羽指挥,一同进驻东城。 第二路以赵云为先锋,田豫为次锋,分别进驻高邮县和平安县。 刘备亲领中军,任刘晔为参军(暂缺未归),除本部部曲外,还有张飞所部、臧霸所部,刘封所部、牵招所部共一万七千人,随时整装待发,直扑广陵。 以糜竺代理州务,徐璆、简雍、孙乾为辅,都五千东海郡兵,坐镇郯城,专责运送粮秣军械,支援前线,为预备队。 曹豹都三千下邳郡兵,坐镇下邳,专责输送偏师粮秣军械。 刘备命刘封所部与太史慈、周泰两部合并,以徐盛为主帅,太史慈为副帅,刘封为参军,作为先锋,沿水路先发,直驱广陵城下,接应刘晔。 此次动兵,共计六个军,四个别部,共计三万一千人。 五月中旬,田豫入驻平安县,接任平安县令。 三日后,赵云入驻高邮县,接任高邮县令。 又一日后,关羽进驻东城,窥视寿春东面门户阴陵县,同时威胁合肥以及全椒县、阜陵。 徐州军的战略全面拉开,尤其是关羽所部,更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捅进了袁术的腰眼里,牵制了对方大量的兵力。 袁术一方也做出应对,遣大将桥蕤为主帅,张勋为副帅,统兵两万人,增兵厉阳。 另遣大将雷薄,引本部人马四千人,进驻阴陵县,监视关羽。 五月二十日,刘备在郯城誓师,督军南下,水路并进。 仅仅七天,赶在六月前,徐州军先锋已达高邮县城。 此时,广陵城中,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阎象与刘晔同时来使。 前者是受了袁术的命令,而后者则是得到了刘备的首肯。 双方都来力争广陵这个点。 原本阎象应该毫无悬念的得到广陵城的支持,可没想到,刘晔竟然成功说服了广陵豪强李章,以至于局势变幻莫测起来。 李章乃是广陵第一大豪强,家中有部曲两千人,其弟李洛出任广陵功曹,在广陵的士族中很有声望,还同刘晔的父亲刘普为好友。 刘晔进了广陵城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袁绥,而是先去了李洛府上。 听到刘晔来了,李洛很是吃惊,他并不知道刘晔已经应辟徐州,以为是故友之子前来拜访。 他虽然不知道刘晔为何在这战乱关头来广陵,可总不好不见,也存了教训对方,让对方赶紧回家的心思,命下人将他带了上来。 李洛刚一见到刘晔,还没来得及教训对方,刘晔却直接走到他身前一脸急切道:“世叔大祸将要临头,为何还不自知?” 李洛登时大惊,也忘了刚刚要出口的训斥之言,赶忙问道:“贤侄何出此言?我自广陵城中安坐,哪有什么大祸临头?” 刘晔抢上前道:“后将军昔日在南阳所做之事,莫非叔父不知道?” 李洛恍然大悟,可随后又徒然一惊。 被刘晔这么一提醒,袁术前几年在南阳干的那些破事,可就全想起来了。 袁术在南阳各种搜刮,掠夺豪强,洗劫富户,硬生生把一个天下第一大郡,号为一郡抵一州的南阳郡变成了人间地狱。 短短的三年间,南阳郡的人口竟然直接膝盖斩,从两百四十多万一下子缩水到六十万,州县残破,良田荒芜,遍地白骨。 据说南阳那边的狼群已经成群结队,吃人肉吃的眼睛都红了。 李洛昔日也曾拿这些消息说笑,指点袁术无治政之才,那是因为遭殃的是南阳郡。 若是这种情况要发生在广陵,那么李洛可就心慌胆寒起来了。 李洛磕磕绊绊的辩解起来:“后将军自入寿春之后,安抚地方,鼓励桑农,应该不至于重演南阳之事吧?” 刘晔却是冷笑道:“世叔广陵城内金帛满仓,广陵城外田连阡陌,这一份家业,莫非要赌在后将军一念之间吗?” 李洛脸色变幻,刘晔这话可算是说中他内心最担忧的事情了。 作为广陵第一豪强,自然也是第一富户。 袁术劣迹斑斑,就算不再骚扰地方了,可他在寿春可是没少逼迫富户交钱啊。 袁术本人生活极为奢靡,麾下又有五、六万大军,地盘不过庐江、九江两个郡国。其中庐江还经历了两年战火。 袁术不劫掠富户,如何能维持得了自己的开销。 而且现在袁术也聪明了,多盘剥富户,而放过小民。如此一来,小民来年还能继续纳税,而富户死绝了反而好吞了其土地。 李洛沉默了片刻,抬头道:“贤侄不在后将军领内,来我广陵,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些事情吗?” 刘晔点点头:“不错,不瞒世叔,晔已应了刘使君之辟,现居州郡文学从事,特奉我主之名,前来为世叔正行。” 李洛心道果然,刘晔竟然投了刘备。 他和刘陶关系很好,刘陶的这个儿子如何胆大妄为,如何少年早慧,如何智勇双全,李洛可是相当清楚。 昔年,他还取笑好友将来可要受苦,儿太聪慧,父威难振。 没想到刘晔居然连自己都给管上了。 还偏偏管的很有道理。 “哎,为叔对刘使君素来敬重,只是距离太远,不曾拜见。” 李洛试探道:“贤侄既从郯城而来,何以教我?” 刘晔心中暗喜,李洛必是心中已然惊慌,生出二心,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把握机会,一脸动情道:“晔自幼恃才自傲,从不服人,却不意我主麾下,人才辈出,贤才荟萃,聪慧多谋之士,多如明夜繁星,枭猛健壮之雄,胜于过江之鲤。如我刘晔者,不计其数。” “我主有兄弟二人,一曰关羽关云长,一曰张飞张翼德,皆是万夫不当之勇。袁术麾下,如此二人勇武者,就是半个也无。” “陈登陈元龙,一旬破臧霸,复琅琊,现已经被我主委任为东莞太守,都督原琅琊三郡诸军事,统领三郡郡卒,镇守北方。” “更有太史慈、麋子仲神射惊人、赵子龙白马银枪,周泰、蒋钦操舟善泳,徐盛潘璋骁勇敢战,田国让有方面之才,鲁子敬有王佐之能,夏侯博、陈到皆忠诚尽职。” “此不过是我主身边最得力的谋臣将佐,其他文士将佐不计其数,犹如过江之鲫。” 刘晔试问道:“世叔以为,后将军处可与人能与我徐州军之谋臣将佐比拟吗?” 李洛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 第137章 广陵城变 片刻后,李洛竟问道:“那依贤侄之见,为叔该当如何?” “叔父,这还用问吗?” 刘晔洒笑道:“如今天下大乱,实已群雄并起,我等择主之臣,等的不就是一个明主吗?若要再多一些,若是有天赐良机,为明主效力,岂不是事半功倍?” “如今广陵,正是叔父的天赐良机。” 刘晔站在李洛身边,声音放低,语速却是放快,让李洛有种心神被对方话语吸入的错觉。 “广陵城内,郡卒兵不过为数四千,而且战力普通,不足为虑。更何况以章叔父的的能耐,其中大半早已唯他命是从了。” “再加上叔父家中的部曲、僮仆,以及世交姻亲,叔父只要全部发动起来,还怕拿不下区区一个广陵城?” “在我来广陵之前,刘使君大军已发,算算时日,先锋早就过了高邮县,不日即将到达广陵城下。届时叔父已广陵投效刘使君,这得是多大的功劳?” “于公,叔父顺从郡府,罢退奸邪,免去一场州内叛乱,刘使君如何能不对叔父恩重有加?于私,叔父荫蔽梓里,庇佑百姓,全广陵县的父老乡亲,如何不对叔父感恩戴德?” “以晔观之,叔父此功,非一郡之守,不能酬之!” “郡、郡守?” 李洛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以他的家世声望,能得一大县县令,就差不多是仕途终点,光宗耀祖了。 可现在居然有郡守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 他忍不住想到袁绥,那可是博学多才,名满天下的人才,曾经被中枢看重,征辟为太傅掾,又先后为太守,郡民吏所请托,两度代掌广陵郡事。 平心而论,李洛是从来不敢拿自己去和袁绥比的。 可即便如此,袁绥他也只是代掌郡事,他也不是郡守啊。 自己现今竟然有机会超越这位袁绥先生,一想到这,李洛就激动的有些发抖。 “当然!” 刘晔知道李洛已经彻底动摇了,赶紧斩钉截铁加劲道:“我主性情宽宏,人仁善爱贤,酬功罚过,乃是天经地义,以叔父如此大功,非赏一大郡太守而不可也。” “大郡太守?” 李洛已经完全被刘晔带入了对方的节奏,越思考越觉得刘晔的话说的对。 刘备的仁义名声在这时候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推了李洛一把。 “好!贤侄稍坐,我这就唤我兄前来,我们共商大事。” 李章是一武夫,因此虽然是兄长,但平日里却多听自己弟弟李洛的话,两人配合很好,让李氏家族这些年在广陵发展的很快。 此时如此大事,李洛也不可能绕过自己兄长,势必要取得对方的肯定。 李章来了之后,李洛和刘晔将事情叙说了一遍。 李章竟然直接表态,愿从刘备。 原来这李章是个武夫,自然更看重谁的拳头更硬。 刘备在北地的事情姑且不提,去年千里驰援,逼退曹操,随后又驻兵豫州,剿匪平叛,赢得当地士绅的美誉。 入了徐州之后不到半年,又成功收复了臧霸。 这对李章的冲击是相当大的,在李章看来,臧霸已经是他们这类人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可刘备竟然轻易的就击败吞并了他,那他李章岂非更不是对手了。 反观袁术这一方,从南阳被曹操一路揍了三四顿,溃不成军的逃到了扬州,靠着陈瑀不战而逃得到了寿春,然后在庐江城下一蹲就是两年。 迎了个刘繇,反而被对方戏耍,轻而易举的从袁术手里抢走了丹阳郡和吴郡,双方隔江对峙,袁军屡次进攻,却始终突破不了对方的江防。 这样一对比,袁术哪有刘备能打? 更别说刘备麾下的豪强,一样有出头的日子了,就连寒门都有机会。 这可比袁术那强多了。 于是,李章直接了当的表明了态度,支持李洛反水,就拿这广陵城做献礼。 既然主意已定,刘晔立刻帮两人制定起反水计划。 李家宗族有部曲僮仆两千人,姻亲、世交等靠得住的家族,也能凑出一千人,这就三千人了。 郡兵中,李章有把握拉拢过来的,有一千五百人,另外一千人有风险。 刘晔分派任务,让李洛去联络靠得住的姻亲、世交,给他一个县令,两个县丞的肥缺可以许出去,务必拉拢他们一起出兵。 同时,让李章带领一半的族兵去接受郡兵,这样两千五百人裹挟剩下的两千五百郡兵,把握要更大。 另外一千族兵,除了留两百人护卫李洛外,其余八百分为两部,一部突袭郡府,抓捕袁绥,一部突袭武库,控制装备军械。 刘晔还让李章记得告诉所有士卒,只要得手,广陵府库中的财货都归他们,人人有份。 一旦动手之后,李章就要负责封闭广陵各处城门,严防死守,留下亲信部队守卫城门,李洛则去见袁绥,最好让袁绥站出来表态支持徐州军。 同时,派人快马北上,去通知徐州军先锋,让对方日夜兼程,加速赶到。 只要徐州军前锋一到,这事情就算成了。 刘晔的这一番安排,听的李洛和李章两人点头连连,只觉得事无巨细,尽数都有了。 顿时两人精神大振,只觉得这造反也很容易嘛。 刘晔贤侄这一分析,感觉也不怎么难啊。 于是,三人分头行动。 李洛外出联络姻亲、世交,而李章则带着亲信部将出去联系郡兵将领。 刘晔则立刻修书两封,派可靠亲信带几个护卫,分别从水陆出发。 陆上一路骑乘李家提供的马匹,一人双马。 而水陆则一叶扁舟,逆流而上,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同时,他还伪做徐州军先锋回信一封,贴身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后面的事情,发生的相当顺利。 李家的姻亲、世家,也都是士族豪强,本地富户。 对于路中捍鬼袁公路的名号,早就心怀畏惧,只是没得选。 现在突然多出了一个仁厚刘使君的选项,众人纷纷选择用脚投票。 很快,李洛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李章那边也非常顺利。 不知不觉间,整个广陵城的六成以上军力,已经被掌握在了李家手里。 刘晔心中暗喜,晚间与李家兄弟又商量了一番,决定明日准备一天,养精蓄锐,后日凌晨动手。 就在刘晔以为大功得建的时候,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第二日中午,李洛满面惊慌的来找刘晔。 对此情况,刘晔早做准备,他抢在李洛说话之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脸上换上惊喜,冲着李洛说道:“恭喜世叔,贺喜世叔,真是天助我也。” 李洛被刘晔这一打断,直接懵在当场,连心里的事情都暂时给忘了。 刘晔直接将书信递到李洛面前:“世叔,徐州军先锋已至五十里外,快则明日,迟则后日,即能到达广陵。” “哦!?真的吗?” 李洛顿时大喜过望,赶忙接过书信展开。 果真如刘晔所说的那样,书信中叙述了先锋乃是刘备军校尉徐盛挂帅,副帅即为青州英豪,神射无双的太史子义,麾下更有周泰、蒋钦的水军。 更让李洛欣喜若狂的是,这支先锋军中,竟然还有刘备嫡长子刘封随军,担任参军,难怪能云集徐盛、太史慈,潘璋、周泰、蒋钦等如此众多的虎将随行了。 先锋顺流而下,过凌县、平安、高邮三县而不入,直扑广陵而来,此时已距广陵不足五十里,明日即可进入运河,快则一天,迟则两天,必能抵达广陵。 在书信的最后处,竟然还盖有徐州大印,更是证明了此封书信的真实。 李洛顿时长松了口气,想起刚才自己的事情,冲着刘晔道:“子扬你可知道,郡府刚刚收到消息,袁术竟已经遣孙策、吴景带领精兵一万,顺流而下,已经进驻江都。最迟后日也能到达广陵。” “竟有此事?” 刘晔脸上露出大惊的神色,其实心里却是波澜不惊。 他早就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知道李家兄弟靠不住,乃是墙头草,随风柳,一旦袁术势大,指望他们拼命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提前伪造了这封书信,用的乃是来之前,刘备给他的空章信。 刘备一共给了他两份空章信,上面都盖有徐州方伯大印,只需要刘晔随时填写,就可以即时拜官。 原本是用来给刘晔收买人心用的,却不想被刘晔用来谎报军情,欺骗李家兄弟。 “幸得少主亲都,大军疾驰,否则若是让袁术先进了广陵,世叔们可就要遭殃了啊。” 刘晔潜移默化的给李家兄弟灌输一个信念,那就是袁术占据广陵等于李家破家不远。 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大的作用,但必然聊胜于无,但凡增加一点李家的坚定也是值得的。 李洛尬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犹疑道:“贤侄所言甚是,只是我们明日……。” “还谈什么明日!” 刘晔紧逼到李洛身前,恶狠狠道:“今日晚间,即刻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李洛惊疑不定:“今日晚间!?” “就是今日晚间!” 刘晔分析道:“此消息一出,郡府之中亲袁术的贼子必定以为胜券在握,此时发动,必击其猝不及防,以收奇效。” 此时,李章也已经来了,作为武夫,他的胆子要比李洛大上许多,也更欣赏刘备,显然更坚定许多。 听刘晔的话后,他赞同的对李洛说道:“二弟,贤侄所言不错,我等已经串联众人,焉知其中没有小人日后出卖我等,卖友求荣?事已至此,当奋力一搏,以显功于刘使君前,怎可畏惧不前。” “况且孙策,一乳臭小儿,若是其父孙文台在,我尚且惧他三分,孙策又有何能?他若不来也罢,若是敢来,我必败之!” 李洛见兄弟和刘晔都支持提前发动,也下定了决心,尤其是兄弟那句串联多人,确实是打动了他。 这几天他几乎把可以发动的力量全发动了,犹如箭在弦上,若是不发,恐伤自己。 若是就此做罢,其他人哪怕不是为了功利,仅仅是出于害怕自保的心理,估计都要出首揭发自己了。 李洛决心已下,大声道:“好!那就今夜发动!” 同一时间,刘封确实已经距离广陵不远,虽然没有五十里这么近,但也只剩下了七十的距离。 他刚刚在高邮接受了最后一波补给,并且还带走了赵云所部三千五百人。 高邮县将由后面赶来的田豫所部接收,随后田豫会留下五百兵马驻守,本部也会继续前移,汇合于广陵城下。 在接到刘晔传来的消息之后,刘封立刻汇聚众将进行讨论。 最后得出结论,先锋主力加速前进,等弃舟登岸之后,全军骑兵五十骑尽数交给太史慈统领,先行出发,驰入广陵。 随后,再调集全军骡马牛车,运送潘璋带领如山营先行出发,追赶太史慈。 最后大军再以赵云所部,徐盛所部依次出发。 周泰和蒋钦部留下足够人手看守船只,其余部队作为接应,留守岸边。 同时,刘封还飞船传书后方主帅刘备,带上刘晔的书信,备述广陵军情,请他调度兵马来援。 镜头转回广陵城内,原本夜深人静的广陵城,突然灯火通明。 大队大队的士卒在城内行动,封锁道路,攻打武库。 袁绥本已经休息,却突然被嘈杂声惊醒,还没等他询问情况,近侍已经来报。 “长史,李章叛乱了!” “李章叛乱了?” 袁绥喃喃自语了几遍,猛然惊醒过来:“那功曹何在?快去找人请功曹来此。” 那近侍回道:“功曹已不在郡府之中,刚才已经寻过几次,不见踪影。” 袁绥顿时泄气,知道李洛必然也是同党了,应该已经溜出郡府,同他兄长汇合了。 “城内情况如何?先将郡府之中的兵卒州吏聚集起来,把住郡府大门,不得有失。” “长史,大门早已经被破,郡丞正带着部曲和州吏在二门处抵抗,武库也已经落入李家之手。” 袁绥知道情况已经彻底失控,以他之能,已经很难扳回局面了。 随后,他拒绝了近侍请他逃走的恳求,起身招呼近侍:“为我更衣。” 换好官服之后,袁绥带着近侍,以及门外的几个护卫,直接来到了二门处。 此时李家部曲已经将郡府二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郡丞胳膊上中了一箭,尤裹伤不退。 按理来说,郡丞才应该是郡守不在时候的代理者,可谁让他名气资历都没袁绥大呢,更何况张超和本地士绅都属意袁绥,而袁绥又是本地士绅的代表人物。 就算郡丞代理州务,一样得靠袁绥来帮忙。 不过今天晚上情况有些不同了,谁也没想到当地的豪强李家竟然会直接扯旗造反了。 “季平,你可来了。” 袁绥,字伯安,绥字有安抚、平定、平安之意。 郡丞乃是幽州人士,名为耿钊,乃是东汉河北耿家的旁支,祖上乃是东汉开国勋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耿纯。 不过耿钊虽然是旁系,但却离主支很近,还能混了个六百石的郡丞职位。 只是现在来看,说不定命都得丢在这里了。 “进义且莫急,待我前往质问乱兵,到底欲为何意。” 袁绥正了正衣冠,竟然不顾流矢的威胁,走到二门处往外喊道:“去把李洛、李章喊来,老夫袁绥,就在此处等他们。” 此时的李洛、李章和刘晔已经汇合。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好,整个郡国兵都被他们裹挟,已经反正,把守住各个城门。 同时,攻打武库的四百部曲也已经得手,取出了武库军械装备士卒。 至于郡府,也被团团包围,虽然没能彻底攻下,但那也是郡府中名人太多,都是本地的士族名士,部曲们束手束脚,不敢对他们太过无礼。 就在三人说话的当口,袁绥走了出来,冲着人群大喊要找李家兄弟。 李章顿时低下脑袋,装作擦拭刀刃的模样,总之他是听不见了。 李洛则是有些心慌,别看他下定决心作乱了,可袁绥在本地的士人里声望太高,跟他李家也是有交情的,对李洛甚至还有提拔之恩。 李家是对袁绥没办法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赶紧软禁起来。 刘晔知道这时候可不能软了,直接对李洛说道:“世叔给我二十名甲士,我去和袁公谈谈。” 一听到刘晔要甲士,李洛可吓了一大跳,赶忙拉住对方:“使不得,使不得!袁公在广陵名声甚大,可不能害他分毫啊。” “世叔勿忧,我怎会伤害袁公,我不过是担心袁公趁机让人绑了我,到那时候,晔只有一言以告世叔。” 李洛愣愣的接道:“什么话?” 刘晔退后一步,长身拜道:“切不可顾忌小侄性命,当发兵速屠郡府,固守待援。刘使君先锋已至,大军纷沓而来,世叔当为刘使君立不世之功,切不可心软犹豫。” “事已至此,进则名满徐州,功成名就,退则首鼠两端,身死族灭,望世叔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转身朝着袁绥走去。 第138章 孙策破门 身后甲士赶忙跟上,护卫住刘晔。 袁绥刚才就注意到了刘晔此人,只是不知他是谁。 眼看着他走了过来,自然发声询问:“你是何人?” “晚辈刘晔,见过伯安先生。” 袁绥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同样的话:“你是何人?” “乃是徐州州牧刘备刘使君亲自征辟的文学从事,乃是奉使君之名,前来广陵反正。” 刘晔恭恭敬敬的朝着袁绥行礼,自我介绍完后,主动进攻道:“伯安先生乃是广陵名士,名满徐州,素来为郡守所倚重,代理郡务。晚辈不才,想问伯安先生,为何要引外人入我徐州,袁公路贪婪奢靡,挥霍无度,已经折腾得南阳偌大郡国,民生凋敝,城池残破。” “现如今来到扬州,横征暴敛,犹如饿虎饥鹰,欲壑难填。” “先生不以乡梓为重,一意迎立左将军,究竟是何居心?” 刘晔义正辞严,大声的斥责传遍了州府二门,不论是进攻方的李家部曲郡兵,还是防守方的郡丞部曲和州吏,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显然,对袁公路那恶臭的名声,大家也都早有所闻,很是担心。 袁绥也沉默了下来,他其实内心也很矛盾。 一方面他也姓袁,是广陵袁氏,虽然不是汝南袁氏,但确实是同宗,自然有着先天的亲近感。 当今天下大乱,早已经进入大争之世,以袁绥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来? 虽然袁术不怎么争气,可毕竟也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强大军阀,从这一点看,袁绥希望袁术入主广陵,也算是公私两用了。 可现在被刘晔这么当众一喊,袁术的名声的确又臭大街了,这就让袁绥相当难受。 袁绥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既如此,尔等且开南门,让郡丞等人离开,这广陵城就留给尔等了。” 广陵城中,几乎所有流官都支持袁术。 因为他们是流官,广陵并非他们故乡,用广陵换袁术给的好处,尤其是广陵本地士族豪强也同意的情况下,谁又会站出来反对呢? 如果不是刘晔抢先赶到,说服李家反正,等过几天徐州军到了之后,恐怕城头挂着的早已经是袁军旗帜了。 袁绥的要求不但不过分,对李家而言简直天籁之音,袁绥又不能杀又不能抓的,他自己要是肯走,那岂不是再好不过。 于是,李家立刻答应了下来。 袁绥转身准备回去,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刘晔:“子扬,你行事好险,自恃才能卓著,总以为能化险为夷。今日之事,可见一斑。只是老夫奉劝伱一句,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凡事留有余地,否则若有一日事败,你轻则一蹶不振,重则丢了性命。” 说完之后,袁绥也不等刘晔反应,自顾自的回府去了。 刘晔站在身后,脸上阴晴不定,显然袁绥的话对他还产生了一些影响。 州府二门内的耿钊等郡吏们本以为是死定了,没想到袁绥出去一下,竟然带回了可以自由离开的好消息,顿时喜极而泣。 众人也不敢耽搁,草草收拾了一下,仅带上了随身财货,就在李家部曲的监视下,离开了州府,朝着南门而去。 李家兄弟、刘晔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这桩大事总算是办成了。 等送走袁绥等人,就可以封锁城门,固收城池,等待徐州军到就大功圆满了。 广陵可是有数的坚城,李家阵营的士族豪强们部曲就有三四千人,再加上四千郡兵,七八千人凭城坚守,就是袁术大军杀到城下,没个一年半载,不扔下一两万具尸体,根本不可能破得了城池。 袁绥、耿钊等人非常老实,连武器都自愿交给了在一旁看护的李家部曲。 随着战斗的结束,整个广陵城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有胆子大的平民偷偷开窗,发现街道上满是士卒,封锁了各个路口,严禁百姓出门。 很快,李家兄弟和刘晔押送着袁绥等人来到南门。 随着城门缓缓开启,在场所有人都长松了口气。 李家兄弟和刘晔自然是觉得大势已定,这份泼天的功劳总算是安稳到手了。而袁绥和耿钊等也都觉得李家兄弟还是有分寸的,当真肯放他们离开,双方依旧保持了体面。 城门打开之后,城内灯火通明,城外却是黑漆漆的,像是一张怪兽的巨口,随时会有什么妖怪从那里扑进来似的。 李洛看了看刘晔,然后走出来劝道:“袁公、耿公,要不今晚就别走了,在城里休息一晚,明天天亮了再走?” 袁绥和耿钊犹豫的对视了一眼,好像李洛说的也不错啊。 要不,咱明天再走? 就在这当口,突然一支冷箭从阴影里飞射了出来,正中耿钊。 耿钊一声惨叫,仰头倒地。 瞬间,从城门外又射入了几十支羽箭,城门口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不好,有人偷城!” 刘晔大惊失色,赶忙躲到举着盾牌的护卫身后,朝着李章大声喊道:“有人偷袭,速速关闭城门!” 听见刘晔的喊声后,李章也反应了过来,他赶忙将兄弟李洛拉了回来,然后招呼部曲举盾迎敌,同时让人回去报信,抽调其他部曲火速赶来南门增援。 门洞打开的阴影中,扑出来许多全副武装的甲士,各个凶狠敢战,甫一接触,李家一方就吃了个大亏。 这些甲士性情凶悍,战技娴熟,经验极其丰富,显然是经历了多场战斗的老兵。 李家部曲这边平时最多也就护卫下家族商队,和盗匪厮杀过几场,虽有训练,却根本不是眼前这些战场老兵的对手。 只一个对冲,李家这边就倒下了对面数倍以上的人手。 李章也算是聪明人,看见散兵对阵,根本不是对面对手后,大声招呼起来:“列阵,列阵!” 李家部曲毕竟占据了城门防守的优势,很快就集合了起来,将对面堵在了城门口的一片空旷地带。 同时,李家部曲中的弓箭手也登上城门,开始向下方射击,想要压制住对方的攻势。 眼看着局势即将得到控制,却不想门洞里传出一个清朗的青年笑声:“黄叔叔,右边就交给你了,程叔,左边则归你,我自破中路。我们以此为赌,我若是先破阵,两位叔叔输我一匹好马如何?” “走了,跟上我!” 随着青年大喊,门洞中冲出一道惊若游龙的身影,只见这青年英气杰济,猛锐冠世,胯下一匹剽黄马,手持一杆玄黑精枪,直冲李家部曲。 看着战马踏蹄而来,李家部曲这边顿时慌乱起来。 虽然在军官的呵斥声中,勉强还维持的住阵型,但显然已经暴露了内里的虚弱。 那青年哈哈大笑,在冲到战线前一拉马蹄,战马前蹄腾空而起,随后重重一踩,直接将面前一个持盾的士卒踢飞了出去。 同时,那青年弹出身形,手中长枪灵动,或刺或撩,或砸或绕,竟在短短的瞬息之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诸君,请随我来!今日我孙策为诸君开路!” 原来这青年竟是孙坚孙文台之子,袁术恨不能收为义子的虎儿孙策孙伯符。 孙策大声呵斥,再驱动战马,杀进了李家部曲之中。 在孙策身后,又跟进来几骑骑士,掩护着青年横冲直撞,硬生生冲动的李家军阵开始不稳起来。 那些先行冲进来的老兵们顿时大喜,纷纷发喊,冲击的更加凶猛。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家部曲大阵隐隐有崩溃的迹象出现。 孙策越战越酣,大声战呼,死在他手里的李家部曲已经上了两位数。 要不是李家部曲的援兵不断从各处赶到战场,加入到阵地中,恐怕大阵早就被孙策给冲破了。 可即便如此,大阵也已经扭曲变形,并且向后退出许多。 而孙家军中的强弓劲弩,直接和城墙上的李家部曲弓手对射起来,虽然以下敌上,却竟然不落下风,简直凶悍之极。 刘晔呆呆的看着孙策来回驰骋,枭勇无匹,在他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此人就是孙伯符?” 刘晔想起之前有听说过的风传,孙坚之子孙策,继承其父勇烈,虽年仅二十,却骁勇善战,精进勇猛。 原先刘晔是不怎么信的,可现在现实却给他上了一课。 孙策竟仅凭一人之力,压着优势兵力的李家部曲,更可怕的是,现在落入下风的却是人多势众的李家部曲一方,靠着不断赶到的增援苦苦支撑。 若是情况没有变化的话,那最后先崩溃的还得是李家部曲。 “世叔,速速派人砸开门板,取可燃之物堆积在大道中央,让我军部曲缓缓后退,等到退到可燃物品后时,点燃放火,以火阻敌,好给我军争取调整的时间。” 刘晔看出李家部曲这一边虽然人多势众,可好多人却使不上劲,不如抽调一些人手出来制造防御工事,好争取缓冲。 李章一听,顿时点头赞同,赶忙让手下军校去办。 广陵郡兵和李家部曲毕竟都是广陵本地兵马,在城中都是地头蛇,很快就敲开百姓家门,取出了柴草,煤炭,木柴,木板之类的可燃之物,堆积到了城门广场的后方。 这时候李家部曲的阵线已经严重变形。 两翼的孙家部曲虽然在两位虎将的带领下频频猛冲,但局势尚可控制。 未有中间,孙伯符其势骁勇无匹,无人可当,眼看着就要破阵而出了。 无奈,李章明知道一旦下达撤退的命令,很可能就会让整支部曲崩溃,却依然只能硬着头皮命令部曲慢慢后撤。 “哈哈哈,敌人退了!他们挡不住我们,要跑了!” 孙策敏锐的察觉到李家部曲的后撤,立刻高声大喊起来。 在他身边的十几骑护卫也纷纷跟着喊了起来,李家部曲这一边的士气瞬间跌到低谷。开始有士卒脱离队伍,直接往后逃跑。 眼看着阵型就要彻底崩溃,刘晔突然冲了出来,拔出长剑,直接手起刀落,将几个刚开始逃跑的士卒全部砍翻。 “敢有逃跑者,斩!” “今日有敌无我,有我无敌!胜则生,败则亡。” 刘晔举着带血的长剑,大声喊道:“将偷袭之敌赶出城去,全军每人赏钱两千文,绢帛各一匹!有功者另赏!” 刘晔一边行军法,一边又后赏。 严酷的军法加上丰厚的悬赏,终于重新振作起士气。 眼看着李家部曲军阵渐渐稳定住了,却不想突然一阵慌乱,随后一匹剽黄马竟透阵而出。 刘晔仔细一看,此人竟然正是孙策孙伯符。 “你是敌将?” 孙策破阵而出之后,竟然没有急于回撤,而是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身着文士服的敌酋。 刘晔紧张的握住手中长剑,全身警惕的紧盯着对方。 可别以为刘晔真就是个文弱书生,其实他擅剑技,有勇力,否则也做不到十三岁就将父亲的亲信仆人给杀了。 孙策看出了刘晔的紧张,脸上露出了笑容,玄黑精枪抬起,遥遥点了点刘晔。 “好生小心点,别死在乱军之中,待我生擒了你,便来为我做事吧!” 原来孙策刚才将刘晔不顾危险,上前鼓励士气的行为看在了眼里,对刘晔很是欣赏,生出了爱才之心,想要招揽刘晔,才会出有此一说。 说罢,孙策重新打马返身,又杀了回去。 一来一去,竟然无人能挡。 这一次李家部曲再也撑不住了,哪里还经得住孙策如此反复突袭,开始崩溃起来。 大量的士卒也不畏惧军法了,掉头就跑。 少数胆子大的还知道拉着身边的士卒抱团后撤,最前面跑不了的,干脆直接跪地乞降。 刘晔眼看不行,赶忙往后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点火,立刻点火!” 幸好这里的护卫是刘晔带来的,被李章下了死命令务必要护住刘晔,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跑。 现在刘晔逃了回来,那自然还是得听从刘晔的命令。 于是,这几个甲士直接上前放火。 因为都是易燃物的关系,火势很快就被点燃了起来,慢慢变大。 刘晔一边喊着,让溃逃的士卒从两侧绕过火障,然后在后面集结,一边紧张的看着尾随而来的孙家军。 孙策重新出现在阵前,看见追击的路线竟然被火障给阻挡,神情有些惊讶。 他看了看对面的刘晔,高声喊道:“我观你并非武夫,乃是士人,可知先生尊姓大名?” 刘晔看了孙策一眼,只觉对方英姿勃发,勇武刚猛,当真是一员虎将。 在这广陵城中,是找不出人能和他匹敌的了。 不,别说匹敌了,就是能坚持几个回合的都没有。 李家部曲中也不是没有勇士,先前就有两个屯长想要带人阻止孙策,结果被他一人一枪,直接结果了性命,差点引得军阵直接崩溃了。 “先生,在下孙策,乃是昔日大汉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孙坚孙文台之子,愿求先生姓名。” 刘晔的表现越来越引起孙策的好奇,此时的他身边并没有得力的谋士,常有困惑却无人可解。 要知道这时候就连江东二张都没追随他,更别说日后的诸多文臣武将了。 此时的孙策,身边最得力的还是黄盖、程普等老将,以及袁术刚刚还给他的一千多父亲的亲随部曲。 这些部曲战力强悍,忠诚可靠,武力这一端是暂时够用了。 可文事的参赞谋划,却始终无人能够胜任。 今日一见刘晔,看此士人年纪尚轻,却敢于阵前鼓舞士气,又想出引火烧障,阻挠孙军追杀的计谋。 可谓是有勇有谋,又忠诚敢战,与酸儒文士截然不同,让孙策大生好感。 孙策于是见猎心喜,想要生擒对方,让刘晔为他效力。 感受到孙策强大的压迫力,刘晔心中有些惶恐。 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立功了,而是能不能安然脱身。 刘晔忍不住想起来袁绥今晚刚刚跟他说的话。 行事好险,自恃才能卓著,总以为能化险为夷。 可现在他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天道无常。 谁能想得到上一刻还稳操胜券,稳如泰山,下一刻却已经一败涂地,一筹莫展了。 眼看着现在只有逃跑一条路可走了,对方的孙策还如猫戏耗子一般,询问自己的名讳。 岂不闻士可杀不可辱吗!? 刘晔只觉得气炸了,他并不知道孙策是想招揽他,只觉得孙策是在羞辱他。 嘲笑他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任何用处,挽回不了败局。 “孙伯符,汝且莫要嚣张,我刘子扬必报此仇!” 孙策闻言,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定然是这刘子扬误会了自己的一片真心。 不过战场之中也没法解释,只能等将对方抓获后,再好生安抚解释了。 “传我令,对面白袍文士,诸君切不可伤他性命,若有生擒者,重赏。伤人者有功不赏,杀其人者,与其共死。” 无奈之下,孙策只能先下令保证自己看中人才的性命,他有预感,这必然是一位大才,孙策势在必得。 他催促亲卫四散下达命令,保证刘晔的安全,否则在这战乱之中,刘晔若是被人给砍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哭死。 刘晔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正努力整合着李家部曲,朝着南门退去,想要依托城门城防继续做抵抗,期盼着能够坚持到徐州先锋抵达。 元龙不出,伯符何惧 希望小霸王的初登场,能让各位老爷们满意,谢谢 第139章 太史来援 孙策此次前来,恰好是与刘封存了一样的心思。 他也是担心夜长梦多,想要先入广陵。 自数日前,袁术和刘繇在暗地里达成休战协议之后。 孙策秘密从厉阳城内离开,顺江而下,进入已经占领了的江都,休整不过短短一日,就带着孙家军日夜兼程,赶赴广陵。 这日晚间,孙家军在距离广陵城外四、五里处驻扎宿营,本想次日休整一下,以强军之姿入城驻防。 可没想到,夜半时分,远处广陵城内竟灯火通明,更隐隐有喊杀声传来。 孙策登时大惊,与舅舅吴景,宿将程普、黄盖商议。 虽不可知广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诸将一致认为城内夜半动兵,非是好事。 于是,孙家军连夜拔营,朝着广陵急速而来。 汉代可不是人均夜盲症的时代,尤其是孙家部曲这种恩养的职业军队,这可是各路军阀家里的心头肉,能和普通的郡卒相比吗? 这些军队往往是有俸禄的,虽然俸禄不多,远远不能和西汉相比,但总算是有固定发放的。况且他们平时还能经常得到州府、军阀个人的酒肉赏赐,吃肉、海鲜河鲜以及下水的次数,远远超过普通平民和郡卒。 否则,历史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次夜袭了。 难道历史上的夜袭战例,都是贵族军官去打的。 明清两代因为人口暴增的缘故,大大降低了平民以及底层士卒的生活条件,土地全部用来种植粮食,缺少肉食,才导致明清的夜盲症问题特别突出。 这次孙策带来的,是自己父亲的老底子一千多精锐老兵,加上舅舅和族兄凑出来的两千多精锐部曲,各个都是经验丰富,武技精湛的老兵,平时待遇极为优渥,而且长期驻扎在河边,鱼虾敞开供应,隔三岔五还有猪羊肉赏赐,自然是不会有夜盲症的。 至于这些兵马的素质,那是相当惊人。 昔日孙坚北上讨董,胜多败少,打的董卓军开始将重点放在了南路上。 董卓主动率军屯于帝陵,想要和孙坚决战。 在董卓看来,自己麾下乃是经验丰富,能征惯战的正规军,孙坚所部不过是豫、荆郡兵,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结果孙坚就依赖部曲为核心的豫、荆两州郡兵,把董卓给击败了,逼的对方退出了洛阳。 可想而知,这支精锐部曲的素质有多高。 日后,孙坚正是凭借这支精锐部曲,先是在阳城之战中,击败了袁绍派来的豫州刺史袁遗以及周家联军,逼死袁遗,驱逐周喁兄弟。 随后,又南下荆州,几次三番击溃刘表和黄祖。 如果不是最后为黄祖部将伏兵射杀,孙坚甚至有可能攻破襄阳,为袁术彻底征服荆州。 孙坚战死之后,吴景、孙贲带走了这支部曲中自己的那部分,而孙坚亲领的部分,则被袁术抓在了手里,哪怕孙策成年之后,都不肯还他,也是因为这支部队相当能打,袁术舍不得放手。 这样的精锐部队,再加上当日月光很好,官道的道路清晰可见,孙策干脆命令部队熄灭火把,仅靠着月光顺着官道行进,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广陵城下。 此时城内正兵变到关键时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城内,没人会想到有人从南面靠近城市,更别说孙策等人在靠近广陵后,就人衔枚,马裹蹄了。 所幸城门紧闭,孙策等人没法直接破城,只能压住心里的焦急,等待在广陵城南门外,看看能否有什么变化。 对于孙策等人来说,最好是能和城内联系上,一来探听城内的情况,二来也要里应外合,夺下一个城门入城。 可如果办不到的话,那就再找其他机会,诸如等天色稍稍变亮后,选出擅长攀登的士卒尝试翻越城墙,夺取城门。 若是实在不行,那也就只能暂时退走,先保江都,再论进取了。 就在孙策等人想尽办法想要破城的时候,南门竟然就自己打开了。 里面还传出来交谈的声音,孙策悄悄的摸上去偷听。 当听到对方有重新关闭城门的意思,他果断决定动手。 于是,便有了这场突袭。 孙策在击退正面的李家部曲后,李章和李洛的侧面也坚持不住,往后溃退。 “伯符,袁长史在此处。” 正当孙策被火障所阻,前进不能时,后方舅舅吴景朝着他大声喊道:“且过来拜会袁长史。” 孙策没想到那老者就是袁绥,心中一惊,刚才他可是在袁绥和耿钊之间游移了好一会儿,幸好最终选择了耿钊,要不然可就射到袁长史了。 压下心中的后怕和尴尬,孙策返回到城门口,翻身下马,走到袁绥身边拜倒:“伯符参见袁长史,伯符未能及时赶到,让长史受惊了。” 袁绥就着火把仔细看了看孙策,点头道:“原来是孙文台之子,你如何来的如此之快。” “左将军命我等为先锋,自厉阳潜入江都,只待广陵城事毕,便星夜来援。今日日暮,已驻守广陵城外,本不想惊扰士民,便驻扎城外,待明日再行入城。” “不料适才城内火起,策以为城中有变,故特提兵马赶来。” 孙策一五一十的将自家行程讲了个清楚,袁绥连连点头:“好,汝到的正好。城内豪强李氏不愿从左将军,欲举城归附刘徐州,故此兵戎相见。你既来了,且先将他们逐出城去吧。” 袁绥倒是还念着底线和交情,还叮嘱孙策不要过分,赶出城去便可以了。 不过孙策却是心中冷笑,区区一土豪豪强,何足为道,正好用来彰显一下自家武力,免得城内有不开眼的,日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反叛,好似苍蝇般惹人厌烦。 不过袁绥的面子始终还是要给的,表面孙策恭敬应命,内心里却是不屑一顾,只觉得袁绥老了,心肠未免太软了。 刘晔借着火障收拢败兵,又派人去找李章和李洛以及郡府和武库中的部曲,让他们带着能带走的军械前来东城汇合。 原本刘晔想让部曲们走前放火,可一来想起刚才袁绥的告诫和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晔忍不住有些发虚,二来觉得这些部曲本来就是广陵本地人,让他们放火烧自己家乡,若是不从命也就罢了,若是当场逼反了他们,更会是一大昏招。 于是最后,刘晔还是咽下了放火的命令,只让众人赶紧来东城汇合。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固守武库和郡府,而是守住东门。 只要东城城门在手,还有一线希望坚持到援军抵达。 如果丢了东门,哪怕一时坚守住了郡府和武库,那也只是瓮中之鳖,等死而已。 同时,刘晔还让人破坏东城城门,砸坏城外吊桥钩锁,同时在城内一边构建防御工事,弓箭手全部上城楼,准备进行最后的抵抗。 直到这时候,刘晔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要知道袁绥在广陵城内的声望太高了,杀又杀不得,赶也赶不走。 可留在城内,始终就是一颗大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以袁绥在广陵城的声望和地位,大部分的士族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一旦其中亲近袁术的士族豪强们串联起来,只要像李家兄弟做的那样,突然举事将袁绥给放了出来,广陵城内瞬间就要变色。 李家兄弟是少数,亲袁术、袁绥的才是多数,要不是刘晔冒险入城劝说,就连李家兄弟都是默认投靠袁术的。 在这种情况下,留着袁绥继续在城里,危险实在太大。 尤其是既然对方愿意走,那刘晔简直是求之不得。 一旦袁绥不在城内了,那么群龙就将无首,没有一个人有袁绥这样高的声望和地位,能够将亲袁术势力给统合起来。 这不是几天功夫就能重新调整好的,等到他们重新选出领袖的时候,徐州军主力早进广陵城了。 因此,听到袁绥现在想走,刘晔自然高兴不已,就像是送瘟神一样想将对方尽早送走,否则不论是逼死了袁绥,也还是囚禁了袁绥,都只会让广陵的局势变得更加捉摸不定。 况且在刘晔的认知里,袁术的主力还在厉阳,孙策的部曲也在几十里外的江都。 城里大几千的李家部曲,城外又没有敌人,开门放人也不过短短的一、二刻钟的时间,却能换来广陵城内的安定,何乐而不为? 任刘晔和李家兄弟想破天,也想不到这大半夜的,会真有一支孙策军潜伏到了城外,还就埋伏在城门口伺机而动啊。 这也是情报上的缺失,刘晔所得到的情报,是袁术增兵厉阳。可刘晔不知道的是,袁术和刘繇之间已经默契休战,早在桥蕤率两万大军前往厉阳的同时,孙策和吴景就带着四千部曲悄悄顺着长江而下,潜入了早已经降袁的江都城了。 原本按照袁术的命令,孙策应该在江都等待广陵的信息。 等到袁绥说服广陵城士民之后,给江都发来消息,孙策则带部曲进驻广陵。 而这一点,李家也清楚,所以他们根本没把孙策的部曲放在心上。 可谁也没想到,孙策立功心切,提早赶到江都,更是仅仅只休整了一天,就继续赶路,直扑广陵。 在他看来,既然广陵已经明显倾向于己方,那就不能拖延,拖则容易生变。 先行占城,方是王道。 只要能先入城,哪怕当地士、民有所抱怨不满,那都是小节,不足为虑。 所以他根本没等袁绥传信,而是直接主动进发。 事实证明,孙策这一步,走对了。 不多时,李章和李洛带着残兵也汇聚了过来。 这时候,大部分的广陵郡兵不是趁乱逃走,就是又反到了袁绥那边,成了敌人。 刘晔这边只剩下李家的一千多部曲,一条路走到黑的姻亲、世交数百部曲,以及郡兵中的铁杆七八百人。 拢共加在一起,也只有两千多,不到三千人。 而对面,有四千孙家部曲,反正的近两千广陵郡兵,已经倍于李家兵马,局势危急之极。 虽然刘晔还想死守城门,以待援军。 可李家以及李家的盟友们可不想再守下去了。 刚刚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都没能守住南城门,现在优势全去了对面,这如何还能继续守下去? 刘晔还想苦口婆心的劝说李章、李洛,可这两人也怕的要死,也不管刘晔说些什么,只是拼命摇头。 孙家军控制了郡府、武库、粮仓等要害部门后,带着反正的广陵郡兵又渐渐逼近,远远的将东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幸刚刚刘晔又收集物资,拉开了一道火障碍,这时候点燃,又给他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就在李家准备撤退,刘晔懊恼不已,痛失好局的时候,城东门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顿时大惊,李章几乎脱口下令关闭城门。 “不能关!” 刘晔精神却是一振,大声喝阻道:“此乃东门,来者必是徐州援军,岂有闭门以迎援军的道理。” 其实刘晔内心也不是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援军。 可如果这不是援军,是孙策军绕行的骑兵部队,那就算关了城门也没有任何用处,李家只会选择投降,而不是誓死抵抗到底。 既然如此,那不如搏上一下。 若是天要绝他刘晔,那来的就是孙策军骑兵,他当自尽以谢刘使君恩遇。 若是上天眷顾,那来的必是徐州援军,今日危局尤有可破之机。 只见一雄伟健硕的骑将直冲入城,勒马大喊道:“某乃东莱太史慈,刘使节何在!某奉少主之命,星夜驰援,大军就在身后,不时即可入城,诸君功劳,慈必会如实上奏,绝无隐瞒。” “太史将军!晔在此!” 刘晔心中大喜,眼眶都激动红了,回身一手一个,拉住李洛兄弟俩走出人群:“太史将军,此二位贤昆仲,乃是刘晔世叔,正是城中心向明公的本地名士。因不满长史袁绥想要投靠左将军,夜晚起兵,想要夺城,却失手让孙家入城。” 李洛和李章震惊于太史慈的雄伟,颤颤巍巍的行礼道:“是、是,只是我等部曲不力,未能将孙家部曲逐出城去。” “孙家已经入城?” 太史慈脸色微微一沉,随即豪迈笑道:“听少主说,孙破虏之子孙策素来剽悍轻勇,只是慈尚有怀疑,今日某正好可一试之!” 听闻太史慈豪气干云的笑声,李家部曲和残存郡兵都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打量起这一队骑兵。 因为赶路的关系,自然不可能全部披挂,但这队骑兵依旧人手一套皮甲,长短兵器,远程弓箭一应俱全。 进了城后,众人纷纷下马,让马匹暂时歇息,还取出盐巴,捏碎了掺入口粮袋里,晃匀了之后挂到了马头上,让马儿自己进食,随后取出刷子将马匹身上的热汗刷掉。 这些骑士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各个身材健硕,自信满满,虽然只有五十骑,却精锐异常,给李家部曲和郡兵们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 “如今城内局势如何?” 太史慈也早已下马,走到刘晔身边,询问起战况。 刘晔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太史慈心中一沉,没想到眼下竟然已经只剩下了东门一个据点。 不过万幸,刘晔总算是在他赶到之前,守住了东门,否则可就要换成徐州军被拒之门外了。 “刘使勿忧,少主就在我身后,各部依次而进,片刻可达。” 太史慈暼了眼李家兄弟,从这俩瑟瑟发抖的家伙身上,他自然已经察觉出了不少情况。 只是眼下还需要他们卖力,自然不好斥责,反而要给他们打气鼓劲。 “稍后会有两百铁甲军士赶到,只要坚持到他们进城,可保必胜。” 太史慈没说如山营,而是说铁甲军,自然是因为铁甲军的名字更为直观,让人一听就能明白。 果然,听到即将有两百铁甲甲士来到,李家兄弟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这年头,铁甲甲士可是大杀器,尤其是这种城市攻防战,更是效果拔群。 等到马匹吃完加餐,骑士们又纷纷挂上水袋,让马匹痛饮过后,休息已经完成。 眼看着火障的火势也渐渐小了起来,对面的孙策部曲若隐若现。 “刘使节,李功曹,李先生,城门就拜托三位了,我且去试试孙伯符有何过人之处。” 说完,太史慈翻身上马,一声呼哨,所有骑士都上了马,取出弓箭在手,单手笼住马头。 “走。” 一声令下,马队重新起步。 孙策军在火障对面,隐隐看见刘晔一方多出了不少骑士,心中顿时一惊,担心是敌方的援军,赶忙派人回去禀报孙策。 孙策此时正在郡府中处置事务。 因为刘晔顾忌到郡兵的感受,因此广陵城中的府库,粮仓都安然无恙,里面囤积了大量的财货粮食,孙策直呼发财了。 广陵不愧是未有经历过战乱的城市,即便前几年已经被笮融抢过一波了,还是如此富裕。 第140章 子义战伯符 同时,孙策也派出传骑,飞报江都,让孙贲赶紧派遣后续军队前来支援,同时让驻扎在厉阳的桥蕤赶紧动起来,直接顺江而下,来广陵汇合。 突然,孙策听到外面响动,宋谦走了进来。 “主公,徐州军援军到了。” “什么!?” 孙策猛的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异:“怎么会如此之快?” 他以为自己一行人已经如神兵天降了,按孙策的情报,徐州军先锋最快也就到了高邮而已,最快也得后日才能到达广陵,怎么会这么快的。 “走!” 孙策让近侍重新给自己披甲,然后带着宋谦等人走出。 “徐州军先锋在何处?” 孙策上马之后,朝着宋谦问道。 宋谦一边取来孙策的玄黑精铁长枪,递给孙策,一边回答道:“就在东门,只是隔了火障看不清楚。不过对面士气很高,连声欢呼,应该做不得假。” 孙策点点头,然后策骑而去。 宋谦赶忙翻身上马跟上。 等孙策赶到前线时,恰好火障渐渐变得小了。 透过火势,孙策看见对面有一昂扬大汉,骑在马上,正冲着这边眺望。 看见孙策后,那将似是笑了一下,随手翻出强弓,举起之后似略一停顿,一道流星离弦而出,霎那间就到了孙策近前。 孙策登时大惊,一个侧闪,让过来箭,只听见身后一声惨叫,竟是跟在孙策身后的亲兵没能躲过去,正中额头,力透头盔。 那亲兵登时翻倒马下,生死不知。 孙策心中大惊,顿时勃然大怒:“好贼子,竟敢暗算乃公!” 对面之人,正是太史慈。 听得此言,哈哈大笑起来:“阵战而射,何以为暗算?黄口孺子,信口开河。罢了,乃公惧汝哭泣,且让你三分。” 孙策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竟直接无视了面前火势已经小了许多的火障,一夹马腹,直取太史慈。 宋谦等人大惊失色,赶忙跟上。 太史慈一抬手臂,阻止了身后骑卒:“不需汝等相助,我自擒之。君等做壁上观,看我擒贼。” 太史慈这举动,一来是顶级武将的自信和尊严,二来乃是见机行事。 此刻,时间在孙策一边,可孙策却显然忘了这一点。 只要自己拖住孙策,就等于拖住了整个孙家军,这无疑给后续徐州军的支援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 若是能一战而擒之,那立时就可反败为胜,甚至直接夺下广陵城了。 到那时候,自己可就是同时拿下此次南下的首功和擒获敌将的奇功了。 就冲着这三点,太史慈就觉得让对方一箭也无所谓了。 孙策高举玄黑精铁枪,直取太史慈门面。 太史慈不慌不忙,手中长枪在远角处画了个弧,在末尾处恰好撞击上对方的枪尖。 双方力透长枪,过了一招,同时为对方的气力所震惊。 “这厮好大的力气。” “这乳臭未干的小鬼,怎有如此怪力。” 孙策固然是没想到这暗箭伤人的卑劣懦夫竟然也有这般力气,而太史慈也没想到孙策这黄口小儿,力气也这么的大。 双方不约而同的收起了心中轻视。 太史慈直接火力全开,大开大合,手中长枪如同毒蛇,暗藏杀机,伺机而动。 孙策却是怡然不惧,以攻对攻击,玄黑精铁长枪化作蛟龙,翻江倒海。 双方交手不到十合,枪尖竟已经对撞数次之多,可见两人枪法竟不相上下,寻找的机会如此雷同。 这一幕,看的周围上百掠阵勇士目眩神迷,胆颤惊心。只觉得以自己之能,恐怕在这两人手底下都走不出数合。 随着交手时间的推移,年纪较小的孙策竟然主动贴前,竟想要贴身肉搏,显然对自己的力气和耐力更为自信。 太史慈脸上闪过讶然,随即冷笑,故意放对方近身,在最关键的距离时,一枪朝着对方心口要害捅去。 一时之间,徐州军处爆起冲天叫好,而且孙策军处却是一片寂静,都紧张的盯着孙策的反应。 没想到孙策早就有所预料,故意卖的破绽。 等太史慈枪出如龙,他艺高人胆大,竟然只是侧身一闪让长枪捅在腋下,随后胳膊一夹,竟笼住了对方的长枪。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倘若有半点差错,孙策现在不是中枪而死,就是身负重伤了。 可现在,孙策却凭实力占据了上风,夹住了对方的长枪。 “好!” 这下轮到孙策军大声叫好了,有好事者更是冲着徐州军阵嘲讽。 不过迫于太史慈用力抽枪,孙策只能用右手单手持枪,当空朝着太史慈的咽喉扎去。 太史慈也是胆大包天,眼看着孙策锋锐的枪尖朝着自己喉咙扎来,竟然不躲不让。 徐州军顿时鸦雀无声,人人紧张,在他们看来,太史慈就像是在原地等死一样。 可没想到,当孙策长枪送到太史慈面前的时候,他突然脑袋后仰,右手探出,极其精准的一把捏住枪尖后的枪身上,然后往身边带去。 “将军神威!” 徐州军阵爆发出惊天大喊,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只觉得太史慈勇武非凡,有如此神将带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样一来,双方的武器都落入了对方的控制,两人竟然在马上僵持起来,比拼起力气来。 太史慈和孙策两人越比试,越为对方的气力而感到吃惊。 孙策此时完全没有了先前被箭射时的愤怒和轻视,完全被太史慈的武艺和力气所征服,生出了钦佩的念头。 太史慈这时候也已经不再把孙策当成黄口小儿了,这小子的力气都快赶上自己了,一个大意就要折戟,哪里还敢轻视对方。 在不经意间,两人都已经改变了对对方的观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孙姓小子,汝可敢撒手?” “太史老儿,你若是敢,吾倒是可让你一次,汝尽可以先撒手。” 两人不仅仅是手上斗力,就连口中都斗起嘴来。 太史慈和孙策的脸色都涨红了,却依旧拿对方没有办法。 两个人胯下的坐骑在原地不断踏蹄,显然是有些吃不消主人的斗力了。 突然,两人的坐骑竟同时侧翻摔倒,引起了周围一阵掠阵的惊慌。 “都不要动!” “谁也不许上来!” 太史慈和孙策同时大喝起来,同时翻身而起,两人竟然还钳制着对方的武器,不肯撒手。 在大吼完后,两人竟然同时扔掉了兵器,拔出腰间短刃,直冲对方而去。 两人竟然打的一个心思,竟然同时想要贴身肉搏,挟持对方。 但凡有一个人晚丢了长枪,登时就得落入下风。 双方短刃相交,连碰数次,却始终突破不了对方的防守。 此时不论是孙策军,还是徐州军,都看的瞠目结舌,目眩神迷,只觉得这番争斗宛若神人下凡。 双方伱来我往,战斗高强度的进行着。 太史慈和孙策明明身披铁甲,却像正常人一样灵动的躲闪招架格挡,动作迅捷精准,力猛刚硬,让周围的人如坠梦中。 若不是亲眼所见,如何敢信? 不过太史慈和孙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力气在急速下降。 双方也都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开始变慢了,防守更多,进攻更少,都在储存气力,想要后发制人。 真是狡猾的小子。 真是老奸的叟翁。 双方都从对方的眼里猜到了对方肯定在腹诽自己,却也没力气和对方计较了。 这一番激战,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 不论是太史慈,还是孙策,都早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 就在两人准备奋起余勇,决一雌雄的时候,远处来传来喊声。 “伯符!” 就在这时,一老将从远处疾驰而来,声音中满是关心的叫喊着孙策的名字。 同时,东城门响起了大量的马蹄声,一队马车疾驰而入,当头一辆马车上,一壮汉身着黑色铁甲,手握车辕。 马车刚刚停下,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沉重的分量,直震的地面尘土飞扬。 这大汉却满不在意,朝着门口众人喊道:“太史子义何在?刘子扬何在?” 如此嚣张的来人,正是当今徐州州牧刘使君嫡长子刘封的心腹重将潘璋潘文珪。 先锋之位让与太史子义,那也没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对方可是都尉,又统带骑兵。 可自己的如山营才是真正的精锐,决胜负之手。 现在自己到了,当然要接手主战场了。 “文珪且住。” 刘晔忙碌非常,一边组织士卒建立防线,一边还要关注前面太史慈的战况。 听到潘璋的喊声,赶忙回转城门。 “你来的正好,可速速带人夺回郡府。” 潘璋看见刘晔本人后,倒有了几分客气,拍着胸脯保证道:“子扬先生放心,此事易尔!汝可安心待之。” 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刘备父子都器重的文士,而且足智多谋,得罪了这种人,说不定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个套,那可就亏大了。 刘晔心中欣喜,接着问道:“文珪,后续何时可到?” 潘璋自然据实回答:“我部有马车相送,来的算是快的。不过后续各部都只能赶路而来,总共也就这数十辆车,俱是靠大船运送,本是用来运送辎重的。” “少主听说你已拿下广陵后,便命太史都尉领骑卒为第一阵,我领如山营坐马车为第二阵,再后面的第三阵,该是子龙校尉的部曲了。” 刘晔点点头,先是对潘璋道:“此人叫李农,乃是李家族子,可让他带路。” 说完之后,又对李农吩咐道:“李农,你带潘司马走偏路绕击郡府。” 李农自然应诺,而潘璋却多嘴的问道:“何须绕路,子扬先生凭地看不起人,我只走大道,子扬先生且安坐,看我破敌便可。” 刘晔却是摇了摇头:“我哪有小觑司马之意,只是大道处太史都尉正与对方主将交手,故让司马绕行奇袭,好一举打破僵局。” 潘璋恍然,有心想上前,但最终还是作罢。 不论如何,太史慈才是真正的先锋,刘晔也给自己安排了任务。 自己若是不听,那可就是不从军令了。 在潘璋和刘烨的对话时间里,如山营的士卒们已经下了马车,喝了些水,完成了披甲,尽显精锐本色。 潘璋则是耐不住性子,在城外看见城墙时,就已经开始披甲,故而才会身着全甲下车。 “小的们,跟上我!” 潘璋从马车上抽出长短兵器,短的挂在腰间,手持长刀,冲着身后的士卒们大喊一声,转身跟着李农向前走去。 铁甲士们列成四队,缓步跟上,一个个移动起来,宛若山移一般,震的尘土飞扬,高高飘起。 看的一边的李家兄弟俩颤颤巍巍,他们一阶土豪,何时见过如此景象。 两人情不自禁的小声喊道:“山、山动了。” 来的老将正是黄盖,冲到近前时被宋谦挡下:“伯符不让我等靠近,而且现在若是上前,引发混战,对伯符未必有利。” 黄盖本想呵斥宋谦为何拦他,可听完对方的话后,他的怒气也就散了。 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这时候要是让他冲入场中,胜负姑且不提,孙策军的名声可就要臭了。 “那如何是好?两翼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伯符发号施令,围攻东门了。” 黄盖有些着急,他和程普分别负责两翼,迟迟得不到中路总攻的信号,于是便亲自赶来中路探看。 哪里想得到孙策竟然跟太史慈打的不可开交,连带整个战事都停顿了下来。 “无妨,你们两翼尽管动手,这里有我看着,你尽可放心。” 宋谦摇了摇头,随后又叫来一骑,前去程普那边传令,让他可放手进攻。 黄盖又看了眼场中,孙策和太史慈的攻防已经放慢了起来,可水准却一点没降,刀刀致命,但凡有一个失误,就可能被对方拿下。 “行,那此处和伯符就拜托景循了。” 宋谦,字景循,很早就追随孙策,为心腹亲将,此时是可以替代孙策做出中路决断的。 于是黄盖转身离去,返回自己的战线。 可就在他带着亲兵们行至半路,却惊讶的一头撞上了来找他的士卒。 只见对方一头大汗,慌不择路的样子,给了黄盖很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黄盖的声音,那士卒顿时大喜:“黄校尉,请您快回阵中吧,对面来了一部铁甲士卒,悍勇无匹,冲锋陷阵,无人能当。我们阵线快要支撑不住了。” “什么?” 黄盖只觉得自己是在听梦话。 就在刚刚,还是他们在等待出击的命令,自己不过是去了中路一趟,部下就要崩溃了? “胡言乱语!” 黄盖忍不住大声斥骂了一句,一夹马腹,朝着自己阵地疾驰而去。 拐过两个弯,就看见前方阵地中,一群黑甲大汉正在挥刀屠戮。 而原先被孙家军打的屁滚尿流的李家部曲和广陵郡徐州派的郡卒们也都士气高昂,跟着黑甲铁士们一路猛攻。 “这、这是铁甲士?” 黄盖倒抽一口冷气。 眼前足足有上百名身着铁甲的大汉,排列成数排,列队而行,状似山墙,压向己方。 仅仅穿着皮甲,手持木盾的孙策军将士,明显有些抵挡不住对方,被压制的步步后退。 这次随孙策来到广陵的部曲总共四千余人,再加上广陵的郡卒,拢共六千多人,原本以为十拿九稳,可现在感觉不对劲了。 孙策军四千人里面被安排去了郡府、府库、粮仓几个要点,各占了两百人,再加上几十个伤员,这就少了近七百人。 孙策中路带走了一千三,两边侧翼各有一千人,另外,附属的三千余豪强郡卒附庸军,也平分在三路。 按说黄盖这一路也足足有两千人,对面也就一千人,以二对一,而且质量上还是自己这边胜出,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打成这样啊。 虽然心中怒火翻涌,可黄盖依然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观察起战场局势。 整个战线并不长,总共也就二十步。 也恰恰因此,对方的铁甲甲士是占足了地利优势。 仅仅三十人一排,就能完全填满阵线。 孙策军这一方,想要用远程火力去集火铁甲甲士,却发现离的远了不起作用,射不穿铁甲,离的近了,对方的射手就先发制人。 孙策这支部曲一直都是孙坚,袁术的心头肉,装备自然十分精良。 配有全身皮甲和强弓,可只要不是铁甲,就没办法和对面的铁甲对射啊。 黄盖所部倒是还好,虽然被逼的节节败退,但依然斗志昂扬。可配属过来的豪强部曲和广陵郡兵,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动摇情绪。 黄盖立刻做出抉择,立刻将他所部的铁甲军官集中起来,配以强弓劲弩的勇士掩护,同时,亲自带着骑兵准备进行反冲锋。 配属的豪强部曲和广陵郡兵被赶到了一旁,孙家军则熟练的后撤,同时让开通道。 黄盖麾下整整二十骑,以墙进的姿态朝着潘璋的如山营发动了迅猛的反击冲锋。 第141章 平分秋色 对面的潘璋早在黄盖出现时,就发现了他。 看见黄盖开始调动后面的骑卒和铁甲士,潘璋感觉到了威胁,招呼如山营停下脚步,不再追击孙家军士卒。 同时,他还立刻传令后面休息的第二队、第三队铁甲士卒上来填充战线,增加厚度。 而更后面的第四、五两队铁甲士卒则重新开始披甲。 铁甲士的战斗是不可能一直披着甲胄的,沉重的甲胄本身对人的负担就很大,人的体力是吃不消的。 在评估战线只需要三十人就能填满之后,潘璋果断将手下的如山营分成七队,每队三十人,而最后二十人则分为两什,分别由什长统领,再带着百余辅助的弓手,刀盾兵上城墙,以防止对方从城墙上突袭过来。 第一队参战,第二警戒,随时上前支援轮换、而第三队则在辅助兵的照顾下席地而坐,补充水分。 后面三队则席地而坐,脱去甲胄,或进食,或喝水,保持或补充体力。 除了前两队外,后面每队之间的距离为三十步,而且有道路两旁的民房遮蔽,已经脱离了弓箭的威胁。 眼看着黄盖要发动骑卒冲锋,一队铁甲士厚度太薄,很容易被冲散。 一旦前排崩溃了,那后面很可能因为来不及披甲而被彻底击破。 潘璋不敢大意,发号施令,同时紧盯着对面的黄盖。 第二、三队铁甲士刚刚走进队列,形成三排战线时候,黄盖的骑卒也已经冲到了跟前。 倘若不是潘璋反应敏锐,仅仅以单薄的一排铁甲士,如何能阻挡的住黄盖的骑兵冲锋? 重甲步兵克制骑兵,必须要有三要素。 第一,骑兵没法从侧翼迂回骚扰。 第二,重甲步兵阵线要厚实,最少也得五六排以上。 第三,重甲步兵士气要高昂,要稳的住,站的住。 如果一只重甲步兵能够站的住,哪怕手里只有刀剑锤这种短兵器,一样可以击退骑兵。 骑兵在正面战场上,只能和重甲步兵形成兑换,而不是克制关系。 可骑兵一旦击破重甲步兵的战线,导致对方阵型崩坏,那就是彻底的收割了。 刚刚黄盖的突袭之所以如此迅猛,就是看到了可乘之机。 三十名铁甲士在二十步的距离上,只能拉开单薄的一层战线。 黄盖只要冲破这一层,根本不用管身后的情况,朝着纵深继续突袭,把被他撕碎了的铁甲士扔给后面的步兵收拾,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而黄盖能不能冲破呢? 那可就太简单了,单排列的铁甲士,在骑兵冲锋之下,是根本挡不住对方的,能做出的最大贡献也只能进行伤亡交换。 可惜潘璋的反应极快,调度正确,三排列的铁甲士,就已经有了本质的变化。 黄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旋即变成了坚决。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不冲了。 战马已经起来了速度,没法立刻停下,场地限制,也不容许他临时拐弯。 与其自乱阵脚,遭受杀伤,还不如硬冲一波。 战马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的撞上了铁甲士。 有些吃力巨大的铁甲士,连同着身后的同伴一起被撞飞。 原本还密密麻麻的铁甲士们,瞬间被撞飞出去了十几个,摔倒在地。有一半数量以上的铁甲士重新爬了起来,只是还晕乎乎的,但也有不少人却是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当然黄盖的骑卒也没有好结果,光是被掀翻的战马就有三四匹,而且战马一旦失了速度,上面的骑士就连自己都遮掩不住,更别说保护胯下的战马了。 铁甲士们也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在阻拦下孙策军骑卒之后,立刻蜂拥而上。 砍马脚的砍马脚,捅骑士的捅骑士,还有的直接上手抓着骑士的腿往下拉。 黄盖此时透阵而出,看看身边仅有三、五骑兵,而远处后续的铁甲士们动作快的已经重新披上了胸甲,仅凭他们这几骑,过去也是送菜。 “转回去!转回去!” 黄盖大声疾呼,心中懊恼只差了一点。 同时,他驱动胯下战马掉了个头,朝着自己家骑卒最多的地方再次冲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先前的加速距离,拉起来的速度远不能和之前相比。 但马匹的巨大力量,还是让他们冲开了铁甲士,将自己的骑卒同伴们给救了出来,脱离了战斗。 这一轮冲锋,黄盖一方损失了七名骑卒,六匹战马,而且潘璋一方则当场就战死了九名铁甲士兵,伤十七人。 双方交换比接近一比二,但考虑到以步战骑的因素,潘璋一方明显小胜。 不过潘璋但凡反应慢上一点的话,那现在黄盖很可能就已经追着如山营的屁股撵,滚起来雪球了。 “犬入的贼将。” 潘璋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孙策军损失的七名骑卒里,有两个是被他当场斩杀的,另外一个也是被他砍掉了一条胳膊,才被其他铁甲士解决。 潘璋看都没看地上的首级,发号施令道:“把受伤和战死的兄弟拖到后面去,让李家部曲好好照顾受伤了的兄弟。另外,叫第四、第五两队赶紧披甲,穿好了就上来替换第一、第二队。” “对了,把这几匹战马给老子看好了,可不许丢了!” 黄盖军损失的六匹战马里,当场被砍翻的占了一半,另外有一匹马腿被砍伤了,倒是有两匹完好无损,让潘璋视为宝贝。 就是伤了马腿的也要带下去好好看护,说不定就痊愈了呢。 这可是货真价实,能够冲阵的战马。 一匹就值钱十多万,还有价无市。 黄盖的骑卒是退了回去,但组织起来的铁甲士也已经上来了。 虽然人数比不上潘璋这边多,但至少也有二三十人,穿着铁制扎甲,手持小瓜、锥子等破甲武器。 双方的第二场较量即将开始。 纵观整个广陵城内的战况,中间因为孙策的上头,主动同太史慈单挑,以至于双方战线趋于平静。 左翼潘璋小胜黄盖,开始了第二局。 唯有右翼,没有得到强支撑的李家兄弟,虽然手下兵力高达一千五百人,却节节败退,被程普压的步步后撤。 如果不是刘晔不断的从其他两线偷偷抽调兵力增援过去,让李家兄弟边打边撤,同时制造火障阻碍程普军的脚步,右翼很可能已经被打穿了。 在右翼又一次出现危机后,刘晔把手里刚刚从中线和左翼抽调回来的两百人又给填了过去。 同时不断的朝城外看去。 早在潘璋出动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令马车折返,顺着官道去迎接后续的部队,让后续部队只需要携带武器即可,其他东西都不用带。 李家部曲占领了广陵武库之后,获得了大量的军械武器护甲,仅靠着城门口,就有伤员替换下来数百套全身皮甲。 关键是要有生力军,而不是军械装备。 “你去潘司马那边,询问能不能抽调一队人铁甲士给我,若是不行,那么两什、甚至一什都可以。” 刘晔抓着身边一个护卫,急促的发声命令。 激战了大半个晚上,他的喉咙已经干涩的冒火,浑身上下脏乱不堪,完全没有半点名士的风采了。 不过他本人和护卫都不在意,得到命令后,那护卫就朝着潘璋所在的左翼跑去。 刘晔来到城门高处,遥望着各路战线。 中路太史慈和孙策依旧在缠斗,双方的速度已经放慢许多,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找寻着一击必胜的机会。 左翼潘璋已经占得上风,在五百李家部曲的配合下,压制住了黄盖,但却没法取得突破。 原本配属给潘璋的另外五百李家部曲,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刘晔抽调给了右翼,少部分则是受伤战死了。 最危险的就是右翼,李家兄弟这时候也是拼命了。 眼看着大胜在即,这对兄弟俩亲自指挥,不惜许下重伤,才让伤亡惨重的部曲艰难的抵抗着程普的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只是防线一再后退,再往后退十米,就要进城门口的广场了。 到那时候,程普兵力可以拉开更宽广的正面,李家部曲更不可能阻挡得了了。 刘晔回过头,看着漆黑的城外,心中无比希望这片黑暗中能够跳出一点光亮。 这光亮就代表了徐州的援军,代表了希望。 对,就像这些火把一样。 火把? 刘晔猛的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 “哈哈哈!” 下一刻,刘晔干嚎着大笑起来:“援军来了!” “来人!来人!” 刘晔一个转身,冲着护卫喊道:“立刻前去通知李功曹和李司马,徐州援兵已至,让他们一定要顶住这最后一刻钟!” 得到援兵将至的消息,李洛和李章两人也是欣喜若狂,拼命鼓动部曲,许诺奖赏。 李家部曲也士气大涨,竟然渐渐的将战线给稳住了。 对面的程普也是打老了仗了,曾经跟随孙坚南征北战,在洛阳先后击败董卓和吕布,经验何等丰富。 对面李家部曲的反常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速去告诉伯符和公覆,情况有变,徐州军的援兵恐怕要到了。让他们速做准备,我此处会再攻一波,若是能拿下城门,固然是好,若是拿不下,可就要思退了。” 其实程普此时也已经力尽了。 别看他由始至终压着李家部曲猛攻,可实际上孙策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急行军一天,只睡了几个小时,又疾驰数公里然后激战半个晚上。 所有士卒都是又累又饿,口干舌燥,着实是打不下去了。 徐州军这时候赶到的话,孙策军该想的是如何自保,而不是争夺这广陵城了。 “再攻一次!诸君,再攻一次!对面就要撑不住了!” 程普在军阵中大声的鼓励着士卒们,给他们加油打气。 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士气这东西往往是此消彼长。 对面的士气起来了,自己这一边的士气反而因为久攻不下,开始低迷了起来。 程普苦笑,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于是程普无奈,只能稍稍退后,将指挥权暂时交给副手,然后打马朝着中线而去。 程普不是没想过从中线抽调部队,但他最终还是没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他缺少的不是部队,而是展开部队的地方。 就算从中线调了部队过来,也一样只能展开三十米,那又有什么用。 这也是为什么李家兄弟俩宁可承受一定的来自于城墙上的远程火力,也要死死咬牙坚守在街道上。 程普来到中线时发现,黄盖也来了,正和宋谦神情焦急的商讨些什么。 黄盖倒是从中线偷偷抽走了数百精锐,可依旧压不住对面的铁甲营,只是让自己的阵线变得不那么难看了。 黄盖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必须要撤了,景循,让少主撤下来,等徐州援兵到了,我们再想撤可就走不掉了。” “这……” 宋谦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看了眼还在和太史慈畅快对决的孙策:“伯符这会儿定然是不肯撤的。” “让他下来!” 程普这时候走了过来,大声道:“我和公覆来劝他,他必须得听。” 宋谦看见程普和黄盖达成了一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好,我这就让他回来。” 孙策此时正和太史慈交手,现在已经十分疲倦,这时候可不能随便乱喊,要是让他分神失手,那可就问题大了。 所以宋谦不但不喊孙策,反而朝着太史慈喊道:“太史将军,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我两军也战了半晚了,且先休息,来日再战!” 太史慈听见喊声,却浑没当事,根本没去听宋谦说些什么。 只是他心中一动,故意抬头去看宋谦,其实心神全在眼角注意着孙策举动。 孙策看见太史慈分心,顿时大喜过望,悄悄的向对方眼角外区域挪动了一下,然后猛的扑了过去。 孙策自以为是偷袭,却没想到这是太史慈故意设下的陷阱。 太史慈根本没让孙策脱离出视线,右脚不动,左脚轻蹬地面,整个人就已经转了几十度,又正面朝向扑来的孙策,同时手中短兵从下往上一捅。 若是孙策不让,这一锥子就能破开对方的腰腹,直接重创对方。 孙策赶紧调整身体,直接一个侧翻,险险躲开这一撩,可身体却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而且腹部的扎甲还被拉开一个口子,渗出殷红的鲜血。 太史慈见状,扑了上去就想要补刀。 程普、黄盖、宋谦三人一看,哪里还敢再等,轰的一下子就纷纷抢出,想要抢回孙策。 孙策军这边动了,太史慈这边自然也不甘示弱,十余个神射手纷纷弯弓搭箭,其余人也都拔刀在手,朝场中冲。 不过眼看着太史慈已经扑了过来,程普他们根本来不及赶到。 可没想到孙策却是不慌不忙,瞅准机会,猛抬双腿,一个兔子蹬鹰,重重揣在太史慈的胸腹,把对方给狠狠蹬了出去。 程普等人长松了口气,赶忙一拥而上,将孙策拉了回去。 太史慈一方本就人少,也不敢纠缠,也照着老虎画猫,拉着太史慈退了回去。 孙策浑身放松,任由程普等人抬着走,一边还朝着太史慈那叫喊着:“太史老儿,回去可要好生找个大夫瞧瞧,可别让我踢坏了五脏庙。” 太史慈被手下搀扶起来,听见孙策的嘲讽,他哈哈大笑起来:“孺子小儿一脚能有多大力气,江东小儿可是伤到了要害,怎么脚上如此软弱无力。” 说完,太史慈还想大笑几声,却牵动了伤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对面孙策听见,也哈哈大笑起来,可一样没笑几声,牵动了腰间的伤口,脸上瞬间换上了痛苦面具。 孙策被紧急送往后方,然后脱掉扎甲仔细查看。 发现只是被锥尖穿透,撕开了一道口子,只需要洗干净伤口,缝合上即可,并不是什么重伤。 程普等人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让大夫赶紧处理伤口,一边做撤军的准备。 虽然广陵城十分重要,可真打下来也不是他们孙家的,犯不着为了广陵把老本全给填进去。 倒是城中府库里的财货,以及粮仓里的粮食,让程普等人相当不舍。 “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剩下的就别管了。” 程普当机立断,直接把后勤辎重车辆上的粮食全给扔了,然后搬运财货上车,可饶是如此,也只搬运了不到一成。 同时,袁绥等人肯定是要一同走,反正的广陵郡兵也留不下来。 在程普的安排下,这些人统统先行离开。 孙家军则负责断后。 对于剩下的财货和粮仓如何处置,程普、黄盖和宋谦都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孙策拿了主意:“都留下吧。” “伯符?” 程普愣了下,没想到孙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决定留下。 他想了想,半劝半问了一句:“那可是几十万石粮食,伯符你真就不怕……” “怕什么?” 孙策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我们若是能够拿下广陵,那自然是大功一件。可现在已经拿不到广陵了,既然这样,何必同刘备军结下死仇?” 原本想说很多,但看见了好多发帖支持老大爷的读者,以及默默看书支持老大爷的读者,瞬间感觉被治愈了,也就没啥可说的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你们对老大爷的包容,有你们真好,谢谢。 第142章 拿下广陵 孙策紧跟着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再说了,刘备军有了充足的粮食,才好站的住脚啊。” “站住脚?” 黄盖也听懵逼了,怎么有种越听越不明白了的感觉:“他站住了脚,那我们岂不是难受了?” “不。” 孙策坚定的摇了摇头:“他站不住脚,我们才难受。左将军只要还觉得广陵有夺回来的机会,就会不断的推着我们在这广陵城下消耗。只有让他早日死心,我们才能从广陵这死地里离开。” 程普、黄盖、宋谦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觉得孙策说的十分有理。 只能说孙策的头脑依旧十分冷静,占领广陵固然是大功一件,可现在得而复失,可就要为自己做打算了。 徐州军这边,太史慈脱去甲胄后发现,自己仅仅只是淤青了一片,并无大碍,手下亲信们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此时,城外再次响起了马车声。 这一次来的人,乃是赵云部,两百五十多人终于赶到,而且还是由赵云亲自统领。 刘晔长出了一口气:“子龙将军,铠甲尽在此处,可让你部将士尽快换上,武器若有缺失,也可以随意取用,右翼局势紧张,还请你部速速增援。” 赵云点点头,一脸正色的回答道:“请从事放心,云稍后便去。” 刘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切就都拜托子龙将军了。” “从事过誉,但请宽心,云必尽全力。” 赵云治军还是很严明的,很快,他手下的军士都各自换好了甲胄,朝着右翼而去。 等赵云赶到右翼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里似乎休战了。 找来李家兄弟一问才知,就在刚才,孙家军竟然全线后撤了。 他们早就已经精疲力尽,全靠等待援兵最后一口气来吊着,如何还敢追击,也就看着孙策军走了。 赵云心生疑惑,将手下军士补充给李家兄弟,让他们安心守备,小心偷袭后,重新转去其他战线。 却发现不论是中线的太史慈,还是左路的潘璋,都已经和孙策军脱离了纠缠。 “孙策军莫非也在等援兵?” 这是赵云、潘璋,刘晔和太史慈的第一反应。 毕竟他们在等援兵,对方自然也会有援兵。 若是如此的话,那得赶紧把主力换下来休息了。 潘璋那一营铁甲士,此时体力已经所剩不多,正好调换下来好好休息,不但要补充水分,还得补充能量。 幸好他们随身都携带了干粮,虽然味道不咋地,但还是很顶饿的。 在刘晔的调度下,潘璋,太史慈的部下都被调换了下来,进行休整,赵云带着本部作为预备队。 就是刘家部曲,大部分也都调换下来休息,只剩下少部分继续留在战线上监视敌情。 这时,天色也渐渐明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到来了。 若是平时,这时候广陵城的居民们早就该出门干活了。 可现在,却是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哪怕少数房门被拆了的家庭,也全家老小抱团缩在卧房中,不敢出来。 刘晔倒是组织人手,去靠近自己这一边的居民中换粮换肉,一边把受伤较重的将士安置进了居民住所之中。 以往刘晔的眼睛里根本看不见这些武夫,对刘晔来说,这些武夫也算人? 刘晔甚至觉得少主对他麾下的士卒恩养的太过了。 可经历了今天这一场战斗后,和士卒们同生共死了一场,使得刘晔有所触动,让他稍稍改变了一些。 潘璋这边早就征用了己方区域内的民宅,用来按照如山营的兄弟,更让平民生火做饭,拿出家里珍藏的肉类,鸡子。 不过潘璋可不是不给钱,直接拿了那几匹战马做抵押。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潘璋性格里的贪婪和狡黠。 这哪里是抵押战马,分明是给战马又找了个吃饭的地儿。 不过潘璋也是改变了许多,换了以前,他哪里会想要付钱,就是装模作样都不可能,只会强抢豪夺。 随着天色明亮起来之后,徐州军的后续部队也一波接着一波到达。 先是赵云部后续,牵招部,徐盛部,甚至连周泰都带着小船趁着天亮后赶了过来,留下蒋钦带着部分水军士卒看管大船。 刘封自然是随着徐盛部一起行动,等他到达广陵的时,已经天色大亮了。 “参见公子!” 太史慈、潘璋、刘晔、赵云、李家兄弟等诸多人都恭候在门口,迎接刘封。 刘封乃是与其他士卒一样,步行而至,经过半个晚上的行军,颇为风尘仆仆。 但他却在看见众将的瞬间,精神顿时一振,露出满面笑容。 “子扬兄,辛苦你了。” 刘封第一个握住的,就是刘子扬的手,丝毫不介意对方浑身烟尘,肮脏的衣物:“若非子扬兄甘冒奇险,这广陵城恐怕已经落入左将军之手了。” “子扬兄,此战首功,在伱。” 刘封抓着刘晔的手轻轻摇晃,话语诚挚,听的众人忍不住羡慕起刘晔来。 “公子谬赞了。” 刘晔眼眶红红的,脸上浮现起愧疚之色:“公子容禀,此次能够让广陵反正,全靠了我李家世叔昆仲。如非他们,广陵早被袁绥等人献给袁术了。” “哦!?” 刘封闻言,赶忙请教道:“子扬,不知两位世叔现在何处?” 刘晔赶忙指着一旁的李洛、李章二人,为刘封介绍道:“此二人,便是李家世叔。” 刘晔的话,让李洛、李章两个人欣喜若狂,不意刘晔竟然这时候都记得他们,而且还主动将他们介绍给刘封,不由对刘晔这个世侄满意之极。 刘封这才松开刘晔的手,朝着李洛、李章两人大拜道:“小侄代我父,以及广陵父老乡亲,谢过两位世叔大恩。” 李家兄弟不过一地方豪强,平时虽然也能见到袁绥,可对方何曾如此对待过自己? 这一幕也是他们开天辟地第一回见,只觉得大半晚的心酸和危险都值得了,族兵部曲的损失也都没白费了。 “不敢当公子如此礼遇,我等不过地方豪族,不识大义。” 李洛更擅长言谈一些,当即对刘晔投桃报李道:“全赖子扬贤侄对我们兄弟二人晓以大义,又动之以情,才让我等痛下决心,起兵反正。” 说到这里,李洛有些眼睛发红:“只可惜我等行事不周,竟打开城门,给了袁术军入城的机会,险些将广陵得而复失,当真罪该万死,还请公子降罪!” “世叔何罪之有?” 刘封伸手将李洛扶起,安慰道:“我知汝等心意,不过是畏惧袁绥声望,怕他在城中惹出事端,偏偏又杀不得他,故此想要趁早送走他。若是我在,恐怕也一样会如此做的。” “况且袁军进城,世叔兄弟俩又浴血奋战,坚持到我军到来,当是大功一件,何其罪也。” 刘封知道对方的心意,赶忙给了对方一颗定心丸。 险些丢城的事情就算揭过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果然,听到刘封保证不再追究险些丢城的责任后,李家兄弟俩笑的更为舒心了。 随后,刘封的目光转到太史慈的身上,关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候道:“我适才听说,老师和孙伯符大战了一场,还被对方蹬在了胸腹,可曾让大夫检查过?” 太史慈将自己这个徒弟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只是感叹。 刘封年不过十岁,竟隐隐有人主之风。 这莫非是天佑刘家,让刘备有此后继之子? 转过头又一想,自己身为刘封的弓马老师,甫一入刘徐州帐下,竟已独领一部,还被拜为都尉,何等恩宠? 更别提刘封对自己尊敬有加,侍之如师了。 太史慈是真能感觉得到,刘封是将自己这个弓马老师当成老师对待了。 “那江东小儿短腿无力,如何能伤得到你老师我。” 太史慈故作豪迈的大力拍胸,只是孙策兔子蹬鹰,踹的是他的腰腹,也不知道他拍胸口能证明个什么。 不过刘封自然也不会无趣到拆穿自己的老师,笑着安抚了几句之后,目光转向了潘璋。 “潘文珪,我之前三声五令说过什么?” 刘封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不善:“你可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潘璋赶忙单膝跪地,告饶道:“文珪如何敢把公子的话当耳旁风,只是担心负伤兄弟的伤情,故此将他们安放在了县民家中,至于吃食的费用,我可都跟他们结算了,还打了借条,用战马抵押。等到后勤辎重一到,我肯定马上给他们送去的。” 刘封这才脸色稍缓,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都已经知晓了,这次是故意给潘璋一个教训。 他其实也知道,潘璋这是在故意试探他的底线,所以丝毫不能放松。 毕竟历史上的潘璋贪财好货,甚至为了财货不惜杀死东吴有功士卒,洗劫富裕军户。 这辈子潘璋可是刘封收下的第一个历史名将,他可不想到时候要用潘璋的人头来警惕其他人。 潘璋心里长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一关其实还没过的彻底,回头得拿了财货将那些百姓的欠条给还上,才算真正了事。 没奈何,谁让公子真的爱民如子呢。 最后,刘封才走到赵云身前,大礼参拜:“赵叔安好。” “我有什么不好的,何必多礼。” 赵云一直默默旁观,他的性格就是偏向沉默,平时话并不多,但关键时刻,他却是最敢说的一个。 往往有些时候,习惯沉默的赵云,却是因为话太多而被闲散处置,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此番劳动赵叔了。” 刘封笑着开玩笑道:“想来孙策是听了赵叔威名,您一进城,他就不敢再攻了。” 众将都凑趣的笑了起来,唯有赵云认真的解释道:“公子,可不能如此说,孙策之所以退让,全是因为刘从事,李功曹兄弟,太史都尉和潘司马的血战而得,云不过来的巧合了而已。” 刘封心中晒然,不愧是我赵叔,就是这么实话实说。 “既如此,且先进城吧,众军且先休息,防务可交给文向来负责。” 早在刘封安抚众将的时候,徐盛就已经指挥部队入城接防。 城中的部队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是潘璋的如山营,那也是体力枯竭,不可再战了。 再战很可能会伤到元气,自然是要爱惜士卒的,尤其是这种能抗的起几十斤铁甲作战的勇士。 徐盛的部队属于新锐,和赵云的部队虽然长途奔袭,却并没有参战,建制完整,状态良好,正是士气高昂,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状态。 等到徐盛和赵云的部队完全接防完毕,徐州军开始派出斥候往南探查。 同时,刘封开始往后方传送情报。 将已经占据广陵东门,与袁术军在城内拉锯半个晚上等情报都书写完毕,派人传递给刘备。 随后,刘封又探视伤员,安排后勤,以徐州牧公子的身份从广陵县民的手里借取大量的粮食、蔬果和肉类,甚至连母鸡都要,约定回头按照市价补偿。 他这次是来的极其匆忙,后勤完全瘫痪,而广陵县内他们又仅仅只有东城门一个据点,府库,粮仓都在对手手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说白了,如果不借取粮食,徐州军可就要饿肚子了。 刘封可不会学宋襄公,饿着肚子可没法打仗,只能先找平民们借一借粮食了。 收集到粮食之后,刘封就安排人火速做饭,毕竟将士们都饿坏了。 吃完了饭,就可以尝试进行重点反攻。 不论是粮仓,还是府库,总要拿下一两个再说。 到时候就算继续买粮食,也好有现钱结算啊。 “公子。” 徐盛和赵云联袂找来,神情凝重,却又流露着丝丝喜色。 “怎么了?” 刘封本来心中一紧,可看到喜色之后,就放松了下来:“出了什么事情?” 徐盛看了眼赵云,见对方没有争抢开口的意思,便忍不住开口答道:“袁术军撤退了。” “撤退了?” 刘封是真没想到这个回答:“怎么会撤退了?” 在他看来,袁术对广陵志在必得,不惜动员数万大军前来争抢。 自己这边依靠刘晔拿到先手,可对方也靠己方失误得以进城,那将来双方就应该在城中争夺主动权,压迫对方的控制区域,以达到最终驱逐对方出城的目的才对。 可这袁术军怎么就突然跑了? 过了一会儿后,刘封慢慢琢磨出味道了,此时,他发现刘晔也正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他,于是问道:“子扬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刘晔笑道:“公子定然也已看出来了吧?这孙策军和袁术军,似乎并不齐心。” 刘封点头赞同:“不错,若是这孙策军当真和袁术军齐心协力,那现在应该是想尽办法死守待援才对,可他竟然跑了,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不想留在广陵城里和我们拼人命了。” 刘晔拱手道:“公子所言甚是!” “善。” 刘封脸上露出轻松了的神态,别人不知道,他可很清楚孙策的难缠,以及孙坚留下来的部曲是何等精锐。 想要消灭掉对方,自己估计也得崩掉几颗牙,而最重要的是,这对袁术基本没有什么伤害。 既然如此,那自己何必费这功夫呢。 留着力气打袁术不好吗? 于是,在刘封的命令下,全军清扫广陵城,修复被刘晔破坏了的东城门,不许出城追击。 很快,各种好消息就汇报了上来。 孙策军虽然竭力搬运,也只是搬走了广陵城积蓄下来的两成财货,多以金饼、贵重的绢素等财货。 剩下的东西,孙策军并未进行破坏,原样封存。 另外,粮仓也是一样,没有进行丝毫的破坏,里面的粮食随时可以取用。 更让刘封感到惊喜的是,广陵郡可是有铁官营的。 而且这铁官营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 铁官营的官仓之中,除了大量的铁锭和其他金属制品外,还有整整四十多套甲胄成品,以及找足够打造五十多套扎甲的铁甲叶片。 这可是一百套铁甲啊。 当真是发了大财了。 刘封暗叫侥幸,但凡这批铁甲储存在城里府库中的话,孙策军肯定优先选择铁甲,也不会选择那些财货了。 现在这批铁甲能落到自己手里,如山营又可以扩编了。 “今晚设宴,我要为刘从事和李昆仲庆功。” 刘封果断做出决定。 他打算请刘晔代理广陵郡郡事,请李洛代理广陵郡长史,请李章代理广陵郡郡丞,把广陵郡府的框架重新搭建起来,恢复它的管理功能。 除此以外,刘封还打算以太史慈代理广陵郡郡尉,统领郡兵,不动声色之间,先将广陵郡的兵权抓到了手里再说。 当然,除了郡兵以外,广陵郡内还有一股比较大的军力,那就是豪强们的部曲。 李家部曲虽然伤亡惨重,但依旧还有一千多人,如果再算上李家的姻亲、世交等豪族的部曲,恐怕能有两千之数。 虽然这股军力战斗力不咋地,但想成事或许会比较难,可想坏事那可就简单多了。 故此,刘封打算以郡国长史、郡丞等位置为代价,换取李家暂时交出部曲,由太史慈一并统领。 料想李家应该不会不识趣,如果对方当真不识趣,那自己也有办法应对。 第143章 广传四方 孙策军此时正在后撤的路上,这一次若是说收获,那肯定是相当不俗的,他们搬走了广陵郡府中最为值钱的两成多的财货,随意估算了一下,就超过了两百万钱。 可孙策军的损失也不小,光是战马就损失了六匹,这可是二三十万钱,而且还不好补充。 还有骑卒的损失,铁甲士的损失,都让孙策相当肉痛。 不过这一切同刘晔、太史慈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 “北地英雄何其多也。” 孙策忍不住幽幽叹息。 “伯符可是在可惜广陵?” 黄盖凑了过来,言语中也满是惋惜:“只差一步,若是能袭取了东门,广陵可就被我们拿下了。” “非也,我非可惜广陵。” 孙策却是正色摇了摇头:“就算拿下那又如何,左将军也不可能让我来任这广陵太守。不过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这下程普、宋谦等人也都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那伯符是在可惜什么?” 孙策悠然一叹:“我可惜太史慈、刘晔二人。” “若是我们能拿下广陵,此二人必是我囊中之物也。” 孙策自信道:“此二人皆有任事能为,刘晔一介文士,却敢于潜入广陵,说反李洛、李章兄弟,更在得知我们已到江都时,断然说服李家兄弟夜半起事,何等之果决英武?此等谋臣,乃王霸之辅也,非等闲酸儒腐士所能比拟,我若能得之,必拜之臂膀以助王事!” 刘晔这番表现,孙策军上层都已经通过袁绥知晓,对他的谋略还是胆魄,都相当钦佩。 尤其是孙策,求贤若渴的他深恨不能活捉对方,说为己用。 此时的孙策身边几乎没有可看一用的谋士。 张昭还在射阳隐居,张紘在江都,虽与孙策相识日久,也很是器重他,却始终没有投效他的意思。至于日后的三谋陈端、秦松也都在广陵待着,目前还不认识孙策。 至于孙策的发小至交周公瑾,更是在丹阳踌躇,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因此,孙策虽然和太史慈打出了交情,却对刘晔的渴求更在太史慈之上。 “还有那虎将太史慈,箭术精绝,武艺高超,竟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惜此人也明珠暗投,竟为刘备所得。” 孙策连连摇头叹息。 他倒不是看不起刘备,而是觉得刘备武勇一般,剑术耍的是不错,可阵战之中,乃是长兵的天下,短兵始终受限太大。 程普、黄盖、宋谦三人也俱是连连点头,对于太史慈的勇武相当惊讶,甚至生出自愧不如的念头。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也是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才有的说法。 真要文无第一,王勃的滕王阁序如何会名垂千古。 李白如何会被誉为诗仙? 程普、黄盖、宋谦三人自觉,恐怕在太史慈手底下走不出二十合,就是亡命死战,最多也就三四十合。 他们和孙策也不是没有切磋过,孙策的勇武和气力,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太史慈能和孙策不分胜负,甚至最后还隐隐有些上风,实力自然超过了他们。 黄盖这时候也有感而发:“徐州军确实强将如云,与我放对那个潘璋潘文珪,此人性情剽悍,威武勇猛,武艺不在我之下。可他在徐州军竟然只是一个别部司马,着实让人吃惊。” “别部司马?这……何其靡费也。” 孙策也惊了,黄盖有多少实力,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能让黄盖承认和他不分伯仲,那最少也是五五开,甚至犹有过之了。 这样的武夫竟然才只是个别部司马? 徐州军人才何其多也。 这次北上之前,孙策其实是有些小觑徐州军的。 虽然丹阳募兵时栽了跟斗,可自从找袁术取回父亲旧日部曲之后,孙策就变得顺利了起来。至少比丹阳募兵时险些把小命都给丢了要顺利多了。 孙策固然几次进攻都被刘繇军打了回去,自己还负了不轻的伤势,但孙家的威名却给他带来了大量的利益,每日都有三五十人前来投奔。 短短几个月,竟有四五千人仰慕孙坚的威名和恩泽,从江东地区云集而来,让孙策的本部一下子壮大到了六七千人。 可见孙坚在荆、扬地区底层人民心中的威望之高。而与之相对的是,这两个地区的高层士族豪强,却往往对孙坚很是鄙夷。 可即便如此,孙策也没能从中找出一个及得上潘璋的勇士,更别说太史慈了。 唯有一个自荐而来的陈武,虽及不上太史慈,却也差强人意。 其实也是孙策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潘璋投效刘备才不过半年多,能成为别部司马,已经是刘备和刘封慧眼识人,敢于大胆提拔年轻将领,同时又赶上了刘备吞并丹阳、泰山军,整顿徐州郡国兵,大规模扩充嫡系本部的机遇。 否则就算是刘封的亲信,这会儿也最多就是个曲军候,甚至可能只是个刘封的亲卫屯长。 沉思良久后,孙策郑重告诫身边诸将:“日后万不可小觑徐州军,当以大敌待之。” 程普、黄盖、宋谦都认真的点了点头,孙策此言,正合他们心中所思。 孙策说完之后,重新陷入沉默中。 他此时仰卧在一辆辎重车上,身体下垫着被褥羊皮,以确保他的伤口不会被颠破。 孙策其实心里一直有个怪怪的想法,却没法和程普他们说。 他总觉得太史慈、潘璋、刘晔这些人名有些熟悉,特别的亲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仿佛跟他有缘似的。 正如孙策所判断的那样,直到半路上遇见了舅舅吴景派来的增援兵马,也没看见徐州追兵的影子。 孙策军自汇合友军,一路退往江都。 广陵这边,李家还是相当识相,知道这次一度临阵腿软,想要撤出广陵还是丢了分,现在正想找补回来。 对于刘封的建议,自然不敢有二话,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广陵战场的态势,一度重新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并非是战役的结果,而是大战刚刚拉开帷幕,双方继续调集兵马,积蓄力量,更大的战斗即将上演。 随着广陵城的归属,消息往四面八方而去,周围的各个势力也都有不同的反应。 郭贡惊慌失措,早在刘备动员起来,开始南下广陵时,他就觉得刘备确实野心甚大,就像程昱所言的那样。 一旦让刘备统一徐州,必定会将目光转向豫州。 刘备在接手徐州之前,可是挂豫州刺史衔的。更别说刘备在豫州,尤其是沛国有着大量的民意基础,士族豪强都对刘备有着不小的好感。 因此,郭贡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原本郭贡还特地派遣了使者前往陈国,想要拉拢陈王刘宠和陈国相骆俊一起出兵,却被刘宠和骆俊严词拒绝。 这并不是说陈王刘宠和骆俊对刘备有什么好感,事实上刘宠对刘备反而不怎么感冒,甚至都不承认对方也是汉家血脉。 只是不喜欢刘备归不喜欢刘备,你郭贡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指挥我? 那边直接把郭贡的使者给赶了回来。 得不到陈国支持的郭贡只有一个梁国,兵马也就一万三四千人,有心想动,却又不敢。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收到了这么个消息,顿时大受刺激,决定先拿鲁国开刀。 鲁国地方小,与徐州接壤又不多,而且拿下鲁国之后,还能鲸吞沛国北方地区,一举连接成一片,又对沛国形成了战略优势。 最重要的是,在郭贡看来,拿下鲁国的动静要比拿下沛国小太多了,不容易刺激刘备。 有了以上诸多原因,郭贡终于开始行动起来。 留了四千人镇守梁国老家,郭贡尽起一万大军,沿泡水北上,经丰、沛两县,绕行微山湖,自戚县入鲁国。 鲁国国相陈逸,乃是历史上名臣陈蕃之子。 陈藩是东汉汉桓帝时期,一个极其重要关键的人,也关系到桓灵二帝的历史定位。 正是因为陈藩的存在,客观上让桓灵二帝变成了昏君。 尤其是汉桓帝,人家的谥号明明是美谥。 辟土远服曰桓;克净动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 能够开辟土地,兼并其他国家,敬畏自己人民的皇帝,这还不是美谥? 偏偏诸葛亮转述刘备的一句桓灵二帝,硬生生把汉桓帝给降格成同灵帝一个档次的昏君了。 可见刘备和诸葛亮历史影响力之强大。 其实真实的历史上,汉桓帝真不是昏君,他是一个有能力,有作为,有志向,也懂得调和的有为之君。 汉桓帝隐忍十三年,依靠大宦官们一举覆灭了外戚梁冀家族,拿回了实权,随后又放逐了这一批居功自傲的宦官,真正掌握了朝政。 与现在历史不同的是,汉桓帝很注重朝政力量的平衡,想要恢复构建传统的东汉三大力量平衡,为此不惜多次对士族妥协。 包括陈藩在内,许多的士人都是汉桓帝亲手提拔的,尤其是陈藩,几乎是汉桓帝一手将他推到了三公的位置上。 同时,汉桓帝还对陈藩妥协,采纳了陈藩推荐的外戚窦家,要知道窦家在东汉可是极其敏感的,因为他家祖上窦太后和窦宪甚至一度想要谋朝篡位,为汉和帝所族诛。 而这个窦宪,恰恰就是当初被诛那个窦家的旁支。 也只有陈藩头铁依旧敢跟汉桓帝推荐窦妙为皇后。 而当时汉桓帝是想立宠妃王氏为皇后的。 最后,还是汉桓帝做了让步,他连这都容忍了,你说他只宠幸宦官,这不冤枉他吗? 汉桓帝最宠爱的难道不应该是他陈藩吗? 此外,他还重用凉州三明,一举解决了困扰整个东汉的西羌问题,这放在王朝中前期,那可就是开疆拓土,封狼居胥的大功啊。 但遗憾的是,汉桓帝所生的时代太晚了。 他如果能够早上五十年,未尝不是一代明君。 可他继位的时候,东汉各种累积的问题已经太大了,根本是人力无法扭转的。 即便陈藩屡次三番的威逼汉桓帝,让汉桓帝意识到士族力量膨胀的有些过分了。 可汉桓帝依旧没有对陈藩动手,这不能不说是明君所为。 前后两次党锢之祸,汉桓帝这一次,的的确确是士族做的过火了,引起了皇权的反弹。 但汉桓帝个人还是谨慎的克制了皇权,甚至在临死之前半年的时候,已经开始赦免士族,解除党禁了。 可结果事情还没办完,汉桓帝就死了。 陈藩依旧头铁,这次逼迫的对象就成了临朝称制的太后,汉桓帝的皇后窦妙。 窦妙可没有汉桓帝的掌控能力,直接让宦官得到消息后,裹挟汉灵帝弄死了陈藩和窦妙的父亲大将军窦武。 大家试想一下,汉灵帝这时候面前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是将错就错,自己掌权。 第二条是承认宦官骗了他,这样要把权力让回给窦妙,而这时候的窦妙老爹刚刚被杀,等待灵帝的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所以陈藩的死,使得汉灵帝先天就和士族有着无法弥合的根本性矛盾了。 刘封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汉末之乱,始于陈藩。 陈逸身为陈藩之子,在外逃亡了十多年,被陈藩的好友朱震匿藏于甘陵边界,并宁死保密,终于等到了黄巾之乱,汉灵帝大赦天下士族的时候。 不过陈逸这人比起他父亲来,完全就是个庸才。 陈藩好歹还有治政之能,只是有些先天缺陷,过于耿直。 可陈逸就庸碌不堪了,曾经在王芬处,听信襄楷的天象,竟然打算谋立合肥侯,废除汉灵帝。这即便在东汉这种谶纬横行的时代,也过于离谱了。 他们还真情邀请曹操一起参与,把曹操吓了个半死。 曹操真想跟他们说我谢谢你们,快把我给忘了吧。 不过曹操这时候也是真的仗义,哪怕如此危险,他也没有转手就告发了对方,更写了一封信劝说王芬等人,让他们不要胡思乱想。 就冲这一点,曹操年轻的时候当真当得起仗义二字。 要是这封信被朝廷发现,曹操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刘封也怀疑,这跟曹操拼命想要挤进士人阶级有关系,毕竟年轻时的曹操,乃至于整个曹家,都有着不切实际的脱宦入士的愿望。 参与此事的许攸隐姓埋名,靠袁绍护下了性命,王芬自尽在了平原,唯有陈逸居然屁事没有,还一路升官,当到了鲁国相。 只能说命运真是无常。 就像现在,陈逸在鲁国待的好好的,跟个小透明一样,苟全于乱世,结果郭贡竟突然打过来了,来势汹汹,大有一口吞并鲁国的架势。 陈逸,庸碌之人,如何能抵挡的住。 他开始想要求援。 可仔细数了周围的人后,他发现唯有刘备能够救他。 曹操自不用提,还在和吕布打的火热。 南边袁术,不但正在和刘备,刘繇,刘表大打出手,更距离鲁国千里之遥。 唯一有余力救他的人,只有刘备。 于是,陈逸派出使臣,星夜追赶刘备,往扬州而去。 同时,扬州曲阿县中,刘繇也收到了广陵为徐州军所有了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他立刻请来许劭,孙邵,滕氏兄弟商议。 滕氏兄弟中的兄长滕耽忍不住问道:“徐州军当真如狼似虎,这不过短短月余,广陵如此坚城,如何就失陷了?” 刘繇摇了摇头:“不然,乃是有内应,因此才得了城。不过孙伯符带孙家部曲也进了城,两军激战大半个夜晚,最终徐州援军陆续赶至,孙伯符怕被围歼,不得不放弃广陵。” “孙伯符此子骁勇异常,孙家部曲也是极其精锐,徐州军竟然能够抵住孙家军,却非寻常兵马。” 许劭叹息一声,想到如此强大的徐州军,竟然数次为曹操的兖州所败,而且还是一败涂地,被逼迫的只能困守郯城。 那这兖州军又该强悍到何种程度? 这世道确实是越来越乱了啊。 孙邵看了看刘繇和许劭,斟酌了一番才说道:“那我等先前所定,偷袭厉阳水寨,焚烧战船的计划何时而行?” 刘繇思考了下,摇了摇头:“且还早,广陵虽然丢了,可左将军却占住了江都。江都距离广陵不过二十里,若是不拔除江都,广陵日夜不能得安。徐州军和左将军,恐怕得为江都大战一场。” 许劭点头赞同:“江都临江而建,又引江水绕城,也是坚城一座,徐州军想拿下江都,绝非容易之事。我们可依旧坐山观虎斗,等待出手良机。若是两军僵持,那我们或可待价而沽。” 众人意见一致,继续保持中立,待价而沽,只是不论是刘繇,还是许劭等人,都对中原军队的强大战力忧心不已。 桥蕤是在第三天收到的消息。 孙策当天夜间返回江都,当晚发了快船逆流而上,直到第三天,才到了厉阳水寨。 桥蕤看完之后,也是心中大惊,赶忙给寿春飞报消息。 等到袁术看到这情报时,已经是第七天了。 “伯符如此怯懦,真是愧为文台之子。” 袁术看完情报,当即就炸了。 第144章 利动人心 袁术怎么都接受不了广陵的得而复失。 其实袁术很清楚,自己麾下的兵马,除了孙家军可能不惧怕徐州军外,其他部队的实力是比不过徐州军的,战力比可能是1.5比1,甚至是2:1。 也就是需要两个扬州兵卒,才能和一个徐州兵卒对抗。 可如果拥有广陵就截然不同了。 那时候袁术可就是背靠坚城,而且有着充足的粮食军械,面对远道而来的徐州军,双方的差距就可能又变回1:1了。 而且徐州军的粮草要转运数百公里,才能抵达前线,即便有河流帮助,也一样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这样袁术军就能占据大优势了。 可现在,孙策却擅自退兵了。 这怎么能不让袁术怒气勃发。 不过袁术也明白,孙策这是在跟他示威。 是怨他几次三番食言而肥。 第一次,他答应孙策让他当九江太守,结果最后这个职位给了自己的门生陈纪。 后来,袁术又让孙策去打庐江,答应让他当庐江太守,最后却又给了刘勋。 现在他让孙策去打广陵,却连许诺都没有。 孙策这是不满了,这是在跟自己要官要位置。 怒火渐渐消退,袁术重新冷静了下来。 很多人只知道袁术生活奢靡,智少谋短,打仗拉胯。 却不知道其实袁术本人是很有战略眼光和规划能力的。 实际上他在南阳的时候,孙坚一死,他就已经陷入了死地。 当时南阳的南边是刘表,和袁术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状态了,西北是凉州军团,因为马日磾的缘故,意识到自己被袁术耍的团团转,故而和袁术彻底决裂。 东边徐璆阻断了袁忠对袁术的支援,北边的曹操干脆就是袁绍的铁杆小弟,分出来开拓兖州局面的打手。 用一句绝境形容这时候的袁术,不为过吧? 袁术当时的南阳郡,因为他的过度盘剥和不停的战乱,人口下降的相当厉害,良田荒芜,也无力再继续供养袁术的数万大军。 可袁术在这绝境之中,竟然开始了极限操作。 他首先,表自己的故吏陈瑀出任扬州刺史,都九江,驻寿春。 然后联合李傕、郭汜派出的兖州刺史金尚,北上进攻兖州。 在刘表不停抄袭自己后路的情况,袁术竟然破釜沉舟,直接越过了已经成为白地了的颍川郡和陈留郡,驻扎到封丘这个地方,给曹操设计了一个圈套,等待曹操落入罗网之中。 只要曹操敢出击,攻打匡亭,那么袁术就会尾随而动,给曹操上演一出里应外合,中心开花的围点打援。 这一套计划行动堪称行云流水,当真是具有大师风范的。 可最后为什么会输了? 两个原因,一个是主观的,一个是客观的。 主观原因是因为这个战略大师太不接地气了。 袁术的好逸恶劳,让他根本无心实地考察地形,只会做地图作业,在地图上指挥打仗。 结果他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地形的差异。 袁术在匡亭这个地方埋了个钉子,想要诱惑曹操来打,随后围点打援曹操。 从距离上来说,曹操所在的鄄城到匡亭,的确要远比袁术所在的封丘到匡亭远,而且不是远一点,是远很多。 理论上,袁术在封丘可以轻而易举的后发先至,直接在匡亭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可袁术却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那就是他没有注意到封丘到匡亭需要渡过整整四条河水,而鄄城到匡亭只需要渡过一条。 渡河之难,人尽皆知,尤其是大军渡河,那更是拖沓的无以复加。 这就导致真正开打之后,袁术这个离的近的人,却反而比曹操这个离的远的人,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赶到了匡亭。 等他到达匡亭时,自己埋下的钉子已经被曹操给拔出了,甚至对方都休息好了,正以逸待劳的等着他。 这就不得不提到那第二个客观原因,就是袁术遇上的对手是曹操。 曹操敏锐的察觉了袁术的这个破绽,根本没有任何拖延时间的想法,当即立刻出兵,奔袭匡亭,先克城池,随后以逸待劳,彻底击溃袁术的五万大军。 可即便袁术如此大败亏输了,可等到他成功跑到九江之后,形势顿时为之一变。 大家竟然惊讶的发现,袁术又活了。 不说满血复活吧,吃了大败仗,被曹操撵着屁股揍了六百里的袁术竟然大半管血复活了。 不但重新拥有了没有经历过战火的九江郡,还重新聚集起了数万大军,影响力更直接扩充到了江东,直接册封了手下大将吴景为丹阳太守,直接兵不血刃的拿到了扬州两个郡国,还把触角伸入了吴郡。 这一番操作堪称神级别的表演。 如果匡亭之战袁术赢了,那就是正义的朝廷左将军袁术合兵朝廷所拜除的正牌兖州刺史金贡,一起大败了袁绍所支持的冒牌自立货曹操,名正言顺的拿到了整个兖州,然后同豫州的沛相袁忠,以及自己原先的老巢南阳连成一片,一跃膨胀为拥有十个郡国的天下第一军阀。 失败了呢,也毫无生命威胁,由曹操一边踢屁股,一边护送六百里,前往扬州九江当江东王去了。 到了江东,立刻拥有三郡,还能染指徐州的广陵,扬州的庐江,日后更是借着小霸王的旋风,直接横扫了吴郡和会稽郡,怎么看都是目光长远。 也就是袁术最后兵败身死,如果他能够成功统一天下,这段经历估计堪比光武单骑北上河北那样精彩了。 袁术在殿堂内兜着圈子,眉头紧皱思索着,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 末了,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朝着杨弘道:“告诉伯符,只要他能拿下广陵,我立刻就表奏他为广陵郡太守,此番决不食言!再告诉忠义,广陵太守之位,我本属意于他,他应该也是清楚的。可惜伯符现在跟我使性子,我前番也确实食言,对他不起。” “此番只能暂时委屈忠义,让伯符暂任广陵太守,等击退刘备之后,我们三路围攻江东,定然让忠义重任丹阳太守之职。” 吴景,字忠义,乃是孙坚的小舅子,孙策的亲舅舅,孙策母亲的亲弟弟。 此时的吴景乃是袁术手下重将,与孙策的族兄孙贲一样,是袁术的心腹爱将,受宠程度其实还在孙策之上的。 “是,主公。” 杨弘恭敬应诺,然后唤来纸笔,书写书信,交袁术看罢无误,封存之后火速送往江都。 “让桥蕤不要继续在厉阳待着了,是时候去江都了。” 袁术不满道:“给他两万人难道是让他看戏的吗?” 杨弘再次应道:“是,主公!” *********** 刘备得到消息也不比袁术早多久,不过和袁术不一样的是,他是在马背上得到消息的。 因为大量船只都提供给了刘封的先锋部队,刘备没法水陆并进,只能利用水路和船只后勤补给,而军队则靠步行南下,速度要比之刘封部慢了太多。 直到刘封在广陵已经打了一场,拿下了广陵县城。 消息传回时,刘备都还在下邳国郡内,还没踏进广陵郡。 “好!子扬立了大功啊,子义当属次功,都好!” 接到消息,刘备连连赞叹。 原本刘备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广陵城下狠狠打上一仗的。 虽然他和刘封商量过好几次,都觉得袁绥性情偏软,有机会会为了避免战火而献城。 若是不献城,那也必然要打。 徐州军是做好势在必得的打算的。 现在刘晔、太史慈等人夺下广陵,等于为徐州军避免了一场攻城恶战,这不知道要节省了多少钱粮和士卒的性命。 刘备身边簇拥着张飞、臧霸、夏侯博等将领,听说广陵已下,他们既有惊讶和喜悦,也有遗憾和放松。 大家都知道广陵是个坚城,易守难攻。 拿下了广陵那这次南征最大的骨头已经啃掉了,既不用他们拿部下的命去堆了,可最大的功勋也已经没了。 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不悦。 刘备从这些部将的脸上也能看的出他们所想,不过这些却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传我命令,让刘晔暂代广陵郡事,以李洛为长史,以李章为郡丞,以太史慈为郡尉,统广陵郡兵。” 刘备意气风发,这刚一出兵,就完成了最难的部分,让他明白了志得意满是一个什么滋味。 “传令全军,今晚提早扎营,全军加餐,明日兼程赶路,到达广陵城后,赏赐全军酒肉,大宴三军。” 刘备的命令和前线的好消息随着使骑传播了开去,徐州军士气大震,到处都在三呼万胜。自从刘备入徐州以来,每战必胜,攻必克,守必坚,使得徐州军的战斗力也在不断的提升。 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开始在徐州军中埋下了种子,等待着时间和战绩的浇灌,让它能够发芽长大。 “对了,去接子扬家人的使者可曾出发了吧?” 刘备突然想了个事情,转头去问夏侯博。 在这次行动之前,刘晔自告奋勇要去说降广陵,刘备就派人去接刘陶父子了。 如果只是高邮的话,那刘晔的功绩还不凸显,可一旦真说降了广陵,刘晔自然会为人所注意。 以袁术的性格,刘陶父子俩就在他的治下,保不准对方会做些什么。 虽然袁术也可能什么都不做,但万一做了,对刘晔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于是,刘备亲自安排人手,让傅士仁领队,前往成惪接人。 夏侯博拱手回答道:“主公请放心,君义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动身,星夜兼程,赶往成惪,料想应该能及时把人给接出来的。” 刘备这才放心。 另外一边,刘封此时正站在广陵城的城墙上,朝着运河的方向眺望。 刘封穿越前有个著名的历史梗,叫秦长城,隋运河。 意思是有一些人只认识秦代的长城,所以认为秦朝以前的长城都是假的,虚构的。 有些人只认识隋朝的大运河,所以认为从隋朝之后,中国才有了运河。 实际上长城这个东西太早了,在东西周的时期,就已经有过小段的土垣来阻止北面的游牧民族入侵了。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燕、赵、秦等国开始大规模修建城墙,最终被秦朝连成一体,形成了长城。 运河也一样,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修筑运河的记录,而扬州这一带,就是最为著名,也是铭记在历史上的大运河,便是由吴国不世出的吴王夫差,为了北上和齐、晋争霸而修建的。 这,便是邗沟。 后来西汉、东汉,也都曾经修缮扩容这条运河。 刘封南下,走的就是这条运河。 只是这条运河依旧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现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淤积和堵塞。 刘封心里正在想着,是不是按照历史上那样,调任陈登来广陵,由他负责疏浚这条运河,并且扩大化。 如此一来,好处是非常明显的,不但广陵将会大大加强对徐州方向的向心力,而徐州的影响力也能通过运河直达扬州三郡。 “幼平,你看广陵和江都,哪一处更适合为水军军寨?” 刘封的身边还带着潘璋,周泰两人。 其他人都忙的很,他倒是躲懒偷闲跑来这里观察地势。 “定然是江都。” 周泰斩钉截铁道:“广陵虽有运河连接,但水浅淤积,大船无法通行。反而是江都地势更好,是天然良港之地。只是历来南边有牛渚,东边有丹徒,没有江都建港的需求罢了。” 刘封点点头:“幼平可多招募人手,工匠,我对水军有大用。” 周泰感激的点头,这个时代,水军将领总归是低人一头的,要不然楼船将军这个将军位也不会被取消。 要知道楼船将军最辉煌的时代,也仅仅只是常设的将军号,算是杂号将军中比较出彩的将军号,可想而知水军有多尴尬了。 “幼平,你且来看。” 刘封指着长江入海口的方向,对着周泰道:“我常思大江入海,可海之尽头会是什么?幼平伱可知晓?” 周泰憨厚一笑,摇了摇头:“少主您这样的贤人都不知道,泰如何能知。” 刘封却是温和一笑:“幼平,你说在这大海的对岸,会不会有另外一片大陆,在那片大陆上,也有一个人正在和他的心腹谈论着这片大海?” 周泰吃了一惊,心中若有所思,他越想就越觉得刘封说的还真有可能。 既然自己这边是大海的岸边,那为何自己这一边不能是尽头?海的另外一头,也可能是起点啊。 看见周泰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刘封继续说道:“况且在这片大海中,其实有着许多宝藏,需要更大,更好,更重的大船去利用他们。” “其他的不讲,若是有大船走海路北上辽东,可能只需要二三十天就能到达,而走陆路的话,恐怕翻上几倍都不够。” 听着刘封不断的叙说,周泰的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 他虽然为人忠诚朴实,却一点儿都不笨。 相反,他其实相当聪明,只是平时不爱表现,性格低调罢了。 从刘封的话里能听出对方对水军的期许和重用,而自己不就是徐州军中最擅长水军的人吗? 刘封现在拉着自己聊这些,难道不正是对自己的期许吗? “少主放心,泰已知少主之志,愿为少主奔走。” 周泰表明决心道:“泰,九江一江贼尔,蒙少主不弃,必为少主效死。” “泰经常往来于江上,也常需要修补船只,故而素识船工工匠。此辈沿江而栖,一年也接不了几单生意,只能给豪强做工换口饭吃。” 周泰越说神情越兴奋:“若是少主肯招揽他们,泰可保证,三月之内,为少主招来四百工匠。” 刘封点点头,赞赏了周泰几句。 江东这块地方,其实是有好几家官营船厂的。 但因为东汉的财政问题,都在末年废黩了。 这些工匠应该都是来自于这些船厂,离开了船厂之后,除了给豪强工坊做工,也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出路了。 远的不说,广陵本地原先就有小型船厂,而广陵的隔壁扬州庐江郡,更是拥有足以制造楼船的楼船厂。 《汉书地理志》记载,汉代在庐江郡设置“楼船官”,这种楼船每一艘都有数百吨,甚至上千吨。 东吴曾经建造过“飞云”、“盖海”等楼船,船上皆有五层,可载三千士卒水手。 这就算减半,也是相当规模的大船了。 “好!” 刘封拍了拍周泰的肩膀:“幼平你能认识到工匠的重要性,我真的很高兴。你可尽量多多招募,收复广陵之后,州府的粮食日益增多,就算多养上千人也不在话下了。” 广陵一下,只剩下堂邑、江都、海陵、舆县四个县城,其他都已经在徐州的掌控之下了。 而且海陵县又相对孤悬于外,有可以争取的机会。 真正可能会遭遇恶战的,就是江都,其次是舆县,堂邑虽受扬州影响,但位置太偏,大概率还是不会卷入到这次战争中来。 刘封对于拿下江都,还是很有信心的。 第145章 意外变故 就在今天早上,钱春居然找了过来。 这个机灵的小子来到江都发现水门处的暗道还在之后,立刻就打算北返。 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听说刘封已经带兵进攻广陵了,于是又回过头来广陵找人。 最后在广陵城中,和刘封遇上了。 据钱春禀报,那处水下暗道依然存在,而且并不为人所知,他夜间曾冒险进入,发现出口处依旧隐蔽,可以容纳数十人之众。 刘封大喜,依言重赏了钱春,同时还给钱春记功一级。 钱春大喜过望,连连叩首感激。 这个杀手锏,就是刘封手里的一张王牌。 不过具体怎么用,刘封还在思考,反正刘备和徐州军主力还没到,时间还很充裕。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封整顿城防,派出斥候侦查敌情,同时修缮被毁坏的东城门,取出财货补偿房屋被拆毁的广陵县县民。 徐州军秋毫无犯,刘晔处政得当,初步赢得了广陵县城的民心,使士、民安定。 刘封还派人前往铁官营,将储存在铁官营的铁甲和铁甲叶片以及铁锭全部运回广陵县城,同时还随行了全部的工匠。 铁官营一时之间只剩下了炼铁工匠和苦工,他们的生活待遇也被刘封提升了一级,每日多发一成口粮,还特地调拨了一些药物过来,并立下规章,受伤者可安心养伤,等痊愈之后重新上工,期间粮食由官府拨给。 这一系列的举动,再加上新来的官吏严格执行到位,使得铁官营众人惊喜莫名,工作效率竟然都提升了许多。 一切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刘封却没想到,最大的意外却来自于自己的老爹。 这一日,他正在同赵云,太史慈,徐盛,潘璋,周泰等将领开会。 商议从赵云、太史慈、徐盛部抽调精锐敢战士卒,补充扩充如山营,使其达到三百人,然后再从广陵郡卒中抽调精锐补充给徐州军。 广陵郡卒此时完好的尚有三四百人,不过这些人都比较忠诚精锐,算是李家的铁杆,否则也坚持不到最后。 同时,刘封还在广陵县城中征召了两百善射的轻兵,配属给如山营作为辅兵,同时司职弓手,待遇较为优厚,每月给钱一百,粟米半石,麻布半匹。 因为有固定的俸禄,而且还有如今的硬通货粮食和麻布,竟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后应选轻兵的素质远超刘封预期。 这更坚定了刘封将来要走职业化军队的想法。 不过步子不能跨的太大,否则不但跑不起来,还容易扯到蛋。 在大规模职业化军队之前,必须要先解决财政和粮食问题。 就在一切事务都相当顺利的时候,有近侍来报,说刘备派人来了。 刘封有些诧异,算算日子,自己老爹应该已经到高邮了,再过个七八天怎么都能到广陵城下了。 这时候派人来,也不知是什么事情。 “请他进来。” 刘封一声令下,那名候在门口的传骑走了进来,从胸口取出一封书信,恭敬的放到刘封跟前。 “辛苦了。” 刘封点点头,前生的习惯使得他在这一世里,俨然将平易近人,待人亲和演绎到了顶峰。 不论是谁,在和刘封交往之后,都会感叹少主为人虚怀若谷,对任何人的态度都如春风拂面,和蔼可亲之极。 那传骑明显有些吃惊,又有些喜色,显然刘封的一句感谢,让他很是受用。 刘封打开书信仔细的阅读了起来,脸上神情不变,可心里却是有了很大的波动。 信中写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告诉刘封情况出现了变化。 鲁国国相陈逸派来特使求援,备叙郭贡无端攻打鲁国,侵占沛国北部。 陈逸此人虽然无能,而且在历史上寂寂无名,可在东汉末年的时候,他的声望却是相当的高,盖因为他的父亲叫陈藩。 天下士人皆以陈藩为楷模,自然也会以结交陈逸为荣耀。 虽然袁绍后来居上,但不意味着陈逸就彻底过气了。 郭贡这次举兵攻打鲁国,简直是给了刘备干预豫州的天赐良机。 可问题就在于,刘备同时还要面对另外一个收复广陵郡,一统徐州州境的天赐良机。 这两个天赐良机同时摆到了刘备的面前,而刘备大概率只能挑选一个。 两个全要不是不可以,但难度系数相当高,而且还需要冒上很大的风险,甚至大概率会被直接撑死。 第二件事就是刘备明显是动心了,因此特地停在高邮,不再继续南下,同时派传骑急召刘封和刘晔过去面谈。 刘封看完之后,打开地图琢磨起来。 从刘备招他前去高邮可以看出,刘备是想要全要,而且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显是因为受到了拿下广陵县城的激励。 在刘备看来,有广陵这座坚城作为倚靠,城内已经有八千精锐,一两千仆从军,还有大几千的精壮,财帛粮食十分充足,怎么都能守个一年半载的。 而刘备亲率主力西进,不论是兵力的数量还是质量,都碾压郭贡,而且还能轻而易举的切断郭贡和梁国之间的联系,断了对方的后勤,最多不过数月,就能全歼郭贡。 然后再回兵南下,击退袁术,便可熊掌与鱼俱得了。 不过在刘封看来,刘备是有些飘了,膨胀了,想的过于美好了。 “赵四叔,老师,子扬先生,广陵城就暂且交给你们了,父亲召我,要我速去高邮一次。” 刘封觉得时间紧张,况且广陵的工作已经理顺,按部就班即可,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他简单的交代两句,确认了一下移交权力之后,请来刘晔,就准备带着周泰离开了。 潘璋此时也跳出来要护送刘封,却被刘封留了下来。 如山营刚刚扩充,潘璋作为别部司马,如何能在这时候离开。 潘璋被刘封一顿训斥,心里却是不敢有半点怨恨,只能老老实实的留在了广陵,将压力发泄到了训练士卒的头上。 在周泰的护送下,刘封和刘晔先坐小船到达邗沟,然后再换大船,朝着高邮疾驰而去。 在路上,刘封将书信取出,交给刘晔观看。 刘晔一看之下,大为震惊,闭目深思起来。 过了许久之后,刘晔重新睁开眼睛,脱口第一句话就是:“少主,郭贡不能抓。” 刘封也是赞同的点点头:“确实不能抓。” “哎,真是可惜了。” 刘晔摇头叹息:“若不是我徐州军兵力已经用到了极致,否则当真是一天赐良机。” “也并非是多好的机会。” 刘封笑道:“我们若是拿下豫州大半,到时候别说袁术和曹操了,就是袁绍、刘繇、刘表,都要把我们当潜在敌人了。” 实在是豫州和徐州联合起来,力量太过强大了。 豫州乃是天下第一州,虽然人口比起益州来,少了二三十万。可豫州地处平原,四通八达,人口密度却是益州的数倍。 虽然黄巾之乱、董卓之乱依次给豫州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使得豫州人口骤降,已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 可即便如此,如此一个土地丰饶的大州如果被刘备完整的掌控,至少可以有民户三、四十万户,可维持三到五万职业军队。 这里的职业军队是以东汉末年为标准的,并非后世唐代那种职业军队。 这可不是瞎说的。 官渡之战后,曹操花了七年之久,才拿下了冀州,结果发现冀州竟还能得三十万众,简直乐疯了。 这个三十万众是什么意思。 首先,肯定不是三十万兵,哪怕以东汉末年这种只管饭,不发饷的征兵模式,区区一个豫州也不可能养得起三十万名士兵。 其次,肯定不仅仅是人,这里是得,并不是有,这两个字的区别还是有的。 那么最可能的就是男丁,这里意思是拿下冀州之后,获得了三十万可以缴纳赋税,为曹操打仗的男丁。 按照差不多十二人出三丁的汉代比例,三十万男丁,差不多就意味着是一百二十万人口。 这样再加上冀州当地豪强士族所隐匿的人口,差不多还能存有个两百万人左右。 从比例上来推断,这个答案是有一定理论基础的。 东汉末年,冀州是河北经济和人口第一大州,治所在常山国高邑,但袁绍常驻邺城。 冀州总共拥有9郡100县,人口91万户593万人。 这个数据,是汉末动乱之前的巅峰数据。 随后,冀州是黄巾之乱的重灾区,随后又有张燕之乱,袁绍、公孙瓒争雄,以及和曹操自官渡开始的七年战争。 按照这些战事的烈度,最终能够保留下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户籍,是相当合理的。 从这个数据可以推断得出,同样是黄巾之乱的重灾区,又经历过西凉军重点打击扫荡的豫州,此时的人口很可能还有三百到四百万。 这个数字是绝对会把徐州给吃撑死的,更别说豫州本身还藏着剧毒。 豫州的汝南郡是袁家的根基,豫州的沛国则是曹家的根基。 出身沛国的曹操在和袁绍官渡决战的时候,背后豫州都各种造反叛乱,曹操不但不能从豫州得到兵粮军械的补充,反而还要浪费兵力前往弹压。 曹操靠着挟持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刘封可不认为自己家仅仅依靠陈珪、陈纪两个陈家,就能彻底收获豫州的人心。 豫州就是典型的鸡肋,若是和袁绍亲善,那豫州会比较容易安定,人力物力也确实很多,但若是如此,这到底是刘家的豫州,还是袁家的豫州? 听了刘封的分析,刘晔也表态赞同。 确实,相比起来,还是扬州更为独立一些,独立就意味着更容易屈服,它没有太强力的本地士族主导,而且扬州士族面对中原士族,天然的就要低上一头。 “若是如此,那明公不但不能攻灭郭贡,最好还能拉拢与我为盟。” 刘晔思考半响,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若是能让郭贡名为盟友,实为藩属,他毕竟乃是朝廷所拜除的豫州刺史,可名正言顺的刺察诸郡。” 刘封对这个意见有些赞同,但兴趣不大。 毕竟他可是知道,明年年初,曹操可就迎到汉献帝了,到那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郭贡这个豫州刺史能不能保住,还不是曹操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这盟友藩属来的容易,那自然是比没有要强。 水路比陆路要快的多,不过两天功夫,已经到达了高邮。 刘备早就在高邮城里等待刘封和刘晔了,等两人一到,立刻召见。 “封儿,子扬,我意以子龙为主帅,子义为辅,徐盛、潘璋、周泰为将,固守广陵三个月至半年,汝意下如何?” 刚一见面,刘备就迫不及待的说出心里勾画了好几天的计划。 “我亲提大军西出,在微山湖湖畔切断郭贡的退路,围歼其于鲁国境内。” 刘备露出得意之色:“为父预计至多一个半月,就能救下鲁国,回师南下。满打满算,如何也超过不了三个月。” “父亲,只怕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刘封根本不吃这一套,一针见血的指出:“若是真依父亲所谋,郭贡主力尽丧,梁国城防形同虚设,父亲取还是不取?若是不取,平白送给了曹操或吕布。” 接着,刘封又说道:“鲁国陈逸求援,父亲应招出兵,入还是不入?鲁国地处要隘,四通八达,进可威胁兖州心腹,退则遮蔽海东。若是不入,下次必定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梁国、鲁国如果都占领了,那沛国乃是交通要地,勾连梁、鲁两地,地产丰富,人口繁盛,父亲是占还是不占?若是不占,陈太守的父亲可还挂着沛相的名头,若是来求助于您,您当真拒绝的了?” “如此一来,父亲麾下纵有两万士卒,都未必够新占之地所备,又何以南下击退袁术?” 刘封的话震耳欲聋,发人深省。 刘备顺着刘封的思路一想,结果发现的确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这简直是连环计,一环扣一环,不知不觉就让人深入进去了。 正如刘封所说的那样,一旦吃掉了郭贡的主力,梁国只剩下三四千老弱残兵,防御形同虚设,自己当真能忍住这诱惑,眼看着梁国被曹操、吕布占领,而自己则带着部队南下去救援广陵? 刘备沉思了片刻,“那依封儿之见,我军还是继续南下,先彻底收复广陵?” “孩儿并非是如此建议。” 刘封在来的路上已经有了通盘的考量,此时照本宣科道:“鲁国必须要救,但郭贡不可灭。” “鲁国必须要救,但郭贡不可灭?” 刘备咀嚼着刘封的话,有些恍然。 刘封叹息了一声:“若是我徐州已经有三五年的积蓄,孩儿愿为父亲镇守广陵一年,让父亲可鲸吞豫州三郡。只是现在州府虽然有些钱粮,可若要扩军,却是杯水车薪。” 刘封所说的其实就是理论上更好的方案。 由他镇守广陵,抵御袁术,以广陵之坚固,以及积蓄的粮食,坚守一年半载不在话下。 在这一年里,刘备可先灭郭贡,后取鲁沛梁三国,而同时,徐州本土可大规模扩军,再征召个两万到三万人,如此一来,地盘扩大了,军队增加了,财政也增加了,形成了一个良性的闭环。 而且目标也是袁家影响力比较小的郡国,只要拿下之后,好好的休养个三五年,无论是南下席卷扬州,还是北上对抗曹袁,就都有了足够的资本。 虽然其中风险很大,有一年的半空窗期比较难熬,可总算是有机会熬过去的。 可现在的积蓄不足以大规模扩军,哪怕把钱粮用到极致,最多也只能扩充个五千到一万人,相差实在太大,不但没法吃成胖子,反而会有被撑死的风险。 所以刘封才会着急赶来想要劝阻刘备,担心刘备一旦眼红起来,停不下来,到那时候可能连徐州的基业都要动摇了的。 “正是!” 刘晔也在一旁赞同道:“明公自可抄袭郭贡后路,然最后却需放他一马,让他能带着兵马安然回去梁国。如此一来,可保梁国不会落入曹兖州、吕将军之手,为我将来获得鲁沛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刘晔顿了顿,看了一眼刘封后,继续说道:“若是能让他亲善我徐州,自然是再好不过。就算不能,也得让他继续保有面对曹操的实力。” 听了刘晔的建议,刘备长叹一声,深觉有理,也只能接受现实。 “那依尔等之见,我军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刘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想听听自己儿子和刘晔的意见。 “父亲让田叔驻守高邮,然后带主力回师西进,孩儿为父亲镇守广陵,三月之内,纵使袁术倾力来攻,也可保城池不失。” 高邮是极其关键的节点,袁术军如果兵力充足的话,可以一边包围广陵,一边逆流而上,袭取高邮。 一旦拿下高邮了的话,那广陵就和徐州彻底断开联系了,不但被包围,而且还孤悬于外,对于士气和民心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 而且哪怕徐州军从西线回来之后,想要驰援广陵,也得先攻打高邮,拿下了高邮之后,才能继续南下广陵。 因此,高邮必须驻兵,而且还得驻重兵。 田豫如果能够继续留在高邮,那刘封在广陵就高枕无忧了。 刘备没多犹豫,直接点头同意。 最后商量妥当,刘备带亲卫营、张飞营、臧霸营一万两千精锐西征,救援鲁国,田豫留守高邮、平安两县。 关羽依旧在东城活动,牵制袁术军寿春、厉阳的军力。 刘晔为参军,直接跟随刘备西征,广陵县城的县务最后还是落到了刘封的头上。 第163章 双喜临门 宴后,董袭、步骘、卫旌等人被刘封挽留在广陵暂歇。 刘封给出的理由是,他也不日即将北归郯城,正好一同北返。 其实是刘封恰好发现,这三个人正好可以当一次工具人。 诸葛家此时已经越过了东海国,进入到了下邳国内,再过一段时间,即可进入广陵郡内。 就在刘封安心等待诸葛家到来的时候,荆州的使节船队也到达了扬州牛渚。 下船没多久,刘先和荀攸就听说了孙、刘的香草河之战,得知刘繇让张英在句容收拾残兵,固守城市,本人则正在退往牛渚的路途中。 两人都非常吃惊,都没想到刘繇败的这么快,这么惨。 幸好刘繇还有牛渚精锐,足以稳住丹阳北部。 只是这场惨败,必然会让丹阳士族豪强为之动摇,局势必然恶劣许多。 不过如此,倒是可趁机说动刘繇,与荆州为盟。 许劭拖着病体,代替还未赶回牛渚的刘繇接待了刘先和荀攸。 双方一番自我介绍之后,许劭得知刘先乃是正使,而荀攸则是欲北上去往徐州。 至于甘宁这样的武夫,只配在堂外候着,如何配与堂中名士同席叙话? 刘先开口先是称赞了许劭一番,随后才说明来意:“我主昔日,也为左将军所欺,正是刘扬州近况相似。多仰赖荆州有识之士毁家纾难,舍身为国,为我主筹粮聚兵。蔡德珪、黄承泽浴血奋战,终阵斩孙坚,大败左将军,将之驱离南阳。” “此番孙坚之子,肆虐吴郡,荼毒江东,正与昔年荆州之事雷同,我荆州上下感同身受。我主敬刘扬州同为宗室,愿出力助刘扬州一臂之力。” 刘先先表明态度,试探许劭等扬州高层的意见。 若是他们对荆州戒心太重,很大可能会一口回绝。 许劭等人听完刘先的话后,一时之间竟然沉默起来。 在座的都是名士,也是颇有能力的士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刘表的用心,他们其实也能猜出个十之七八。 别的姑且不论,若是荆州兵到,帮忙收复的土地城池,若是对方攻打下来的,扬州这边该如何索要? 更别说引外兵入江东,会不会引起江东本地士族豪强的反感了。 许劭他们不给反馈,刘先也不好继续试探,他既要保持名士的风度,也担心过于刺激到扬州高层,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时之间,堂上竟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很是安静。 倒是一旁的荀攸,看出了不少迹象。 他本就十分聪明,又旁观者清,在他看来,刘先此时应该再接再厉,展现荆州实力。 若是扬州高层对于荆州的忌惮胜过对袁术的忌惮,早就一口回绝了。 此时沉默,很可能是不知该如何深入这个话题。 毕竟他们乃是弱势方,更担心荆州的居心、诚意以及有无足够的实力相助扬州。 荀攸也沉默了片刻,决定助蒯越和刘先一臂之力,主动开口道:“攸因道路险阻,匪患阻隔,不得已顿足于襄阳,已有两年之久。” “刘荆州单骑而入荆州,对内恩威并著,招诱有方,对外击败孙坚,驱逐袁术。使得荆州万里肃清、群民悦服。如今已是兵精粮足,将领骁勇,士卒乐于效命。” “荆州、扬州,一江之表,本就互为友邻,相互扶持。” “左将军昔日在南阳所为,实令荆州上自刘荆州,下至黎民百姓,无不痛心疾首。自也不愿此事再发生于江东。” “刘荆州之诚意,刘扬州当可不必疑之。” 荀攸的一番话,既表明了刘表和荆州士民对扬州的同情,同时也暗示了刘表也有足够的能力出兵扬州。 果然,听完荀攸的话后,许劭等人有了反应。 “实不相瞒。” 腾胄开口道:“我等早先已经商量妥当,正要遣使往江北,向徐州牧刘使君求援。” 听到刘备的名字,刘先和荀攸脸色都微微一变。 刘先突然听见一旁的荀攸咳嗽了起来,猛的的发现许劭、腾胄等人都在观察他的反应,立刻开口道:“此乃英雄所见略同也。” 腾胄疑惑不解的问道:“尊使何意?” 刘先大笑道:“诸君有所不知,先此来,除身负与扬州盟约的任务外,还要前往徐州一次,拜见刘徐州,表我主修好之念。” “我荆、扬、徐三州皆是汉室宗亲,此时正该相互扶持,共扶汉室。” 刘先态度诚恳,言语诚挚:“若是徐州刘使君也愿意出兵相助,那扬州大事可定,正合我主之意。” 许劭、腾胄等人这才恍然。 刘先却是心中暗自感谢荀攸的提醒,若是刚才愣神太久,恐会引起扬州名士们的疑虑。 当晚,许劭设宴款待刘先、荀攸。 两日后,刘繇赶回牛渚,与许劭、腾胄等人连夜密谈。 随后,又从薛礼、笮融处抽出六千兵马。 只是这一次要兵,刘繇也付出了一些好处。 答应将丹阳县交给薛礼,而将句容县交给笮融。 虽然刘繇此举,明显越过了丹阳太守周尚。 但此时刘繇已经顾不上周尚了,或者说他已经相当忌惮周尚了。 周尚同刘繇原本就是合作关系,刘繇急于控制地方,获取财货粮秣兵员,而周尚有能力控制地方,却苦于没有名义。 于是刘繇和周尚一拍即合,刘繇表奏周尚担任丹阳太守,周尚帮助刘繇迅速平定丹阳,筹集粮秣兵员。 双方的关系是对等的,刘繇是盟主,周尚是重要的大股东。 可现在刘繇明显有些衰颓,隐隐有不敌袁术麾下骁将孙策的迹象。 周尚就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了。 周家毕竟是庐江大族,家族的基业多半都在庐江,也就是袁术的麾下。 袁术眼看着要横扫江东了,周尚如果要把刘繇卖個好价钱,那么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更何况刘繇还从刘备的信中得知,周家嫡系子弟周瑜与孙策从小定交,双方早就是登堂拜母的感情了。 此时孙策占据吴郡北部,又大胜刘繇,此时正在宛陵的周瑜会偏向哪一边,这还用问吗? 刘繇和许劭等人商议之后,做出几项重要的决定, 第一项就是用丹阳、句容两县,继续从薛礼和笮融手里交换士卒,对方迫切需要立足之地,问题应当不大。 第二项就是请许劭出马,与刘先一起前往郯城,面见刘备,请求援助。 第三项就是派人警告暗示周尚,将荆州来使,与自己向徐州求援的消息告知对方。此时刘繇也不指望这消息能有多大的用处,哪怕就是多让周尚犹豫一天都是好的。 刘繇并不知道,宛陵此时周尚与周瑜叔侄之间,也正在激烈的讨论着时局。 从孙策奇袭丹徒,攻占取阿时,周瑜就力劝周尚立刻易帜,从背后猛扑牛渚,打破江防,夺取袁术军过江的大功。 周尚却犹豫不决,他先前曾经同意了侄子周瑜的计划,却因为刘封的来信而耽搁了下来。 现在周尚的犹豫,也是源自于徐州。 原因无他,徐州太能打了。 孙策以六千部曲袭丹徒,下曲阿,又以舅父吴景六千部曲,连破毗陵、无锡两县,横扫吴郡北部,这是何等强悍? 可就在一个月前,孙家军连同孙贲部,再加上桥蕤所领的一万袁术亲军,三万精锐却在广陵城下被区区六千徐州军大破,一战就将桥蕤所部彻底打残。 早先孙策在广陵城中激战一晚,也最终被逼弃城而走。 不过月余的时间,袁术军最精锐的部众,已经被徐州军以少敌多,连败两场了。 周尚有些担心,别看孙策现在势如破竹的样子,徐州军可就在江北呢,也就一江之隔。 况且刘备和刘繇都属宗室,而且刘备素有仁厚的名声,刘繇但凡开口求援,刘备大概率不会拒绝。 周尚认为可坐观徐州军与孙策分出胜负之后,再下决定。 周瑜却是觉得,广陵虽近在江北,可徐州中枢却远在郯城。 等郯城做出反应,江东之事早就已经定了。 只要周尚联系孙策,待孙策西进时直接易帜,刘繇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刘备就算有心援救,也是鞭长莫及。 到那时候,左将军掩有江东江北,必会再次北上。 徐州能保有广陵不失就已经邀天之幸了,如何还能威胁得到江东。 双方僵持不下,但兵权却在周尚的手里,周瑜也只能是干着急,使不上劲。 丹阳城内的官吏军官可都是周尚的嫡系部下,周瑜就是想玩假传圣旨都不好使的。 几日中,前线趋于稳定。 孙策是打定主意先拿下吴郡了。 笮融得到好处后,痛快的再次交出了三千人马,随后带着数万部曲前往句容。 薛礼也一样交出了三千人马,然后遣亲信蒋能带两千士卒进驻丹阳。 对此,周尚表现的很是淡漠,不闻不问,仿佛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刘繇稳定住前线后,与刘先、荀攸几次会晤,双方建立了初步的同盟关系,前提是刘表需立刻援助扬州一批军械粮秣。 双方经过激烈的讨论,荆州同意在一个月内,先运送六百套皮甲,三千把长刀,三千面木盾,两百张弓,八万支羽箭,再加上五千石粮草。 刘繇则表态,在击破孙策之后,愿意出兵与刘表一同共击江北袁术。 双方谈到这个地步,其实刘繇也已经清楚刘表对扬州江北的诉求了。 只是具体到时候怎么划分,还得看双方军队的表现了。 若是荆州军确实实力强横,横扫江北,那刘繇也甘心先巩固江东的四个郡。 若是荆州军表现的不行,那扬州军未必没有机会收复江北两郡。 又过了三日,刘繇特地设宴为刘先、荀攸以及许劭、腾胄二人送行。 之前就已经派出快船通知广陵,因此,当刘先四人来到广陵时,刘封就带着众人在码头恭候多时了。 原本刘封是打算只带步骘和卫旌两个文士的,因为他知道许劭这帮子人骨子里是还很看不起武夫的,就连太史慈都入不了他们的眼睛,其他人就更不提了。 要知道太史慈本质上都能算半个士人了,成分也就比刘备差一些,毕竟他没能拜在大儒名下。 可即便如此,刘繇依旧坚决拒绝身边亲信对太史慈的推荐,理由是怕被许劭耻笑,因为太史慈是个武夫。 平心而论,刘封不信刘繇真愚蠢死板到这种程度,他当时很可能也是没有办法安置太史慈。 与腾胄、是仪、滕氏兄弟等文士不一样,太史慈是武将,是要带兵的。 可刘繇手底下的兵马都是江东豪强士族们贡献的部曲,那都是别人家的私兵,这怎么剥夺得了? 而且就算硬剥夺了给太史慈带,他也带不了啊。 再说了,这些江东豪强士族为你刘繇既出力又出钱,图的不就是报答吗? 太史慈什么都没出,即便是刘繇,也没办法直接一句话将他给提拔成将领啊。 但刘繇明明可以找其他理由来婉拒,甚至直接和太史慈开诚布公,用太史慈来掌握自己的嫡系亲卫部队,再一步步找机会提拔壮大起来。 可刘繇却只是简单的一句怕被许劭耻笑,这也说明了刘繇本心里确实还是看不起太史慈的。 至少的的确确是没把对方当成联合自己一个阶级的,不值得自己如此费心扶持对方。 既然如此,那么刘封何必让赵云、太史慈等人热脸贴人冷屁股呢? 若是对方当真冷遇了赵云、太史慈等,刘封宁可掀桌也不可能放任对方欺负自己亲信。 与其到时候闹的不可开交,刘封索性直接想让赵云、太史慈等人不必来了。 同样,徐盛、潘璋、周泰、蒋钦,就连董袭也被刘封安排休息,不必出席接待。 倒是步骘和卫旌是文士,正好可以被刘封带上撑撑场面,还有李家兄弟俩,一并来到码头凑个人头。 对于刘封的这番苦心,赵云、太史慈等人初时还不太懂,刘封担心误会,索性直接以实相告。 赵云和太史慈顿时有些失落,毕竟许劭可谓是东汉末年的顶流,真正的顶级名士,而且还是那种有资格品评其他名士的名士。 即便是赵云、太史慈等武人,对许劭也是闻名已久,此时听到这样的结果,自然还是很是失落的。 他们也知道刘封是一片好心,总不能看着他们受辱吧? 可刘封却还是低估了许劭在当今士族豪强们心中的地位。 不但赵云和太史慈表明想要见见许劭,即便受些委屈也没关系,就连潘璋这样的莽夫,都像是见了偶像一般,满心期待。 没办法,最终刘封也只能改变了决定,把广陵的文武官吏一并带上,给足了许劭等人场面了。 不过刘封却是没想到,在这些来使之中,竟然暗藏了巨大的惊喜,而且这惊喜还不是一个,而是一对。 当荀攸自我介绍的时候,刘封人都惊了。 原本他迟迟等不到荀攸的消息,都已经有些绝望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这让刘封大喜过望,对荀攸很是恭维了一番,态度热情的甚至超过了刚刚拜会许劭的时候。 周围人都诧异不已,就连许劭都忍不住为之侧目,而当事人荀攸更是有些受宠若惊。 等到互相拜会完,刘封打算引领许劭、荀攸等人进城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他们背后的船上,站着一个身高七尺,穿戴锦袍,头插鸟羽,身佩铃铛的大汉。 刘封有些诧异,于是询问道:“此人乃是何人?” 刘先回头一看,见是甘宁,于是答道:“此人乃是我荆州别部司马甘宁。” 刘封顿时大喜,竟扔下众人,直驱甘宁面前,大礼拜道:“将军可是蜀中甘宁?人称锦帆主之甘兴霸?” 甘宁原本正拉着缆绳,百无聊赖的看着码头上众人寒暄,眼看着众人即将离开,无人理会自己,不由有些唏嘘。 想当年自己横行蜀中,轻侠杀人,藏舍亡命,出入纵横,威名赫赫。 就连侍从之人,都身披锦绣,往来出入,光鲜亮丽,谁人不夸一句? 可现在,竟然落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了吗? 可惜天下少伯乐,若有知遇之主,我就是舍了这百十斤躯体,也当为他效死。 就在甘宁神思不宁的时候,一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突然大礼参拜。 甘宁大惊失色,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少年正是先前码头上广陵为首之人,听说正是徐州牧刘备之子刘封。 他赶忙抢上前,将刘封搀扶起来,口中答道:“贱名何足挂齿,在下正是甘宁。” 刘封大喜,反手就握住甘宁的手掌,神情欢悦道:“将军,在下乃是刘封,日常听我父提起将军大名,锦帆之名,如雷贯耳,闻将军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连接轻舟,堪称水陆双绝,更有一手神射,只恨不得相见。” “今日将军至我徐州,封不才,恳请将军多留些时日,也好一解我父子相思之苦。” 甘宁脸色通红,这并非是怒意或是羞怯,而是激动。 他这次顺江东下,也曾经遐想过到了徐州,刘备父子会如何对待自己。 甘宁试想,不求书信中那般重视,哪怕就是一半的礼遇,自己也必当为刘氏父子效死。 谁能想到,此番见面,竟有如此惊喜。 第171章 参观纸坊 东汉自蔡伦造纸之后,纸张的质量和成本都有了一次巨大的进步。 但和刘封现在主导的比起来,那差距还是相当明显的。 刘封根据纸张的质量和成本,推测自己目前的进度应该是略微领先了北宋时期,在产量和成本上,已经完全达到了科举制所需要的质量基础。 现在所要继续扩大的,无非就是扩大产能,继续提升质量以及降低成本。 同时,一些基础性的教材,比如百家姓,千字文,这些都可以使用雕版印刷,而且还能给自己带来一波巨大的名望。 百家姓是北宋初年的产物,但因为通篇都是姓氏,只需要把刘和赵的位置互换一下,其他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按照刘封的吩咐,百家姓的雕版已经在刻制中了。 一旦试制成功,刘封就会进献给刘备,成为自家老爹的文治政绩。 倒是千字文,虽然是南北朝的产物,但有不少典故却是出自三国后。 比如其中的嵇琴阮啸、钧巧任钓,现在不是还没出生,就是还很年幼。可偏偏千字文每个字都不是重复的,贸然修改,只会破坏全文。 刘封还在思考如何解决问题,若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那说不得只能再把太祖高皇帝抬出来做挡箭牌了。 毕竟这两篇都是极为优秀的东西,不但极其适合成为基础教材,从而推广天下,泽被苍生,更是极其经典的文学作品。 刘封很清楚东汉末年,士族所拥有的力量。 不过他同时也清楚,东汉末年的士族还极其松散,形不成合力,别说左右朝堂了,甚至连左右军阀都做不到。 看看各地的军阀,袁绍单骑入渤海,刘表单骑入荆州,曹操不在老家沛国起家,反而先去了陈留,后去了冀州。 可他们无不趁势而起,割据一方,可真正的本地士族大家,却没有一个人能割据地方的,这一点充分证明了东汉末年士族的软弱性。 不是所有基础性的改良都会引起士族的反弹的,也不是所有经典改良,都会引起整个士族的反弹的。 当今士族,也分三六九等,大把大把的四五等士族是没有家传经学的,他们只能去给一、二等士族当狗,来换取成为对方门生故吏的机会,从而获得对方的残羹剩饭。 对于这些士族来说,他们内心其实是非常不安的,因为上层士族可以随时撤换他们。 至于再下面的寒门和豪强,那更是全无半点出仕机会,对于这些人,你肯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成为拥护你的死忠。 就比如鲁肃,鲁家虽然豪富一方,财倾广陵,但鲁家却只是顶级豪强,并没有家传经典,也就不具备名士的基础。 按照东汉的游戏规则,除非有一二等士族名士看上鲁肃这个人了,出手征辟提拔他,否则鲁肃这辈子的终点可能就是個县丞,连县长都很难摸到。 对于鲁肃来说,他必然会坚决支持朝廷改良经典,将经典典籍的权利从少数十几家士族手里掏出来,分给天下所有人。 东汉末年的古今学说之争,本质就是如此,而且不论是古学说还是今学说,都被两次党锢之祸、紧随其后的黄巾起义以及彻底打破游戏规则的董卓乱政给沉重打击过了,使得他们不论是自身的力量,还是影响力,都急剧下降。 曹操的唯才是举,其实就是在挖士族的根,可即便士族非常不满,但也只能忍耐,而不是造反。 因为士族也怕死,而士族的有识之士占据了主导地位,这些人也知道时代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了。 这一点,可不是三国时期才出现的,早在汉桓帝时期,士族里的精英们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世界不对了,老一套的运行模式要崩溃了。 他们开始寻找原因,只是人类的利己天性,使得他们将全部的责任统统归咎于宦官。 可事实证明,他们的答案是错误的,至少并不完全正确。 刘封的头脑始终非常清楚,即便面对衰弱松散的士族力量,他暂时依旧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刘封的计划始终是步步为营,一步一步蚕食,以扩大自己的基本盘为第一要务。 目前阶段,刘封甚至连普及基础教育都仅仅只是限于自己的刘儿营。 因为这里是他的铁杆统治工具的稳定输出地,而教育级别也仅限于基础教育,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识字加上基础算数和基础管理。 在现阶段,如此这般就足够刘封暂时所需了。 等到刘儿营的孩子们慢慢长大,刘封则会不断的将他们安排入徐州等地的基层中,增加对基层和民众的掌控。 等到他对徐州的掌控到达一个临界点后,刘封才会进行下一步动作。 刘封目前所推行的各项政策,本质还是加强集权,增加己方的实力,与历史上的袁绍、曹操,刘表,孙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只是比起这些土著军阀来,刘封对待百姓更加善意, 不论是发展工业,还是规模化普及教育,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争夺权力。 就比如农业是万事的根本,没有粮食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何发展农业,怎么发展农业? 还不得靠工业发展。 农具的生产是工业,农具的改良是工业,农具的增产还是工业,就连堆肥的本质是工业,未来增产神器化肥更是工业产品。 离开工业谈农业增产,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历史上所有的农业发展,都是因为工业的发展而引领的。 从刀耕火种到石制工具,再到木制农具,再到金属工具,这才使得土地的某产量不断提升。 工业就是农业的后妈,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本质上农业就是工业奶大的。 没有大量的铁矿,没有足够的工匠,没有优秀的锻造技术,大汉五千万人每年要消耗多少铁制农具,你连足够的补充都满足不了,还谈什么发展农业。 现在阶段,因为刘封主要需求还是基础教育,不需要经常变幻教材,雕版印刷确实是要比的成本其实是更低廉的,堪称价廉物美。 不过活字印刷还是将来的主流,也是需要继续研发的。 荀攸、诸葛瑾、诸葛亮兄弟很快就被这里的制作工艺所吸引了。 他们不但发现了院子里巨大的漂白锅,还有着大量的抄纸版,以及放置在房屋中的熏笼。 诸葛亮眼睛一亮,指着熏笼问道:“公子,此物恐怕不但能够加快纸张的晾晒,且还能避开天时所限。可既然如此,为何不全部改成此法,还要继续外面的露天纸版晾晒呢?” 刘封笑答道:“熏笼成本较大,天气若是好时,可双管齐下,也可压低成本。” “原来如此。” 诸葛亮连连点头,眼睛清澈明亮,透着浓浓的好奇和赞叹:“却是我想岔了,熏笼需要燃料,虽能遮蔽天时之限,然其中燃料所耗,确实靡费不少。” 刘封在前摆手,邀请道:“三位先生,请进里面,可一观成品。” 随即,三人跟着刘封走进了后进正堂,其中摆放着许多成品。 荀攸、诸葛瑾、诸葛亮分散开来,上前观看。 只见这些纸张整体洁白,虽略有泛黄,却并不影响整张纸张的总体色泽。 荀攸伸手轻轻触摸,只觉得这纸张虽然有砂砾感,却是前所未有的平整,几乎快赶上了绢帛。 东汉时期,虽然已经有纸张的出现,可最主要的依旧是竹简和帛书。 帛书价格昂贵,而且不易保存,因此绝大多数的典籍还是以竹简为主。 因此,学富五车听起来吓人,可实际上很可能这人看过的书不过才几十本而已。 秦汉时期,竹简已经规范化,一卷竹简共有二十五片竹叶,每片竹叶可记字二十五个,所以一卷竹简有字六百二十五个。 一车竹简约为三十卷,可记载文字一万九千不到。 学富五车,不过十万字而已。 帛书虽然轻便,却容易腐烂,很难保存,基本不会有什么重要书籍,记录是用绢帛记载的。当然了,这也是因为绢帛价格极其昂贵,即便是中枢政府也是使用不起的。 因此,从纸张出现之后,就被士族给予厚望。 如此质量轻便,易于保存,记载清晰,价格便宜(相对于绢帛)的载体,简直满足了士族们的一切美好幻想。 只是可惜的是,纸张的产量实在太少了,而且生产方法还被纸张工匠世家们把持在手里。 就以左伯纸为例,年产量竟然只有数千张,价格极其昂贵,甚至都快赶上绢帛了,反倒是成了奢侈品。 诸葛瑾和诸葛亮的继母张氏就很喜欢书法,特别喜欢左伯纸,因此诸葛瑾和诸葛亮对纸张还是挺了解的。 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些纸张虽然比起左伯纸还逊色了一点,但大体上已经相差无几了。 “三位先生,可要试试这纸张?” 刘封走到案几前,上面铺着一张纸,同时旁边有着磨好的墨水,同时还放着几根羽毛笔。 荀攸几人的目光都被刘封的话给吸引了过来,只见这位徐州少主拿起了一根羽毛,然后在墨水中沾了几下后,以拇指、食指和中指夹住羽毛笔,随后在纸张上书写了起来。 三人好奇的围了过来,想要看看刘封用这奇怪的羽毛来书写什么。 只见刘封在纸张上书写出了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 荀攸三人异口同声的大赞了一句,就连一直沉默低调的诸葛瑾也不例外。 “不想公子年纪虽幼,竟有此雄心壮志。” 荀攸看着朝气蓬勃的刘封,忍不住赞叹道:“圣人云三立三不朽,今日公子此言,当有立言之功。” 诸葛亮也跟着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激动,开口道:“荀先生此言大善,却仍有不足。” 荀攸好奇的望向诸葛亮,后者指了指刘封手中的羽毛笔,以及案几上的白纸:“公达先生,莫非此二物还不算是立功之物耶?” “善!大善!” 荀攸抚掌大笑了起来:“确实如诸葛小兄所言,攸一叶障目,不识大功也。” 诸葛瑾在一旁微笑,此时才补充了一句道:“以瑾之见,公子入徐州以来,收拢流民,聚养遗孤,施粥屯田,所行诸事,已隐隐有贤者之风。公子欲效先贤三立三不朽耶?” 刘封都听傻眼了,我不过是张载的粉丝,特别喜欢他这段话,想要用这段话引出后面的谋划。 怎么你们三位就突然吹捧起我来了? 眼前这三位,哪一位不是王佐之才? 现在反倒是拍起了刘封的马屁,这让刘封如何抵挡的住。 “诸位先生谬赞了,谬赞了。” 刘封赶忙起身还礼,随即长叹道:“诸位先生,我父家贫,自小失怙,若非族人庇佑,族叔恩泽,几无读书的机会。” “家父每每提起,都怅然若失,常言天下如他者数不胜数,若是人人皆有书读,识经理明章义,天下如何还会大乱?” “小子不才,欲为父解忧,故此研究出此纸,笔,欲推而广之,愿天下人皆有书可读。” 荀攸三人听罢,心中震惊不已。 没想到刘封竟然如此纯孝,又有如此之大的宏愿。 让天下人皆有书可读。 这宏愿可太惊人了。 要不是刘封并非普通孩童,他们最近也听说了不少对方的事迹,即便是这三位之智,都要怀疑刘封是在小儿癔语了。 不过现在来看,刘封都已经搞出了一些创举,怎么看都是脚踏实地的在努力。 因此,荀攸三人只会为刘封的宏愿而感到震惊和钦佩,却不会有半点嘲笑、轻视。 “三位先生,此纸如今成本已压至八文钱一张,日后扩大生产规模,成本还可继续压低。而这羽毛笔,一支也不过二十文钱,比之毛笔要便宜上许多。” 刘封继续解释道:“更重要的是,羽毛笔乃是硬笔,书写小字更为适合,书写速度更快,胜过毛笔数倍。” 荀攸三人都是智谋之士,触类旁通,刘封这么一解说,他们上手一试,立刻明白了过来。 硬笔有着力点,对于控制力量的要求比较低,不像毛笔那般复杂,书写速度自然能够大大提升,而且在书写小字体上,确实有奇效,远胜软笔。 最重要的是,硬笔的学习时间也要大大少于软笔。 软笔非精擅者,根本书写不了小字体,可硬笔却只要会写字,立刻就能上手小字体了。 这之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两汉时期可不像后世那般禁闭,汉族的人们,尤其是士族的接受能力是非常强的。 甚至在曹丕篡汉之后,士族大夫们就开始反省儒学的问题。 到了司马氏篡魏,司马招娣当街弑杀曹髦的时候,整个北方的正直士人简直崩溃了,只觉得儒家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骗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精神内耗,变得精神分裂。 同时,由于正直士人的精神内耗和厌世,再加上司马氏得国极歪,最终导致晋朝殿堂遍布豺狼虎豹,正人君子无处容身的境地。 因此,荀攸和诸葛兄弟在看见这白纸和羽毛笔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训斥刘封的离经叛道,反而是兴致勃勃的试验了起来。 最终他们得出的结果,竟然和刘封如出一辙。 “此物何名?” 诸葛亮手里捏着羽毛笔,来回打量。 历史上这位武侯就是个发明家,搞了不少技术发明,他对羽毛笔感兴趣也很好理解。 刘封摇了摇头,回答道:“暂时还未有名字,只是以羽毛笔代称。” 诸葛亮有些惊喜,见猎心喜之下,忍不住嘴快的建议道:“此笔乃是羽毛所制,不如就叫翼笔如何?” 话刚出口,诸葛亮心里就生出了后悔,只可惜木已成舟,出口的话难以收回。 诸葛亮心目中懊悔,刘封没定名字,自然有他的想法,如何轮得到自己越俎代庖。 这羽毛笔显然是要名垂青史的,命名者自然也将凭借此功,留名史书。 自己此时贸然开口,岂不成了抢功的小人了。 几乎同一时间,荀攸和诸葛瑾都不可置信的看了过来,显然他们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荀攸毕竟同诸葛亮不熟,于是目光只是惊讶中混着疑惑,而诸葛瑾就纯粹是震惊了,不明白自己家二弟是怎么想的。 诸葛亮情知失言,赶忙想要致歉。 却不想刘封已经更快了一步。 “翼笔吗?” 刘封竟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肯定道:“我很喜欢,多谢诸葛兄赐名。” 刘封的回答大出诸葛兄弟和荀攸的意料,可看其神情,竟似十分真挚。 诸葛亮犹豫了刹那,开口道:“公子不可如此仓促决断,可多考虑考虑。” 不等刘封回答,诸葛瑾突然好奇的问道:“公子,这羽毛笔可用多少时间。” 诸葛亮感激的看向兄长,诸葛瑾这时候插话,看似是好奇心,可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家弟弟解围。 第172章 二陈归郯 刘封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之前真是大度,毕竟对象可是自己偶像。 让点名声算得了什么,正好让偶像欠下自己一个大人情。 以区区一个起名之功,换来武侯的好感和亏欠,至少刘封是觉得血赚了。 求名的话,他刘封有的是手段,不缺这点。 因此,他是很高兴自己偶像给羽毛笔起名字的。 不过现在看来,想卖这个人情还真有点难度了。 无奈,刘封只能先回答诸葛瑾道:“此笔寿命很短,只能使用七至十天。不过每次汲取墨水后,可书写二十至三十个字。” 后世的羽毛笔能够书写100到120個英文字母,可书写50到70个汉字。 可那些汉字都是简体字,笔画要远比汉代的字体少。 虽然东汉就已经出现了不少简体字了,可大部分正规典籍上依旧会使用篆书和隶书。 草书仅限于低级文书通告和草稿书信之类,至于楷书虽然已经出现,但却还需要整整两百年的时间,才能击败隶书,成为最为主流的字体,现在,它还只是个弟弟。 考虑到这一点,刘封才会将羽毛笔书写的字数压低到原有的三分之一水平。 “此笔竟如此短寿吗?” 诸葛亮的注意力又一次被吸引到了羽毛笔上,在他看来,即便每次只能书写二三十个字,但这效率依旧要远胜毛笔。 毕竟毛笔蘸一次墨水,最多也只能书写三四个字,双方的效率差距了五倍以上。 不过毛笔的寿命倒是要比羽毛笔长的多,可制作难度也高啊,而且还需要良好的保养,非常麻烦。 综合下来,确实还是羽毛笔要来的方便的多。 不但价格低,而且寿命也低,使用方便且能随时更换,如此一对比,毛笔真是被比下去了。 随后,参观完造纸工坊之后,刘封又带着荀攸等三人去了刘儿营,看了看以徐州州府名义收养的遗孤们。 荀攸和诸葛兄弟都若有所思,显然都有所触动,产生了不少想法。 等到太阳西斜时,刘封才在州府宴请了三位,今日邀约才算告一段落。 荀攸没有多想,这是刘备在信中就曾经对他发出过的邀请。 今天刘封在送荀攸离开的时候,还询问对方是否有兴趣去襄贲一观屯田。 当荀攸表示感兴趣之后,刘封便表示会尽快安排。 今日一路走下来,徐州给了荀攸很大的触动。 如果说徐州是世外桃源的话,那么荆州襄阳其实也并不差,甚至比起徐州来还要更安逸不少。 毕竟郯城城墙上还有去年秋天曹操留下来的痕迹,昭示着这座城市刚刚经历过的战火。 而襄阳却宛如太平岁月一般,已经远离了战火,平静的不像是乱世。 可荀攸却觉得与荆州一比,徐州要更有生气。 襄阳虽然安逸,却四平八稳,可继承的却是东汉末年的腐朽之气。 虽然看似和平繁荣,可内里却是腐气丛生,就像东汉这个老大帝国一般,慢慢滑向崩溃。 可徐州却截然不同,虽然饱经创伤,到处都是战火的痕迹,但徐州不论是州府,士族,还是百姓,又或是士卒,表现出来的都是积极乐观的情绪。 荀攸虽然说不出徐州和荆州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但差异感觉却是非常清晰。 经过今天的这一番观看,荀攸对徐州是越来越好奇,真正动了留下的心思。 至于诸葛兄弟回家之后,也讨论起了白天的际遇。 刘封的举动,无疑印证了诸葛兄弟先前的猜测。 “二弟,刘公子确实对我家不同。” 诸葛瑾神情肃穆,眉头微微皱起:“荀先生乃是颍川荀家嫡系子弟,又是天下名士。昔日在长安更是参与诛杀董卓的计划,后又被朝廷举荐为一方郡守。你我兄弟何德何能,竟能与荀先生同列?” 诸葛亮赞同的点点头,不过他的神情倒是比诸葛瑾要放松许多:“兄长,无论如何,刘公子总是对我家有恩。先前刘使君也曾征辟叔父,举荐他出任郡守,可见其中的器重。我家受刘使君父子恩情深重,当思报答之法,不可贸然相疑。” 诸葛瑾神情一惊,面露歉然:“二弟所言甚是,刘家对我家有恩,且还是救命大恩,为兄确实多疑了。” 诸葛亮安慰了自己兄长一句:“兄长少儿持家,肩抗万钧,如何能不小心行事。” 诸葛瑾露出了一丝笑意,冲着自己的弟弟点点头,以示感激。 接下来几天,陈登、鲁肃、陈群先后回到郯城,而袁绍,曹操、郭贡的使节也依次到达郯城。 袁绍的使节自然是辛评和郭嘉,他们本来早就该来了,可因为袁谭和田楷在青州又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大战,导致他们只能暂缓动身。 从冀州来徐州的两条道路,其中一条是自青州过黄河,然后经北海国南下,走两河河谷,顺沂水过开阳,最终到达郯城。 另外一条路,是自东郡仓亭过黄河,然后经走东平国,在任城下南四湖,从泗水拐入沂水,逆流而上,到达郯城。 青州袁谭大战田楷走不了,可兖州这条路也一样没法通行,这时候曹操正和吕布打的不可开交,而袁绍和吕布、张邈之间的关系也是势同水火。 辛评一向明哲保身,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等袁谭击败了田楷之后,辛评等人才从青州南下而来。 曹操这次派来的使节,则是著名的兖州智士程昱。 郭贡则是请了自己的治中从事,同时也是梁国本地的名士黄就,曾任观津长,后弃官归家,现为郭贡所征辟,委为治中。 此刻,受郭贡之托,出使徐州。 陈群来到徐州之后,先行求见刘备。 “陈公真要来郯城?” 刘备惊讶的几乎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惊喜的神情。 原来陈群这次求见,乃是告知刘备,他的父亲陈纪已经在来郯城的路上了。 陈纪自从平原让贤之后,就在东海国的和下邳国之间的隐居过一段时间,等到颍川局势稳定了之后,才回了豫州。 后来刘备被陶谦表举为豫州刺史,屯军小沛时,陈纪把自己的儿子陈群推荐给了刘备,后者大喜之下,将陈群拜为别驾。 平心而论,陈家确实是相当看重刘备,陈群可是陈纪的嫡长子,是要继承家业,光大门楣的。 陈纪能将陈群安排到刘备的手下,等于是将陈群托付给了刘备。 别看那时候的刘备有个豫州刺史的头衔,手里也有五六千人马。 可那头衔是虚的,陶谦自己表奏的,都没经过汉廷中枢的认证。至于人马,那更是有三分之二是靠了陶谦的赠与。 就这么落魄的一个小军阀,陈纪却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辅佐,可见陈纪对刘备的欣赏是有多么的真挚。 以刘封来看,刘备能够吸引陈纪的,恐怕也只有仁德和爱民了。而恰好,历史上也记载陈纪是一个爱民仁善的名士,也算是可以互相印证了。 陈纪虽然还算不上是刘备的故主,但绝对能算刘备的贵人,而且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是极其融洽。 刘备一听说陈纪要来,那自然是相当高兴。 “好,太好了!” 刘备有些激动,索性站了起来,走到陈群的跟前询问道:“长文,陈公此来,路上可有安排?如今盗匪丛生,乱兵横行,务必要保证陈公安全到达郯城,备当亲自出城郊迎。” 听见刘备要亲自出城迎接,陈群感动不已,叩拜感激道:“蒙明公如此恩遇,群感激不尽,定当为明公效犬马之劳,以报明公于万一。” “长文之心,备素知晓。” 刘备将陈群搀扶起来,握着对方的手询问道:“陈公此来,可有意州郡乎?” 陈群赶忙摇头,他和父亲陈纪早在书信中就交换过意见了。 自己刚刚当上郡守,而且还是直接跳过了县令之阶,这都是刘备的提拔。 一般别驾正常卸任后,都是出任大县的县令。 赵昱和王朗之所以能成为郡守,那是因为李傕和郭汜缺乏盟友,看见陶谦主动进贡之后,特别给予的嘉奖,同时也是给陶谦掺些沙子。 正常情况下,别驾是很难一跃成为郡守的。 可陈群却做到了,而且他仅仅只担任了不到半年的别驾,到了徐州之后,就成了从事。 严格的说他都不是别驾转郡守,而是从事转郡守,同时他还是一个外州人。 即便刘备在徐州的权势越来越大,但当时也遇到了不少阻力,这些情况陈群都是知道的,也因此对刘备非常感激。 现在听见刘备还想安排自家父亲的话,陈群赶忙推辞道:“群深受明公大恩,家父也与有荣焉。此次来徐,实因颍川又遭兵祸,不得已想寻一处安静之所,以治经典。” 刘备恍然,陈纪这是逃难来的。 刘备不知道的是,历史上陈纪后来也逃难来了徐州,不过吓的他跑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曹操。 陈纪先是被曹操擅杀侍中台崇、尚书冯硕、议郎侯祈等人的酷烈手段给吓到了,随后在去河北拜袁绍为太尉时,后者嫌弃官位在曹操之下而不受,反而要将太尉让给陈纪。 最后事情虽然因为曹操把大将军之位让给袁绍,自己让步就任司空而平息。 可小心谨慎的陈纪却很担心自己已经得罪了曹操,于是扔下尚书令的官职,再次弃官跑路。 陈纪逃到徐州时,刘备已经被吕布背刺去了小沛。 再后来陈纪和陈珪一起破坏了吕布、袁术的联姻,导致吕布败亡。 后来两人再见,已经是白门楼了。 历史上刘备没有机会报答陈纪,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听说陈纪只是想要求一安静的地方治理经典,刘备略一沉吟就说道:“既如此,可暂屈陈公为徐州儒林从事,陈公可入我州府居住,备也好日夜聆听陈公教诲。” 刘备对陈纪是有真感情的,因此考虑的十分周到。 陈群再次感激下拜,愿从方伯之命。 陈群回到郯城后不久,陈登也已回来了。 他入城之后,并没有先去拜会父亲,而是先去了州府拜见刘备。 看见陈登,刘备登时大喜。 立刻亲自出迎,将陈元龙给迎进了正堂。 陈登大礼参拜过刘备之后,开始正色汇报琅琊三郡的情况。 别看陈登只是东莞郡太守,都督琅琊三郡军事。 可糜芳对陈登很是崇拜,毫无疑问是陈登的小弟,哪怕对方明着干预琅琊郡内的事务都不会有半点意见。 陈群为人低调谨慎,陈登又是陈家的粉丝。 没错,才华出众,持才自傲的陈元龙是真正的陈家粉丝。 不但仰慕陈群的爷爷陈寔,同时还很崇拜陈群的父亲陈纪和叔叔陈谌,对陈群也很热情友善,经常互通信件,已成好友。 因此,陈登实际上已经能掌控原有琅琊一郡的军政大权了。 对于这点,刘备早有所闻,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对陈登可谓是信任之极。 陈登汇报完琅琊的情况,总体来说,今年琅琊的粮食收成能够稳定在去年的水准上。 陈登目前的主要精力是调整官吏队伍,他明赏罚,重威治,一口气撤换了一个县令,两个县长,四个主簿,以及大小县级官员三十七人,使琅琊三郡松弛的吏治为之一振。 同时,他还积极编练精兵,他恩威并济,成功分化琅琊当地的豪强武装,将他们纳入麾下,转为己用,充实提升琅琊郡兵。 陈登、陈群和糜芳三人不过刚上任数月,已经使得琅琊民心安定,同时还鼓励生产,劝课农桑,表现相当出色。 刘备听完,脸上全是满意之色,将陈登三人狠狠夸奖了一番。 随后,陈登直起身体,大声道:“登有一事,恳请明公应允。” “元龙有事,但说无妨。” 刘备笑着摆了摆手:“你我君臣之间,有何不能说的。” 陈登也笑了起来,君臣相知,莫过于此。 “明公,登请琅琊地图。” 陈登的要求立刻得到满足,刘备和陈登走到了一处案几前,刘备亲自翻出琅琊郡的地图打开。 陈登目光扫视了几下,很快落到了一处山谷。 “明公请看。” 陈登指着山谷道:“明公,此为武水河谷,为蒙山和尼山所夹,乃是兖州泰山郡入琅琊的关键通道。” “之前陶公在时,曾控制住这道河谷中的华阴和蒙国两县。” 说到这里,陈登脸上露出怨恨之色,接着说道:“只是曹兖州二次入徐时,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了这条山道,绕开开阳,南下郯城。” 这事刘备也知道,点了点头,问道:“元龙想要如何?” 陈登继续说道:“恳请明公允许登扩军四千人,再修书一封,让宣高助我一臂之力,当可轻而易举的重新拿回武水河谷。” “这……” 刘备眉头皱了起来,同时还有些尴尬。 这次扩军,确实没有陈登琅琊军的份儿。 如果陈登不提,那自然没事。 可现在陈登主动要求扩军,而且给出来的理由也十分的靠谱,就连刘备本身之前也有这方面的预想,只是不得已暂时搁置。 陈登现在主动请缨,于情于理,刘备都不好拒绝,否则岂不是凉了自己这位忠臣、能臣和心腹的心了? 见刘备有所迟疑,陈登何等机敏,很快就意识到或许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影响了刘备的决断,于是,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明公,可是有何不妥?” 刘备醒觉过来,露出一个笑容安抚道:“元龙所言甚有道理,备深感赞同。只是扩军一事,此时还在商议,这次招你回来,也是为了此事。” 说到这里,刘备停顿了一下,既给陈登思考的时间,也整理了一下后续的思路,这才继续说道:“此次扩军,广陵最少需扩一万军额,使得广陵军达到两万人数。宣高、国让、子经身处一线,为兖、沛所包围,备意扩其军为三校六千人。” 如此一来,这两处相加就是三万八千人了,再算上徐州现有的兵力,直奔七万大关而去了。 这时候陈登可不知道刘备要削减东海和下邳郡兵的事情,他自然是把这两部分兵马也算了进去。 陈登想到这里,立时就明白刘备的顾虑所在了。 徐州养兵不易,今岁更是艰难。 眼见夏收入仓,刘备才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今年扩军不精打细算,明年年初开始,不又要重蹈覆辙了。 不过陈登这次并不打算退让,因为他觉得武水河谷的位置实在太过重要,若是琅琊能将武水河谷掌握在手,就不怕兖州从此处突然袭击。 而增加琅琊的总兵力,也是为了更好的防御北方。 于是,陈登主动提出建议,想要削减广陵之兵。 “明公,广陵既已拿下,南方形势自然大为不同。广陵易守难攻,周围又有多城庇护,湖水环绕,何须两万大军驻守?以登观之,万二可也。” 陈登所想其实也不算错,如果单纯防守的话,在广陵放个一万二千人真就绰绰有余了,只要能够保证徐州主力的支援能够在一个月内及时赶到,哪怕就在广陵放上六到八千人,也是游刃有余的。 只是陈登并不清楚,刘备和刘封都想要趁着刘繇来求助的天赐良机,染指江东。 第173章 陈登拜父 陈登根本不知道这次扩军,原本就是将他排除在外的。 若是没有陈登这次所请,就算陈登后来知道了,也不过些许小事,无伤大雅。 可现在陈登主动开口,刘备就不能不慎重对待,否则是有可能会导致自己这位重要心腹离心离德的,这是刘备绝对不愿意看见的。 哪怕概率只是百分之一,刘备也接受不了。 刘备迅速做出决断,面带笑意,拉着陈登坐在自己身边:“元龙,此次请你回来,就是情况有变。” 陈登面容一整,能让刘备说出这话的状况,显然不可小觑。 刘备继续说了起来,将广陵攻防战,孙策偷袭丹徒得手,横扫吴郡,江东发生巨变,刘繇和刘表先后派来了使节,寻求结盟,以及自己在豫州援救陈逸,义释郭贡等一系列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最后才说道:“因此,广陵那边希望能够扩军至两万,否则他们恐怕只有自保之力,而无力援助刘正礼了。” 巨大的信息量一下子让陈登有些蒙圈,他在琅琊只是听说了徐州军成功收复了广陵,而且还只用了一半的兵力,剩下的主力去了豫州,和豫州刺史郭贡打了一场。 就连郭贡表奏臧霸接任任城国国相,刘备想要安排田豫、牵招分别去鲁国、沛国担任国都尉的事情,都是刘备刚刚所说。 “原来如此。” 陈登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精芒,赞叹道:“明公果真乃当世英雄,救援鲁国,义释郭贡,真乃王道也。” 刘备老脸微红,他接到鲁相陈逸的求援时,心里可委实没下定决心,只是隐约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遇。况且如果不是好大儿给力,能够以偏师拿下广陵,自己这会儿说不定都还在广陵城下顿兵,如何有余力去救援陈逸? 可陈登不知道这些,他的赞叹语出真心,目含钦慕,是真以为刘备是算无遗策了。 刘备有些心虚的话归正题道:“因此,今年扩军压力实在太大,故而暂时不曾考虑过琅琊军和琅琊郡兵。这一点,还请元龙多多包涵。” 陈登闻言,顿时微带不满道:“明公何出此言,登乃明公下属,为明公分忧解难,乃是登之职责所在。” 刘备吃陈登怼了一通,却是丝毫不介意,反而还有些开心。 陈登思索了片刻,抬头道:“明公,武水河谷位置确实极为重要,眼下兖州曹吕相争,顾不上我等,又有陶公遗泽以及宣高人脉,故而有争取的机会。” 别看臧霸是在徐州发家的,可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兖州人。而且他的家乡,正是武水河谷往琅琊郡方向的出口华县。 臧霸家在华县世代为长吏,他父亲更是有恩泽于华县人,当时被泰山郡守下狱,华县许多人曾为臧家抱不平,直到现在都有遗恩。 陶谦主政的时候,也曾经成功拿下过费国县和华县,也留有不小的亲徐势力。 正如陈登所言,此时若是动手,大有可能轻易得手,占为己有。 可错过了这个时间点,等曹吕一旦决出胜负,那时候动手的难度倍增,还要面对曹操和兖州的压力。 陈登慷慨陈词,不惜承诺道:“明公,登可自筹两千人的口粮军械,只求明公给我琅琊两千新增编制,登必得费国、华县而献明公。” “元龙,何须如此。” 刘备连连摇头:“你我君臣,肝胆相照,何须如此?你此番所请,也是为我徐州考虑,备岂能不知?” 很多人怀疑刘备是个腹黑小人,可其实这位特别容易上头,而且一上头就有些不管不顾。 当年鞭挞督邮是如此,平原会刺客还是如此,收留吕布是如此,拒绝刘表让贤荆州依旧是如此。 这会儿刘备豪气上头,直接夸口道:“四千人而已,何须元龙再费心筹措,备全答应了,元龙此番回去,便可召集人手,粮食可自今年夏收、秋收中截留部分,军械衣物,备从郯城州府中给你调拨。” 陈登顿时大喜,可欢喜过后,还是犹豫的劝谏了一句:“明公对登之爱护,登感恩怀德,只是四千人可不是小数目……。” 四千人的编制确实不是什么小数目,光是口粮就需要十二万石一年。 这可不是农民,农闲时可以缩减口粮。 相反,在战时士卒反而会吃的更多,而且不但要增加餐次,还要增加蛋白质的供应。 这还仅仅只是口粮部分,还要供应四千人的被服,军械,营地等等开销, 以被服为例,一個士卒至少需要布衣(200文),裤子(500文),麻鞋(30文),麻袜(10文),算上换洗,最少要两套。 即便如此,这样一套行头下来,哪怕以成本价格计算,一个士卒光是被服这一项,就需要一千五百文。 这还没有提被褥和冬日衣服,这两样可是更贵。 东汉时代没有棉花,只能靠布帛绢丝层层堆叠,富人会在绢丝之间填充蚕丝以及蚕丝丝絮以此保暖,而穷人就只能填充稻草保暖了。 被褥一条就要四百文,冬服更是需要六百文。 如果再算上六百文的东汉制式军刀以及六千八百文的铁甲,这四千士卒就需要差不多四千万钱。 即便不配盔甲,也需要一千两百万钱。 养兵之靡费,可见一斑。 “不用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可刘备却还是大手一摆,直接敲定了下来:“元龙也不必有什么压力,费国县和华县能取就取,不能取也无须硬上。” 陈登此时也只能心情激动的拜谢刘备。 刘备拉着陈登商议政务,又挽留陈登在州府用饭,直到天色已黑之后,才放陈登归家。 陈登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间戌时了。 “父亲可曾休息了?” 陈珪来到郯城的事情,陈登早就知晓,就在刚才,他还在州府中同刘备商谈扶持陈珪重回相县,执掌沛国的事情。 陈珪到了郯城之后,直接入住了陈登留下的府邸, 因此,陈登回到自己家后,他最先问起来的就是自己老爹的情况。 仆役赶忙回答道:“家主还未休息,正在书房中等您。” “何不早言。” 陈登挥退了仆役,直接冲着自己书房而去。 等陈登来到书房时,发现书房中灯火通明,而自己的父亲陈珪正站在门口冲他招手。 “父亲!” 陈登赶忙上前行礼:“孩儿不孝,有劳父亲久等,请父亲责罚。” “我儿何错之有。” 陈珪笑眯眯的上前把陈登扶起,对于自家这个嫡长子,他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陈珪先选中了陶谦,不但自己被陶谦表举成了沛国相,更是为陈登争取到了屯田的表现机会。 陈登也不负众望,一鸣惊人,成功屯田,使得徐州粮库充盈,也让他成为了徐州重臣。 等到陶谦病逝前,陈登选中了刘备。 平心而论,陈珪对陈登的选择是不但支持,而且还很赞同。 因为他也很看好刘备。 可再看好,也没想到刘备能崛起的这么快,以至于陈家都没来得及在最好的时机追加投资。 好在无论如何,只要有陈登在,就有原始股在。 整个徐州,除了陶谦的两个儿子外,也就只有陈登和糜竺有原始股了。 看着儿子精神健硕的模样,陈珪笑眯眯道:“在方伯那用过餐了?” 陈登爽朗一笑:“方伯特地为登备下了鲜鲫,厨工刀法过人,切出来的鱼脍薄如蝉翼,当真是鲜美之极。” 说到这里,陈登还忍不住啧了啧嘴,显然是在回味佳肴。 《膳夫经》中把适合做生鱼片的鱼分成三个等级:列入头等的只有鲫鱼一种,二等、三等则各有四五种。 刘备特地为陈登提前备下鲫鱼,可谓是无微不至。 陈珪在陈登的搀扶下走入书房,父子俩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落座后,陈珪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方伯对你很是倚重,隐有出将入相之望,汝当谨慎谦逊,不可骄矜自傲。” 陈登郑重答道:“谨遵父亲之命,登必不敢忘。” “嗯,如此甚好。” 陈珪满意的点点头,转而问起了今日的行程:“今日回来,与方伯说了些什么?” 于是,陈登将州府中的谈话尽数告知了父亲,毕竟这些也都不是什么机密。 况且陈珪此时,也已算得上是刘备的下属了,他这个沛国相不听刘备的命令,难道还去听郭贡的不成? 听完之后,陈珪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陷入了沉默中。 陈登看见父亲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默默等候。 过了片刻之后,陈珪睁开眼睛:“看来方伯是有意南下扬州啊。” 陈登对父亲的话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刘正礼入主扬州不过两年,真正能为他所掌控的只有小半个吴郡和半个丹阳郡,此番来我徐州求援,确实乃是天赐良机。” 陈珪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我闻广陵太守之职尚且空缺,不知明公可有打算?” 陈珪这是看出了刘备即将南下扬州,广陵作为前进基地,不但重要,更是立功之所。 陈珪能够看得到,陈登自然也能看到,他摇了摇头,回答道:“儿曾询问过方伯,方伯却说暂时未定。” 陈珪神色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道:“若是如此,我儿可有转迁广陵太守的机会?” 陈登脸色一变,身体登时直起。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可是老爹,于是绷直的身体又微微一松,到嘴的呵斥又给吞了回去。 陈登虽然没骂出口,可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如何能瞒得过对面的陈珪。 陈珪心中苦笑,自己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刚直的个性太过倔强,也幸好他跟的是刘备,若是生性多疑的主公,恐怕真难以容忍他。 这时,陈登的声音响了起来:“父亲,孩儿先前已经备述与方伯的对话,就在今日下午,孩儿才刚刚献上夺取武水河谷之策,更求恳方伯应允扩军四千。方伯此时意在江东,却仍应允了孩儿的请求,更否决了孩子自筹一半钱粮的建议,只因为担心孩儿负担太重。” “明公待孩儿如国士,孩儿如何能不报以国士?” “孩儿刚刚提出方略,幸得明公恩准,还给与如此之大的助力。此时若是抽身而退,岂非半途而废?况且广陵之重,明公如何会不知?孩儿自废谏言,拈轻怕重,如此做事,明公当如何看孩儿?” 陈登对着陈珪大礼拜倒,大声道:“父亲,即便您责怪孩儿,孩儿也绝不能从命。” 被自己儿子一顿数落,陈珪却是不愠不怒。 “好了,起来吧,为父何时说过要责怪你了。” 陈珪温声道:“你能善始善终,重事轻功,为父只有高兴,如何会责怪于你。” “父亲!” 陈登惊喜的抬起头,看见陈珪脸上淡淡的笑意,顿时喜道:“孩儿方才过于激动,言辞激烈,顶撞了父亲,还请父亲责罚。” “好了,伱我父子,不必如此。” 陈珪摆了摆手,捋须片刻后,问道:“元龙,广陵处在南下江东第一线,确是建功立业之所。你有事在身,确实不能南下,殊为可惜。只是,你两位叔父俱在老家,你大从父也有历任两千石的资历,你觉得他可能竞争此位?” 陈珪口中的陈登大从父,指的自然是陈球的儿子陈瑀。 他被举孝廉后,曾为中枢议郎,后又为袁术表为扬州牧,也算是两千石,从资历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更重要的是,陈瑀还担任过扬州牧,在扬州有些根基,看起来似乎是相当适合的人选。即便陈登举荐,也不会给刘备留下任人唯亲的观感。 可陈登一听,却连连摇头:“父亲,从父是什么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不是陈登不孝,对叔父不敬,实在是陈瑀志大才疏,能力欠佳,野心倒是挺大。 陈家作为徐州顶级士族,和袁家其实是很熟络的。 正史就曾记载,陈珪、陈瑀和袁绍、袁术都是公族子弟从小便有交情。 比起袁绍,陈家兄弟更亲近袁术,否则袁术也不可能表举陈瑀为扬州牧了。 不得不说,袁术其实还是有些格局谋略的,他表奏陈瑀任扬州牧,一方面是可以借着陈瑀控制扬州,另一方面,也是可以拉拢下邳陈氏,为立足扬州之后,向徐州扩张做好准备。 袁术之所以舍弃能力强的陈珪不举,而选择陈瑀,也是担心陈珪能力太强,反客为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瑀眼高手低,能力不大,野心却是很大。 陈瑀看见袁术兵败匡亭,被曹操追着屁股连败三场,丢盔弃甲狂奔七百里才逃得性命后,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但拒绝袁术进入寿春,甚至还发兵攻打袁术,险些把袁术给活捉了。 袁术逃至阴陵,苟延残喘,无奈之下,只能使出缓兵之计,将陈瑀给安抚住了。随后再收拢溃兵,联合孙贲领导的孙家军,先败周家兄弟,再恐吓陈瑀,竟然吓得后者弃城而逃,跑回老家下邳了。 这样一来,袁术本来是想拉拢下邳陈氏,就因为陈瑀的一番神操作,竟然让陈、袁就此彻底翻脸,甚至成了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家才会支持陈登选择刘备,摆出一副坚定看好刘备,愿为刘备出步骑十万的态度。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备能入主徐州,还真是要谢谢陈瑀这个眼高手低的庸才了。 不过陈瑀自己却不觉得能力低下,他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寻找机会。 先是送自己宝贝儿子陈琬到陈登处,想要借着陈登的东风安排自己嫡子,现在又想要通过陈珪来求取郡守之任。 陈登本就看不上陈瑀,南下江东的行动,显然是徐州下一阶段的重中之重,如何能让陈瑀这样的废物来坏我主大事。 因此,陈登毫不客气的回绝道:“广陵之任,牵动江东攻略。从父能力不足,贸然插足,若是出了差池,他吃罪不起倒是小事,坏了明公南下江东的大业如何是好?” 陈珪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其实他也不想提这事,可陈瑀早就盯上了广陵太守的位置。 倒不是陈珪和陈瑀早就看穿了刘备父子想要南下扬州的计划,而是陈瑀依旧念念不忘扬州,广陵又是距离扬州最近的,恰好还刚刚收复回徐州,更巧的是还没有正牌子府君。 这一连串的凑巧,给了陈瑀相当大的错觉,让他觉得这位置简直是老天赐予他的。 论能力,论谋略,论德行,陈珪甩了陈瑀十条街。 可陈珪却放不下陈瑀,毕竟叔叔陈球对陈珪却是亲如父子。 比起自己家两个儿子,陈球对陈珪栽培的资源更多。 别看陈珪被陶谦扶持为了沛国相,陈瑀被袁术扶持为了扬州牧。 这两个看似一样的事情,实则内里天差地别。 陈珪在此之前就已经历任两千石了,而且他的履历极为漂亮,以举孝廉出道,在北海国的治所剧县当县令。 万户以上称令,万户以下称长 县令为六百到一千石,县长却只有三百至五百石。 赵昱、王朗、臧洪、刘繇也都是举孝廉出身,无一不是出身名门,但都只能担任县长,起点就比陈珪低了两个档次。 随后,陈珪还当上了济北相。 可见陈珪的两千石履历乃是得自朝廷,堂堂正正,并非为陶谦所表。相比之下,陈瑀若非为袁术选中,何来两千石资历。 因此,陶谦表举陈珪,是想借助陈珪的能力和名望来占据沛国。 而陈瑀,不过是袁术竖起来替自己占坑的工具人罢了。 更别说陈瑀此后拉胯的表现了。 陈珪在沛国无兵无权,还依旧坚持到了曹操兵临城下才退回下邳。 可陈瑀坐拥数千兵马,却中了袁术的缓兵之计,当真是蠢不可言。 第174章 父子交易 陈登对陈瑀如此看不上,心里更是认定陈瑀去广陵就连无为而治都做不到,只会给南下江东的计划拖后腿,自然是坚决表态反对。 “父亲,您对从父太放纵了,眼下的家主是您,不是从父。” 陈珪比陈瑀大了七八岁,而且才能出众,陈球几乎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一路举孝廉,举茂才,县令到中枢,再外放两千石。 这几乎是士族最漂亮的履历了。 而且陈球因为是下狱被诛,陈家虽然嫡脉是陈瑀,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陈瑀接掌家族。 因此,陈球死后的陈家,家主是陈珪,但陈瑀一脉却仍是嫡脉,掌握着家族大部分的资源。 而且因为感恩和亏欠,陈珪一直对陈瑀很是放纵,放任陈瑀各种折腾。 历史上,陈家后来还借着陈登出任广陵太守的机会,还划出半个广陵郡给陈瑀,让他募兵筹粮,反攻吴郡。 想象很美好,结果很骨感。 陈瑀竟然被孙策派出的吕范等人从海路登陆,一战打崩,直接把陈瑀麾下的大将陈牧斩杀,同时还掳掠了陈家以及当地妇孺数千人回了江东。 陈瑀侥幸得脱,从此以后消失在了历史中。 “我儿莫急。” 陈珪的脾气与陈登截然不同,被自己儿子这么指责他都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着解释道:“你从父并不知此事,乃是为父见猎心喜,想要为他铺路罢了。” “不过此事确实是为父的错,明公南下江东,确实极为重要,心中定然有全盘打算。贸然易将,实属不该。” 听着陈珪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陈登明知其中有假,但也只能无奈放过。 次日一早,刘备派人把刘封请了过来。 刘封看见刘备脸上的羞赧之色,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眼看着刘备有些不好开口,刘封只能主动询问道:“父亲,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刘备干咳两声,缓缓将昨天陈登所献之策以及想要扩军四千的事情说了出来。 刘封一听,立刻就恍然大悟。 肯定是刘备义气上头,已经直接答应了陈登所请。 今天这是想跟自己商量,怎么补上这四千的窟窿吧。 “我儿素来足智多谋,你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补上这四千缺口?” 刘备目光殷切的看着刘封,指望刘封能说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刘封心里苦笑,这四千兵马不考虑披甲的话,最少也得一千两百万钱的开支,口粮也要十几万石,如何是随随便便就能填补得上的。 如果考虑披甲,那更为恐怖。 汉代一套皮甲价值两千钱,一套铁甲价值在七千到八千钱。 打算配多少披甲率,就要额外算甲胄钱。 可问题就是徐州没钱了。 刘备父子俩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商量扩军,其实也是在等今年的钱粮入库。 七八月开始,各县就开始征收各种赋税了。 徐州往年交到州府的钱,总共有五六亿钱的收入,扣除州府的各种开支后,还能剩下个两、三亿钱。 眼下徐州损失很大,不但缩水成四郡了,而且东海、下邳、琅琊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以刘封的预估,徐州今年能够交到州府三到四亿钱就很不错了。 毕竟现在的人口也只剩下巅峰期的六成多了,赋税这块打个折扣,差不多也确实就是这個数了。 不过好在任城、沛国和鲁国也都会上缴一笔赋税过来。 尤其是鲁国和沛国,那可都是一笔不菲的钱粮。 以鲁国为例子,虽然仅仅只有六个县邑,可它的人口却是和广陵郡一样多的。以人头税为主要来源的赋税,意味着鲁国能够上缴的财货,很可能与广陵差不多。 沛国人口有一百二十多万,也没有经历太多的战火,如今依旧还有八九十万。 哪怕陈珪只有沛国北部扇区域的六个县,也能差不多有鲁国一半的赋税收入。 如果沛国其他地方还有县城愿意往相县输送赋税的话,那陈珪就能收到更多的财帛。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虽然南部扇区内的县城大多投向了袁术,向袁术输送粮草赋税。可西边以谯县为主的几个县就不好说了。 他们如果将部分赋税送到相县,那就等于是刘备赚到了。 这些税赋加在一起,是足以弥补徐州的损失的。 不过在税收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谯县他们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因此,刘备乐观的预估了下,觉得自己这一波可能收到三亿钱以上的税赋,运气好能突破三亿五千万钱。 之所以会比巅峰时期少上一个亿,是因为刘备不如陶谦那般横征暴敛,赋税自然会少了几成。 真正能够让刘备使用的,是这些赋税扣除了州府各种支出后,所剩下的一亿五千万钱左右的盈余钱。 理论上这笔钱应该是上缴中枢朝廷的,只是现在没有哪个州牧会傻到这么做了。 可刘备这次扩军的数量却是不少,广陵一万人,鲁、沛、任城七千人,郯城一万两千人,合计两万九千人之多。 以最低配置来看,光是轻兵就需要近九千万钱。 轻兵的意思自然是无甲兵,就是连皮甲都没有的士卒。 如果给轻兵们按照五成的披甲率来武装的话,徐州还得为这些人准备一万五千套皮甲,这最少又要三千万钱。 如此一来,刘备手里就只剩下三千万钱了,瞬间又变回了穷光蛋。 就连这些余额里的大部分,也是要用来继续投资屯田的,即便有剩,那也要留作预备资金,不能随意挥霍。 现在突然再冒出来陈登请求的四千额度,徐州财政其实并非没办法可想。 首先四千轻兵只需要一千两百万,五成披甲率的话,也只需要再增加四百万的甲胄钱。 如此一来,总共也就一千六百万,刚刚到了盈余的一半。 粮食的话,刘备这里还是可以供应得起的。 只是这样一来,刘备手里的存粮,最多也只能打一次防御战,更是很可能无法支援广陵南下江东的行动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徐州虽然勉强还是能支撑得起陈登扩军的,只是代价有些严重,会严重削弱郯城主力的机动能力和应变能力。 可偏偏陈登给出的理由也确实很有道理。 别人不知道,刘封还不清楚吗?最多一两个月,吕布可就要来投奔徐州了。 也就是兖州窗口期就剩下这么一两个月了,错过了,再想拿下费、华二县,可就比现在难多了,而且还很可能激怒曹操。 刘封皱着眉头回答道:“若是陈太守能负担口粮的话……” 刘备尴尬道:“你也知道,琅琊之前的存粮尽数被运来了郯城,以供我们南下广陵。琅琊眼下也不会有多余的粮食,只能靠郯城调拨。” 刘备这话一出,刘封自然彻底明白了自己老爹的意思,于是试探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刘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和儿子开诚布公:“为父的意思是,封儿你们暂时少扩编四千人,你可愿意接受?” 刘封心叫果然。 也难怪刘备会这么想,毕竟刘繇都求援上门了,广陵只需要放个四千到六千人,剩下一万人过江,配合刘繇的几万人,不说彻底剿灭孙家,至少分庭抗礼还是很轻松的。 那广陵就没有扩军的紧迫性,至少不及琅琊。 实事求是的说,刘备这要求也不过分,而且他的判断也的确很正确。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刘繇只要能稳住丹阳,局势就能稳住,甚至都不需要广陵增援。 既然如此,那么广陵稍稍牺牲一下,也是对徐州最有利的。 看着自家老爹殷勤的目光,刘封无奈叹息一声:“父亲有命,孩儿自当遵命。” “好!好!太好了!” 刘备高兴的一拍双掌,不过他显然也知道是委屈了刘封,于是补充道:“封儿不必为难,为父如何会亏待了你。这次为父从沛国而归,不但接管了沛国北部区六县政务,同时也将沛县城外的铁官营中存货取空,再加上郭贡那里扣留的铁甲,一共有七百套之多。” 刘备围歼了郭贡之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议,徐州军俘虏的豫州军自然也成了盟友,刘备一声令下,尽数放走。 而且刘备既然已经决定和郭贡成为盟友,俘虏和装备等自然也都不好扣留,于是将除了铁甲以外的所有军械都归还给了郭贡。 铁甲之所以不还,还是因为太珍贵了,这东西有钱往往都没地方能买得到。 对此,郭贡也能接受,毕竟还了他大量的武器军械,就连皮甲也全部还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虽然三百多套铁甲确实相当宝贵,可同保住自己的地位比起来,也就不值一提了。 随后,刘备在回来的路上路过沛国,将沛国沛县城外的铁官营直接打包带走,不但连四百多套铁甲成品和甲叶,连带工匠都给一起打包带了回来,只留下了铁官奴没动,继续挖掘铁矿石。 这一次,刘备弄到了七百多套铁甲,可谓是发了大财了。 这其实是等于将梁国和沛国的积蓄全部一扫而空了。 “回头为父给你块令牌,你可挑选两百套带走。” 刘备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显然心疼不已。 他却没想到,刘封还不满足,还价道:“四百套。” 刘备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我好心补偿伱,你居然跟我狮子大开口。 于是,他气哼哼道:“就两百套,爱要不要!” 没想到刘封竟然不买账,狡辩道:“父亲,我们广陵可是让出了四千兵额,你给我四百套铁甲做补偿,可谓是合情合理。” 刘备被气乐了,但拿刘封实在没有办法,最后也只能妥协。 “就四百套,多一套都不行。” 刘封大喜,朝着刘备大礼拜谢:“多谢父亲!” 刘备哼哼两声,也就认可了此事。 看着刘备脸上的不快和肉疼,刘封想起了一件事,朝着刘备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件好事想要和您禀报。” “哦?” 刘备闻言顿时一愣,来了点儿兴趣:“我儿有何好事?” 刘封上前说道:“昨日与荀先生闲聊,聊到颍川阳城之战的事情,倒是让孩儿想起了一个人来。” “阳城之战?” 刘备显然连阳城之战是何战役都不知道,自然猜不到刘封想起了谁来。 刘封赶忙解释道:“昔日孙策之父孙文台自荆南长沙北上,一路连杀两位两千石,夺下了南阳郡送给袁术。此后,袁术表举孙坚为豫州刺史,让他得以入主豫州。” 袁术的表举之所以有如此效果,很大程度还是因为豫州第一大州汝南就是袁家的自留地。 豫州在东汉末年共有六百多万人口,而汝南一个郡就有两百一十万人,占了豫州三分之一。 即便只有汝南一个郡的支持,孙坚这个豫州刺史都算是坐稳了,更别提一旁的沛国相袁忠还是袁术的亲族。 因此,孙坚很快就稳住了豫州的形势,然后驻军颍川的阳城,并以此为基地,开始攻击洛阳的董卓军。 正因为孙坚的战绩太过出色,几乎以一己之力把董卓赶出了洛阳,收复河南尹。 结果,孙坚的战绩刺激的袁绍在河北待不住了,立刻表奏了会稽周氏兄弟三人中的周喁为豫州刺史,偷袭孙坚的大本营阳城,双方发生了极其惨烈的激战。 这一战名气不大,其实却是引出了许多后续事情。 首先,公孙瓒最亲近的兄弟公孙越在此战中为袁术军助战,却误中流矢而死。 因此,公孙瓒深恨袁绍,哪怕袁绍因此而让渤海太守的位置给公孙瓒,都没能阻止公孙瓒翻脸相攻,而且到死都不肯和袁绍和解。 其次,周家兄弟也因此和孙家结下深仇,最后为孙策灭门。 周氏兄弟三人,三弟周喁被袁绍表举为豫州刺史,在阳城战败之后,又在扬州九江抵抗袁术,最终还是不敌,在回家的路上让会稽太守许贡给杀了。 可这周喁的大兄周昕却还活着,现在正在老家会稽郡中,而且更巧的是,周昕竟然是陈蕃的门徒。 周家也是名门世家,在会稽郡中名列前茅,光是部曲就有两三千人之众。 虽然在豫州阳城和扬州九江损失惨重,但他在家乡乡党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依旧十分之高,可说一呼百应。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会稽郡真要乱出什么事情来,周家的鼎立支持,是王朗不可或缺的重要助力。 周昕少年时游历京城,于洛阳得遇陈蕃,后以师事之。后来在丹阳任太守,成为了袁术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那两个兄弟可是在坚守阴陵,直到孙家军的出现,才将他们赶过大江。 周昕此后一直坚守丹阳,直到孙贲发出告示,扬州的九江人民只能在周昕和袁术之间二选一,但凡敢选择周昕的,直接处死。 周昕得知此事后说道:“我虽不德,但百姓有何罪过?” 于是解散军队,放弃了丹阳城,成功返回会稽郡,于家中隐居。 听了刘封的解释,刘备已经恍然大悟。 “封儿,你的意思是,让陈逸修书给周昕?” 刘封点了点头:“不错,孩儿正是这个意思。陈逸乃是陈蕃之子,即便与周昕不识,周昕也定然要礼让三分。周氏与孙家原本就有旧怨,且在会稽郡根深蒂固,若能以陈逸的名义联络周昕,与其联手南北夹击孙策,对我们南下江东当有巨大裨益。” “哦?” 刘备来了兴趣:“此事可行?” 刘封几乎打保票道:“必定可行。” 在历史上,孙策拿下吴郡之后,周昕就应王朗之请,招募乡兵部曲,为王朗抵抗孙策。 周昕借助河流和船只的优势,成功阻击孙策数月,还小占上风。 就在孙策束手无策的时候,孙静恰好给他出了个计策。 孙静乃是孙坚的弟弟,孙策的嫡亲叔叔,身在吴郡多年,对战场附近的地形极其了解,直接献计让孙策走小路绕袭王朗军背后,阵斩周昕,大破王朗。 没有陈逸的信,王朗都能请出周昕对抗孙策。 刘封现在再修书给周昕,让对方早做打算,那么积蓄的力量显然会更大,就能阻挡孙策更久。 唯一可虑的地方就是,周昕的弟弟周喁是死在许贡的手里,双方之间有杀弟之仇。 不过周昕历史上倒是没找许贡的麻烦,双方虽然没能合力对付孙策,却也没有内讧。 只要王朗和周昕能及时的进驻固陵,再提醒一下他们注意查渎道小路的布防,保住后方粮仓高迁屯,就能把孙策给阻挡在吴中。 如此一来,孙策最多也就占据了大半个吴郡,难以扩张,立时就会陷入四面楚歌。南面有王朗,西边有刘繇,北边有广陵,而吴郡内部,则有严白虎等群盗。 哪怕孙策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到那时候,主动权可就到了刘封手里,他可以自由的选择合适的时机过江,而不必担心刘繇会撑不住了。 刘备听完之后,仔细一想,确实正如刘封所说的那样。 若是周昕能够帮着王朗堵住孙策南下,那他即便占领了大半个吴郡,那也只是个笼中之鸟罢了。 “我儿放心,为父立刻派人前往鲁国,请鲁相修书与周昕,请他务必出山辅佐刘繇。” 第175章 拜访鲁肃 之后,刘封又和刘备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由孙乾带信前往会稽,拜会王朗,并且同对方商议守望相助的事情。 这也算是徐州集团对扬州内部的一次试探。 从历史上来看,孙策横扫江东的时候,王朗是坚决抵抗的,而且也倾尽了全力,最后没死,也是自己确实德行不错,在会稽声望很高,且还不是本地人。 多重原因之下,最终使得孙策放了他一马。 刘封觉得,孙家现在横扫了吴郡,压着许贡打,一旦拿下了吴郡中部,兵锋立刻就会转移到王朗身上。 历史上王朗可不是在会稽抵御孙策的,他先发制人,在看见许贡不行了之后,立刻出兵北上,直接占领了吴郡南部几个县,然后将重兵放在固陵旧城,依托坚固的城墙以及钱塘江江水为障,成功的挡住了孙策。 可惜,他没下狠手,直接把呆在富春的孙静给宰了,否则没了孙静的献计,孙策还能不能过钱塘江就真的不好说了。 “父亲,你对刘繇的求援和盟约有何看法?” 刘封突然提起了刘繇,想要听听刘备内心的真实想法。 眼下历史已经被刘封给改变了,原时空的刘备恐怕连现在五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只能缩在下邳城中,依靠陈家和糜家的支持来统治徐州残破的下邳郡。 那时候的刘备,总动员的实力不过两万人。 而现在,刘备已经地跨八郡国,拥兵六七万,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超历史。 与之相对的是,刘备周围的对手和敌人却没有历史上强了。 就拿袁术来说,在广陵被刘封一口气解决了四五千嫡系,虽然孙策在吴郡大肆扩军,可袁术的基本盘却反而缩小了。 若是孙策在吴郡站住脚,后勤不那么依赖袁术了的话,孙贲以及剩下的孙家诸将百分百会去吴郡扩张,而不是留在九江袁术的麾下。 到那时候,袁术就靠他本部的三万人,恐怕连扩军后的广陵都挡不住。 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刘封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在说出口之前,他想先听听刘备对刘繇的看法。 “刘正礼?” 刘备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不好办啊。他是朝廷拜除的正牌子扬州牧,又和我同为宗室。他来求援,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他一把。可如果是为他人做嫁衣,为父也心不甘情不愿啊。” 果然,刘备也不是真仁厚到舍己为人的地步。 他也担心答应了刘正礼的求援后,自己这边节衣缩食,靡师费饷,最后反倒是便宜了刘正礼,帮他一统扬州了。 刘封眨眨眼睛:“那不如给孙家放点水?” 刘备惊讶的重复道:“给孙家放点水?你刚刚不是还说要限制孙家的吗?怎么又放起水来了。” “没错。” 刘封嘿嘿笑道:“父亲你有所不知,本朝肇始,并无吴郡,其时会稽有县二十六邑。本朝建国之后,至吴会分治之前,吴县作为会稽郡郡治所在,人口过十万,乃是天下仅次于洛阳神都的第二城。” “吴县竟如此之丰?” 刘备闻言,惊讶之极,在他眼里,想当然的就以为天下第二城该是长安。 可偏偏吴县才是东汉的天下第二城。 刘封继续说道:“因为吴会分治的本质,其实是将原会稽郡的精华地带分割出去,独立成了吴郡。剩下的会稽郡虽然面积四倍于吴郡,可人口产出却不及吴郡一半,可见吴郡之丰饶。” 刘备倒抽一口冷气,这些情报都是他所不知的。 “那这吴郡有多少人口?” 刘封答道:“仅一个吴县,就有八九万人。整个吴郡最少有户十四万,人口八十余万。而会稽郡则只有八万余户,人口不过四十二三万。况且江东尚还不曾经历过太大的战火,即便有刘繇和袁术相争,江东士民的损失并不算大。因此,以孩儿之见,孙策仅凭大半个吴郡就足以养活两三万兵卒。” 刘封这话可不是瞎说的,东海国有七十万人,下邳国有六十万人,现在都减口近半,至少损失了四五十万人,最多还剩八十余万人口。 而去年,刘备就靠着这八十余万人口,养活起了近四万人的大军。 虽然过的极为艰难,而且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力,但最少也养活住了。 为何历史上袁术入侵的时候,刘备一方就只有两万人了,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不得已裁军了。同时刘备也好借着裁军来削弱曹豹、许耽等人的力量,完整自己对丹阳军的吞并消化。 如果再多给刘备一年的时间,或许还真能成功,可惜袁术和吕布来的太快了。 与当时的徐州相比,吴郡不但不曾遭遇兵祸,府库财帛丰盈,粮食满谷满坑,人口田产完整无缺,养活孙家两三万人毫无困难。 “以孩儿之见,一個吴郡,足以养活孙家所有人马。等到孙策拿下吴县,必要找袁术请封。袁术若是给他吴郡太守的位置,那孙家剩余之人必然蜂拥而去投奔孙策。若是不给,那孙策很可能同他反目,也一样留不住孙家余众。” 刘封露出幸灾乐祸之色:“孙家一去,袁术不过冢中枯骨,其部不堪一击。” 袁术本部的拉胯的确是有史可查的,袁术所部几乎所有的胜仗都是靠孙坚一系的将领部曲打出来的,离开了孙系将领,他几乎没有打赢过。 甚至匡亭之战中,如果他没有先派孙贲、吴景、徐琨等人南下,去抢扬州地盘的话,曹操想赢恐怕远没那么简单。 刘备啧着嘴巴,他有些品出了自己家儿子的意思。 刘封先说要限制孙策,现在又说要给孙策放水,这意思看太明显了。 “封儿,你的意思是,不能让孙策继续扩张地盘了,但也不能真帮着刘繇把孙策给剿灭了?” 刘封一听,连连点头道:“父亲英明,孩儿正是这意思。况且我军今年扩军,粮食消耗必然很大,帮着刘繇防守也就罢了,要是进攻,粮草从何而来?” 江东水网密布,确实补给可以用水运,不但消耗少,而且也不用动员大量的民夫。 可即便如此,总归还是需要消耗粮食的。 以粮食不足为借口,来应付刘繇,会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等到明年收获之后,孩儿提一军逆大江而上,进攻厉阳,以牵制袁术主力。而父亲便可以趁此机会,亲提大军入沛国,全取之。” 沛国此时至少还有八九十万人,水路交通极其方便,土地肥沃,矿产众多,不但有铁矿,还有煤炭,顺流可至彭城、下邳。 等到全取沛国,这里的赋税钱粮最少也是广陵的两倍。 听到这里,刘备彻底恍然大悟。 自家儿子这是想用孙策和刘繇互相牵制,然后让自己好先收拾了袁术。 一旦拿下了袁术,那沛国,九江,庐江这三个郡国可就稳如泰山了。 别看地图上庐江、九江、沛国好像地处中原,四面受敌,典型的草肚皮。 可实际上,这三个地方一旦落入徐州掌控后,可是易守难攻的。 庐江以南有长江天险,以西是大别山体系,将荆州阻挡在外,仅有一条濒江小道可通行,而他的北边,则是沛国和汝南郡,有淮河水可依托。 至于沛国和九江,那都快成大后方了。 唯一值得顾虑的是,寿春这座城太坚固了,并不好拿。历史上曹操五六万人也围攻了数月,袁术军守城的不过一万来人。 不过刘封还记得,应该就是后年,江淮地区还是大面积干旱,还伴生蝗虫,使得袁术军粮草奇缺。 这次旱情特别,就像是老天针对袁术似的,仅在他控制的地盘上,灾情最重的就是庐江和九江两个郡国。 也正是因此,缺粮的危机迫使袁术对陈国下手,直接派刺客张闿成功刺杀了陈王刘宠和陈国相骆俊,然后吞并了陈国,得到了大量的粮食物资,缓解了旱情。 如果真有机会,后年才是灭袁术的最佳时间,可事半功倍。 不过刘封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因为他的缘故,历史已经改变的越来越多了,天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他虽然改变不了旱灾的天时,可就怕到时候徐州集团被其他方面的突发事情给绊住了脚,没办法集中力量消灭袁术。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备思索良久,虽然有些被刘封描述的美景所打动,但他最后也还是摇了摇头:“袁公路手下可还是有数万人之众。” “父亲,这件事情的关键点其实并不在袁公路处。” 刘封善意的提醒道:“我们这个计划的关键点是王朗,他能不能撑住,才是整个计划的关键点。” 刘备恍然,因为在刘封这个计划里,最薄弱的一环就是王朗。他不但力量最弱,而且距离也最远,想要支援对方还只能走海路。 因此,能不能守住固陵一线,就成了死生存亡之地。 刘封有心想派一支队伍过去支援,但心存犹豫。 如果一切顺利,那自然是收获颇丰,不但帮着王朗限制住了孙策,让他没法继续扩张,同时还借着王朗养活了一支部队,最后还能施恩于会稽。 可这么做也有风险,虽然王朗,周昕都不像是这样的人,但谁也没法担保一定不会发生。 况且即便要派兵,也要看时间,派的太早,王朗等人未必感恩,而且一旦战败,说不定连徐州军也一并坑死了。 还是再看看,有些便宜还真是贪不得。 父子俩围绕王朗这个点商议半天,最后还是只能维持之前的办法,最多在北边呼应一下,牵制部分孙策兵力。 父子俩聊了半日之后,一起吃了午饭。 东汉时候,贵族阶层已经明确一日三餐了,甚至晚上饿了还能吃些点心。底层平民,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日两餐,可农忙的时候,也会偶尔一日三餐。 和刘备分开之后,刘封就出了州府,前往鲁肃的宅邸。 幸好之前约定的是下午,否则被刘备这么一拖,今日定然是失约了。 透过车窗,刘封远远的就看见鲁肃站在大门口等候他了。 于是刘封赶忙下车,向着久侯的鲁肃行礼问好:“子敬先生何须如此厚遇,小子愧不敢当。” 鲁肃憨厚的容颜上堆满了和善的笑容,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只是客气道:“公子请进。” 在鲁肃的引领下,两人来到正堂。 等上完茶汤之后,鲁肃挥退了下人。 鲁肃此人,能力极强,而且长袖善舞。 明明是个心思缜密且灵活百变之人,却始终能给人以稳重憨厚的感觉,不得不说真乃是天赋异禀也。 鲁肃伸手邀请道:“公子,请用茶汤。” 刘封笑着点点头,然后尝了一口。 说实话,这个年代的茶汤,刘封是真的消受不起。 你见过加佐料的茶吗? 这与其说是茶,真不如说是汤。 而且还是味道古怪的汤。 抿了一小口之后,刘封就果断把茶汤放下,朝着鲁肃说到:“子敬先生,小子今日前来拜访,实有几件要事想同先生商议。” 鲁肃放下茶碗,脸容一整:“此处并无外人,公子尽可言之。” 刘封开口道:“之前拜托先生为我采办甲胄,强弩,不知可有结果?” 之前刘封曾经找过鲁肃,请他帮忙采购甲胄和强弩,至今也快半年了。 眼下扩军在即,如果能从鲁肃这里补充一些甲胄、强弩,能够有效提升军队战力。 鲁肃淳朴一笑,答道:“肃已让家中商队注意采购,只是甲胄乃是违禁之物,如今乱世,律法弛废,此物又成紧俏货物。肃家虽尽心竭力,却也仅仅只筹集到了铁甲三十三套,皮甲一千一百余套。” 刘封心中一喜,广陵鲁家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半年时间就能收集到三十三套铁甲。如此一来,加上父亲调拨的四百套铁甲,自己手中的铁甲已经接近一千套了。 况且他还同时委托了糜家也帮他采办铁甲,料想以糜家之能,应该会筹集更多才对。 以当今甲胄的价格,铁甲最少可值七千钱,皮甲两千钱。 鲁肃为自己筹措到的甲胄,价值最少当在两百五十万钱。 这个数字虽然不小,但对眼下财大气粗的刘封来说,根本不算个事。 刘封道谢道:“有劳子敬先生费心,小子不日就将财帛送来府上。” 鲁肃并没有推辞,而是沉静的点头表示同意。 刘封随后又开口道:“子敬先生,当今乱世,唯钱、粮、军械、人才为重。如今钱、粮、军械俱缺,封不才,敢问先生有何教我?” 徐州人口下降的厉害,从近二百八十万下降到了一百六十多万,几乎接近腰斩。 同时,因为战乱的缘故,各地从军的人数也在急剧增加。 就以刘备为例,这次又要扩军两万九千人,在有余地的情况下,这必然是在青壮之中征召。 因此,原本人多地少的情况已经转变成了人少地多,各地农户的生产压力也在变大。 幸好曲辕犁的出现,大大提升了劳动力的劳动效率,同时还使得妇孺也能参与劳作,缓解了徐州的人力缺口。 同时,刘封又积极招揽流民,安置屯田,这部分的又产生了不少的增量,这才使得今年的粮食产出没有下降的如原时空那样夸张。 在原时空中,徐州这一年的粮食收成超过腰斩,不足战前巅峰时期产出的一半,而现在这个数字,仅仅只是下降了二成多。 刘封现在询问鲁肃,请教方法,一方面是真心实意的想听听鲁肃的建议,一方面也是为了引出后面自己的主意。 鲁肃听完之后,略一沉吟,开口道:“请教不敢当,只是肃也有一番思虑,可供少主参谋。” “当今大争之世,事在人为,钱粮军械,无不出自人手,故此,肃以为人为万事之本。若是主公能以才能之士各居其位,信布之勇统兵征战,熊虎之士从军陷阵,智谋之士运筹帷幄,规划之士劳于案牍,人尽其力,物尽其用,当可横行天下,莫有敌手。” “肃闻彭城张子布,广陵张子纲,皆是人杰,子布刚简,怀不挠之节,子纲文理意正,为世令器。” “肃闻明公两次征辟,皆为子布先生所拒。” “然正因如此,主公才不可轻言放弃。” “如今主公在徐州轻徭役,统州权,拒外敌,于内收拢流民,推广屯田。于外锄强扶弱,吊民伐罪。更推广曲辕犁,使徐州恢复生产,百姓安居乐业。” “此类种种,必为二张所知,此番再请,必有佳音可得。” 鲁肃说完,一脸殷切的看着刘封。 他其实也曾和刘备推荐过张昭,可因为前面两次征辟不得,即便是刘备,也心生不满。 刘备虽然不会像陶谦那样把张昭给抓了下狱,但让他继续征辟张昭,也有些心有不甘。 因此,对于鲁肃的举荐,刘备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没给出正面回复。 于是,恰好刘封求教,鲁肃立刻把这件事给提了起来,想要请动刘封出手。 第184章 心满意足 辛评压住心中的激动,尽量保持平静的追问道:“使君此言当真!?” 刘备却很大度的一笑,点点头:“备如何敢戏弄尊使,显思之能,备也曾亲身领教,若是由他担任青州刺史,相信也能平定地方,让青州百姓重享安宁。” “使君此言大善。” 辛评顿时来了精神,对袁谭好一阵吹捧:“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得军中众将效力,每战身先士卒,爱兵如子,又有容人之量,每每推功于下,故而能得人死力。” “大公子也曾对评说起,昔日同使君沙场交锋,几次险些为使君所败,若非使君屡受田楷拖累,大公子也未必能胜得了使君。” 花花轿子人抬人,刘备都送上了如此大礼包,辛评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更重要的是,刘备此举,是否暗示了他亲近袁谭的态度? 如果这态度属实,那辛评可就是坐享其成,白白得一大功了。 能得刘备这样的强藩支持,对于袁谭地位的稳固是极有好处的。 即便是袁绍,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也不能不考虑己方盟友的态度。 更何况徐州刺史蒸蒸日上,袁谭一旦入主青州,就和徐州接壤了。若是双方态度亲近,不但少了许多后顾之忧,更还能相互通商,互通有无,何乐而不为。 “显思之能,备可是亲身领教的。” 刘备的态度相当和蔼,完全不计较昔日之败的样子,让辛评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备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辛评立刻从狂喜中清醒了过来,知道这句话很可能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刘备这是在提要求了。 如果袁绍能答应,那么这个大礼包就是他辛评和袁谭的好处。 如果袁绍不能答应,那么这大礼包不说一定没有了,但很可能就要袁谭和辛评来付出代价了。 辛评振作精神,答道:“使君何出此言,但有所想,可尽管吩咐。” “田楷冒领刺史,又屡次越境劫掠,此为反贼之举。显思欲击中,乃是为国平叛,备当全力支持。只是孔文举乃是朝廷所拜的北海国相,又是天下闻名的大名士,本身也着力于保境安民,与田楷并非同流。” “备与孔文举素有交往,感情颇深,当修书一封,劝说文举。使其远离田楷之流。” 刘备看着辛评,询问道:“不知显思能否容得下孔文举于北海?” 辛评明白了,刘备开的条件就是孔融和北海国,或许还要再加上个东莱郡。如果控制不了北海,袁谭想要掌控东莱就只能隔海占领,这不但劳师动众,而且事倍功半,最重要的是,和平原等四郡一比,此时的东莱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 青州六个郡国,主要的精华其实是在大河两岸,尤其是平原国,不但是青州的翘楚,就算是在整个东汉郡国里,那也是能排进前十的,不但地处大平原,还兼有盐铁之力,又背靠大河,人口百万,可谓是膏腴之地。 北海国人口虽多,但其境内山地众多,却又少矿产,经济其实和乐安国、齐郡、济南郡差不多,远不如平原国。 青州有盐铁之力,可大部分的铁矿资源以及铁官营,都是在平原、齐郡、济南郡和乐安国里,北海国和东莱郡只有寥寥无几的两三处铁矿藏。 辛评迅速的做出判断,如果这么划分的话,袁谭未必吃亏。 因为本身袁谭、辛评等人对要不要碰孔融,就很犹豫。 在原时空里,袁谭也是在建安元年(196年)才出兵灭了孔融,孔融和他的家小也被袁谭所掳。 而被天下公认的当世经学第一人郑玄,就是在这时候痛失自己唯一一個儿子的。 他的儿子郑益恩,被孔融举荐为孝廉,因此有了举主之谊。 在孔融被袁谭攻灭的时候,郑益恩被郑玄派去营救孔融,结果兵败被杀。 可现在这个时空,刘备的徐州集团越来越强盛,而刘备和孔融关系又极好,这让袁谭很是忌惮。 如果一直这么拖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 辛评这次过来,也是有心和刘备谈一谈青州的问题,这既是袁绍的命令,也是他和袁谭的需求。 只是没想到,刘备倒是先开口了,而且给的条件相当不错。 “使君此言,窃以为甚为有理,乃至理名言。” 辛评斟酌道:“外臣回去之后,定当将使君的善意如实回禀我主,并极力促成此事。” 刘备顿时大喜,朝辛评拜谢道:“如此,就有劳尊使居中调和了。” 辛评赶忙离席避让,回拜道:“使君乃是一州方伯,评不过一介文士,如何敢当使君大礼。” 刘备却上前拉着对方重新入席:“先生何以菲薄,备昔日在洛中就曾听闻过先生大名,只恨当时备人微言轻,不得拜会先生,否则何至于现在才能得见先生。” 辛评感动的回握住刘备:“评何德何能,竟能得使君如此厚爱,实愧不敢当。” 双方重新归座之后,辛评再度开口:“我主听闻使君同兖州曹使君有些误会,特命我此来居中调节,为两位消弭误解,以免酿成更大的悲剧。” 袁绍对曹刘的态度很清楚,那就是曹操是亲弟弟,刘备最多算个干弟弟。 只是曹操这个亲弟弟不太听话,那袁绍也不介意用刘备来制衡一下曹操。 可关系的远近目前还是没变的,尤其是不知不觉间,刘备的徐州居然膨胀的反超曹操了,那自然会引来袁绍的注意。 不过要说打压和忌惮,那还远远没到时候。 毕竟袁绍的思维还是跳不出时代格局的,在他看来,刘备的声望别说和他比了,就是和曹操比,也是远远不如。 眼下徐州士人能支持刘备,那是因为我袁绍没过去。 但凡我袁绍过去了,徐州士人用脚投票也只会选我啊。 实际上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否则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那何至于收到如此之多的里通书信。 这些书信的作者们,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曹老板的至爱亲朋啊。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袁绍需要刘备来帮他压制他的好弟弟。 原本这个任务是曹操的,可现在曹操的家都被吕布给偷了,哪还有空去压制袁术。 在袁绍的视角里,如果不是还有刘备在,袁术早在东南闹的不可开交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袁绍对刘备的扩张是保持善意的,尤其是刘备选择南下夺取广陵而没有涉足青州,让袁绍相当高兴。 否则,刘备此时面临的就得是袁绍的压力,而不是调节了。 “此事易尔。” 刘备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瞒尊使,孟德兄之使已经先一步到我郯城,早几日就已经与之商谈好了,我等已冰释前嫌了。” “啊,竟有此事?” 辛评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曹孟德竟然先派人来徐州了。 “正是如此。” 刘备点头道:“我与孟德兄前嫌尽弃,孟德兄的使节程仲德还在郯城,尊使稍后可在迎宾馆中与他相见。” 辛评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恭维道:“使君器量宽宏,让人钦佩。” 辛评这话也没错,眼下徐州兵强马壮的,愿意和仇深似海的曹操冰释前嫌,刘备显然是十分大度了。 其实也就是徐州内部复仇的声音很小,也不知道是被曹操给杀怕了,还是屠城的关系,导致被害人就没一个亲属能逃出来的。 总之,徐州内部的势力并没有太强的复仇欲望,甚至都不用刘备去压制。 这也让刘备父子很是惊奇,也难怪在原来的时空里,除了刘备领头的反叛时,徐州不少郡县都有支持。其余时间对曹操最大的反抗也只是非暴力不合作了。 哪怕陈登这样的徐州士人,在广陵拥兵万余,都没有在官渡之战这种时候去捅曹操的腰子。 别说主动捅腰子了,但凡陈登让开广陵,让孙策北上,曹操就很可能直接跪了。 不过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让刘备几乎没有任何政治负担和压力。 辛评此时也是非常高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出使徐州竟会如此顺利,轻轻松松的就把两件任务全部给解决了。 这让辛评有些意动起来。 其实除了青州和兖州这两个任务外,袁绍还安排给了辛评一个任务。 只是这个任务和前面两个任务不同,并非强制性的,而是让辛评自己判断有无机会。 这个任务就是汝南郡。 作为天下第二大郡,汝南郡不但人口,经济规模都是天下第二,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大量的人才。 虽然董卓乱政之后,汝南郡也受到过西凉军的几次袭掠扫荡,受创不小。 可比起袁术祸害过的南阳郡,那情况可好太多了,更何况汝南郡本来就是天下第二大郡国的老底子。 最重要的是,汝南郡原来的地头蛇是谁? 可不就是他们袁家吗? 整个汝南郡可以说就是以汝南袁家为马首是瞻,所以在眼下能够争夺汝南郡的人,也只有袁绍和袁术。否则之前刘封也不会力劝刘备不要涉足汝南了。 原来时空里,曹操为什么坐拥十几万大军,打官渡时却只能带三四万人? 可不是曹操只有几万人,你想想曹操打张绣,打刘备,打吕布,什么时候缺过士卒了。他当初在兖州第一桶金,就是击败了青州百万黄巾军,从中挑选三十万精锐编练成青州军。 青州军战斗力强不强,这先不说,但至少忠诚度上,是很难被别的军阀策反的。 为什么? 因为青州军信黄巾,天然就和其他军阀处于敌对状态。 可官渡之战时,曹操却只带了几万青州军,剩下的去哪里了? 一方面是粮食不够,另外一方面就是汝南又又又反叛了。 这使得曹操不得不派李通带了一万多精锐南下平叛,坐镇汝南,官渡之战时的汝南不但没给曹操提供一兵一卒,一钱一粮,相反还帮袁绍牵制住了曹操上万精兵。 在汝南郡的争夺上,眼下的袁绍是远远不如袁术的,毕竟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袁绍隔了整整两个州,而袁术却是紧挨着。 袁绍哪怕想派人担任汝南太守,也担心袁术手里的兵啊。 就算有人不怕死,敢来汝南郡上任,可他也带不了多少兵马,袁术弹指可灭。 可如果能得到刘备的支持,那情况可就截然不同了。 袁绍有信心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整个汝南郡的支持。 不过他也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至少袁绍现在是拿不出对价的好处。 因此,他把这个任务的主导权交给了辛评,让他自由决断。 眼见刘备如此好说话,辛评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万一刘备 若是连这件事都能办到,那他回去之后,可就是立下大功了,袁绍必然得以要职酬功。 于是,辛评试探道:“不知使君对汝南如何看待?” 刘备愣了一下,没领会辛评的意思。 辛评不得不继续说道:“汝南人杰地灵,物产丰饶,人口众多,更是袁冀州的家乡。不瞒使君,汝南士民,无不盼望袁冀州能重回故里,至不济,也能为家乡举荐一位优秀的郡守。” 说到这里,辛评叹息一声:“只可恨袁公路从中作梗,依仗兵强势众,屡次三番的驱赶逼迫我主举荐的汝南太守。” 刘备跟着叹息一声:“袁公路着实可恨,尊使有所不知,先前他还兴兵犯境,欲夺我广陵,幸得州中能臣猛将,浴血厮杀,这才将其击退。” 刘备这时候也琢磨出辛评的意思了,可他对此却是敬谢不敏。 现在近半个沛国还在袁术的手里,自己哪里来的余力去干预汝南,更别说还是为他人作嫁衣了。 于是,刘备诉起苦来,跟辛评大谈袁术的势力强大,不但北边染指沛国,图谋广陵,南边更是派了孙坚的儿子孙策偷袭丹徒得手,眼下正在席卷吴郡。 这些消息辛评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的,也没有刘备现在所说的这么详细精准。 对于袁术的死灰复燃,日益强大,袁绍是心知肚明的,更别说淮南几乎就是贴着汝南了,袁术对汝南的影响力早就已经超过袁绍了。 这也让袁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频频给前线施加压力,让他们能够尽早彻底攻灭公孙瓒。 今年年初,鞠义在鲍丘之战中大破公孙瓒,连同幽州联军一起势如破竹,攻到公孙瓒的老巢易县,势头一片大好。 可让袁绍没想到的是,此后整整半年多的时间,鞠义竟然顿兵于易县城下,迟迟没有进展,却消耗了大量的粮食。 与之相比,被自己小弟打的抱头鼠窜的袁术不但在淮南立足成功,还开始扩张起来了,这让袁绍如何还坐得住。 同时,曹操困于兖州内乱,刘表则对袁绍若即若离,这也是袁绍对刘备的扩张抱着善意容忍的根本原因,因为他现在只能倚靠刘备去压制袁术。 辛评心思电转,试探性的建言道:“使君,汝南郡地处中原之腹,南连淮泗,北接洛京,东连彭、沛、西交南阳,此地若是让袁术得了去,恐其会对使君和徐州不利吧。评不才,敢请使君当趁早重视此事,不可轻忽大意。” 刘备叹息道:“哎,备如何不知汝南之重,可袁家在汝南根深蒂固,士民皆服。除非本初兄能南下豫州,否则又有何人能阻止袁术掌控汝南。” 辛评点头赞同,心里却是有了些许想法。 看来刘备也是明白汝南郡的重要,甚至对汝南郡也是有所求的,只是没有自信,故而避而不入。 若是这样的话,那辛评倒是有些想法了。 不过这想法光刘备同意没用,还得袁绍点头。 因此,辛评也一转刚才的口风,不再故意将话题往汝南郡上引导了。 随后,刘备设宴款待辛评、郭嘉,宴至深夜才散。 刘备亲自将辛评、郭嘉送至州府外,看着车队离开之后才转身回府。 “父亲,看来袁本初还想要同袁术争夺汝南啊。” 辛评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了,在场众人里,除了武将外,大部分人都能看的出来。 刘备脸色红润,显然喝了不少酒水。 在刘封的搀扶下,一边走一边说:“封儿如此关心此事,莫非是担心为父陷进汝南?” 刘封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若是袁绍真能给我们名分上的支持,汝南还真能争上一争。不过孩儿觉得,贪多不厌,我徐州眼下最紧要的是夯实基础,花一两年时间搞好屯田。一旦屯田大成,我徐州就有足够的粮食增兵扩军。” “如此,主动权方在我们手里,而不是指望袁绍为我们做背书。” 刘备闻言,缓缓点头,刘封的意思他能听明白。 若是以袁绍的名义去争汝南,确实短期效果会很好,可这汝南始终还是袁家的汝南,后患太多,而且徒让袁绍得利。更重要的是,如果袁绍突然撤回了背书,刘备一方不但没有任何反制手段,而且还会前功尽弃。 有时候争夺的就是那一两年的窗口期。 如果不是曹操和吕布在兖州死斗,徐州如何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拿下任城,鲁国和沛国? 恐怕只是碰一下两山河谷的费国县、华县,都会引来曹操的大军。 哪里像是现在,程昱亲自上门,还要好言相劝,额外付出代价,为的就是安抚住徐州别做傻事。 这样的好事别说晚个一两年了,哪怕就是再晚一两个月,曹操把吕布赶出兖州之后都不行。 第202章 宁可罪袁不罪曹 次日下午,刘封正在刘备屋中父子密谈。 “张孟卓也是个头疼事情啊。” 刘备靠在凭几上,拍着腿道:“他要是真开口了,为父该怎么应对?” 刘封刚刚跟刘备讲清楚了局势,张邈带着陈留残兵来了徐州,可他弟弟张超却是带着家眷族兵被困在了雍丘县城里。 如果没有援兵,张超基本就算被判了死刑了。 而以曹操的狠辣,绝对是会斩草除根的。 原时空里的结局就是张超被斩首,张家被诛尽三族。 没办法,张邈将曹操伤的太深了。 袁绍下密令给曹操,让他杀了张邈,可曹操硬是顶着袁绍的压力不肯去做。 哪怕最困难的时候,曹操到了托妻献子的地步,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张邈,而不是袁绍。 曹操对张邈是有真感情的。 可同样,爱之愈深,恨之愈切,尤其是曹操这种精神特别敏感的人。 曹操生性本来就多疑,能对张邈如此信任,已经是破天荒的交情的了,结果张邈却背叛了自己,把自己往死里暗算。 曹操怎么能不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呢。 张邈和陈宫不一样,张邈是发小,是至交,是合伙人。 陈宫本质只是个员工。 老板会对员工大发善心,尤其是有能力的员工,只要能够带来利益,进出公司几次都没关系。可没有一个老板会对合伙人的背叛无动于衷的,绝大部分恨不得对方不得好死才是常态。 张邈此来,肯定是想要借兵的,否则张超和他家族必死无疑。 可就这一個问题,刘备要处理起来就很麻烦。 首先就是借不借,如果不借,那自然是一了百了。 可这个选项刘备根本不能选。 哪怕直接同袁绍开战,他都得借兵给张邈,去救援他的弟弟和家族,就像刘备必须要收留吕布一样。 因为张邈和吕布都对刘备有恩,刘备一没有家世,二没有恩主,他能崛起,难道真的是靠汉室宗亲这个招牌?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刘备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汉室宗亲,他老家那一村子的人都是汉室宗亲! 刘备真正赖以为成就昭烈的就两个字,仁德! 原时空历史里,他救孔融是为了仁德,救援徐州也是为了仁德,收容吕布还是为了仁德。在襄阳城下,拒绝诸葛亮奇袭襄阳城,控制刘琮的计策依旧是为了仁德。 刘备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刘璋,这也是他亲口承认的,并且以此为自己德薄的证据。 可在入蜀之前,刘备真的是仁德了大半辈子。 刘备之所以死攥着仁德不肯放,那是因为他只有这一面旗帜了。 没有家世,就让世家子弟、名门大族看不上他,没有恩主,就使得旧有体制内的高官们看不上他。 因此,他只有靠着仁德这一点来吸引寒门子弟中的精英投奔他,以及如陶谦这样的失败军阀来笼络他。 这也是刘备喊着每与曹反事乃成的真正本意。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叫开辟新赛道,塑造新功能,摆脱红海竞争。 表面看起来,刘备克老大,跟谁克谁。 可实际上的真相,却是刘备性价比极高,大家都爱刘备牌门房大爷。 因此,如果刘备今天不帮张邈,那么他仁义的牌坊就会崩塌,原本跟随他或者想要来投奔他的寒门精英们也会感到失望。 一个计较利益胜过仁德的刘备,拿什么去和袁绍、曹操相提并论,并驾齐驱? 你有他们的家世名望,门生故吏吗? 刘备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他的仁德确实是真的,因为直到入蜀之前,他每到一处,不论自己的处境多艰难,但想的总是能为百姓们做点实事,这也是为何平原、豫州、徐州以及荆北的百姓总是怀念刘备的原因。而且刘备是三国时期唯一一个有记载从来不曾屠杀百姓,洗劫城池的军阀。 即便是入蜀攻陷成都,那也是用府库的钱财赏赐军队,并没有直接开抢。 可他的仁德也是刻意而为的,是为了避开袁绍和曹操的强势红海区,专精自己的新赛道,也难怪能最终成就大业。 因此,刘备在张邈这个问题上,他其实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既然无法拒绝,那与其把兵马给张邈糟蹋,不如尽量尝试做的更好一些。 “父亲,我看与其借兵给张邈,还不如由我们直接出面,请求曹操放过张超一马,然后派兵接应他离开兖州更为合适。” 张超所在的雍丘县,位于兖州西南陈留郡总的南部,距离梁国仅有一百多里地,中间只隔了一条睢水和一座襄邑县。 不过这段看起来不长的路,如果没有刘备出面的话,张超想要张家家眷一起走出来,那简直与痴人说梦无异。 因为大名鼎鼎的肉票将军夏侯惇,早就坐镇襄邑县屯田,不但牵制了周围一部分的张邈军,同时还在定陶之战里给曹操输送了大量的军粮。 由此可见,夏侯惇其实升官是理所当然的,人家并非是没有功劳,而是功劳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曹孟德会听我劝吗?” 刘备皱着眉头,其实他心里也是有点虚的,河北的时候,他可没少吃曹操的苦头。 当时他和单经、田楷还有陶谦的军队一起合作,却叫曹操给打了个溃不成军,这阴影不可谓不深刻。 因此,虽然眼下徐州实力蒸蒸日上,兵精粮足,可真要和曹操动手的话,刘备还是很慎重的。 “得下重礼。” 刘封摩挲着光滑的下巴:“之前我们屡次逼迫曹操,不论是在任城国,还是在豫州的扩张,他都因为吕布的关系退让隐忍了。可现在彻底击败了吕布之后,曹操可谓是困龙出渊,若不是缺少粮食,他恐怕早就找我们徐州的麻烦了。” “因此,如果想要在此刻搭救张超,这事情难度确实极高,所以必须要下重礼。” 其实目前的局势还是刘强曹弱,可架不住这现实里的曹操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真实人物,不是史书里英明神武,冷血算计的魏武帝啊。 曹操一直以来对徐州就有怨念,刘备父子也不想把对方给激怒了来找自己拼命啊。 刘封甚至觉得当曹操听到徐州要收留张邈时候,对方的反应实在太过难猜,希望荀彧、程昱和戏志才的劝阻能有用吧,不过这也得建立在下重礼的基础之上。 “什么重礼?” “我听闻戏志才素为曹操所重,但身患重病,可让其来徐州治病,以结曹兖州之好。同时还可以筹集一批霜糖、雪盐和粮食,数量不能少于两万石,相信应该能够换得曹兖州的谅解了。” 曹操眼下虽然击败了吕布,但情况依旧不妙。 这一年下来,如果不是榜一大哥袁绍节衣缩食的又给了不少粮食和兵马的援助,他都没法坚持的下来。 眼下兖州到处都是饥荒,还有小规模的蝗灾,城里城外都是尸体,疫病横行,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瘟疫。 最重要的是,曹操缺少粮食,已经到缺疯了的地步,粮仓里的老鼠都饿死了。 所以,只要不激怒曹操,就有的谈。 刘备有些肉疼,筹粮的艰难,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眼下一下子要拨出去两万石以上的粮草,这不由得刘备不心疼。 “父亲,还是值得的。” 刘封劝道:“张邈也是天下名士,我们若是能够救他一命,兖、豫名士都会对我徐州和父亲感恩戴德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刘备也是相当果断,虽然有些不舍得,可一旦接受了刘封的主意,就立刻下决断道:“那就让公佑走一趟,去见一下孟德。” 接着,刘备又问道:“那吕布呢?为何一定要把他放去青州?放到豫州会不会好一些,至少不会那么刺激到袁绍?” 刘封苦笑道:“父亲,吕布若是放在豫州,地处中原,四通八达,你觉得以吕布的脑子,能折腾出什么样的麻烦来?扔去东莱,三面环水,一面是孔北海。他若是敢动孔北海,那就是与我徐州翻脸。” “可豫州上有曹操,左有刘表,下有袁术,况且吕布此人翻脸无情,全无信义可言。今日能与你登堂入室,明日就能毫无顾忌的背刺于你。” “同时并州军军纪极差,若是放他在豫州,他出兵劫掠地方,父亲您是管还是不管?管了,他对您心怀怨恨,若是不管,不但父亲名声受损,吕奉先还会觉得您软弱可欺。” “更别提曹操对吕布恨之入骨了,又出师有名。如果将吕温侯放在豫州,岂不是平白送了曹兖州一份大礼,让他可以冠冕堂皇的以复仇之名进入豫州,大肆扩张实力。您总不会觉得这位吕温侯能是曹兖州的对手吧?要真敌得过曹兖州,何至于投奔我徐州来。” “还有,孩儿说句大实话,得罪曹操可比得罪袁绍损失大多了。” 刘备先是没明白刘封的意思,以为刘封是不是说反了,后经提醒才反应了过来。 “袁绍势大,曹操势弱,我们和曹操都在河南,若是袁绍南下,未必没有联手抗袁的机会。可若是得罪了曹操,不论是我们赢还是曹操赢,最终受益的却都是袁绍。届时他势力愈发强大,孩儿只听说过两弱联合以抗强者,从来不曾听闻强者与弱者联盟平等稳固的。” “袁绍南下之时,与其盟约,何异于拱手而降?” “收留吕布、张邈已经够得罪曹操的了,我宁可把吕布放去东莱刺激袁冀州,也绝不想再刺激曹兖州了,更不想给曹兖州兴师问罪的口实。” “况且像吕温侯这样的祸害,只有早早把他送去东莱圈养起来,等到袁绍南下时再放他出山,或许才是最优解吧。” 刘备恍然大悟,听刘封这么一分析,这吕布确实不能放去豫州。 否则的话,天知道吕布能在豫州折腾出什么事情来,而且豫州就在扬州之上,放了这么一个随时会背叛捅刀子的“盟友”在旁边,徐州军还怎么放心南下扬州? 况且如果曹操追着吕布杀进了豫州,徐州军要不要去救? 要是去救吕布,那不但白白浪费了和曹操谈判下来的外交果实,反把自己给坑成了毁约的一方,而且还造成了徐州现在很不想看见的兖徐大战的局面。 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那这吕温侯到底如何安排,真把他放去青州?” 刘备有些担心道:“会不会太过于得罪袁本初了?” 刘备显然认同了不能再刺激曹操的意见,可他也不想刺激袁绍,袁绍都快一统河北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任谁都会心生害怕的。 可偏偏刘封就是唯一的例外。 对此,他早有准备。 其实刘备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 因为两个重要原因。 第一点,就是时间问题。 在建安四年(公元199年)之前,公孙瓒和袁绍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反杀,袁绍都被公孙瓒给杀的胆寒了。 在兴平二年(公元195年),也就是今年下半年,公孙瓒在易县大破鞠义,尽夺鞠义车马,俘虏斩杀数千人,斩获所有大车辎重。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到徐州这里。 这一战里,袁绍损失的数千人可不是什么普通士卒,全是真正刀口舔血的职业军人,都是在界桥之战、龙凑之战中大破公孙军的百战精锐。 这些人的损失,对鞠义,对袁绍,都是毁灭性的损失,很难补充的。 同时,还损失了所有的大车辎重,一朝全部丧尽。 这些可是按照十万人标准配备的,因为这些都是在年初时,和鲜于辅军合兵十万人围攻易县所准备的。 后来鲜于辅粮尽退兵,鞠义还不肯罢休,最后一波全送出去了。 这样的事情,在未来几年里还反复发生过好几次,袁绍被公孙瓒搞的心态失衡,以强者的身份屡屡向公孙瓒求和,而公孙瓒死活不答应,所以袁绍在真正彻底扼杀公孙瓒之前,是没有余力侵略徐州的。 另外一个关键点在于,袁绍是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四月彻底剿灭公孙瓒,后者自焚而死。 同年六月,袁绍聚兵挑选精锐十万,开始南下许都,同曹操彻底翻脸。 袁绍和曹操的关系还不够好? 不但是发小好友,更是榜一大哥,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还得老老实实的把大将军官位让给袁绍。 就这样,袁绍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翻脸南下了。 很多人被演义所欺骗,以为袁绍优柔寡断,南下一再推迟。 可实际上袁绍南下的速度堪称雷厉风行,而且计划极其精细,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你刘备再讨好袁绍,能比曹袁的关系还好? 既然你现在得罪他,他暂时也没空料理你。 而你再怎么讨好他,他一腾出手还是要立刻弄死伱。 那么牺牲自己最大的旗帜——仁德,来讨好袁绍的意义何在? 于是刘封当即给刘备分析道:“父亲,孩儿听闻公孙伯父于易县修筑高楼深壕,屯驻重兵,互相支援。更重要的是,他还在易县之中屯粮两百万石,可谓是城高池深粮食足备。” “嘶……两百万石!?” 饶是刘备的城府,都忍不住喊出声了。 自家这大哥哪里来这么多粮食。 刘封苦笑道:“自从谋害了伯安公(刘虞)后,整个幽州都群起反对公孙伯父,以至于叛乱四起,烽烟遍地。因此,公孙伯父就干了一件更为激怒幽州士民的事情。他将整个幽州府库中的粮食全部转移到了易县储存,想要彻底抛弃幽州。于是,今年年初,鲜于辅在齐周、阎柔等人的辅佐之下,联合鞠义出兵十万,在鲍丘之战中大败公孙伯父,斩首近两万,并将他一举赶出幽州,逃回了易县。” “这两百万石粮食,是把整个北地的粮仓都给搬空了的结果,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伯安公积攒下来的底子。” 刘封摇着头叹息道:“不过也幸亏如此,才使得幽州军没有了军粮,狼狈撤军。鞠义若是一起撤退还好,若是非要留下贪功的话,恐怕等到粮食耗尽,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封儿所言甚是。” 刘备忍不住点头赞同:“我那大兄,兵法卓绝,勇武敢战,他可不会放过这尾随追击的大好战机。” 刘封紧跟着说道:“袁本初经此一败,怕是明年都未必能恢复的过来,更别说舍下公孙伯父来攻打我们了,父亲尽管安心。况且就算他真的要动手,那也是去青州和吕布分个高下,与我们又有何干?况且先前也商量好了,袁本初此人优柔寡断,易为人言所动,我等只需重贿郭图、辛评,当可无忧也。” 刘备仔细想想,好大儿说的确实没错,这才放下心来。 刘封又接着补充道:“况且如果不将吕布送去青州,还能送去哪里?刚才也已经说了,若是把他放在豫州则更麻烦,不但影响我军南下扬州,更会引来曹操的敌意。和袁绍不同,曹操现在可是有十足的精力和兴趣来和我们争夺豫州的。” 第203章 张邈割爱 刘备闻言,心中一惊,虽然之前和曹操已经就豫州划分好了势力范围,可若是曹操反悔耍赖了,那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我才想用重礼说服曹兖州放过张超,如此一来,只要曹兖州答应了,也就等于是变相重申了兖徐之间的盟约。” 刘封首次话语出现了不确定的因素:“孩儿只希望曹兖州能够足够冷静,如果这时候徐兖大战,便宜的只会是袁绍和孙策。” 刘封没有告诉刘备,与其担心袁绍,还不如担心曹操。比起受困于公孙瓒的袁绍,现在从兖州内讧中解放出来的曹操,才是最为麻烦棘手的对手。 对此,刘封也只能希望曹操能够理智的往西边扩张,其他的也就只能留到真发生冲突的时候再见招拆招了。 想通了之后,刘备从善如流道:“善,既是如此,那届时我亲自表奏吕布为东莱太守。” 刘封点头赞同,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东莱郡也不能全给他,最好分出下半部分,新立一郡国,让张邈、张超去当太守,把吕奉先跟我们琅琊彻底隔绝开来。甚至可以干脆分成三份,让陈宫也领一郡。” “张孟卓这个人还是有些底线的,最重要的是此人只是守户之犬,没有野心。而让陈宫独领一郡的话,也可以分化吕布的支持者。” 刘备只是略一沉思,即刻点头:“善,就按如此操办。”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下午就去拜访张孟卓。” 刘封笑道:“我们为他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找他求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吧?” 高顺此刻还是张邈手下的校尉,历史上也是张邈去找袁术求援,结果半路被亲兵所杀,高顺自此算是彻底归入了吕布麾下。 陈宫后来煽动郝萌叛乱,逼的吕布从厕所逃走,最后还是高顺出兵帮他平叛。 结果刚平叛完,吕布就原谅了陈宫,然后把高顺的军权给夺走了。 刘封可是眼馋的很,就算拿不到陷阵营,把高顺给拿到手,还怕日后练不出新的陷阵营吗? 刘封有足够的把握,张邈不会拒绝自己,可事情还是趁早办的好,夜长怕梦多。 商量妥当之后,刘封主动前往迎宾馆,拜见张邈。 潘璋和周泰自然是要随身护卫,甘宁一见,自然也不肯落下。就剩下太史慈一个人,没办法,也只能给自己弟子当一回保镖了。 于是一行人前往迎宾馆。 张邈此时刚刚起来,昨天因为忧愁郁闷,饮酒过度,结果喝多了,一直醉酒到午时才起。 洗漱过后,正在喝着醒酒汤时,突然听说刘封求见,顿时惊的他醉意又去了三分。 “快快有请!不……” 张邈一掀毛毯,下地穿鞋:“我当亲迎。” 张邈刚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刘封已经走了过来。 远远看见张邈,刘封停下脚步,弯腰行礼道:“小子刘封,拜见张太守。” 张邈身上可还是挂着陈留太守职务的,就像是刘备的平原相,并不以他丢失平原为告终。 “贤侄何必多礼?” 张邈笑容满面,上前搀扶起刘封:“贤侄可有字了?” “蒙家父赐字子升。” “好,好啊!” 张邈夸赞道:“升,蒸腾而上也。《诗经》有云: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好字、好字啊。” 刘封谦逊的回答道:“叔父谬赞了。” 听到刘封的回答,张邈心中一喜,两个人客气了一番之后,进入了客堂之中。 张邈有求于徐州,对年少聪慧,又有礼貌的刘封也很有好感。可惜张邈并不知道,刘封的存在已经救了他一命了,本来现在他已经在去寿春的路上被亲兵给杀死了。 “叔父,小侄此来,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看看叔父可有什么需要,若是这里住的不适,可为您另换住处。” 刘封开启话题,说是关心住处,实际是在暗示张邈有没有什么要求。 张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反应过来。 他略一思索,觉得如此甚好。 要是直接求助于刘备,自己的要求确实很是为难,那么经过刘封居中传递一下,让两边都有余地,确实是個更好的选择。 “哎,贤侄有所不知。” 张邈叹了口气,这可不是在故作姿态,当真是忧心忡忡:“我弟奉领宗族家小,被困于雍丘城中,内缺兵少粮,外无援军。邈素日忧愁,不胜惶恐。恳请刘使君可以出兵援助雍丘,邈愿倾力相报!” 刘封没有避开张邈的视线,而是直视对方道:“叔父,我州若是出兵雍丘,叔父可知其后果?” 张邈顿时一愣,随即面露痛苦的点了点头。 还能有啥结果,自然是引发兖徐大战。 刘封继续说道:“叔父,一旦兖、徐之间爆发大战,那河北袁本初以雷霆之势南下,您又如何保全得了家族?” 张邈虽然痛苦,却也承认刘封所言不错。 张邈和曹操情同手足,并非是为了利益才背叛曹操的,而是担心曹操会听从袁绍的命令杀了自己。 所以他归根到底是个守护犬,并没有多大的野心。 这样的人既可悲也可笑。 乱世之中,又是天下中心的兖州,居然还想着圈地自萌,这是何等的愚蠢可笑。 不过这次事情要是真能圆满的办下来,刘封还真给张邈和他家族找了个可以圈地自萌的地方。 张邈以为刘备是想劝他放弃张超和家族,苟且偷生。 张邈有心痛斥对方,却又担心亲手捏碎了这最后的希望,只能强忍着心中的苦痛,求教道:“贤侄所言甚是,不知贤侄何以教我?” 刘封答道:“依小侄之见,或可谈判。” “谈判?” 张邈愣了一下,这到底是刘备的缓兵之计,还是对方并未放弃自己? 于是,他小心翼翼道:“贤侄可否详细说说?” 刘封欣然从之,将自己的一番计划托盘而出。 张邈听完,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喜悦,还有不少担心和忧愁。 “如此方案,孟……孟德可会应允?” 刘封也没法保证,只能给了个安抚的回答:“至少是个解决问题的方法,试一试总不会有错的。” “孟德确实缺粮,要不然定陶城下,他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军队遣散收割城外的麦子去了。” 张邈叹息一声,要是吕布当时听了刘封的话……,胜负之间,就是差了这么一线。 可现在怨恨吕布也没用了。 刘封则接道:“既然叔父同意,那我回去之后就请父亲派出使节,火速赶往鄄城,请曹兖州网开一面。” 张邈点点头:“那就有劳玄德了。” “叔父,这是小侄带来的一些礼物,无非是一些霜糖和雪盐。” 刘封由适时送上一份礼物:“这霜糖可直接泡水服用,甘甜可口,还能振奋精神。至于雪盐,做菜的时候使用,味鲜而美,不含苦味。” “这如何使得。” 张邈想要推辞,可刘封却是恭恭敬敬的把礼物盒子放到张邈身边。 张邈感叹道:“贤侄有心了。” 徐州霜糖、雪盐他也尝过,毕竟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八厨之一。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张邈也是兖州有数的富豪,霜糖、雪盐这样的东西,自然也能尝试过,知道这两样东西的珍贵和价值。 看见事情推进的不错,刘封便露出了獠牙。 “小侄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张邈有些惊讶,随即心中暗喜,立刻答道:“贤侄有何所请?但讲不妨。” 刘封低着脑袋有些羞赧道:“小侄素来敬重豪杰,昨日一番比斗,叔父麾下高校尉出类拔萃,技艺惊人。小侄心生仰慕,不知叔父是否愿意割让,小侄必当重用之。” “高校尉……,你是说高孝父?” 张邈反应了过来,说实话,高顺是他麾下有数的敢战之士,既能练兵又能统兵,还是士族出身,又是陈留乡党,种种加成之下,是相当得张邈信任的。 否则,高顺也不会早早的就成了校尉。 以张邈郡守的身份,表奏校尉已经是极限,非常之事了。 昨天高顺还给自己挣了颜面,可刘封这么一张口,张邈却发现自己很难拒绝。 这就是年纪小的好处了,这样光明正大的挖墙脚,刘备是肯定开不了这口的,可刘封却没关系。 反而倒是张邈不好开口拒绝了。 张邈犹豫了起来,不过刘封倒是没有着急,只是看着对方,静静的等待张邈的答复。 看着一脸渴望的刘封,张邈心中长叹一声,做出了决定:“既然贤侄如此欣赏孝父,那我自然乐意玉成此事。” “小侄谢过叔父!” 刘封立时起身,朝着张邈大礼参拜,神情真挚,感激涕零。 看见刘封的真情实意,张邈心里也舒服了许多,索性继续补充道:“此事就交给我了,回头我就召孝父过来,亲自与他分说,贤侄放心即可。” 显然,张邈这是想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位。 很多事情,不同的人说,效果是不一样的。 由他这个恩主,举主来跟高顺开口,显然要比刘封开口的效果好上太多了。 因此,张邈这也是又卖了个人情给刘封,刘封自然要表达感激之情。 刘封这边也领了这个情分,张邈肯帮忙出面,自然是比自己出面更佳。 又陪着张邈聊了一会,还安慰了对方不少,看见张邈神色不佳,刘封劝慰对方多多休息,随后离开了张邈处。 此时迎宾馆里,只有吕布和张邈两个人,陈宫被徐州名士们邀请赴会,谈经说道。 刘封倒是很礼貌的顺便拜访了下吕布,得到消息,原来吕布还宿醉未醒。 于是,他又问了问张辽的情况。 听说张辽还在迎宾馆内后,便登门拜访。 张辽此时已经起床,洗漱过后,正在演武。 听说刘封上门,顿时小吃了一惊,赶忙换上常服出来迎接。 “不知公子驾临,辽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后世有不少人觉得张辽性格高傲,情商不行,在合肥就和李典、乐进关系恶劣,甚至差点还影响到了战局。 可实际上这段关系势同水火是有原因的,而且还是人力无法扭转的原因。 与乐进关系恶劣,是因为两者的位置重叠了,不论是年龄,资历和能力又比较相近,偏偏一个是边军武人,一个是内地武人,自然很容易形成对立。 别看乐进身材矮小精悍,像个文士更胜于武人。 可实际上乐进却是先登狂魔,在曹操手底下干的就是陷阵夺旗的活。 乐进从一个帐下吏,每战争先,立功无数,短短数年就积功成了都尉,而且他的都尉号竟然还是陷陈。 陈通阵,意为陷阵。 以陷阵为号,可见曹操对乐进有多满意了,而乐进的先登战绩又多厉害了。 偏巧张辽到了曹操手底下之后,也干的是陷阵夺旗的活,白狼山千里奔袭,几乎全靠张辽陷阵夺旗才拯救了整个战局。 白狼山之战最少有一半以上的功劳是张辽的,而他也是因为此战得以进入武庙,成为整个曹魏仅有的两个武庙陪臣之一,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唯一。 因为邓艾和司马家的关系太过亲近了,如果不是被司马昭放弃后遭人诬杀,是必定会成为晋臣的。 把他归入曹魏虽然合理,但却不合情。 张辽和乐进都是陷阵之将,显然是竞争关系,再加上乐进又是老资历,关系能好的起来才怪了。 至于李典,那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吕布在兖州曾经屠戮过李典的宗族,杀了李典宗族的两任族长,张辽作为吕布的合伙人兼头号重臣,要说这事他没参与,自然是绝无可能的。 李典和李氏宗族后来也跟随曹操狠狠的教训了吕布所部,阵斩了吕布的别驾、治中,更是彻底击溃了吕布的并州军。 这种情况下,张辽和李典还能共事而没有打起来,已经是双方很有大局观了。 张辽在吕布手下,是难得的方面大员,吕布每次分兵,大多数情况都是让张辽统领一路军队。 事实证明张辽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而一个成功的统帅,情商是必不可少的一项重要能力。 吕布这种开挂的另当别论,况且他没能打过高情商的曹操也算是侧面应征了情商的重要性。 昨日没有细看,今日近距离一看,刘封惊讶的发现张辽竟然有些娃娃脸,皮肤白皙,除了身材高大魁梧外,竟完全不像个边地武人。 张辽其实也是北地大户,十几岁就成了郡吏,随后又被太守丁原收为从事,举荐给了大将军何进后,又被何进委以重任,外出募兵。 可谓是官运亨通,一路看涨。 后来丁原身死,可张辽却变成了并州军的二把手和大股东,还甘心担当吕布的副手,可见其不但有足勇,还有足智。 “将军客气了。” 刘封趁势握住张辽的手道:“不瞒将军,昨日胜你之人,乃是我的弓马老师。” “回去之后,我老师对将军赞不绝口,很想和将军好好亲近亲近。” 刘封询问道:“将军何时有空?封愿做东,宴请将军。” 张辽有些惊讶,虽然不明白刘封为何对自己如此亲近,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或许能改变并州军在徐州的尴尬处境。 张辽久闻徐州军军纪严整,可昨天一见,还是叹为观止。 与之相比,并州军军纪松懈,时有劫掠之行,沿途屡次被徐州军警告,若有劫掠百姓者,徐州必追究到底。 不论是为了并州集团的利益,还是个人的利益,和刘封交好显然是张辽的最优选择。 于是张辽顾不得宿醉未消,当即就点头道:“公子相请,辽不胜感激,只要某还在城中无事,随时恭候公子之召。” 刘封闻言,很是高兴。 两人之间又叙话了许久,临别的时候,刘封还贴心的送上了一份霜糖作为礼物。 等到刘封离开之后,张辽都觉得对方有些热情的过分。 不过对于客居徐州的他来说,主人家热情点也是好事,而且张辽自认也没什么东西值得刘封所图的,也就放下了心。 张辽倒是没注意,郝萌看见这一幕后,悄悄的去了吕布处。 一顿饭的功夫后,吕布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醉眼惺忪的看着郝萌。 “你说文远要背叛我等?” 吕布脸上满是不信,他和张辽是过命的交情,两人合作也五六年了,不是没有过争执,但始终是一条心。 昔日李傕、郭汜攻破长安,吕布仓皇出逃的时候,身边仅仅只有数十骑士,还是张辽收拾了并州军追赶了上来,才让吕布重整了军心。 那时候张辽都没扔下他吕布,这时候怎么就背叛了? 郝萌却是信誓旦旦道:“末将先前亲眼看见他和刘封谈笑风声,状极亲近。等刘封走后,他看见我站在一旁,顿时脸色大变,若非心虚,何至于此。” 吕布抬起头盯着郝萌,看的后者有些心虚,低垂下了脑袋。 吕布心中冷哼,郝萌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在并州军中也算是排名前三的将领,手底下有自己的部曲,算是实权派。 只是郝萌一直嫉恨张辽压在他头上,不服对方已久,这让吕布不能不怀疑他的居心。 “不过正当交际罢了,子升是玄德长子,又早已经出来做事。徐州上上下下都对他尊敬有加。” 吕布压着心里的不耐,安抚郝萌道:“文远同他交好,对我们并州人未必是件坏事。” 第204章 贵宾临门 随后,吕布捏着发胀的脑袋,当着郝萌的面叫来外面的亲兵:“刚才刘徐州家的公子来过了?” 那亲兵恭敬答道:“是,来了之后,先去找的张太守,随后又和张将军聊了许久。中间来拜访过将军,只是将军还未睡醒,公子也不让我等叫醒将军,留下礼物之后,便先离开了。” 吕布听了,顿时露出了笑容,转首看着郝萌道:“你看,刘家小儿也是先来拜访我的,只是我宿醉未醒,他也知礼,留下礼物就先走了。想来也是出去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文远,少年孺慕,识得英雄,缠着文远多聊了几句也很合理。” “季生啊,汝多疑了。” 郝萌,字季生,乃是河内人,其实并不是吕布的嫡系。 他早先是张扬手下,吕布投奔河内的时候看重他的勇武和韬略,跟张扬开口把他要了过来,连带着麾下曹性和数百老卒皆是河内人,算是吕布麾下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也因此,吕布能耐下性子好生劝慰他,要换了其他并州小将来构陷张辽,他早就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郝萌也看出了吕布有些不耐烦了,况且他也没打算一口气绊倒张辽,于是便先行告退。 吕布看着郝萌离去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倒不是他不信任张辽,这么多年的感情,以及张辽对他的支持,哪有这么容易就动摇的。 要真这么容易动摇,两个人也不可能合伙走到今天了。 吕布只是觉得郝萌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屡次在自己跟前进言张辽不忠,让自己很是头疼。 张辽固然是合伙人,可郝萌手底下的部曲也有三百多河内人,还都是精锐老卒,对于现在兵马不过三四千人的他来说,可算是一股重要的力量,这让吕布也不得不重视他的意见。 不过从这些事情上来看,郝萌就不如张辽来的老实,小动作不断,哪像张辽那么踏实安定。 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给郝萌一点警告了。 吕布眼下三四千人,可谓是五花八门。 其中有张邈的近千人,陈宫的四百人,还有郝萌的三四百河内人,以及两百余河北、关中、南阳人。剩下的两千人才是他的老底子并州人,其中张辽的部曲就有六七百人。 其实吕布不过是并州集团里最大的军头子,只是因为第二大的军头张辽一直铁杆支持他,才坐稳了并州老大的位置。 因此,吕布还是很着急,希望能够尽快获得一个落脚点,至少能养得起这三四千人。 要不时间一长,带来的财货散尽,真能留下多少人,就连吕布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在吕布陷入沉思的时候,他正室魏氏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新的醒酒汤。 “夫君,头还疼吗?且再饮一盏醒酒汤。” 吕布抬头看见爱妻,顿时露出笑脸:“你怎么出来了,这等事情,交给下去人做就是,你又何必操劳。莫非是馆中下人怠慢你了?” 吕布脸色顿时一沉,恼怒道:“狗眼小人,我定要和玄德提起此事,让他好好惩戒一下这些下人。” 熟悉夫君脾气的魏氏赶忙劝阻:“夫君还是这等着急,妾身只是想要亲手服侍夫君而已。” 听到魏氏的话后,吕布这才转怒为喜:“布有贤妻,我无忧也。” 随后,魏氏就站在一旁,看着吕布小口小口的饮用醒酒汤,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些迟疑。 吕布对妻妾倒是挺细心的,也或许是魏氏的表现太过明显了。 看出魏氏有话要说,吕布就直接问道:“我妻有事?” 听见吕布开了头,魏氏倒是来了话瘾。 “刚刚有個少年郎来拜访夫君,听说是刘使君家的公子?” 吕布闻言,点了点头:“嗯,此子名为刘封,是玄德贤弟的长子,如今已经在州中任事。我看玄德颇为倚重此子,应是有些才能。” 魏氏一听,顿时眼放异彩。 “夫君,绮儿如今也十二岁了,却是时候为她做一下将来的打算了。” 吕布先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家妻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还犹疑道:“你是说……” 魏氏索性说破:“我看刘使君家公子就很不错啊,况且我们眼下客居徐州,若是两家能够联姻,岂不就成了一家了?” 吕布一听,也觉得魏氏所言有理。 不论吕布还是魏氏,都觉得自己嫁女儿是平嫁,甚至还有点下嫁的意思。 毕竟眼下只是刚刚进入乱世,各地军阀都还以朝廷中枢所拜的职务为正统。 像刘备、曹操这种私相授受的州牧,含金量就远不如刘表这种朝廷中枢拜除的州牧,可见四百年大汉是何等的深入人心。 况且大家也只是觉得世道乱了,可能意识到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争龙之世已成的,却依旧是少数。就连曹操这会儿可还都是大汉忠臣呢。 真正有篡位之心的,除了河北的袁绍,淮南的袁术,恐怕也就只有三年前被活活气死的刘焉了。 因此,刘备不过是私相授受的徐州牧,而他吕布可是堂堂的奋威将军,进封的温侯可是堂堂大汉县侯,顶级的爵位。 大汉爵位分王、公、列侯、关内侯四等,其中关内侯都是虚封,没有封地。 从侯爵开始才是实封,有封地。 侯爵又分为两大类别,低阶的是关内侯,有封地,但极少,一般以户计算。 另外一种就是列侯,分为三等,分别是县、乡、亭三大等。 而吕布,就是其中最高的县侯,封地最高可达万户,这也是万户侯的由来。 日后的关羽的汉寿亭侯虽然读法上有争议,但却基本能确定只是个亭侯,和吕布差了整整两个大级。 列侯再上去可就是国公了,那就是非人臣所能觊觎的了,整个东汉只有一个异姓公,那就是曹操。 为这事情,荀彧和曹操直接翻脸,最后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别说是眼下了,就是三国鼎立时期,列侯的身份那也是极为尊贵的。 刘备连个关内侯都没有,如何能和吕布相比。 仅这一条,在政治上吕布确实是秒杀刘备的。 因此,魏氏才会如此有底气看上刘封,而仓皇逃难至徐州的吕布,竟然不会觉得自家老婆突兀。 别看吕布几次轻视刘封,可实际上他对刘封的观感倒是不错的。 可让他嫁女儿,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毕竟他此时都已经三十五岁了,膝下仅有此女一人,平日里素为宠爱。 “且让我再看看。” 吕布思索片刻,很是傲气道:“我吕布之女,才色无双,如何能嫁匹夫。且再看看这刘封到底如何,再议此事。” 魏氏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自家丈夫耳根子软,只要多提上几次,对方迟早是会妥协的,倒也不着急了。 等吕布喝完醒酒汤,魏氏端着汤盏离开了正房。 出去之后,魏氏将汤盏交给随侍侍女,同时小声说道:“去把魏续将军给我请来。” 魏续是魏氏的堂弟,是吕布的堂房小舅子,故而有外内之亲。 历史上吕布恩将仇报,罚功赏过,就是在郝萌叛乱后,把高顺的陷阵营夺过来交给魏续统领。 可魏续能力又不够,因此每到战时,吕布又会把陷阵营交还给高顺。 在这种情况下,高顺依旧毫无怨言,始终对吕布忠心耿耿。 如此一个有才有能又有德行,智勇双全而又愚忠至死的猛将,这让刘封如何不眼馋? 迎宾馆中,张邈下榻处,高顺求见。 张邈立刻接待了他。 高顺本人沉默寡言,不好酒色,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种性格,和吕布乃至整个并州集团都有些格格不入,哪怕就是张辽和高顺也有些处不到一块。 也难怪吕布会觉得高顺不够忠诚了。 但在张邈的眼里,高顺却是极为可靠,不同于普通武夫的儒将,深得前者喜爱和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短短几年里,高顺就已经成为陷阵校尉了。 张邈见了高顺之后,迟迟没有开口。 显然,张邈内心中也很是挣扎,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高顺丝毫不着急,只是安静的坐在席位上,等着张邈的命令。 过了许久,张邈迟迟没有开口,这让高顺也感到了疑惑和异常。 略一沉思,高顺难得的先开了口:“府君可是有什么难言之事?府君不必多虑,顺乃武人,但也颇知忠义,府君乃我主君,但请开口,顺必全力以赴,为君上解忧。” 张邈听了高顺之言,心中感慨万分,更觉愧疚。 于是,张邈长身而且,竟然以府君之姿,朝着高顺大礼参拜。 高顺顿时大惊失色,赶忙离席躲避,口中喊道:“府君这是为何,顺何德何能,敢受府君如此大礼。” 张邈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孝父,某无能,只能恳请孝父救救我弟,救我全族了。” 高顺心中咯噔一下,就凭他和张邈的千把人,怎么可能救援得了雍丘县的张超和张邈全族? 可自己的恩主都对自己行这样的大礼了,就是死,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咬了咬牙,高顺开口答应了下来:“府君,把陷阵营交给我。请府君放心,但有我一口气在,绝不叫您家人受半点伤害。” 张邈感动非常,甚至完全不计较高顺和自己谈条件了。 张邈和高顺是举主和被举之人的关系,理论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可张邈现在要做的事情却等于是把高顺给卖了,要是换个性情刚烈的,或者是会算计的,给你当场来个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相比之下,高顺能够体谅自己的心情,答应自己这无礼要求,提点要求也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虽然把陷阵营交出去的确很是肉疼,但眼下都到家族的生死关头了,这点外物也不是不能舍弃掉的。 七百陷阵营解救不了家族,可刘备父子却可以。 想通这些之后,张邈终于做出了决断,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某答应你。” 高顺听见张邈答应了之后,立时就起身准备告辞:“府君放心,某这就去准备,然后出发。” “出、出发?” 张邈有些疑惑,不知道高顺什么意思。 高顺却是郑重答道:“府君放心,虽只有七百人,但顺会尽心竭力,掩护府君家族突围的。” 张邈恍然大悟,脸色有些红润,显然自己刚才乱了方寸,竟然都没把话说全。心情剧烈激荡之下,张邈竟然忘了告诉高顺他刚和刘封之间达成的契约。 不得已,犹豫再三,张邈只能上前拉住高顺的手,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将刘封来访,自己和刘封达成的共识等事告知了对方。 高顺人都听呆了,懵在当场。 虽然不用去陈留送死了,可他并不觉得现在的情况能比去陈留送死要强多少。 如果张邈不是他的恩主,高顺甚至想给对方一拳头。 可看着张邈面容通红,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惭、愧疚。 胆怯、希冀等情绪交织,高顺内心默默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理解了张邈的苦楚和立场。 “孝父,子升也是极为欣赏你的才能,才会同我开口。” 张邈劝慰道:“刘使君和子升都是好客仁德之人,况且他们能征善战,总比我这……我这不成气的强多了。” 想想张邈入主陈留之时,陈留还是天下大郡,拥有足足八十六万口。 可现在,估计五分之一都不足了。 作为一个太守,张邈可谓是太不称职了。 既挡不住从司隶、关中涌出的西凉军,他们烧杀掳掠,扫荡诸郡,张邈只能躲在郡治之后,毫无反击之力。 这几年讨董战争下来,荆州的南阳、豫州的颍川、兖州的陈留三个郡被西凉军洗劫残害的最为惨烈。 这三个郡不但地理位置上恰好包围了司隶部,又都是极为富庶,人口众多的大郡,所以成了西凉军最优先打击的对象。 眼下张邈又被曹操追的连弟弟和家族都丢在了雍丘带不出来,他对刘备自然是非常羡慕的。眼下,他跟高顺所说的话也确实是触景生情,肺腑之言。 况且看到徐州眼下如此繁华,沿途走来,道路两边炊烟袅绕,几乎让人忘了徐州才刚刚被曹操屠戮了两年。 这让张邈生出了心思,想要在徐州安家。 若是能够通过高顺和刘备父子建立起关系,倒也并非是个坏事。 “府……,府君,在下明白了。” 虽然汉朝也有互相举荐门生故吏的前例和潜规则,可似乎和眼下自己碰到的还是有些不同。 不过高顺最终还是应允了下来,起身冲着张邈一礼:“不知府君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是没有,那顺就先告退了。” 张邈先是点点头,后又赶忙补充道:“既然孝父答应了,那我就找个时间,请子升过来一聚。” 高顺沉默的点了下头,然后告退离开,留下了心情复杂的张邈坐在原处。 刘封此时正在家中接待一行远来的客人。 先前派往河东,征辟贾逵和其祖父贾习到了。 刘封大喜过望,立刻出迎。 贾逵身材高大,今年刚过二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其祖父贾习的精神也极为健硕,虽然头发花白,可眼含精光,腰杆笔直,丝毫不见老态。 两人在州府之中下了车后,州使告罪一声,前往禀报刘备父子。 刘备此时恰好不在府中,与关、张、夏侯博一起去了城外军营。 刘封闻言之后,马上就请贾逵祖孙前往正堂休息,他随后就到。 州使提醒道:“公子,车队中还有一位客人。” 刘封马上反应了过来:“请到那一位夫人了?” 州使笑着答道:“托明公威名,总算是幸不辱命。” 刘封顿时大喜。 这位神秘的客人正是汉末名臣大儒的长女蔡昭姬蔡琰。 历史上,蔡昭姬嫁给了河东卫仲道。 卫仲道乃是河东卫氏出身,祖上发迹源于前汉大将军卫青和皇后卫子夫,在当地有着很高的声望。 后来的曹魏名臣卫觊就是河东卫家出身,正是卫仲道的兄长。 可惜卫仲道天不假年,早早就死去了,因为两人之间没有子女,蔡昭姬便离开了卫家,返回自己家中居住。 只是后来蔡家的老家陈留并不安定,甚至还成为了西凉军和关东诸侯的战争前线。 蔡昭姬不得已又前往河东避难,最终在河东为叛乱的南匈奴所掳掠。 时间就在今年年底。 所幸这一次刘封出手了,在征辟贾逵的同时,也给身在河东的蔡琰送去了书信,邀请对方前来徐州居住,同时,还在信中点明中原混战,匈奴、乌桓、鲜卑将会更加的肆意妄为,河东已然越来越不安全。 并州有南匈奴、乌桓、鲜卑等多个部落杂居,一旦南下,河东郡首当其冲。而现在司隶核心的河南尹已经成了一片白地,权力真空,没有人顾忌得上此处,及时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蔡琰最终被这封书信所打动,于是便跟着贾逵祖孙俩一同前往徐州,沿途幸好有黄河水路,要远比走陆路方便和安全许多。 第205章 贾氏祖孙 蔡琰是蔡邕中年得女,生蔡琰的时候,蔡邕都已经四十四岁了,可谓是老来得女。 蔡琰出嫁时只有十五岁,出嫁没多久,卫仲道就病逝,而无子的她也只能归宁于家。 刘封得知之后,立刻安排腾出州府后方一清净小院,让蔡琰居住。 同时,请出母亲田氏,以及小娘甘氏作陪,招待蔡琰。 而他本人,则去迎接贾习和贾逵祖孙。 对于刘封来说,他是极其重视贾习和贾逵祖孙的。 这是他整个蓝图中极其重要的一记拼图。 贾习擅长兵法,又熟悉州郡事务,是非常好的政务、军事老师,虽然年纪很大了,不太适合继续担任一线,可担任一个从事,辅佐刘封培养刘儿营里的孩童,可谓是恰到好处。 而贾逵这样能力强,品德好,而且还死忠主上的士族子弟,那就是刘封最珍贵的基本盘之一。 眼下,刘封在武力上的基本盘已经十分充裕,可在文治上的基本盘却还是薄弱的很。 诸葛兄弟只是刚刚开始,步骘、卫旌、陈矫、徐宣等人也才刚刚进入中下层官吏队伍,而且将来真能如贾逵一般全面的,除开武侯,恐怕也只有步骘一个人,诸葛瑾都在军事上差了一些。 现在比较出头的心腹就是鲁肃、刘晔等人,可这两个人都是父子共用,甚至更大程度上还是刘备的,可不算是刘封私囊里的人才。 像贾逵这样将来能够独当一面,又忠心耿耿,上马统兵,下马治民,堪称是次品级别的小武侯,怎么能不让刘封用心拉拢栽培。 况且贾逵虽然能力,品德比起武侯来要逊色一些,可在愚忠上,却要比武侯更为死忠,也算是另类的补偿了。 以死忠基本盘为核心,然后套圈,最内层的一定得是高顺、贾逵、关羽、张飞、周泰这样哪怕利益发生冲突,都宁可牺牲自己,迎合主上的死忠派。 这类人极其少有,而且往往因为脾气性格,会导致淹没于众人之中。 要知道即便是以刘邦之强,终身也没能得到一個关、张这样的死忠。 汉初三杰,各有私心,就连老兄弟樊哙,精算师陈平,最后都变得那么的陌生,让刘邦几乎心死。 很多人都夸赞刘邦豁达,是帝王中最看淡生死的一位。 可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有病不治等死的外表下,何尝不是被一众老兄弟给伤透心了。 由此可见,死忠之人的难寻和珍贵。 可谁让刘封是挂壁呢。 其次,则是以甘宁、董袭、潘璋、步骘这类得恩遇,效死力的国士派,这类人属于有野心,但仅仅只有人臣野心,他们敬畏体制,想要融入体制。 只要愿意给这类人一个进入体制的机会,并且大致做到赏功罚过,这类人就和第一类死忠党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他们就变成死忠党了。 这也是为什么甘宁后来会认真研读诸子百家的根本原因。 这些人极好安抚,这类人和第一类人最多的区别是利益的取舍,他们不像第一类那样,哪怕自身利益受到巨大侵犯时依旧能够保持忠诚不变。 这类人讲究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只要给足了他们想要的机会,他们就都会变成和第一类一样的死忠派了。 再外面一圈,是利益和主上始终保持一致的迎合派,典型人物就是鲁肃、周瑜。这类人的特征是他们会调节自己的利益,使自己的利益始终和主君保持一致。 他们唯一的诉求就是主君的信任和人尽其用。 再外层,则是道德高于利益,能够为道义所感召,但也有自己思想的忠臣派,典型人物就是诸葛亮,太史慈、赵云、荀彧、荀攸等人也都在这个圈子里。 任何主君,有了这四层基本盘后,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是不用担心国家倾覆了。 所以当人主,最难的地方就是用人。 因为人都是会伪装的,哪怕鲁肃这样的迎合派,他也一样会伪装成死忠派。 而真正的死忠派,也会因为情商的缺乏而导致看起来像是个叛逆份子,典型人物就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山岭蹦极达人邓某。 刘备这方面就非常厉害,虽然端水的手腕差了一些,但毕竟大家都是第一回,前面都没有可参考的对象,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刘备在知人善用方面,确实是相当厉害的,不但身边一直有死忠党,还能越聚越多,人尽其用。 历史上,刘备完全就是把诸葛亮当下一任集团核心在培养。 因为刘备和儿子的年龄差太大了,而关羽和张飞的年纪是和自己一辈的,他必须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托孤,而诸葛亮,就是刘备选中培养的第一人选。 刘备是真心喜爱庞统和法正的,但注定托孤第一人选只能是诸葛亮。 贾习和贾逵知道刘封身份时,大惊失色。 祖孙二人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言辞风趣,态度亲近,让人如沐春风的少年竟然是方伯家的长公子,更想不到这位长公子已经深入参与到了徐州政军两面了。 不过正因如此,贾习对刘封的评价也是相当之高,认为刘备有子如此,本人定然更为出彩。 要不然也不会短短十几年,就从一介白身,成为了一州主宰。 况且这一路来,进了兖州之后,刘玄德之名就已经有所耳闻,到了豫州之后,更是频频为人所提及。 至于到了徐州之后,那更是如雷贯耳,甚至有不少百姓偷偷为刘备立了生祠。 就在今年,刘备接到鲁相求援北来,于南四湖之畔,一举全歼了豫州刺史郭贡亲率的攻鲁大军。 随后,让人意外之极的是,刘备竟然义释郭贡,连他手下的军队器械也一并奉还,就像是当真是来救援鲁国的一样。 贾习觉得其中必有奥秘,恐怕坊间流传是只知其外,而不知其内里。 对于祖父的这个判断,贾逵极为赞同,尤其是郭贡此后态度大改,完全倒向了刘备,这无疑要比当时直接鲸吞郭贡要更聪明许多。 “贾老和梁道远道而来,当休息调养一阵。” 刘封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边观察贾习和贾逵的神情。 贾习当真是纹丝不动,如名士一般端正如一,倒是贾逵毕竟年轻气盛,眼中闪过一些焦急。 于是,刘封立刻话锋一转,神情诚恳的对着贾习道:“然州中百废待举,各种事务缺乏人手,更缺少如贾老和梁道这般的贤才。因此,封恳请二位能不辞辛劳,尽早就职。” 随后,刘封详细的介绍了给贾习准备的职务:“贾老,我父欲征辟你为军知从事,负责传授兵法。徐州已备下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孙膑兵法以及司马法等诸法,作为教材,若是贾老还有其他兵法愿意传授,州中也愿补偿贾佬。” 这个时代,知识可是相当昂贵的,书籍都是各家不传之秘。 别的不说,光是贾习传授给贾逵的那万字兵法,妥妥的价值千金。 再联系到贾习都离职多年了,还能把孙子活动到郡中担任长吏,可见老贾家还是挺有底蕴的。 贾习闻言,心头微震,看着刘封不经意所报出的兵法名著,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听公子之意,是想要将这些兵法传授给州中子弟?” “正是!” 刘封点头道:“我观如今军队,皆无正规训练,想要培养一批士官人才,作为将领们的基层辅佐。贾佬可因材施教,无须传授过深的学识,只要他们能够完成基层伍长、什长、队长三级工作即可。” 贾习毕竟老于事务,一听就明白了刘封的想法, 对于军队来说,基层的能力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却往往最容易被掌权者忽视。 老兵克制新兵,除了战斗经验丰富以外,也有基层组织远高于对方的因素在内。 如果新兵接受过训练和教学的话,那么这之间的差距就能拉小许多,等于是提高了己方的战斗力。 以贾习的眼光来看,刘封这一套还真具有不小的可行性。 因为基层不需要太深奥的的知识,甚至都不需要识字,所以人选上广度极大。 当然,这也是一次试验性质的实践,日后真正要培养的,还是心腹嫡系。 “可。” 贾习点点头,对此他心中也生出了不少兴趣,想要尝试看看:“老朽愿从公子之意。”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对着旁边跃跃欲试的贾逵道:“梁道是欲治政,还是从军?” 贾逵不着痕迹的瞄了眼自己的祖父,却发现对方竟然没有理会自己,不得不犹豫起来。 刘封倒是一点都不见怪,还跟他继续说道:“你若是欲治政,可选一县中就任主簿,如今徐州正在重建彭城,你若是有意,我可为你安排彭城县主簿之位。上至彭城糜府君,下至彭城臧县君,都与我乃是至交好友,梁道倒是不用担心被上官为难。” 主簿乃是一县主政的大吏,县令、县长一般会从本地直接征辟大族子弟担任,这样有利于完成朝廷下派的各种任务,以及秋收税赋等工作。 彭城县是彭城国的郡治所在,自然是资源最多,最容易立功的地方。 把他安排在那里,还有关系可以庇护对方,可见刘封对贾逵之重视和爱护。 “如若想从军的话,我徐州正在扩军,我可给你曲军候的职务,试守军司马职,扩军完成后可转正军司马。” 这一次,不但是贾逵心情激动了,就是旁边一直在故作旁观的贾习也很受震动。 在东汉军制中,曲军候就已经算彻底踏入中级军官队列了,辖制两百士卒。而更高一阶的军司马,那更是辖制四百士卒的实权军官,距离高阶军官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现在刘封竟然直接许诺给贾逵,这要不是在骗贾逵,就真的是把对方当心腹栽培了。 贾习甚至有种错觉,自家莫非跟刘使君家有过姻亲? 可即便是真有姻亲,对方也不应该如此舍得砸资源给贾逵啊。 贾逵频频目视祖父,却发现祖父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暗示。 无奈,贾逵只能自己抉择了。 犹豫再三,贾逵竟然没有选择从政,而是选择了从军。 “公子,逵愿从军。” 贾习对此早有预料,心里只是有些可惜,毕竟从政的条件太好了。 虽然从军起点更高,可武夫不出头,如何能和百里宰相比? 以刘封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贾习可以肯定贾逵如果选择去彭城县当主簿,三年之内必能成一县之主。 不过哪怕是贾逵已经做出了选择,贾习依旧没有说话。 随后,刘封亲自摆宴,为贾习和贾逵祖孙接风洗尘,同时将他们也安顿在了州府中。 外出的刘备回城之后,听说了刘封的安排后,还亲自夜访了贾习和贾逵,询问他们可有疏漏。 这份真情实意的意外探访,让贾家祖孙既意外,又暖心。 至于蔡琰,主要是孔融有和刘备提起过,想让刘备把蔡琰从老家陈留接出来,不论是留在徐州,还是送去北海,都可以。 孔融和蔡邕是至交好友,历史上蔡邕的小女儿嫁给羊衜做续弦就是孔融牵线搭桥的。 因为羊衜第一任妻子就是孔融的女儿。 听说好友蔡邕在长安被王允杀死之后,孔融就很关心好友留下的遗孤。 作为孔融的知己,刘备显然被孔融叮嘱过,还特地留下了证明的书信。 这次前往河东时,刘封想起了此事,顺带也让使者找一下河东卫士,若是蔡琰愿意的话,就将她接来徐州。 毕竟蔡琰是蔡邕之女,是现世里有名的才女,不但精通文学,而且还擅长音乐、书法,堪称博学多才。 想到对方原时空里的凄惨命运,刘封觉得能拉一把也就拉一把吧。 况且这对于徐州也并非没有好处,光是请蔡琰将她背诵于胸的古籍经典默写出来,就已经赚的飞起了。 只是眼下蔡文姬却并不知道自己险些被胡人掳走,更在大漠生活了十二年之久。 因此,也不知道蔡琰对自家徐州有多少感激之情,能给徐州带来多少报答了。 话说两头,辛评返回河北后,次日就被袁绍召见。 等辛评到达州府时,发现州府之中人来的竟然还挺齐的,就连沮授,荀谌、审配、逢纪也都在场。 辛评坐下之后,和郭图小声沟通了一会儿,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阵仗了。 鞠义吃败仗了,被公孙瓒追杀了一路,几乎仅以身免,部曲十不存一。 袁绍军被公孙瓒军斩首数千,全是能征善战的老兵。 除此以外,为十万人规模供应的大车、驮马全部丢了个干净。 如此重大的损失,让袁绍极为心疼。 的确,他是对鞠义的骄纵不法而感到愤怒和痛恨,甚至心生杀意。 可袁绍那也只是想除掉鞠义一个人罢了,他甚至还想在除掉鞠义后妥善收编对方的部曲呢。 现在倒好了,几乎全部丢光,只有鞠义一个人逃了回来。 鞠义的部曲被消耗掉后,鞠义本人也就没了价值。 袁绍并不重视武将,或者说值得他重视的武夫并不多,也就颜良、文丑两个。 淳于琼是士族,不是武夫。 和刘备集团截然不同,袁绍麾下领兵的绝大部分都是士族。 演绎里沮授是谋士,郭图是谋士,审配还是谋士,逢纪依旧是谋士。 可实际上,这些人个个都是带兵的将领,沮授甚至一度拥有统领整个河北军的名义,后来被划出三分之二,平分给了淳于琼和郭图两个人。 在整个冀州集团中,主要的兵力分为三块,一块是鞠义所带的部曲,人数最多的时候膨胀到了数千人。 这部分几乎都是并、凉州人,比较抱团独立,对袁绍的命令不怎么遵从,只听鞠义的。 其次是各个部曲,比如审配,他家就是冀州有名的土豪大族,属于典型的又有钱又有粮还有人的超级大户。 因此,审配家的族兵数量可是相当吓人的。 后汉书记载: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 什么级别才够得上族大兵强? 这部分的兵马名义上也是属于河北军,但这些部曲实质上可是私军,最优先听取的肯定还是自己家家主的命令。 最后一部分则是广义上的河北军,理论上的领袖是袁绍本人,但实际指挥者却是沮授。 因为沮授被袁绍拜为监军、奋武将军,监护诸将。 理论上整个河北的兵马都得接受沮授的监督,包括族大兵强的审配。 由此可见,在现阶段,河北派的势力稳稳的压着河南势力,袁绍也对此视若不见。 毕竟袁绍还需要河北派士人继续出钱出力,帮助他恢复元气,彻底击败公孙瓒。 辛评打量着对面的河北派士人,突然发现田丰,沮授等人竟然正在观察自己,心中顿吃一惊,赶忙冲着对面友善的笑了笑后,立刻收回了目光。 眼下河北派势强,他可不想和对方发生冲突。 很快,袁绍就从后堂走了出来,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会议于是开始。 第211章 高抬贵手 张辽主动要求降低军职的行为,一下子让在场所有人都对他心生好感。而作为主公的刘备,更是在好感之余,还生出了不小的愧疚。 张辽的中郎将,是他参与诛董的酬功。 虽说张辽在诛董行动中,实际上并没有参与到最核心的事务中去。 秦宜、陈卫等人的参与程度都要比他高的多。 可张辽作为并州军名义和事实上的二把手,诛董之后竟然连个亭侯都没捞到,也足以证明吕布的政治头脑和情商有多低了。 要是刘封的话,哪怕自己降级成个乡侯,甚至是亭侯,也得给二把手弄个爵位啊。 而且当时的局势是,只要吕布不涉政,王允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要名要钱都肯给,就连温侯这个爵位,都是王允让给吕布的。 这给张辽弄個爵位不跟玩似的,可吕布偏偏就没这想法。 最后张辽在诛董大功中捞到的就只有一个中郎将。 虽说这个中郎将不一般,含金量极高,是中枢朝廷正式拜除的中郎将,根本不是曹豹那种地方自表的水货所能攀比的。 不论是从意义上,还是从价值上,这个中郎将对于张辽都是极其重要的。可现在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情商和魄力,让刘封咋舌称奇。 刘备犹豫不决道:“如此,太过委屈文远了。” “明公何出此言,能得明公恩遇,辽之幸事也,何来委屈之说。” 张辽目视刘备,满脸诚恳之色:“何况关、张、太史等诸兄能力都在辽之上,这让某如何能以中郎将自处?还不如领受明公之校尉来的踏实。” 潘璋眨眨眼睛,总感觉张辽话里是不是漏了哪个人。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年龄也确实比张辽小,人家话里说的是兄长,好像也没错。 “大善!” 刘备满意之极,以张辽朝廷所赐的中郎将,秩比两千石,其实已经在军职上能甚至是不逊色于州牧的。 张辽能主动将降低军职,也是更有利于刘备统领的。 刘备做出决断道:“既如此,就暂且委屈文远为破阵校尉,后续有功,当优先擢升为中郎将。” 张辽当即拜谢:“谢明公!” ************ 曹操靠在凭几上,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书信上,右手捋着胡须无意识的轻捏着,神情变幻,一会狰狞,一会又唏嘘,一会愤怒,一会又悲伤,还夹杂着偶尔闪过的欣喜。 案几上总共有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徐州牧刘备所书,愿以两万石粮食赎买张邈之弟张超,以及张家族人,恳请曹操高抬贵手,放张家一条生路。 另外一封书信就是罪魁祸首张邈的了。 这封书信里面满是愧疚歉意,忏悔自己背刺曹操的行为,向曹操致歉追悔,还回忆了许多和曹操昔日相交的友情,最后还剖析了自己做错事的根源,乃是畏惧曹操听命袁绍而暗害于他。 刚看到张邈书信时,曹操险些直接把书信给撕了。 可最终,曹操还是读完了整封书信。 他这才知道张邈为何会背叛自己。 原来袁绍几次三番的派人暗示甚至是逼迫自己,让自己把张邈杀了的事情,本以为藏的很好,可谁能想到张邈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偏偏曹操生怕张邈知道后胡思乱想,还想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这反倒是引起了张邈的警觉,以为曹操对他下手在即。 恰好此时陈宫来说,顿时一拍即合,迎吕布入兖州,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叛乱。 曹操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的情感特别细腻,生性多疑,能够让他信任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又遭遇张邈背叛,这让曹操愈发疑神疑鬼起来了。 只是眼下,看见张邈的求饶信,以及刘备的恳求信后,曹操又有些心软了。 是的,曹操本身的性格也是吃软不吃硬。 偏偏刘备本身就处处低调谦逊,再加上张邈心中有愧,家人把柄又在曹操这边。 于是两封书信姿态都相当之低,别说张邈了,就是刘备都是一副请托的姿态,这极大的满足了曹操的虚荣心,也让他对张邈的痛恨之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昔日的故友也是越来越少了,张邈也算是仅有的几个之一。 对方不但告饶忏悔,甚至连陈留太守的官职都不要了,就冲这一点,曹操判断对方的求饶是真心的,而刘备的恳求更是毫无问题。 毕竟但凡有些小心思的话,陈留太守这个职位可是能做许多事情的,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一旦没有怨恨之情后,往日的恩情就又浮现出来了,让曹操不由的开始心软了。 直到外面传来了荀彧、程昱、戏志才三人的求见声,沉溺于往昔的曹操才猛的惊醒过来。 荀彧三人坐下之后,见曹操没有说话。 三人对视一眼,荀彧主动开口询问道:“明公,不知你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曹操看了眼荀彧后,指着案几上的文书道:“文若,此信乃是刘备所书,汝等可先一观。” 荀彧三人心中一惊,又悄悄的对视了一眼。 历史上这三人之间的关系是相当不错的。 戏志才和荀彧是同乡加死党,戏志才所在的戏家本就是荀家的小弟,戏志才本人也是荀彧力荐给曹操的军师人才。 至于程昱,虽然他不是豫州人,而是兖州人,可他的屁股却是歪的,习惯性的和豫州人坐在一起,尤其和荀彧之间的关系很好,两人还联手在兖州大叛乱中,为曹操保存住了最后火种一般的三座县邑。 荀彧看完刘备送来的书信后,转给程昱,最后才到戏志才的手里。 对于刘备的这封书信,在场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支持。 对于曹操过于残暴的性格,哪怕是底线最低的程昱都有些受不了。 动不动就屠城,对名声的负面作用太大了。 徐州姑且不提,现在连兖州都让曹操给屠了一遍,兖州人虽然又重新降服在了曹操的麾下,可双方之间的梁子却是结死了。 未来官渡之战时,袁绍那收到里通投降的书信数量那么许多,很大一部分就是眼下这个因所结出来的果。 刘备送来的这封书信,乃是替张邈求情,恳请曹操放过张邈之弟张超及其家族,让他们交出雍丘城池,本人则迁往徐州。 对于这个建议,荀彧等人是相当赞同的。 只是从曹操的角度出发,这事情可就不那么容易解决了。 别看曹操嚷嚷着要杀陈宫,天天口嗨我是沙鲁。 可实际上,真正让曹操恨的想要夷灭三族的反倒是出现次数最少的张邈。 曾经对张邈有多爱,此刻曹操的心里就有多少恨意。 “明公,刘使君所言甚有道理,您何不采纳之?” 最后,还是荀彧第一个开口劝说,毕竟唯有他的地位较为超脱,程昱比之也逊色一些,更别提戏志才了。 曹操冷冽一笑,说道:“张超,我誓杀之!眼下征伐雍丘在即,下月就可出发,刘玄德就想凭借几句空话说退于我,岂非痴人说梦?” 程昱心中一松,最怕曹操不说话,只要你说话,我们就能揣度你的想法。 “下臣以为,明公当从之。” 曹操猛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程昱。 后者却是不慌不忙道:“下臣理由有三。其一,刘使君答应援助我州粮食两万石,此厚礼也,如何能算空口白话?其二,张邈已是丧家之犬,明公即便放他一条生路,也无伤大局。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嗯?” 曹操鼻子哼了一声,显然是有些不满意。 程昱却是不慌不忙道:“其三,毛孝先为明公献上奉天子以令不臣之计,如今最要紧的是西去迎接天子,而不是顿兵于雍丘城下,更不是与徐州交恶。” “所谓事有轻重缓急,明公当抓重放轻,先急后缓。” 毛孝先乃是曹操在192年所征辟的治中从事毛玠,最早为曹操献上奉天子以令不臣的计策。 和许多人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是,整个曹操阵营的谋士官吏,绝大部分都对这一计策持反对态度,唯有荀彧、程昱和戏志才坚定支持。 这同袁绍阵营恰恰相反,袁绍一方是大部分人都支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策略,甚至连袁绍本人也一度心动了。 可最后还是因为袁绍本人的心魔而选择了放弃。 袁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少帝刘辩派的,他甚至都不承认刘协是天子,一度想要拥立刘虞当皇帝,可见他和刘协之间关系的恶劣。 这不仅仅是因为个人喜好,同时还包括了袁家的政治立场。 袁家从最开始,就是反对废长立幼,支持大将军何进以及反对董卓废帝的。 不论董卓如何反动谋逆,袁绍本人是坚决的站在了刘协的对面了。 要他奉天子以令不臣,等于是先扇了自己的脸,而且他心里也有很强的忧心,那就是一旦河北派和献帝合流了那该如何是好? 袁绍同曹操是截然不同的,虽然也有战场高光时刻,但军事能力完全是不在一个档次上的。而且袁绍和刘备一样,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缺少亲族辅佐。 刘备的亲族是根本不敢起兵,老老实实的在涿州当豪强。 袁绍则是大部分的亲族要么死在了长安,要么就站到了袁术那头,使得他几乎没有亲族帮扶。 曹操有宗室掌握兵权,自身又极其能打,还能制衡荀彧这样的保皇派。 可袁绍怎么办? 前文有说过,沮授、审配这些人可不仅仅是谋士,人家是真正带兵的儒将,手下兵马达几万人级别的。 审配家甚至还有雄厚的私兵。 这些人和汉献帝一旦联合了起来,他袁绍完全就是多余的了。 很多人觉得袁绍是太愚蠢了,才不懂得迎立天子的好处。 可实际上他们却看不到袁绍迎立天子的巨大风险。 袁绍本身就是靠冀州牧来压制的河北派士族,一旦献帝来了,只需要一套明升暗降,把袁绍提为三公,再把冀州牧给沮授,田丰等河北士人,袁绍可能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架空了。 因为袁绍手底下掌兵的都是士族,而不是宗室。 这可比曹操情况还要恶劣许多,等于直接快进到了司马懿统兵阶段。 更别说还有耿苞的试探了,这件事就充分证明了袁绍手下的士族从来就不支持他当皇帝。 所以,袁绍的怀疑和顾虑是十分合理的。 有趣的是,在曹操阵营中,支持奉天子以令诸侯的反而成了少数派,大部分人都反对这一策略。依旧与袁绍处一模一样,曹操也是力排众议,一样多数服从了少数,最终选择了这一策略。 后面的事实证明,荀彧、毛玠等人,都是保皇派,他们其实和河北的沮授、田丰是一类人。他们的政治纲领都是为士族考虑,无非是能力,道德水准都要比魏晋那帮人高出几个,甚至是十几个段位罢了。 曹操一对精芒转到了程昱身上,声音平稳,不露情绪的确认道:“仲德是想劝我放过张家?” 程昱却似感受不到压力一般,丝毫不慌的回答道:“正是。明公若是答应了刘使君,不但可白得两万石军粮,更不用在雍丘浪费时间,如此一来,便可直接挥兵西进,前往河东迎接天子,如此,大事可成也!” “明公,可迎天子者,非独我兖州一家尔。河北袁本初自河内而西向,远比我等河南方便迅捷的多,不可不防啊。” 当程昱说到河北袁本初这一句时,曹操手下一抖,一不小心扯断了几根胡须,疼的他险些叫出声来。 忍过痛疼之后,曹操气哼哼道:“既如此,难道又只能便宜他了?” 戏志才这时候才开口道:“明公,如今徐强兖弱,贸然冲突,于我不利。只等迎奉到天子之后,自可慢慢寻机削弱徐州。” “如此,也只能便宜他了。” 曹操恨恨道:“我当修书玄德,让他尽快起运粮食,同时,让张邈族人尽快离开雍丘,十日之内,我要收回雍丘。” “对了,雍丘的粮食必须留下,张超等人可预支十五日口粮,余粮尽数封存,让曹仁进城总览全局。另外,调曹洪率精兵四千,先行西进,控制荥阳、成皋一线,等待大军跟进。” 紧跟着,曹操又对着戏志才道:“志才,玄德言徐、豫神医华佗已经留在了郯城,我之前便已经询问了他,可让你前往徐州治病。汝病已不可再多延误,操已安排妥当,明日你即可与徐使孙乾一并启程,前往郯城。” 历史上,戏志才就是在建安元年去世的,曹操虽然不可能知道这事,但看戏志才病情加重,他也是相当忧心。 这也是除了那两万石粮食,张邈亲笔求饶忏悔的书信外,最让曹操动心的条件了。 ************** 兖州陈留郡雍丘县,张超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曹军大营。 曹仁、曹洪先率八千兵马已经开始围城。 按照曹军的规矩,围城不赦,一旦等到曹操主力到达,围死最后一个城门时,雍丘县就再也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进入十二月后,天气渐冷,雍丘城中粮食仅够三个月,这让张超忧心忡忡。 就算曹军不攻城,三个月后,粮食吃光了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兄长能否搬到救兵,子源的兵马何时能赶到雍丘。 就在张超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张超的部下王源、张干等人走了过来,劝慰道:“主上,您在看什么?城墙上风大,不可久站,还是先下城楼吧。” 张超叹气一声,指着城外道:“能救我者,唯子源也。若是子源来救,当从此处而来。” 王源和张干面面相觑,脸上满是不信。 臧洪所在部分东郡,乃是黄河以北地区,距离雍丘至少七八百里地,就算臧洪想救他们,沿途都是曹操的地盘,臧洪难道还能飞过来不成? 就在这时,远处曹营中突然有两骑驰出,朝着城墙而来,一边大喊着:“我乃使节,不可放箭。” 张超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怀疑道:“曹军使节?莫非是来劝降的?” 张干和王源都摇了摇头。 “走,下城楼去看看。” 张超一马当先,一边下令放曹军使节入营,一边赶往城门,而其他将领跟在张超身后。 等他来到城门洞口时,那两骑已经入得城内。 其中一人看见张超就大喊了起来:“郎君,郎君!我是张乾啊。” 听到这人大喊,张超登时就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张邈身边的亲信。 张超连连发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我兄可好?汝为何会在曹军营中。” “郎君,大郎君有书信在此,让你去徐州同他汇合。” 这仆人从怀中掏出书信,递给张干。 张干检查了下,没有发现异样后,递交给了张超。 打开书信,阅读了一遍,张超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自家兄长请动了徐州刘使君出面,终于说动了曹孟德,让他放了自己和家族一条生路。 曹操给了命令,允许张超和张家人离开,前往徐州,只是雍丘的百姓一个也不许走,张家只允许携带随身物品,除了必要的口粮,其他的粮食也都得留下来。 这些条件极为苛刻,但比起被屠城来,简直是太幸运了。 看完书信后,张超长松了口气。 些许粮食,留也就留了,只要能允许把财货带走就好。 张邈可是八厨之一,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张邈的钱财如何会少,张家最少也是一国豪商,钱财不计其数。 袁绍也好,曹操也罢,都对张家的财产很是艳羡,如今这些财货早就从鲁国转到了陈留中,就在这雍丘城里。 张超如何甘心放弃? 于是,张超立刻准备了大量的车辆,将粮食全部留下,仅带了半月口粮,其余车辆都装满了金银财货,开始了朝着徐州的大迁徙。 第212章 河东遇天子 张超这边刚刚逃出生天,简雍此刻却是迎来了他人生中,仅次于遇见刘备的第二大机遇。 他竟然在黄河岸边遇到了当今天子。 只是此时的天子相当狼狈,身边仅有伏皇后、宋贵人、郭赵两位宫人及太尉杨彪、宗正刘艾、执金吾付完卫将军董承等数十人。 简雍初始时还不知,只是听前面喊道,此处乃是天子座驾,这才惊觉过来。 在陈到的护卫下,简雍亲自带了五十甲士出前,在卫将军董承的引领下,得以拜见天子。 在确认了面前的少年正是当今天子之后,简雍压制住内心的狂喜,毕恭毕敬的参拜了天子,并献上礼物。 得知简雍竟是徐州牧刘备从徐州所派,千里迢迢欲进关中觐见天子的使节时。 在场之人顿时哭做一团,就连天子也热泪盈眶。 太尉杨彪立刻朝着天子大拜,恭贺道:“恭喜陛下,当今天下,并非皆是乱臣贼子,也有如刘备这般的忠臣,大汉有望,天下可期。” 只能说简雍来的实在是太巧了。 汉献帝这次东归,一路上可谓是艰难险阻,层出不穷,就连东归团队里也是勾心斗角,内斗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内有矛盾,外有追兵,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能打仗。 东归车驾在弘农东涧,曹阳县先后大败,遇难的两千石以上中枢高官就有十多人,以至于汉献帝被迫冒险强渡黄河。 一行人此时又惊又怕,还饥肠辘辘,在这时候遇到了简雍,而对方还是不远千里赶来朝觐天子的忠臣,如何能不让天子和忠臣们感激涕零。 简雍政治能力可能稍逊一些,但情商和交游能力却是点满的。 他立刻让陈到停下车队,搭建帐篷,让天子和众多重臣们进帐避寒。同时再派出人手采樵,生火烧水做饭。 同时,还让两百士卒立刻披甲,整备防御,以防遭遇敌人。 在简雍的指派下,营帐很快就被搭建了起来,天子等人也终于有了避风避寒的地方,对简雍的应变相当满意。而这份满意,在简雍奉上糖水的时候达到了最高点。 “简先生现居何职,可曾有功名在身?” 东汉的功名并不是科举功名,指的是孝廉、茂才,但大致意思都是一样的,有功名总能被高看一眼,甚至是一百眼。 问话的人乃是侍中种辑。 这人能力相当不俗,但忠奸难辨。 当初董卓迁都长安之后,为天下士人公敌,恨不能生啖其肉,寝枕其皮。 荀攸就曾经密谋诛董,参与的人里就有这个种辑。 当时除了荀攸和种辑以外,还有议郎郑泰、长史何颙、越骑校尉伍琼,种辑当时乃是侍中,而荀攸是黄门侍郎,从这几个人的位置上来看,几乎清一色是将来的三公九卿之才,等于是两千石预备役。 他们的密谋,其实是和王允的密谋同步的,但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计划。 可结果相当有意思,因为事未成就被人泄露,这几个人的结局也相当不同。 荀攸、何颙都下狱问罪,何颙顶不住压力居然自杀了,如果不自杀,他也会跟荀攸一样活到董卓死后被当成英雄一般放出监狱。 郑泰则逃出长安,直奔东南,投奔了当时还在鲁阳的袁术,随后立刻被袁术表为扬州刺史,结果却在上任的路上病逝了。 越骑校尉伍琼早在劝阻董卓迁都长安时,就和周毖一块儿被起了疑心的董卓给杀了。 真正活下来的只有荀攸和种辑两个人,而荀攸虽然足智多谋,其实也是运气好才得以幸免于难。 只有种辑,事发之后,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董卓死后又重新冒了出来,还成了董卓旧部董承、杨定、杨奉等人的亲信。 这不由的让人怀疑当初他是否就是董承人等出手遮蔽下来的了。 虽然种辑衣衫褴褛,发冠凌乱,依旧是一副狼狈的模样。 可简雍却不敢有半点轻慢,恭敬答道:“禀侍中,在下并无功名在身,如今在刘使君麾下添为从事。” 种辑却是友善的笑着点点头,夸赞道:“上谓霸曰:‘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始验疾风知劲草。” “如今刘使君不远千里前来朝觐,简从事不辞艰险,不负州命,可见我大汉仍有忠臣,臣为天子贺!” 听到种辑的话,刚刚喝完糖水的天子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虽然简雍似乎不太懂礼数,但天子看他却很是喜爱,只觉得简雍有真性情,不懂避讳阿谀。 接下来,简雍取来礼单奉上,此番前来,刘备也是下了不少的血本。 其中光霜糖就有一石之多,雪盐五石,另有毛皮、丝绸、明珠十斗,人参十支,石腊百斤,以及各种珍贵贡品二十大车。 如此丰厚的礼单,即便是天子也为之动容。 要知道小皇帝这些年在关中,真的是被李傕和郭汜欺负惨了。 就算刘表有过进贡,那好处也被李傕、郭汜等人扒过一道皮,而且随着他们俩越来越跋扈猖狂,甚至都敢公然侵吞朝廷财产了。 最初的时候,刘协好歹还能开仓救济百姓。 可从李傕、郭汜翻脸,互相攻伐开始,刘协就连自身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刘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小皇帝天性聪明,性格也外柔内刚,白天还能死撑着架子,可一到晚上,那几乎连枕头都给哭湿了。 等简雍唱完礼单,恭敬将礼单交给宫人,然后送到刘协手边之后,一個鬓发苍白,仪态威严的的老者朝着对面一个中年官员使了个眼色。 这使眼色的老者正是当今大汉的顶梁柱,弘农杨氏的嫡脉家主,大汉季姓,三世三公,当朝三公之一的太尉杨彪。 而他对面的中年官吏,乃是当朝尚书冯硕。 东汉时期的尚书可是相当尊贵的,几有宰执之权。 冯硕客客气气的询问起简雍徐州的情况。 简雍心中暗喜,赶忙回答起来。 把刘备去年年底方入徐州,因曹操屠戮之过,徐州遍地饿殍,到处废墟。 刘备节衣缩食,周转腾挪,尽心恢复地方民生,鼓励农桑,教养百姓。备述其中曾扫平不臣,击退袁术入侵,援护扬州州牧和豫州刺史等诸多功绩。 尤其是击退袁术,让当今天子相当高兴,也愈发觉得刘备是个忠臣了。 没办法,袁术在当今天子和中枢朝廷里,就是挂了名的反贼头子,天子对袁术的痛恨,一点儿都不比李傕、郭汜要少。 如果现在让汉献帝选择最为厌恶的三个人,即便是董卓这样的天下公敌都是排不进榜单的,区别只是李傕、郭汜和袁术三个人里谁来当第一。 听说刘备不但击退了袁术的入侵,还援护了朝廷任免的扬州牧。 天子刘协高兴的称赞道:“不意宗室之中,竟还有刘卿这等人才,往后还需刘卿多加努力,汉家天下,正需刘卿这等重臣安定。” 简雍自然是替刘备叩谢天子,并表达了刘备和徐州上下的忠敬之心。 杨彪这时候发现天子正在看自己,顿时恍然过来。 自家这位小皇帝自幼聪明过人,若是承平时期,未必不是一代明君,只可惜如今天下已乱。 杨彪开口道:“刘使君之忠谨和能力,天子和我等已经尽知,眼下有一事正需刘使君出力。” 简雍一听,心中虽然咯噔了一下,但面上却不能有迟疑,立刻表态道:“西来之前,我主已经吩咐臣下,天子但有所命,我主无不遵从。” “善!” “大善!” 前一个善是杨彪说的,后一个大善,则是天子激动之下脱口而出的。 杨彪看了眼天子,随后说出了要求:“天子如今东归,身后西凉逆贼穷追不舍,急需忠臣护驾,况且日后东归神都,河南尹也已成白地,天子也需士卒护卫。不知刘使君能否出兵护驾,护送天子车架返回洛阳?” 杨彪刚才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仅以简雍口中所述说的部分来看,刘备在徐州至少就有四万士卒,其中骁勇敢战的精锐,最少也在一半以上。 只需刘备肯分出五千精锐,再加上五千辅兵,有这万人压阵,再加上杨定、董承、杨奉、李乐等诸将的兵马,足以抵御西凉追兵。 而且杨彪并非一般的腐儒,他能当官,家世好是重要的原因,但并不代表他自身的才干就不行。 事实上杨彪此人能力相当出众,徐州看似远在东海之滨,距离河东远隔千里之遥。 可实际上真要从郯城出兵,走水路进军的话,只要沿途无阻,一个月内即可赶到河东。 因为水路实在是太通畅了。 以杨彪的经验,如今天子车架、人马俱损,散失殆尽,不在河东休养一段时间,恐怕连散乱的随从兵士都收集不起来。 只要刘备愿意出兵,时间上是一定来得及的。 从简雍的行程来看,刘备也确实是忠君楷模,否则解释不了他才刚刚入主徐州不到一年,州事百废待举,内有流民,外有敌寇的情况下,凑出这么多东西来赶着觐见天子。 这不是忠臣,什么是忠臣!? 既然认可了刘备对天子的忠诚,那么不论是天子,还是杨彪等人,就更希望刘备能赶紧出兵,西来迎驾了啊。 简雍不敢犹豫,立即回答道:“若是天子之意,下臣不敢推辞,定将旨意传回给方伯。” 到底要不要救援,回去之后自然是刘备说了算。 但简雍这会儿可不能有半点犹豫迟疑,否则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忠臣的牌面给砸碎了。 果然,简雍的干脆应命,使得天子和杨彪十分高兴。 这时,陈到又在帐外送来了热饭。 经天子同意,简雍让人将饭食送进了大帐。 天子、杨彪等人早就饥肠辘辘,不过饶是如此,天子还是先问道:“皇后可用饭了?随侍的诸位臣工,兵卒可有餐食?” 简雍心中叹息,这天子看起来还真是不坏,心肠也算挺好的。 只是命数不行,遇到了这么个世道。 “启禀天子,饭食具有,已经分发下去了。” 简雍说是这么说,但进奉给天子、三公九卿的饭食,和下面人吃的饭食显然不可能是一样的。 但天子却没意识到,只是高兴的开始用起了餐食。 路上捡漏,只有三四个菜,天子的餐盘中也仅有肉脯一块,咸鱼一条,一些白菘,再加上两块霜糖。 天子也是饿的狠了,竟然将饭菜一扫而空,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简雍心里咋舌,他给天子准备的饭食可是超量的,足够一个大汉吃撑,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不够。 简雍赶忙想要给天子添食,却被天子阻住。 “不必了,朕吃饱了。” 刘协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表示吃饱了。 简雍不明白小皇帝为什么口是心非,明明还没吃饱,却非要说饱了,但以他的情商,肯定不可能去揭穿对方。 刘协突然开口问道:“简爱卿,这霜糖当真就如霜雪一般白皙晶莹,这也是徐州特产吗?为何以前宫中从未见过?” 刘协当年也曾经阔过,他爹灵帝在时,大汉朝虽然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但至少还是个大一统王朝,各地州府每年都会进贡珍肴入宫。 这霜糖如此美味可口,卖相又极佳,可刘协竟从无此物的记忆,不由好奇的询问起来。 简雍回答道:“此物乃是方伯长子所制,今年刚刚有成,往年自不曾送入宫中。” “竟是如此。” 刘协有些吃惊,东汉年间,推崇儒术,虽然士人爱好极广,但一个方伯家的公子竟然跑去研究吃的,这怎么看都是有些玩物丧志、好逸恶劳的。 刘协还想问些什么,却突然看见杨彪悄悄的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故意打了个哈欠,转而说道:“连夜赶路,朕当真是乏了。” 简雍一见,于是当即告退,请天子先在帐中歇息之后,再出发前往最近的县邑。 同时,其余众臣也都告退,唯有杨彪被天子留了下来。 等简雍和诸多大臣离开之后,刘协还真的困了。 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本就疲乏不堪,现在又吃饱了,呆在温暖的帐篷里,刚刚有好奇心顶着,现在好奇心一去,困乏立刻就涌了上来。 不过刘协还是顶着困意,询问起杨彪来:“太尉适才以眼色使朕,可是有何要事?” “确有要事以奏陛下。” 杨彪此时放下餐盘,直起身体,朝着天子行礼道:“如今西凉贼紧追不舍,逼迫圣驾,形同叛逆。董承、杨定主将屡战屡败,军溃众散,不足以为依靠。” 刚刚还困的眼皮打架的刘协,此刻已经不困了,宽大的袖子中双手捏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 李傕、郭汜,绝对能排在刘协最恨榜单的前三名之列。 这两个人是既蠢又坏的典型,简直把大汉的底裤都给拔掉了,同时把天子的颜面也扔在地上反复践踏,更甚至还威胁到了天子的生命安全。 天子恨的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道:“太尉所言甚是,可如今朕身边只剩下了数十臣工后妃,如之奈何?” 杨彪却是说道:“正因为天子身边没有助力,才需尽快召集忠心之人前来护驾。” 天子恍然大悟:“太尉是说刘备?” “正是!” 杨彪继续说道:“徐州至河东路途虽然遥远,但水道畅通。慢则三个月,快则两个月,徐州军即可赶到河东。” “太尉所言甚是!” 天子刘协顿时精神一振,在他看来,刘备目前的表现确实相当忠谨,如今像刘备这般恭顺的州牧当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哪怕是刘表,曹操、陶谦这三位进贡过朝廷中枢的方伯,背地里也是和李傕、郭汜交往甚密,最终也是靠了李傕、郭汜二贼,升迁为了州牧、将军。 可刘备却是只对天子忠谨,不通李傕、郭汜二贼,这一点让天子刘协特别的满意。 刘协看出杨彪心有成算,于是主动请教道:“那太尉有何想法?” 杨彪回答道:“臣在思考,是否可加一将军号于刘备,以彰其忠谨恭顺,促其尽快出兵西来。况且河南尹此时已是白地一片,陛下回到神京之后,莫说是宫殿楼宇,恐怕连安身之所都缺乏。到时也需要大量钱粮民夫修整神京,适时也需刘备出力。” 杨彪说到这里,天子刘协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仔细考虑之后,天子觉得杨彪所言很有道理,于是点头继续请教道:“太尉所言,乃老成之言。可加封其一将军号,建忠将军之号,杨卿意下如何?” 东汉将军号自然是大将军为准,位在三公之上,卿以下皆拜。 其次则是三大将军,分别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位比三公。 这四个将军号属于一超三强,都有开府之权力,可谓是顶级将军号。 下一个档次,则是重号将军,为前后左右四将军,号为四方将军。 四方将军在东汉时期是真正平级的,不分先后,但左将军的名号,却很是特殊。 汉末时期第一任左将军,就是大名鼎鼎的蜜水皇袁术。 第二任左将军,依旧是名满天下的大孝子吕布。 第三任左将军,声名更为显赫,乃是昭烈大帝刘备。 至此,左将军这一名号,简直可以改名叫曹丞相死敌,但凡在这个位置上的诸侯,就是曹操不死不休的死敌。 在四方将军之下,便都是杂号将军了。 这个杂号其实更多的意思是非常规。 重要将军是常设将军,而杂号将领则是非常设的将军号。 眼下是中平二年(公元195年),杂号将军的含金量也是极高的,可不是日后将军满天飞的建安年间,尤其是建安十年之后。 第213章 裂土东莱 此时的杂号将军其实可是相当贵重的要职,可别看不起这杂号将军,刘表、刘繇身上挂着的,也不过就是个杂号将军,今年之前,袁绍也一样是杂号将军,曹操甚至连杂号将军都是自表冒领的。 眼下顶级四大将军是空置的,没有人有资格就任,可前后左右四大常规将军却是已经封满了。 其中前将军在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时,升迁公孙瓒就任此职,直到建安四年公孙瓒身死之前,他都一直保有前将军的头衔。 后将军最初封给了袁术,可在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时,东汉中枢派遣太傅马日磾前往关东安抚诸侯,先至寿春拜授袁术左将军、阳翟侯。 袁术在左将军的位置上一直坐到曹操迎立汉献帝之后,为了挑拨袁术和吕布的关系,曹操又在建安二年,将左将军给了吕布。 至于袁术原有的后将军一职,则被郭汜所领有,直到建安二年(公元197年)身死族灭。 右将军一职,则先给了西凉军中的樊稠,当时樊稠以一己之力打崩了马腾和韩遂,相当生猛敢战,而且名义上是保卫了天子和长安,立有殊勋。 在樊稠死后数月,朝廷中枢又把右将军封给了袁绍。 所以别说以刘备的资历和功劳,根本轮不上重号将军了,就算轮得上也已经满员了。 汉献帝此时肯给刘备一个杂号将军,已经是被刘备给感动到了,属于超常擢升。 要知道刘表、陶谦,曹操也都先后西入长安进贡过,所得也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以及刺史转州牧的升迁罢了。 曹操的杂号将军,甚至是迎立了献帝,讨平颍川的黄巾余孽之后才到手的。 所以献帝对刘备已经是大方至极了,而且杂号将军虽然贬值了,但那也不过是在关中因为西凉军的零元购而贬值的,可在关东,依旧相当坚挺。 一个杂号将军加封给刘备,显然是礼遇,但仅仅如此,却又是不够的。 于是杨彪继续说道:“此外,刘备的徐州牧乃是从前任徐州牧陶谦处自领,天子可以中枢拜除,免去刘备的后顾之忧。” 这也算是老生常谈了,当今天下,私相授受者不计其数,如刘备、袁绍、曹操、甚至是刘璋、张鲁,都没有经过朝廷中枢旨意。 反倒是刘表、刘繇这样经过中枢拜除的一方诸侯,居然真成了少数。 “嗯,太尉所言,甚有道理。” 天子刘协从善如流,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对了,还当为刘卿进爵。” 思考了片刻之后,刘协双手击掌道:“就封刘卿为广陵侯,可也?” 杨彪略一思考,点头拜服道:“陛下英明。” 刘备是徐州牧,徐州治所在东海国郯县,按理应该封赏刘备为郯侯。 可问题是,东海国是国,不是郡,东海国内是有东海王在的,而东海国理论上就是东海王的封地,如何还能再封给刘备? 而整個徐州,四国一郡,只有广陵郡废国为郡,不再是藩王的封地。 因此,刘备就只能变成广陵侯了。 这里的广陵侯可不是郡侯,而是广陵县侯。 广陵只是郡、县恰好同名。 随后,杨彪退出营帐,让刘协于帐中休息。 待到中午时分,刘协起身,简雍又奉上车马,亲率两百甲士侍奉,护送着天子、皇后和杨彪等重臣前往河东最近的县邑大阳县而去,同时,派人先行前往河东郡郡治安邑,通报河东太守王邑。 到了大阳县之后,白波帅李乐前来迎驾。 次日,献帝命侍中拟了圣旨,拜除刘备为徐州牧,建忠将军,封广陵侯。同时,命令刘备即刻领兵西来护驾。 除此以外,还封了简雍为九江太守,副使刘琰获封庐江太守。 从这两个封赏来看,朝廷中枢对袁术的恨意还是相当深的。 这两个太守全是袁术占下的地盘,九江更是扬州的州治所在,这几乎是在明牌鼓动刘备去打袁术。 同时,也多多少少带了一点点分化刘备阵营的想法。 这也是中枢的老操作了,之前陶谦派人去的时候,赵昱和王朗也都被分别拜为广陵太守和会稽太守,一样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 只是朝廷这次对刘备还是相当不错了。 九江、庐江两个郡国都在长江以北,紧挨着徐州的广陵郡和豫州的沛国。 刘备和袁术的关系本就极其恶劣,双方冲突不断,也用不着朝廷中枢来挑拨。 反倒是朝廷的任命,给了刘备攻打袁术的最好口实,而且也给了刘备对九江郡和庐江郡的强宣称。 可千万别小看这个强宣称,哪怕是眼下天下大乱的汉末时节,有没有这个的区别还是极大的。 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简雍得朝廷拜除,成为庐江太守之后,刘备甚至可以直接明牌拉拢周瑜和周家了,而且成功的概率相当大。 作为庐江郡的第一大士族周家都是如此,其他忍受不了袁术压榨的中小士族只会变得更加主动,甚至会偷偷派人到徐州向刘备表忠心,恳请刘备尽早出兵都不意外。 经常听有人夸袁术是大奶妈,后勤补给能力一流,只是麾下将领太菜,属于典型的血厚钱多但攻击力低。 前期供孙坚,后期供孙策,都横扫了一大片。 但其实这种说法不能说全错,但至少也算是通了六窍了。 袁术那后勤能力,可都是一次性的,纯粹靠盘剥洗劫地方得来的。 南阳这么个天下第一的大郡国,一郡抵一州,人口第一,郡内又都是大平原,而且还有东汉最大的一个炼铁铁官营。 就这么一个宝地,两年不到,就让袁术给玩废了。 这叫奶妈? 这叫丁克! 总算袁术跑到淮南之后,自身也长进了一点,但不多。 可就是这么点不多的长进,都让淮南百姓能够苟住一口气,直到独属于袁术的天灾来临之后才彻底崩了盘。 可见袁术的运营烂到了何种地步,就真的别吹他的奶妈能力了。 也正因此,周家才会病急乱投医,甚至在周瑜的中介下跳船到了孙家的船上。 简雍接旨之后,立刻与刘琰一起领旨谢恩,然后带着陈到并两百甲兵日夜兼程,赶回郯城。 就在简雍往郯城赶的时候,刘备带着刘封到迎宾馆探访吕温侯来了。 刘备来的时候,陈宫正巧在吕布这里,两个人正聊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后世很多人以为陈宫是吕布的下属,其实两个人之间也是合伙人的关系,陈宫代表的是兖州大股东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陈宫会煽动郝萌造反,想要搞掉吕布的主要原因。 因为陈宫是吕布阵营中的亲袁术派,和陈登父子这种亲中央反袁术派是死敌。 眼看着吕布越来越偏向陈登父子了,陈宫急眼了之后,自然就想玩点盘外招。 “温侯,我等来之前,是希望能够得刘备之助力,重返兖州。” 光从长相上来看,陈宫绝对算得上一个厚道人,方脸憨容,略显木讷,但深思熟虑之后的发言,却总能有不错的见解。 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急智,格局不大,眼界太小。 客观的说,陈宫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但他这辈子却被兖州士族利益给局限死了。 后来曹操愿意宽恕他,虽然昔日的交情有一部分作用,但最根本原因还是想让他做自己与兖州士族和解和沟通的桥梁,可陈宫却最终拒绝了。 “如今来看,曹刘之间恐怕早已经暗中和解,只是外人不得而知。” 陈宫的这个判断相当正确,但他得出这个判断,足足花了七八天的时间。 好在吕布不但不知道,还不相信他的判断。 听见陈宫的话后,吕布却是皱着眉头反驳道:“布观刘备待我等很是热情,听张孟卓所言,还答应了替他要回家眷族人的请求。曹孟德生性奸诈,对孟卓恨之入骨,如何肯轻易放人?以布之见,曹刘交兵,就在近日!” 陈宫听完吕布的话后,只觉得对方想法可笑,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击。 恰好在此时,外面侍从来报,刘备携公子刘封前来拜会。 吕布一听,顿时大乐:“公台,快随布前去迎接。” 陈宫于是起身,同吕布一起出迎。 果然,刚到二院门口,刘备和刘封已经站在门外,父子俩身后站着三大金刚,关羽、张飞自然是跟着刘备的,而潘璋竟也扔下了部曲交给副手,自己则跟着刘封随身护卫。 也就是甘宁、周泰、蒋钦都回去了,太史慈也去挑选骑士苗子了,要不然刘封身后的大汉肯定已经反超自己家老爹了。 “冒昧来访,还请温侯见谅。” 刘备很是客气的拱手行礼,既礼貌又有分寸。 “玄德何出此言,你我乃兄弟也!” 可吕布就显得相当没有分寸了,竟然大咧咧的直呼刘备的字,更是直接暴露了想要当曹操大哥的狼子野心。 曹操可是把刘备当成自家弟弟的。 刘备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对于吕布的过分亲近,大耳哥其实是相当反感的。 尤其是吕布在信义这一点上做的很差,和刘备相性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就这还要张口闭口兄弟,也难怪刘备听了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只是这次前来,为的是张辽的事。 于是刘备不得不挤出笑容,迎合了几句。 陈宫在一旁看的也很是无语,心里也在叹息,要早知道刘备如此了得,当初找什么吕布啊,干脆迎刘备入兖州不比吕布强? 看看刘备这一年在徐州干的事情,平臧霸、复广陵,手都伸到扬州去了。 北边还能让袁绍甘心让出三分之一个青州做余地,最重要的是,还特别尊重士人。 陈登不过数月,就直接跃迁为一郡太守,甚至为了让陈登上位,刘备甚至不惜分割琅琊。 这实在是看的陈宫羡慕不已,再看看自己家这位言不听计不从的温侯,陈宫只想问问陈登,明明大家都姓陈,你的眼光怎么就比我好这么多呢? 都说吕布能打,可现在看起来,给刘备提鞋都不配啊。 要是当初请来的是刘备,估计现在曹操都被赶过黄河去了。 说起来,刘备都善战到这等程度了,可在青州平原的时候,却屡次为袁谭所败,那袁谭又得强到何等程度? 难怪刘备上杆子去举荐对方当茂才了,袁本初生子如此,夫复何求? 陈宫心里胡思乱想着,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刘备略带惊恐的声音。 “温侯,这是何意?” 陈宫赶忙抬眼去看,原来吕布竟然把自己老婆魏氏和女儿吕绮给唤了出来。 刘备算是城府极深了,可饶是如此,他也被吕布这神之一手弄的满头雾水,心神不宁。 关、张二人也是一脸懵逼,看不懂吕布在干什么。 倒是刘封心里暗叫名场面来了。 按照常理来说,吕布这一手应该叫托妻献子,不但表达了亲近和美德。 可问题是,这得关系到位啊。 刘备和吕布素无交往,只是初识,你直接就给人上登堂入室,托妻献子,换谁都会觉得对方有问题吧? 可能曹丞相例外。 吕布还热忱的跟刘备介绍道:“贤弟,你且上座。此乃是汝之兄嫂,这是汝之侄女。” 说完之后,吕布又对魏氏和吕绮道:“你们二人可向玄德行礼敬茶。” 魏氏、吕绮极为顺从吕布,竟然真就恭敬的端茶上敬。 刘封躲在刘备身后,低垂着眼睛。 他现在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加冠了。 东汉可不管你几岁,加冠了就是成年人了,吕布的老婆、女儿如何能随便瞎看。 刘备强自忍耐着内心的不快,做出平常的模样,笑着接受了敬茶。 直到魏氏和吕绮退走之后,刘备才悄悄松了口气,对吕布的观感又差了几分。 “玄德,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吕布大咧咧的发问道,在他看来,别看刘备是徐州之主,可我吕布却是刘备的兄长了啊,刚才刘备自己都默认了。 张飞早被吕布这一套骚操作弄了一肚子火,又不能冲魏氏和吕绮发作,憋到现在立刻跳了出来:“你这是何言,我兄长乃是徐州之主,徐州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来的?” “益德,不得无礼!” 刘备虽然自己也很不悦,但还是压住了张飞。 今天是来办事的,可不是来吵架的。 “温侯、陈公,备今日前来,却是想请教两位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刘备这话,让吕布和陈宫都沉默了下来。 两人悄悄的交换了眼色,对于刘备的问题有些惊讶。 事实上吕布和陈宫对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也几乎没有,不是他们不想有,而是真想不到。 要不然也不会来投奔刘备了,能来投奔毫无交情的刘备,可不就是其他人那去不了了吗? 袁绍、袁术兄弟俩还得谢谢吕布帮他们报了家仇,可吕布还敢去二袁那吗? 张邈当时倒是提了一嘴去投奔袁术,可不就让吕布和陈宫联手否了。 也就是刘备现在压着袁术打,让张邈也不看好袁术了,否则他可就要跟历史上一样去找袁术送死了。 最后,还是吕布开口回答道:“哎,布为天下除害,匡扶汉室,却不想飘零关东,竟不能得关东诸侯相容,败军之际,前来投奔玄德,愿同玄德共图大事,不知君意如何?” 当听到飘零半生四个字的时候,刘封可是真被吓了一跳,几乎都忘了吕布还想当刘备大哥的种种表现,差点以为对方接下来就想要跟自己当兄弟了。 刘备看了眼刘封,又让自己好大儿给说对了,这吕布还是趁早送走为好。 “温侯义除董卓,匡扶汉室,乃天下之杰,备何德何能,如何能驱使温侯?” 刘备止住吕布想要插话的举动,继续说道:“东莱郡现并无主,备暂替朝廷代摄。备欲将其一分为三,表奏温侯为东莱太守,张孟卓为长广太守,公台为掖郡太守,不知二君是否愿意?” 东莱太守? 吕布和陈宫大为惊讶,没想到刘备此来竟是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眼下的吕布和陈宫完全就是丧家之犬,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能被刘备收容。 当然了,真被刘备收容了之后,自然也就想要的更多了,可眼下是的的确确没想过能从刘备手里得到一块地盘的。 却没想到刘备竟然主动送出地盘,虽然一分为三,却的的确确是一郡之地,而且分给的也是他们三个人。 只要他们三人继续抱团,那东莱一郡不就完整的在他们手中了吗。 “二君请看。” 刘备还带来了地图,在吕布和陈宫的面前摊开。 “东莱一共十三县,备欲以长广、不其、昌阳、葛卢四县为长广郡,表举孟卓兄为太守,治长广。随后又以掖县、卢乡、当利三县为掖郡,表举公台兄为太守,治掖县。剩余五个县依旧为东莱郡,表举温侯为东莱太守,治黄县。” 刘备的安排可谓极其妥当。 掖县乃是西汉以及东汉前半段的东莱郡治所,独立建郡也算有典可考。至于长广郡就更为合理了,这几个县一直都在琅琊和东莱之间划拨,日后更是被曹操独立成长广郡。 刘封只是把这一切给提早了。 第214章 刘吕交易 按刘备这么分的话,其实加在一起也只有十二县。 因为有一个最为靠近琅琊国的黔陬县,刘备是想要转入琅琊郡内的。 此县的位置其实更靠近琅琊,也是出入琅琊和东莱之间的要道,掌握在手的话,则可集中防备来自东莱方向的威胁。 若是不在琅琊控制的话,那琅琊腹地的琅琊、东武、诸县等城池都会受到东莱郡的侧击。 在西汉时期,黔陬县本就属于琅琊郡,直到东汉时期中期才划拨给了东莱郡,这也算是东汉地区划分的老戏码了。 在刘封的建议下,刘备索性就决定把黔陬县这个交通要地给吃掉了。 说起来,这个县是山东半岛里难得一个古地名一直传承到后世的,其他东莱城市的名字,绝大多数都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而且按照刘封的划分,最为老实,武力最弱的张邈最靠近徐州,次一等的陈宫则占据了靠近北海的掖县等诸地,武力最强的吕布则被陈登和张邈隔离在靠海处。 就目前来,张邈不说已经彻底和吕布离心离德了,至少也会更亲近徐州一些。 陈宫虽然和吕布还是一個阵营,但两个人性格差距实在太大,大概率是很难做到齐心协力的。 如此一来,如此布置不但有利于保护自己不被温侯捅刀子,也变相保护了北海相孔融。 不过孔融本人倒是很欣赏吕布,屡次在公众场合夸奖吕布,说不定他们俩相处的还会挺愉快的。 对于吕布、陈宫来说,刘备此时奉上的简直是一块香喷喷的大饼。 陈宫还在怀疑这馅饼里是不是有着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剧毒,又或是需要他们付出何种代价来交换。 吕布却已经大笑了起来:“玄德,你尽管将这东莱交予我手,布定能为你守好此地。” 刘封心里叹息一声,这吕布当真是又蠢又坏,但凡他不是这种性格,以他统领骑兵的本事,怎么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刘封在心中腹诽吕布,恰好吕布这会儿也在打量刘封。 见刘封虽还有些少年气,却端正英俊,坐在刘备身后。 想起自家老婆的话,吕布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小子看起来,至少长相还是合格的。 这可不是吕布挑剔,人家可是有着足够的资本挑剔的。 吕布容貌壮伟,魏氏姿容绝色,生的女儿显然也是个大美女,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有倾城之姿。 看见吕布和陈宫都挺满意的,张邈自然更不会有意见了。 于是刘备开始露出了真实的目的:“如今我州与袁公路几次交兵,不分胜负。扬州刘繇为孙策袭扰,江东烽烟四起,又求助于我州。因此,备有一事相求,不知温侯可愿相助。” 吕布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可就只有这三四千人的本钱了,这刘备家大业大,怎么看着想要找自己借兵的架势了呢? 不得不说,吕布当真是性狭器小,刚刚拿到一个郡国地盘的大甜头,一提到代价了,就开始翻脸,想要一毛不拔了。 吕布试探性的拒绝道:“玄德,你也知布如今狼狈出逃,兵疲意阻,人困马乏,不好好休整一番,恐怕无力出战啊。” 陈宫听到吕布这话,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好在刘备并未在意吕布的反应,只顾着自己说下去。 毕竟对于刘备来说,这件事情,最重要的两个当事人,也就是他和张辽都已经点头了,吕布就是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眼下这一番操作,只是不想和吕布撕破脸,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罢了。 “无妨,备只是想暂借文远所部兵马,南下助战。” 刘备铺垫完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听到刘备仅仅只是想暂借张辽所部兵马,吕布悄悄的松了口气,而且他是真的以为刘备只是“暂且”了。 “若是如此,布当亲命文远带兵南下。” 陈宫却是听出了些许不对劲,只是他一时半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张辽已经投奔刘备了。 刘备倒也不计较,反正张辽借走之后,就算吕布当真蠢到以为是出借的,可什么时候还,那还不是我说了算了? 于是,双方皆大欢喜的达成合议。 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 可谁想到吕布这厮当真是小人心性,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 他居然觉得自己借出张辽所部与刘备将东莱交予他达成平衡了,竟然向刘备张嘴借粮借兵起来。 刘备没开口,倒是刘封主动插话了:“父亲,温侯所部马匹众多,确实缺少粮食。” 吕布闻言,大喜过望,越看刘封越觉得小子不错。 刘备却是暼了自家好大儿一眼,又看看吕布那贪婪的模样,小声冷哼了一声,接茬道:“那以你之见,如何是好?” “东莱郡虽有十三县,地域面积仅次于平原国,位列青州第二,可他人口却不过四十余万,眼下恐怕还要大打折扣。整个东莱郡三面环海,滩涂、沼泽遍地,真正的良田极其稀少,尤其是水田和上田。” 刘封很清楚的记得,未来的东莱可是粮食产量大户,境内足足有十一条河流,分散密布在整个东莱半岛中,只需要少量的水利工程投资,就能得到大片的上田和水田。 可在东汉时期,整个东莱竟然找不出一条河流来,只有一条沽河在黔陬入海,可黔陬已经被刘备给割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东莱地方这么大,但人口却比仅仅只有六个县的齐国还少的原因。 东莱郡正常年景的粮食产量差不多在三千万石左右,按照东汉明面上的三十税一的粮食税,官府可征收一百万石左右的粮食。 这只是粮食税,不是农民所负担的所有税额。 除了粮食税以外,还有大量的苛捐杂税,包括不限于人头、房产、桑麻,甚至是田产税。 青州是黄巾之乱的重灾区,百万级别的黄巾军就出现过两三次,甚至还四面出击,想向冀、兖、徐三面扩张,只是都没有成功。 因此整个青州的人口是呈现出暴跌的迹象,甚至下降幅度丝毫不比有曹操帮忙计划生育的徐州来的小。 以刘封的推测,如今东莱郡还能有三、四成的人口,那就是吕布烧高香了。哪怕只剩下五分之一的人口,刘封都不会有半点的惊讶。 如果稳妥一点,就以三成来算,吕布在东莱每年能够到手,真正归他支配的粮食数量应该在十五万石左右。 这个数字是一百万石得先打上个三折,没有人口,哪里来产出啊。三成的人口,大致就当还有三成的产出,那就只剩下了三十万石粮食。 然后这三十万石粮食还得减半,这减去的一半是留给各县衙门,以及下面的乡、亭等基层官吏的工资以及县中各类工程开支所耗的费用。 最后剩下的十五万石粮,差不多就是吕布真正能拿到手的粮食数了。 按照一个月一个士兵需要二石粮食,吕布去了张辽和张邈的部曲之后,就剩下两千余人,一年也不过消耗二十万,看起来是超过了吕布所得,但大汉的税收除了粮食税外,还有其他各种钱税。 与粮食税比起来,其他税收才是大头,其中大部分要钱,但也可以用粮食折算,而数量可能是粮食税的三到五倍。 这样一看,吕布仿佛粮食又多了起来了。 但吕布这部分粮食里,还包括了郡级政府中的官吏工资,还有郡级官府的各类支出也需要开销。 这么一冲抵,粮食其实是相当紧张的。 而吕布军那六七百匹战马,这可是大开销,一匹战马的开销可是步兵的五倍。 不算草料,仅仅只是战马每个月要吃的精粮,就需要三石,另外还需要五到六石的各种草料,如果这些草料不够的话,就得增加相应数额的精细粮食。 纯以精粮算的话,战马每个月需要六石,七百匹战马一年就需要七万石精粮。 除此以外,吕布军中还有一千一百多匹驭马和驮马,前者是供来代步的,而后者是用来拉车运输的。 这些马匹虽然可以吃的差一些,甚至可以不吃精细粮食,但草料的需求可是比战马还要巨大的多。 由此可以推论,吕布是怎么都养活不起这些马匹的,更别说他还想要扩充军队了。 刘封就是在打对方战马的主意,这些战马可都是并、凉大马啊。 “父亲,不如我们出些钱粮财货,向温侯买些马匹,我等南下扬州也需要战马补充。而温侯得了钱粮,也能更好的在东莱有所发展,这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啊。” 刘封图穷匕见,你不是图我钱粮吗,这不就巧了吗,我也正好图你家大马。 大家换一下,都血赚不亏。 “这……” 吕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难看,他不过是想多赚点便宜,可不是真想卖马。 可吕布没想到的是,刘备竟然点起了头,还一脸正色的对他说:“温侯,我儿此言,未必没有道理,你缺钱粮,我缺马匹,这一笔交易确实十分合适。” 更让吕布震惊的是,就连陈宫居然也持同意态度:“温侯,刘使君所言甚是,此番北去东莱,没有一笔钱粮,未必能坐的稳啊。” 东莱郡不同于徐州,整个青州的秩序早就彻底崩塌了。 可以说当今大汉天下,最为混乱的就是青州了。 青州刺史就战死了两任,各郡国的太守缺任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来上任的。 境内黄巾军余孽,大海贼,盐豪,地方豪强,溃兵乱匪可谓是错综复杂,唯独没有了官方的秩序。 当初孔融在洛阳可是喷的董卓都受不了了,要不是蔡邕苦劝,再加上孔融实在是名气太大,董卓早就把孔融给剁成肉泥了。 在这种情况下,董卓能给孔融外放什么好位置? 之所以把孔融给放到北海来,董卓心里想的是什么,大家可太清楚了。 可孔融不但生命力极其顽强,甚至被黄巾军赶出青州之后,又在刘备和陶谦的支援下重新反攻了回来,甚至在原有的历史上,还被接任徐州牧之后的刘备表奏为了青州刺史。 可见孔融其实或许比废物还是强不少的。 青州混乱成这样,虽然刘封给他们算过了一笔账,可到底府库里能有多少粮食,郡府又能收上来多少钱粮,陈宫可没吕布那么乐观,全盘相信了刘封的判断。 陈宫是当过郡国大吏的,虽然是名士,却做过不少州务。 他很清楚刘封说的是灵帝熹平年间的数据,可现在都兴平二年了,这一二十年的时间,早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更别说这还是变化最大的青州了。 以陈宫的判断,如果以最保守来计算的话,吕布很可能大部分税收全部到手,折粮八、九十万石,这其中还有部分是张邈和陈宫的。 这个数字意味着,这些战马吕布是怎么都养活不下来的。 与其眼下继续供养着,直到去了东莱之后发现养不起再出售,还真不如现在就卖给刘备。 毕竟刘备出得起钱粮,东莱那边可未必还能找到刘备这么优质的大客户了。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战马都是吕布的,他陈宫卖起来完全不心疼啊,自然能如此理智。 在陈宫的据理力争,以及刘备父子的钱粮诱惑之下。 吕布最终做出了让步,决定出售五百匹战马,以及八百匹驭马、驮马。 刘备也很给面子,愿以战马五万钱一匹,驭马、驮马两万钱一匹的价格统一收购。 这个价格看起来稍低了一些,可实际上反而是吕布占了便宜。 因为这一批马匹都掉膘了,而且掉的还很厉害。 吕布军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哪里还有粮食去喂养这些马匹。 这也是吕布最终无奈接受刘备交易请求的一个重要缘故。 另外,虽然是以钱来计算价值的,但刘备答应这批资金可以随时按照吕布、陈宫的要求折算成粮食,并且约定了粮食的价格。 眼下粮食不断的在涨价,粟米已经从两百钱一石涨到了两百七八十钱一石了,眼看着兖州的产量要暴跌,明年的粮食价格估计还会涨的更凶狠。 能够买到这一批战马,刘备笑的合不拢嘴。 刘封看着自家老爹高兴的模样,心里却在吐槽,吕布当初奔袭你下邳,后来又把伱击溃在小沛,用的可都是这一批战马。 现在也算是提前帮老爹排除掉了一个大雷。 和吕布军达成交易之后,吕布军先支取了十万石粮食,然后开始北上东莱。 刘备这边则继续整军。 因为多出了来自于梁、陈以及荆州的粮食,刘备手头富裕了太多。 再加上又有新的班底入主,以及大量流民的涌入,刘备的扩军也比原来多上了一万多人。 臧霸、田豫、牵招、陈登这四军不变,每军六千人,驻防各郡国。 刘备本部亲军、关、张、夏侯博这四军,也是每军六千人,共计两万四千人,驻防郯城。 赵云、徐盛两军八千人,驻扎广陵,江都和江乘。 董袭、甘宁、周泰、蒋钦四部,共计六千人水师,暂时于朐港集训。 太史慈、潘璋、高顺、张辽四部也都补充至满编两千人,共计八千,暂驻扎于郯城城外军营。 另有贾逵一部一千人,充任刘封亲卫部曲。 以上野战军序列合计七万一千人。 还有两千下邳郡国兵,驻扎于下邳县,五百下邳郡国兵驻扎于东城县,五百东海郡国兵驻扎于朐县,两千东海郡国兵驻扎于郯城。 合计五千郡国兵。 徐州总兵力高达七万六千人,其中具有独立野战能力的就有七万一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剩下的万余新兵也都已经经历了几个月的训练。 同时,陈群之父陈纪也终于抵达了郯城。 他并非一人而来,还带来了不少颍川同乡和其他地方的才俊。 其中,有颍川舞阳人韩歆,乃是韩融之子,韩韶之孙。 韩家这一脉属于后世名气衰微,可在东汉末年却是大名鼎鼎的典范。 韩韶与钟繇的爷爷钟皓、荀彧的爷爷荀淑、陈群的爷爷陈寔三人并称为颍川四长。 同时,韩家也是颍川四大家族荀陈钟韩中的韩氏,把冀州让给袁绍的韩馥就是这个韩氏中的头面人物。 同时,韩歆的父亲韩融,此时正在朝廷中枢担任大鸿胪,后来还代表献帝去和李傕、郭汜谈判议和,使其放遣公卿百官及宫女妇人,日后官至太仆。 除了韩歆外,还有颍川阳翟司马徽,这位可是后世大名人水镜先生,也是当时有名的隐士,只是现在还不曾归隐,乃是一时名士,曾为庞统庞士元扬名过。 其余诸如颍川郡定陵人杜袭,阳翟赵俨、繁钦、京兆郡杜陵人杜畿这些刘封耳熟能详的曹魏大佬,也是看的刘封目瞪口呆。 至于没有什么名气,或是刘封并不认识的人才,那更有二三十人之多。 一个陈纪,能带来如此之多的人才,这就是大名士的作用。 对此,刘备几乎喜出望外,当日设下重宴,为诸多先生接风洗尘。 同时,还派人去请陈群回郯城,也让陈纪父子可以欢聚数日。 刘备已经打算表举陈纪为广陵太守,等他上任之后,陈纪父子又将一南一北,很难见面,自然要趁着现在好好团聚一下了。 更何况陈群也是颍川的后起之秀,青年俊才,让他和颍川人好好叙旧,也可帮刘备寻觅一些人才。 不过大耳哥倒是不知道,他的宝贝好大儿已经在帮他进行筛选了。 这一批人里,重中之重,则首推赵俨、杜袭、杜畿这三个人,其他人则差点。 至于水镜先生,才能德行自然是上佳的,但想要请他出来做事,可就太强人所难了。 这种隐士类的名士,也只能高高供起来,作为吸引其他人才来投奔徐州的图腾,想要真让他干活,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刘备父子俩满心欢喜,开始着手准备南下扬州的时候,简雍、刘琰和陈到终于赶回了徐州。 “什么!?天子蒙尘!?李傕、郭汜二贼竟然敢追杀天子!?” 刚听到一半,刘备就惊讶的险些坐不住了。 第215章 天子求援 这时候的刘备其实本质上和曹操差不多的,对东汉朝廷还是抱有忠心,想的也是如何建功立业,获得更高的官位、爵位和权力。 至于神器,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们俩又不是汝南二袁,一个比一个胆大。 因此,听到天子蒙尘,李傕、郭汜竟然敢攻击天子车驾时,刘备愤怒的像一头狮子,恨不能马上出现在天子驾前,为天子斩杀逆贼,以血洗耻。 “明公且慢!” 刘备望向声音来源,发现竟是平时一向低调谦逊的荀攸。 看见对方竟是荀公达之后,刘备涌到嘴边的喝骂话语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公达,君是何意?” 荀攸冲着刘备拱了拱手,声音沉稳道:“明公,攸尝闻,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明公此刻,这两点竟是全犯了,攸受明公大恩,不得不犯颜进谏,恳请明公切不可因怒而兴兵啊。” “明公,公达所言,乃正说也。” 郭嘉随即也补充道:“如今我等对西方情势一无所知,简使所带回来的信息实在太过稀少。若是贸然出兵,下臣担心恐有覆军杀将之危险。” 刘备脸色一变,但他好歹也是领兵多年,如何不知道郭嘉这番话虽然难听,却都是真知灼见。 刘备语出真心道:“可天子此时在河东蒙受危险,这让备如何能无动于衷。” 郭嘉却是寸步不让道:“嘉并非阻止明公往援天子,只是不希望明公做无谓的牺牲。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等需先了解更多的情况,才可因的发矢。” “奉孝所言,深合兵法也。” 荀攸接着说道:“明公,河东至我徐州中间,隔了整个豫州和半个河南尹。” 从徐州郯城出发,沿着水路也得经过下邳国、彭城国、沛国、梁国、陈留郡,才到河南尹。 随后还要再穿过一片白地的洛阳,或北上河南郡转至河东郡,或西去弘农郡转北至河东郡。 沿途整整五六個郡国,数百里无人区。 更重要的是,还要经过郭贡的梁国以及曹操的陈留,曹操和袁绍平分的河内。任何一处断了你的粮道,刘备的军队立刻就会变成孤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如此一来,天子难保,徐州军更可能全军覆没。 等到荀攸将这些危险统统摆到台面上后,张昭也随即开口,他的年龄决定了他是个更加坚定的保汉派。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荀攸、郭嘉的话是正确的,更不能枉顾刘备对他的器重和徐州的利益。 于是,张昭折中道:“明公,大军不可轻动,不过天子危急,我等也的确不可坐视不理。既然如此,不如先派一小部分兵力西去,若是能够接到天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接不到天子,也可打探具体情况,送回徐州,好让我等决定下一步举动。” 平心而论,张昭这一计划还是比较可行的,也很稳妥。 刘备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荀攸、郭嘉、张昭、张紘以及自家的好大儿刘封都在悄悄的给自己使眼色。 刘备恍然大悟,赶忙道:“惊闻天子遇险,备方寸已乱,今日且先到此,容备思量一番,然后再议。” 对于简雍,刘备自然是信得过的,可刘琰则要差上不少了。 刘琰乃是鲁国人,也是汉室宗亲,为人豁达善辩,与刘备很是投契,备留在身边养为宾客。但刘琰其他方面的才能并不出众,而且贪杯好色,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参与为好。 刘备转入后堂之后,很快,刘封第一个跟了过来。 刘备一边入座,一边示意刘封坐到近前来。 关、张二人给了刘封一个笑容,然后站到了刘备身后扈从。 刘备听了简雍汇报的消息后,心情很是沉重,但强打起来精神问道:“封儿,刚才在堂上,你屡次给为父眼色,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孩儿所为之事,正是天子遇袭之事!” 刘封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有可能穿越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对话就要展开了。 可事到临头,他又绝不能退缩。 一旦此时让步,那很可能会前功尽弃,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哦?” 刘备点点头:“封儿是何想法,可尽述之。” 刘封开口道:“父亲,天子遇袭,牵一发而动全身,孩儿若有冒犯父亲之处,还请父亲能包含一二,孩儿此番乃是为了天下人,绝非一己私利。” 听到儿子说的这般严重,刘备不由的放下了心中焦急,反倒是安抚起来:“我儿不必如此,有何话为父还能听不得的,汝可尽言之。” 刘备身后的关羽、张飞也有些紧张了起来,目光落在刘封的身上,眉头微皱。 刘封脸色肃然道:“父亲,孩儿大胆说一句,天子之驾必须救,但天子之驾不可迎!” 刘备吃了一惊,细思了片刻,不解道:“封儿,父亲知道天子之驾必须救是何意思,但这天子之驾不可迎,是何解释?” 刘封给刘备解释道:“天子遣简叔父前来徐州求援,父亲以忠孝仁厚治理徐州,天子之命,如何能不从?因此,孩儿斗胆进言,请父亲立刻整顿兵马,西入关中,救援天子。” 刘备缓缓点头赞同,身后关、张也是脸色轻松,大侄子说的不就是他们心里话吗? 可他们三都没想到,刘封接下来就是话锋一转道:“可天子之驾万不可迎,孩儿在此斗胆请问父亲一句,父亲以为是天下重,还是天子重!” 刘备正捻须浅笑,想要夸奖刘封几句。 冷不丁听到这样胆大包天的话,一使劲,登时就把胡须给扯了下来。 刘备也顾不得疼痛,呵斥道:“是儿焉能如此大胆,这是你能问的话吗?” 刘备心里有些气愤,好大儿未免有些不尊重天子了。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汉代的君王,权威虽然不小了,但比起后世的君王来,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况且士人对于天子的态度,也只是尊敬,而并非神话。 刘封却是口中不停,继续说道:“父亲,我徐州势单力孤,郡国止五,人口不过百万,除了东面滨海,三面环敌,无险可守,此诚为百战之地。” “孩儿求教父亲,若是我等迎来天子,能守得住天子吗?” 这一句守得住天子吗? 直接把刘备给干沉默了。 他也不是傻子,更不是没有野心的人。 诚然,这个阶段的刘备别说神器了,就是自立都从来没想过,隔壁老曹还天天意淫汉征西将军,老刘的想法就更单纯了,不过是想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于愿足矣。 可他也知道,要真把天子接到徐州来,那他可就成众矢之的了。 像袁术这种不臣之心,溢于言表的叛逆,必然会和刘备死磕,妄想把天子抢到手里。 即便是袁绍、曹操、刘表,甚至是刘繇这样的盟友,也会对刘备随时和刘备翻脸。 天子乃是天下共主,这是何等珍贵的宝物。 怀璧其罪者,天下共击之。 刘备渐渐回过味来,关羽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唯独张飞想不明白,几次张嘴却又憋了回去。不过他总觉得大侄子说的挺有道理,虽然自己听不懂,但感觉就是对的。 堂中安静了许久,响起了刘备略带疲色的声音。 “这与你前一个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刘封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只要老爹还肯就事论事,他根本不怕说服不了对方。 刘封最担心的就是大耳哥忠义上头,死活不听刘封的劝说,那可真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父亲,若是您以天子为重,那我等自然拼死也得将天子迎来徐州,至于天子能在徐州待多久,我等又能坚持多久,不过八个字,鞠躬尽力,死而后已罢了。” 不好,一不小心把亮哥的名言给抢了。 不过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封继续说道:“到时候我等战死,天子为逆贼所抢,天下更为混乱,甚至天子为逆贼凌虐,做出不可闻之恶事,也与我等无关了。” 刘备先是默诵了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这八个字好几遍,心头忍不住就是一软。 随后又听见刘封的后半段话,恼羞成怒道:“有事说事,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别怪为父揍你。” 刘封见好就收,不再吓唬自家老爹,低眉顺眼道:“父亲,可若是我们将天子暂且安置到一个还算忠谨之人处,内有忠谨之人扈从,外有父亲为援,如此可比父亲迎接天子来徐州,可要好上许多了。” 刘备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懂刘封话里的意思,接来徐州,举世皆敌。 换个人扈从天子,至少徐州会是对方的盟友。 “忠谨之人?” 刘备抬起眼皮暼了眼好大儿:“你说的忠谨之人是哪个?” 刘封赔笑道:“自然是我们的好邻居,曹兖州了。” “曹孟德?” 刘备一听,顿时不爽了,有些不悦的盯着好大儿:“莫非在你眼里,曹孟德居然比汝父还要适合扈从天子?” 刘封一时没忍住,回道:“曹兖州有宗……,亲族掌兵,您除了二叔、三叔,还有什么?” 好悬没说出来宗室掌兵,要不然可真就没法圆回来了。 刘备闻言一愣,刘封见已经开了头,索性给刘备来波大的:“父亲,您方才问我天子重还是天下重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您入徐州不过一年时间,因您仁厚忠义之名,也算是吸引来了不少俊才投奔。可若是天子驾临徐州,您觉得这些俊才是会继续忠心于您,还是忠心于天子?” 刘备一听,顿时急了:“一派胡言!忠心于天子有何问题?汝父也是忠心于天子之人!” 刘封却是冷笑道:“若是天子和他身边的重臣能够治理好天下,让天下人能得温饱,明礼仪,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可当今天下,都让天子弄成什么模样了。难道父亲不怕天子来了徐州之后,使得徐州乌烟瘴气……” “混账东西!” 刘备勃然大怒,自刘封到了徐州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教训自己的好大儿。 “伱有何资格,竟敢大放厥词,点评朝中重臣!” 刘备一边喊着,一边起身撩起袖子,就想要过来给刘封上演一出爱的教育。 关羽、张飞赶忙上前拦住,一边一个,死死的拉着刘备。 刚才刘封的一番话,不论关羽和张飞,其实都是挺认同的。 这俩人原本就是体制的受害者,被压迫着,随后跟着刘备闯荡半生,所受到的白眼绝对不在少数。 日后关羽轻蔑士大夫,张飞跪舔士大夫,个人性格自然是最重要的内在因素,可他们大半生的经历也起了很大的关系,并非仅仅只是性格所导致的。 刘封的话的确太过大胆,但对于关、张二人来说,却相当合他们的胃口。 徐州的基业是他们兄弟拼死创下的,就是刘封在其中的功劳都要比朝廷中枢那帮大老爷们大的多。更何况这徐州也不是中枢重臣们给的,而是已经离世的陶公给的,大兄也未免太过忠厚了。 眼看着刘备还想要请刘封好好感受一下父爱,关羽赶忙开口,朝着刘封呵斥道:“封儿,看你将大兄气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刘封看刘备确实气的不轻,更担心自己屁股遭殃,两世为人,可不是来挨揍的。 赶忙朝着刘备弯腰一礼:“父亲,天子身边的朝中重臣,别的本事没有,内斗的本事却是超凡卓绝,父亲您又忠厚仁义,必定会为他们所欺。儿子方才之言,句句是为父亲所想,还请父亲三思。” “我思你娘!” 刘备跳着脚,朝着左右喊道:“二弟、三弟,你们放开我,此子再不教训,日后恐怕要犯下大错再教训吗?” 这下连张飞也冲着刘封喊了起来:“大侄子,你还不快走?非要大兄收拾你一顿才满意吗?” 刘封从谏如流,不敢再多嘴多话了,赶紧转身溜走。 刘封走了之后,刘备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对着关羽和张飞道:“行了,那小贼也跑了,你们还拉着为兄做甚,给我撒开。” 关羽、张飞二人讪笑着松开了手,两人脸色都有些红润,不过好在前者本来就脸红,后者脸黑,都显不出色来。 “这个逆子!” 刘备气呼呼的坐回座位上,朝着两个兄弟发脾气道:“你们两个拉着我作甚,难道那个逆子不该揍吗?” 关羽、张飞低着头不说话,这是他们多年的经验。 不去接茬,刘备再大的火气,骂两句也就消气了。 刘备对他们俩恩如兄弟,这可不仅仅是三国演义里记载的,正史上也是一样。 哪怕丢了徐州,刘备都没舍得打张飞半下。 你换了曹操试试看,夏侯渊赢的时候就叫虎步关中,输了之后立刻就成白地将军了。 就连夏侯惇当肉票的时候,曹操来了也是猛夸韩浩做的好,做的对。 虽然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一个英武的雄主,的确是该有这样的机智和城府,可对于兄弟们来说,是不是有些过于凉薄了? “方伯,荀从事求见。” 就在刘备余气未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荀攸的求见声。 刘备吐出一口浊气,想了想后,索性重新起身:“我亲自去迎接先生。” 对于荀攸、郭嘉、二张,刘备可太宝贝了。 尤其是荀攸,低调谦逊,足智多谋,屁股还始终紧跟领导,而且还是豫州名士,颍川四大家荀家的嫡系子弟,又在朝中当过议郎,更参与过刺杀董卓。 出长安之后,更是历任两千石,怎么能让刘备不视若珍宝? 况且荀攸和他的堂叔荀彧不同,荀彧忠汉,有士大夫理想,而荀攸本人则更忠诚于天下,而非汉室一家。 荀攸其实为人处世,不似荀彧,反倒是和贾诩有点相似。 在董卓死后,荀攸在长安可谓是声名鹊起,包括王允在内的大佬都很看好他,想要栽培他。 可荀攸却敏锐的察觉到王允膨胀了,在劝说未果之后,果断收拾行李跑路,直接抛官弃爵,逃回老家读书。 果然,荀攸跑路之后不到半年,王允身死族灭,吕布仓皇出逃。 要是荀攸留在长安,恐怕就要为王允殉葬了。 这份敏锐的危险洞察能力,简直和贾诩如出一辙。 后来颍川也不太平了之后,荀攸又凭借才学和名声,谋取到了蜀郡太守的职务,要不是刘表和刘璋翻脸了,导致从荆州入蜀的道路被阻塞,荀攸恐怕就要去到刘璋麾下了。 可即便如此,荀攸在襄阳城待的也很安逸,而家乡颍川却惨遭西凉铁骑蹂躏。 只是荀攸在大节上,要比贾诩强上太多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董卓为祸天下时,荀攸能豁出性命去刺杀对方。 可贾诩却因一己私利,葬送了东汉皇权最后一丝希望。 这就是两人间的差距。 虽然在刘备麾下时间不长,可荀攸却尽心尽力,不仅为刘备出谋划策,还在政务上也为刘备分担了许多负担,深得刘备信任。 “先生何必如此。” 刘备握着荀攸的手,劝诫道:“先生若要见备,只管入内就是,无须通传。” 荀攸却是谦和一笑,答曰:“明公,礼不可废。” 进得堂内,刘备主动开口相询:“先生寻备,可是有事?” 荀攸闭口不言,等奉上茶汤的近侍全都退下之后,这才开口道:“明公,攸有一言,或会使得明公不悦。可攸自入徐州以来,久得明公恩遇,若是不言,是为不忠不义,故此陷入两难,于是便想请明公示下。” 第228章 徐晃劝降 所以一切的问题还是第一点,那就是如何拿下河内。 曹操叹息道:“河内张杨,乃是本初外藩,与我乃是盟友,怎可无故兴兵征伐?河内不下,河东鞭长莫及,有心无力也。” 听完曹操的困惑,丁冲却是笑道:“孟德,破局之处,正在白波四将也。” 曹操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季舒兄何意?” “白波四将与张杨素来不和,先前更是吓阻张杨西来觐见,两者之间关系本就十分不谐。此次关东诸军勤王,吾料张杨定有仗势欺人之心,孟德不妨从中调解一二,以收白波军之心。” 丁冲又喝了一杯美酒,这才继续说:“天子毕竟只是个孩子,还以为仅仅靠着安抚就能收取军心,过于天真。可这却是孟德你的机会,白波军也有万五之众,其中杨奉官职实力最强,也以首领自居。韩暹所部仅次于杨奉,却和杨奉交好,关系亲密。反倒是李乐和胡才,对杨奉素有抱怨之心,但这两部合兵也不过五六千人,没法与杨奉、韩暹抗衡。” 这时候,有熟人的好处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经过丁冲的一番分析和情报补充,让曹操精神大振。 忽然,曹操开口问道:“季舒,操先前在城外一观白波大营,其中有一将与众不同,治军颇严,号令齐备。操顿生好奇之心,打听一二,此人姓徐名晃,字公明。” “季舒可知此人根底?” “徐晃?” 丁冲只一沉吟,就想了起来,右手点着曹操道:“孟德当真好眼力,此人乃是河东本地人,杨奉心腹爱将,白波军中第一战将,曾屡次为天子夸奖,还封了都亭侯的爵位。天子对其也是极为眼馋的。” 曹操想起刘封先前说的话,心里暗骂小狐狸。 听丁冲的意思,徐晃可是杨奉的心腹爱将,如何能轻易被人拉拢。 这必然是小狐狸的诈言,想要欺瞒与我,当真是班门弄斧。 曹操一边在心里腹诽刘封,一边却生出了个计谋。 既然你想要拉拢徐晃,那我就成全你。 曹操打算密切监视刘封和徐晃,只要刘封敢伸手拉拢对方,他就把消息捅给杨奉。 到时候杨奉和刘封冲突起来,自己说不得还能当一回渔翁。 聊完徐晃的事情后,曹操沉默片刻,试探性的问正在自斟自饮的丁冲道:“季舒,可有办法,说动天子,将河东或河内封给我部?” 这里曹操的意思并不是要自领河东太守、河内太守,而是希望能够举荐自己麾下的人去担任这两个地方的太守。 如此一来,曹操就能把手伸进这两个郡国了。 至于三河之地最核心的河南尹,曹操不是不要,而是现在不是时机。 河南尹可是天子脚下,神京近畿,其官长称尹不称守,可见一斑。 想要得到这個职位,现在还太早了,最快也得等天子返回洛阳之后再做筹谋。更何况眼下河南尹也是白地一片,没什么价值,属实不用着急。 丁冲沉吟片刻,一边喝着酒,一边问道:“孟德欲举荐何人?” “我欲举荐兖州东阿人程昱为河内太守,山阳昌邑人满宠满伯宁为河东太守。” 程昱文武兼备,智多谋深,放在河内,正好可以连通河东、河南,同时还能防御袁绍往河内的侵蚀。 满宠刚强霸道,性情激烈,正合放在河东,清洗地方,将河东转为己方根基之地。 丁冲虽是豫州人,但对曹操手底下的能臣还是挺熟悉的,听到此二人之后,也赞同认可。 “若有良机,冲当为君举荐之,成与不成,不可知也。” “善。” 曹操又给丁冲添了美酒,捋须笑道:“如此,操已甚为感激季舒了。” 一夜之中,三场欢宴。 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 当天晚间,杨奉醉醺醺的自天子所在的民房而出,准备夜归军营而眠。 杨奉等人在安邑城里自然是有房子的,可现在安邑城都已经被关东勤王军给控制了,他们哪里还敢在城里露宿。 要不是心情很差,就连今天这顿酒都不会多喝。 在赴宴之前,杨奉就想好了少喝点,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好在吐过之后,现在脑子还是挺清醒的。 翻身上马,和韩暹等人打了个招呼,杨奉便朝着自家营寨走去。 好在杨奉也是酒精考验,醉驾骑马已是常事,无惊无险的回到了杨奉军大营中。 就在杨奉打算进帐休息的时候,自大帐外转出一人,冲着他行礼道:“将军。” 杨奉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心腹爱将徐晃,顿时转怒为喜道:“公明,怎地还不休息啊。” 徐晃此时也喝了酒,但远远没有到量,他对着杨奉回答道:“末将一直在等您回来,有事想要禀明将军。” 徐晃这话也不假,在刘封军营中散宴之后,便回到了杨奉大营之中等候前者。 “哦?” 杨奉来了兴趣,叫上徐晃进了大帐篷。 “公明汝有何事,竟如此急着等我?” 杨奉在榻上躺了下来,很是随意的询问起徐晃来。 徐晃则正襟危坐,毕恭毕敬的开口道:“将军,晃今日,得遇关东勤王军中高顺高校尉。蒙其看重,邀入营中叙话,巧遇了巡营的主将刘都尉。” 说到这里,徐晃停顿了一下,观察起杨奉的反应来。 杨奉吃了一惊,从榻上挺起半个身体,单臂支撑:“你遇到了刘封那小子?” 徐晃回答道:“正是。” 杨奉脸色阴晴不定,嘴里却是催促道:“那后来呢?” “刘封对我很是热情,话里话外也透出了对将军您一路浴血奋战,护送天子冲出弘农,抵达河东等诸多功绩的推崇。” 徐晃继续说道:“随后还请来了他的二叔关羽关云长,据他们所说,关校尉也是咱们河东老乡,是解县人,当年因义气杀人,背井离乡已十多年。” “哦,他二叔也是咱河东老乡?” 听到这里,杨奉顿时来了兴趣:“确定是解县那边的人?” “不确定。” 徐晃摇了摇头,在杨奉有些失望的目光里却继续说道:“但以晃之见,他们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哦,为何?” 杨奉顿时又来了兴趣,这年头乡党的关系远超后世,整个东汉甚至以郡为国,可见郡党的重要程度。相反,上一级的州、下一级的县,都远不如郡重要。 徐晃开口解释道:“将军,解县不过就在安邑西南八十余里处,况且还有水路直达闻喜县,交通便捷,就是派人过去查询也不过只需要三四日的时间。徐州军即便要撒谎,也不会这般愚蠢。” 杨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公明所言甚是,若是我来撒谎,也必然会说自己是河东永安或是蒲子人才对。” 这里的永安是河东永安县,并非益州的永安,也不是扬州的永安。 其实这个永安县才是正牌子的永安县,扬州的永安是拆分乌程县出来的新县,而益州的永安则是刘备把鱼腹县给改名叫了永安县。 杨奉所说的蒲子县也好,永安县也好,都是河东最北边的县城,深入并州腹地,距离南边的安邑、闻喜可达数百里之遥。 永安还好,还可走汾水水道,较为方便。 可蒲子就完全不同了,这又是东汉划分法才归入到河东郡里的县城,位置完全在河东以外,在地理上与河东被一整条吕梁山脉给隔离了开来。 其实更应该归入并州或者凉州之中。 “将军英明,况且晃适才也已经派人去了解县打探。” 徐晃继续说道:“那关羽英武非凡,胆识过人,更兼一条美髯,极为出众。如此人物,绝非凡俗,定然能有消息。” 杨奉连连点头:“公明你做事谨慎,我素知之。诶,若是他确是我河东人的话,那今日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徐晃心中叹息,这要不是斗上一斗,你心气能跟现在这么平? 之前你和韩暹那三可是一起喊着绝对不会离开河东,还要跟关东勤王军决战的。 “正是!” 徐晃接着道:“将军,故此,晃有一策想要献给您。” 杨奉感受到徐晃的郑重其事,连连点头:“公明请讲。” “徐州兵强马壮,人口繁多,军粮物资无不繁盛。如今天下大乱,如徐州般大治者,宁有二乎?” 徐晃先吹了一波徐州的长处,杨奉也觉有理。 别说河南、关中了,就是河东、弘农都被糟蹋成啥样了。 张济堂堂一个镇东将军,占据一郡之地,却连麾下万余兵卒都养不活。 可见西凉武人的政治能力有多烂。 对于他们来说,抢一波,吃两年,怎么都比慢慢种地来的简单划算啊。 更何况他们的影响力,根本不足以支持其他们进行赋税征收。 下面的士族豪强哪一个会乖乖的上交粮食给他们? 肯上交的却又早就被他们给抢光了。 “徐州真这么好?” 杨奉啧吧着嘴巴,心里有些怀疑。 徐晃却是苦笑道:“将军,徐州距离河东可是上千多里地啊。” 你说怎么治理地方,杨奉那听的肯定是一脑门浆糊,可要说到军事,那杨奉可就要聪明不少了。 徐晃这一比方,杨奉心里一琢磨,立刻回过味来了。 要徐州没这么好,这三四万人,是怎么在这寒冬腊月的来到河东的? 总不能是飞过来的吧。 “有道理,有道理。” 杨奉摸着短须点着头,他也不是傻子,看出徐晃这都是在打铺垫,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那公明伱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既然杨奉都这么问了,那徐晃自然也就图穷匕见了:“晃欲建言将军,早降徐州!” “什么!?” 饶是杨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让徐晃这么激进的态度给吓到了。他之前觉得徐晃可能是想建言自己和徐州结盟,真没想到徐晃原来是想让自己去给徐州当小弟啊。 杨奉的醉意瞬间吓的不翼而飞,整个人都惊坐了起来,伸手去抓宝剑。 可他面前的徐晃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依旧拜服在地,仿佛像是在等杨奉的决断一般。 看见徐晃没有半点动弹,杨奉这才缓缓冷静了下来,心里琢磨开来,原来公明还真就只是建言啊,吓死乃公了,我差点以为公明要拿我当建言的道具了。 随后,看着徐晃匍匐在地的后背,杨奉心里忍不住又有些嘚瑟了起来。 看看丁原、董卓,不是一方刺史,就是权倾朝野,看人还不如我杨奉。 我家公明忠厚仁义,就是干不得以下犯上的事。 徐晃会劝说杨奉投降,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意外。 正史上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劝说杨奉投降曹操的,而且杨奉还同意了。 只是曹操忌惮杨奉兵马众多,又想把汉献帝迁徙去许昌,担心杨奉会反对,最终没有接受杨奉的投降。 “公明,且先起来吧。” 杨奉将抓到的手里的宝剑又重新扔掉。 徐晃的勇武他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拿自己脑袋当贺礼,自己就是拿着宝剑也不过在礼单上多添一笔的事。 听见杨奉的话后,徐晃这才恭敬起身。 杨奉犹豫了片刻,像是商量道:“公明啊,事情未到如此地步吧?” 徐晃却是回答道:“确如将军所言,我军远不至如此地步。然晃常闻智者远虑,居安思危。况且此时正是徐州最为需要将军的时候,我观关东勤王军中,徐州军虽占大部,却依旧有兖州、豫州、河内兵马。等迎奉了天子,回转神京,徐州又不缺人,彼时再降,徐州军未必还会如现在这般重视将军了。” 杨奉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摇头:“事不济此,可再等等。” 徐晃也不再劝,告辞离开,让杨奉早点休息。 杨奉点点头,亲自将徐晃送出大帐。 这番劝降,其实是徐晃自作主张,并非是刘封的首尾。 因为刘封所图者,仅徐晃一人也,白波军,贼兵也,刘封还怕这些贼兵把自己家徐州军风气给带坏了呢。 徐晃之所以会冒险劝降杨奉,一来是自己已经为徐州刘封、关羽、高顺、张辽等将折心,二来也想能为自己现任主上杨奉谋个好结局。 这才冒险一试。 杨奉倒是没有疑他,但也没有答应他。 对此,徐晃也只能叹息一声,上马回本部营地去了。 徐州军营地中,刘封倒是收到了一封手书。 送手书的人是钟繇。 在之前闻喜见面时,刘封就对钟繇非常热情,同时还取出了陈纪、陈群父子、荀攸、郭嘉以及一众豫州名士的书信,交给钟繇。 这些书信让钟繇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和他的父亲,都是豫州士人的朋友和主君。 对于刘备愿意任用大量豫州士人,钟繇是相当高兴的。 这可是乡党,哪怕钟繇此时并不在颍川,而是位于朝中,可乡党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同时,钟繇也很清楚这些书信里要说的事情是什么,这些书信必然是求恳自己多多照应刘封,为刘封在朝廷中枢谋取足够的利益回报。 对此,钟繇表示责无旁贷。 果然,今天书信就过来了。 刘封将书信打开,里面总共说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天子刚刚举办了宴席,安抚白波军四将,并有心将其收为己用。 对此,刘封只是同情天子不容易。 因为这事注定成不了。 天子但凡想要收取白波军,则必须要拿出大量的粮食,这是最基础的东西。 如果你连白波军都养不活,你凭什么收拢军心? 哪怕杨奉他们都愿意投效于天子,可下面的白波军将校士卒依旧效忠的是杨奉、韩暹他们,而不是天子刘协。 可天子拿的出来粮食吗? 这显然是个不用回答的问题。 只看天子还企图靠拉拢杨奉、韩暹等白波将来收拢白波军,就可知他的聪慧依旧只是小聪明,看不到问题的本质。 因此,刘封对此根本不用出面,更不用反对,坐视其败即可。 第二件事,是告诉刘封,议郎丁冲偷偷去了曹操的军营,不知其所谋,但必有缘故。 丁冲是豫州人,和曹操是老乡加姻亲,这一点钟繇在先前介绍朝中人物的时候就告诉过刘封了。 在意识到丁冲就是被曹操逼死的那个大舅哥之后,刘封回忆起的东西要比钟繇介绍的还要多。 丁冲在史书上的死因是后数岁,遇诸将饮,美不能止,醉,烂肠而死。 这个烂肠而死,常常是用来形容隐杀的。 而且丁冲嗜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有几次能止的? 无非就是丁夫人因为曹昂的事情不肯原谅曹操,使得双方形同合离。 这样一来,丁冲这个大舅哥就相当尴尬了,尤其是他还坐在司隶校尉这种要害到极点的位置上。 不过丁冲这会儿可是曹操的铁杆死党,偷偷跑去找曹操,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可惜自己在曹操那没有钉子,不然真想探听一番他们在聊点什么。 钟繇的第三件事情,说的是天子东归的事情。 第229章 解县奇闻 钟繇在信中告诉刘封,天子对于东归极其渴望。 虽然因为杨奉等将的关系最终没有定下具体的东归计划,可天子依旧兴奋非常,后来还在宫中多次夸赞刘封的忠诚勤勉。 因此,钟繇在书信中请刘封趁热打铁。 最好能在明日觐见时,正式提出奏表,恳请天子东归,以得东归之首功。 刘封深以为然,于是夜书奏折,以待天明。 次日,刘封、曹操、郭贡、张杨四人联袂朝觐天子。 在朝觐中,刘封再次上表,恳请天子东归神京,以正天下人心。同时,兖州牧曹操,豫州刺史郭贡,河内太守张杨三人联名附议。 奏表后,还附带了关羽、刘晔、张辽、太史慈、高顺、潘璋、贾习、诸葛瑾、贾逵、诸葛亮等一众文武校尉佐吏的名字。 天子大为感动,当即决定继续东归,返回洛阳。 杨奉等人即便心里再有不满,也知道没法阻拦了,只能一同表示赞成。 于是,早就有心东归,却一直被白波军所阻的天子立刻照准刘封所请,当即宣布,中枢准备七日,启程东归。 原本天子出行,声势浩大,礼仪繁多,七天哪里够准备的时间。 不过在西凉武人都快把天子的底裤给扒光了的情况下,眼下也就无所谓这些虚礼了。 天子东归之心急不可耐,恨不能立刻就插翅飞到洛阳。 随后,刚刚安营扎寨了的关东勤王军又开始动了起来。 “二叔,真的不回去解县看看吗?” 对于关羽不还乡了的想法,刘封很是意外。 所谓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关羽现在虽然远不如他日后富贵,但眼下也是徐州正牌子的校尉,这次东归洛阳之后,最起码也能在中枢得个杂号将军的身份。 这份富贵,足以还乡炫耀了。 可关羽居然拒绝了。 只说重任在身,如何能轻离军中。 刘封听了之后也不意外,关羽确实是这性格,你让他离开军队就为了回家乡炫耀一下,这属实不是二爷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倒不是说二爷清高,不喜欢炫耀。 实际上关羽不但非常要面子,还特别喜欢炫耀,要不然也不至于历史上和马超较劲了。 只是关羽争的比较高端,用后世的话说要装深沉逼,太过粗浅的则不屑一顾。 既然关羽不想富贵还乡了,那刘封也不会去强迫他。 只是在临启程东归前时,刘封突然收到了个消息,关羽竟然在家乡有一儿子。 刘封顿时惊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个关羽儿子。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跑去跟关羽坦白。 刘封本来只是想派人去解县打听一下关羽离开之后的情况,若是有亲族近支的话,能帮就帮他们一下。 没想到的是,关羽当年杀人落跑前,是娶了媳妇的。 可后来关羽逃到涿州之后,十几年没有回故乡,也早就在外娶妻了。 只是这后娶的妻子不能生育,至今无子,这也让关羽有些着急,毕竟他现在都已经三十五了。 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儿子,就是关羽在家乡的那個妻子所生。 听完刘封的话后,关羽本人也极其震惊,甚至还夹杂着喜悦、惭愧和内疚。 显然他以为自己在家乡的妻子早就改嫁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给自己留了个儿子。 “封儿,……我儿现在何处?” 关羽压抑着剧烈的情绪,对着刘封询问起自己儿子的情况。 刘封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赶忙回答道:“我兄现在解县中,由二叔族人所养,至今一十九岁。” 关羽心头大喜,颇有些忍耐不住。 刘封补充道:“二叔,小侄已经命人立刻接大兄来安邑,料想两三日内,叔父即可见到大兄了。” 这个关羽的长子算算年龄,应该就是关平了。 出生公元178年的关平,至今正好十九岁。 难怪前世里一直找不到关平的记录,一出场就是荆州之战,而且还是荆州军中的高级将校了。 况且二叔在求取秦宜禄老婆的时候,用的理由也是妻子胡氏不能生养。 那至少在徐州之前,二叔应该是不知道关平的存在的。 后来之所以能和关羽联系上了,大概率可能就在关羽投降曹操的这段时间段里,因为当时的河东是隶属于曹操的。 许昌距离河东,可比徐州距离河东近的多了。 只是没想到,在这一世,倒是机缘巧合之下,提前让二叔他们父子团聚了。 听说自己有了儿子,而且还是十九岁的儿子,关羽明显有些激动的难以自已。 毕竟这年月养大孩子是很艰难的,任何一点小毛病都会导致孩子夭折。 “好、好。” 关羽明显有些坐立不安,一边点头说好,一边又站起身道:“封儿,我思前想后,还是亲自跑一次解县吧,他这么多年不容易,我这个做父亲的得该去接他才是。” 刘封完全理解关羽的心情,于是笑着安抚道:“二叔,这会儿大兄恐怕已经上船了,不论你陆路过去还是水路过去,很容易就错过了,反而耽误了事情。” 关羽一听,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只能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等待着儿子到来的一天。 这边关羽和刘封在期待和亲人重聚,那边白波四将又起幺蛾子。 四人一起觐见天子,言下之意是河东乃是河内遮蔽,又有盐池、矿产、马场之利,若是平白放弃实在可惜。况且刘徐州勤王兵马就出动了三四万人,天子的安全已无问题。 因此,白波四将暗中商量,由李乐、胡才带着本部人马近五千人留守本地,与河东太守王邑同驻河东,而杨奉和韩暹则带着本部护送天子前往洛阳。 平心而论,白波四将这个计划倒确实是不错的,进退都有余地。 留在河东的李乐、胡才能有中央的杨奉、韩暹照顾,说不定日后甚至还能继承王邑的太守之位,也能成一方郡守。而在中央的杨奉、韩暹,也有河东的地方势力支持,在中央能够待的更稳健。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整个计划就只有一个漏洞。 那就是缺粮食。 李乐和胡才待在河东是需要粮食的,河东的大旱不会因为你李乐和胡才在不在而改变。 河东明显已经弄不到粮食了,因此,白波四将才找上了汉献帝,他们打起了刘封进贡的那一万石粮食的主意。 这个时代,一个成年男子,每个月2石的粮食,就能吃的很饱,而且是能干重活的。 河东眼下又没仗要打,只要停了士卒们的训练,一个兵卒一个月半石粮食就能支撑的住了。一石粮食折合成现代重量为30公斤左右,一个月半石其实也有每天一斤粮食的标准了,所以稳住军队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种玩法仅限于不需要士卒出力,天天就在军营里吃饭睡觉吹牛逼。 如果军阀囤积着大量粮食不放粮,又或是在战时这么玩,那估计离死可就不远了。 一万石的粮食,节省点足够李乐和胡才吃上八个月,只要有这一万石粮食打底,李乐和胡才再私下搜刮一下,就能熬到秋收。 因此,这一万石粮食就是重中之重,是一切的根基。 白波四将能想到的,天子刘协又岂会想不到,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天子的立场其实是更偏向白波四将的。 有河东在侧翼,从地理上就和河南一起对河内形成了包夹,再加上三河之地的固有向心力,很容易就能向河内发展侵蚀。 一旦统合了三河这个光武家的基本盘,天子刘协不说中兴在望,至少也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 毕竟王莽给东汉造成的影响是极其巨大的,以至于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各路军阀角逐中原,但打的旗号全是为天子征讨不臣。 主打一个天下除了我和天子,都是反贼! 就连袁术这会儿都老老实实的当汉家忠臣呢。 可问题是,我可以支持你,但你要我把粮食全给你,那可就强人所难了啊。 天子别说不富裕了,简直是穷困潦倒啊。 在刘封送来这一万石粮食之前,天子身边的三公九卿都去城外挖野菜了,这让天子何以自处? 因此,在刘封这一万石粮食送入城中,几乎当天就让刘协发出去了一千石,用以补发各级官吏、宫人的俸禄。 白波军之前也上门要过粮食,天子也给同样拨付了一千石,好让他们准备东行。 剩下的八千石,天子看的比什么都紧,跟命根子似的宝贝。 “诸位卿家,兴义将军之言,汝等有何看法?” 一边对杨奉等人的提议心动不已,一边又不舍得粮食,最后刘协还是决定听听重臣亲近们的意见。 太尉杨彪第一个发言,他如今虽已年过五十,却依旧胆雄气壮:“老臣以为当给。” 司空张喜有着迟疑道:“可若是给了,百官宫人的东行耗费又该如何解决?” 杨彪却答道:“不足之处,可召关东诸郡守州牧共议之。” 此时,司徒赵温捋须皱眉道:“若是关东诸侯以军粮不足推诿,如之奈何?” 情势比人强,人家虽然是千里迢迢来勤王的忠臣,可经历过西凉武人、河东武人洗礼过之后的中枢重臣们,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不再把自己放的高高在上了。 “关东勤王军虽名为联军,实为刘徐州一人之力而成。不但刘徐州出兵最多,还负担起了大部分的后勤补给,甚至连嫡长子都遣于军中,可见忠谨之心。” 张喜叹息道:“因此,我等所食之粮,皆是徐州不远千里转运而来,路途所费,恐有半数以上。徐州所辖不过五郡,刘使君又是前岁刚刚到任,至今不过两年,实数更是只有一年,恐徐州也力有不逮啊。” 天子见三公议不出个好办法,无奈之下,只能去看九卿。 可同三公一样,九卿这边也一样没什么好办法,反倒是丁冲、钟繇等后进晚辈们却都有些跃跃欲试。 丁冲率先起身发言:“陛下,刘使君固然忠心耿耿,然曹使君也不遑多让。既刘使君出力甚多,力有不逮,陛下何不召曹使君询问一二,或许能得其助也未可知。” 丁冲不是不知道曹操没多少粮食,但不妨碍他插上一手,哪怕是让曹操单独在天子面前刷刷脸也是稳赚不赔的。 天子听了之后,竟然还真有了意动的神色。 毕竟在天子再如何聪慧,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些年来,一直为凉州武人掌控,对地方上的情况又如何会有什么了解。 他自然根本不明白兖州现在糜烂成什么样子了,更不知道兖州和徐州的差距已经彻底逆转。 在天子那简单的想法中,徐州是一州之地,兖州也是一州之地,而且兖州八郡可比徐州五郡还要来的富庶丰饶。 徐州如今都能负担起这么多的军粮损耗,兖州哪怕负担个一半应该也不力屈吧。 钟繇暼了眼天子,看清楚对方有意动的神态后,抢在天子开口之前先起身进言:“陛下,据臣所知,曹兖州恐无粮可贡。臣观刘都尉虽然年少,却颇识大体,不如天子特发一诏,以领刘都尉全权操办东行之事?” 钟繇的建议让在座众人的眼神一亮。 其实钟繇的建议本质上和杨彪是一样的,就是想要将百官和宫人东行的开销强加给关东勤王军,由此来省出粮食,供应给白波军驻留河东。 但钟繇的计策明显要比杨彪更为圆滑,更为隐蔽,而且也让刘封等人无从拒绝。 天子都把东行事务全权委托给刘封处理了,这是何等的器重和信任? 刘封唯有感激涕零,欣然接受,叩谢皇恩,才是忠臣应该做的。 这可要比杨彪强逼牛喝水要好多了。 到时候再给刘封等关东诸侯记上一功,不吝名爵,这不就成了皆大欢喜的喜事了? 丁冲倒是想反对,可群臣大多赞同此策,就连三公都颇为赞许。 无奈之下,丁冲也只能保持了沉默。 于是,天子决定召见刘封。 刘封闻召时,有些懵逼,不知道小天子召自己有什么事情。 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他还没资格问这个问题,只能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跟着宫人前往“皇宫”所在。 到了之后才发现,在场的人还不少,把个小宅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告知刘封具体事情的人是钟繇,天子则坐在位置上闭口不言,但当刘封看过去的时候,小天子居然还主动给了他一个笑容。 一旁杨彪沉声呵斥道:“刘都尉,不得失礼。” 刘封却是猛的惊醒过来,慌忙低头以示恭敬。 对于杨彪的呵斥,刘封赶忙惶恐请罪。 别看杨彪好似吹毛求疵,可实际上却是好心,因为对方仅仅只是训斥了一句不得失礼,却是将刚才刘封觊觎天子的事情给带过了。 对于刘封的请罪,天子自然不会真降下惩处,结果自然是宽宏以待。 随后,刘封琢磨起白波军闹出来的这个事情。 刘封第一反应是天子想要折腾,可很快就排除了这一点。 真要折腾,重要的是事而非人。 天子手里并不是一点粮食都没,真要是天子想做,那必定不会召自己来,至少在办事之前不会召唤自己。 那这么来看,这件事还真就是表面上看的那么单纯。 白波军想分头押注,给自己留条后路,而恰好他们这个后路,也是天子的外援。 这不就一拍即合了吗? 可天子却又舍不得粮食,所以召来了最像冤大头的自己? 这么一理,事情就顺了。 可刘封也不是傻子啊。 一万石粮食,哪怕走水路,从徐州千里迢迢的运到河内就得耗费五千石粮食,剩下从河内再运到河东,这段陆路的损耗比之前那上千里的水路还要多上一倍。 河东的一万石军粮,相当于要消耗徐州两万五千石粮食。 就凭你天子一句话,老子就得割肉? 更别说刘封已经看出来白波军在忽悠小天子了。 白波军的说法看起来没啥问题,可实际上却藏了一个大雷,那就是军中牲畜,尤其是战马。 河东白波军的主要战力就是骑兵,否则以他们这一身破烂似的装备,能和西凉军血战? 刘封仔细观察过,河东白波军的披甲率仅仅只有两成多,基本全是皮甲,看不到铁甲,甚至就连皮甲也都是半身甲。 对付这种敌人,刘封觉得只靠自己那一千训练有素的重甲步兵,就能把河东白波军步卒给打崩溃了。 所以,白波军的主要战力,在骑兵上。 哪怕是最弱小的白波军军头李乐,两千来人的部队里竟然有四、五百匹战马,人马比高达四比一,而整个白波军最少拥有三千匹以上的战马。 战马的消耗可是步兵的五倍,如果只算口粮,那也得是两、三倍。 而且人能抗饿,马可很难扛。 就算以最低的两倍来计算,三千匹战马,就需要多算六千人的口粮,而且马匹还不如人能抗饿,这样算起来,最少得再给白波军两万石,总共三万石粮食才够。 刘封哪里肯吃这个亏? 尤其刘封要是真吃了这个亏,估计朝廷也好,白波军也好,可能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第237章 筹谋颍川 “不知大将军驾到,外臣有失远迎,还请大将军恕罪。” 刘封姿态十足,大开营门,带着下属出迎恭迎。 饶是曹操心中有事,依旧被刘封的礼遇哄的有些压不住嘴角,翻身下马,上前搀扶起刘封:“贤侄如今也已开府,乃是朝廷重臣,何以如此自屈?操虽添为大将军,蒙天子青睐,暂掌朝事,正需要贤侄这等贤才多进良策,为朝廷分忧啊。” “大将军总览朝局,我父子自当为天子,为大将军分劳。” 刘封客气了一句,将曹操引入大帐,坐下之后,奉上茶汤。 曹操一边坐下,一边礼贤下士道:“贤侄何以如此生疏,我虽为大将军,却与汝父仍为兄弟,况且你我虽是叔侄,却同朝为官,共扶汉室,此为志同道合,贤侄可依旧唤我叔父也,不可疏远也。” 刘封恭敬的答谢道:“是,小侄谢过世叔看重。” 刘封说完后,就低头品起茶汤来。 曹操等了片刻,却见刘封只顾着低头喝茶,无奈只能放下茶汤,主动开口道:“听闻贤侄麾下贾逵部已阵斩苌奴,献首级于天子,何其速也。” 刘封这才抬头笑答道:“为天子做事,自当用心。” 曹操接道:“贤侄有此心,想必天子定然十分欣喜。只是听说苌奴所部降者达数万之众,不知贤侄如何安顿?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但说无妨。” 刘封眨眨眼,看来曹操算是反应过来了,大概率是荀彧、程昱或是戏志才给他写信提醒了。 不过即便你反应过来了又能如何,老子这是阳谋,都已经夹到我碗里了,你现在才想起来要争,哪里还来得及。 刘封回答道:“大将军无须担心,河南一片白地,遍野狼藉,无法安顿这些投降的妇孺流民。我已经安排了船只,将他们送往徐州安置。” 曹操一听,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干咳一声道:“雒中人烟稀少,正该将这些流民安置于雒中的各个县邑之中,也好就地屯田,供给雒中,贤侄怎么就把人给送走了呢。” 刘封一脸无辜道:“世叔有所不知,这些妇孺降兵近两万之众,其中青壮四五千,男子更是过半,若是不早早送走安置,我徐州实在是无力支援雒中了。” 刘封报上去的只有苌奴首级以及近两万的投降之众。 其他金银财货,四万多石的粮食,那自然是统统不会出现在捷报之上的。 问就是没有,要是有足够的粮食,苌奴为啥不跑? 还不是饿的吗。 随后,刘封哭泣穷来:“世叔,这次关东勤王,我徐州至今已经耗费财货数千万,粮食数十万石,所剩的不过是对天子,对朝廷中枢的一片忠谨之心。待我徐州军扫平颍川,便会上奏天子,请求回返徐州。” 曹操面露纠结之色,心里难受的跟吃了个苍蝇似的。 得到荀彧、程昱等人的书信之后,他才知道兖州损失有多大。 兖州地处中原腹地,交通四通八达,与司、豫、徐、青、冀五州接壤,该地区是东汉朝农业经济的核心区域之一,州域虽小,可大半都是平原,水利发达,农产丰饶,人口众多。 可现在经过荀彧、程昱等人的核查,原本四百万人的河南大州,还加上了曹操当初击败青州黄巾,俘获了百万之众。 这五百多万人,眼下竟只剩下了一百九十多万,缩水了六成以上,大片土地荒芜,城市残破,流民四起且不断的向周围州郡逃跑迁徙,其中尤以徐州为最。 收到这封书信时,曹操的心是拔凉拔凉的。 他即便再认识不到人口的重要性,也知道没有人口就没有兵员,没有粮食,没有税收。 曹操原本还奢望刘封能够将俘获的降众上交朝廷,两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其中青壮比例也还不错。 可刘封居然统统送往徐州了,更让曹操担心的是,对方这种态度,是不是接下来扫荡颍川的时候也会如法炮制。 对颍川那二十多万人口,曹操现在可是眼馋的很。 可真让他出兵去扫荡,他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了。 出兵扫荡是要粮食的,安抚俘获也要粮食,将俘虏编户齐民,发给粮种和口粮进行屯田,那需要的粮食更是多的海里去了。 曹操眼下哪有那么多粮食。 他最希望的就是刘封能够体谅一下朝廷,扫荡完颍川后,把人口安顿在原地,再让他去接收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刘封现在的反应无疑是用行动告诉了曹操,别做梦想桃子了。 曹操沉吟片刻之后,带着商量的口吻道:“贤侄南下扫荡颍川,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既如此,我也不好袖手旁观,愿遣曹仁督三千劲卒,为贤侄助阵。” 刘封眨眨眼,婉拒道:“多谢世叔,不过小侄觉得,还是不必了,毕竟两军不曾配合过,此次扫荡颍川,重在以快打慢,不能让对方有四散而逃的机会。若是因为配合失误而出现漏洞,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曹操心里着急,他派兵又不是真为了帮刘封打配合的,他是想要派兵先一步占住颍川郡内尚有人口的县邑,保住珍贵的人口。 可这又没法明说,实在是让曹操难受的气闷。 别看刘封表面上对曹操很是敬重,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可内里却是既用又防,既把曹操顶在抗袁的第一线,同时又拼命的挖曹操的底子,让他保持一个表面强大的样子,来使刘备一方的利益收益最大化。 接下来几年相当关键,人口越少的曹操,恢复和积蓄起来就越慢。 刘封清楚的认识到,在失去了豫州之后,曹操的战争潜力虽然大幅度下降,毕竟他没有办法从豫州抽调人口在颍川进行大规模屯田。 可同时,这也极大的缩短了曹操恢复的速度,使得曹操不需要在豫州、徐州方向用兵。这样一来,他的精力能够集中到司隶以及荆州方向上。 西凉武人恐怕会成为曹操最先打击的敌人,而这也契合了刘封先南后北,巩固中原的大战略。 没有扬州,徐州则是四面楚歌,易攻难守,终究难以长久,久守必失。 没有豫州,徐扬虽然能自成一体,却是偏居一方的割据,乱世可自保,可一旦中原已定,仅靠徐、扬两州之力,是无力抗衡河北的。可 一旦豫州、徐、扬三州合体,那真就是丝毫不逊色河北四州的王霸之基了。 以上,都是在刘封不做大规模改变的基础上的格局。 如果刘封能成功的开发出黑科技,诸如火药啊,马具三件套啊,大炼钢爆钢刀钢枪明光甲胄啊之类的话,自然是能大幅度的降低经济压力了。 曹操有些恼怒,但他又没法指责刘封,更没法强行派兵。 因为这是刘封单独请奏,天子和百官一致同意的。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曹操横插一杠,不但会得罪刘封,也会给天子和百官重臣们跋扈的印象。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付出了这些代价,刘封依旧可以让他一无所获。 没有刘封的点头,就靠曹仁这三五千兵马,能从三万徐州军手底下抢到人口? 曹操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想来说服刘封。 可对方明显不买账。 虽然之后曹操多次试探,甚至愿意做出一定利益交换,但遗憾的是,他拿出来的筹码并不足以打动刘封。 无奈,曹操只能失望而去。 曹操走后,诸葛瑾却是来到刘封身边,小声进言道:“公子,大将军如此委曲求全,您一力拒之,会否引发其人不悦?”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先对着诸葛瑾道:“子瑜,谨慎是好,但谨慎不等于懦弱。若是大将军说什么,我等就要做什么,那我等到底是忠于天子,忠于骠骑,还是忠于大将军?” 诸葛瑾脸色顿变,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为刘封所阻。 “子瑜勿需解释,子瑜之心,封尽知,从无怀疑。” 刘封直接起身,眼光在帐中诸人身上掠过。 如高顺、周泰,沉默如岩。 如太史、张辽,忠肝义胆。 如甘宁、贾逵,意气奋发。 如徐晃、关平,兢兢业业。 如董昭、贾习,闲庭自若。 诸葛亮站在一旁,嘴含浅笑,温润如玉,雅致高洁。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封的身上,让他仿佛掌握了某种力量,能够搅动风云,问鼎天下。 “我徐州的事业,并非是靠什么大将军才得以兴盛蓬勃,他纵不满,又与我何干?” 刘封大声啸道:“我徐州的事业,乃是诸君秉轴持钧,拨烦去冗,治理百姓地方与案牍之间。是诸君枕戈寝甲,浴血沙场,斥退敌军庇佑百姓安定一方。诸君,汝等才是我徐州真正的根基,大将军何及汝等之重!” 刘封一番心声,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众多士人众将纷纷起身,朝着刘封大礼参拜,异口同声,愿为刘封父子和徐州效死。 刘封大笑着将帐中诸人尽皆扶起,好言安抚。 当夜,刘封犒赏三军,设宴宴请群臣。 随后大军继续休整,转运物资,同时也将巩县的近两万俘获往南转运,金银财货和粮食则暂留于巩县,用于南下颍川作战所需。 随着时间推移,南下的水路侦骑纷纷回报消息。 虽然颍川的水系和黄河以及豫、兖水系并不沟通,使得刘封无法调拨水军参与颍川作战。但在颍川水系里小规模的筹集船只,以作为水路侦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诸葛亮兄弟将汇总整理好之后的情报放到了刘封的案头。 根据水路侦骑的报告,颍川郡内确实有十余万黄巾军余部,大致分为四部。 其中最大的一部足有八万人,几乎占了颍川黄巾总数的一半,剩下的三部则分别为四万,两万和一万。 其中人数最多的黄巾主要盘踞在颍阴城中,颍川郡内五大河之一的潩水从他城旁流过,同时也是颍川郡内极其重要的交通要隘,是颍川郡内连通东西南北的交汇点。 黄巾贼盘踞在这里,可以随时向任何方向突围逃跑。 其次,第二大四万人的这股黄巾军,则盘踞在颍阴西北方的阳翟城中,这里虽然不如颍阴那般交通发达,但也算得上交通便利,还是历来颍川郡中的郡治所在。 此处依傍着颍水,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是非常优渥的屯田之所。 如果不是太过靠近河南和兖州,也不至于让颍川郡内第二大的黄巾贼来占据了。 剩下的两股黄巾军,一万的盘踞在阳翟西南部,颍阴西边的颍阳,两万人的则盘踞在颍阴东南部的许县。 除了这些大的以外,还有万余小规模的黄巾,以千余人或数千人的规模,盘踞在颍川内,不足以成为威胁。 黄巾军余部其实也很狡猾,他们盘踞的地方都是交通要道上,便于灵活转移,同时又居于颍川中部,不论你从哪里来攻,他们都能从另外一边跑掉。 可黄巾军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人动员起数万大军,要将他们聚拢围歼。 刘封之所以这么卖力,挖曹操的墙角是一個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历史上的曹操在这一战里收获极其丰厚,原本光靠着兖州都维持不住军队了,可拿下了颍川、梁国之后,不但军队的伙食问题解决了,甚至还有余裕大规模屯田了。 可见这几股黄巾军光是存粮就肯定少不到哪里去。 再联想到苌奴的家底,刘封心里忍不住痒痒了起来。 刘封这边紧锣密鼓的计划着,坐镇梁国的刘备也接二连三的收到了喜讯。 第一个喜讯,自然是徐州勤王军在河东成功的迎奉到了天子,白波军最后没有选择火并吃独食,而是退让了一步,和关东勤王军分享了天子。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无疑是大大的好消息。 刘备虽然对徐州军信心十足,可在这冬日里围攻城池,即便打赢了,伤亡也肯定不在少数。 白波军军纪是差,但战力并不弱小。 关东联军固然稳操胜券,可也面临了伤亡和天子安全等多种问题。 所以,能不打,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第二个喜讯,是天子成功东归,回到了洛阳,同时犒赏三军,奖励有功。 天子拜刘备为骠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本就是三公将军,自带开府,仪同三公),都督徐、豫、扬三州。 这等于是以天子诏令的形式,将徐、豫、扬三州的掌控权力交给了刘备。 从刘备履任骠骑大将军这一刻起,扬州牧刘繇都成了他的下属,甚至刘备都有权撤换对方,只需要事后上表朝廷就行了。 刘备登时大喜过望,他当真是没想到天子和朝廷的封赏会如此之重。 他之前和刘封几次商量,都觉得只需要让朝廷认可他对徐州的掌控,以及加强对豫州和扬州部分郡县的法理,就是巨大的胜利了。 就如同简雍、刘琰两人对九江郡和庐江郡的法理,虽然眼下屁用没有,可一旦真对九江和庐江动兵,这就是瓦解对方阵营,拉拢对方力量为己用的神器。 实际上刘备已经开始着手对九江、庐江的地方士族、豪强的接触了。 有了这个名分,拉拉关系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吗? 不过高兴之后,刘备也大感人才不足。 以目前来看,刘备一方至少需要三套班子,朝廷一套班子,刘备和刘封两个将军幕府也各自需要一套班子。 原本还觉得徐州人才济济,众贤云集。 现在一下子要搞三套班子了,这人才显然又紧张了起来。 和鲁肃等左右商量了之后,刘备决定暂时不做动作,等待徐州勤王军的归来。 刘封的书信随着天使而来,除了关心刘备和张飞的身体外,就是述说即将归来的喜悦。 可没想到,两日后又来了一封书信,居然请刘备派出新锐兵马前往汝南,从南往北,进入颍川,夺取郾城和临颍。 尤其是后者临颍,是重中之重,如果兵力不足,可以放过郾城不取,但一定要拿下临颍。 临颍不过距离颍阴数十里,却卡住了后者南下进入汝南的咽喉。 不破临颍,颍阴之敌只能被困在颍水和潩水之间的平原上,无依无靠,进退维谷。 刘备看完之后,立刻急招鲁肃、黄就前来商议。 自进驻梁国之后,刘备就将鲁肃招来了睢阳,以备问策。 好在彭城离睢阳也不远,交通又十分便利,再加上冬日事务较少,鲁肃也早已经安排妥帖,故此能抽身出来,来到刘备身边。 至于黄就,乃是梁国名士,被郭贡征辟为别驾。 但仅仅只是一个冬日,此人就为刘备的魅力所倾倒,虽然不曾背离郭贡,但对刘备也已十分亲近。 这也难怪黄就会有如此反应了。 拿郭贡来和刘备相比,简直就是寒鸦之比鸾凤,哪怕是礼贤下士,郭贡都完全不如刘备亲切真诚。 毕竟郭贡自己就是大名士,名门出身,身份显赫,又如何能做得到,做的好礼贤下士中的这个“下”字呢。 第238章 直驱阳翟 刘备先将天子即将拜除自己为骠骑大将军,并督徐、豫、扬三州的事情告知了鲁肃、黄就、以及自己的心腹部将夏侯博和卓膺。 鲁肃、黄就四人大喜过望,同时起身大礼参拜,恭贺刘备。 刘备笑的合不拢嘴,连连谦虚,心里却是感慨自家好大儿。 想起自己流落半生,却连块地盘都混不到。 前往徐州之前,陈长文还百般劝阻自己。 谁能想得到入了徐州之后,不过短短的一年出头,不但坐实了徐州牧,更当上了中枢的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公,更可开府治事,还转封为谯侯。 这可是谯侯啊。 沛国以及整个豫州的治所,沛、谯之地,在整个两汉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天子居然封赏给了自己。 还让自己都督豫州和扬州事。 毫不夸张的说,刘备暗地里都掐了自己好几次了,生怕这会儿是自己还在做梦。 看见鲁肃等人恭敬的跪拜在自己跟前,他赶忙起身,将四人一一搀扶而起,然后归入席中。 有心再炫耀一下,可又觉得这太失主上的威严了,只能强自忍住激动的心情,将注意力转到了正事之上。 “诸君,此是犬子所求之事,备想听听汝等的意见。” 刘备随后又将刘封请求他调兵入汝南,然后北上,从南面包抄颍川,抢占临颍的计划转给了鲁肃等人。 鲁肃第一个看信,看完之后,转给黄就,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等到四人全都看完之后,刘备才问道:“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目光先投向鲁肃,鲁肃却是谦逊的看向黄就。 黄就的年龄已经不小,是和董昭一个辈分的人,比鲁肃要大上许多。 从这点上来说,黄就可以算是鲁肃的前辈,又是梁国本地的大名士,昔日在河北冀州,与董昭齐名,不论操守、德行还是能力,都相当不俗。 黄就感受到鲁肃的善意,冲着这個后辈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明公,就以为此策当行!公子在信中述说详实,计划可行,虽出兵汝南,动作略大,可不日天使即可到达梁国,明公可获三州牧权,豫州也是明公职权所在,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黄就表明支持的立场之后,鲁肃也紧跟着开口赞同道:“明公,公子此计,立意深远。我徐州为曹兖州征伐两次,深知人口匮乏之苦。肃奉明公之命,辅佐糜国相重立彭城,就饱受缺人之苦。” 彭城国别看地方不大,只有五个县,可依山旁水,中间全是平原,四野除了大湖泊,就是三四百米的丘陵,可谓是遍地沃土,因此人口一直很高。 在被曹操夷为平地之前,这片只有东海、下邳三分之一的版图,人口却有足足五十万,只比下邳国少了十万人,可想而知有多富饶。 可现在,饶是徐州拿出了大量的钱粮招募流民,至今彭城也不过才招揽了十来万人口。毕竟缺人的不仅仅是彭城国,东海、下邳、琅琊,也都需要大量的人口补充。 鲁肃不但要和其他州争夺人口,还要和徐州内的其他郡国争抢。 这半年多的时间,彭城能抢到十几万的人口,糜竺、鲁肃固然是竭尽全力,但也托了徐州州府政策倾斜的福。 毕竟糜竺可是将来少主的大舅哥,明公的伯乐,徐州本地的大财主。鲁肃又是刘备父子一起看好的肱骨,自然是优先照顾的对象。 可正是如此,鲁肃才更加明白了人口的珍贵。 黄就也捋须赞同道:“明公,公子在信中有一言发人深省。我增一民,则敌损一民,一来一往,事半功倍,诚如是也。” 眼看着鲁肃和黄就都对这个计划很是赞同,刘备再去看夏侯博和卓膺这两个心腹爱将,发现他们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只差没有主动开口请战了。 于是,刘备当机立断,下了决心。 “好,既如此,以夏侯博为主将,卓膺为副将,领八千精兵,取道陈县,赶赴汝南,自强县出发,攻击临颍。” “喏!谨遵明公号令!” 夏侯博和卓膺同时起身,拜倒领命。 “汝二人都随我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也不需我多言。”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只是尔等记住,此战当以稳定为先,若是临颍拿不下来,可退至强县和郾城县防守,切勿让颍川黄巾退入汝南,更不可让两处黄巾合流。” 汝南本地也有大量的黄巾余孽,只是同颍川不同,汝南受到战火影响并不太大,人口众多,官府和豪强的势力很大,所以汝南的黄巾军大部分都被压制在边缘山区。 汝南的黄巾军人数虽然比颍川的黄巾军多,可反而处境要比对方恶劣,原因就在汝南官府的力量很强上。 “喏!” 夏侯博和卓膺同声领命。 黄就在旁补充道:“既如此,那明公可开睢阳武库,为大军补充军械粮秣。” 睢阳作为梁国的国都,自然是有武库的,里面存放着梁国积蓄的军械铠甲,这些东西在战场上可是消耗品,并不是一人一把刀就能从头砍到尾的。 刘备坐镇梁国,水路输送的主要还是粮食,军械根本排不上号。而且真要出了什么特殊情况,刘备难道还真会傻傻的守着睢阳的武库不用? 不过此时,黄就能主动开口,以他别驾的身份,可以说是帮刘备解决了后顾之忧。 当然,黄就能这么做,一来是看好刘备,二来是刘备即将都掌豫州,三来也是此次行动,乃是南下剿灭黄巾军。 士族大夫,就没几个不厌恶黄巾军的。 刘备闻言,顿时大喜道:“善!如此就有劳别驾了。” 刘备这边计议已定,立刻走水路送信去往洛阳。 刘封这边也在不断的回收情报,制定计划。 当刘备这边的信息在四日后送至洛阳时,刘封当即就召开军事会议,布置具体任务,准备出兵。 刘封手中的部队有关羽(六千人)、太史慈(四千人)、潘璋(四千人)、张辽(两千人)、高顺(两千人)、贾逵(一千人)五部共计一万九千人,水军周泰、蒋钦、董袭、甘宁四部六千人。 另有新招募的三河骑士两千余骑,关平别部三百人,贾斌别部一千余人。 同时,还有郭贡军三千人,徐晃本部一千四百人加杨奉援助的八百骑。 这些兵力除了水军只能抽调半数三千人上岸作战外,其他兵力全部可以动员。 因此,刘封做了以下部署。 西路军为主力中的主力,以关羽所部六千人为核心,加强水军部三千人,以周泰为主将,甘宁为副将,高顺所部两千人,以及郭贡所部三千人,共计一万四千人。 西路军的主要任务是自河南尹新郑县出发,顺洧水南下,占领长社、鄢陵、以及新汲,然后以除长社县以外的兵力,合力向许县压迫。 具体兵力分派和行动,刘封全数交给关羽自行指挥,只说两点要求。 第一,不允许有任何大股黄巾军自洧水方向突围逃跑。 第二,全力拿下许县,从东面合围颍阴。 第二路军是东路军,自梁县出发,顺汝水一路南下,去郏县、襄城,然后直击颍阳。 这一路全是大道,交通十分便利,而且还属于外线作战,可以随时支援临颍的刘备援军,以及正面战场的刘封所部中路军。 故此刘封将主要骑兵尽数配发给了这一路。 该路以太史慈为主将,张辽、徐晃为副将,所部八千余人,骑兵却占了半数。 刘封对这一路的要求也只有两点。 第一,绝不允许大股黄巾军自西面突围去往荆州。 第二,全力拿下颍阳,从西面合围颍阴。 最后的中路军由刘封亲自率领,亲领潘璋所部四千人,贾逵所部一千人,关平别部三百人,贾斌别部一千余人,共计近七千人,出轘辕关,过阳城,然后直扑阳翟。 阳翟的黄巾军是颍川第二大集团,足有四万人之多。 可能战的青壮,最多只有一万,装备军械一般,远远不如徐州军精良。 如果是野战的话,刘封有信心在一个时辰内就将对方打垮。 对于刘封的安排,众将和参军们都没有找出什么大的问题。 倒是关羽、太史慈随后悄悄的找了下刘封,觉得中路军力量是不是太过薄弱了, “叔父、老师,中路真正的敌人只有阳翟之敌,颍阴的敌人是不敢乱动的,而且他要是真敢出来,小侄当真要喜出望外了。” 刘封这可真没自大,黄巾军根本没有正规军一说,除了将领的亲卫部曲外,都是兵农合一的。 这种训练不足,缺乏军械,只有一腔血勇的部队,是最容易击败的了。 多的不敢说,以一当五当真是不成问题。 黄巾军奇缺远程火力,单靠短兵步卒冲击枪阵,那真是来多少死多少。 而且刘封是可以沿途后退的。 颍川的北部都是是山区,如果颍川的黄巾军敢汇聚起来往北追击刘封,那刘封做梦都能笑醒了。 北边山区的轘辕关是洛阳周围的要隘之一,易守难攻。 刘封只需要把守这关卡十天半月,黄巾军的后路和老巢就会被东西路军彻底端掉,然后合围过来,把他们聚歼在洛阳外围的丘陵地区。 同时,刘封还能随时从洛阳得到增援,尤其是杨奉、张杨两部。 刘封拿下巩县之后,已经决定将巩县交给杨奉所部了。 杨奉在刘封的建议下,准备在河南尹屯田,这巩县地处交通要道,又有现成的田地,还都是黄巾耕种过的熟田,简直是天赐宝地。 杨奉对刘封感恩戴德,出兵帮忙还不是小事一桩。更别说杨奉本来就想要投诚徐州军,后续还约定了能从徐州这边获得两万石粮食呢。 所以刘封的冗余是留的相当足的。 毕竟再不够,还能找曹操帮忙,这位可是自掏腰包都想要来助人为乐的。 听完刘封的解释,关羽和太史慈这才放心下来。 安排好作战计划后,刘封将计划抄录了一份,连同发起时间一并送往梁国。 而此时,梁国的夏侯博和卓膺已经大军出动,从陈国借道前往汝南了。 别看这一路都是陆路,还要过两条河流,可夏侯博他们的速度却并不慢。 因为这是一条东汉时代的主干道,是中原东西向的交通要道,道路都是石板大道,行进起来相当迅速,而且梁国也有不少大车和牲畜,进一步提升了夏侯博所部的机动力。 双方约定,二月初十,正式动手。 同时规定了各部各阶段的时间表,这份时间表并非是指令,而是参考。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电话,电报联络。 给一份时间参考表,也有利于分路主将对大局的判断。 另外,刘封还在计划中强调,东、西两路军应该尽早的和夏侯博所部的汝南援军建立起联系,最好能够达成协同作战的效果。 时间很快来到了二月初,各路兵马也已经各自进驻出发点。 关羽所部进驻了新郑,太史慈所部进驻了梁县,而刘封亲领中军进入了阳城。 阳城此时已经荒废,城里只有几十户人家,生活在断壁残垣之间。 看见大军入城,这几十户人家都吓懵了。 所幸大军并未为难这几十户人家,反而将他们转移去了后方巩县。 随后,各类粮草、军械、药材、被服、大车、牲畜等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入了阳城。 二月初十当天一早,刘封在阳城宣布誓师出发。 全军七千人,自阳城开拔,浩浩荡荡扑向阳翟。 在阳城至阳翟之间,有一座小聚,名为阳关。 此地靠近阳翟,彼此之间不足十里,是阳翟外围的重要据点,因此,此处被安排驻扎了三千黄巾。 不过这三千黄巾里能战的男人不到六百,其中青壮更是只有两三百。 获悉这些消息之后,刘封决定先吃掉这一股黄巾军,给阳翟的黄巾军一点小小的震撼。 潘璋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要请战,却被刘封给安抚住了。 原因有二。 一来潘璋功劳够多了,也该给其他人一些机会,这次跟来的关平、贾逵、贾斌、柳孚等人,都比潘璋更需要功劳。 二来,潘璋所部是刘封中路军的唯一核心,怎么能随便出动,当保持藏锋隐锐,以待大战。 安抚完潘璋后,在贾逵、关平等人跃跃欲试的神情中,刘封将此战交给贾逵指挥,关平、贾斌、柳孚为副手,连同准备的时间在内,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全部消灭对方。 作为重要的据点,阳关聚和阳翟之间的联系自然是相当紧密的,而且来往也有大道通行,骑兵仅需一刻时间就能赶到,而步兵也仅需半个时辰。 早在徐州军出现的时候,阳关聚内就已经敲响了警钟。 同时,聚内特地堆砌起来的土堆上,狼烟被点燃,滚滚黑烟直冲云霄,这可比斥候要快的多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阳翟城内的黄巾军就能收到警情通报,这也是这部分黄巾军为什么会被安排在阳关聚的根本原因。 刘封身边跟着贾斌所部的骑士,看着贾逵带着关平、柳孚等人团团围住阳关聚。 第一线的战士开始着甲,远程火力上前试探,压制聚落城墙上的火力,同时寻找着弱点。 至于潘璋所部,则行军至阳关的东南面,倚靠河流布阵,随后坐在地上饮食休息起来。 别看他们现在轻松的很,但其实潘璋所部的甲士们任务是最重的,他们需要对付来自阳翟的黄巾主力。 此时的阳翟城内,城楼上的士卒在看见了阳关聚的狼烟后,立刻将消息传达到了郡守府中。 阳翟是颍川郡的郡治,但也屡次遭到破城。 黄巾之乱时就曾经被当时的颍川黄巾军渠帅波才打破过,后来又被西凉军打破过,几度易手。 不过好在没有爆发过激烈的攻城战,占领军撤离时也并没有放火烧城。 因此,阳翟城中还是保留了许多建筑,这也让黄巾军趁着颍川官府的力量被西凉军彻底打崩之后,迅速的填补上了这一块空白。 阳翟城中有黄巾军四万,是整个颍川第二大的黄巾团体,除此以外,还有三万多颍川平民。 这些人在阳翟四周种地,在没人管他们的情况下,竟然在颍川扎下根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杀入颍川之后,这些黄巾军们轻而易举的就被他给荡平了,然后被依旧安置在颍川郡中屯田。 这也是曹操对黄巾军特殊的优势,在黄巾军的眼里,曹操算是半个自己人,是可以谈谈的对象。 当初在兖州济北国的时候,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曹操那万把人,就算打赢了,也没办法一口气吃下百万黄巾之众的。 也恰恰是这一波肥,直接让曹操整个人膨胀的不行。 不但抢夺兖州当地士族的土地,分给黄巾耕种,还直接把边让全家给屠了。 边让虽然也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边让的父亲曾经受过东汉著名贤宦曹腾,也就是曹操爷爷的恩情。 所以曹操刚到兖州的时候,觉得边让是自己人,还想请边让出来帮自己说话,借着边让的名气来安抚兖州的士族,割让出部分利益好安置黄巾。 可他万万没想到,边让不但不鸟他,还天天在那逮着曹操就是一通输出,还攻击到了曹操的父亲,这才彻底激怒了曹操。 刘封觉得曹操在这件事情中做过分的地方,就是不应该杀了边让满门,只杀边让一个,后果可能就没有这么严重。 刘封则不同了,刘封的老子是刘备,刘备的老师是卢植,这师徒俩可是黄巾军的死敌,几乎是踩着黄巾军的尸体上位的。 所以刘封是做好了苦战的准备的,而且即便打赢了,这些黄巾军士卒也必须要打乱拆散之后分别安置,慢慢消化。 第239章 黄巾来援 阳翟黄巾军的渠帅名叫波邢,是波才的远房族人,当初就随着波才一起起义,算是颍川老资格的黄巾渠帅了。 此时他正在阳翟的郡守府中,在昔日太守问政的大堂上,跌坐着许多头戴黄巾的大汉,皆为黄巾小帅。 “大兄,何奎那厮说的竟然是真的。” 波邢右手边第一人,一个身材魁梧健硕的壮汉一脸凶狠道:“官军竟然真的来了。” 波邢看着心腹马重,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十几天之前,一个老黄巾何奎突然找上门,言说官军即将南下,主力就是徐州北上的勤王军,人数很可能高达三万余人。 何奎是老黄巾了,当年大贤良师起事前,他就是黄巾门徒,负责往来通信。 临起事前,何奎还曾经为大贤良师送来书信,命令波才起兵之后,配合洛阳的马元义里应外合,攻破三关,杀入河南尹。 后来战乱四起,彼此之间的联系就断了,虽然何奎这个老黄巾是熟人,可对方冷不丁的上门,且送来这么重要的消息,波邢等人自然怀疑起何奎的来意和居心。 波邢等人对何奎送来的消息将信将疑,最后虽然没接受何奎的建议,放弃阳翟,撤往陈留,但也做了一些准备。 其中就让阳翟戒备,外围除了重要据点外,其他一般据点全数放弃,财货粮食,人力牲畜尽数撤入阳翟之中。 最后,还下令各小帅的部曲整装待发,做好战备。 “波帅,何帅来访。” 正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以及要不要去救阳关聚的时候,侍从突然来报,何奎求见。 波邢迟疑了会,最终还是决定见见。 现在证明对方带来的消息是真的,那么何奎就变得可信起来。 既然如此,那听听对方的建议未必是件坏事。 很快,何奎上堂而来,在空位上跪坐了下来。 何奎坐下之后,立刻直起上半身,冲着波邢拱手问道:“波帅,奎闻徐州军南下已至阳关聚。如今城头已见阳关狼烟,不知可有此事?” 这事虽然不至于传遍全城,但也没有必要瞒着何奎,况且波邢本身就想要听听对方的建议。 于是,波邢直接点头回道:“确实如何兄所闻,徐州军已至阳关聚外。我等接到狼烟传讯之后,立刻召集诸位,正在商量如何应对。” 何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原来如此,那奎斗胆敢问波帅,诸君可曾议出结果?” 波邢摇头答道:“未曾。” “波帅,诸君。” 何奎冲着众人作揖了一圈,随后大声说道:“强敌已至,诸君依旧犹豫不决,莫非是在等死乎!?” 何奎之言,瞬间让堂上众人脸色大变,或是愤怒,或是轻蔑,或是心惊,或是震怖。 波邢脸色也微微一变,抬起右手,止住想要对何奎破口大骂的手下。 “何帅何出此言?” 波邢目光如炬,紧盯着何奎,脸色不善道:“何帅来传信,波某很是感激,可若是因此小觑我颍川男儿,未免太得意忘形了吧。” 何奎却是怡然不惧,与波邢对视道:“波帅,徐州军兵强马壮,军械精良,补给充足,挟转战千里之势,有匡扶汉家天子之功。如今气雄势壮,战意蓬勃,诸君,当真不惜麾下之众,想要与之争锋?” “何奎!你休要壮别人声势,灭俺们的威风。” 波邢手下第一悍将马重站了出来:“都是一个脖子两只手,徐州军还能成了妖怪不成。大兄,我愿为先锋,救援阳关聚。” “马兄弟且坐,莫要着急。” 波邢先安抚了马重一句,让他重新坐回席中,然后盯着何奎道:“何兄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波帅,奎还是当日那句话。” 何奎旧事重提道:“为今之计,只能向东突围,前往陈留。” 波邢嗤笑一声,逼迫道:“陈留早已经是一片白地,如今又为兖州牧曹操所占,兄弟们能不能进的去姑且不说,就算真进去了,又吃什么?总不见得我们七、八万人去兖州喝西北风吧?” 何奎却是仿佛听不出波邢话里的威胁,自顾自的说道:“波帅可曾听说济北的事情?” “济北的事情?” 波邢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青州管、蔡兄弟们投降曹贼的事情?” 曹操和青州黄巾关系是不错,但和颍川黄巾的关系却并不好,甚至是有些恶劣的。 当初皇甫嵩联合朱儁对战颍川波才,连败两阵,不得已退守长社,还被追上来的波才所率领的颍川黄巾团团包围。 后来皇甫嵩发现风势巨大,而黄巾军军营简陋密集。 于是他趁夜放火,逼退波才所部,恰好此时率领两千精骑的骑都尉曹操赶到,三人合力追击,大败颍川黄巾,光斩首就有数万级之多。 波才经此一役,完全丧失了战略主动权。 在后面的战事里,连战战败,被皇甫嵩和朱儁追着打,最终兵败战死。 曹操也因此战积功,荣升两千石济南国相,反倒是和青州黄巾搭上了关系。 “正是!” 何奎接茬道:“曹兖州曾在青州济南国时,治事清明,大力整饬贪官污吏,一下奏免十分之八的长吏,使得百姓得以安定。同时,他还不顾层层阻力,清除淫祀,惩处神、巫,使得济南一国震动,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管、蔡两位渠帅,曾与曹操面谈过,其人对我黄巾教义颇为推崇,更能容我黄巾单独成军,大贤良师未尽的事业,说不得正应在此人身上!” “好啊!你居然是那曹贼的说客!” 马重勃然大怒,起身指着何奎大骂道:“汝欺吾刀不利乎!?” 何奎却是丝毫不惧,反而冷笑着反唇相讥道:“马渠帅之刀,比之巩县苌渠帅如何?” 这话一出,堂上众人脸色纷纷大变。 苌奴两万余人,精壮就有三四千之多,若是全部动员起来,能战者不下八千人。 可竟然连一天都撑不下来,突围也突围不出来。 何奎带来这消息的时候,在场没有一個人相信的。 波邢特地派了不少人手去河内尹侦查,还损失了不少,这两日才得到了确凿的消息,巩县坚持了不到一天就被攻破,苌奴突围不成,惨遭阵斩。 其人首级还被送往洛阳,至今悬于东门。 这消息当时就把阳翟众人给吓的不轻,现在又被何奎一提,堂上众人有这样的反应也属实正常。 饶是马重骁勇敢战,此时也有些忧心,不由自主的看向主心骨波邢。 波邢倒还算镇定,在马重等人哑口无言的时候,他倒是开了口:“城中有道友四万人,如何是说走就能走的。” 说着,波邢站起身来,点将马重道:“马兄弟,点兵,我亲自去阳关会会徐州军。” 马重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应道:“是,大兄!” 随后,马重又朝着堂上的其他黄巾大小渠帅喊道:“诸君,阳关聚里的可是我等兄弟姐妹,今日我等不去救援他们,日后又有谁会来救援我等?” 马重的话顿时也激起了众人的士气,纷纷齐声应命,起身下去整顿部曲,准备出征。 “波帅!” 何奎一见波邢居然真想要主动迎战,登时急了。 他是奉了曹操的命令潜入颍川,将刘封即将督师南下,扫荡颍川的消息告知当地黄巾,并借此来拉拢收降他们。 他怎么也想不到波邢明知道徐州军战力强横,居然还想着要出兵野战。 波邢其实是有自己打算的。 他所在的阳翟,距离阳关不过十里地,如果连救都不救的话,不但徐州军将会取得一个前进支点阳关,同时还能长驱直入到阳翟城下。 到时候不但士气会遭到沉重的打击,同时也会让徐州军堵在城里。 苌奴最大的败笔就是把部队全部收在巩县城中,使得徐州军可以毫无顾虑的攻击城市。 如果苌奴分出一部分在城外立寨,就能有效的牵制徐州军,毕竟他的人手要比徐州军多上几倍。 虽然依旧抵挡不住徐州军的攻击,但少说也能多撑上一些时间。 同时,波邢这些人也和苌奴有一个共同的弊端,那就是坛坛罐罐太多了。 在颍川这几年的事情,从波邢到马重再到下面的小帅们,都在阳翟积蓄了不少家底,包括各种财货,金银,布帛,珠宝,粮食等等。 历史上他们很顺利的投降曹操,也有这部分的原因,毕竟曹操能够保证他们的私人财产。可现在就让他们扔下这些东西,跑去陈留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波邢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波帅,阳关聚虽然坚固,但不过是个弹丸小城,迟早是要失陷的。” 何奎着急了,直接起身挡在波邢的身体前,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如今应该聚众固守阳翟,派人去向其他渠帅求援。阳翟城高池深,虽有部分城墙坍塌,但也远胜野战。只需坚守几日,待颍阴的援兵一到,溃敌于城下岂不美哉?” 颍川黄巾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别看分别驻扎在几个城市,但彼此之间的联系还是挺紧密的。 事实上,也不用何奎提醒,波邢的求援使者早就已经出了南门,疾驰往颍阴而去了。 何奎的策略看起来很好,可波邢不能用。 因为他要是用了,那人心就散了。 “波帅……” 何奎还想要劝说,却被波邢伸手阻止。 “何帅,汝可在城中观我阳翟黄巾破贼。” 波邢信心还是很足的,因为屯田早,他手里的粮食可真不少,手下黄巾军都能吃饱饭,所以维持着七日一操的规模。 而且他的部队里,还有着不少当年经历过黄巾起事的老黄巾,不但有战斗经验,还会一些练兵之法。 因此他的部众,战力是要胜过苌奴的。 同时,他不过出城五六里地而已,即便有什么意外,也能随时退回阳翟城中。 何奎无奈的退开,眼睁睁的看着波邢带兵出发,前往救援距离阳翟不到十里地的阳关聚。 回到住处后,何奎下令亲兵准备好马匹,然后派人去城楼盯着,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他可不想留在阳翟陪着波邢殉葬。 波邢之所以敢出兵,是有自己的底气的。 城中有近万人的部众,披甲率高达四成,甚至还有四百余骑兵。 以这样规模和配比的部队,又有坚城可以依托,只要不遭遇大败,哪怕略处下风,也一样可以进退自如。 阳关聚和阳翟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当阳翟正式出兵时,徐州军的侦骑都已经压到阳翟城外了。 马重派出手下悍将马标带领两百骑卒最先出城,任务就是将对方的侦骑赶走。 马标出城之后,将两百骑卒分成二十人一组散开,想要找机会包抄吃掉徐州的侦骑。 可这些徐州骑士都是河东骑士,正宗的三河骑士,哪里会被阳翟的驽马骑兵追得上,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给甩开。 很快,刘封这边也得到了消息,潘璋所部大部分甲士开始披甲,只有铁甲司马部依旧呆在后面不动。 同时,所有的骑兵集中到了贾斌麾下,布置在了阵线的最右边。 此时,整条战线最左边是颍水,自西北往东南流淌。 然后是三千两百名潘璋部的甲士,其中一千六百名长枪兵被布置在了远离河岸的一边,同时缩小了战线,增加了厚度。 贾斌的八百骑则集中在了长枪兵的侧翼,负责遮蔽掩护整个步兵阵线的侧翼。 贾逵和关平所部此时已经攻入了阳关聚中,但黄巾军依旧依托聚落中的堡垒和房屋做最后的抵抗。 贾逵派人前来询问是否需要撤出战场,被刘封所回绝。 “告诉梁道,让他们尽快解决战斗,然后出城参战。” 刘封说到这里,然后又吩咐了信使几句话后,叮嘱道:“务必提醒梁道,让他先将此事安排好,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信使应命之后,转身离去。 刘封的注意力则转移到了正面战场上。 最先到达战场的自然也是阳翟的骑兵,六百余骑在看见这边的阵线后,隔了老远就停了下来,显然被这边八百骑给吓住了。 一直到阳翟黄巾大队人马赶到之后,这六百余阳翟骑兵才敢上前布阵。 阳翟黄巾的阵线几乎是镜像了刘封所部。 他们也把骑兵放在了远离颍水的一端,这里虽然是两山夹一河的地理,但在颍水到山势之间,也有十余里地,这一片土地是平坦空旷的平原,正是骑兵用武之地。 因此,双方都把骑兵布置在了这个位置上。 因为阳翟骑兵较少,而步兵较多,所以波邢另外还配备了一千步兵到骑兵的后方,用以支援骑兵作战。 剩下的八千余人,竟然一字排开,全部堆到了第一线上。 刘封看的目瞪口呆,颍川的黄巾军好歹也经历过大战的,怎么水平还是这么次。 最少也该知道要留奇兵在手上的道理吧。 波邢还真就不知道这一点,这时代的知识就是如此匮乏。 况且阳翟黄巾军自成军以来就没有打过仗,所谓的七日一操,也只是靠当年那些幸存下来的溃兵在帮忙操练着,地位稍高一点的头目都大多没能幸存下来。 眼看着对方居然这么好欺负,刘封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个念头。 “去,问一下梁道那边准备妥当了没。” 刘封派出一个亲卫,前去询问贾逵自己所安排的事情是否安排妥当。 很快,在阳翟黄巾军列阵完成之前,贾逵那边就传回来了消息,已经准备妥当,挑选出来了两百骑,都是敢战精锐,都换上了黄巾衣物,已经将他们调拨到后方单独休息了。 得到满意的回复之后,刘封很是欣喜,继续耐心的等待对方主动进攻。 按理来说,潘璋所部一直休息到现在,而阳翟黄巾却是跑了七八里地的路。 徐州军是具有以逸待劳的优势的,应该主动发起攻击,以免给阳翟黄巾以恢复体力的时间。 可现在徐州军的背后有阳关聚,而且还有贾逵、关平所部正在攻取,都已经杀入聚落中了。 这样一来,着急的就变成了阳翟黄巾军,如果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阳关聚被徐州军拿下,同袍被尽数消灭的话,那么他们就只能立刻发起攻击。 要不然不但士气大损,还会让徐州军多出一千余战力。 这才是刘封能够稳坐钓鱼台的原因。 果然,黄巾军的大小渠帅们一见阳关聚已经被攻破,聚落中还有抵抗,纷纷向波邢请战。 波邢觉得士气正佳,而且也确实不能坐视徐州军占领阳关巨,于是下令进攻。 跑了七八里地的黄巾士卒们才刚刚喘匀了气息,这就得上阵搏杀。 在大小渠帅们的带领下,黄巾士卒努力维持着阵线,实际上却是断裂成一块块的战团,朝着徐州军阵线压了过来。 黄巾军因为人数优势,不论是阵线的长度,还是厚度,都要胜过徐州军。 可双方甫一接触,黄巾军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尤其是长枪阵这一块阵地,黄巾军伤亡率相当惊人,想要调换长枪来对刺,却又发现己方的长枪竟然比对方短了整整一米半。 猝不及防之下,这一块的黄巾军阵线崩坏的相当快,而且徐州军长枪兵在骑兵和友军掩护侧翼的情况下,大胆的朝着对方不断后退的战线压了过去。 只是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黄巾军这部分的军阵竟然被压迫后撤了近二十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字形状。 刘封看到了机会,果断下令让铁甲司马部披甲,准备决战。 第240章 攻城略地 随着铁甲甲士披甲完成,潘璋亲自带领他们加入战线,直接从右翼杀出,三河骑士也开始全力压上,挤压对方的骑卒。 双方不论骑术、骑射、技击、马匹的质量都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更别说刘封这边的骑卒还具有数量优势了。 只是短短的半刻钟,对方的骑兵已经坚持不住,隐隐有向后溃散的迹象。 同时,暴露出了步兵战线的侧翼。 原本就被潘璋所带领的铁甲甲士冲的七零八落,苦苦支撑的黄巾步卒直接崩溃,快的连刘封所部的三河骑士们都没来得及发动侧击。 混乱和崩溃迅速的在黄巾军中蔓延开来,整个战线土崩瓦解,近万人朝着后方倒卷而去。 刘封露出满意的神色,下令全线追击,同时让贾逵放出已经替换好黄巾服装的骑兵,从侧翼越过中间的乱兵,和三河骑士一起前去抢占城门。 阳关聚战场则交由贾逵统一指挥,本阵则开始追击黄巾溃军。 同时,传令潘璋的铁甲甲士停止追击,担任预备队,其他部队全线出击,追击黄巾,找寻机会趁机夺城。 得到命令之后,潘璋停下了脚步,身边的甲士们都有些气喘吁吁。 对于这些身披铁甲的战士来说,追击消耗的体力可不比战斗来的轻松。 于是,潘璋直接让后面的两百辅兵上来帮助铁甲甲士卸甲,同时补充水分和食物,以免真需要再次动用甲士的时候却没有足够的体力,那可就出大麻烦了。 刘封的本阵前移了两里地,找了个小丘陵站了上去,竖起大旗。 沿途全是各种投降的黄巾士卒,或是受伤,或是被追上,直接扔了武器跪地求饶。 刘封只是草草扫视了一眼,就算出了俘虏当在两三千人之上,同时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在投降。 半个时辰后,阳翟城上的黄巾军旗为徐州军军旗所更易,逃跑的黄巾军尽数被俘获,波邢被贾斌追上斩杀,马重则死于乱军之中。 同时,阳关聚在刘封离开后不到一炷香(五分钟)的时间,就军心崩溃,向贾逵缴械投降了。 刘封没有在阳关聚留兵,这里已经残破了,而且地方太小,不足以遏制北上的通道。 大部队行军,只需要往旁边平原绕行一定距离,这里的驻兵就只能傻眼,最多是起一個对阳翟的预警作用。 刘封又不需要北面预警,所以阳关聚的价值就相当低了。 等到刘封进城时,整个阳翟已经被徐州军占领,除了少数绕城而走,或者往四面八方零散逃跑的千余人外,阳翟万余黄巾军,两万余黄巾妇孺,两万余平民,尽数被徐州军俘获。 “什么,有兖州的黄巾来劝降?” 刘封入城之后,潘璋突然带着人过来禀报,说之前有兖州的黄巾过来报信,不但传来了徐州军即将南下的消息,就连兵力的数量都给泄露了。 刘封看着潘璋,正色问道:“人抓到了吗?” 潘璋脸上闪过恼怒,恨恨道:“这厮太过狡猾,先前劝阻波邢、马重不要出城迎战,结果被拒之后,就带着人早早的准备好了马匹。一见我们破城,他们就直接从南门跑了。” 刘封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其实抓不抓到对方,都不影响刘封已经知道对方幕后是谁了。 兖州、黄巾、劝说波邢去陈留,这么多明晃晃的线索,要再猜不出来,刘封真就可以洗洗睡了。 看来曹操还是对颍川的人口贼心不死啊,没法加入进来分一杯羹,就想要直接从盘子里抢饭吃了。 这也没办法,谁让刘封一直防着曹操,甚至连分割陈留和颍川的西路军高达一万四千人,是三路军队中人数最多的。 刘封琢磨着,曹操会派人来阳翟,那没有理由不会去颍阴、颍阳、许县等地。 不过阳翟的黄巾其实是最跑不了的,这时候关羽的西路军估计早就拿下长社了。波邢想要带着数万平民一起跑路,估计在半路就能被徐州给前后夹击包圆了。 可颍阴其实是相当有机会的,他只要向东几十里,就能和许县的黄巾汇合,然后朝东南走,经新汲,就能随意选择去兖州陈留,又或者是豫州陈国。 刘封的阳翟距离颍阴有一段距离,而且最麻烦的是,还隔了颍水和潩水两条河流。 至于东路军,那更是鞭长莫及,就算骑兵再多,也来不及。 唯有关羽的西路军什么时候能够拿下许县,才是全功颍川的关键。 “立刻派出侦骑,我要知道颍阴敌人的动向,同时,迅速联络东西路军,将我军已经占领阳翟的消息告知他们,同时回报他们的进展。” 刘封一一安排任务,最后还想起来道:“对了,再让人打探清楚,城中黄巾还有多少头脑人物,将他们分开安置,好生对待,不可无礼,等我空了之后,再召见他们。” “是,少主!” 刘封此时已经有正式的官职,被朝廷中枢拜为了建忠将军。 不过亲近人还是叫他少主,尤其是潘璋这种喜欢恃宠而骄的性格,就更以少主的称呼为荣耀了。 按照刘封的命令,各项事务有条不紊的展开,城外黄巾军扔掉的军械甲胄也都重新捡了回来,送入武库收藏。 城中的财货粮食等各种物资也逐一清点,以备使用。 直到第三天,各路消息都传递了回来。 关羽早在四天前,就已经占领了长社,眼下已经占领了鄢陵,正分兵前往占领新汲,彻底封死颍阴黄巾和许县黄巾的东逃之路。 东路军的进展也相当顺利,先占领了郏县,随后又攻占了襄城。 襄城中三千黄巾一战而降,收复此城之后,襄城的颍川名士,位列“八俊”之首,有“天下模楷”之称的李膺之子李瓒竟然带着儿子李宣、李理等人一起前往襄城劳军。 刘封看了之后,很是震惊。 他没想到李瓒居然到现在都没死,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蝴蝶翅膀所造成的,还是人家本来就没死这么早。 这李瓒本身就是颍川的大名士,他老爹名气更大,而且这父子俩都很有才干。 李膺当年被举荐为青州刺史,为政严明,与贾琮如出一辙,使贪官不敢恋栈,纷纷弃官而逃,青州官场为之一清。 后来当了司隶校尉,又吓的官宦震恐,这没点实力是办不到的。 但李膺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深度参与了陈蕃、窦武的诛宦行动,在行动失败了之后,陈蕃下狱而死,窦武则在军中自尽。 可李膺居然拍拍屁股全身而退,只是被免去了官职。 直到第二次党锢时,李膺才身死,却留下了好大的名望和人脉给自己的儿子。 李瓒这人也相当厉害,眼光毒辣,早早的就看中了曹操,并多次公开夸奖曹操,结下了很深的渊源。 可惜李家的第三代不争气,缺乏能力,以至于李瓒想要下注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可即便如此,李瓒在死之前,也严令自己的儿子们不能去投靠自己的好友张邈,以及姻亲袁绍,并且说天下英雄,只有曹操。他儿子们虽然没什么才能,但也很听话,后来在曹魏也混到了一份不错的家业。 历史上李瓒的生卒日期并不清楚,刘封判断他应该死了也是因为这一句遗言。 但问题是,张邈在历史上也有两种记载,一种是南下找袁术求援的时候被自己部曲所杀。第二种是成功逃到了袁术那,甚至还劝阻过袁术称帝。 不过不论是哪种结论,李瓒会到襄城给徐州军劳军,这可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 李瓒本人的声望能力就相当不错,若是能够征辟其入徐州,那必然会带动大量的颍川、汝南士子投奔徐州。 同时也大大有助于稳定豫州的大局。 李瓒本人还是袁家的姻亲,还能在汝南分袁家之势,这简直是一块金字招牌啊。 刘封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起身在房中转起了圈。 考虑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去请参军和其弟前来。” 刘晔跟着关羽,贾习又被派去了太史慈部,董昭则留在洛阳,刘封身边只跟着贾逵和诸葛兄弟。 很快,诸葛兄弟俩就应招而来。 “子瑜,你看一看这份消息。” 诸葛兄弟一来,刘封就先将李瓒的那份消息递给了诸葛瑾。 诸葛瑾赶忙翻看了起来,看完了之后,望向刘封,刘封却是示意对方将帛书递给诸葛亮。 等诸葛亮也看完了之后,帛书回到了刘封手中。 刘封将帛书叠好,放到案几上,看向诸葛瑾道:“子瑜,我有一件重任,想要拜托于您,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为我担负起此任?” 诸葛瑾心中吃惊,可面色却是沉稳不变,片刻之后,恭敬俯首拜道:“谨,中人之姿也。蒙少主亲信,委以重任,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善!” 刘封大喜,随后将心中所愿托盘而出,希望诸葛瑾能代替自己前往襄城,说服李瓒能够入仕徐州。 不论是徐州的郡守之职,还是刘备和自己的幕府,只要李瓒愿意,刘封无所不允。 刘封的态度很明显,只求李瓒能够站到徐州这边,这对于刘备马上进入豫州有着太大的声望加成了。 试想一下,豫州名士之中,颍川能得陈纪、李膺,荀攸,汝南能得许劭、袁涣,梁国有黄就,鲁国有陈逸,沛国有桓邵等人。 能得这些人之助力,刘备将能很快的入主豫州,并且得到豫州当地士族豪强们的拥戴,哪怕袁绍想要煽动豫州叛乱,恐怕也绝不会如历史上曹操那般不得豫州人心了。 听完刘封的请求后,诸葛瑾当即受命,准备次日就出发前往襄城。 刘封特地安排了二十骑保护诸葛瑾的安全,同时询问诸葛亮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 诸葛亮想了想后,开口道:“亮对李先生并无所知,故此也未能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只是亮曾闻礼下于人者,其上者莫过于投其所好,或可从这里入手。” 刘封眼睛顿时一亮,双手合掌道:“阿亮之言,甚为有理。” 随后,刘封对着诸葛瑾叮嘱道:“子瑜,汝可将徐州文士盛况尽数告知李先生,并请其携子往徐州一行。” 只看李瓒临死之前,都放不下儿孙,千辛万苦的为他们计算出路,可知李瓒对儿孙们的感情是十分之重的。 若是能够从这一点入手,当收事半功倍之效。 只要把李宣等人绑在徐州,还怕李瓒能一个人跑了? “尤其是子将先生的消息,务必要让李先生知晓。况且以我父在子将先生面前的脸面,点评几句世兄并非难事。” 刘封想起来许子将还在徐州养病呢。 可不正好利用起来? 整个汉末这可是最金牌的私人能力认证专家,能得他一句好评,下半辈子就不愁地位了。 诸葛瑾只是点头,认真的记着刘封的话,表现的忠谨过人。 这也是刘封对他最为欣赏的一点。 随后,刘封又将其他军报递给诸葛兄弟。 等诸葛兄弟看完之后,刘封主动问询起他们的意见来。 诸葛瑾依旧谨慎,陷入沉思,没有开口。 诸葛亮依旧先于兄长开口:“少主此时可令贾逵校尉守备阳翟,亲帅一军南下,汇合东路军,攻占颍阳。” 中路军拢共就七千人,可俘虏却足足有万人,还有两倍于此的妇孺,所以阳翟这边也得留足了人手。 但不论阳翟这边出兵多少,给颍阳的压力是真实存在的,同时也是对东路军巨大的士气加成。 两军成功合流,士气必然大振。 这也是诸葛亮劝说刘封自阳翟出兵的主要原因。 刘封欣然从之,只觉得诸葛亮的建议说到自己心坎里了。 于是,刘封把计划说了出来:“我打算给梁道留下四千人,我亲帅剩下的三千之众,或许还能再从黄巾俘虏中挑选四五千人,随军出征,充任辅兵,阿亮以为如何?” 如此一来,刘封随军可多出四五千民夫,同时又能减轻阳翟城中贾逵的压力,还能多带人手,壮大中路军的声势,可谓是一举三得。 诸葛亮笑着点头道:“此计大妙。” 诸葛谨这时候也想好了,抬起头道:“少主,既是如此,何不分贾斌为偏师,以千骑押送三千黄巾先行前往东路军,如此一来,城中黄巾可尽数带去颍阳城下。” 刘封一听,顿时觉得这建议不错。 骑兵速度快,先押三千人去给太史慈的东路军当民夫。 如此一来,阳翟的黄巾就少了三千,刘封出兵时可以带上更多的兵力,更多的兵力就意味着又能带上更多黄巾民夫。 完美啊。 如此一来,只需要给贾逵留下两千士卒,自己则可带上四千人,把剩下的七八千黄巾民夫全部带上都完全不成问题啊。而贾逵的两千人,看守城中的老弱妇孺,也是毫无压力的。 其实这一次扫荡颍川,刘封的后勤没法依托水路,因此,靠的就是巩县俘获的那些青壮,以及河南尹本地的青壮。 河南尹虽然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变成了平地,但东路军和西路军的前进基地却依旧保存完好。 新郑县和梁县因为偏离三关大道,并不是西凉军扫荡颍川时所选择的主干道,因此还保留下了数万人口,分居在两地。 再加上请动杨奉和张杨派出部分兵力,帮忙押送粮食,这才保证了徐州军的后勤。 眼下中路军顺利的拿下了阳翟,城中储存了大量的粮秣,使得前进基地直接从河南尹一跃至了阳翟城。再加上诸葛兄弟所献的计策,无疑大大减轻了后勤压力。 “善,即如此操办,明日启程。” 刘封大赞道:“贤昆仲实乃我之心腹也。” 次日一早,刘封就发布命令,以贾斌为主将,柳孚为副将,督本部三河骑士千余人,押送三千黄巾,前往襄城。 原本刘封还想输送一些粮食过去,但又担心颍阳的黄巾军会出城攻击,于是暂时作罢。 眼下不必冒险,最多等到和太史慈所部在颍阳城下汇合之后,后勤子仲尽数从阳翟启运即可。 贾斌他们出发之后,诸葛亮又带着一份帛书前来求见。 “少主,这是阳翟城中的存储,已经整理完毕。” 刘封眼睛顿时一亮,赶忙接过帛书,同时请诸葛亮入座,吩咐侍从上茶汤。 随后才打开帛书阅读了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当真是喜出望外,也明白了曹操日后在颍川屯田的本钱是从哪里来的。 感情全是颍川本地的这些黄巾军带资入股的啊。 阳翟的黄巾军在阳翟城里已经呆了两年了,也足足屯了两年的田。 颍川郡土地极其肥沃,境内又有整整五条平行的河流,天然的水利资源简直丰厚到让人嫉妒的程度。 这也就不难怪为什么颍川的版图还没徐州广陵郡一半大,人口却比广陵多一个高位数。 广陵人口是四十一万,颍川的人口却是一百四十三万。 这两年其他地方都在大旱,偏偏颍川毫无感觉,因为他的水利资源太过优渥,哪怕降雨量不足,但依旧可以从河流中取水补充。 因此,颍川的黄巾军们居然还丰收了。 黄巾军们大多都是饥民出身,而且和周围的诸侯又都是敌对关系,缺乏贸易往来。 一般的情况,丰收之后肯定是会出售一部分的粮食,哪怕上层领导比较清廉,那也会换成布帛、财货、药材、军械、工具等各种物资,来补充生产。 毕竟粮食是没法长期保存的。 可问题是黄巾军根本没有渠道大量脱手粮食,换取各种财货和奢侈品,只能把丰收得来的大量粮食存储起来,就跟松鼠似的。 结果现在全都便宜了刘封。 第251章 雒中议定 在场众人,包括天子刘协在内,都有些震惊、惶恐。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清楚,整个雒中的军队全在曹操和刘封两个人的掌控中。 之前还有董承、韩暹、杨奉、张杨等小军阀,可这一两个月来,这些小军阀已经彻底失去了独立性,各自找上了曹操、刘封作为后台。 一旦刘封答应了曹操所请,那天子和朝廷所要面对的,可就是整個雒中军队的威逼了。 这局面可比长安时还要恶劣,上一次朝廷遭遇这样的境况,还是董卓废立少帝的时候。 “刘建忠,天子对您屡次加恩,优渥荣宠。” 钟繇第一个站了出来,对着刘封劝谏道:“大将军一时糊涂,您应该及时劝阻,晓之以理,万不可愚从盲行啊。” “这……” 刘封仿佛像是被钟繇说的动摇了,犹豫不决道:“陛下,恕臣直言,大将军所求司隶校尉的请求并非过分,如今雒中禁卫,皆为大将军所操持,没有司隶校尉的配合,许多事情难以落实推动。” 杨彪脸色有些潮红,这可不是高兴,而是被气的。 不过他还是能控制住自己,毕竟和西凉武人比起来,刘封的的确确很是恭顺,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过激言行,将刘封给逼到曹操那一头去了。 因此,杨彪固然胸中焦躁,却依然没有出声,只是倾听者刘封的解释。 “况且臣询问了杨车骑、张卫将、韩征东、董安集等人,皆是颇为赞同,愿蝇附骥尾,上表朝廷。” 刘封继续迟疑道:“尤其是韩征东,更愿主动辞让司隶校尉,臣若是还不支持,恐怕会和大将军生出嫌隙,不利于朝中团结啊。” “韩征东,日前你和董安集连日冲突,险动刀兵,那时候你口口声声言大将军包庇董安集,请求天子为你做主。” 杨彪终于没忍住,但他找上的人却并非刘封,而是韩暹,他一脸正气的斥责道:“可你眼下缘何态度大改,前倨后恭,莫非另有隐情?” 韩暹避开目光,一副心虚的样子。 只是这演技落在刘封的眼里,实在破绽太多,哪有挺胸仰头心虚的。 不过天子和朝中大臣反倒不疑反喜,刘协、杨彪他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韩暹是被逼辞让的。 既然如此,那就有活动的余地。 司徒赵温此时也开了口:“韩征东有何委屈,可尽数告知天子,你有大功于朝廷,天子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眼看着韩暹犹豫不决,郭贡出来做了最后一击:“韩征东有何顾忌之处?须知刘建忠也在这里,若是你真有委屈,天子当为你主持公道,刘建忠也必不会看伱受辱。” 像是三公的话起了作用,韩暹气鼓鼓的抬起头,朝着天子刘协道:“陛下,臣辞让司隶校尉乃是出自真心,绝无虚言。” 天子刘协、三公齐齐一愣,随后眼神暗淡了下去。 他们都这么明示了,可韩暹竟然都还不敢在背后告曹操的状。连韩暹这样的军头都如此畏惧曹操,那以后这雒中还不成了他曹家一言堂了。 可下一刻,韩暹就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可大将军曾欺辱于我,这司隶校尉要是转封给大将军,暹不服!” 这句话一出,刘协、杨彪等人仿佛坐了个过山车,心情从低谷又飞回了高点。 杨彪出来抬了一手道:“韩征东不可胡说,司隶校尉一职乃是中枢要职,如何能私相授受。天子自然有天子的考量,你这话是何意思?” 果然,韩暹哭诉道:“臣不敢,臣只是想举荐钟侍中担任司隶校尉!钟侍中一路护送天子东归,几度涉险,却处之泰然,若是他来担任司隶校尉,臣再无怨言!” 韩暹的话顿时引起了堂上众人的惊疑,可随后天子刘协和三公仔细一回味,觉得钟繇还真是出任司隶校尉的好人选。 他和曹操、刘封之间的关系一直都维持的很不错,这样曹操即便知道司隶校尉被钟繇给抢了,很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强硬举动。 同时,他和刘封关系很好,也有助于他抵御来自曹操这边的压力。 最后,钟繇可是天子的心腹亲信,这些年一直担任黄门侍郎和侍中,陪伴天子左右,是天子身边最为得用的人手之一,还兼任了天子的智囊。 若是以他出任司隶校尉,可算是朝臣的一大胜利。 于是,天子、杨彪等人的目光转到了刘封身上,若是刘封能够支持钟繇的话,那这件事可就是铁板钉钉了。 天子刘协亲自开口,询问道:“刘爱卿,韩征东如此力荐钟卿,若是硬要拒绝,恐寒了韩卿之心。你素来目光长远,足智多谋,你看此事该如何决断?” 天子这问题,刘封可是正中下怀。 铺垫了这么多,可不就是等着这个吗? 刘封面露迟疑,对着天子劝说道:“陛下,韩征东固然忠心,钟侍中也勤勉,可大将军之意也不可轻易违逆啊。况且大将军之前请求朝廷拜夏侯元让为河南尹,朝廷却属意车世荣,这已经让大将军很是失望,若是连司隶校尉都转予钟侍中,恐大将军会多虑啊。” 车胄,字世荣。 天子刘协赶忙去看杨彪,显然是被刘封这话给吓到了。 毕竟这几年里,武人就是这么跋扈嚣张、目无尊上的。 他们所提的要求你达到了,那一个个还能给你装一下礼节,但凡打个折扣,立刻给你表演一个变脸。 天子也担心曹操在谋划落空之后,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陛下!” 郭贡突然走了出来,朝着天子行礼。 天子顿时精神一振:“司空有何高见?还请郭卿不吝赐教。” 郭贡谦虚一声之后,建言道:“韩征东力荐钟侍中,若是贸然拒绝,未免伤了韩征东进才之心。况大将军虽然总揽朝政,可其毕竟也只是陛下的臣子。臣以为大将军和韩征东俱是出自公心,既然如此,那陛下自当从他们二者之中择优而行,大将军自不会有所不满。” 听完郭贡的话,天子刘协心中苦笑,大将军要真不会有所不满,那朕还在担心什么? 就在天子有些大失所望的时候,郭贡突然话锋一转:“陛下,大将军举荐夏侯元让一事,臣也恳请陛下同样择优而行,切不可寒了大将军之心。” 刘协这才恍然过来,原来郭贡是提出了抓大放小的策略。 这比起前面的套话来,无疑是相当具有实践性的。 刘协仔细思考了起来,按理来说,河南尹本来并不算是太重要的位置,因为他往日能管理的,其实是洛阳城外。 名义上洛阳城内也是河南尹的管理范围,可城内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个权贵,而且还有他的直属上司司隶校尉坐镇,如何轮得到他来出头。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整个大汉的中枢系统都被摧毁了大半,尤其是军事能力,赖以保驾的南北军早已经烟消云散。 如此一来,河南尹的重要性反而凸显了起来。 若是能够掌控河南尹,那么天子就有了一定的力量。 反而是司隶校尉,因为失去了武力支持,他的含金量其实是下降的。 举个例子,钟繇坐上了司隶校尉的位置后,难道他能去把河南尹夏侯惇给抓了? 要是桓灵二帝的和平年代,司隶校尉动动手指,就能把河南尹给捕了,可现在,就算钟繇有这个心思,但他有这个能力吗?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位置就不重要了,如果司隶校尉落入了曹操的手中,那朝中保皇党们恐怕睡觉都得睁只眼了。 有了曹操的兖州军做后盾,曹操手里的司隶校尉的权力恐怕要比桓灵时期还要强上许多,当真是能想抓谁,就抓谁了。 天子、杨彪、钟繇、赵温等人,互相以眼神交流了片刻。 天子从后面三人的眼神里看到的都是赞同,他自己也对郭贡的提议心动不已。 于是,天子赞许道:“郭卿此言,当真是老成谋国,朕当嘉纳之!” 不过天子可没忘了刘封,随后他又转过头来询问刘封道:“刘爱卿,你觉得司空所言,可行否?大将军可会满意?” 刘封对这个结果当然相当满意,当即故作沉吟道:“既如此,臣下当劝说大将军接受如此局面。” “善!” 刘协大喜,自然对刘封一通赞许。 刘封适时续道:“陛下,大将军已失司隶校尉一职,纵有河南尹相偿,恐其仍有怨气。如今之计,还请陛下从其所请,以袁冀州为大司马。如此,想必其可知足也。” 刘协闻言,沉默了起来。 天子对袁绍的痛恨,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当今之世,袁绍可排在天子最厌恶榜单的前五。 除了李傕、郭汜稳坐榜一榜二外,蔑视朝廷,轻视天子,与西凉武人结盟盟友的袁术能排第三,而袁绍本可以排在第四,但谁能知道曹操能锐意进取,后来居上了呢。 不过总而言之,袁绍总归在前五之列,深为刘协所恨。 可刘协也很是聪明,头脑理智,性格自私。 在面对司隶校尉的诱惑下,最终刘协还是点头同意。 “既然刘卿和大将军如此坚持,想必袁冀州定能胜任,既如此,那朕自当恩准。” 刘封顿时大喜,赶忙感谢恭维了一番天子。 在这次事件中,天子刘协白捡了一个司隶校尉,曹操白捡了一个河南尹,袁绍白捡了一个大司马,刘封白捡了一个韩暹以及颍川五个县邑的两年租赁权。 可谓是四大皆喜,共赢的典范。 出了“皇宫”之后,韩暹跟在刘封的身边,听着后者的嘱咐。 “朝景,我不日又要离开雒中,你留在此处,要多与车骑走动,凡事不决,可去询问董侍中。” 韩暹,字朝景。 刘封唤着韩暹的表字,以示亲近。 韩暹此时表现的非常顺服,完全看不到往日的急躁和跋扈。 “是,建忠之言,暹不敢或忘。” 刘封点点头:“那就好,军粮这块,若是有缺,可寻车骑调拨,食盐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刘封顿了一顿,带着些许不悦道:“朝景,你若还想要继续统兵立功,军纪这块可不能再如此松懈了。我之前已经和车骑商量了,会从我部里调拨两百老卒,为他整顿部曲军纪,你若是有心,也可以去看看。” “多谢建忠教诲!” 韩暹听了之后,面露喜色。 这一次曹操可真是把韩暹给吓破胆了,虽然没像历史上那样把部曲名爵全一股脑儿扔了跑路,但着实是真被吓坏了。尤其是他找上杨奉的时候,这个老大哥竟然也没办法,他当时就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了。 在这种情况下,韩暹已经打算冒险跑路,逃回河东去了。 幸好张杨给出了个主意,为他引荐了刘封。 现在眼看着刘封一番作局,就将他给保存了下来,而且还获得了天子刘协的不少好感,韩暹对刘封可谓是心悦诚服。 “行了,回头好好谢谢车骑和卫将军,他们为你这事可真是没少费心。” 刘封倒是不揽功,反而指点韩暹去感谢杨奉和张杨。 韩暹颇有些唯命是从的感觉,连连点头。 刘封说要离开雒中了,这可不是在骗韩暹,而是真的要离开了。 他着急着要回梁国一次,见一下刘备,商量一下后续的计划。 如今的局面变化太大了,原先商量好的计划必须要加以修改,甚至是大改,否则必定会出大问题。 别的不说,如今刘备奉天子之命,都督三州,豫州完全就是天降的礼包,尤其是汝南,有了天子的名号,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冲抵袁氏的名望。 如此一来,徐州军七八万人的规模可就怎么都不够了,最少还得再扩军三万,这可又是一大笔钱粮的损耗。 再有就是颍川黄巾的问题了。 眼下和曹操做了交易,颍川黄巾有充足的时间搬迁到汝南,汝南这边也有足够的土地来承载他们。 可那些积蓄的粮食该如何是好? 按照最有利的方案,自然是全部用在汝南上,干脆直接在汝南招募流民屯田。 可汝南不像颍川,远远没有那么凄惨,除了西北部受灾,中部有黄巾外,其他地方大多安然无恙,只是南部隐隐受到袁术的影响,人口依然高达一百多万。 汝南士绅和颍川士绅一样,对黄巾军深恶痛绝,如果刘封想在汝南屯田的话,这是一个避不开的问题,必须要加以化解。 再加上天气渐渐开春,江东的战事很可能会随时爆发,刘封迫切要对这些情况做出应变之举。 因此,他必须要和刘备长谈一次,以做决定。 当日,天子下诏,接受韩暹的辞呈,同时罢钟繇侍中,拜钟繇为司隶校尉。罢夏侯惇鄄城城守之职,拜夏侯惇为河南尹。罢车胄侍中之职,拜车胄为弘农太守。 同时,天子传诏河北,拜袁绍为大司马,封邺侯,位在三公大将军之上,加开府,赐赐弓矢、节杖,加斧钺并虎贲百人,领冀州牧,都青、冀、幽、并四州。 不过天子最后也没忘了哭穷,诏令袁绍督河北四州税赋解送入雒中。 既为了彰显朝廷声威,同时也为了表现赦封之重,朝廷特地派遣司徒赵温为使,前往河北邺城宣旨。 袁绍先一步得知此消息,顿时大喜过望,谓左右曰:“刘玄德忠厚仁义,曹孟德知恩图报,天子恩重如山,使我得此殊荣。” 袁绍这边欢天喜地,刘封这边却是收到了刘备的书信。 刘备在书信中询问袁本初之事,同时责问刘封为何构陷曹操。 刘封很是无语,自家老爹还真是仁厚。 不过没关系,问就是曹操先构陷的我们,至于他有没有真的构陷,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自家老爹总没有仁厚到真能去问曹操吧? 处理完雒中的事情之后,刘封本就打算离开了。 结果,天子还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 天子下诏,表刘封颍川战功,晋刘封为征南将军。 此前,朝廷封拜了白波军三将为东西北三征,剩下一个征南将军的封号尤在。 此时刘封颍川又立新功,一月之内,横扫颍川黄巾,斩俘众多,可谓大胜。 这也大大增强了朝廷的威望,故此天子本就十分开心。 再加上随后刘封又一番运作,说服了大将军曹操放弃司隶校尉一职,成功让钟繇履职,更是天子视为集权的重要一步。 因此,天子对刘封大加赞赏,趁功行赏,恰好征南将军还空缺着,干脆就封给了刘封。此外,依旧保有仪同三公,开府,持节等多项荣誉。 对于南下颍川的徐州军诸将,天子也各有封赏。 不过这些封赏,徐州军中的将领都并不重视。 对于他们而言,天子的名爵已经不如自家主公的封赏来的踏实可靠了。 离开雒中之前,刘封在家中设宴,将钟繇、郭贡、董昭、杨奉、张杨、韩暹等人尽皆请来。 嘱咐众人有事可找钟繇、董昭商量。 同时,他还当着董昭的面嘱咐杨奉、张杨和韩暹三人,凡事要听董昭决断,必要时刻,董昭可代吾行事。 黑胖子很是感动,但内心到底怎么想的,刘封也猜不出来。 不过从历史上的董昭来看,他虽然底线低,道德差,品行恶劣,但偏偏在对曹操的忠诚度上还真没有什么瑕疵,并非朝三暮四之辈。 第252章 陈国王相 刘封自以为对董昭之礼敬权重更在曹操之上,还将京中一万多大军交到了对方手里,董昭是没有可能辜负自己的。 这不是刘封膨胀,而是整个雒中谁能出得起这个价格? 曹操能给董昭的,刘封都能给,而且给的更多。 况且董昭要是想投曹操,早就可以投了,能留下,就代表他选择了刘封。 董昭这样的聪明人,很少会干出后悔背叛的事情,况且他弟弟还在徐州军中呢。 徐州军留在雒中的尽数都是外围势力,关系最为亲近的是杨奉所部,本来还有七千人,其中徐晃所部两千多人,被刘封要了过去,因而下降到了五千人。 其次则是韩暹,手中也有四千人,此时也已经彻底站到了徐州这边,光杨、韩两部就有近万大军,而且还能影响河东胡才、李乐两部。 再加上七八千人的张杨、杨丑和眭固,只要他们三个连同杨奉、韩暹一起团结在董昭的身边,当真不用太过担心曹操的兖州军。 这倒不是说双方开战,杨奉等人能打赢,他们就是绑一块儿也经不住曹操一顿霍霍。 可京中的政治斗争一般很少会真正撕破脸直接开打,军事力量的作用在大部分时间仅限于牌桌之上。 有这么一股接近两万人的雒中军事力量站在天子这一边,能极大的增加天子的发言权,并以此来平衡牵制大将军曹操,至少让他没法做到大权独揽,为所欲为。 刘封和董昭交谈的也是一样的事情,让他凡事多和郭贡、钟繇通气,尽量维系雒中的力量平衡,不要让曹操一家独大。 刘封要的仅此而已。 安定完雒中的基本盘后,刘封再度启程,先带着后来投奔而来的近两千三河骑士往南而去。 到了颍阴之后,他把主要将领都聚集了起来,甚至包括了何仪和何峦,还有刚刚投降的黄邵。 如今在颍川的徐州军总数已经高达三万五千人,这还没算何峦的三千人,以及数万黄巾军降兵,十几万黄巾降众了。 必须要进行合理的调派。 刘封打算将太史慈、潘璋、张辽、高顺、贾逵所部调走,水军自然也是全部调走。 只剩下关羽所部以及关平所部,总共六千余人。 “叔父,汝可从颍川之众中挑选精锐,将大兄所部扩充至两千人。” 刘封对着关羽道:“颍川这边的事情,我就拜托叔父了。” 关羽捋着美髯,点点头:“子升无须多虑,必万无一失。” 随后,刘封转向刘晔,对着刘晔道:“子扬先生此番南下颍川,出奇谋,取襄城、许县,一路势如破竹。叔父私下谓我言,先生此番功勋,当属首功。封,此番回转徐州,面见父亲,定当将先生之功如实禀报。” 刘晔笑容满面,连连摆手谦逊道:“公子谬赞了,晔不过是出谋划策而已,关将军能择其善者行之,又亲临一线,督军陷阵,关将军才是首功之人。” 刘晔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但也是個很聪明的人。 他早就看出不论是关羽也好,刘封也好,都不吃自矜这一套。 关羽本就轻视士族,在他面前摆架子只会无事生非,引来对方的轻蔑和敌视。反倒是谦逊礼让,不但能得到关羽的好感,而且以关羽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吞没他的功劳。 刘封虽然个性和善,可内里却也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既然如此,刘晔倒不如摆出低调谦逊的姿态来,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事实也是如此,刘晔如此谦逊,刘封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还特地安抚了对方一通,并暗示其必在刘备幕府之中。 刘晔顿时大喜,他本就是一个对汉室天子毫无忠心的个性,如今在刘备麾下日久,眼见徐州蓬勃发展,如今刘备甚至都已经进封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南三州。 这种情况下,刘晔最关心的反倒不是自己的官职,而是在刘备幕府之中的职务。 刘封这个保证,可谓是说到了刘晔的心坎上,让他心花怒放。 “多谢公子美意,晔必不遗余力,全力辅佐关将军。” “善!” 刘封大赞道:“如此,就有劳子扬先生了。” 随后,刘封转向太史慈,敬重道:“老师,你这段日子可在黄巾之中挑选两万精锐,充作兵员,补充到各部之中。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年年中即将南下扬州。” 太史慈小吃了一惊,有些担心道:“那距今不过四个月了,时间是否有些太紧。” 刘封叹息一声道:“我也想多休整一下,可江东孙策未必会给我们更多的时间。” 一提到孙策,太史慈的眼睛亮了起来,冷笑道:“少主且放宽心,慈知道如何做了。” 观其神色,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广陵未分胜负的一战。 随后,刘封对着何仪道:“何帅,这次我从朝廷请命,拜汝为丰饶中郎将,专司颍川、汝南的屯田事宜,还请你不要推辞。” 何仪惊喜莫名,倒不是真在乎一个中郎将的官职,而是刘封如此用心对待,显然是不会过河拆桥了。 于是,何仪起身拜倒,冲着刘封大礼参拜:“少主请放心,在下一定谨遵关将军之令,经营好颍阴之地,为大军提供足够的粮食。” 刘封大喜,起身将何仪搀扶而起,握着对方的手将对方送入席中:“如此,我可无忧也。” 随后,他又对关平说道:“大兄,我将你安置在颍川二叔身边,你可多多请教二叔带兵领军之道,切莫玩忽职守。” 关平此时也已被提拔为别部司马,麾下更是即将要扩充至两千人,堪为一校,明眼人都知道关平晋升校尉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会议到最后,刘封对着何峦和黄邵道:“两位将军可愿随我南下,征战扬州?封别无他私,唯能保证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何峦和黄邵对视一眼,一起离席大拜:“栾(邵)败军之将,蒙将军不弃,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好!好!” 刘封高兴的将两人拉起,一手一个,宽慰道:“黄、何两位将军皆是智勇双全,南下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封愿目视二位将军破敌立功。” 刘封很顺利的瓦解了颍川黄巾高层,将何峦和黄邵带走,留下何仪掌管屯田,然后又抽调走两万老卒。 这些黄巾老卒从征日久,又多年训练,比起普通新兵来要强上许多,而且颍川黄巾在黄巾中并不算狂热,尤其还是何仪这些人。 只要把他们打散分配,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被徐州军给消化掉了。 随后,刘封先行一步,赶往梁国睢阳汇合刘备。 大军则由太史慈统领,督潘璋、张辽、徐晃、高顺、贾逵、郭贡所部,黄邵何峦所部以及这次东归所招募的三河骑士一起班师回徐州,同时护送颍川两万老卒同行。 刘封本人,则轻车简从,带着两百亲卫直奔睢阳而去。 四日后,刘封带着一众亲卫到了陈县城外。 陈县守卒对刘封这一支骑兵很是警惕,城楼上隔了老远看见之后,就立刻示警城门。 等到刘封等人到达近前时,陈县守卒已经在主干道上设置了鹿角,布置了强弩守居于其后和城墙之上。 在这四百多副弓弩的瞄准之下,以刘封这点人如果想要冲击城门,估计死光都未必能摸得到大门。 刘封冲身边之人点了点头,一个亲卫飞驰而出,来到城外大声喊道:“我主乃是征南将军刘封刘子升,有天子之命在身,速去通知陈王和国相来迎!” 城门司马顿时大惊,考虑了片刻之后,朝着外面喊道:“汝等且稍等,我去回禀陈王和国相。” 此人随后要了一匹马,朝城内驰去。 他先去的国相府,刚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出来的骆俊和陈王。 原来陈王恰好过来寻骆俊有事,处理完后,两个人正在堂上闲聊时,听说了外面的情况。 于是,二人正打算去城楼了解情况,正撞上了这司马。 听完司马的禀报后,刘宠和骆俊面面相觑。 “这征南将军又是哪个,刘封刘子升,有些耳熟,却是忘了何人。” 骆俊眉头紧皱,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哪里听到的。 陈王刘宠却道:“记不得了也不算什么事情,且去城门即可。” 骆俊一听,觉得对方所言有理,于是两人上了马,带着城门司马和门口的亲卫赶往城门。 到了城门后一看,陈王刘宠和骆俊俱是一惊。 这两百骑兵俱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尤其是军纪森然,两百人停在城外,竟没有人交头接耳,看的刘宠很是艳羡。 “这等精锐,当真是朝廷所派?” 刘宠忍不住问起骆俊来,眼下朝廷什么模样,他们还不清楚吗? 要真拿的出这样的骑士,也当留在天子身边扈从,怎么舍得回往外派。 骆俊略一沉思,猜测道:“或许是外藩的。” 刘宠点点头,随后一打马鞭,喊上骆俊道:“走,出去会会他们。” 很快,城门一阵骚动,打开一个缺口,从里面奔驰出几骑,来到刘封他们对面。 “我乃是陈王刘宠,请征南将军上前一见。” 刘封这边望去,陈王刘宠的身材并不高大,却极为敦厚,双手很长,四肢有力,颇有一番勇力。而他身边的陈国相骆俊,却是身材高瘦,典型的一个文士打扮。 刘封策马而出:“在下征南将军刘封,我父乃是朝廷所命骠骑大将军,领豫州牧,都督徐、豫、扬三州诸事。月前出兵前往河东护驾,护送天子东归,蒙陈国襄助,支援钱粮,特为陈王和国相上表天子,备述其功,今日乃是得天子诏令,特此前来陈县嘉奖殿下和国相。” 刘宠和骆俊一听,顿时大喜。 先前陈国也赞助了好几万石的粮食,还平价出售了一批。 虽然和徐州的关系并不亲近,支援钱粮也是看在对方勤王的大义之上。 可现在对方知恩图报,还在天子面前备述己方之功,这让刘宠和骆俊不能不喜。 得陈王眼神暗示,骆俊立刻邀请道:“原是如此,刘征南远来是客,还请城中一叙!” “善!” 刘封缓缓策骑,来到对方身边,邀请道:“还请两位长者先行。” 刘宠看着刘封英武不凡,又礼重自己,很是高兴:“征南请!” 双方客气一番,进入城中。 到了国相府上后,刘宠竟直接对着身边亲卫说道:“尔等且去休息,我在骆相府中,定然无忧。” 亲卫们也是见怪不怪,齐声应是。 这一幕,把刘封看的目瞪口呆。 若是骆俊府邸中戒备森严,刘宠这么做也没啥问题,还能表现的亲近信任骆俊。 可刘封只从大门附近的情况就发现,国相府的防护不说形同虚设吧,也是守备松弛。 难怪明年这两个人就会被张闿一个人给杀了个通透,还让人全身而退了。 这样的防备,在这乱世之中简直是在作死。 不过此时的刘封并没有多言,而是跟着两人进了府中。 随后,刘封取出一份黄色诏令,刘宠、骆俊在堂中下拜。 天子在诏令中对刘宠和骆俊一番夸奖,特地还赐下了少量的霜糖和雪盐,这俩玩意还是刘封这次进贡的,可见天子是真的穷。 主要是和徐州有生意往来的刘宠、骆俊并不缺这个,说不定比天子有的还多。 刘封也有些尴尬,不过看着刘宠和骆俊很是高兴,他也就放松了下来。 随后,刘宠和骆俊在国相府中摆宴宴请刘封。 在席间,刘封敏锐的察觉到刘宠和骆俊有些不安,在试探刘备会不会将骆俊外调。 理论上刘备已经是豫州牧,有权对豫州的郡守进行调整。 只要刘备下令,让骆俊外调,那骆俊就会处境非常尴尬。 从命的话,心有不甘。 抗拒的话,那立刻失去了合法性。 刘封故而叹息起来:“两位有所不知,去年兖、豫、扬、青四州大战,一时之间,流民四起。徐州刚刚经历战火,百废待兴,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可这一下子涌入了数十万流民,州中如何能接纳的过来,光是口粮就很难接济得上。” 说到这里,刘封冲着骆俊道:“我父久闻骆相擅理民政,又长于屯田,其实很想请骆相前往徐州主政,但又怕冒昧,故而让我顺道探寻一下骆相的心意。” 听到刘备当真有想调骆俊前往徐州任职的想法时,刘宠和骆俊俱是脸色难看。 倒不是说他们俩此时有什么谋逆之心,而是这两个人相交甚好,相处的很是融洽,同时骆俊在陈国也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他只愿能够保着陈国百姓免受兵火饥寒之苦。 刘封这会儿是有恃无恐,不论骆俊怎么选,他都是血赚不亏。 骆俊乃是会稽郡世族大家,骆家在会稽郡当地也是颇有实力的。 如果骆俊肯听从刘备的调遣,那这次南下扬州,就能立刻用上骆俊家在会稽的力量。 若是骆俊不肯离开陈国,那总得给出点什么代价来交换吧。 于是,当晚的宴席有些虎头蛇尾,草草结束。 散席之后,刘宠拉着骆俊商量了起来。 “孝远,你可不能离开陈国啊。” 刘宠面色紧张道:“陈国不能没有你,你要是走了,那些百姓该如何是好?” 骆俊叹息一声,他心里也极为纠结。 他在陈国这几年,励精图治,奖励生产,救济百姓,团结士族豪强,安定地方。 整个豫州,最太平的地方就是陈国了。 这可是连黄巾军都最终没敢进入的富饶之地。 虽然骆俊也有升迁的渴望,但此刻他是真放不下陈国百姓。 骆俊神情复杂道:“刘骠骑兼领了豫州牧,便是我的上官,他的命令,我如何能推脱。除非辞官归家,否则断无可能违命不从啊。” 刘宠在室中转着圈,骆俊则坐在席中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宠突然一拍手道:“徐州不是缺粮吗?我陈国有粮啊。” 说着,刘宠一步跨到骆俊对面坐下,神情混杂着喜色和激动道:“孝远,你看如此可否。刘骠骑缺少粮食,而我陈国储蓄极丰,既如此,那不如我们多上交粮食,恳请刘骠骑将伱留下。毕竟刘骠骑想要将你调走,也是为了让你助他屯田增收。” 刘宠越说越顺:“既如此,那不如我陈国直接多交粮食,让他允你留下,这岂不是殊途同归?” 骆俊眉头微皱,有些迟疑道:“可如此,我陈国负担可就要大大增加了啊,百姓何辜,受此磨难?我本意是留下安民,照顾好陈国这一国百姓。若是因我之故,而使得他们增加税赋,这岂非本末倒置。” “孝远此言差矣!” 刘宠大声责备道:“如今陈国百姓安泰,国中秩序井井有条,幼有所教,老有所养,这皆是孝远之功也。况且你鼓励桑农,奖励生产,国中新增垦荒众多,粮赋增长数成,国中能有如此盛景,孝远功莫大焉。若是你离开了,焉知新来的国相会是如何?你就不担心吗?” 第253章 大肆采购 骆俊闻言,明显动摇了,尤其是刘宠最后那句新任国相彻底打动了骆俊。 如果来的新任国相是个清廉能吏那还算好,可万一来个贪官污吏,那自己这一番事业岂不是全毁于一旦了? 骆俊心中纠结,迟疑的问道:“那王上之见,我等该如何应对?” “我刚已经说了,多给钱粮即可!” 刘宠有些怒其不争道:“虽然百姓会负担加重一点,但只要你留下了,你总会为他们考虑。可新来的国相哪怕只是为了徐州考虑,也必然会催逼陈国税赋,甚至可能要比我们现在加的更多。” 刘宠的话听起来好似十分可笑,为了留下骆俊而加税,有本末倒置的嫌弃。 可仔细算起来,就发现刘宠的逻辑完全没有问题。 为了留下骆俊,陈国百姓可能要多交两、三成的赋税,看似是加重了负担。 可如果留不下骆俊,换了新国相,百姓们可能会要多交上四成,甚至五、六成的赋税。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刘宠看着骆俊愈发动摇,赶紧补充道:“如今国中尚有积蓄百余万石,即便不加赋税,只靠积蓄也足以支应刘骠骑所需数年之久,等到数年之后,刘骠骑安定了流民,我等再上表请求减免加税。久闻刘骠骑也是仁德爱民之人,想必定会同意。” 刘封对陈国的储蓄还是猜少了,实际上自从黄巾之乱之后,陈国这边就因为接收了大量的流民,而不得不开始拖延税赋。 到了董卓乱武之后,陈国这边上交州中的钱粮就更少了许多。 豫州几任刺史要么顾不上他,要么就是无能为力,这也让陈国的实力极具膨胀。 陈国的实力在膨胀,而周围其他郡国,诸如颍川,沛国、汝南等郡国却不断的在衰弱,豫州刺史可就更不敢和陈王以及陈国翻脸了。 就以最近的一任豫州刺史郭贡来说,他就驻扎在梁国,却不敢对陈国有所动作,连税收都收不到了,可见陈国国力之强。 因此,陈国国中的储粮是相当惊人的。 除了储粮以外,陈国还有大量的军械物资,尤其以铁甲和强弓劲弩为最。 陈国境内有一铁官营,尤擅制作弓弩铁甲,这些可都是刘封垂涎已久的好东西。 与其日后留给曹操,不如自己先拿了。 刘宠这一番劝解,让骆俊深以为然。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最终商定,每年向徐州上交六十万石粮食,财货五千万钱,绢帛四千匹。 这个数量,已经相当可以了,等于是比正常年景陈国上交税赋高出了两成。 两人决心以此为条件,和刘封好好谈一谈。 次日午时,刘宠又在王府摆下酒宴,招待刘封。 宴至半中,刘宠拉着刘封的手道:“我闻刘骠骑与征南也是刘氏宗亲,乃是中山靖王之后,你我乃是亲戚也。” 刘封连道不敢:“我家虽是中山靖王之后,却远不如殿下尊贵,如何敢与殿下攀亲。” 不得不说,刘宠这个人还是很有個人魅力的,比起徐州那一票亲王,这位显然要有能力的多。 刘宠假装不悦道:“征南何出此言,莫非是看不起我?” 刘封苦笑解释道:“封安敢如此,殿下威震陈国,庇佑百姓,安定一方,实宗室翘楚也。” “既如此,征……” 刘宠说到一半,顿了一下,转而问道:“征南可有字?” 刘封拱手回道:“家父赐字子升。” “好、好!” 刘宠连连点头:“本王算算年纪,应与刘骠骑同辈,就托大唤子升一声贤侄了。” 刘封露出惊喜之色,想要推拒,却为陈王所拒。 “子升,本王着实离不开骆相,这些年来,陈国能够如此安定,骆相功不可没。” 刘宠先是打了一波感情牌,随后话锋一转道:“本王也知道刘骠骑为政艰难,又素来有仁德之名。既如此,本王愿再补上去年的赋税,连同今年,一并送往徐州,只求刘骠骑勿将国相调走,可乎?” 刘封先前都是惺惺作态,可现在是真被刘宠给惊到了。 “一百二十万石粮食,七千万五铢钱,八千匹绢帛!” 看见刘封动摇后,刘宠乘胜追击,直接报出了数字。 之前有说过,陈国积蓄的存粮就有一百万石,但不代表陈国仅仅只有一百万石的粮食。 事实上陈国一年的收成就有六百余万石之多,其中陈国境内各个县邑得留下两百到三百万石,剩下的这些粮食中绝大部分也都是不能动的,因为这些是陈国上下的官吏、军队的口粮,但小部分还是能随意调动的,这是富裕出来的冗余。 至于六千万五铢钱,也算是倾囊相助了。 陈国人口巅峰时期有十二万户,一百五十五万口人,这个数字,都抵得上曹操二征徐州之后的剩余人口了,即便是灵帝末年,陈国依旧有一百二十万以上的人口。 因为陈国没有经历大的战火,周围又都是人口大郡,汝南,沛国,颍川,陈留的人口都往陈国跑,以至于陈国的人口不降反增,数量直逼巅峰时期。 按照汉家税赋的规矩,成年男子一个年就得交三百钱的更役钱,成年男女还得交80钱的算赋,一户四、五口人的百姓加上田地税,以你那最少也得交七八百钱。 陈国这个户籍,年税赋至少在一亿钱以上。 不过这个钱并不是全部上供的,首先各地的县邑得克扣四到五成,官吏衙役们的伙食、俸禄,修桥补路,兴修水利(零碎小规模的沟渠),维护城墙等等开支,都得从这些钱里面出。 剩下的五千万到六千万钱,一般郡一级又会克扣一半,最后的三千万钱才是上交中央的款子。 索性以前各州都只有刺史,州府一般是和所在郡分享税赋的,要是州一级再分一半,那中央真没啥钱到手了。 铁一般的例子就是,自从州刺史改州牧之后,赋税就直接消失了,各地州牧就没有一个老老实实上交财政的。 哪怕态度最好的刘表、士燮,也都漂没了大半,上交小半。 因此,刘宠才有底气喊出补了去年的赋税,这些年陈国可是攒了不少家底,厚实的很。 不过随后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刘骠骑一不能将骆相调走,二得庇护我陈国。” 刘宠其实也是有着其他想法,这两年袁术的势力不断的在汝南扩大,去年甚至还敢直接派人来要求陈国臣服,接受他调派的人来担任陈国国相。 刘宠自然是不肯答应,但他和骆俊心里也有些担心,万一袁术真起兵攻打过来了,即便陈国守住了陈县,可国都外的村庄坞堡可大概率是要遭殃了的。 听说刘备在广陵就大胜过袁术,而且还是两次。 尤其是第二次广陵城外的野战,更是打的对方丢盔弃甲,若是能够趁此机会靠上刘备,有了他的庇护,袁术这边的威胁可就不用担心了。 “此言当真?” 刘封还真是没想到,天上还能掉馅饼。 要知道他这次过来,主要是打个秋风,然后想着扩大一下和陈国之间的商贸,购买更多的粮食,最后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在军贸上打开口子,不论是铁甲,还是陈国的强弓、劲弩,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他还真没想到刘宠会这么大方。 可问题是,陈国已经让给曹操了。 按时间来算,今年曹操是一定会染指陈国的。 谁也不会放着身边的这块肉不吃,先去西边啃西凉军的骨头啊。 犹豫再三,刘封决定这肉吃了。 曹操眼下还没关注陈国,等他注意了再扯皮就是。 况且到时候即便要退钱粮,也可以从颍川推给他。 可别小看这其中的差距,这里面粮食运输所产生的损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哪怕刘封在颍川把这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全退给了曹操,他也至少白赚了十二到十五万石粮食,更别说里面还有时间差价了。 这让刘封如何忍得住,果断一口答应了下来。 “叔父不必忧虑,此事包在小侄身上!” 刘封拍着胸脯跟刘宠、骆俊问道:“叔父和国相既已知道广陵之战,那可曾知道这两次广陵之战是谁指挥的吗?” 刘宠和骆俊一起摇了摇头,有些疑惑。 刘封哈哈一笑,毛遂自荐道:“不瞒叔父和国相,此二战,皆是小侄亲自指挥,当夜小侄与孙伯符激战半晚。终将其驱逐出城。随后桥蕤领兵来犯,正是小侄亲卫部曲最先破敌,摧垮了袁术军大阵。” 刘宠、骆俊惊讶的齐声问道:“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 刘封自然当仁不让道:“不瞒两位,我如今只是困于军粮不足,我父赈济流民,安置百姓屯田,占用了大量的军粮。否则,我定然兴师西征,必执袁公路送于天子阶前。” 刘宠和骆俊俱是一脸惊容,没想到刘备父子竟然虎父龙子,青出于蓝。 刘备先前在鲁国击败郭贡,又释放了对方及其部曲的事情,给刘宠和骆俊生出了不小的好感。 现在听说刘封又这么能打,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下定了决心。 骆俊开口道:“既如此,第一批粮食财帛,下个月初即可启运,只是国中船只不多,恐需一定时日调配。” 刘封心中大喜,对刘宠和骆俊很是满意,说不得将来能救则必须要救一下这两位善财童子了。 刘封有些得陇望蜀道:“叔父、国相,封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刘宠和骆俊对视一眼,随即点头道:“不知贤侄所言何事,但说无妨。” “叔父与国相应该也知,淮南袁术兵精粮足,甲械齐备,尤其铁甲众多,我军虽能胜之,却伤亡颇重,皆因甲胄匮乏,弓弩不济也。” 刘封赶忙道:“小侄久慕陈国兵精甲坚,尤其是强弓、劲弩,冠绝天下。不知可否以税赋折价购买一批铁甲、强弓、劲弩等军械物资?如此一来,也省了运转之苦。” 听了刘封的请求,刘宠和骆俊商量了起来:“国相你看国中军械可有富裕?” 骆俊算了算,陈国中,光是刘宠的陈王府里就有劲弩两千具,强弓八百张,铁甲八百套。 其中铁甲大部分是库存的,这两年年产不过一百二十套,倒是劲弩每年可产五百具,强弓两百张。 不论是刘宠,还是骆俊,对袁术都是深恶痛绝。 不仅仅是因为袁术对汉家毫无忠心可言,还到处残虐百姓,为祸一方。 这一点让爱民如子的刘宠、骆俊格外愤怒厌恶。 也正是刘备仁德之名渐渐传扬开来,又在徐州招收安置流民,无形中也赢得了刘宠和骆俊的好感。 既然刘封直言是要进攻袁术的,那刘宠和骆俊觉得出售一部分的军资也是合理的,况且刘封把袁术揍的越狠越惨,那么陈国无疑也会更为安全。 于是,骆俊和刘宠商量了一下之后,回应道:“铁甲的话,或可调拨出四百套,大黄弩六百具,强弩可有一千两百具,强弓五百张,弓、弩箭矢各十万支,全身皮甲八百套,长短兵三千件,铁盾一千面,皮盾两千面,征南意下如何?” “叔父、国相,此次南征若有战果,其中定有两位之功。皆时封必上奏天子,为叔父和国相请功!” 刘封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朝廷的名分,不用白不用,况且刘宠和天子对朝廷中枢还是有些感情的,虽然不是那种极端忠心派,但也希望大汉中枢能够恢复权威,安定天下的。 听到了刘封的话后,刘宠和骆俊俱是笑意盈盈,显然刘封的话也说到了他们的痒处。 “殿下,既然那些东西咱们也用不上,不如一起卖与征南算了。” 骆俊考虑了下,对着刘宠开口道。 刘宠想了想后,也点了点头,对着刘封道:“陈国武库中一直存放着二十套马甲,你要是不要?” “马甲!?” 刘封大喜过望,原本还打算回徐州找人重做马甲的,这就送上样品了? 刘封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随后,双方仔细约定了诸物的价格,马甲、铁甲为七千钱一套,共计三百万钱;全身皮甲为两千钱一套,共计一百六十万钱;大黄弩一万钱一具,共计六百万钱;强弩三千钱一具,共计三百六十万钱;铁盾一千钱一面,共计一百万钱;皮盾三百钱一面,共计六十万钱;短兵八百钱一件,长兵一千钱一件,共计两百七十万钱;强弓八百钱一张,共计四十万;弓(10钱)、弩箭(9钱)矢各十万支,共计一百九十万钱。 合计总价为两千零八十万钱。 刘封暗暗咋舌,这陈国不愧是东汉末年的军工重镇之一,居然藏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尤其是马甲、铁甲和大黄弩,这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货色。 这次陈国当真是没有白来,也是好人有好报了。 刘封纯粹是因为刘宠和骆俊也赞助了徐州这次北上的勤王行动,好歹想着给别人一点嘉奖,也算是没白赞助,以后拉起赞助来也更容易。 结果,刘宠和骆俊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当真是善有善报了。 仔细想想,这些东西原来可都是让袁术、曹操来回争夺陈国给糟蹋了。 现在到了自己手里,肯定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刘宠和骆俊相当大度,直接把货款从税赋中扣除,还抹掉了八十万的零头,十分大方豪横。 刘封感激不已,当日备下酒宴,宴请对方。 在宴会中,骆俊甚至叫出了自己的独子骆统前来拜见刘封。 此时的骆统仅有五岁,其生母乃是骆俊的妾室,随骆俊至陈国任官,而骆俊的正妻则带着女儿仍在会稽家中。 骆统年纪虽小,却颇有礼节,让刘封赞不绝口,骆俊和刘宠也是满面笑容。而骆统之母,骆俊之妾颇有颜色,难怪在骆俊死后,居然能改嫁给华歆为妾了。 在宴中,刘封故意谈起江东形势,小小的夸大了一些孙策的暴行,使得骆俊有些担心起家乡的妻子和女儿。 随后,刘封适时表态道,如果骆俊需要的话,他可以走海路前往会稽郡,将其家人接至徐州,随后再送往陈国。 骆俊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骆俊两次出任陈国国相,外出已有十年之久,而妻子在家乡代他尽孝,抚育独女,很是辛劳。 骆俊又爱民如子,经常将俸禄散于百姓,着实没有多少钱粮能送回会稽,这样一来,更加大了他对妻女的愧疚。 如今江东不再是世外桃源,战火甚至烧到了会稽郡的边缘,以刘封的推断,孙策下一个目标必定是会稽郡,理由就是会稽郡孤悬于外,且地广物博,孙策肯定会先易后难,发兵会稽。 骆俊和刘宠深以为然,对刘封的好意从谏如流。 次日,刘宠和骆俊亲自送刘封出城五里,然后自归陈县而去。 刘封在告别了刘宠和骆俊之后,则继续往东而去,目标乃是陈国隔壁的梁国国都睢阳。 刘备此时依旧呆在睢阳,不过麾下部曲倒是派出去了八千人,只剩下了他本部亲卫和梁国郡国兵。 第254章 刘备的疑虑 六天之后,刘封终于来到了睢阳城外。 睢阳城城高池深,是中原重要的交通枢纽,而且保存完好。 原时空中梁国是第一个落入曹操掌控中的豫州郡国,郭贡几乎没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就从历史长河中消失不见了。 曹操在获得梁国之后,横扫陈国、沛郡和颍川,可见梁国在豫州地理交通中的重要性。 不过现在,这里已经却是属于刘家的地盘了。 睢阳虽然位居后方,四面暂时没有敌人可言,但城门外的士卒却还是尽忠职守,检查过了刘封的印信之后,才打开关卡,放他们入城。 “你叫什么名字?” 刘封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好奇的询问起守门的屯长来。 那屯长心头一惊,有些畏惧的回答道:“卑职黄匡,添居梁国郡兵城门司马。” “嗯。” 刘封点点头,也没继续多说什么,而是重新打马入城。 一行人直接前往了郡守府,还没到门口,刘封远远就看见自家老爹在府外等着他了。 “父亲!” 刘封隔着一段距离翻身下马,然后冲着刘备就拜倒行礼。 刘备赶忙迎了上来,将宝贝好大儿给搀扶了起来。 “子升,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隔了一段时间不见,刘备发现刘封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一窜,体重也增加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更高大了一些。 “孩儿不孝,劳父亲挂怀。” 刘封拉着刘备的手,感激涕零道:“孩儿这一路也常常思念父亲。” 刘备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给刘封介绍起了他身后的诸人。 鲁肃自不必提,在元从微寡,却又进贤如潮的徐州,入府两年的他已经算得上是刘备父子的股肱老臣了。 梁国新任国相,前豫州别驾,梁国本地名士兼大地主的黄就,就成了刘备向刘封介绍的重点。 黄就算是非常典型的士人,性格刚直,嫉恶如仇,为官清廉,在地方上也多有放粮赈灾,修桥补路,抚慰孤寡的行为,让他在梁国百姓中的声望很高。 按照三互法,黄就其实是不能在梁国担任郡守的,眼下刘备以安抚人心为由,暂时请他担任梁国国相。 快则半年,最多一年,等人心安定下来之后,黄就是肯定要另调他处为官的。 其实刘备父子之所以坚持让黄就担当一任梁国国相,最主要的还是安抚郭贡的心思。 郭贡本人就是豫州的大名士,他担任豫州刺史,这事本身就违反了三互法,所以郭贡并不怎么看重这条法条。 反倒是黄就对此很是重视,刚开始时还推辞了两回。可为了不破坏彼此之间友善的关系,刘备也就破例劝说对方,让黄就委屈一下了。 黄就之前官途最终也就止于上县,如今能够担任一任郡守国相,对于他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的,以后哪怕调任了,那也是两千石的官职。 黄就对于刘封也是相当好奇,况且对方现在也已经是朝廷中枢册封的杂号将军,而且还加了位比三公,开府的殊荣,论地位,自己可真赶不上对方。 于是,黄就的姿态放的很低,他只是刚正不阿,并不是蠢。 一番客气之后,双方关系稍稍进了一步,刘备便拉着刘封入了郡守府。 至堂上后,刘封将这一路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同刘备报备了一番。尤其是雒中的情况,这也是刘备三人关心的重点。 毕竟对于徐州军来说,扫平颍川黄巾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非是战果大小的区别。可雒中的情况,却并非完全能靠武力解决的。 李傕、郭汜当初如何跋扈,一个绑架皇帝当肉盾,一個绑了三公九卿当肉票。 他们麾下的西凉军堪称是这个时代的精锐,不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还有大量的骑兵,装备极其奢华,整个东汉一大半的铁甲军械全都让他们给继承了。 可最后呢?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天子依旧东归了,成功的从他们的手心里逃出来了。 眼下只是天子还有些立足未稳,一旦天子在雒中站住脚了,下一步必定会是攻灭李傕、郭汜,这两个人看似强势,实则已经是覆灭在即了。 听到刘封拉拢了杨奉、韩暹和张杨,让他们在雒中屯田,同时尊奉天子的时候,刘备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捋须叹道:“如今天子东归雒中,居于皇城,此乃是中兴之兆也。” 鲁肃看了眼刘封,微笑点头道:“明公所言甚是,只是海内诸侯并起,河北袁本初,淮南袁公路,幽州公孙瓒,荆州刘景升,益州刘季玉,此皆一方豪雄,虎踞州郡,把持地方,天子之命恐难出雒中。” 听到鲁肃的话后,刘备也是长叹一声:“子敬所言,正是我心中所忧啊。” 黄就冲着刘备拱了拱手道:“如今世道如此,明公何必自责。反倒是有明公这样忠于朝廷,勤政爱民的方伯才实属罕见。正因如此,方伯才应振作精神,以挽天倾。朝廷需要栋梁,天子需要忠诚,此诚明公用武之时也。” 刘备闻言,精神一振,冲着黄就点了点头。 闲聊几句之后,鲁肃和黄就还有公务在身,而且也看出了刘备父子俩有其他私事要谈,相继起身告辞。 临走的时候,鲁肃多看了刘封一眼,让刘封有些疑惑。 等到鲁肃和黄就都离开了,父子俩显然都变得更为轻松了。 “这次你北上勤王,大获成功,连为父都托你的福,晋位为骠骑大将军,你说为父该如何谢你是好?” 刘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显然有言外之意。 刘封顿时想起自己冒充刘备写信给袁绍,告曹操刁状的事情。 之前刘封北上勤王,刘备因为相隔甚远不放心,因此特地在几份空白绢帛上盖上了徐州州牧的大印,好让刘封事急从权。 结果刘封的确事急从权了,只是用在了写告密信上。 刘备收到袁绍的信后,刚开始时有点懵,可后来仔细一琢磨,这不就把罪魁祸首给找出来了吗? 看着老父亲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刘封赶忙解释道:“父亲,孩儿并非……” “好了好了。” 没等刘封解释,刘备就摆着手打断了他:“为父也没真的怪你,你是不是想说,曹孟德也写信给袁本初构陷我们了?” 刘封惊讶的望着刘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猜到这些。 刘备笑了起来:“为父认识孟德已超十载,他是什么性格,我还能不清楚?” “此人生性矛盾,气量恢弘大度,却又多疑善忌;性格嫉恶如仇,却又诡谲多诈。” 刘备叹息道:“若论才能,为父当真不如他甚多。” 随即,刘备又看见了自己的好大儿,突然笑了起来,很是自豪道:“不过孟德之子,恐远不如我家麒麟儿矣。” 冷不丁的老爹一波吹,整的刘封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过经过这一番闲聊,一段时日不见的生疏感已经彻底不翼而飞。 “父亲,接下来我们该把注意力转到扬州了。” 刘封主动提起正事:“孩儿原本想要推举二叔为徐州刺史,替父亲坐镇徐州,好让父亲亲自督领豫州。但现在看起来,恐怕二叔还得在颍川那坐镇一阵子。” 虽然豫州和徐州都是州级行政单位,可豫州无论是版图还是人口又或是经济,无一不在徐州之上。 巅峰时期,一个豫州能抵三个徐州。 况且豫州还是人才聚集地,日后曹魏政权的顶梁支柱河南派系,其核心成员——颍、汝士族,就全是豫州士人。 要不是还有程昱这些兖州士族参了一股,河南派系甚至都可以改名叫豫州派系了。 可即便如此,兖州士人依旧低豫州士人一头,不论是名望还是能力,又或者是数量,都无法和豫州士人相提并论。 如此重地,唯有刘备亲自坐镇,慢慢消化,才是王道。 至于三叔,刘封想的是让他在豫州担任一郡太守。 “南下扬州。” 刘备有些迟疑:“如今大军刚刚扫荡完颍川,都不曾回归州境,子升伱是否太急了?” 刘封是不能不急,如今已经是建安元年了,再有三年,袁本初就要一统河北了。 刘备必须要在这三年内,整顿消化掉豫、扬二州,最少也得巩固成徐州如今的程度。 因此,南下扬州自然是越快越好。 “父亲,袁本初虎踞河北,公孙伯父残杀前任大司马,如此残忍暴虐,早为河北士民所弃,根本不是袁本初的对手。” 刘封劝说道:“此次北上勤王,虽然动用大军,转进数千里,可所经战事并不焦灼,部队伤亡很小,只需稍加整顿,即可南下过江。” “父亲如今有都督扬州之权,现在过江,江东士民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袁术麾下小将孙策,承继其父孙破虏之勇烈,颇为善战,若是放任其在江东肆虐,恐失江东人望啊。” 刘封的话有理有据,刘备已被其打动。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确是南下江东的最好时机。 刘备此时有朝廷中枢背书的都督扬州之权,不但可以光明正大的勾搭周、陆、顾、朱等江东大族,而对方也绝对会乐于接受刘备的招募。 以刘备现在的优势,连周瑜都会为之动心,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你打算动用多少人马过江?” 刘备也是英雄性子,做出决定了之后,就直奔主题:“眼下为父都督三州,尤其是豫州地广人稠,又多黄巾,非重兵不足以镇守,恐怕调拨不出多少人马给你。” “不需太多,三万人足以!” 刘封心里早有成算,当即面呈道:“太史老师可为副将,徐盛、潘璋、高顺、贾逵,徐晃、何峦所部,再加上六千水军,足以。” 太史慈、徐盛、潘璋所部皆是四千人,高顺两千、张辽两千、徐晃两千,贾逵一千,何峦三千,水军周泰、蒋钦、董袭、甘宁四部六千人,再加上镇守广陵的赵云所部,共计三万两千人。 “三万人足以?” 刘备没好气道:“如今徐州总共也不过八万余人,这还是算上了梁国郡兵,你这几乎把精锐抽调一空,其他各地该如何镇守?” “父亲,如今沿边俱是盟友,唯有汝南南面有袁术威胁,可孩儿过江之后,袁术势必也会为孩儿所牵制。” 刘封笑嘻嘻道:“况且孩儿此番回来,带来了两万黄巾降兵,父亲可从其中挑选精锐扩充,剩余打散后可令其屯田。” “两万黄巾降卒?” 刘备反应了过来,颍川一战,听说光是俘虏就抓了四五万,如今直接抽了两万过来,也有利于颍川的安定,同时也能解决徐州军继续扩充时的青壮短缺问题。 这样一来,徐州扩充军队也不会影响到地方的农业生产,两万黄巾看似人数不少,可择其精锐,又将之打散之后编入八万徐州军中,这些黄巾必然会丧失联系,为徐州军所消化,而不会变成曹操麾下青州军那样尾大不掉。 “若是扩军,那该扩充多少?” 刘备眉头皱了起来,掰着指头道:“钱粮又该从哪里出?” 刘封对此也有了通盘的思路,当即回答道:“可分为几步。颍川那处,可扩充两千人,大部由颍川当地平民中招募,少部从剩余的黄巾降兵中挑选,如此一来,颍川有二叔父子八千人,再加上何仪的两千人,可保无虞。二叔所部扩军,就以此次在颍川缴获的钱粮支应足以。” 这次刘封在颍川可是缴获了大量的粮食和财帛,前后不到一个月,消耗很少,也就剩下了大量的战利品。 可这些财帛粮食要运送到徐州,那可是相当的不方便,路上所消耗的成本将会十分惊人。 既然如此,那不如索性在颍川就地征兵养兵来的划算了。 刘封继续说道:“况且父亲,颍川居于汝南之上,又有颍水、汝水相连。到时候父亲自沛国南下,让二叔从颍川东进,两军会师于汝南南部,不但可接管汝南全境,还能合力将袁术的影响力驱逐出豫州。” 刘备闻言,迟疑了片刻,然后从案几上翻找出豫州地图,打开摊放在案几上,然后仔细观看起来。 嘶…… 刘备看完之后,冷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按照刘封的计划,刘备拿下汝南的速度、效率将会激增数倍,相反,粮食后勤损耗却会降低数倍。 这完全是因为刘封在汝南的东北部给徐州军建立起了一个具有后勤补给能力的前进基地。 关羽军目前就有一万编制,随时随地还能从黄巾和颍川平民中再拉扯起一万人。 两万人的规模的军队自西向东,往汝南中部推进,却完全不用徐州这边担心其后勤补给,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抬头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己家的好大儿:“这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刘封先是一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登时大声叫屈道:“这如何可能,孩儿如何能算到这一步。这次南下颍川,只是想要抢在曹兖……大将军之前收编颍川黄巾而已。” “大将军想要在颍川屯田,可兖州人口已经明显不足,颍川本地的黄巾军和剩余人口,自然成了大将军屯田的最佳目标。” 刘封为了解释清楚,不惜将自己的算计全部托盘而出:“孩儿就想着抢先一步扫荡颍川,将人口全部劫走,就剩下土地留给大将军,如此一来,也好增强我徐州的实力,削弱大将军的根基。” 刘备听的目瞪口呆,也不知为什么,自家好大儿对自己那位好友意见这么大,处处针对,时时提防。 联想起之前刘封的言行,刘备初时还不自知,后来察觉了些许,也只是以为刘封对曹操两屠徐州很是反感,从而特别针对对方。 可现在来看,自己的判断还是有所出入啊,自家好大儿简直将曹孟德视为你死我活的死敌啊。 “你对大将军……” 刘备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好大儿,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刘备摇了摇头道:“算了。” “你刚回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刘备看着刘封满脸的尘土,眼中满是心疼的关切道:“先清洗一下,再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谈。” 一路跋涉,刘封此刻也的确是累了。 况且他也看出刘备此时情绪仿佛有些低落,不怎么有谈兴了。 于是,刘封听从了刘备的意见,决定明日再谈。 正好今晚也可以整理一下从陈国出发之后的思路,将他们化作成熟的方案计划。 告辞之后,刘备亲自把儿子送出堂外,随后仰望天空。 良久之后,叹息一声。 此刻的刘备,远没有想要篡夺汉家天下的想法。 虽然眼下刘备所掌控的徐州集团,影响力已经深入了青、豫、扬、兖、司隶五个州,可刘备想的依然是如何保境安民。 刘封如此马不停蹄的扩张势力,那罕见的积极的强烈的推动力,让刘备有些惊疑,更有些忐忑。 刘封并不知道这些,他回到刘备给自己安排好了的小院清洗休息。 清洗完之后,刘封换上睡衣,正准备午睡片刻,却突然听到亲卫来报,说鲁肃求见。 刘封有些讶异,但立刻换好衣袍,让亲卫把请鲁肃请进屋详谈。 第255章 刘备的隐患 鲁肃进屋时,刘封已经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子敬先生,封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封客气的作了下揖,然后将鲁肃引入席中。 “冒昧来访,打扰征南休息了。” 鲁肃此时悄然改变了对刘封的称谓,这也意味着他将刘封也视为了主君。 刘封的强势,以及他和刘备之间的特殊关系,使得徐州军形成了一个独特的两元君主制度,而且比起普通的两元君主制度还有不同,他们这两元对立较少,融合反而更多。 盖因为大部分的名臣重将,都是刘封参与其中,甚至是力主招募的。 地位更高的刘备反而是有些因人成事。 再加上刘封不但是刘备的嫡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嫡子,表现又极其出色,眼下就是刘备本人都不可能更换继承人了。 “无妨。” 刘封笑道:“许久未见子敬先生了,今日正好一叙为快。” 鲁肃坐下之后,刘封又命人上了茶汤。 随后,房间中陷入了安静。 鲁肃像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刘封有些讶然,但也没有出声打扰对方。 过了片刻之后,鲁肃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刘封:“征南,如今我徐州看似云兴霞蔚,南征北战,无所不胜,拓地千里,施恩威于五州。可内里却是暗藏隐忧,肃深为忧心。” 刘封脸色一正,虽然不明白鲁肃想要说什么,但只听这开头,就知道鲁肃想要提的问题,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相当严重的。 刘封当即回答道:“不知我徐州有何隐忧,让先生如此忧心,还请先生教我。” “隐忧在主上!” 鲁肃这次当真是语出惊人,这答案着实把刘封都给吓了一跳。 在刘备身上? 刘备出了什么问题了? 如果刚才还有些悠然自得,居高临下之感,现在的刘封倒是真有些紧张起来了。 “先生何出此言?” 刘封的声音明显变得急促了少许:“还请先生明言。” 鲁肃见成功的引起了刘封的重视,随即说了下去:“公子,主上基业起于徐州,可如今却北藩东莱、北海,西取任城,鲁、沛三国,更得天子诏令,都督徐、豫、扬三州事,可名正言顺南下江东,扫荡淮扬。” “此诚勃然兴起,全取东南三州之良机,更可为日后问鼎中原之厚积。” 说到这里,鲁肃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可以肃观之,主上竟生安定之心,不愿再立进取之心。当今大争之世,君择臣,臣亦择君。” “以肃观之,主上麾下皆是王佐之臣,定鼎之将,皆有吞吐日月,席卷天下之志。” 鲁肃面露焦急之色道:“若是主上不思进取,安于保境,恐有上下离心之祸啊!” 刘封脸色微变,他这一次回来,也的确发现了这个问题,但远远没有到鲁肃所说的这么严重。 鲁肃在这个问题上夸大了许多,这也是源于他的立场。 因为出身问题,鲁肃可以算是最为铁杆的刘党了,而且他内在其实和刘晔是很像的,要不然两个人也不会结为好友。 本质上鲁肃的心是非常大的,他想的从来都是从龙之功,定鼎之臣。 因此,对刘备的野心分外敏感。 这样的臣子是不怕主上野心太大,怕的是主上没有野心。 因此,眼下鲁肃敏锐的察觉到刘备有懈怠之意,换而言之,就是继续扩张的动力不足。 这让鲁肃相当担心,他的眼界决定了他能看的很远。 果然,就如刘封所想的那样,鲁肃接下来的话就提高到了全局。 “如今袁本初雄踞河北,公孙瓒已是冢中枯骨,其人自残杀前大司马之后,雄心壮志化为泡影。听说其曾言,欲在易县过乱世。如此丧胆苟且之辈,如何能敌得过拥众十万,都督冀、青、幽、并四州的袁绍?” 鲁肃断言道:“公孙瓒所恃者,无非楼高池深,储蓄丰藏,外有黑山为盟三者。以肃看来,此不过苟延残喘之术,远非破敌之法。若肃所谋不错,久守必失,公孙伯圭至多可守三年,快则明年可破。” “一旦袁绍彻底剿灭公孙瓒,一统河北,其人必定转望中原,曹操为其爪牙,刘表为其远盟,而我徐州举目无援。” 鲁肃面露焦急道:“适时,我徐州必倾举国之力,方可与之抗衡,如何还能向外拓展?适其时,久守必失之人,焉知不会是我徐州?” 刘封依旧保持沉默,看来鲁肃是担心挺久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长篇大论。 仔细想想,刘备确实有些懈怠了,至少南下扬州是他们很早就商量好了的既定方针。 尤其是现在还从天子手中获得了扬州的法理,可谓是名正言顺,可今天刘封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刘备第一反应竟然是兵力不足。 徐州如今有近十万大军,可随时调动的就超过六万人,而周围几乎全是盟友,唯有这次行动的目标扬州才有敌人。 北边青州的东莱和北海,几乎隔绝了袁谭南下青州之路,而且听说袁谭此时已经被袁绍调回冀州,参与对公孙瓒的战事了。 西边的曹操此时正是蜜月期,而且对方沉迷中枢,首要目标也是三河之地,其次是陈国、颍川,和刘备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开战的,也远远没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陈国的问题虽然有些敏感,但刘封也有化解的办法,曹操就算想硬来,荀彧、程昱、满宠等人也劝的住他。 说起来戏志才还在徐州,也不知道活下来了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有足够调动五万人南下,而且扬州本地的刘繇、王朗,许贡都得完全服从刘备的调派,尤其是刘繇。 刘繇之所以能有两、三万人的军队,完全是扬州本地豪族的支持,而豪族之所以支持他,就是因为他有朝廷中枢的名分和法理。 而现在,更粗的大腿刘备也有了这份法理,甚至比刘繇还要正,还要大,试问那些豪族会如何选择? 至于王朗,那本身就是徐州名士,又有周家的关系,再加上骆家、焦家,刘封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轻易的拉拢到会稽郡的效忠。 “子敬先生所言,封已尽知。” 沉思良久之后,刘封郑重开口:“先生有此顾虑,实乃远见之举。家父仁德宽厚,唯以朝廷和百姓为重,不计個人得失。故此,他方有保境安民之念。” “可如今大争之事,天若与之,不取反受其害。” 刘封斩钉截铁道:“我当说服之。” 鲁肃登时大喜,离席别拜道:“肃非为一己之私,实是为明公,为徐州,为百姓不得不言。” 随后,刘封和鲁肃谈论起了事因。 原来刘封在颍川大胜之后,鲁肃立刻建议刘备自沛国、任城、和鲁国抽调部众,聚两万之兵南下汝南,同时请刘备传信,令刘封自颍川入汝南,东西夹击,将汝南一举收入囊中。 这个想法和刘封大体相似,只是细节之处要逊色许多。 但时机其实是相当不错的,而且成功率极高,也没有太大的风险。 可遗憾的是,刘备熟思之后竟然拒绝了鲁肃。 原因是他不想冒险。 这让鲁肃相当震惊,之前他已经感觉刘备有松懈之感,但都没有这一次冲击来的大。 在鲁肃看来,这简直是一个十拿九稳的计划,风险低到几乎没有,还能一举将天下第二郡纳入囊中,这是何等的收益。 要知道汝南虽然是天下第二郡国,可现在南阳已经彻底衰败了,而汝南虽然也损失不小,可依然保留了极其雄厚的底子。 现在的汝南,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郡。 如今曹操和刘备之间的关系堪称蜜月期,而且曹操的精锐都调到了雒中,兖州这边刚刚消停了不过半年,根本没有军粮翻脸。 刘备这简直是坐失良机,同时这也让鲁肃更为担心起今后的事情来。 这一次错过了进攻汝南的时机,下半年依旧能找补回来。 因为这并非一闪即逝的时机,可刘备这样小富即安的心态,却让鲁肃很是惶恐。 没错,就是小富即安,历史上的刘备这样的心态数不胜数。 在徐州的时候,他选择了让出东海,离开郯城,前往下邳,来换取泰山贼对他接任徐州州牧的默认。 是的,仅仅只是默认,而不是支持。 入蜀之后,依旧没有重视黄权进攻汉中的正确建议,直到两年之后,才在法正的劝说之下,进攻汉中。 可前面一个对手是张鲁,后面一个对手是曹操,两年时间这难度就提升了几倍。 而收获却是极其惨淡的,张鲁时期,汉中有民户十万口,人口六七十万。 可到了两年后的曹操时期,不但汉中人口不足十万了,就连紧邻着汉中的巴郡都被张郃拆迁走了几十万人口。 对于人口不过一百多万的益州来说,损失数十万人口,这简直是灾难性的。 若是刘备听从黄权的建议,尽早拿下汉中,光是汉中一地,就足以养兵五六万,甚至还能趁关中大战时,和马超结盟掺上一脚。 这几乎全是刘备小富即安的性格给自己埋下的巨大隐患。 送走鲁肃之后,刘封也顾不得休息了,直接开始了工作。 在他的想法中,招募流民之事可暂停了,因为徐州原来周围的郡国已经全部都被刘备所掌控了。 兖州战事也停了,青州人口跑的也差不多了,豫州这边更是大半个划入了刘备的麾下,只是暂时还不能直接掌控。 再招募流民,已经是事倍功半的举动了。 这部分的钱粮可节约下来,用作扩军。 同时,还可以拿出一部分为军事行动所储备的钱粮来,增加扩军规模。 因为陈国有军粮。 刘封取汝南的计划,和鲁肃大体相差不差,只是要多出一路中路,也就是从陈国出发,军粮补给可以直接使用陈国补偿的税赋钱粮。 如此一来,整个计划就显得更加丝滑全面了。 颍川关羽一路,有颍水的中段部分、汝水和澺水为依托,完美的覆盖了汝南的西部,陈国则这一路,则有颍水的下半段为依托,覆盖了汝南的中部,而从沛国出发的徐州军,又有濄水为依托,覆盖了汝南的东部。 而且三军将会师于汝南南部,压制牵制袁术江北两郡,配合广陵军团南下扬州的计划。 虽然如此大手笔的战役必然需要投入大量的钱粮,从而影响原本的屯田计划。 可形势在变化,为政者切忌刻舟求剑。 眼下是绝无仅有的窗口期,更何况整个行动其实是大赚特赚的。 仅仅一个汝南的税赋收入,其实就原有屯田计划的税赋产出,更别说还有江东三郡的新增增量了。 一个汝南再加上江东丹阳、吴郡、会稽郡这三个郡国,是这次战役的保底收入,运气好的话,还能不战而得一个豫章。 至于庐江和九江,一旦江东拿下了,这两个郡国还是问题吗? 只要今年能将战事结束,明后两年休养生息,安定地方,加深影响,那刘备可真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倚靠徐、豫、扬三州,当真可带甲十万,最少也不比袁绍差了,而且论潜力,甚至都强于袁绍。 至少东汉时期的铁矿、煤矿,以及铁煤工业能力大部分都是在黄河以南的,经济、人口、年产量也都是河南完爆河北。 袁绍其实也能看的到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在建安四年的下半年刚灭了公孙瓒,就聚兵三十万,挑选精锐,运输粮草军械,在次年年初就南下攻打曹操了。 忙完了之后,刘封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刘封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让刘备按照自己的方案走。 就算想要休息,也得先拿下了汝南和扬州才行。 现在刘备只是拥有了法理和影响力,可只要没把地盘真正的拿到手里面,钱粮人口税赋军械就都不是你的,而这些偏偏才是最重要的。 次日一早,刘封洗漱完毕之后,就亲自前往了刘备的院落。 其实他本可以不必亲自前往,只需要派个仆人前往询问一下就可以知道刘备是否起床。 但为了自己的计划,刘封施展起了苦肉计,同时也是为了向刘备表明自己依旧是他的好大儿,大孝子。 果然,当刘备起床时听到贴身仆人禀报,刘封已经在院中等候半个多时辰了,他赶忙将刘封给唤了进来。 “我儿一路辛苦,为何起的这般之早?” 其实并非刘备起晚了,而是刘封起的太早了。 不过让自家好大儿在院子里等了半个多时辰,刘备还是很不好意思:“下次有事,直接让近侍唤醒为父即可,何必在院中傻等。” 说着,刘备走到桌案前,朝着刘封招呼道:“还没吃过早膳吧,与为父一同吃些。” 东汉时期,大部分的底层平民还是只吃两顿的,但大部分的贵族已经开始吃三顿了,天子甚至是四顿,只是其中两顿是点心,并非正餐。 刘封过来坐下,和刘备一起吃起早餐。 这个时代的贵族,饮食其实也是偏简单的。 刘封的早饭也只是粟米饭配咸鱼,腌菜。 不过经过刘封的技术推进,现在徐州朐县产的咸鱼可比东汉原来产的咸鱼好吃多了。 用完早膳之后,刘备放下碗筷道:“这么早来寻为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刘封点点头:“确实是有要事,如今我徐州看似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可实际上却处境危险,一着不慎,恐有满盘皆输之虞。” 刘备默念了下烈火烹油,花团锦簇,自家这好大儿有时候突然蹦出来的词语,还真相当好听。只是竖子又拿局势危险来恐吓自己,当真是不为人子。 “哦?我徐州此时有何危险?以至于到了满盘皆输的地步?” 刘备颇为不满,觉得刘封又恐吓自己了。 刘封却是将之前和鲁肃的一番话托盘而出,听的刘备震惊莫名。 “父亲,子敬先生的态度,恐怕并非独他一个,子扬先生在颍川时,也曾力荐趁此良机,南下汝南。” 刘封第一个要告诉刘备的,就是鲁肃的态度并不是他个人的态度,而是许多人的态度。 这样有助于让刘备不会对鲁肃产生负面看法。 鲁肃这样的铁杆忠臣,刘封是一定要保他的。 “况且父亲,如今您虽贵为骠骑大将军,督徐、豫、扬三州事,简叔父和刘先生也都获朝廷所拜的太守之位,可这仅仅只是虚名,并非实利也。” 刘封侃侃而谈道:“如今父亲能够征收上钱粮税赋的,也就只有徐州故土,沛、鲁、任城等三国,体量太小,又有兵灾,能够供养得起驻军,便已经是为徐州分忧了。” 刘封这话说的刘备有些醒觉,事实的确如此。 虽然他挂了个三州名义,可真正能有产出的还是只有徐州。 豫州好歹还有部分沛国和鲁国的钱粮,虽然少,但却是实打实的收入。 可扬州那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了,还给刘备造成了对扬州有所掌控的错觉。 听完刘封的话后,刘备有些重视了起来:“那依你之见,为父该如何是好?” 第256章 豫扬大战略 “父亲请看!” 刘封精神一振,上前摊开几张帛书,以及淮扬的地图。 “父亲,昨日我细思良久,觉得先前的计划还是太过保守了。” 激动昂扬的神情在刘封脸上荡漾,让他整个人显得锋芒毕露:“父亲,我们这次可以动员八万大军,一次性解决扬州和左将军的问题。” “八万人!?” 刘备险些没被刘封给吓到,昨天还要三万,今天就变成八万了,这不是儿戏吗? 刘备立刻摇头起来,脸色一沉,教训对方道:“封儿,兵事乃是国家根本,如何能如此儿戏。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就是让你如此朝令夕改的吗?” “父亲息怒。” 对于刘备的震怒和不悦,刘封虽然立刻请罪,可内心已经没有什么畏惧之情了,况且刘封有足够的信心在下面的讲解中说服对方。 刘封指着地图道:“父亲请容许孩儿详细叙说一遍整个计划,可否等您听完之后,再做决断?” 刘备皱着眉头看着刘封,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 刘封立刻解说了起来:“父亲,此战分为三大战场,分别是汝南,九江和丹阳。” “汝南,九江和丹阳?” 认真听刘封解说的刘备惊讶的开了口,疑惑道:“不是要南下扬州吗?为何主战场不是吴郡?” “父亲,因为袁公路会为我们调动敌人。” 刘封自信的回答道:“一旦我广陵军团大兵压境,孙策必定不会再南下入侵会稽,而是会陈兵曲阿一线,以图和我僵持,寻找决战的时机。” “可我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刘封啪的一下,手掌砸在地图上九江郡寿春的位置上:“袁公路可为我调动孙伯符所部。” “父亲请看!” 刘封的右手食指依次在颍川,陈国、沛国三处指点:“我以二叔为颍川军团,从颍川南下,入侵汝南西部,父亲您亲自都督中路,自陈国陈县出发,直取汝南中部,再命一上将出沛国,取汝南东部,最终会师于汝南南部的汝阴,取慎县,兵锋直指寿春。有颍水为路,后勤可保无虞,父亲以为袁术会作何应对?” 刘备迟疑片刻,目光忍不住投向了南边。 袁术如今的野战兵力不过六万,这六万人里,还有近两万是孙家军,如果再加上孙策袭取吴郡之后扩充的两万部曲,总兵力大约是八万人。 但这八万人不论是训练度,士气,军械装备程度以及实战经验,都完全被徐州军吊打。 江北六万袁术军中,有三分之一是安置在厉阳城中,剩余三分之一在寿春,一万在隔壁的庐江郡,最后一万分驻各地,其中汝南南部的慎县、汝阴就驻扎了五千人。 因为汝阴和慎县是寿春最大的屏障,如果不守,那就等于把敌人直接放到寿春城下了。 如果刘备能够成功会师汝南南部,进逼汝阴和慎县,那么袁术最大的可能就是从厉阳抽调兵马北上支援,而不会从寿春直接调兵。 因为寿春除了面对汝南方向的威胁外,还会受到沛国龙亢方向的威胁。 濄水自龙亢南下,汇入淮河,逆淮河而上,就可以直抵寿春城下,距离只是比汝阴稍远三分之一而已。 如果袁术从寿春调兵增援汝阴、慎县,那么寿春一旦被龙亢的刘备军给突袭了,那就满盘皆输了。 “那他只能取道巢湖以东,走浚遒县,经合肥北上,支援寿春。” 刘备沉思良久,最后做出决断。 只有这一条路,相对最为安全,沿途又是大路,利于军队行军,而且同时也有水路依托,便于后勤补给。 如果让刘备自己来选,他也会选择这条路,其他路。 “不错。” 刘封点头道:“换我,我也会如此选择。” 随即,刘封画风一转道:“父亲,你看这里。” 刘备顺着刘封的指点看了过去,随即疑惑道:“东城县?” “不错,正是东城县。” 刘封嘿嘿一笑:“父亲,我若是在东城埋伏上一支骑兵,然后直驱芍陂之东,那厉阳北上之敌会是个什么结果?” 刘备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摇头道:“想要计划成功,至少得有三千精骑,我军哪里来如此之多的骑兵。” 刘封闻言,随即笑道:“父亲,您忘了我信中给您报备的三河骑士了吗?” 之前有说过,东汉因为地方豪强实力实在是太强了,以至于东汉中央政府相当畏惧。 这些豪强士族们在地方上拥有大量的人口,产出各种物资的庄园,以及私人的部曲,同时又可以在中央出任高官。 而东汉的税收锐减,使得东汉有意识的通过削弱地方郡国来增强自身压制地方的力量比重。 简单的说就是我没法继续增强了,那我就通过削弱你来增加我们彼此之间的实力差。 因此,东汉的郡国划分,往往会显得非常突兀不合理。 东城这個地方就是典型案例,它属于徐州,可实际上却与九江才是真正的一体。 从地图上来看,东城是一个连接下邳和九江的山地通道的出口要点,从这里可以经过一条山道前往徐州,也可以进入九江的巢湖丘陵岗地。 在这条山道的两边,是丘陵山地,东南边是全椒(今滁州)丘陵地带,西北边是阴陵丘陵,东北边则是洪泽大湖。 如果东城属于九江,袁术只需要在这里放上两、三千人,徐州军即便是万人之众也没法从这里过去。 可偏偏东汉中枢把东城划给了徐州,这使得刘封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数千兵马入驻东城,养精蓄锐之后,突然冲向寿春。 如果没有东城,徐州的骑兵得从盱台出发,跋山涉水过山道,然后还得攻下东城,才能进入巢湖丘陵地区。 这别说劳师动众了,寿春早就做好准备了,你孤军深入,后勤断绝,这哪里是突袭袁术,简直就是送人头了。 刘备闻言,这才想起之前刘封来信说过招募了不少三河骑士,只是这数量竟有三千之多吗? 若是如此的话,那袁术很可能被这一击打的半身不遂。 一旦袁术被打瘫了,他就会更加疯狂的呼叫援兵,如此一来,孙策在江东也就坐不住了,而且真要是坐观袁术被刘备消灭,那下一个目标必定是他孙策。 孙策如何抗的住七八万大胜之军南下江东? 再算上江东本地的兵力,那可是实打实的十几万大军了。 自家好大儿对孙策很是赞许,推崇其虎父无犬子,继承了孙破虏的勇烈,能征善战。 既然如此,对方一定能看得到这一点,必将会冒险过江支援袁术。 如此一来,江东的袁术军也会被调动起来。 刘备的目光突然望向广陵,询问道:“孙策过江之后,就是广陵军出动的时候了吧?” “这自然是瞒不过父亲的。” 刘封嘿嘿一笑,指着长江道:“只要孙策过了江,广陵军就可相机行事,或袭取厉阳,或攻打丹徒,总能断其归路,彻底分割江东两岸,让孙策有家不能回。” 刘备抱臂而思,若是想要达到效果,还真得如刘封所说的那样,动员八万人以上的大军。 袁术野战兵力的确只有六万,加上江东的孙策部,已经和刘备军打平了。 可刘备是进攻方,袁术是防守方,袁术每个城池中也有数百至上千的卫戍兵,所以总兵力上来说,其实反而是袁术占优的。 只是可惜袁术军野战军的实力逊色徐州军太多,只要袁术的野战军实力能够达到徐州军八成以上的水平,那么徐州军就不敢如此布局了。 现在徐州军就是仗势欺人,你野战只要没法击败我,我就能随心所欲的分割你的城市,一口一口的吃掉你。 这就是战略主动权的价值。 “那兵力你打算如何分配?” 刘备显然是被说服了,如此之大的战略,让他也有些心潮澎湃了起来。 刘封指点着地图道:“第一路颍川军团,由二叔出任主帅,督一万五千人出颍川,南下汝南,尽取汝南西部一十六县邑。相信有父亲的威名,再表举李瓒为汝南太守,让他配合二叔行事。以李瓒的声望和影响力,再加上汝南太守的官职,必定能配合二叔一鼓而下。” “可。” 刘备缓缓颔首,李瓒他也是听说过的,李膺之子,久有贤名,在颍川汝南等地拥有很大的名望和影响力。 让他出任汝南太守,甚至还能反过来增加刘备的名望。 得到刘备的认同后,刘封继续说道:“中路自陈国出发,陈王殿下和国相骆俊与儿是为好友,视袁公路为反贼,对其深恶痛绝。若是父亲自陈县出发南下,攻打袁术,其人必全力以赴,助父亲成功。” “哦?” 刘备惊讶的转头看向刘封:“伱什么时候和陈王、陈相也有交情了。” “就是此次东行,路过陈县,为陈国王相不弃,折节相交,” 刘封回答道:“其实何止是陈国王、相,整个陈国上下,士族豪强,平民百姓,俱是忧心袁术北来,毕竟袁公路的为人,众所周知。父亲能兴义兵,除残暴,陈国上下必全力襄助。” “善。” 刘备嘴里说着好,可看着刘封的目光还是有些复杂。 人都怕虎父犬子,可刘备却觉得儿子太能干了也有些不好,至少让他这个老父亲整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自家好大儿会不会冷不丁的会给自己来上个意外惊喜。 “中路的话,还请父亲亲自督领中军,再调牵招叔父所部六千人,梁国兵六千人,共计两万四千人南下,走项县,直达汝阴。” 说到这里,刘封道:“西路军可由三叔挂帅,领本部人马自谯郡出发,经城父,直取龙亢,威胁寿春侧翼。让袁公路进退维谷,坐困愁城。” “等到二叔横扫汝南西部之后,便可率主力来汝阴与父亲汇合,至于三叔是否要一并前来,父亲可视当时局势而定。” 刘封用两只手在地图上摆出一个聚拢的手势:“到那时候,父亲麾下有近五万人马,袁公路安能不惧?”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去年不是还跟左右嚷嚷不知天下有我刘玄德吗? 那今年我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刘玄德是什么人。 虽然这个时空里,袁术没有写信给吕布,可他依旧在跟左右闲聊时,抱怨陶谦将徐州让给了刘备,并再次说出了那句刘玄德何人也的名言。 可见袁术心里对刘备的怨气有多深,哪怕变动了历史都改变不了他这句话。 刘备闻言,也是气的不轻。 只从刘备这心思就可知其有多耿耿于怀了。 刘封适时进言道:“父亲,这次孩儿带回来两万黄巾精壮,皆是青壮,又有战阵经验,而且黄巾余毒较轻,正是不错的兵员。可以此为基础,再行扩军。” 刘备点点头,随后反问道:“嗯,那以你之见,如何分配这两万人?” 刘封显然早有打算,即时回道:“父亲亲军可再扩两校,以卓膺,陈到为校尉,所部各辖四千人,可以父亲亲卫老兵抽调两千人,梁国郡兵抽调三千人,黄巾青壮抽调三千人,混编而成,父亲亲卫缺额,则以黄巾青壮一千人,梁国郡兵一千人补齐。如此一来,梁国郡兵可消化四千人,黄巾青壮也可消耗四千人。” 听见好大儿第一个想的就是替自己的亲军扩编,刘备嘴角高高翘起,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 “高顺、贾逵、关平、张辽所部,皆可扩军至四千人,需要补充七千人。关平所部可在颍川独立补充,不必额外调拨兵力。” “剩下的三叔所部,子龙叔父所部,可分别扩军四千,两千,如此一来,恰好也可以将补充黄巾和梁国郡兵消耗大半。剩下的几千黄巾军,可分成四部,分别调拨给鲁、沛、任城和琅琊,以增强他们的实力。” 对于刘封的计划,刘备很是认可,黄巾军也好,梁国郡兵也罢,肯定是彻底打散之后分派诸部消化才是最好的方案。 而且刘封这次扩军的安排,可谓是相当公允,甚至是有些委屈了自身。 “善!” 刘备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他也不会让自己好大儿吃亏:“高顺所部依旧归你辖制,三河骑士也暂归你调度。” 刘封有些惊喜,原本以为老爹会把三河骑士拿过去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此放过了。 哪怕只是暂时放过,那也是放过啊。 更何况时间一久,再想拿可就不容易了。 刘封当即感激道:“多谢父亲!” 刘备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东城那一路,打算放多少兵马?” 刘封当即答道:“六千精骑,由太史老师、张辽将军和徐晃将军统领。” “六千?” 刘备震惊了,不解道:“你给为父的信中,不是说只有两千多人吗?” 刘封赶忙解释道:“原本的确只有两千余人,可没想到后来杨车骑将徐将军所部赠给孩儿,还额外暂借了八百骑卒,徐晃将军本部也有四百余骑。” 刘备算了算,还是觉得不对:“那这也只有一千两百余骑,即便算上太史、张辽所部的骑士,你也凑不够六千骑啊。” 毕竟徐州少骑兵,除了他当初带来的一二百骑,太史慈招来的也不过四五十骑,后来最大的进项就是辽东买来的数百匹战马,以及张辽所部的三百余骑。 可这些骑士加一块儿也凑不够六千骑的零头啊。 刘封干咳两声道:“如今河东旱情愈发严重,儿子在三河之地微有薄名,使得这些三河骑士尽皆前往雒中投军。孩儿见他们心意颇诚,还大多自备战马军械,不忍挫伤他们的热情,于是便全部都收拢了下来。” “这些人有多少?” 刘备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大方了。 看见刘备这反应,刘封只能小心翼翼的比出一个手势。 “两百?” “两千……余。” 刘备斜着眼睛看着刘封,语气有些酸酸的:“看来你这薄名有些厉害啊。” “都是依仗父亲虎威,孩儿不过因人成事罢了。” 刘封笑眯眯的拍起马屁来,只要自家老爹别反悔就行。 可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而且他这话恰好给了刘备一个口实。 “既然是依仗我的威名,那我也不能白帮忙不是。为父也不多要,这六千骑回头调一半出来。” 刘备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想吃掉一半。 刘封登时不乐意了,这些精骑他可都是有规划的,日后拳打袁绍脑壳,脚踢曹操屁股,这六千精骑可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这可不能让老登给瞎霍霍了。 刘封赶紧挤兑道:“父亲,所谓君无戏言!您身为骠骑大将军,可不能出尔反尔。” 岂不料刘备也是振振有词道:“为父刚才也说了,只是暂归你辖制,此战过后,自然可重新安排!” 刘封后悔刚才的炫耀,只能做最后争取道:“父亲,既如此,等战后我们再就骑士一事详谈一番。” 刘备也不想逼儿过甚,当即点头应允:“如此甚好。” 第257章 谯县许氏 “孩儿将兵三万,摆开在广陵一线蓄势待发,孙策过不过江,都不影响全局。” 刘封这话说的很霸气,执掌大半个吴郡,部曲两万的孙策已经完全入不了他的视线了。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吊打孙策,这源于实力的碾压。 就力量上来说,江东战场的实力对比显然要比汝南这边还要夸张的多。 刘封三万主力不提,牛渚防线就还有刘繇的一万五六千人马,再加上薛礼的一万多人,笮融的一万多人,王朗的近万人马,以及许贡的数千残兵。 这加一块都快接近十万人了,这还没算丹阳周家的部曲。 刘封的安排相当妥帖,接下来的细节则只需要在骨架里进行填充即可。 至少在大战略上,刘备觉得成功率相当大,他也没有什么地方觉得需要修改的了。 刘备最后问道:“那发动的时间定在几时?” 刘封笑了起来:“八月至九月。” 刘备了然的点点头,八月到九月乃是收获的季节,各地的庄稼都成熟了,此时发动,可谓是将因粮于敌发挥到了极致。 刘备提醒道:“现在是二月底,至八月也只有五个多月了,各部得加快回返的速度。” 刘封点点头,补充道:“父亲这边可以先动起来,半年时间,足够汝南诸部扩充休整了。广陵诸部虽然会到位的晚一些,可发动的时间要比北方晚上一些。况且部队伤亡并不大,即便提早投入作战,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刘备恍然,颇觉得精妙。 这种后世梯次展开的战术,在东汉时代还是相当稀罕的。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有大量的军阀不知道预备队的重要性。 两人又商量了半个多时辰,讨论一些细节的地方。 随后,刘封突然道:“父亲,我打算明日就走,先回徐州。” 刘备有些惊讶:“你我父子才刚刚相聚,你怎么这就要走?” 刘封苦笑道:“孩儿也想多陪陪父亲,可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了,只能等父亲回郯城之后,再行侍奉了。” 对于刘封的话,刘备颇为感同身受,随着地盘的扩张,他要处理的政务也是急剧增多。 哪怕郯城有二张他们暂时理事,可还是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通过传骑送到睢阳,请刘备亲自定夺。 “哎,身居高位,却愈发不得自由。” 刘备苦笑摇头:“远不如昔日与你两位叔父涿县东门逐鹿豚来的痛快自在啊。” 对于老爹的装腔作势,刘封表示含凡量太高了。 当日,刘备一直留着刘封在身边耳提面命,颇有不舍之意。 可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刘封次日离开。 次日一早,刘封直接出城南下。 郯城在睢阳以东,刘封之所以绕上这么個圈子,显然是有其目的。 如今自家老爹可是督豫州事了,那也是时候去招募许褚兄弟俩了。 这俩兄弟可不是单枪匹马,其麾下的数千部曲战斗力也是颇为不俗,昔日能在许褚兄弟的统领下力抗数万黄巾的围攻。 典韦是招揽不到了,眼皮子底下的虎痴自然不能放过。 之前一直没招揽许褚,是因为成功率太小,万一失败了,平白恶了双方的关系。 毕竟许褚在谯县也算是家大业大,坐拥人口上万的坞堡,部曲就有数千人之多,还真看不上当时内忧外患的刘备。 不论是淮南袁术,还是兖州曹操,甚至是陈王刘宠,哪一个不比刘备的声望高,更有吸引力。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当时的谯县孤悬于沛国西侧,距离郯城十分遥远。 哪怕当时许褚真的愿意为刘备效力,其实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恐怕反而会牵扯刘备和徐州的精力。 因此,最终刘封才会暂时放弃招募许褚。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自己老爹可是堂堂正正的豫州之主,眼下已经不只是影响力了,刘备都受封谯侯,谯县都是父亲的封地了。 许褚其实已经算是刘备封地中的子民了。 因此,刘封这次打算把许氏兄弟打包带走,潘璋如今官职越来越高,也很难一直给自己当护卫了,刘封觉得许褚就很合适接班。 睢阳到谯县并不远,骑马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要是不吝啬马力的话,一天一夜就能赶到。 不过代价就是马匹很可能就此跑废,即便不死,很大可能也不能再上战场,只能用作驮马了。 刘封等人的速度不慢,第三天下午时分,就已经赶到了谯县。 许家在谯县本地相当有名,原本只是一个乡间的小豪强,拥有数百亩土地,养了十几个宾客,算是东汉最典型的基层豪强了。 可乱世到来之后,许氏兄弟的勇武可就起了大作用了。 乡间的游侠、平民纷纷来投,就算一些勇武稍差的小豪强也愿意奉许氏兄弟为首领。 只是短短的年余,许氏兄弟的坞堡就汇聚起了上万之众,青壮数千人。 这在东汉末年可是有数的地头蛇了,李家的实力也不过是许家的三四倍而已。 而李家在曹魏政权里,已经是有股份的了,一直到赤壁前,曹操彻底拿下河北之后,李典才上表请求将家眷迁徙到邺城。 可见在之前,李家在曹魏政权里的独立性是相当大的。 有自己的土地田产作坊,自己和部曲的家眷又都在自己家里。 说白了,这种情况就是李典选择背叛或是造反,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可不是曹操心甘情愿这么放纵李家的,实在是李家势力强大,光部曲就有上万人之多,整个曹魏当时才多少兵力。 许氏兄弟的聚集地在坞堡,并不在谯县城中。 实际上这个年代,好多有钱人都是住在乡下别墅里的。 这可能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除了洛阳这种大都市,普通的小县城,哪怕是谯县这样的州治,居住环境都是不如乡间别院的。况且在中国历史中,谯县从来都没有以大都市的形象出现过。 曹操家就在谯县,可他们的故居却是在乡下的,曹操几次被罢官后,回乡读书,也都是在乡下,而非是谯县城中。 此时的沛国相是自家老爹所表奏的陈珪,陈登之父。 只可惜陈珪此时还驻扎在相县,而不是谯县,否则刘封于情于理都得入城拜会长者。 许氏兄弟的坞堡是在一处山谷,两面高岗,背靠河流,只有一条出口,可以算得上是一处形胜之地。 难怪许氏兄弟能够挡得住数万黄巾的围攻。 难怪历史书上写的是许褚扔石头就能把对方给吓退了。 这种地形,可以说能让许褚把个人勇武发挥到极点了,毕竟他只要击退了当面的敌人,那对方的攻势也就到此为止了。 隔了老远,许氏坞堡方向就响起了法螺声,显然是发现了刘封这一支骑队。 等刘封到了坞堡前时,已经有数百青壮身披甲胄,严阵以待了。 刘封隔了老远停下,以示没有敌意。 随后,刘封正打算让人前去通传身份的时候,坞堡的大门居然打开了。 刘封等人尽皆一愣,不知道坞堡这反应是怎么回事情。 如果是防备他们,为什么又会突然打开大门。 如果是欢迎他们,可为什么坞堡墙壁上站满了弓箭手和甲士。 就在刘封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打开的城门中走出一个昂藏大汉,更让刘封等人大开眼界的是,这个大汉居然倒拉着一头牛。 刘封骑在马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壮汉一步一步的将一头敦实健壮的耕牛给倒扯了出来。 “过路的客人,既然来了,就是客人。” 那壮汉随后将耕牛硬生生按倒在地,朝着刘封等人喊道:“许家坞没甚好东西,就送客人们一头肥牛,五坛美酒,客人吃饱喝足,也好赶路。” 刘封顿时乐了,原来自己被许家坞里的人当成了马贼了。 那拉牛送礼的壮汉,应该就是许褚了。 这是想示之以威,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许褚可从来都不是个莽汉,要不然他这一辈子就死忠曹操,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却偏偏能在曹操死后迅速的被曹丕所接纳,甚至引以为心腹? 要知道曹丕这家伙可是典型的精神病,比他老子还要精分十倍。 就因为他的小心眼,硬生生逼的于禁羞惭吐血而死,曹氏宗亲二号人物曹洪,晚年险些被诛。 就这样一个人,许褚能在曹操活着的时候不给他半点面子,可死了之后,立刻就成了曹丕的人了。 光是这份跳船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至于许褚裸身战子远的典故,那是替寡妇曹背了锅。 不过今天许褚还真是给刘封开了眼界,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倒拉一头耕牛。 刘封止住身后人跟随,缓缓策骑上前,竟然一个人来到了许褚面前。 许褚身材极其高大,都快赶上关羽了,最少也是两米起步。而且体格也和关羽如出一辙,都是骨架巨大,体格较为匀称健壮。 许褚抬起头看着面前马背上的刘封,心里有些疑惑。 观这少年衣着打扮像是这些骑士的领头主人,可什么时候马贼会服从这么年轻的人了? 就在许褚满心疑惑的时候,刘封倒是越看越开心。 “壮实可是许仲康?” 刘封突然开口,一语叫破了许褚的身份,这让许褚小小的吃了一惊。 不过随即,许褚就重新恢复了平静,点头应道:“不错,正是在下。不知公子自何处而来?” 许褚此时已经看出来刘封并非是马贼了,对方的身份很可能非富即贵,故意试探了一下。 刘封笑了起来:“仲康兄何以见得?” 许褚看见刘封这反应,心里更为确定起来,虽然有些惊讶对方直接叫破自己的身份,但看对方和气的样子,也不像是来寻仇的。 于是,许褚回答道:“褚是粗人,只是公子打扮与我等截然不同,料想应是贵人出身,故而冒昧相称。” 刘封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饶是他身高已经不矮,可站在许褚身前,真就跟小孩子没区别。 刘封笑吟吟的拱手作揖,随后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下涿县刘封,现居征南将军之位,久闻谯县许氏兄弟勇武刚毅,尤其许仲康,力可制牛,曾抛石退敌,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你……您、您是刘封刘子升?” 刚才还表现的很是精明的许褚,此刻竟然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在下正是刘封,仲康兄也曾知我?” 刘封有些惊讶,看许褚这模样,仿佛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而且似乎还很不一般。 果然,许褚下一刻居然冲着刘封单膝跪地道:“不知征南当面,褚肉眼无知,不识英雄,还请征南恕罪。” 刘封大吃一惊,没想到许褚竟然如此推崇自己,不过当务之急是将对方搀扶起来。 刘封上前两步,托住许褚的臂膀,然后做了一个上抬的动作道:“薄名何足挂齿,不意仲康也知我姓名?” 许褚顺着刘封的动作直起了身体,慷慨道:“征南自徐州出发,将兵数万,行两千里,过中原,渡黄河,远赴河东,勤王护驾,卫戍天子,东归雒中。此乃是再造社稷之功也,褚恨不能追随于征南左右,成此大事!” 许褚满脸后悔的看着刘封,口中满是溢美之词,这些话纯出真心,是许褚的真心所念。 在刘封前来谯县之前,许氏族中也展开了大讨论。 会议上主要观点还是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投奔曹操,理由是他们和曹操是同乡。 仅仅只是这一个理由,就有许多的老乡支持这一派。 况且他们也打听过了,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连家人和部曲一起投靠过去,很大概率会被允许保留部曲和人口,运气好还能分到田地。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需要大规模迁徙,离开沛国,前往兖州。 第二派人的想法则是投奔刘备,理由是刘备的势力要比曹操大上不少,而且沛国也是对方所表奏的国相。 如果投奔了刘备的话,那他们就可以在沛国安居乐业了,完全不用受迁徙之苦。 至于第三派,也就是想要独立自主的人,现在已经完全不成气候了,为数十分稀少,因为大部分人都能看清楚,如今虽值乱世,但也到了该下注的时候了。 再不下注,很可能会错过时机不说,更会招来两大霸主的打压和逼迫。 刘备自然不能容忍自己地盘上还有其他军事力量,而且还有后勤补充能力的军事力量。 曹操自然也不希望这么大一股力量去投奔刘备,往后肯定会从中作梗,煽动挑拨。 虽然支持投奔曹操的人也不少,毕竟曹操和许氏坞堡中的很多人都可算是同乡,可许氏坞堡中的许氏兄弟俩却是不约而同的打算投奔刘备。 原因很简单,许氏家族小胳膊小腿,可经不起去异乡发展。 而且许褚一直觉得想要投奔曹操的族人们极其愚蠢,他们觉得投奔曹操能保留部曲,却想不到离开了谯县,前往兖州,你连田地都得指望曹兖州分配土地给你,到哪时候,你还怎么保留得下部曲? 乘氏李家那是本来就在兖州有着大片土地田产和人口,这才是李家能保存部曲的根本原因。 那些族人简直是本末倒置了。 别看许氏坞堡如今也有过万人口,可其中大半人都不是许氏宗族的,只是慕于许氏兄弟的勇武,托庇于许氏坞堡而已。 一旦搬离此地,那这些人又凭什么还要对许氏宗族俯首听命? 况且,刘封统兵千里,迎奉天子,东归雒中,半月之内,荡平颍川黄巾,这些事情早已经在中原传开了。 许氏兄弟自然也久有所闻,更何况刘备已经被朝廷拜为骠骑大将军,督徐、豫、扬三州事。 之前刘备所表奏的沛相陈珪并没有什么法理性可言,且徐州实力弱小,刘备名声不扬,仅靠着陈珪个人的声望,才在沛国占住了脚。 可现如今局势不同了,沛国国中大量的县邑已经开始向陈珪俯首陈臣,纳粮贡税了。 会议最后,许氏兄弟俩一锤定音,决定投效刘备。 兄弟俩正想着该找什么门路前往投效,在这个问题上,兄弟俩稍稍有些分歧。 老大许定觉得应该先去投奔陈珪,然后通过陈珪的引荐投效刘备。 许褚则觉得他们之前没有投奔陈珪,现在再去,已经为时已晚。 况且如今沛国中各路人马都想要通过陈珪投奔徐州,他们就算真去了,也未必能得到陈珪看重。 既然这样,那何不直接去睢阳投奔刘备呢? 谯县到睢阳甚至都比到相县要近的多。 就在兄弟俩没能商量出个结果时,刘封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原本还以为是哪里过路的马贼,为了不激怒对方,许褚特地表演了一手倒拉蛮牛的手艺。 以往这一手软硬兼施,通常能让路过的马贼,黄巾军等势力见好就收。 在得知了刘封的身份之后,许褚自然是如获至宝,邀请刘封入坞暂歇。 刘封欣然从之。 第258章 沿途考察 许褚登时大喜,扭头朝着坞堡内大喊,“刘征南驾临我坞,速去通传我兄和宗老们,请他们速来正堂迎见。” 随后,许褚让开大门,恭恭敬敬的邀请刘封先行。 刘封却是哈哈一笑,拉起了许褚的手:“仲康,此乃是汝家,汝为主人,当为我引路也。” 许褚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在前面引路,一边走,还一边给刘封介绍着坞堡中的情况。 先前说过,许褚从来就不是一个莽汉,实际上他的情商是非常高的,而且还很聪明。 许褚是否能成为一个名将,刘封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安保司令,许褚发挥的简直让人惊艳。 虽然刘封本人对典韦更为偏爱一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许褚之才,尤在典韦之上。 只从两件事就能看出高下。 曹操在宛城一炮害三贤的时候,典韦虽然为主战死,刚烈非常,可毕竟也让寡妇曹陷入了陷阱,最终靠着嫡长子的性命才得以逃脱。 在官渡之战中,徐他等人密谋刺杀曹操,特地挑选了许褚归家休息的时间下手。 可许褚仿佛如有神助,在家里就感觉心神不宁,立刻返回曹操身边,否则寡妇曹必定是凶多吉少,官渡之战的结果,乃至于整个东汉末年的结局都将大为改变。 于此,可见许褚之能。 很快,许褚的兄长许定也迎了上来。 许定本身也是雄健勇武之士,刘封只一眼就觉得对方武力不在潘璋、徐盛之下,甚至尤有过之。 可当他站在许褚身边时,整個人立刻就被比下去了,虽然不至于像刘封那样看起来像是个孩子,却也颇有勇武被夺之感。 许褚比他兄长许定高出了整整半个头,身材大上了一号,可想而知有多夸张。 许定,字伯安。 此人似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大名气,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可以知晓,许定本人的统兵之能和勇武都是相当出色的。而且和兄弟许褚一样,许定也深受寡妇曹信任,引为心腹,官至振威将军,执掌近卫虎贲。 随后又来了七八个宗老,皆是坞堡中大族族老出身。 刘封所带亲兵尽数安置在坞堡之中,马给精料,人给酒肉。 刘封也允许他们放松一下,除非许褚疯了,不然不可能会加害自己。 很快,酒宴就已经备好,虽然仓促之下也找不到特别好的食材,但鸡鸭鱼肉俱全,甚至还杀了两头肥牛和肥羊,还有腌制过的野味,当真是十分用心了。 只是遗憾的是,烹饪方式还是太过单调,除了烹就是蒸,炙烤独属于权贵阶层,以许家这种豪强还真掌握不了这么高端的烹饪手法。 “今日路过宝地,尝闻许氏兄弟皆是虎罴之士,又兼仁德,能与乱世之中聚集乡邻,联防互守,保境安民。” 刘封举起酒爵,朝着许氏兄弟赞叹道:“封初入徐州不久,便得闻此事,甚为钦佩。只恨昔日不能与二卿相识,时至今日,方得一见。” 许定、许褚二人受宠若惊,赶忙举起酒爵。 “不意刘征南也识得我兄弟?” 饶是许定颇有城府,此时也高兴的有些失了态。 许褚更是目光感激的望着刘封,恨不能当场就直接投效对方,为刘封披肝沥胆。 这源于两人地位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刘封的父亲已经是骠骑大将军,仅次于大司马和大将军的大汉第三人。 就连刘封本人都是排名前二十的征南将军,而且还不是因父蒙荫得来的,而是他本人凭真本事,一刀一枪北上护驾得来的。 能被这样的少年俊才引以为友,就凭这一句话,许氏兄弟的名望就能上升几个台阶。平时看不起许氏兄弟的士族豪强,立刻就会换上一副嘴脸来同许氏兄弟定交。 这也就难怪许氏兄弟会如此激动了。 随后,刘封又慰问了其他宗老。 不过在场诸人也都是明眼人,完全看的出刘封之所以会如此和蔼的对待他们,完全是冲着许氏兄弟的面子。 这也让颜面大增的许氏兄弟更为感激刘封起来。 “伯安、仲康,如今乃是大争之世,英雄辈出,有能者建功立业,名扬天下。” 渐渐的,酒宴进入终局,刘封也终于对渴望已久的许氏兄弟伸出了招揽的橄榄枝。 “贤昆仲俱是虎贲之士,又有勇有谋,上马能征战杀敌,下马能安抚一方,此乃州郡之才也,缘何不思报效天子,也好为立功封侯,封荫妻子儿女啊。” 许定、许褚闻言,俱是大喜,赶忙离席跪拜道:“征南之言,我兄弟感同身受。非不欲报国,实乃报国无门也。我兄弟也在黄巾祸乱中立有薄功,却为人所夺,州郡不知我等有功,反屡加斥责,我等满腹委屈,却无处呈说。” “名士苦于阉宦,壮士折于乡吏,此乃是致我朝转衰之弊也。” 刘封慨然而叹,随后对着许氏兄弟道:“贤昆仲若是不弃,可愿随我左右?” 许氏兄弟只觉喜从天降,赶忙答应了下来。 酒宴之后,许氏兄弟顺理成章的投到了刘封麾下,并且将坞堡中的人口、土地、财货、粮食,军械尽数献上,以为报效。 当然,刘封也不可能全部收下,而是接受了其中一小部分的财货、粮食、军械等物品,随后确定这些人口会编户齐民,土地合理分配后,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许定、许褚兄弟俩,会从坞堡部曲中挑选两千精锐,随刘封南下作战。 刘封的出手也相当大方,首先给了许家一个县长的的职务,另外,坞堡内其他诸族共享一个县长,两个主簿,当然,前提是推选出来的人要能经过考核。 对于许氏兄弟俩,刘封出手更是相当大方,直接给了许定一个校尉军职,许褚则为别部司马,统帅刘封亲卫,可见对其信任。 次日,许定留在许家坞中拣选精锐,编为一校,然后东行至郯城汇合。而许褚则直接走马上任,统帅起刘封的亲卫,并护卫左右。 “伯安,封在郯城等你。” 临别之际,刘封还拉着许定的手,殷勤嘱咐道。 许定十分激动:“请主公放心,我定不负主公所托,定按时赶到郯城,与您汇合。” “善!” 告别之后,刘封带着许褚及两百骑士继续东行。 路过相县时,刘封特地入城拜会陈珪。 陈珪对刘封也是相当之热情,宛如一位疼爱贤孙的大父一般。 对于刘备的投资,已经是陈家翻身的重要依仗。 刘封对陈珪尊敬有加,陈珪对刘封也是十分亲近。 对于陈登的身体,刘封表现的相当忧心。 最后,刘封邀请陈珪一段时间后往郯城一次。 算算日子,陈登体内的虫子应该积攒了不少了,快要到发病的日子了。 刘封这次回郯城后,可得让华佗准备一下,可千万别到时候耽误了抢救陈登的时间。 原本沛国中,尊奉相县的只有其北部的四个县。 可当刘备被拜为骠骑大将军,并奉诏都督徐、豫、扬三州事的消息传来之后,沛国的情况顿时为之一变。 相县以南的铚县、竹邑、符离三县已经开始派人来觐见陈珪,还送来了上一年的钱粮财帛,数量虽然比之正常年景要少了一些,但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 至于西边的谯县等诸郡,表现的更为积极,不但送来了赋税钱粮,甚至连县令、县长们都赶来了相县,参见陈珪。 唯有沛国南部的龙亢等诸县,因为距离九江实在太近,而且又是寿春的门户,所以早早的就被袁术所占据,连县令都是袁术委派的官员,自然不会对陈珪低头了。 不过下一阶段,徐州军主要的目标也正是这些县邑,相信陈珪很快就能行使完整的国相权力了。 告别了陈珪之后,刘封继续往东行,几日之后就到达了彭城。 彭城此时只有糜竺一人,鲁肃还在睢阳。 刘封既然路过了,总要去见见自家未来的大舅哥。 糜竺对于刘封上门,表现的惊喜异常。 这些天来,他心情可是好的不行,无比佩服自家老爹的眼光和胆魄。 自己口口声声看重刘备的潜力,可关键时刻还是不如自家老爹下手果决。 现在不但自己家赚的盆满钵满,而且在政治上也是狂飙猛进,兄弟二人同为两千石,家中老父还为少主所亲近,委以重任。 眼看着刘备进封骠骑大将军,少主居然也为朝廷拜为征南将军。 糜竺欣喜若狂,只觉得万事顺心,唯一有点不安的是,少主迟迟没有将自家妹妹带回府中。 只要一天刘封和糜悦没有成亲,糜竺就总有些忐忑不安。 刘封路过,糜竺自然设宴款待。 在席中糜竺偷偷暗示,那进退维谷,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刘封想要发笑。 不过接亲这个问题,也确实需要重视起来了。 眼下局面一片大好,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结亲的时间上产生了什么误会,从而导致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于是,临走之前,刘封也给了糜竺一个实在话,明年必定迎亲。 听到还要明年,糜竺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仔细一想,即便是明年,少主也不过才年满十四,随即又窃喜了起来。 刘封离开彭城时,糜竺又送了许多礼物。 因为东西太多,足足有四五辆车之多,刘封不想被这些礼物拖累行程,干脆把东西都留在了彭城,让大舅哥有空打包送往郯城。 刘封的第三站是下邳,这里也是刘封回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节点。 不过刘封这次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看望下邳国相,准岳父曹豹,而是位于下邳铁厂的营建工作。 这个任务刘封当初交给了刘干等刘儿营出身的少年负责,让他们管理一众铁匠和高炉工匠。 同时,刘封还提出了不少诸如热风炉等点子,让他们实践改良。 铁矿融化需要极高的温度,这个温度不但很难达到,同时还非常容易降温。 最典型的问题就是燃烧需要大量的氧气,可哪怕是夏天常温下的空气被灌入铁炉中时,也会大幅度的下降里面的温度,从而影响钢铁的质量。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热风炉就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它的主体思路就是把空气预加热,然后把加热后的空气灌入铁炉中,如此一来,不但不会降低铁炉中的问题,甚至还有可能不降反增。 长时间稳定的保证铁炉内的高温,无疑能大大提升炼铁的效率和质量。 诸如此类的小技巧,刘封还整理了不少,全部交给刘干他们负责实践,一旦确认切实可行,就立刻投入到实用中去。 自去年冬日以来,下邳这边就开始招揽流民,开山挖矿,营建高炉了。 再有矿石和煤矿源源不断的从彭城、沛国、乃至于鲁国运送过来,再加上下邳城外的焦炉,一起给炼铁厂带来了充足的原材料。 虽然下邳国的铁厂只是刚开始运转,但产量却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远远超过了朐县的铁官营,就连质量也是远胜后者,真正做到了又快又好。 “少主,以目前的产量和效率,在保证其他铁质农具,器械等需求外,每个月能够生产四十至五十套铁甲,而且还有继续提升的空间。” 刘干带着刘封在铁厂中观看,大量的铁矿石被炼化成了铁水,然后灌进铁水罐中,然后再被工匠取用。 刘干的介绍中带着些许的表功,事实上他干的确实很不错。 原本刘封觉得今年大概率也就三四百套铁甲的产量,现在刘干居然把产量直接提高了四分之一以上,而且还有继续提升的空间。 刘封好奇的询问道:“怎么提升?” 刘干解释道:“目前铁匠的人数反而不足了,大量的铁水炼化出来之后,却没有足够的人手进行锻造,使得不少铁水白白冷却成铁锭,如果能够增加铁匠和模具工匠的数量,可以有效的提高铁水的利用率,从而增加产量。” 刘封点点头,给刘干出了个主意:“第一,你可以继续扩大对铁匠、模具工匠的招募,待遇可以从优。第二,你在流民中挑选性格沉稳,老实本分的年轻人来做学徒,先尽量把铁厂的产能提升上去。第三,你可以先雇佣一批人手来给铁匠打下手,让铁匠们将一起简单重复劳力的工作分给这些助手来操作,而让他们全心负责难以掌握的关键步骤。” 由于刘封自己也吃不准这些办法有没有效果,说到最后特地补充了一句:“这些办法你可以试试,即便没用,就当是试错成本了。” 刘干立刻点头,将刘封所说的话全部记录了下来. “对了,你另外调查一下,寻找一下会制作马甲的铁匠师傅,若是实在找不到,我会给你送几套马甲的样品,你组织一下工匠大作们进行技术复原,然后批量生产。数量暂定为一百套。” 刘封猛的想起自己的具装甲骑梦想,以及陈国武库内的那二十套马甲,赶紧跟刘干把这事情落实了一下。 刘封接着叮嘱道:“回头在下邳也会建立一个马场,伱们生产出来马甲之后,可以去马场试马。” 刘干赶忙点头答应。 “还有,如今训练铁匠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制约铁甲生产主要是三大问题,第一原料问题,包括矿石、焦炭等问题,其中主要就是挖矿和炼焦。 好的焦炭,才能够使得高炉内的温度达到预定标准,而如何炼制上好的焦炭,本身又是一门技术。 第二个问题就是人手了,高炉工匠主要是建造高炉,缺额并不大,但铁匠的缺额却是极其巨大,甚至制约了整个生产线。 没有足够的铁匠,铁水炼制出来之后也只能继续放冷。 可这个时代的工匠都是父子相传,轻易是不肯把技术传授给外人的。 刘干赶忙回答道:“已经说服了一批铁匠愿意传授技术了,只是他们也只能带领三四个学徒工,再多的话就照顾不过来了。而且这些学徒工即便再勤奋好学,想要出师,最少也得三五年时间。” 刘封琢磨了下,试探性的提出:“还是这个问题,你看能不能把工作拆分成一个工段,让这些学徒工先掌握其中一部分工段,如此一来,就能够有效的为铁匠们分担起工作了。” 刘干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少主请放心,我回头就去尝试一下。” “善!”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之前觉得年产三四百套铁甲就已经算差强人意了。 可现在逛了一圈之后,刘封又忍不住想方设法想要继续提升产量,毕竟时间不等人。 河北袁绍可是有上万副铁甲,就连马铠都有上百副之多,可谓是兵强马壮,器械精良。 徐州眼下的武备虽然胜过许多人了,但同河北一比,还是略处下风。 刘封希望接下来几年内,徐州能够尽量多生产铠甲缩短同河北器械之间的差距。 毕竟铠甲这种大杀器,在战场上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强了。 袁绍的河北兵不论战术技巧还是战斗经验,又或者是士气,其实都是不如曹操的河南军的。 可但凡是堂堂正正的野战,曹操却都不是袁绍的对手,甚至被后者打的出不了营门。 关键就是人数优势和甲械差距。 第259章 安抚曹豹 “目前阶段就两件事情,第一,在不影响铁质器具,武器生产的情况下,全力提升铁甲产量。” 刘封总结道:“第二,全力扩大学徒团队的规模和训练,并且将其形成制度化体系,为将来朝廷开设工坊学院奠定基础。” 刘干等人当即领命,表态会尽全力。 随后,刘干才开口诉苦道:“少主,只是钱粮方面,如此一来,会短缺不少。” 刘封很是大方的挥手道:“钱粮方面你尽管放心,回头做个报告给我,缺少多少,自然会给你补上。” 这次回来,光是糜家要结算的资金就不下亿万钱,府库充盈,仓储丰裕,再额外调拨一批钱粮给铁厂并不会造成什么压力。 来下邳之前,刘封就仔细的思考过要不要把马上三件套——高桥马鞍,双边铁质马镫以及铁质马掌给拿出来。 经过仔细思考之后,他觉得时机未到。 虽然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很慢,但这个时代的安保措施同样也很烂。 想要保密一样东西,其实难度是相当不小的。 而马上三件套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想要复刻制造简直易如反掌,且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与其那么早的把这三件东西搞出来,然后让别家诸侯给偷师了,还不如先把精力放在设置马场,扩大战马产量上。 只需要提前三个月到半年,就能够生产出足够的马上三件套,并且还能留给骑士们充裕的训练磨合时间。 因此,这一次来下邳,他并没有开启这個项目,而是咨询了一下如今产出铁锭的质量,这关系到马上三件套的后续进程。 参观完铁厂之后,刘封重新前往下邳城。 刚到了城门口,曹豹竟然已经在那候着了。 曹豹得知自己来到下邳,还是刘封自己给传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以堂堂下邳国相的身份,在城门外迎接自己。 刘封心想,如果不是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路线的话,以曹豹这殷勤劲,绝对能出城几十里来相迎。 不过刘封倒是不介意,甚至对曹豹的这个态度很是满意。 曹豹对老刘家有功,又是原始股东,而且还是准姻亲,于情于理,都得被供起来当牌坊,好显示老刘家不忘本,有恩必报。 这种牌坊是必须要立的,各路诸侯家里都有这么个角色。而且就目前来看,曹豹的表现已经不能算是合格了,至少也得给个优秀。 既然如此这般,那刘封怎么都得给这个准岳丈一些面子,过下邳而不入这种伤人心的事情,只要不是事态紧急,是怎么都不能干的。 “得闻贤婿归来,不曾远迎,还望贤婿恕罪。” 曹豹的话说的怪怪的,甚至有颠三倒四,紊乱伦常的嫌疑。 可他身后的下邳官吏却没有一个敢指出这一点,甚至还对曹豹投去了羡慕至极的目光。 这曹豹不过一丹阳豪强,勉强搭上点士族的边。 就因为投资刘备早,还嫁了女儿给刘封做侧室,竟然就飞黄腾达了。 眼下就已经是两千石的实权国相,未来即便三公九卿有些难度,可一州刺史乃至于州牧,可未必不能坐上一坐啊。 一想到这些,曹豹身后以长史、功曹、主簿等官员更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可别小看这些人,这里面每一个人,不论是个人的名望,还是家世和地位,都要远在曹豹之上。 可如今,他们只能匍匐在曹豹的身下,甘心为其僚佐。 就只因为远道而来的这个少年。 看见曹豹后,刘封跳下马来,恭恭敬敬的给曹豹行礼道:“竟劳动岳丈外出亲迎,小婿如何敢当。” 身后许褚也紧随其后,单手按刀,侍立在刘封身后。 威风凛凛的许褚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众人皆为如此猛士而感到震惊。 不过很快,大家的目光又都回到了在场唯一主角——刘封的身上。 刘封在曹豹面前的态度很是恭敬亲近,这一幕让下邳官吏们有些惊讶莫名,面面相觑起来。 虽然平时曹豹不是没少吹嘘过,将他和刘封之间的关系形容的格外亲密,可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不怎么相信的。 毕竟现在的刘封已经不仅仅是刘备的儿子这一个身份了,还是能统领数万大军千里勤王护驾,护卫天子东归,扫荡颍川黄巾,赢得中原士民豪强赞许追捧,更为天子信赖倚重的征南将军。 你曹豹连给对方提鞋都不配,不过是投资早的政治联姻,可你现在的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了,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地里恶毒的期盼着刘封悔婚。 可直到看见刘封对曹豹的态度,才让这些人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不一样。 曹豹却是笑容满面,主动上前拉住了刘封的手,硬生生将对方搀扶起来:“贤婿何必多礼,赶路辛劳了吧?可速与我回府,暂且休息片刻。” 说到这里,曹豹回头对着身后的僚佐们道:“刘征南赶路辛苦,今日当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晚间,豹当在国相府中设宴,也让贤婿见见我下邳群英。” “多谢明公!” 在场的下邳官吏们在长史、功曹的带领下,纷纷俯首感激。 “既如此,那诸君就少陪了。” 曹豹矜持的点点头,对着刘封邀请道:“贤婿,那我们就上车吧?” 刘封点点头,随后也朝着下邳官吏道:“诸君,小子就先少陪了,明日宴席之上,再给诸君奉酒赔罪。” “不敢不敢。” 以下邳长史陈昌为首的一众地头蛇们登时生出了受宠若惊之感,没想到刘封居然还会照顾到他们的感情。 “如此,那小子就先失陪了。” 刘封再客气一句,然后随着曹豹上了一旁早已经等待多时的马车,直入城中。 许褚牵过马来,紧跟而上,后面两百骑亲卫依次入城。 下邳长史陈昌看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和功曹、五官掾等人道:“久闻刘征南爱才好士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长史所言甚是,刘骠骑父子俱是重才爱士,敬贤重能,我州大治,近在眼前矣。” 功曹周松赞同的点点头,口中也是赞誉美言,显然不管他们心里想些什么,嘴上已经不敢轻易出言诋毁刘备父子了。 刘封和曹豹这边,马车一直进了下邳国相府后才停了下来。 等刘封和曹豹下了马车,许褚等卫士也已经在车外卫护着了。 刘封叮嘱许褚了道:“仲康,今日你可休息一下,这些日子你日夜护卫我左右,也是辛苦了,你稍后安排下扈卫班次,即可和其他人一块休息了。” 许褚恭敬应是,自被刘封委任为亲卫队长之后,他就立刻融入到了新岗位中,兢兢业业,十分认真。 刘封又朝着曹豹道:“岳丈,还要劳烦你将他们安顿好了,供给饭食。” 曹豹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贤婿尽管放心,伱的亲卫就安排在我这国相府中,稍后即可送上饭食。” 在安顿好了许褚等亲卫之后,刘封这才和曹豹去了正堂。 此时正堂之中,已经备下了酒席,显然是等候刘封许久了。 对于曹豹这大半年来的表现,刘封个人是相当满意的。 曹豹积极靠向他们父子,而且在之前徐州反腐中还身先士卒,主动上交了赃款,随后又配合州府清理下邳官场,可谓是劳苦功高。 就连刘备都对曹豹大为改观,赞许有加。 曹豹的表现既然如此优秀,那刘封自然也不会吝啬画饼。 “此次上京,封大开眼界,天子脚下的重臣们参差不齐,才能相差极大。” 刘封将话题引到了朝廷中枢之上,感叹道:“不少位列九卿的高官显宦,其实也无甚才干,只有空名行世,论起实务来,竟远逊岳丈。” 曹豹一听,登时来了兴趣:“不意中枢高官,竟也如此无能?” 刘封却是笑道:“就是如此,说起来如今三公在位,九卿却是不全。天子一时之间也无才俊补充。” 说到这里,刘封故意停顿了下,暼了眼曹豹的表情。 后者听的专心致志,颇有些沉浸了进去。 于是,刘封继续说道:“说句心里话,以封之见,岳丈之能,名微才盛,丝毫不亚于九卿。” “这……这如何当得。” 曹豹刚刚还在听刘封说起雒中的事情,端的是如痴如醉,猛然间听见刘封说自己的才干竟然配得上九卿,顿时惊醒了过来,摆着双手推辞起来。 刘封却是哈哈笑道:“岳丈太过谦虚。” 说罢之后,话锋一转,聊起了其他事情。 倒是曹豹被刘封这番话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心继续,却又担心被刘封小瞧。 刘封其实这番言语也是故意的,他其实也是在试探曹豹,想要看看对方对入雒的态度。 眼下已是乱世,这已经是天下人的共识了。 乱世之中,朝廷中枢的名爵,可远不如和平时期的珍贵。 就以三公九卿为例,放二十年前,那可是天下排名前二十的存在。 可如今,却比不上一个实权太守来得尊贵。 尤其是西凉武人作乱的时候,那更是声威扫地,甚至更是差点出现了被活活饿死的三公九卿。 刘封有心推动曹豹入雒担任三公九卿,好代替刘封父子成为雒中刘系阵营官员的核心。 可这也得看曹豹自己是否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显然是强扭的瓜不甜。 若是违背曹豹本人的意愿,结果很可能就是得不偿失。 目前看来,曹豹对名爵的向往还是很强烈的,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当天晚上,曹豹本就有求于刘封,而刘封也对他很是尊敬。 两者可谓是双向奔赴,酒席上的气氛自然一直保持的很热烈。 尤其是曹豹醉酒之后,借着醉意询问刘封,何时可与曹清结亲,接她入刘府时,刘封干脆的就给了答复。 得到答复之后,曹豹顿时喜不自禁。 虽然刘封说的是明年迎亲,可曹豹心里依然是大石落地。 眼看着曹清年岁渐长,刘封又同糜家也定了亲,而且随着刘封年岁的增加,刘备势必也要开始考虑起刘封正妻的人选。 如此一来,曹豹的急切感就越发强烈了。 好在这一次刘封总算是给出了确切的时间,曹豹心中长松了口气。 刘封心中苦笑,糜家也好,曹家也好,随着自己的地位提高,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的感觉。 之前他们也一样着急,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患得患失。 原因就是之前虽然双方身份已经开始出现了落差,但总体还是在联姻尺度之内的。 可这次北上勤王给刘备父子俩带来的名望,官爵以及硬实力上的加成过于强大了。 刘备一跃成为了骠骑大将军,就连刘封自己都得到了征南将军的名号。 糜家和曹家就是捆在一起,都配不上刘封了,而且他们两家一家是豪商,一家是军头。 如果刘备父子悔婚,恐怕舆论还会站在他们这一边,这才是糜家和曹家心急的根本原因。 刘备父子俩毁约几乎毫无成本,而糜家也好,曹家也罢,是完全没有办法反制对方了。 万幸刘备父子还是仁德宽厚的,完全没有悔婚的想法,还给出了确切的迎亲时间。 曹豹大喜之下,喝了个酩酊大醉。 曹豹醉的有些失态了,家宴自然也就继续不下去了。 索性刘封本人也不怎么喜欢喝酒,干脆就直接结束了家宴,亲自搀扶,将曹豹送回了卧房。 等离开的时候,刘封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后屋,恰好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不过很快,那眸子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消失不见。 刘封迟疑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这未来老婆,至少眼睛还挺好看的。 等刘封离开之后,床榻上的曹豹醉眼朦胧的喊起了自家女儿的名字起来。 果然,屋后转出一个清丽女子,正是曹豹之女曹清。 看着已经瘫软成泥的父亲,曹清带着侍女无奈上前。 先是亲手将侍女托着的醒酒汤喂给了曹豹,然后又为他盖上被褥,却不想自己的皓腕突然被对方死死捏住。 “清儿,你……你可……可知今日为父……为何如此高兴吗?” 曹豹抓着女儿的手腕,一边傻笑起来。 曹清有些无奈的看着老父,一边迎合道:“想是有什么好事,才会让父亲如此高兴吧。” “不错!” 曹豹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今日,少主终于和你定下日子了,最迟明年,必迎你过府。” 曹清闻言,小小的吃了一惊。 曹豹的心态,她也略有所知,和父亲不同,曹清本人倒是颇为随遇而安。 哪怕即便被刘封给退婚了,曹清也并不会有太大的怨恨。 随着她和刘封之间的地位相差的越来越大,而曹豹对刘备父子的价值越来越小后,曹清其实是做好了被悔婚的心理准备的。 可没想到,刘封竟然如此有情有义,善始善终。 曹清心里琢磨着,曹豹却是痛哭起来,朝着自家女儿诉苦道:“这些日子,陈昌、周松这些人脸上恭敬,可心底里都看不起为父。他们都以为贤婿必会悔婚,都等着看我们父女俩的笑话。” 曹清白洁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随即轻拍着老父的的手以作安慰。 没想到曹豹突然之间又破涕为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斥责道:“可笑这些小人,焉知我家贤婿之德?” 说着说着,曹豹的话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愈发响亮的酣声。 曹清却是没有自家老父那般乐观,在他看来,刘封心思缜密,年少早慧,可称心机深沉,足智多谋。 昔日刘备刚入徐州不足半年,他一个娃娃就敢来找自己父亲做交易。 这样一个少年来给自己当夫君,曹清还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的。 刘封回到自己下榻的房间,正打算休息,却听见有下人求见。 刘封打开房门,却看见一个容貌娇俏的丫鬟被两个虎背熊腰的亲卫押送到了跟前。 丫鬟恭敬的低着脑袋,颤颤巍巍道:“郎君,这是女郎为您准备醒酒汤,还请郎君趁热饮了。” 刘封有些惊讶,没想到曹清心还挺细的,于是欣然饮了。 这醒酒汤味道酸甜,还挺好喝,饮了之后确实去了几分酒意。 “替我谢谢你家女郎。” 喝完之后,刘封叮嘱了一句,丫鬟便赶紧告退离开。 刘封随后一觉睡到次日天亮,这才起床梳洗。 当日晚间,在曹豹特地安排的宴会上,表现的很是倚重亲近曹豹,看的陈昌,周松等人心中惴惴不安。 他们平时可是没少嘲笑曹豹,就是公务上也颇有抵触的事情。 毕竟下邳国受灾较少,本地的士族豪强受创不大,更没有如同彭城国那般被灭门的。 因此,曹豹在下邳国中待的其实是挺憋屈的,经常要面对长史和功曹联手的架空。 不过曹豹毕竟有刘备父子做后台,使得陈昌和周松也不敢太过放肆,双方总算是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眼下刘封特地为曹豹站台,使得后者相当感动。 第260章 两种投石机 安抚好了曹豹,又检查过了铁厂,刘封在下邳国的事情解决完之后,又给了曹豹迎亲的期限。 在曹豹依依不舍的送别中,刘封离开下邳,返回郯城。 回到郯城之后,刘封第一时间前往拜见大母和母亲。 刘封的大母和母亲足足小半年没见到刘封了,挂念非常,拉着他就不肯松手。 此后几天时间里,刘封不但恢复了晨昏定省,更是来不及处理其他事务,就泡在了两位妇人的身边。 好在吴氏和田氏如今也挺忙的,在舒缓了思亲之情之后,也放了刘封离开处理事务。 如今的吴氏和田氏可不是一般人了。 乃是大汉骠骑大将军之母和正妻,大汉征南将军大母和亲母。 别说郯城本地的士族豪强了,就连周围郡国的士族豪强的妻室也会上门拜访,问候吴氏、田氏。而刘封的大母和母亲闲着无事,也会邀请她们来州府中参加聚会,增进感情。 解脱了的刘封松了口气,吴氏和田氏的热情和关心太过炙热,以至于刘封承受起来都有些压力。 很快,刘法,娄室、刘立和萨合离、鲜于银等人都汇聚了过来,准备汇报各自负责的一摊事务。 对于屯田、刘儿营等事务,刘封只是草草看了看,大致上没有出现什么偏颇就放过了。 因为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大的难度,主要就是照着规章制度去做,然后保证后勤物资,基本就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 刘封此时重点关心的是鲜于银负责的工坊。 “之前安排的项目,如今有什么进展。” 伴随着刘封的问题,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鲜于银的身上。 鲜于银也是最早跟随刘封的一批少年,还是幽州鲜于家的旁支。 只是在他年少流离失所的时候,主家并没有伸手拉他一把,而是刘封在他将要被冻死的时候救了他一条小命。 鲜于银在工匠一道上颇有天赋,因此被刘封委任负责几个工艺项目。 其中包括配重投石机,水车,磨坊等不少项目。甚至还特地调了几个对工艺技术比较感兴趣的刘儿营少年骨干配合他统筹全局。 虽然刚开始时投入的资金量很小,只有几万钱和四五个工匠。 可随着刘封家底越来越丰厚,给他增加了诸多人手,就是资金和物资也越来越多。 尤其是刘封还画了不少草图,有些甚至十分详细,比如配重投石机、水车和磨坊这些,刘封虽然记不全所有细节,但大体上的功能却还是记得的。 “回禀少主,配重投石机,水车、磨坊,翻车等进展很大,已经生产出样品了。” 鲜于银神情有些紧张,一边汇报一边偷偷打量刘封的神情,想要猜测对方对自己任务的进展是否满意。 “哦?” 刘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那还等什么,走,现在就去看看。” 刘封直接长身而起,招呼众人道:“既然都来了,就一起去,让你们感受一下奇淫技巧的伟力。” 刘法等人虽然不明白刘封为何会如此在意,但也纷纷跟着起身,追随在刘封身后。 给鲜于银他们安排的地方就在州府后面,这里特地给他们围出来了一大块地方,甚至还包括了一个从郯城外引水入城而建的小水池。 从州府后门出来,只是片刻,就已经来到了工坊处。 这里还有五十名甲士轮流值守,严禁无关人等窥探。 自刘封不断的增加投入的资源后,此处的工匠已经增至三十余人,绝大部分都是木匠,少部分铁匠。 这些人被集中起来,在鲜于银的安排下,参考着刘封所画的草图,来尝试复刻出草图上的物件。 “少主,您想先看哪一样东西?” 鲜于银跟在刘封身后,恭敬的询问了一句。 刘封脚步顿了一顿,考虑了好一会儿之后,决定道:“先看投石机吧。” “是!少主!” 鲜于银赶忙小跑两步,在前面引导着刘封:“少主,请这边来。” 此时的工坊面积已经相当不小,被分割成了好几块区域。 其中投石机工坊这一块,显然是其中数一数二的。 不但占地最大,而且人手也是最为充足。 其中,成功复刻出曲辕犁的鲁工也在这里。 鲁工远远的看见刘封后,赶忙迎了上来,隔了老远就跪拜在地,向刘封行礼。 刘封主动走上前,不顾身份差距,亲自将对方搀扶了起来,笑着道:“鲁工老当益壮,先前就已经为我父和徐州立下功劳,此番又建新功,可谓是劳苦功高。日后再见我时,可不用再行跪拜之礼了。” 两汉虽然不推崇跪拜礼,但不代表就真没有跪拜礼。 要知道两汉还有正宗贵族呢,你一個平民看见了贵族,挡道都是罪过。 只是统治阶级内部很少会行跪拜礼,尤其是在君权这一点上。 两汉的臣权相对于后世来说,是相当强大的。 撇开相权不说,三公之所以地位如此崇高,是因为三公是皇帝亲自拜请的。 理论上出任三公的臣子,天子是要感谢他们为国家,为皇室出力的。 在这种对等的情况下,自然也就不流行跪拜礼了。 同时,两汉人性格刚强崇义,尊奉孝道,报国心强,民间也不流行跪拜礼。 这才会产生两汉没有跪拜礼的错觉,其实有还是有的。 鲁工只是一个工匠,而刘封已经是两千石的大员,更是位比三公,有开府衙之权。 双方身份差距如此之大,鲁工会主动行跪拜之礼也就不意外了。 “草民谢过将军厚爱。” 鲁工明显激动的有些过分,忍不住又想跪倒了,却被刘封眼疾手快的拦下。 刘封没有苛责对方,毕竟鲁工也只是个东汉时代的工匠,可谓是真正的底层人民。 于是,他主动换了个话题:“阿银,鲁工研发出来的是哪一件器械?” 鲜于银赶忙回答道:“是投石机,而且公子您草图上画的两种投石机都制作出来了。” “哦,竟然都制造出来了?” 刘封这次是真被惊讶到了,他当时画的两种草图,第一种自然是最有名的配重投石机,元代的回回炮就是其中最厉害的典型。 另外一种则是轮动抛石机。 如果说配重投石机是古典时代的大炮,那么轮动抛石机差不多就是这个时代的重机枪。 轮动抛石机是改良自春秋战国时期的杠杆抛石机,将这种杠杆改为快速转轮动构,这使得抛石车能够在短时间内,可连续抛出多块石头,威力相当强悍。 不过轮动抛石机所能抛投的石头,一般仅仅是5到10斤重,在配重投石机的面前简直都不能算是弟弟了,应该叫孙子才行。 配重投石机所能抛动的石头,那起步都是60斤,最终的甚至可达300多斤。 当然,石头的重量越大,对投石机本身的的磨损也会越大,而投放的距离也会越短。 一般来说,轮动抛石机的距离是八十到一百二十米。 配重投石机不论是抛物的重量还是距离,都要比轮动抛石机强多了,可以将200斤的抛物扔出两百米以上。 原本刘封主要是希望能够在配重投石机上有所进展,没想到鲜于银和鲁工两个人给了自己一个双重惊喜。 “好,那就先看这个。” 刘封当即决定,第一个查验投石机的效果。 投石机的成品都很大,而且结构颇为复杂,比较容易损坏。 因此鲜于银特别建造了两个仓库,用来存储投石机的成品和重要零部件。 刘封先挑选了个大的库房,走进去后发现,这里果然存放的是配重投石机。 这座配重投石机最初的成品高五米,长四米,宽一米半,主要分为七个部件。 相比起回回炮来,眼前的配重投石机还是相当简陋的,但大致的部件却已经齐备了。 往后想要继续精益求精,只需要在提升材质坚韧程度的同时,继续增大杠杆和整机结构,就能有效的增强威力效果。 “启禀少主,目前这台投石机,可抛六十斤重的圆石,最远可达一百四十步之遥。” 鲜于银带着忐忑的心情,继续给刘封介绍起投石机的性能来:“可连续抛投三十次不出问题。可三十次之后,机括损坏的概率就会大大提升。”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一百二十步差不多就是两百米,这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 要知道刘封的心理预期仅仅只是三十斤的石弹,抛石弹至百米距离。 毕竟能够达到这个水平,就已经具有实战功能了。 这个时代的弓箭杀伤力也不过是三十米到五十米,强弓才能达到八十米。 弩箭的破甲效果很好,可射程上其实和弓箭差不多,最大射程上甚至还不如强弓。 所以配重投石机只要能够达到刘封的心理预期,就可以直接投入到攻城战中去了,毕竟它的射程已经超过了城头守方的远程火力射程了。 现在投石机的数据几乎超出了刘封心理预期整整一倍,这意味着投石机不但可以立刻投入作战,而且安全性上也大幅度提升了。 原本必须推到城下一百米处的,现在只需要停留在两百米外即可攻击到城墙了。 这中间的射程优势,能带来巨大的安全性,大幅度增加对方出城破坏投石机的风险。 “做的不错。” 刘封先是夸奖了鲜于银几句,随后又对着鲁工道:“鲁工技艺非凡,此番又立新功,稍后必定一并嘉奖。” 鲜于银和鲁工闻言,顿时笑容满面,尤其是鲜于银,因为面容较胖,两只小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走,咱们再去看看轮动投石机。” 刘封一马当先,朝着另外一个仓库走去。 鲜于银、鲁工和刘法等人纷纷跟上。 这一次,仓库里放置的投石机就小了许多,高不过三米多,长宽也都在两米以内。 与配重投石机不同的是,轮动投石机并不是配索,而是一个盘子,可连续将十斤以内的小石弹投射三百米以上的距离,也可以同时抛射五、六枚小石弹,但射程距离会明显缩短。 刘封围绕着投石机转了两圈,随后对着鲁工询问道:“这投石机有多重?” 鲁工想了下后,回答道:“大概有一千一百多斤。” 汉代一斤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半斤,一千一百多斤等于后世的三百公斤左右。 一千一百斤的重量,只要配上合适的的大车,是恰好可以使用单匹马骡进行拖拉的。 投石机往往都是庞然大物,姑且不提配重投石机,哪怕就是轮动投石机,它的吨位也往往是几百公斤。 前者想要运输起来,实在是难度太高,不但是很难有那么巨大的车辆,同时想要拉动这样的重量,也必须得上双马以上的配置。 而驾驭单匹马骡和双匹马骡之间的难度,却是几何增长的,培养一个能够驾驭双马的御者所需要耗费的时间资源,足可以培养三到五个单匹马骡的御者了。 单匹马骡能够拉动的货物大约是三百公斤到七百公斤之间,换算成汉代斤两就是一千二百斤以上。 之间的差距主要还是看马匹的种类,以及单匹的强壮程度。 特别优秀的驮马,甚至可以拉动两倍以上的重量。 因此,刘封只把希望放在了轮动投石机上,一千一百斤的重量,即便是单匹马骡都有拉力的富裕,甚至还可以在车上准备一些弹药。 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刘封的心情相当好,试探性的问到:“配重投石机可否制作的轻一些吗?只要将它的重量控制在两千四百斤以内,哪怕是威力和射程下降一些没关系,最好能做到单匹马骡即可拉动。” 鲁工皱起眉头,心里默默算了下配重投石机的重量后,果断摇起了头:“少主,这恐怕不行。配重投石机机身本身就需要很强的坚韧度,贸然削减重量的话,只会导致投石机本身强度变弱,会严重影响安全性以及精准度。” 刘封对专家的意见很是重视,当即表示那就不用更改了。 仔细想想,野战的时候也的确用不上配重投石机,那东西实在是太过沉重累赘了。 反倒是轮动投石机相当不错,一想到能够在战场上使用马车来机动轮动投石机,从而制定战术,突然向敌军的某个阵地投射大量的投石,以撕开一个缺口,供骑兵、步兵扩大战果。 刘封心里想想都觉得很是带劲。 恐怕没有几支部队能够在石弹的洗礼下还能顶得住阵脚。 “暂定后日吧。” 刘封想了想后,决定道:“后天我们出城,检验一下这两台的实际效果。” 目前的确是看见了成品,也听了成品的各项参数,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虽然数据相当喜人,可最终还是得眼见为实。 所以刘封最后还是安排了一下实战日期。 刘封心里其实早就定了个标准,都不指望他们能够完全达标,只要能够达标六成,刘封就算鲜于银和鲁工合格了。 如果能够达标七成以上,就算是良好了,可以给于一定的奖励。 若是能够达标八成以上,那就是优秀了,刘封必然会给与他们重奖励。 至于再高,刘封暂时不做考虑。 因为大概率是不会出现的,如果真的出现了,那就当是惊喜吧。 听见刘封的安排后,鲜于银和鲁工明显有些紧张起来。不过也仅仅只是些许紧张,他们的成品也都经过实战检验,并非是在欺骗刘封。 鲜于银压下心头的些许慌张,回答道:“是,少主,明日我就安排相关事项,后日在城外演练。” “善!” 刘封满意点头:“再看看其他东西吧。” “是!少主。” 鲜于银赶忙在前头引路,带着刘封去了其他的院子。 “去看看水车。” 出了投石机工坊所在的院子后,刘封主动要求去看水车。 事关水利设施的几个机械,现在在刘封心里的地位很高。 因为明年淮泗就要爆发为期两年的大旱灾了,这场旱灾彻底摧毁了袁术的税收基础,使得袁术不得不对外扩张,企图掠夺回足够的粮食。 因为当时的袁术因为称帝的缘故,直接给了孙策背刺他的机会。 孙策的背刺直接造成江东的叛离。 袁术所任命的丹阳、吴郡太守纷纷被孙策阵营的武将所驱逐,而江北的广陵、厉阳等孙家军直接放弃了官职和地盘,返回江东。 仿佛只在瞬息之间,孙家就和袁术做到了彻底切割。 不过这个时空孙策是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眼下被刘备压迫到一隅之地的袁术虽不至于苟延残喘,但那也是混到了得过且过的地步了。 称帝? 现在的袁术也只敢在梦里过过瘾了。 在刘封的计划中,今年下半年就要开始动兵,主攻的就是江北两郡。 胜利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赢了之后的麻烦事情却是相当的多。 首当其冲的就是明年的旱灾了。 干掉了袁术,这颗大旱灾的雷,可就得徐州帮他顶上了。 第261章 绸缪天灾 一想到明年开始,要持续两年的大旱灾,刘封就忍不住牙根发酸。 之前刘封迟迟不愿意进攻袁术,和刘备、鲁肃、刘晔,陈登等人讨论战略方向问题的时候,始终强调先制江东,后取江北,其中根本原因就是这次持续两年多的旱情。 当时刘备只有徐州四个郡国,彭城等于是白地,粮食产量虽经过刘封不懈的屯田以及鼓励桑农,下沉式管理而得到不小的增量。 可这点粮食的增量在这场淮泗大旱面前,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刘封有救人之心,却没有救人之能,只能忍痛选择放弃。 可现在情况截然不同了,这一年多以来,徐州的屯田得到了更大的推动,收拢安置了数十万流民。 这些流民的税赋贡献几乎抵得上百万之众。 原因无非几点,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没有中间商。 这些流民都是被徐州安置在彭城、下邳、东海等郡国中,这里有大片的无人区,有足够的土地来安置他们,却没有当地的士族豪强的盘剥。 这样一来,哪怕名义上的赋税比起民户来要沉重,可实际上他们的负担反而更轻了。 其次,这些流民中的管理者都是刘封挑选出来的人手,掌控在刘封手中,钱粮产出的数据真实且有效,无疑又少了一层剥削。 最重要的是,这些流民能够活到现在,绝大部分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年,是珍贵的劳动力,投资他们立刻就能得到回报,而且还是极其丰厚的。 除去流民带来的大量产出外,荆州和徐州的长江贸易也带来了大量的粮食盈余。 徐州出售的霜糖、雪盐,咸鱼、海带、珍珠等等,都是利润极高,销路坚挺,而且市场广泛的商品。 尤其是霜糖、雪盐这两个拳头产品,对于刘表来说是又爱又恨。 这两样东西在给徐州带去大量粮食的同时,也给刘表的私人府库中送入了源源不断的财货。 实际上当刘表得知刘备被天子拜为骠骑大将军,并委以重任,都督徐、豫、扬三州事的时候,他就心生忌惮,想要断绝粮食输出了。 可问题就在于,刘表想要断绝粮食输出,可他却不舍得徐州的各项商品。 偏偏徐州就只要粮食。 当然了,徐州也不是其他东西全都不要,如果荆州愿意拿出铁质甲胄、农具、器械、兵器、药材、战马等重要战略物资的话,徐州也愿意交换。 可跟粮食比起来,上面所说的那些无疑更加重要。 哪有为了粮食,而舍弃更为珍贵重要的东西的? 这岂不就是舍本逐末了吗? 最后,看着源源不断送入府库的财货珍宝,以及这些财货能买到的甲胄军械,奇珍异宝,刘表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断了这条商路。 其实,刘表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他借口粮食不济,想要压一压成交量。 随后他震惊的发现,他放弃掉的成交量,瞬间就让蒯、黄两家给吃了。 这样一来,刘表是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蒯家掌控了荆州上下的大小官吏,离开了蒯家的辅助,刘表就连收税都要出问题。 至于黄家,那就更不得了了。 不论是从交情出发,还是从合作的时间上来看,黄家无疑都是后来者。 在刘表入荆州之前,作为荆州土著的黄家和他之间的关系普通,并没有深交。而且和蒯家、蔡家不一样,黄家在朝廷中枢有自己的代言人,那就是黄琬。 黄琬这个人其实相当厉害,而他的曾祖父更是名列二十四孝之一“扇枕温衾”的黄香。 黄香年方九岁时,便知事亲之理,名播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香”。 这短短一句话,你就可以看出黄家当时的权势有多牛逼了。 一个九岁的孩童,给老爹打個扇子,暖个床被,居然能名扬洛阳,号为天下无双。 黄家在士族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尤其在江夏的影响力,那更是根深蒂固,强的恐怖。 因此,在刘表入襄阳之后,经蒯、蔡、庞三家的中介,也和黄家搭上了关系,当时为首的就是黄祖。 黄祖不但射杀了孙坚,救了刘表的性命,此刻更是掌握了江夏大权,麾下水军之强,几为天下之最。 长江水道都在黄家的掌控下,吃你点蛋糕,你敢吱声吗? 更别说这蛋糕还是你自己嫌太腻味,主动让出来的了。 无奈,刘表只能吞下这份苦果,继续保持着和徐州的交易。 这也使得徐州的粮仓日益充盈,给了刘封更大的战略空间。 同时,刘备得以都督徐、豫、扬三州事,这就意味着刘备可以从江东和豫北收税和抽调粮食了。 如此之多的增量,给了刘封挽救淮泗百姓的信心。 除此以外,其实庐江、九江这两个郡国并不缺水。 在九江郡中就有三个大湖,两条支流,以及淮水和长江。 这场横扫淮泗,使得九江、九江、沛国南部和汝南南部的大旱,除了天灾之外,也是人祸。 刘封觉得只要依托这些大河大湖修缮水利,哪怕不能完全避免旱情,至少也能极大的缓解旱情和灾情。 淮泗地区人口百万,土地肥沃,河流众多,乃是膏腴之地。 可经历了这场大旱之后,淮泗变成了人间地狱,百万以上的人口十不存一。 曹操南下之后,又开始大搞拆迁,搬走数万人,逼的剩下的数万人南下投奔孙权。 这膏腴之地的淮泗,就此变成了八百里无人区,也成了魏吴之间最大的一个主战场。 双方在这里拉锯了数十年之久,十万人以上的战争就高达两位数,堪称三国之最。 三国之中最耀眼的将星之一,大魏吴王孙仲谋,就是在这里奠定了他此威扬天下的声名。 孙家有长江作为依托,可以容许淮泗变成白地。 可对于徐州来说,淮泗可就成了心腹之地,后方粮仓了。 只要能够撑过这一关,这两郡立刻就能化为刘备父子的基业。 要知道几十年后的邓艾在得到了司马懿的全力支持后,仅在九江郡芍陂湖畔修建广曹渠、百尺渠,渠通颍水、淮水,浇灌了二万顷田地不说,还沟通了三百余里水运大道,简直是事半功倍之效。 更重要的是,这些田地年贡三百万石粮食,虽然那是八二开的曹式屯田法,换了刘备这样的仁厚人,只要有的选,是肯定不会收到这么重的。 历史上刘备在徐州、豫州和新野时候,税率都是较为轻薄的,直到赤壁之后,没了刘表的援助,军队又大规模扩张,这才开始加重了税收。 以刘备目前的税收政策,如果以屯田制度来计算的话,这部分粮食应该能收入两百万石。如果是以民户制度来计算的话,那会少上不少,恐怕只能收入一百多万石。 两者之间要差上数十万石。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徐州能多收上百万石的粮食,数千万钱的财帛,以及更多了百万人口的人力资源。 为了淮泗的百姓,为了刘家的基业,刘封愿意拼上一拼。 其中刘封的一个很大的底气,就是水车、翻车等水利设施的升级。 在东汉时代,其实就已经有了简陋版本的水车和翻车,但不论是功效还是性能,都远远不能和刘封拿出来的草稿相提并论。 刘封拿出来的可是宋代大成版本的水车和翻车,使用了上了轮轴齿轮系统,而且还能连续接力使用。 以两个水车接力的情况下,引水落差甚至能达到四十丈。 而且在研发的过程中,刘封还强调的希望能便于组装,以及零件尽量同模化,做到基础版的零件通用。 可别觉得这是非常高难度的事情,这个时代的零件远远没有后面工业时代的高精尖,要做到这点其实并不难,只要做的时候大致注意好尺寸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检查了水车,翻车等水利设施后,刘封相当满意。 负责水车项目的周姓工匠也给出了一份高分答卷。 接下来就是在徐州大力推广水车和翻车为核心的引水灌溉体系,一方面能继续提升徐州本土的粮食产量,同时还能锻炼出一支专业的水利工程队伍。 这支队伍将会在下半年开战之后,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于徐州军占领的地区开始建设水利设施。 “阿银干的很不错。” 投石机还需要后日出城查看实战情况,可水利设施这一块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得到了刘封的赞许,鲜于银很是高兴,刘法等人则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不过他们却不嫉妒,一方面大家都是被刘封收养的孤儿出身,彼此之间的感情不错。而且他们年纪也不大,虽然开始接触权势了,却还没有变味,或者说没有全部变味。 另外一方面,大家分工不同,对各自分掌的事情也都很有自信,鲜于银能得刘封嘉奖,不过是刘封恰好最先检查他这部分的工作罢了。 当日下午,刘封继续拉着刘儿营的少年们开会,要求必须建立起四到六支六百人以上的水利建设团队,其中每支团队得包含二十至三十名工匠,确保可以管理万人以下的农夫团队。 刘法当即领命,保证在一周之内做出预案,交给刘封审阅。 刘封这边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打算一举覆灭袁术,鲸吞扬州。 扬州的孙策恰好也在谈论北边的邻居。 此时,孙策高居于堂上,下面分坐着手下的将领们。 左手第一人自然是他的舅舅吴景,右手第一人则是孙策的表哥徐琨。 后世的东吴的确是以右为尊的,可那是从大魏吴王时代才开始的。 这会儿还是同主流社会一样,以左为尊。 在吴景和徐琨下面,则是程普、黄盖、陈武等老将新锐。 经过一个冬季的休整,孙策麾下各部的实力是得到了一定的提升的。 江东如今的总兵力已经突破了两万,其中吴景所部实力最为雄厚,有七千余人,几乎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一。 其次则是徐琨,他从厉阳江自己的剩余部曲也都调了过来,加上孙策给他补充的新兵,数量也达到了四千人之多。 剩下的则是孙策直接掌握的部曲,包括程普、黄盖、陈武等新的小军头在内,有一万余人。 而剩下的孙家军,则以孙贲为首,继续驻扎在厉阳,和牛渚的刘繇军对峙。 孙策这一次把人召集起来,主要是商量开春之后的动向。 眼下天气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孙家军想要继续在江东有所发展,那么扩张就势在必行。 “大家都说说看,我们接下去该如何是好?” 孙策脸色平静,神情沉稳,看不出半点异样,可他内心其实已经相当焦躁不安了。 本来去年下半年到冬日间,徐州没有南向的动作,仅仅只是派了两千人过江,进驻江乘县。 这让孙策有些窃喜,觉得这是徐州在玩火自焚。 孙策觉得徐州之所以不派大军过江,就是想让他在江东扩张,好给江东本地的势力和刘繇压力,让他们对徐州做出更大的让步。 事实上孙策想的其实也不算错,只是他怎么都不可能猜得到徐州里有开挂的存在。 他心里的想法和后续的行动,刘封逼着眼睛都能猜到,而且更轻松的是,以江东目前的格局,孙策几乎没有改变历史动向的可能。 孙策唯一的出路就是南下先击破许贡的残军,然后攻入会稽。 他要是敢掉头回丹阳北部,立刻就会陷入到四面围攻中,徐州绝不可能坐视孙策吃掉刘繇。 回头西进唯一的可能就是周瑜说动周尚叛变,然后三面夹击,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刘繇,让广陵和江乘的徐州军来不及援救对方。 可即便这样,徐州军依然能在丹阳北部埋下钉子,孙策依旧没法安定后方,只不过对手从刘繇变成了实力更强,更能打的徐州军。 所以孙策内心还是倾向于继续南下,可目前的局势又让孙策担心南下会不会输的更惨。 这才是他召集起众人商讨的关键原因。 孙策的话音一落,堂上又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堂上众人或是打量着别人的神情,或是低垂不语,竟然没人想要开口。 孙策英武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暴虐,可随即又压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程普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普以为,我等最好还是按照之前拟定的计划,先击破许贡残兵,然后南下入会稽,最为合适。” 程普开了口,黄盖立刻跟上道:“德谋兄所言甚是,盖亦是如此想的。” 黄盖之所以会有如此奇怪的表现,实在是因为他的处境相当尴尬。 黄盖的身份其实和孙坚、程普、祖茂、韩当截然不同的,他的出身要比其他三个强上太多了。 黄盖可是实打实的黄家子弟,零陵分支的主干。 程普不过是个北地良家子,祖茂是孙坚身边的老人,至于韩当,那身份可就更低了,是个军奴出身。 要知道黄盖可是实打实的零陵举孝廉。 因此,在孙坚时代,黄盖的地位其实是远超其他三人的,能文能武,是孙坚麾下的重要助手之一。 可现在尴尬的也是因为他姓黄。 孙坚可是死在黄祖的埋伏之下的,而且黄祖的黄,跟他黄盖的黄,还真就是一家人。 黄盖和黄祖可是真真切切的远房亲戚。 这黄盖能不坐蜡吗? 黄盖这么老的资历,又允文允武,还是孝廉出身。 可在孙策、孙权时代,不但被程普给赶超了,就连韩当都在他之上,可见其处境之难看。 未来为什么会选择黄盖去曹操那诈降? 还不是因为他反水投降会显得十分合理吗? 眼下黄盖的处境十分糟糕,孙坚之死,使得孙家内部的将领们都不自禁的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也就是程普、韩当等少数几个老伙计还和他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因此,黄盖虽然有心力劝孙策继续南下,不要动摇,但尴尬的处境决定了他是最不适合第一个开口的人。 孙策听罢,朝着程普和黄盖笑了笑,点点头,以示安抚。 程普、黄盖相继开口了之后,堂上气氛稍稍活跃了点。 新锐陈武紧跟着道:“若是南下,需要防备由拳以西的严白虎,严家兄弟乃是吴郡剧盗,拥众万余人,且与许贡交情莫逆,武以我军若是南下,其必来救援许贡,不可不防。” 严白虎兄弟乃是吴郡乌程人,在乌程县当地很有实力,深得人心。要是他带兵来援救许贡,势必会给孙策军带来不小的麻烦。 吴景、徐琨、程普、黄盖、韩当等人听闻此言,俱是颔首点头,以示赞同。 唯有孙策坐在主位上,似乎走神了。 吴景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很快,孙策就回过神来,主动开口道:“诸君,若是我等不南下,先全力西进,拿下刘繇如何?” 孙策这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让堂上众人大惊失色。 第262章 孙策忧心 这下可就连吴景和徐琨都有些坐不住了,南下方针早就在冬日间就定好了。 本以为孙策召集大家过来是为了最后查遗补缺,看看有没有南下进攻的好点子。 可现在孙策突然说要掉头去打丹阳北部,这怎么能不让堂上众人神情大变。 徐琨看看吴景,又看看程普,最终视线落在孙策身上。 孙策的神情却很是坚定,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这让徐琨非常不解。 徐琨的性格较为直率,而且他的地位也决定了他有直率的资格。 眼看着吴景和老臣们都没有贸然开口,徐琨耐不住性子,第一个开了口:“伯符,去岁冬日我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一旦开春,主力直下由拳,击破许贡之后,乘胜追击,直取钱塘,打开南下会稽的通道,你怎么说变就变了?” 徐琨说完之后,老神在在的吴景也说话了:“玉彰所言不错,自去岁休兵以来,一切布置都是针对南下所准备的,物资也大多集中在吴县以及吴县以南。此时掉头去打丹阳北,恐怕物资转运就得耽搁小半年啊。” 如果说徐琨的话,孙策没有什么表示,可吴景这话一出,孙策的神色却是为之一变。 倒不是轻视徐琨,而是吴景这话说到了要害处,让孙策不得不为之动容。 “伯符,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大可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谋一二。” 程普看两大宗亲都明确反对了,他适时开口,居中转圜了起来。 孙策沉默片刻,开口道:“北方的消息,大家也都听到了,徐州刘备已经被天子拜为了骠骑大将军,中枢更是拜其都督徐、豫、扬三州事。开春之后,我军若是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南下,焉知徐州军会不会过江呢?” “过江又能如何?” 徐琨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其实倒不是他真的瞧不起徐州军,反而因为他心里很是担心徐州军过江,才要格外的显示自己的无畏。 “我们南攻西守,在曲阿到吴县一线拖住徐州军,主力只要能尽快攻进会稽,局面就能彻底打开。” 吴景慢悠悠的来了一句:“那谁来守曲阿?你吗?” 徐琨被噎了个半死,也难怪吴景会恶心他,因为原本安排守吴县到曲阿的人就是吴景。 先前攻打吴县时,是让吴景部独领完成的,孙策亲自带着旧部帮吴景守后路,阻挡刘繇联军的反扑。 现在南下攻打许贡,进入会稽,自然不能再让吴景去当主攻了,否则其他人可就要闹起来了。 总不能一直让吴景吃肉,其他人啃骨头吧? 所以吴景所部守吴郡是必然的结果,原本吴景就担心徐州军过江,现在徐琨还在他跟前这么蹦跶,不恶心对方一句自己闷的慌。 “舅舅、表哥。” 孙策适时开口,打断两人道:“现在的问题不是徐州军过不过江,而是如果我们继续南下,那和江北的联系可就要被彻底切断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虽然占着丹徒,可徐州军已经进驻江乘,而牛渚那边则有着一支四五千人规模的江东联军水军。 江东联军的水军部分并不是正规军,而是地方豪强和渔霸凑出来的准军事组织。 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些水军是要下班的。 刘繇要是有战略需要的话,得提前和他们沟通,然后耗费时间聚集起来。 平时人家该打鱼就打鱼,该贸易就贸易的,并非全天候听命于刘繇。 可问题是,袁术那边的情况更糟糕,他手底下的水军其实也是豪强和渔霸渔民们所组成的,而且还更弱小,也更厌恶袁术本人。 因此长江上一直都是江东联军占优势,以至于孙策都要靠着抱芦苇过江。 孙策成功占领吴县之后,和江北的联系一度有些困难。 可随着徐州军北上勤王开始,孙策和江北的联系就又恢复了正常。 这其中的差距,无非就是徐州军主力和水军都北上了。 现在徐州军返回州郡,接下来长江水道上的联系会变得怎么样,大家立刻就能反应过来了。 “徐州军迟早是要动手的,而且比起徐州军过江,我更担心徐州军不过江。” “不过江?” 孙策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不解,徐州军不过江不应该是好事情吗? 这明显能给孙策军更多的时候经营备战,向南拓展生存空间。 孙策摇头苦笑道:“徐州军过江来,那肯定是找我们的麻烦。可要是徐州军不过江,难道会呆在徐州白白浪费时间吗?” “左将军危矣!” 吴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了:“刘骠骑都督徐、豫、扬三州事,江北两郡眼下就在人家鼻子底下,况且左将军素来与刘骠骑不和。徐州军要是不过江,就只能入淮泗了。” 吴景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点头,徐州军不过江东,即入淮泗,总不能在家里吃白饭吧? “左将军麾下也有五六万人之众,野战或许不足,可守备应该绰绰有余吧?” 徐琨以一种商量的口气推测起来:“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徐州军真想要吃掉江北两郡,最少也得动员十万人吧?他能动员得起来吗?” 徐琨的想法并没有错,想要从徐州南下进攻淮泗,即便有颍水、汝水、濄水、淮水等诸多大河帮助后勤运输,但依旧得动员三到五万以上的民夫。 汝南并不是刘备的传统地盘,甚至都不是前者的实际地盘。 刘备想要进攻九江、庐江两郡,要么从广陵出发,走长江水道攻厉阳,然后再越过琅琊山、凤阳山后,往北攻。 要么就干脆无视厉阳,直接从淝水入巢湖,然后转进施水,攻合肥。 这条路非常便捷,而且能行大舟,沿途俱是水路,补给后勤相当容易。 唯一的要求就是水军必须强大,要彻底压制住厉阳的水军,否则后勤线就将会被厉阳的袁术水军无休止的骚扰袭击,很可能会坚持不住,随即崩盘的。 徐州此时的水军很是强盛,这条路也是刘封的备选方案之一。 同样的道理,在孙策等人的视角中,他们认为徐州军最有可能的就是动员三到五万人,走长江入淝水这個方案。 因为换成他们的话,必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方案。 “一旦徐州军走长江入淝水,攻占合肥,那么厉阳可就真成孤城了。” 孙策此时才忧心忡忡的吐露了内心最真切的想法。 比起袁术,他更关心的是厉阳的孙家军余部。 孙贲、孙辅、孙香等将近一万多部曲,可还在厉阳城内呢。 这些可都是孙家的家底子,都是宗族子弟,孙策如何能舍弃得了。 “若是我们能够在年中成功打到牛渚,如此一来,就能和厉阳隔江呼应,联为一体。” 孙策此时彻底将心中所思托盘而出。 他这话可一点都不矛盾,哪怕徐州军水军强盛,可长江实在太大了,别说淮河了,就是黄河都完全没法和长江比。 长江的江面是真正一望无际,仿佛在看大海一样,水天一色,无分江岸。 这样开阔的水面,光靠几千水军就想彻底掌控,那完全是痴人说梦。 就算白天能够勉强封锁住,晚上偷渡也是防不胜防的。 故此,孙策才有隔江呼应,联为一体之语。 孙策这话一出,吴景、徐琨等人俱是沉默了下来。 孙策的想法其实是相当正确的,谁也没法指责孙策的动机。 哪怕吴景和徐琨这样的外姓姻亲,其实也是希望孙家军能联成一体,互相照应的。 若是孙贲等部能放弃厉阳,渡江到吴郡和孙策汇合在一起,那吴郡的兵力直接就能激增一倍,有足够的力量横扫整个会稽郡。 可问题就在于,如果孙贲等部能过江东,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厉阳成孤城了。 到那时候再想要过江,难度可不是现在能比得了的。 此刻,大家都明白了孙策为什么在万事俱备的情况下,突然提议回过头去打牛渚,甚至不惜大动干戈。 他是想要保住厉阳那近两万孙家军。 “伯符,太险了。” 吴景这次没等徐琨先开口,他第一个说话了。 吴景年逾四旬,可长相却是斯文俊朗,像个倜傥文士远胜过一军之主。 这也难怪了,孙策长相也是极其英俊,周瑜同他相比,都要逊色几分。 不得不说,孙策母亲吴氏的基因是相当的漂亮。 吴景摇着头道:“徐州军势大,不论是否过江南下,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南下。南下会稽,不但能够拓展疆土,同时也能连通丹阳南部,打开西入豫章和交趾的通道。西征牛渚,太过弄险,成固然可喜,一旦受挫,立时进退两难,困守吴地半郡。” “到那时候……” 吴景神情凝重道:“困守孤城的可就不只是征虏他们了。” 孙贲此时被袁术表奏为丹杨都尉,代理征虏将军,吴景称他一声征虏也是尊敬。 吴景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而且说的还很委婉了。 其实大家都能看的出来,一旦西进失败,别说厉阳的孙贲了,就是吴地的孙策都只剩下等死或是投降这两条路了。 孙策也不能否认吴景话里的推断,他颇为心烦意乱的站了起来,在堂上转起圈来。 其他诸将面面相觑,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伯符,依我之见,咱们还是继续南下,你修书一封,好好劝劝征虏、征南他们。” 此时,孙香也被袁术表奏行征南将军。 不过同刘封这个正牌子的征南将军比起来,孙香的含金量可就低太多了。 事实上这也是交通闭塞的结果,袁术的表奏又不会真送去朝廷中枢,天子朝廷也不可能特地避开袁术的表奏。 不过这一点,又给了徐州征伐袁术新的口实。 “玉彰所言甚是有理。” 程普、黄盖、韩当、陈武等部将纷纷进言,支持徐琨的意见。 孙策此时转回了上首位重新坐了下来,正色道:“我意前往厉阳,亲自劝说两位堂兄。” “伯符!” “少主” “将军!” 一时之间,堂上众人再度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望向孙策。 孙策却是沉稳如初,抬手止住众人道:“诸君所言,我已尽知。南下征伐计划不变。” 听到孙策放弃改变计划,众将心中一松。 没等他们高兴,孙策却是继续说道:“过江往厉阳一行,我也是势在必行,我心意已决,还请诸君不必多劝。” 说完之后,孙策率先起身,离开了堂上,只留下炸开了锅的诸将。 吴景神色有些难看,可他却是最能理解孙策的人。 平心而论,如果厉阳是他吴景的两万宗亲,他也绝对会过江一晤,说服对方保存实力,退过江东的。 转入后堂的孙策也是神情凝重,他有一个预感,觉得这次徐州军一定会南下,甚至可能连同江东,江北一起扫灭。 因此,他必须要团结起孙家一切的可用力量。 如果能得到孙贲、孙香这两万人,那他在江东顶住徐州军过江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甚至还能一边阻击江东军,一边继续南下扩张。 唯有如此,才是孙家眼下的最优解。 可孙家的最优解,却未必是吴景、徐琨,程普、黄盖等人的最优解。 因此,孙策面临这些人群起反对,也只能退让半步,保持南征不变,来换取接应厉阳孙家余部的机会。 头疼的人不只是孙策一个,他弟弟粉丝,未来在合肥追着大魏吴王跑了全场的张八百此时也头疼不已。 张辽头疼的原因是他刚刚收到一份命令,要求他将部曲中的步卒尽数转交出去,然后和太史慈一起带着军中的骑士先行前往郯城。 张辽之所以会头疼,是因为他手里的这些部曲里,有七八百人可是他的老部下,是独属于他张辽个人的私人部曲。 可问题就在于,张辽自从投靠了刘备之后,他个人其实是养不起这些部曲了。 原本在吕布手底下,大家要穷一起穷,反正都是并州老乡,哪怕都没饭吃了,这些部曲也不会扔下他张辽跑路。 而一旦吕布有了地盘,甭管地盘多大,总要分一部分给张辽。 因为张辽在吕布军中是几乎仅次于对方的巨头,实打实的大股东。 可投靠了刘备之后,地盘是别想了,但军粮供给方面,却是完全由徐州接了过去,不用张辽再操心明天到哪里搞饭吃了。 这次北上,张辽也混了个中郎将,尤其是刘封还给他补充了大量的三河骑士,使得他手下的骑兵一度膨胀到了两千骑。 这让张辽高兴坏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眼下刘封却又来了一封命令,让他将所有步卒全部交出。 要知道这些步卒大多都是并州人,跟随张辽数年之久了,情同手足。 因此,即便张辽本人同意交接,可这些步卒能答应吗? 张辽只觉得脑壳疼的不行。 “将军,您找我们?” 就在张辽唉声叹气的时候,帐外走进来了几个彪形壮汉。 这几个人分别是魏洋、宋章和张禄,都是并州人,其中魏洋、宋章都是张辽老乡雁门郡人,张禄更是张辽的族人。 “都坐。” 张辽一摆手,止住三人的请礼问候,示意他们入座。 等到三人入座之后,张辽镇定了一下神情,也坐了下来。 随后,对着三人开口道:“我刚刚收到军令,要将你们交给刘参军督领,而我则带着骑兵部分先行一步,直趋郯城。” 果然,张辽这话一出,张禄三个人纷纷叫嚷了起来。 “将军,这是何意?” “将军,骠骑这是要吞并了我们吗?” “不行,我就听将军你一个人的,其他人的话老子听不惯!” 眼看着张禄、魏洋、宋章三个人咋咋呼呼的,张辽的心境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首先,这肯定不是徐州想要吞并他的行为。 他张辽拢共才一千一二百人的兵马,没有徐州的补充,连一校都填不满。 要说徐州想兼并了他,张辽是绝对不信的。 况且,此时张禄等人的表现,也让张辽有了几分的反思。 如今徐州如日方升,蒸蒸日上。 刘备受封骠骑大将军,仁德美名传扬中原,其子更是出色之极,年纪轻轻,竟能转圜于朝堂之中,征战于州郡之外。 徐州军素来森严庄重,极重军纪,力求严明公正。 张辽可是见过东汉中央军的,他到洛阳那会儿,南北军以及三河骑士都是刚刚镇压黄巾起义,正是战力巅峰期。 可军纪观之,南北军也多有不如,难比徐州。 这一点就相当可怕了,也是张辽一直记挂在心的问题。 看着眼前张禄三人那跋扈的模样,仿佛兵为将有,天经地义似的。 正是这种嚣张跋扈,视兵卒如私有的架势,一直以来都同徐州其他诸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时再看见这一幕,张辽心里的忐忑、不安和怨愤消退了许多。 这使得张辽能更加客观公正的看待刘封的命令了。 “都安静!” 张辽猛的大呵了一声,镇住了其他三人。 第263章 琴音惹尘缘 看见这一幕,张辽突然明白了刘封连同命令送来的书信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就区区几百部曲,自己的这几个心腹爱将都是这样子,要是以后提拔到了更高的位置上,那岂不是把徐州军当成了自己的私兵了? 被张辽这么一吼,张禄三人也是吃惊的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后,张辽再度开口:“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是不想走的,直接留下,重新给我当亲卫。愿意服从命令的,那再好不过,遵令而行就行了。” 紧跟着,张辽紧盯着三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过我在这里提醒一下你们,以后可就没有并州军了,也没有我张辽的部曲,有的只是徐州军。若是你们日后不遵军令,干犯军法,可别怪我今日不曾提醒过尔等。” 张辽这个人,其实是颇识大体的,为人也聪明,虽然因为骄傲和性格的原因,朋友并不多,但对主君却可以算是披肝沥胆,尽忠职守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张辽就是个愚忠之人,愚忠这两個字和张辽从来就挂不上边。 当初吕布杀丁原,张辽虽然不是同谋者,但事后的态度也随即变成了默许。 吕布被赶出长安,流离天下,居无定所的时候,张辽都不曾想要离开他。 可等到吕布被曹操围困在徐州,水淹下邳的时候,张辽在鲁国却是不动如山。 和高顺不同,吕布对张辽一直都是极其亲近的,张辽也是吕布手底下第一个出任郡守的方面大员。 可即便如此,张辽对吕布的忠心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力所能及。 白门楼时,张辽其实在鲁国也是坐困愁城,当时他麾下的兵力也只有他私人的一两千部曲,就是想救援吕布也是根本做不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张辽并不会拼死救援吕布,而只会在鲁国等待徐州结局出现,可能就像是当初在洛阳城外,等待吕布和丁原之间的结果一样。 吕布胜,那张辽就继续是吕布的鲁国国相。 曹操胜,那张辽就举鲁国一郡投降曹操。 这就是张辽和高顺之间的区别。 张禄三人面面相觑,追随张辽好多年的他们都能看出张辽话里的认真。 片刻之后,先是张禄,然后宋章、魏洋依次起身,冲着张辽大礼参拜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俱是将军乡人,安能不听将军之言。请将军放心,自今日起,我等必严守军令,定不辱将军之威名。” “好!如此才是雁门男儿!” 张辽顿时大悦,转怒为喜道:“来人!备宴!今日我们四人不醉不归!” ***** 张辽这边在喝大酒,刘封这边却是忙的昏天黑地。 他首先查阅了整个徐州秋收的光景,入冬后流民的招揽安置,铁厂的后续建设,工坊人员的扩编,后续项目经费的申请,以及刘儿营的扩充和教学进度。 这些东西刘封是不得不看,没办法,信不过下面这些人。 官吏这个基层,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模样,天然就站在皇帝和平民的对立面。 皇帝必须要依靠官吏来统治平民,可一个合格的皇帝其实是最希望平民能安居乐业,因为只有这样,他的江山和统治才能千秋万代。 可问题就在于官吏和平民之间是敌体,我多吃一口,你势必就要少吃一口,在农耕社会几乎没法共赢,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 一个王朝能不能长治久安,完全就看上面的皇帝能不能压制得住官僚集团。 而下面的官僚集团则会不断的试探皇帝,目的就是看你是不是开始松懈了。 你要是松懈或者心软了,那我们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这不,刘封只是看了一天的文书,就找到了两处试探点,分别发生在去年秋收和流民招揽安置这两件事中。 底下的管理玩了个小花活,贪的钱不多,但却是明目张胆的列在文书之中。 如果刘封检查不出来,那可以预想到后续将会出现许许多多类似的小花活,窟窿就会一点点的变大。 刘封毫不客气的圈出了这两个漏洞,并且要求从严从重处理。 要告诉下面的官吏,试探可以,但要付出代价。 午后时分,刚刚吃过午饭的刘封想要休息片刻,出了房间,在院子里散步。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刘封虽然听不懂这古典琴曲究竟是哪一首,但听起来琴声如鸣佩环,悦耳至极。 不知不觉中,刘封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缓步而行,许褚则悄悄的跟在他身后,尾随而行。 走着走着,琴声越来越清晰,宛如珠落玉盘,清音动人。 “咦,这里是……?” 来到位于后府的一个院落外,刘封觉得此处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何处。至于他身后的许褚更是第一次入徐州州府,也即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刘封走上前轻轻一推,发现院门并没有锁死,于是便走了进去。 此时院中房门大开,却毫无一人,而且琴声也是来源于院子后方。 刘封好奇的继续向前,从院中走廊走向后院,一片竹林豁然出现在眼前,而在竹林中,一窈窕佳人正坐在石桌前弄琴。 女子太过投入,竟没有发现刘封的到来。 这下刘封倒是认出来了,这女子正是去年被接来州中的大汉才女,秀外慧中,有过目不忘之能的蔡昭姬。 此时的蔡昭姬全情投入,心神沉浸在琴声中。 俗话说歌以咏志,琴以诉情。 刘封倒是有些可惜自己不通音律,琴曲就听的更少了,也不知道这首琴曲是何名字,不然或许也能因此一探佳人之心。 刘封站在原地,静静的欣赏着蔡昭姬的琴曲。 之前刘封居于礼数,倒是没有怎么特别注意这位大才女的长相。 如今一见,心中忍不住赞叹一声。 蔡昭姬皮肤白皙,面如瓜子,下巴尖而润,轮廓分明,充满着清新与灵动之美。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弹琴的缘故,此刻的蔡昭姬小嘴微张,双颊染霞,配合着细若蚊呐的喘息声,形成了一张独特而诱人的纯欲画卷。 饶是事业心极强,志向远大,立誓要改变历史乃至于整个民族走向的刘封,也一时之间沉迷了进去。 深邃的竹林,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将大自然的生机和活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阳光透过茂密的竹叶,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让人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之中。 初春的竹林一片翠绿之色,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院落之中。而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竹叶,洒下斑驳光影,让人感受到静谧而神秘。 竹下弹琴的蔡昭姬,更是宛若这深邃竹林中的仙女,偶下凡尘,舞弄仙音。 曲终之时,余音袅绕。 刘封忍不住鼓起掌来。 刘封的掌声立刻就惊动了竹林中的蔡昭姬,她惊讶的望向林外的刘封,白皙的面容上刷的变得通红,嫣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似的。 这份红艳也为蔡昭姬增色不少,使得佳人变得更为艳丽,配合着清纯的面容,可谓是又纯又欲。 饶是以刘封的定力都忍不住喉头耸动,目光不由自主的变得侵略了起来,甚至有些放肆的渐渐下移。 蔡昭姬又惊又慌,心里还羞惭的不行,尤其是女性的敏感度,让她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刘封眼神的变化,这更是加剧了她的羞涩和慌乱。 好一会儿的功夫,蔡昭姬总算压下慌乱羞涩的情绪,缓缓站起身,将琴抱起,走向刘封。 在距离刘封五步远时,蔡昭姬停下了脚步,行礼道:“不知公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刘封也知道,他这贸然入院很是失礼,于是半是解释夸赞,半是道歉致意道:“封偶闻琴音,追随琴声来此,贸然打扰,还请娘子勿怪。” 不过仔细说起来,这可是刘封的家里,蔡昭姬只不过是一个借宿的客人而已。 蔡昭姬此时仿佛恢复了原样,神情淡然,浅笑温言道:“此处本就是州府,我不过是蒙骠骑大将军恩典,得以暂时避居此处,公子何过之有。” 紧接着,蔡昭姬又开口道:“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了的话,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刘封心中有些不悦,我不告而入确实不对,可我对你可是有大恩的。 没有我,你这会已经在并州北边给匈奴单于当小妾去了。 不少书里为了美化蔡文姬的遭遇,记录她在匈奴那是当夫人,可实际上她的地位还真就只是小妾,连侧室都算不上。 现在自己不过是听了首曲子而已,蔡昭姬居然还给他脸色看,更是说不到两句话就要下逐客令了。 这让刘封很是不悦。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加打扰了。” 刘封扔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看见刘封离开,蔡昭姬的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惭愧,羞怯和放松了下来。 可没想到,刘封走出两步之后,突然想起了先前的问题,回过头询问道:“封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娘子,不知可否?” 蔡昭姬登时就又紧张了起来,却还是强撑着点了点螓首:“公子请说。” 刘封好奇的问道:“刚才娘子所弹之曲,极为好听,不知是何曲名?” 刘封不问还好,这一问,蔡昭姬脸刷的一下子红透了,整个人竟然轻轻颤抖了起来。 刘封愣神了刹那,虽然不明白蔡昭姬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可他总不能看着对方倒下吧。 于是,刘封踏前几步,想要搀扶对方。 却没想到蔡昭姬突然抬起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樱唇微张吐出三个字:“登徒子!” 紧跟着,蔡昭姬从刘封身边跑过,竟直接逃回屋中去了。 只留下刘封一个人在春风中凌乱。 可刘封也没法和蔡昭姬计较,更不方便破门而入。 最后,没奈何的刘封也只能忍着一肚子气,离开了蔡昭姬的院子往回走。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刘封的气也消了大半了。 虽然被人冤枉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但蔡昭姬那反应,刘封心里也有点奇怪。 莫非问题是出在那曲子上? 于是,刘封直接唤人,让其找个琴师来。 接下来,刘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蔡昭姬在躲回房屋中后,就一直担心刘封会破门而入。 等到她确认了刘封离开了之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全身无力的倚靠在床榻上发呆。 过了片刻,两行清泪竟落了下来,心里更是无限委屈。 也怪自己鬼迷心窍,居然弹起了那首曲子。 可恨这刘公子竟如此不守礼节,在外偷听。 一想到若是引起了对方的误会,以为自己乃是蓄意而为,那这误会可如何是好。 这一晚蔡昭姬过的提心吊胆的,她却是不知道刘封根本不在郯城中了。 甚至连找来的琴师都来不及询问,就带着华佗飞奔出城了。 因为陈元龙病了。 而且还是重病。 几乎是病入膏肓之态。 刘封收到急报时,立刻想到了对方历史上的重病——腹虫。 赶忙请来了华佗询问,果然,这病华佗能治。 不过华佗也不敢打包票,只说尽力而为。 于是,刘封只带着许褚等百余亲卫,扈从着华佗和他身边的十几个学徒,出了郯城。 众人先是坐马车到沂水边,然后换成船只,一路北上,直趋东莞。 纵然是逆流而上,但安排的几艘艨艟俱是有底层大浆,每排六人,同时划桨,快逾奔马,可日行百里。 虽然为了安全的关系,夜间停船休息。 可刘封等人还是只花了三天的功夫就已经赶到了东莞郡。 东莞县也在沂水边上,众人下船之后,立刻就入了县邑,然后来到县衙后府。 当刘封看见陈登时,可谓是被吓了一大跳。 陈登的腹部高高鼓起,如同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而面色则如金纸一般,难怪有病入膏肓之感。 “华先生,元龙先生乃是我父左膀右臂,心腹重臣,恳请您务必全力以赴。” 刘封在陈登面前,朝着华佗大礼参拜,请求对方一定要救救陈登。 反倒是当事人陈登却是无力的苦笑起来:“少主,所谓成事在天,登有此难,也是命中注定。若是华神医能治,则是上苍不意登半道而卒。若是不能治,那也是登命该如此,与神医何干?” “元龙先生。” 刘封上前拉住陈登虚抬的左手,安慰道:“华先生乃真神医也,定有救治之法,还请先生安心受治,听从医嘱,必可药到病除,平复如故。” “多谢少主!” 陈登吃力的点点头,感激道:“登庸碌之辈,竟劳少主如此牵挂,想我不过中人之才,蒙主公不弃,擢拔为一郡之守,此时重病在身,又得少主千里赠医。登何德何能,竟蒙主公父子两代恩遇,虽死无憾矣!” “唯不能助明公扫平天下,兴复汉室,登恐死不瞑目也!” 刘封握着陈登的手,看着他还能洒脱的开着玩笑,顿时有些无语。 那边华佗却是已经在为陈登开药了。 很快,一张药方一蹴而成,立刻让人照方抓药,按照药方上所记述的方法熬制。 陈登这边却是疼痛难忍,抓着刘封的手屡次用力,将刘封的手捏的发白。 刘封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关心药熬好了没。 等到天黑时,药终于熬好,立刻端了上来。 刘封亲自把药给陈登喂了下去。 伱还别说,这药一下肚,陈登腹中翻江倒海的痛楚立刻就轻了几分。 “华医师当真是神医也。” 疼痛得到缓解,陈登的脸色都变得好了一些,多出了几丝红色。 眼看着症状渐渐好转,刘封心里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陈登可是大才,有主持方面之能,而且和刘备相当合契,彼此关系极其融洽,更兼陈家后续无人,根本不愁坐大之忧。 刘封如何舍得这样的人才早逝,他已经在想着接下来该用什么方法说服陈登戒了生鱼片了。 没等他想好,陈登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巴道:“快取唾桶来!” 很快,就有下人捧着唾桶端了上来。 陈登来不及说话,直接趴着唾桶哇哇狂吐了起来。 刘封透过缝隙一看,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陈登吐出来的哪里是呕吐物,分明全是虫子。 大小长短不一的虫子混合着紫红色的黏液被陈登吐到了唾桶里,这些虫子大部分都已经死了,可还有少数不知道是没死透,还是神经反射,居然还在虫尸堆里钻来钻去。 这一幕看的刘封都有些受不了,差点跟着也吐了。 好在刘封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示意下人将唾桶端下去。 下人刚走两步,却听到一个人喊道:“且住。” 原来来人正是华佗,他对着下人道:“将桶取来我看。” 那下人去望陈登,直到陈登点了点头,那下人才将唾桶送到了华佗跟前。 华佗打开盖子,朝里看了看,随后竟然伸手捏起了一条扭动着的小虫子仔细打量,完全没有嫌弃恶心的神色。 观看半天后,华佗叹息了一声。 陈登和刘封的心登时提了起来。 第264章 助力元龙 在刘封和陈登忧心的目光中,华佗继续说道:“此病只能治标,无法治本。” 看了一眼陈登后,华佗补充道:“若是府君不再继续食用生鱼,复发时间或会长久。若是生鱼不断,两三年内,必定复发。” 陈登脸色有些发白,虽然他在生死时刻虽然能保持着豁达开朗,可不代表他真的能无视生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陈登还有大把的理想抱负没有实现,如何肯就这么轻易死掉。 可是……可是他要自己不再吃鱼生啊! 真的好难啊。 陈登脸色难看之极,心中很是纠结。 这鱼生乃是他最爱之物,现在却要为性命而舍弃。 刘封适时开口道:“元龙先生,鱼生,小道尔,天下,大道也。孰轻孰重,先生自当有定夺。” 定夺什么? 自然是舍小道而就大道啊。 于是,陈登闭上眼睛沉吟了好一会儿,重新睁开了眼睛:“真是让少主和华神医见笑了。既如此,自今日始,登永不复食鱼生。” 刘封顿时大喜。 华佗也连连点头:“若是府君能够停食鱼生,即便复发,也不会如此次这般危险。” 陈登暼了眼桶子里的虫子,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恶心,最终用力点点头:“多谢先生。” 华佗笑了笑,他和陈家也是老相识了,陈登之父陈珪对他有大恩,凭借他们之间的关系,出手救治也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自从发病以来,陈登腹部胀痛,胸口烦闷,食欲全无,即使硬撑也是吃多少吐多少。 如此一来,被折腾的不轻,此时也有些困倦了。 刘封随即让人将虫子拿下去烧掉,然后又给华佗安排了住处休息,最后才离开陈登卧房,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华佗的医术实在是厉害,次日陈登居然就已经能进食了,而且胃口还很好。 要不是刘封不放心,掐着不给多吃,他能一口气干掉一小鼎粟米粥。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之前还奄奄一息的陈登竟然已经能下地了,看起来几乎同正常人没区别了。 陈登身体一好,先是好好感谢了华佗一番,当天晚上,还特地设宴款待华佗,同时还厚赠财帛,以表心意。 之后,陈登就找上了刘封,询问起这次北上的诸多事宜来。 两人聊的很是轻松,对于陈登,刘备父子是相当信任的,几乎没有什么遮掩。而陈登也是个聪明人,许多问题都不会过线,也不会让刘封难做。 “如今朝中大将军大权独揽,初时恐能安步当车,可若是时日一长,以大将军之性格,必会生事啊。” 陈登一针见血,拿捏了曹操的性格。 陈登和曹操其实也是相识的,只是关系不近。 以前陈登在雒中游学的时候,曾经在大将军何进,袁绍、袁术的府上见过曹操,别看当时曹操已经是历任两千石了,可真论起地位来,他是不如陈登的。 陈登的叔爷可是陈球! 正牌子三公,为铲除阉宦而死。 这成分实在是太正了,红的不能再红。 只是陈珪行事低调,同时陈登也不看好大将军何进,于是便跑路回家了。 陈登对曹操和朝局的分析相当靠谱,几乎和刘封想法一致。 所以刘封现在如此争分夺秒,进取心强的吓到了老爹,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刘封点着头,赞同着陈登的话:“大将军拿不到司隶校尉的位置,他想要大规模换人就得靠时间。” 司隶校尉可以直接对两千石的官吏展开侦缉,如果能够得到皇帝的支持,那更是拥有侦缉和审查的双重权限。 等于公检法的职权合并成一家了,面对这种情况,有谁能顶得住? 这也是刘封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功夫把司隶校尉转给钟繇的原因。 天子现在有了司隶校尉的支持,司隶校尉背后有他徐州武力的背书。 曹操再想大规模撤换官员,把自己心腹给顶上去,那就只能靠水磨工夫来积累了。 刘封粗粗估算了下,最少也需要一年,才能把一些关键职位慢慢的侵吞下来。 那刘封就要趁着这一年时间里,给寡妇曹一个巨大的惊喜。 “少主南下方略,登甚为赞同。” 刘封南下的主张和战略计划已经悉数告诉了陈登,后者对此是极其支持的,只是也有一些小心思。 “只恨登不能南下参战,只能坐视南面诸君建功了。” 陈登有心想要难调。 可他这个东莞太守实际上才刚刚履职满一年,想要南下,平调即为高升。 毕竟他这个东莞太守,是当初特地为了让陈登履职才特地划分出来的,而广陵可是有十几個县邑的大郡。 更重要的是,陈登知道刘备将他放在东莞的原因和目的。 况且围绕这个目的,陈登已经在整个琅琊三郡做了不少的工作了,眼看着也快要收成了,这时候走,他也不甘心啊。 “你要真想去,我帮你想想办法啊。” 刘封听到之后,笑着调侃道:“就算不能平调,元龙先生如若不弃,大可以入我将军幕府啊。” 陈登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这里早就收到了刘备的邀请,要请他入自己的幕府。 现在刘封也开了口,这让陈登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刘备父子对自己的器重和恩遇,就算不是独一份,那也是前三之列了。 “算了,登此处也已经有所进展,料来也是大功一件。” 陈登兴致勃勃的给刘封讲述了起来。 原来,在整个东海一带,有两大海贼,南薛州北管承。 薛州主要盘踞在广陵和东海沿海地带,而管承的老巢则在琅琊沿海一带,以及整个东莱沿海。 两个人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各自划分了势力,称霸一方。 刘封当初在东海屠戮盐豪,其实动的就是薛州的合作对象。 只是徐州军势大,广陵都已经为其所掌控,薛州也只能忍气吞声。 琅琊这边的盐豪虽然远不如东海那么势大财雄,但也颇成气候,背后靠着管承,偷税漏税都算是良民了,凶狠一点的直接武装抗税。 薛州能忍,主要是他的地盘和刘备的地盘高度重合了,如果一旦激怒了刘备,他几乎没有地方可以逃跑。 可管承自以为不同,他在东莱的地盘刘备可是鞭长莫及。 而且碍于袁绍、袁谭的关系,刘备暂时也不方便继续向东莱伸手。 与其为了海岛横行,人口凋零,土地也不算肥沃,唯有盐业还有可取之处的东莱郡,加剧和袁家之间的关系,还不如全力向南落的好处大。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管承这边还真让他给算准了。 不过去年年底的变动,使得陈登有些心痒痒了。 自从张邈、陈宫和吕布被安置到了东莱之后,立刻就和本地的豪强、海贼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别看是冬天,两方人马可是顶着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干了好几场了。 其中吕布直接轻骑奔袭,突袭了位于后世威海市的海盗寨子,当场斩杀了一百多海盗,击溃四百余,可算是和管承结下死仇了。 眼看着开春了,双方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干上一票大的。 陈登这边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就有了不少想法,尤其是琅琊沿海那些个盐豪家族,显得格外碍眼。 不过真想要动他们,难度可真不小,甚至要超过刘封当时遇到的情况。 经过东海那一次事情之后,这些盐豪们都变得贼精贼精了,家族核心以及武力全部缩回了县城外的坞堡之中,轻易不会入城,再也没有像刘封关门抓兔子那般轻松容易了。 根据陈登估算,至少得请刘备增调四千至八千人北上,而且还得占用一两年。 以陈登的打算,他想要拉一派打一派,最好能逮到机会一口气先灭了几家。 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尤其是东海事变之后,盐豪们防的就是你一网打尽。 因此,陈登觉得比较靠谱的手段就是先挑一两家平时最为跋扈,带头抵触税赋的做鸡,杀给其他猴子看一下。 陈登虽然也眼馋那些盐豪们的身价,但他也确实找不到全灭对方的机会,而且这些盐豪也不是鱼腩,手里可都是有刀把子的。 一个不好,可就起来造反了。 刘封听完之后,撇了眼陈登。 这位虽然依旧正襟危坐,一派名士风范,可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刘封,里面藏着希冀的目光。 “元龙先生具体想要多少兵马?” 刘封最后还是没忍住,如果没有吕布他们和管承之间的矛盾,他是绝对不赞成陈登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可现在吕布主动帮忙架梁子了,那些盐豪肯定心里也在担心自身的安全。 这时候陈登如果做的漂亮,的确是能有事半功倍之效果的。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广陵的三万人马其实是可以削减的。 只要将进攻姿态切换成牵制姿态,广陵方向甚至只需要一万五千人就够了。 刘封的三万人,是不论孙策过不过江,支援不支援袁术,他直接按部就班的朝吴郡平推过去的。 但如果只是增兵句容,逼迫孙策分重兵防守曲阿、丹徒,哪里用得到三万人,一万五千人足以。 况且这兵马随时都能南调,就当是帮陈登一把了。 陈登要是能干好这件事,琅琊的赋税最少能多三、五成,对于徐州推行的盐铁专利政策也是大有裨益。 陈登心里早就有了成算,脱口而出道:“六千人,最好能有五百骑士。” 刘封琢磨了下,开口道:“可以,我会请求父亲调子龙叔叔北上,其部四千人,我另外再调拨贾逵一部,其部两千人,其中一千三河精骑。元龙先生可满意吗?” 陈登顿时大喜,他只是想要五百骑士遮蔽战场,阻隔盐豪们的坞堡互相援助对方。 因为地方并不小,有些时候还得绕路,五百骑士是最低限度,少于这个数可就捉襟见肘了。 现在刘封竟然直接调拨一千骑兵给他,陈登接下来的计划可就游刃有余的多了。 “好!” 陈登顿时激动了起来,郑容给刘封行了个大礼。 刘封有些惊讶,却听陈登继续说道:“琅琊三郡深受盐豪、海贼之苦。登未来时不知,来后方知海贼盐豪之害,有胜于猛虎也。” 刘封恍然,内心颇为惭愧。 或许自己是太过于功利了。 可如今乃是大争之世,自己的战略的确又是能最快安定天下的方法。 曹刘孙三家鼎足而立的时候,天下在册人口不过八百万,即便有大量的隐户,可难道这些隐户还能比得过灵帝时? 要知道隐户这东西,并不是乱世之后才有的。 天下大乱之后,隐户一样是减少的,难道曹操屠戮徐州的时候,还会分你是在册还是隐户? 因此,只要刘备能尽早掌控天下一天,就能多保住一分万千黎民百姓的性命。 “你且宽心,半年之内,我必将兵马交还于你。” 看见刘封有些恍惚,陈登还以为对方是在忧心南兵北调的事情,赶忙做出保证。 这会儿是三月份,最迟九月南边就要动兵,即便广陵晚动,那十月也该动手了。 如果考虑到路上耗费的时间,满打满算,这些借调的兵马陈登是用不到半年的。 不过即便如此,陈登也相当满足了。 哪怕不动手,就冲这多出来的六千精锐,一千骑士,盐豪们估计都能吐出不少好处来。 这就是刀把子的威力。 刘封却是醒觉过来,笑着摆了摆手:“不急,这六千兵马就交给元龙先生了,你用完了再还我们,若是耽搁了,明年再还也是一样。” “此话当真?” 陈登面露惊喜,随即又正色道:“子升你愿助我成事,我感激不尽,可伱要是因此而耽误了南下战略,可就成了因小失大了。” 刘封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自信:“元龙先生你且放心,南下之策,尽在我胸中。六千兵马,还不至于影响大局。” 陈登静静的盯着他,片刻后缓缓点:“好,登就此谢过子升,日后但有所命,绝无推辞。” 眼看着陈登身体日渐好转,刘封留下华佗继续照看,自己则先一步赶回郯城。 时间已经来到三月,各项工作还急于展开,最大的几件事情都需要刘封亲自去推动。 首当其冲的就是安排广陵民夫,这次南下江东,广陵最少要准备一万五千名民夫,这些人可以安排在夏收之后开始动员,但名单却必须尽早确定。 如此一来,时间一到,即可按部就班的征集人手,以免耽误了军情。 还有就是整个刘备势力范围内,将会再招募一万士卒,这些士卒会进行基础训练,然后作为补充兵,随时补充前线的损耗。 再加上大军回归徐州,各项犒赏要及时发放。 下半年又是一场大战,尽快的犒劳奖励士卒,能有利于士卒保持士气,恢复战意。 按照刘封的调度,太史慈、张辽和徐晃回到郯城之后,会交出所部的步卒。然后被编制为骑兵军,各自辖制两千人,总共六千骑。 以太史慈为主将,张辽、徐晃任副将,在八月中悄悄进驻东城,随时准备奔袭芍陂,摧破九江南部的袁术援军。 同时,贾逵则带领本部一千人并贾斌一千三河骑士,北上东莞,听从陈登调度。 再飞令赵云所部,即日整装,准备北上东莞。 开拔时间为高顺所部南下接手广陵城防之时。 最终,整个豫扬战役布局已经彻底形成。 西线由关羽一军组成,关羽为主将,何仪为副将,总兵力一万五千人,另动员一万黄巾青壮为民夫,押送粮食军械。 给关羽的命令相当简单,主要就是让他弹压汝南西部的城邑,这些县邑愿意投降,那就再好不过,如果不愿意投降,关羽也不用强攻,继续往中路靠拢即可。 对于沿途的黄巾军,可以何仪为首进行交涉,能劝降的一律劝降,给与徐州军职。 不愿意投降的,只要没有敌意,就不用去理会。 中路则以刘备亲卫军为核心,下辖四个校尉,分别是他亲卫校,夏侯博校、卓膺校、陈到校,合计一万八千人。 然后再从沛国调田豫六千人往援,总兵力为两万四千人。 东路则是张三叔亲自出马,统兵六千,南下龙亢。 袁术在龙亢不过驻兵千余,当可一股而下。 至于徐州,此时已成腹地,千余郡国兵驻守完全不成问题。 况且江东二张还在郯城坐镇,地方士族中的头马又都是刘备铁杆,张飞继续坐镇郯城,实在太过浪费他的能力和部曲了。 最后就是广陵这一路了,刘封让高顺替换了赵云,接防广陵城。原本赵云也在广陵军团中的,不过现在被调拨去了东莞帮助陈登。 因此,广陵最终的兵力其实也没变化,集结了高顺、徐盛、潘璋等部,还有水军六千人,总兵力为一万八千人。 同时,这几部人马还有继续扩充的可能。 只是目前情况,补充兵优先扩充刘备亲卫和张飞、关羽所部。 只有在补充兵有富裕的情况下,高、徐、潘三部则会被扩编为六千人。 毕竟,广陵军团的压力最小,行动最晚,甚至都可能继续保持对峙的状态。 第265章 大战在即 半个月后,厉阳城内。 一个面容俊朗,身材魁梧的大汉坐在上首,手中捏着一封书信,朝着对面的另外一个男子说道:“伯符的来信,伯兰你也已经看过了,这次请你过来,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说话之人乃是孙策堂兄孙贲,而他对面的男子,正是孙贲和孙策的族兄孙香,字伯兰。 如今厉阳城里两万余军队,孙贲一个人就占了一多半,剩下孙香占了六千,还有两千是徐琨的剩余部曲。 孙香皱着眉头道:“徐琨要回他的部曲,那自然是没说的,走长江给他送过去就行了。可他要咱们一起偷摸过江,只是因为北边的刘备,未免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广陵之战孙香不在,当时他驻扎在寿春北边的下蔡,所以不清楚徐州军的战力。但刘备这两年的突飞猛进,他可是瞧的更加清楚。 孙策在江东开拓出局面之后,吴景、徐琨等纷纷抽调部曲前往江东,使得厉阳有些空虚了。 别看孙策拿下了大半個吴郡,可牛渚的刘繇军却是没有什么损失。 没办法,袁术只能把孙香从下蔡给调了回来,安置到厉阳,同时卡着徐琨的部曲不让对方全部抽走。 孙贲和孙香的立场其实是比较接近的,他们俩都是孙策的族兄,前者关系更近一些,但本质上却是一样的。 因此,孙贲和孙香其实是偏向袁术的。 因为袁术有权给他们封官,而且还是中枢认可的官职。 可现在情况也的确不同了,一来北边的刘备压力的确越来越大,袁术嘴里不说,但会调动孙香南下,就已经很显出问题了。 要是袁术真不把刘备当回事,那他孙香这会儿应该在汝南。 要说这孙家也算是得了几分天命。 从孙坚发家开始,后代子孙各色各样,有勇烈的,有暴虐的,有狡诈的,有无信的,甚至还有仁厚的,可偏偏就是没有蠢货。 孙贲和孙香自然也不蠢,他们本能的感觉袁术这次恐怕麻烦大了,而首当其冲的,说不定还真就是他们厉阳。 孙贲暼了一眼孙香:“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我觉得伯符的信儿挺靠谱,刘使君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听到孙贲的话,孙香也不装了,叹了口气道:“刘使君的能耐,咱们还不清楚吗?可不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起来的?别说早了,就是前年,谁听说过刘备这个名字?人家现在可是响当当的骠骑大将军,都督三州事。” “那你是同意伯符的意见了?” 孙贲皱起眉头,这孙香就是说话不爽利,总喜欢绕弯子。 果然,孙香又摇了摇头:“哪能呢,且不说两万人的人马,过江就是个大问题。先前几千人都偷摸了大半年才过去,两万人得多久?” 之前徐琨的三千人和吴景的两千人,都是偷偷越过长江的,那会儿徐州水军北上了,而刘繇的水军巡逻的也不严密。 孙家采用小船偷渡的方法,花了大几个月送了几千人过江。 这个方法显然并不适合现在,况且真用这个办法,那谁来殿后? 再说了,他们在厉阳,还有袁术给他们补给军粮,去了吴郡,可就真只能指望那大半个吴地了。 吴郡就是再富饶,也养不起四万多大军啊。 “那你到底想怎样?” 孙贲盯着孙香:“咱们继续呆在厉阳,说不定等来的可就是徐州军了。” 孙香嘿嘿一笑,憨厚的有些像个朴实的老农:“依我看,要不请伯符往西边来,和我们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先把刘繇的牛渚给破了。如此一来,我们和伯符就能连成一片,进退自如了。” 孙香这话其实也不错,一旦灭了刘繇,那厉阳的孙家部曲想要过江可就简单的很了。 而且如果孙家当真两面夹击,围攻牛渚,那的的确确是有很大把握能够拿下刘繇的,不过这前提得是徐州军坐视不理。 原本历史上,牛渚防线的雪崩,就是来源于周家的背刺。 牛渚防线再强,也挡不住内外夹击。 孙香这是和孙策想到一块了。 孙贲苦笑了起来,他们厉阳的人有此想法实属正常,可人家吴县的吴景、徐琨、以及一众孙坚部曲凭啥为你火中取栗? “行,那我就这么回伯符了。” 孙贲当即定了下来:“只要伯符那边能往西来,咱们全力助他破牛渚。” “好!” 孙香这时候也给了准话,点头道:“到时候我亲自带人过江。” 等孙香走了之后,孙贲坐在堂上沉思。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突然开口,让近侍去将孙辅叫来。 孙辅是孙贲的亲弟弟,但两人之间的年龄几乎差了一辈儿。 孙辅还在襁褓之中时就已父母双亡,全靠孙贲抚养长大,孙辅和孙贲之间的感情,名为兄弟,其实更像是父子。 孙辅对兄长言听计从,极为尊重,而孙贲也是竭尽全力的栽培自己的这个弟弟。 “兄长,您找我?” 孙辅听说兄长召见,很快就赶了过来。 孙贲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你这些时日准备一下,我会从各部抽调千人精锐补充给你。军械器具如若有缺,可随时报我申领。” 孙辅一听,登时大喜。 他此时刚刚年过二十,正是欲建功立业之时。 因着兄长照顾,已经独领千人部曲。 现在兄长竟然又给他增拨千人,还言明都是从各部抽取的精锐,又答应尽数配给军械器具,这让孙辅又惊又喜。 “兄长,是不是要打仗了!?” 孙辅有些跃跃欲试,这些日子徐州的压力越来越大,外面都在风传徐州要兴兵南下,过江支援刘繇了。 孙辅本能的想到这方面。 孙贲却是脸色一沉,呵斥道:“伱也是一军之主了,怎么还是如此浮躁,你忘了我平时是如何教导你了的吗?” 看见兄长发怒,孙辅立刻道歉起来:“兄长息怒,辅知错矣。” 孙辅老老实实的认错,让孙贲的怒气稍减。 “你这次和徐琨剩下的人马一起过江。” 孙贲的话立刻引起了孙辅的惊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兄长,我渡江去哪里?” “去伯符那。” 孙贲斩钉截铁道:“你帮为兄去探探路,这两千人就是你的部曲了,你可得带好了。还有,伯符虽然比你年少,可你过去之后,当以侍我以侍之,明白吗?” 孙辅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但脸上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弟弟这么听话,孙贲心中的火气也彻底消散了。 沉吟了下,觉得有些事还是得告诉孙辅,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于是,孙贲开口道:“你刚才也说了,北边的徐州可能会打过来。厉阳这边处境尴尬,说不得将来我和伯兰也要过江。现在派你过去,就是打个前瞻,明白吗?” 孙辅立刻回应道:“明白!” “好。明白就好。” 孙贲点点头,迟疑了下后,声音低了几分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过不去江东了,你就好好听伯符的话。伯符跟他爹一个性子,待族人厚道,你就用心侍奉他,明白吗?” 这话一出,孙辅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心思细腻,哪里听不出自家兄长这话里的含义。 孙辅小心翼翼的劝道:“兄长,既然厉阳这边这么危险,那你索性和我一起过江?” “胡言乱语。” 孙贲没好气的瞪了眼孙辅:“为兄深受左将军大恩,又受命镇守厉阳,我如何能擅离职守?” “好了,你速去准备吧,十日之内,新增人手都会调拨给你,你好好统带,其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孙辅悻悻的点点头,不敢和孙贲争辩。 孙贲说的其实是真话,甚至孙香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受到袁术的恩情太重了,这会儿是没可能跑的。 不过孙贲和孙香也不是说就真的只有为袁术效死的一条路。 比如说袁术突然称帝了,又或者先战死了,那他们也就尽了义务,是走是降,就完全可以自决了。 历史上,孙贲、吴景、徐琨摆脱袁术的束缚,解除举主的义务,就是趁着袁术称帝的时候反水的。 甚至孙香也有反水的意思,只是离的太远,而且突然暴毙,使得他没能离开袁术集团。 但这个时候还不行,袁术不但活的好好的,还老老实实的当着朝廷的左将军,对孙贲、孙香、吴景都有举荐的恩德。 一旦袁术给江东发令调兵北援,那孙策他们可有的头疼了。 这也是孙贲、孙香暂时还不想过江的主要原因之一。 万一孙策他们扛不住,还要再渡江回来,这不是来回折腾吗? 况且厉阳有数月之粮,又有两万大军,坐拥坚城。 刘备军就是真来了,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打的下来。 说来也巧,孙香和孙贲几乎是想一块了,孙香那边也给自己的长子孙兰凑了一千部曲,也打算先行过江。 加上徐琨剩下的两千人,这五千人想要偷渡江东,最少也得一两个月。 ******* 时间飞快,开春之后,徐州的兵力进行了大规模的调动和扩充之后,开始了为期数个月的集训。 在三国时期,士兵操练的强度和频率是相当低的。这并非是因为军阀不知道练兵的好处,也不是他们懒惰,而是真的练不起兵。 这里的操练指的是大操,由于大操十分辛苦,尤其是体能消耗相当巨大。 因此,绝大部分的军队会提供超量的食物,甚至是大量肉类来给士兵补充体能,化解训练的怨气。 哪怕没肉食,最起码的主食是必须无限量供应的,只要吃的下,就能随便吃,而不是像平时限量供应。 如果连这都没法保证,哪怕这是东汉末年的军队,也一样会兵变给你看的。 就连威望高如曹丞相,不也得借了粮官的脑袋来销账。 故此,军队的集训是需要额外支出大量粮食和财帛的,而且还会大幅度的增加军械的磨损和报废量。 没有足够的经济物质支持,军阀真的是连练兵都练不起的。 曹操军要好一些,因为士卒大部分都有着充足的战斗经验。而袁绍则是拥有丰厚的资源,也供得起袁军一月一操。 唯有徐州,士卒既有不错的纪律性,又有相当的战斗经验,还能保持一月两操。 当然,就为了这一月两操,徐州每个月得多支出两万余石粟米,一千一百余万钱的财帛。 财帛主要用来购买猪、牛、羊、鸡鸭和鸡蛋,为士卒加餐,还补充了数千军械,药物等物资,消耗可谓极大。 所以别看徐州好像现在光人头税就能收个大几亿的,其实这钱真的不经花。 就这一千一百余万的月开销,也仅仅只够给徐州准备参战的八万野战军提供月人均4斤肉,一斗醇酒,三斗行酒的量。 要不是这一年多来,徐州的生产力恢复的很不错,想要采购到这么多的肉类还真不容易,价格也至少得高上几成,甚至翻倍。 这开销如此恐怖,可相应的回报也是极其丰厚。 新卒不断在严厉的训练中,逐渐适应了徐州军的军纪,同时老兵也能够将战斗经验、军阵技巧传授给新兵。 毫不夸张的说,经过这四个多月的演武,掺入了大量黄巾降兵和新兵的徐州野战军战斗力重新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七八成,剩下的自然就需要真实战斗的磨砺了。 徐州这边如此大张旗鼓的扩军演武,周围的诸侯们不可能没反应。 孔融、吕布,陈宫、张邈兄弟等小诸侯反而是最为镇定的,别说他们和刘备之间的盟友关系了。 刘备军真要对付他们,也犯不着整这么大场面。 反应最大的反而是袁绍、曹操和袁术,三人都对刘备如此扩军演武而感到戒备。 其中又以袁绍最为镇定,毕竟刘备想要攻打他的话,不但要穿越孔融、曹操这些人的地盘,还得过了黄河才行。 曹操本身是刘备的盟友,双方还一同扶持了朝廷中枢,彼此之间暂时还没有大的矛盾,最重要的是,刘备如果攻击曹操,不但师出无名,而且还有对抗朝廷的嫌疑。 因此,袁绍和曹操只是略微调动了部分兵力,进驻关键要隘增加防备。 唯有袁术,是真的紧张到汗流浃背了。 “这刘备想要做什么?” 袁术在寿春的宫殿中来回走动,脸色一片通红,朝着下面的群臣发着脾气。 实际上袁术的性格一直都是暴烈如火,一言不合就开骂,甚至动不动就想搞暗杀,他的这个做派,也难怪才俊豪杰之士看不起他了。 历史上他甚至还想暗杀何颙,原因仅仅是因为对方看不起他,不接受他的拉拢,而和袁绍结为了好友。 这个何颙也是个牛人,河南名士,名气比荀攸、荀彧还要大的多,甚至荀攸的王佐之才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就这样的大名士,袁术照样敢作敢为,为他安排了刺客套餐。 幸亏袁术做事漏风,想要暗杀何颙的事情让陶丘洪知道了。 结果陶丘洪特地跑去给劝阻了,后来又是南阳人宗承帮忙说和,才让袁术最终放弃了暗杀对方的念头。 其实真说起来,汉末这帮世人圈子简直都是熟人圈。 这何颙、陶丘洪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以他们的名望、学识、能力和人脉关系,妥妥的也是一个三公九卿级大佬。 尤其是何颙,他和袁绍、曹操简直好得穿一条裤子。 和何颙比起来,许攸撑死了也就是个破产乞丐版,全方位从能力到交情上,都被何颙彻底碾压。 这何颙、陶丘洪和宗承都是当时的名士,三个人对曹操的看法也很有趣。 何颙是盛赞曹操,是当时除了桥玄以外,唯一一个推崇曹操才干能力的大名士。 宗承则恰恰与何颙截然相反,他虽然承认曹操的才干,但觉得曹操这个人过于残忍暴虐,拒绝与曹操相交。 曹操后来当了司空,总览朝政的时候,还曾经假装不经意地询问宗承:“现在可不可以结交呢?” 宗承的回答却是:“我那松柏一样的意志还没有改变。” 这样一个人,曹操却不敢弄死他,还让自己儿子曹丕、曹植他们上杆子的去拜访宗承,以晚辈自居。 袁术此刻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鬣狗,除了无能狂怒外,就是指责群臣无能。 下面的臣子也早习惯了袁术的脾气,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任由他发作。 袁术心里很是恼火,他一直都想着给刘备父子也送个刺客套餐过去。 可惜的是,刘备本身就相当能打,而且护卫都是跟随多年的亲信,刘封这边年纪虽小,做事却密不透风,让他的暗杀大计迟迟没有进展。 “你们说说看,眼下该如何是好!” 骂了半天之后,袁术也骂累了,重新坐回上首,端起案几上的蜜水喝了起来。 杨弘先开口道:“如今当多遣密探,北上查探。” “还有呢?” 袁术的目光盯上了杨弘,示意对方继续。 第266章 袁术的对策 杨弘皱着眉头,考虑了好半响,又继续说道:“要不,我们派人和刘使君好好谈谈?我们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料想刘使君也不想让他人得利吧?” 杨弘的话引来周围众人震惊的目光,可没想到袁术却并没有发火,而是沉思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袁术开口道:“广文所言,汝等怎么看?” 众人心中忍不住对杨弘生出了几分佩服心思。 原本他们以为杨弘这么说,必定会招来袁术的一顿痛骂,可没想到袁术居然动心了。 在揣摩袁术心思这方面,这杨弘当真是当仁不让。 其实袁术本身就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而且他从来都不介意伏低做小。 只是他的出身给了他太多的资源,以至于没有多少事情能让他原形毕露。 历史上他坐困鲁城的时候,对送上南阳郡的孙坚就极为优容,后来请求吕布偷袭刘备的时候,也是低三下四,甚至吹捧吕布是自己的三世恩人。 从小到大和袁绍势不两立,成天辱骂袁绍是婢生子。 可后来一样能舔着脸去恳求袁绍接受自己,还吹捧天命在绍。 可见袁术从来不是一个真正强势的人,他的强势只是一种伪装,而杨弘正是看透了这一层,所以才能屡屡猜中袁术的心思。 “长史所言可行!” 阎象站出来第一个支持杨弘,倒不是他跟杨弘关系有多好,而是他真心觉得杨弘这次的计策的确不错。 袁术好求士,却既不能得士,也不能用士。 手下人尽皆平庸之辈,即便如同杨弘、李业有些才干,也私心更重,往往会因私废公,阿谀谄媚袁术而不坚持主见。 唯有阎象颇有才能,眼光深远,而且能秉公直谏。 袁术原本就已经心动,现在看见阎象也赞同,当即点了点头:“好,既然主簿也赞同此法,那就依此计而行。那何人可担此重任?” 袁术的目光扫过堂下,似乎是在挑选出使的人选。 杨弘想了想,主动站出来道:“袁曜卿可当此重任。” 袁术一听,视线顿时落到堂下一个青年文士身上。 此人性情低调,从不主动发言,只是处在末位处不言不语。 真论起来,他和袁术还是远祖亲戚,姓袁名涣,字曜卿,乃是袁滂之子,陈郡袁氏一房的嫡脉。 陈郡袁氏虽然不如汝南袁氏,但也是响当当的河南名士世家,祖上一样出过三公,世有两千石。 袁涣他父亲袁滂就是官至司徒,而且这对父子有一个特别的优点,就是从来不说别人坏话。 袁滂身处两次党锢之间,竟能保存其身,和这一点是分不开关系的。 而袁涣就更有名了,吕布甚至用刀剑威胁袁涣写信骂刘备,结果袁涣宁死也不肯写,还反过来教训吕布,居然还把吕布给训服了。 不过此时,袁涣仍在袁术手下,他因为避难于江淮之间,恰好是袁术的地盘,被对方硬逼着出来效力。 只是袁涣一般从不主动开口,除非袁术询问。 可一旦袁术询问,袁涣的意见又总是和他完全不同。 而且袁涣每次的主张都是正气凛然的正道,加上袁涣言辞犀利,袁术辩驳不过。因此,袁术虽然不能用袁涣,可仍然敬重他,不敢不对他以礼相待。 这次杨弘推荐袁涣出使刘备,还真不是有什么私心,而是这的的确确是一個非常适合的人选。 因为袁涣是刘备举荐的茂才,两人之间有恩情在,许多事情就方便谈了。 前年刘备来援徐州,曹操退兵之后,就被陶谦安置在了小沛,同时陶谦还表奏刘备为豫州刺史。 虽然这个豫州刺史是陶谦私自表奏的,可当时的豫州的确没有刺史,所以部分豫州地区还真就接受了刘备的遥领。 当然,这也仅限于遥领,你真要征兵征粮那可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 刘备自然没有这么膨胀,可他也动用了不少豫州刺史的权限,其中一项就是举茂才和举孝廉。 经过一番深入的思考,刘备最终选择了举陈群为孝廉,举袁涣为茂才。同时,还征辟了陈群为别驾。 只是同陈群一样,袁涣也不支持刘备去徐州,所以干脆南下跑路了。 “长史所荐,与我不谋而合。” 阎象也紧跟着推荐起袁涣来:“曜卿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为人正直,当是不二人选。” “好!好!” 袁术连连点头,随即看向袁涣道:“那就只能请曜卿辛苦一趟了,不知曜卿是否愿为我辛苦一趟?” 袁涣沉静的回礼道:“涣定不负明公所托。” “好!” 袁术顿时大喜,当即下令袁涣尽快出使刘备,并让李业自宝库中挑选礼物,同时让桥蕤为袁涣准备扈从和护卫。 “明公。” 阎象突然继续说道:“曜卿此去若是能按兵束甲,那自然是极好。可若是刘玄德一意孤行,那明公也当早做准备。” 袁术听了之后,大为意动,点头道:“主簿所言甚是。” 随后,袁术又站了起来,绕起了圈子。 片刻后,他站定住脚步,转头去问杨弘、李业:“长史,军师有何良策教我?” 李业暼了眼杨弘,见对方没开口,便先回答道:“业以为可遣一军先援汝阴,汝阴乃是九江荫蔽,又是汝南大城,阻断颍水,只要汝阴能够守住,九江可保无恙。” 袁术点点头,突然追问道:“一军即可?何人可领军前往?” 此时一军通常辖制几个校尉部,人数在四千至一万不等,不过在东汉末年时期,一军普遍都是指两校四千人。像刘备军那样财大气粗的扩编为三个校尉的还是少数。 因此,这里袁术所说的一军即为四千人。 听到袁术的追问,李业有些头大了。 袁术手底下的武将是什么货色,他作为袁术最得用的谋士再了解不过了。 能打的几乎都是孙家体系的。 剩下的人里,桥蕤、张勋、纪灵都算是不错的将领,可他们别说和孙策比了,就是和孙贲、吴景他们比起来,也相差甚大。 况且这时候去汝阴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随便举荐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李业迟疑了下,开口回道:“用人乃主上威福,业怎敢越俎代庖。” 李业如此明显的推脱之词,倒是挠到了袁术的痒处。 “嗯。” 袁术又走了几步,抬头看向下面,下令道:“桥蕤、李丰何在?” 桥蕤、李丰心中叫苦,却不得不站了出来:“末将在!” 袁术发令道:“汝二人各带本部人马明日出城,赶赴汝阴。至汝阴后,统一指挥汝阴城防。此战以桥蕤为主将,李丰、乐就为副将,守住汝阴,是为大功一件。如若刘玄德不识好歹,大军来犯,我自会提大军前往救援,汝等无须担忧!” “是!将军!” 桥蕤、李丰当即领命。 阎象此时又补充道:“明公,龙亢也是要地,不可不守。” 李业、杨弘也同时支持道:“主簿所言正是,望明公纳之。” 被阎象这么一提醒,袁术也猛的反应了过来。 这龙亢虽然距离寿春要比汝阴远上一些,可也是要地。 一旦失守,刘备军立刻就能借助濄水的优势从东面侧击寿春。 于是,袁术立刻下令道:“梁纲,汝部也明日出城,赶赴龙亢,确保龙亢无恙,否则提头来见!” 梁纲慌忙出列应命。 等到分派完毕,袁术心里却有隐忧,寿春城中本就只有两万步骑,如今一口气撒出去六千人恩,只剩下一万四千人,着实有些担心。 因此,袁术最后还下令道:“速遣人前往厉阳,让孙贲带一万人北上,再从庐江抽调六千人回援。让孙贲和庐江军汇合于合肥,然后悉数北上。” 如此一来,等到援军赶到寿春时,当有三万可战之兵。 寿春城池本就高大坚固,又有肥水为护城河,内有可食一年之粮,再加上三万雄兵,可保自己高枕无忧矣。 “对了!” 末了袁术还想起来一件事,吩咐道:“江东那边也要派人过去,让伯符拣选精锐,火速渡江回援,就说我在寿春等他!” “等等!” 说完之后仅是片刻,袁术又补充道:“告诉伯符,只要他这次回援了,不论寿春是否受困,我都将表奏他为九江太守。” 袁术这一次可真没有再画饼了。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表奏孙策为九江太守,同时将他留在身边。 之前他周围没有敌人,交手的不是造反的地方豪强,就是水匪陆盗。 桥蕤、张勋之流自然百战百胜,战无不克。 可当袁术直面刘备的威胁后,他才意识到自身的软弱,而恰恰是这时候,他才想起了孙策的本事。 因此,他这一次说的的确是真心话,没有再忽悠孙策的意思了。 ******* 时间进入到八月,汝南项县城外一处旷野中。 刘封正陪着刘备一起检阅新组建的炮兵部队。 出于上辈子的习惯,刘封将配重投石机命名为大汉炮,并且把刚刚训练出来的二十四个炮兵组抽调了三分之一多到了项县。 之所以是项县,是因为在六月的时候,项县县令刘昂派人至梁国睢阳请降。 刘备顿时大喜,要知道项县可是汝南重镇,不但地处交通要隘,而且还卡在颍水和浪汤渠的交汇处。 拿下了项县,就可以自颍水和浪汤渠两条水道接收后勤物资,同时还能在项县建立起前进据点,囤积粮草军械。 由此可见项县的重要。 此地其实也受袁术的影响,税赋皆为袁术所取。 只是袁术历来横征暴敛,即便汝南是其家乡,此时也已经管不了了。 项县这两年所承受的赋税,几乎是往年的一倍。 要不是袁术在淮泗一家独大,项县百姓早就忍耐不下去了。 后世有少部分的人夸赞袁术运营能力强,是个大奶妈,给孙坚输血,给孙策输血,给吕布输血,还夸赞袁术经济能力90分。 这简直是荒谬到家了,袁术一个不懂经营,只知道盘剥搜刮的残民之主,居然也配谈经济能力? 可以说袁术的家底几乎都是不可再生的,被他盘剥过的地方只会越来越衰败,最终走向灭亡。 因此,眼看着刘备开始屡屡调兵遣将,意图南下汝南的时候,项县县令当即跳反,投降刘备。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投降的,整个项县从士族到豪强再到平民,没有一个支持袁术的。 县令刘昂和当地的士族豪强们商量,眼看着刘备整军备武,大概率就是要南下的。 一旦刘备南下,稍具战略眼光的都知道项县必定首当其冲。 如今项县城里只有一百多个县兵,士族豪强无一愿意出钱出力。 在如此情况之下,刘昂索性直接跳反,投降刘备了。 项县投降之后,本地的士族豪强们因为害怕袁术派兵来攻打他们,甚至在请降的当日就恳请刘备立刻发兵接管项县。 为表诚意,他们甚至不惜表示愿意负担四千刘备军的粮食补给。 这不仅仅说明了项县之富,也说明了袁术在他老家的名声都有多臭。可见原本亲近袁术的汝南日后跳反支持袁绍,完全就是被袁术给逼迫的。 刘备当即下令夏侯博入驻项县,同时侦查汝阴的情况。 项县一下,汝南前面就再无屏障。 大军自项县开拔,七日之内就可到达汝阴城下。 更让刘备感到惊喜的是,项县投靠刘备的消息传扬出去之后。 眼看着刘备夏侯博部成功入驻项县,而袁术却没有半点反应。 整个汝南北部的县邑居然望风披靡,短短的一个月内,南顿、宜禄、新阳、宋国、思善、城父六城先后请降。 这些城市几乎全部位于汝南北部,袁术也只能鞭长莫及,无能狂怒。 他如果真敢派兵去征讨,那坐镇睢阳的刘备做梦都能笑醒。 这些县邑的请降,给刘备带来的可不仅仅是税赋钱粮,还有巨大的名望加成。 尤其是城父,它一请降,不但谯县有了遮蔽,而且濄水下游的龙亢直接就没了屏障。 张飞可以直接入驻城父县,并从这里出发南下,十日之内,即可兵临龙亢城下。 可以说还未开战,袁术一方已经有崩盘的迹象了。 刘备军原本就拥有不错的地理,结果这一波汝南北部的请降,直接给了刘备军更好的态势。 刘备军的前进基地直接南下了一百多里地,还提前掌控了颍水水道,直接变成了天胡开局。 此刻,刘备踌躇满志的跟着自家的好大儿来视看炮营演练。 刘封在这几个月里,总共训练了二十四个炮组,除了留下六个最优秀的炮组作为教官留在郯城外,给陈登送去了一个炮组,给张飞关羽各送了两个炮组,广陵准备了三个炮组,剩下的十个炮组全部集中到了项县。 这些炮组主要是由炮兵和工匠两部分组成。 前者负责放炮,会进行简单的仰角计算以抬高投石机的精准度。后者则是负责建造和维护配重投石机,以确保投石机能保持充分的战斗力。 一个炮组由三十人组成,其中炮兵和工匠的人数对半开。 同时,工匠中还有五人是专门负责管理民夫的,也就是给其他十名工匠负责调度材料以及施工的。 这一次刘封陪着刘备出来,就是为了观看一下实战表演。 在项县的郊外,两百余项县征调的民夫已经在工匠们的指挥下,建造出了两台配重投石机。 只要材料足够,一、两周就能建造完成,不过还需要大量的人手采集巨石,并且将巨石打磨成圆形。 “主公,少主,炮组都已经准备完成了。” 这一次的炮组由鲜于银的副手阎广带领,这家伙才刚满十六岁,但人却已经相当老练。成天和工匠打交道,阎广自己也具有一定的木工机械能力,尤其在算学上很有天赋。 于是,这一次出来后,就被刘封任命为别部司马,暂时统领炮营各炮组。 刘封提前跟阎广交代过,这次试炮刘备会亲临观察。 因此阎广颇有些发了疯似的精益求精,连弹丸的打磨都要亲自检查一遍,才能放下心来。 对于阎广的工作,刘封很是认可,同时,也在刘备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这一片区域早就被下令清空,况且周围一片旷野,也没人能藏身的地方,更别说还有骑兵往来搜索侦缉了。 所以保密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同时也不会造成误伤。 “好,就令他们发炮吧。” 刘备当即下令,试炮开始。 刘备一声令下,刘封冲着阎广点了点头。 刘封这次给炮组们定下的目标是一百六十步外的一片土堆,土堆大约二十几个平方米大小,然后在土堆上还划出了不同大小的圆圈。 而这次考校的目标便是命中率,命中越内心的圈,分数就越高。 阎广立刻挥动令旗。 远处炮组看到旗号之后,同时拉动嵌钩。 两枚七十公斤重的巨石腾空而起,足足飞跃了两百四十多米,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第267章 旧日主从 很快,就有骑兵飞驰而来,然后在地面上仔细探勘,最后朝着刘备所在的这边举起了手中的旗子。 这骑士左手举起的是绿色旗子,右手举起的是蓝色旗子,分别表示中一环和中二环。 其中一环最大,是以整个土坡为中心,半径高达三十米所圈出来的圆圈。二环则要小一些,仍旧以土坡为中心,但半径却缩小到了二十五米。 别看这距离仿佛很大,但如果将土坡堪称高三五米的城墙时,只要抛石落入一环圈中,基本上就已经能够碰到城墙了,而二环的话,基本就能够正面击中城墙了。 “你这炮手练的很不错啊。” 刘备虽然神情自若,可眼中却是闪过惊喜之色。 这投石机仅仅一次试射,居然两发全中,这在战时已经是极其出色的表现了。 刘封自然不会告诉刘备这里面牵涉到了简单的仰角抛射计算,即便说了刘备也听不懂。 于是,他回答道:“无他,唯手熟尔。” 刘备一听,顿时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正该如此。” 紧跟着,马车进场,然后众人合力将两块巨石运走。 可别小看这些巨石,打磨起来还是挺麻烦的,战时没有办法也就算了,可训练的时候,基本上是要求回收所有石弹的。 哪怕巨石破碎甚至裂开了,那也是上好的石料,可以派上许多用场。 等第一波石弹清理完毕之后,刘封朝着身边的令旗官点了点头,示意开始第二轮试射。 这一次试射的效果更加喜人,两发石弹竟然同时命中了三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炮组已经投射了七八次,几乎全部落在了一环内,最好的成绩高达四环,砸在了土坡之上。 对于这个成绩,别说刘备了,就是刘封都相当满意。 有这命中率,基本上攻击城墙是没有问题了,甚至可以试一试直接攻破城门。 这一次南下,不同于以往,袁术乃是一个拥兵近十万的大军阀。 别看袁术此时只有六万人,但他是防守方,坐拥坚固城池,而且还有城池内的人口,可以随时补充消耗,增加兵员。 而刘备则要劳师动众,披坚执锐的攻克坚城。 一個运气不好,很可能顿兵坚城之下,姑且不算那海里去的开销,万一被袁术找到破绽反败为胜,那局面可就真太难看了。 虽然刘封在战略上看不起袁术,但在战术上却不敢轻视对方。 尤其袁术这个人,战略眼光其实是不差的,战绩之所以那么差,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不接地气。 因此,该出兵的时候,袁术依旧是敢于出兵的,毕竟刘备可不是曹操,没把袁术给打破胆。 刘备父子若是因此而敢小看袁术,说不定会因此而吃个亏。 现在有了配重投石机,还有配套的炮组,这大大提升了刘备军攻击坚城的攻坚能力,同时还能减少伤亡。 在这个时代,虽然有着井阑,冲车、土攻等多种攻城手段,但最基本的还是离不开蚁附攻城,而这恰恰是伤亡最大的部分。 配重投石机却能大大的降低蚁附伤亡,不但具有开通道路的能力,同时还是最强的压制火力。 如此攻城神器入手,刘备自然是喜不自禁。 毕竟他这一路过去,汝阴、慎县和寿春那可都是坚城。 当天晚上,刘备大为高兴,宣布给所有炮组加餐,每人赏肉食两斤,粟米管饱,每十人一坛酒。 “父亲,如今万事俱备,您可预先准备一下给天子上书奏表了。” 晚饭过后,刘备拉着刘封闲聊,刘封倒是提起了一件正事。 这次南下讨伐袁术,于情于理,都是占了法理和道义,而且必然会得到天子、袁绍和曹操三方的一致支持。 此时天下,名义上仍然是袁术和袁绍的争霸,因为他们俩依旧占着天下两大阵营盟主的位置。 刘备主动南下攻击袁术,至少对天子和袁绍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曹操或许有点小心思,但在天子和袁绍的支持下,他也只能选择支持。 所以大义名分是捏在刘备手里的。 因此,刘封早就算好了时间,让刘备在出兵前一个月上奏朝廷,参奏袁术不轨和跋扈之举。 别的不说,至少三条罪状他洗都洗不掉。 第一,派兵攻击庐江太守陆康,且逼死陆康。 第二,扣留朝廷太傅马日磾,且强夺太傅使节,胡乱分封官吏,形同叛逆。 第三,暗藏传国玉玺。 就这三条,足以让朝廷名正言顺的剥夺袁术左将军的名爵,并将其打为叛逆反贼。 可别小看这一点,这对于瓦解袁术集团的人心是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的,关键时刻甚至能顶得上数万兵马之力。 刘备缓缓颔首,对于袁术,他也久有不满。 不论是出身,资历还是交情,他都是袁术看不上的一类。 袁术也会拉拢人的,可他拉拢的不是名士,就是捧他臭脚的盗匪山贼,像刘备这样有底线的小军阀,是从来进不了袁公路的眼界的,自然也不配让袁术拉拢。 可袁术这个人之所以人憎狗厌,就是因为他做事跟疯狗一样,喜欢到处得罪人。 哪怕心胸算是比较宽阔的刘备都受不了袁术这德性,也的确想按死对方。 刘备对刘封的意见很是信任,立刻表示道:“为父这就修表一份,上奏朝廷,细数袁术各大罪状。” 没想到刘封却阻止道:“父亲,此时上表太早,孩儿只是想让您早做准备。” 刘备愣了下,疑惑道:“那该何时上奏?” “遇袁术阻挡之时最为合适。” 刘封回答道:“父亲此番南下,乃是名正言顺的接管汝南郡县,袁术竟派兵阻挠,负隅顽抗,如此父亲上奏朝廷,惩戒袁术更为理所当然。” “善!” 刘备恍然道:“为父知晓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备军加快了各项物资的转运速度,在项县、城父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械,随时都会举兵南下。 恰好在这时候,南边袁术的使节到了。 听闻袁术的使节居然是袁涣,刘备和刘封俱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这袁术还挺会用人的? 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刘备见都不会见他。 可袁涣这人不但是刘备举荐的茂才,更是陈郡袁氏的嫡脉子弟,而且他可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和从兄弟,都有不错的能力。 如果不是他们因为躲避乱世而逃亡,刘备和刘封早已会派人前往扶乐征辟了。 因此,刘备不论如何都得给袁涣一个面子。 刘备当即决定出城迎接袁涣,然后让县衙中准备酒宴,为袁涣接风洗尘。 刘备刚一出城,就迎面撞上了袁涣的使节团。 袁涣根本不敢托大,不论是刘备举主的身份,还是刘备如今的地位,都不是他陈郡袁氏所能轻慢的了。 他们家固然是名士,可刘备现在也是骠骑大将军,更都督徐、豫、扬三州事的方面大员,比之曹操的大将军可是一点不差。 袁涣刚一得到通报,立刻下令停车,然后主动下车,迎着刘备走了过来。 隔了十余步的距离时,袁涣就大礼下拜,口中喊道:“涣参见骠骑大将军。” 刘备乐呵呵的上前将袁涣扶起,上手就握住对方的双手,诚挚的关切道:“曜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城中已经备下酒宴,为卿洗尘,曜卿可速随备入城。” 袁涣当即感激不已,随后两人一起登车,转回城中。 回城之后,刘备早已经备下清水新衣,以供袁涣梳洗。 等到他梳洗之后,才请到正堂相见。 “曜卿,昔日一别,至今已有三载矣,曜卿这几年可还好吗?” 刘备开头就怀念起了往日。 三年前他还是陶谦表奏的豫州刺史,袁涣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茂才。 当时袁涣和陈群一样,激烈的反对刘备前往徐州,向刘备痛陈徐州之弊,如火山之口,就差没说你刘备把握不住了。 可当刘备决定前往徐州之后,陈群和袁涣还是做出了不同的决定。 陈群跟着刘备一起去了徐州,而袁涣则南下江淮,想要避难江东,躲避兵灾,结果被袁术所扣留,并为其所用。 当然这也不是说袁涣没有陈群忠诚,而是两人的境遇不同。 陈群当时已经是刘备的别驾了,而袁涣并没有答应刘备的征辟,所以还是白身。 两相比较,袁涣自然可以来去自由。 因此,刘备并不怨恨袁涣离他而去,相反还颇为重视袁涣,毕竟这是刘备平生第一个茂才,颇有些白月光的味道。 听见刘备的话后,袁涣面露惭愧之色,尴尬的拱手道:“涣凡俗之目,不识使君英雄,不能相随左右,半路而去,深为惭愧。” 袁涣这话还真不是在客气,的的确确就是他心中所想。 三年前,他觉得徐州是个大坑,谁去谁倒霉,结果刘备去了,不但没倒霉,还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肃清琅琊,南复广陵,大破袁术,北上勤王。 别离不过三载,再次见面,刘备竟然已经是天下第四人了。 百官群臣之中,也只有大司马袁绍、大将军曹操两人还算是位在刘备之上。 可这两个人,一个是汝南袁氏,天下仲姓,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刚起家就得韩馥赠于冀州。 另外一个,也是官宦之后,历任两千石,雒中掌兵权,起家就是一郡太守,还有宗族曹姓、夏侯举族相从。 刘备有啥? 啥都没有啊。 勉强有个关张赵,可这时候谁认关张赵啊。 充其量也就觉得关张赵是个不错的武将罢了。 袁涣始终觉得当时劝说刘备别去徐州是正确的,可现在他是真的动摇了。 没办法,谁让刘备拿出来的成绩能这么好。 袁氏得知刘备官拜骠骑大将军,都督三州后,是真的怀疑起自己的眼光和智谋了。 幸好当时还有陈群和自己是一个意见看法,可见并不是他袁涣太短视,而是刘备太英雄了,就像太祖高皇帝和光武皇帝,能为人之所不能。 每每想到这一点时,袁涣心里就有些激动,有些懊恼,有些悔恨。 甚至还会遐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刘备南下江淮,而是跟着去了徐州,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听说陈群都已经担任一郡之守了,要知道陈群可是比他还小了五六岁,今年才刚刚二十七啊。 二十六的郡守,上一个例子还是李武陵。 李进担任武陵太守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年龄。 可李进因为朝中无人,他在武陵当了整整十几年的太守,后来也不过升迁为交州刺史。而陈群现在可算得上是刘备的元从功臣,股肱之臣,未来当真是不可限量。 听着刘备真心实意的关怀,心中的感激混合着羞愧和后悔,使得袁涣起身下拜,冲着刘备感激涕零道:“涣未能与使君患难与共,实无颜再见使君。” 刘备却是惊讶莫名,赶忙起身上前将对方搀扶起来。 “曜卿此言何意,昔日备自身都朝不保夕,如何能勉强曜卿?” 刘备却是安慰对方道:“曜卿之才,备素来知晓。不日定当上奏朝廷,表奏曜卿入雒中任官。” 紧跟着,刘备拍着袁涣的手道:“曜卿,非是备非议汝主,袁公路非良主也。” “使君。” 袁涣没有想到刘备对他依旧如此真诚,还关心他的前途,一时之间,他恨不能当即转投刘备,为其效力。 只是即便是为袁术所逼,但自己的确已经为他效力。 背叛主君是袁涣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的底线。 历史上他转投吕布并非是抛弃袁术,投奔吕布,而是在袁术攻伐吕布,遭遇大败之后。 袁术急于跑路,扔下了袁涣,导致袁涣被吕布所俘获,这才转投了吕布。 严格说起来,是袁术对不起袁涣,而并非是袁涣背叛了袁术。 刘备却是杀气腾腾道:“曜卿勿忧,袁公路不过是冢中枯骨,此番南下,我定然打破寿春,擒拿袁术,上解雒中,交由天子发落。” 刘备这句话一出,袁涣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这次出使的使命。 只是这又是一桩进退两难之事。 虽然明知道不现实,但袁涣还是开口道:“使君容禀,涣此来,乃是请和而来。” “请和?” 刘备哑然失笑,片刻后嘲讽道:“袁公路今日始知我刘备是何人耶?” 袁涣脸色通红,显然刘备这话连他也卷了进去。 虽然刘备这话的本意还是嘲讽袁术那句‘刘备何人也’,可落在袁涣的耳朵里,难免也有嘲笑他有眼无珠的味道。 然而袁涣对此只有羞惭,却毫无怨愤。 一来袁涣的确是个厚道人,二来也是他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袁涣此时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杂念,正色拜道:“使君,请听我一言,我主此次确有议和之心,极为恳切。况且我主尚存,对使君也是一件好事。” “哦?” 刘备好奇的问道:“不知曜卿所言何意?” 袁涣即时说道:“涣试为使君分析一下时局。” 刘备当即点头道:“善!还请曜卿指教。” 袁涣于是开口道:“自西凉乱武以来,天下诸侯纷争,战事四起,然其中本质,袁家内乱尔。细数关东群雄,无非一为术、一为绍也。” “可如今天下,大司马即将一统河北,虎视河南。大将军掌控兖、司二州,又与大司马多年盟友,彼此互相支援,可谓亲密之极。荆州刘表,素为大司马盟友,双方南北呼应多年。而左将军之友,孙破虏阵亡与襄樊,陶恭祖让徐州于使君,前将军一蹶不振,困守易县,可谓是覆灭在即。如此一来,使君莫非还看不到其中险恶吗?” 刘备为之一愣,渐渐回味过来,明白了袁涣在暗示自己什么。 原本天下无非袁术、袁绍两大阵营。 如今袁术阵营已经处于明显的下风,眼看就要覆灭,而袁绍却势如烈火烹油,花团锦簇。 曹操和袁绍是发小,多年的盟友,彼此互相支援,交情肯定不是你刘备能比的吧? 刘表是袁术死敌,跟袁绍早早结盟,南北声援多年,这情分也不是你刘备能比的吧? 况且刘表远在荆州,刘备的徐州、豫州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哪怕是远交近攻,袁绍也只会先选你刘备,而不会是刘表啊。 袁涣说完之后,一直观察着刘备的神情。 看见对方沉思不语,心中顿时一喜,知道刘备是把自己的谏言给听进去了。 否则对方大可以直接婉拒自己,而不是如此沉思。 能有这么个好的开头,让袁涣对接下来的发展有了更多的信心。 “使君,您如今得封骠骑大将军,为天子所重,都督徐、豫、扬三州州事。” 袁涣趁热打铁的继续说了下去:“眼下您就是天下第二大强藩,如今袁绍不过受困与前将军,欲攘外而先安内。一旦前将军身死族灭,若想大司马放过徐州,恐使君只有望风出降一条路而已。” “使君,可还记得韩文节乎?” 袁涣所问的韩文节,正是赠送冀州给袁绍的韩馥。 紧跟着,袁涣又问道:“若非使君宽仁,张孟卓兄弟又是何等下场?” 刘备悚然而惊,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一旁的刘封。 第268章 曹袁生隙 此时,先前一直保持沉默而没发言的刘封开口了。 “父亲,袁使所言差矣。” 刘封这话一出,刘备神情登时就恢复了平静。 其实刘备也并非是为袁涣所说动,大军蓄势待发,文臣殚精竭虑转运军需,众将踌躇满志沙场建功,哪里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 况且即便袁涣所说的都是对的,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他却避而不谈。 那就是袁公路,非信义之人。 对于刘备来说,袁术既没有信誉,又没有能力,还恰好坐在徐州的腹部上,直接威胁到徐州和江东的联系。 刘备凭什么信任袁术,凭什么和袁术结盟? 袁术再怎么和袁绍不对付,可他们毕竟是血亲,在东汉这个时代,血亲可不像后世那么容易切断的。 后来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打生打死半辈子,服个软加个传国玉玺,袁绍就轻易的原谅了袁术,甚至派兵接应对方。 别看传国玉玺非常重要,可刘封却觉得即便没有它,袁绍一样会原谅袁术。 有什么能比让袁术匍匐在自己跟前讨好自己,还能让袁绍有成就感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趁着袁本初没空南顾,迅速解决掉袁术,拿下江淮,不比多一個既废物,又三心两意,还拖后腿的盟友强百倍? 更别说这蠢货还想同徐州争夺扬州,甚至还不自量力的觊觎徐州了。 所以刘备并没有被袁涣说动,只是袁涣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婉拒对方,同时也想听听好大儿的意见。 毕竟袁涣可是刘备很是喜爱器重的贤士。 好在好大儿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袁使以孤寡之道来说我徐州,却是忘了左将军非信誉之人也。” 刘封正色痛斥道:“与左将军为盟友,何异于与虎谋皮。昔日太傅马日磾何在?太傅为说左将军效忠朝廷,却为其扣押,连节杖都被骗夺,致使太傅吐血而亡。” “左将军可还有忠义之心?何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南阳五十万户百姓何辜,竟为袁公路洗劫一空。如今我徐州军乃是吊民伐罪,仁义之师,奉诏讨贼。” 刘封起身走到袁涣身前,逼迫道:“先生乃河南名士,陈郡袁氏子弟,难道还分不清孰忠孰奸吗?如此为左将军开脱,欲以蝇头苟利说我父亲,先生可还有忠义之心?” 袁涣被刘封说的满脸羞惭,只能以袖遮面。 还是刘备出来为他遮挡了下。 “吾儿不可无礼。” 刘备背对着袁涣,给了刘封一个眼神:“还不快快退下。” “是,父亲。” 刘封应了一声,先行告退。 刘封告退之后,刘备却是对着袁涣说道:“曜卿,袁公路残害地方,逼杀名士,对抗朝廷,甚至还私藏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袁涣猛的抬起头,满脸的震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刘备完全理解对方的震惊,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物先为孙破虏在洛阳所得,后袁术将僭号,闻坚得传国玺,乃拘坚夫人而夺之。” “袁公路得到玉玺之后,不思上交朝廷,归还天子,更是坚定了二心,欲图谋自立,备不才,素有安定天下,还政天子之心,如何能与这等乱臣贼子为盟。” 刘备的话正气凛然,说的袁涣羞愧难当。 这些事情自然是刘封提前告诉刘备的。 最后,袁涣朝着刘备拱了拱手道:“使君之德,涣素来知晓。使君既已有决断,涣明日便返回九江复命。” 刘备不舍的劝说道:“曜卿何故还要折返九江,不如留在项县,备也好日夜请教曜卿。” 袁涣缓缓摇头,回答道:“涣不识大体,险成不忠不义之徒,怎配使君左右垂问。” 不等刘备继续劝说,袁涣又接着道:“涣虽非自愿,却已为左将军麾下,若在此时弃他而去,与禽兽何异?” “涣去意已决,还请使君勿要再劝。” 袁涣冲着刘备大礼下拜,态度恳切的告别道:“若能再遇使君,涣必常伴使君左右,为使君效犬马之劳。” 刘备很是感动,却也不再劝说袁涣留下。 次日,刘备亲自出城送别袁涣,一直送出十里,才殷殷惜别。 两地距离不远,袁涣很快就回到了寿春。 他刚一入城,就接到了袁术的召见,可见袁术之急切焦虑。 可惜的是,袁涣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同时,袁涣也隐瞒了一些信息,比如传国玉玺之类的事情,他就并没有如实交代。 “这大耳贼何其愚也!” 袁术听完袁涣的陈述,气的直接爬了起来,险些跳起脚来。 在袁术看来,刘备简直迂腐之极,竟然会为了虚弱无能的朝廷和不值一提的蚁民来向自己发难,他以为他是谁啊。 “蝼蚁尚知唇亡齿寒,这织席贩履之徒怎会如此冥顽不灵。” 袁术之所以气成这样,是因为他对议和抱有很大的期待。 袁术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和刘备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的,在他看来,曹操才是他和刘备共同的敌人。 有曹操的威胁在,刘备没有理由不和自己联手,自己可是袁术! 天下仲姓的嫡传,汝南袁氏的族长,刘备这样的武人,难道不应该像孙坚那样乖乖的成为自己的打手吗? 孙坚为了得到自己的庇护,不惜将到手的南阳送给了自己。 现在自己屈尊降纡的同他议和结盟,他竟然敢拒绝自己? “明公,若是刘备不肯议和,执意动兵,那汝阴必为敌所取要地。” 阎象站出来进言道:“汝阴不下,刘备就威胁不到九江,更威胁不到寿春。如此,明公还得继续给汝阴增兵才是。” 袁术停了下来,看向阎象,随后摸着短须沉思。 杨弘却突然跳了出来:“主公不可!” “哦?” 袁术看了过去,询问道:“长史何出此言?” 杨弘解释道:“如今寿春城中只有万余兵卒,自守尚且不够,如何还能增兵汝阴。万一汝阴一破,寿春岂不就成了待宰羔羊?” 阎象还想要劝,却看见袁术忙不迭的点头,口中大声称赞:“长史所言甚为有理。况且我已给桥蕤增兵四千,加上汝阴本地原有将士,县兵,壮勇,总有万人之数。若是如此都守不住汝阴,再给增兵也是白费。” 袁术这话还真不叫错,桥蕤他们增兵四千,乐就所部三千人,本就驻扎在汝阴,也被划归桥蕤一同指挥,再加上汝阴城里的数百县兵,四五千青壮。 除非袁术再增员六千人以上的重兵,否则一两千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可寿春此时只剩下一万四千人了,让袁术再调走近半的兵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了。 阎象还想要多劝,却被袁术拦住:“好了,主簿无须多劝,我意已决。等厉阳,庐江援军赶到,本将军亲提大军,前往汝阴解围。” 阎象想了一下,若是袁术真这么做的话,那局势就会演变成袁术军依托坚城汝阴同刘备军决战,这显然还是袁术军占优,抢先占据了地利。 于是,阎象也就不再多劝什么。 对于袁涣的无能,袁术很是不爽,但好歹也没有斥责对方,而是让对方回家休息。 袁术这边求和不成,只剩下决战一条路,于是也开始了极限动员。 给厉阳和庐江的要求更加一步,要求厉阳出兵一万两千人,庐江出兵八千人以及负担一万五民夫,同时,允许庐江和厉阳打开府库,招募新兵,固守城池。 同时,袁术还在九江郡中开始征集兵马,准备募兵三千,另外,还准备动员一万青壮担任后勤民夫,加固寿春城墙,增加防御工事。 最后,还不忘给江东孙策又去了一封加急调令,命令孙策最少带一万人回援寿春。 袁术这下也算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但凡刘备要是取消南征了,他的损失也绝对不小。大量人力的抽调,使得秋收人手开始短缺,今年的秋收是肯定会大打折扣了。 就在袁术紧锣密鼓的备战,想要给刘备一个好看时,刘封已经赶往了洛阳。 赶到雒中之后,刘封第一个就去找了董昭。 又黑又胖的董公仁此时恰好进了宫,还没回来。 刘封索性就在他这休息了起来,也让许褚和亲卫们吃些东西。 也没过多久,一个时辰后董昭就回来了。 听刘封将刘备军下一阶段的战略目标以及这次入雒中的目的讲完之后,董昭顿时笑了起来。 “少主,你来的也是凑巧了,最近雒中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听到董昭这话,刘封顿时生出了好奇心:“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让公仁你都认为是大事。” 董昭眉宇含笑道:“这段日子,大将军和大司马之间可是闹的有些不可开交,双方互相抨击的公文都快堆满天子的桌案了。” 刘封一听,更加好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随后,董昭才娓娓而谈,将具体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刘封听完之后,只能说历史的惯性是真的强大。 简单的来说,曹操做的没错,但说的很有问题,袁绍说的没错,但做的很有问题。 事情的根源是今年的赋税,曹操要求河北和徐州都要上交赋税,不过为了拉拢刘备,以豫州、扬州未靖为名义,暂不用上交赋税至雒中。 徐州则以现有的人口田地赋税标准,减半送入雒中。 客观的说,曹操这胃口并不算大,作为中央要求地方交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然中枢的各项支出该如何解决。 也不能就觉得曹操是想用这些税赋来养兵,如果不交税,曹操就是倾家荡产也养不起雒中百官以及宫中宦官宫女。 况且曹操也知道善财难舍,想要从诸侯们手里拿钱那是相当之难。 所以刻意的给了模糊的界限,比如什么叫现有人口田地,那还不是任由各家诸侯自己说了算。 最后还要减半输送,确实是既给了面子又给了里子,实际上算是跪下讨饭了。 看在天子的面子上,这饭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可问题就出在,曹操对袁绍的态度不一样。 也不知道曹操是膨胀了,还是想试探老大哥,他居然给河北开出了固定税,要袁绍年输送一百万石粮食,一亿五千万钱入雒中。 对此,袁绍的态度是,钱粮分毛没有,唯有忠心一片。 忠心要不要? 要就拿去。 袁绍被曹操气炸了肺。 曹操让袁绍恶心吐了。 两人立刻开始在天子面前打起了口水仗。 曹操指责袁绍占据河北,地广兵多,粮食富足,却不思上报朝廷,也不出兵勤王,只看见他勤于私战,发兵与他人攻伐。 袁绍则一边喊冤,解释自己先前被公孙瓒攻打,即便想要迎驾也是有心无力,可即便如此,依旧派出郭图勤王,并为河内天子车驾送来粮食。 同时,袁绍也反击声称天子身边有奸臣,奸臣当道,祸乱朝纲,还诬陷他这个忠臣。 两边吵的火热,不可开交。 董昭说的时候笑眯眯的,显然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这黑胖子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他当初忠心耿耿,不惧危险为袁绍排忧解难,两次出生入死,可谓功高勋著。 可袁绍居然听信谗言,不但对他起了疑心,甚至还想监禁他。 黑胖子如何能不记仇,眼下他巴不得曹操骂的能更狠点才好。 对于曹操和袁绍之间的事情,刘封听的也是大为震惊。 虽然历史上曹操的确在这时候就和袁绍翻脸了,可现在徐州都强势崛起了,曹操怎么还跟历史上一样膨胀了。 其实这事情并不例外,甚至徐州崛起反而还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得曹操有了合纵连横的资本和机会。 曹操对袁绍的感情是真挚的,彼此少年相交,半生为友,互相扶持,这份情感即便有不少功利心在里面,但也是真情实意的。 可怨气也是真的,因为曹操的出身,袁绍从来没有把曹操当成地位平等的朋友,而是低人一等的小弟。 要是换了承平时代,曹操也只能咬牙忍了,就当是为了曹昂、曹丕他们铺路了。 可现在都天下大乱了,我曹操也是一方诸侯,拥兵十万之众,凭什么还给你当小弟? 更别说在给袁绍当小弟的时候,袁绍是真的把曹操往死里用,而且还很少给好处,甚至还要借故扒皮。 就拿东郡来说,袁绍居然在曹操当上兖州牧之后,用兖州的山阳郡来和曹操换东郡黄河以北的部分地盘。这部分地盘就是现在让臧洪担任东郡太守的基本盘。 这在曹操看来,这不就是典型的拿我的东西和我换我的东西吗? 但形势比人强,当时的曹操只有两个半郡的地盘,核心地盘更少,只有东郡一个郡国。 山阳郡受到的战乱影响较少,人口稠密,田产丰饶,曹操也只能咬着牙换了。 如此之类的积怨数不胜数,甚至在陈宫造反,曹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袁绍大部分的援兵仅仅止步于河北,还顺手把东郡黄河以北的剩下县邑也一并给吞了。 因此,曹操对袁绍其实是一肚子怨气,只是以前不敢发泄罢了。 现在他自认为和刘备合作的很愉快,刘备很少出尔反尔,大部分情况下都言出必行,说好的钱粮说给就给,不会拖拖拉拉。 而且刘备的体量在曹操看来,和自己很是相近。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盟友,正可以借刘抑袁。 尤其是年初的时候,刘封为夏侯惇谋取了河南尹,既赢得了曹操的好感,也让曹操和荀彧、程昱等人判断出刘备的野心并不大,至少远不如袁绍。 否则,没法解释刘备不同曹操争夺中枢权力这件事。 而且刘封之后还主动调遣杨奉军至巩县屯田,再加上张杨回返河内,整个雒中刘系人马只剩下了数千人,掌控了两个城门。 之前答应曹操的颍川郡,在征讨黄巾结束之后,也已经将大部分县邑交由曹操管辖。 这些县邑中也还有二十多万人口,远比曹操想象中还要好一些。 他原本以为接受的会是一个彻底搬空的颍川。 刘封之所以没把颍川搬空也是有原因的,一来颍川剩余的人口太少了,大部分还都躲在坞堡和靠北边的山地中,刘封没那个时间和精力。 二来也是颍川多名士,他不想因为这么点人口,把自己的形象全给败坏了。 三来也是工种问题,毕竟他刘封可不是拆迁大队长寡妇曹,这方面没有一扫而空的执念。 但落到曹操和荀彧等人的眼中,那就是刘备一方很是厚道了,这更加深了曹操集团对刘备集团的好感。 “那天子怎么说?” 刘封想起了天子,这位现在可坐在了火山口上,面对袁、曹两个反贼互相攻讦,这架应该是不好拉吧。 董昭听了刘封的问话,笑的更为明显了:“天子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捏着鼻子在中间说好话,想要安抚大司马和大将军。” 刘封一听,也笑了起来。 第269章 居中谋利 天子对曹操的态度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好,可随着曹操的跋扈之举越来越多,也让天子看清楚了曹操的真面目。 至于袁绍,那更是天子厌恶的前五人物。 只是苦了小天子了,明明两个厌物,却还要捏着鼻子的去安抚他们,估计这会儿也在后宫里跳脚呢。 “少主,昭觉得此事对我徐州而言,确是一件好事。” 董昭突然开口,听的刘封一愣。 曹袁生隙,对刘备当然是好事情,这还用说吗? 看着董昭似笑非笑的神情,刘封猛的反应过来,这黑胖子是想趁机下黑手啊。 “计将安出?” “少主,昭以为,此次我们必须支持大将军。” 董昭说出这话的时候,小眼睛不经意的打量着刘封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心刘封会觉得他公报私仇。 可刘封却没想到这块,他对董昭还是很信任的,毕竟这是一个聪明人。 “好主意。” 刘封越想越觉得董昭说的对。 如今北方一超两强。 袁绍的实力和潜力还是胜过曹操和刘备的。 只有曹操和刘备联手起来,才能抗衡袁绍。 如今曹操找河北要钱要粮,这是朝廷大义名分,袁绍不给就是反贼。 刘备还可以巧妙的把支持曹操变成支持天子,这样既讨好了天子,又得了曹操的好感,还不得罪袁绍,最重要的是,让这个最强的人分了蛋糕出来。 想到这里,刘封甚至觉得曹操是不是故意把事情闹大的了。 不过想想曹操历史上的那些前科,又觉得这家伙更大可能只是单纯的膨胀了,想和自己的老大哥叫叫板了。 接下来刘封又和董昭讨论了一些事务,听董昭介绍了这几个月来,雒中所发生的事情。 本来刘封下午还打算去一次钟繇家,如何将支持曹操转化成支持天子,可不就得落在钟繇的身上吗? 结果还没等他出门,就接到了曹操的请帖。 来请刘封的乃是夏侯惇,这位当之无愧的曹家宗族第一人,居然亲自登临董昭家门,为曹操送上请帖。 “主公听闻将军入雒,十分欣喜,特此遣惇前来相邀,想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夏侯惇为人忠厚诚恳,并没有因为刘封的年纪小而有所轻视。 刘封对夏侯惇其实是颇有好感的,这個肉票将军是典型的功高名微,其实他在整个曹操集团中,不论是功劳还是地位,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甚至在功勋方面,能与荀彧不分伯仲。 要知道荀彧从头到尾都是汉臣,并非曹臣,因此,曹操怎么可能敢把后方交给他一个人? 别说曹操生性多疑,诡谲狡诈了,就是厚道如同刘秀都不敢这么干的。 而夏侯惇,正是曹操留在后方的定海神针。 正是有夏侯惇在后方执掌军权,参与政务,才让曹操亲征从来没有后顾之忧。 从这一点出发,其实曹操麾下的将领应该是怨恨夏侯惇的,就是这肉票将军害得其他人都没有出任方面的机会。 “多谢大将军美意,也有劳府君亲临传信,小子愧不敢当。” 刘封将自己放在了晚辈的地位上,显然是对夏侯惇的一种推崇。 夏侯惇温厚的笑了起来:“征南谦逊了。” 刘封却道:“府君可称呼小子表字子升。” 夏侯惇笑的更开心了,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子升就容我冒昧了。” 两人随后又聊了一会,刘封发现夏侯惇在政治,经济,屯田等多种事物上都很有看法,唯独军事确实差点。 而且和游戏里上90的武力比起来,夏侯惇的武力其实并不出众。 之所以会把夏侯惇的武力定的那么高,是因为他年少时曾为师报仇,把侮辱他老师的人给杀了。 可侮辱他老师的人也是个儒生啊,并没有什么武力,连普通的农夫可能都比他能打,夏侯惇杀了对方在武力上着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夏侯惇告辞离去,刘封没有再挽留对方,他也急着要去找下钟繇。 如果和钟繇在晚宴前通个气,晚上和寡妇曹吃饭就要从容的多了。 送走夏侯惇后,刘封立刻带着许褚出了门,前往拜会钟繇。 之前就已经派人去了宫中报信,等刘封到钟繇家时,对方已经恭候多时了。 “子升这次入雒,所为何事?” 钟繇笑眯眯的问道:“莫非是为了大司马和大将军的事情而来?” 刘封却是顺着对方的话风问道:“不知天子对此事,是何态度?” 钟繇笑容一收,正色道:“天子虽然对大将军微有不愉,然大将军此议却很得天子之心。大司马坐拥河北四州,却不愿向朝廷中枢输送钱粮,天子因此很是不悦啊。” 刘封心中了然,天子的态度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钟繇接下来的声音低了几分:“天子前些日也曾问起骠骑大将军的态度,想来应该是希望能得到子升你和刘骠骑的支持的。” 刘封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当即表态道:“我父子自然是支持天子的,如今天下板荡,灾祸横行,唯大司马麾下最为安定,钱粮丰盈。若是大司马能为国分忧,想来朝廷也能安定许多。” 钟繇叹息一声:“子升所言甚是。” 如今雒中百废待兴,不论是招揽流民恢复民生,开垦土地屯田植桑,都需要大量的钱粮。 曹操手里是真的没有多余的钱粮了,徐州这里输送的钱粮更甚于曹操,就连荆州刘表都送来了大量的粮食器械。 唯有袁绍钱多粮广,却一毛不拔。 眼下朝廷从他那里索要,自然要远胜压榨其他三家。 这一点几乎成了共识。 刘封对于天子态度的判断十分正确,而天子和曹操对刘备父子的判断显然也是正确的。 不过天子和曹操这边还有一个更难的事情,那就是该如何劝说刘备父子表态,并站出来给予袁绍压力。 这可比得到一句干巴巴的支持要难的多了。 “天子的意思,是希望刘骠骑能够直接上书朝廷,支持朝廷征收各地税赋钱粮,并劝说大司马也表态支持。” 钟繇说这话的同时,看着刘封,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 刘封的神情却是一点没变,心里则是盘算着。 在来之前,刘封就考虑的很清楚,如今有曹操冲在第一线,只要自家老爹别抢仇恨,好好说话,袁绍怎么都恨不到徐州身上。 不过即便刘封已经决定了要帮天子和曹操,但他还盘算着能不能用这个机会换点好处。 其实刘封本身并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性格,实在是天子刘协和寡妇曹都不是心胸开阔的人,两人都小肚鸡肠,而且多疑善忌。 刘封要真什么都不要就白白帮忙,说不定反而会起了反效果。 于是,刘封决定帮董昭争取点好处。 “董公仁才德兼备,更兼忠于朝廷,不知可否擢升为御史中丞?” 钟繇明白,这是刘封在提条件了,只是这条件提的并不过分,相反还十分克制。 大喜之下,钟繇也给了比较明确的回答:“百官擢升,自然还得天子和大将军的意见为准,不过以繇之见,董公仁不论是才干还是德行,具是上品,可堪一任。” 钟繇这话等于是给刘封打包票了,于是刘封也满意的笑道:“回去之后,我父定然上书支持朝廷决议,同时也会修书一封,送往邺城,劝说大司马一二。” “如此,就多谢刘骠骑了。” 钟繇冲着刘封大礼下拜,而刘封则是代父受之。 有了良好的开端之后,房间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更为松快了。 钟繇摆出一副闲聊的态度,询问道:“子升此次入雒,不会真是为了大司马和大将军之事来的吧?” 刘封哈哈一笑,随即将入雒的目的说了出来。 饶是钟繇城府极深,也被刘封这番话给惊呆了。 刘备居然准备对袁术开战,入雒来是请天子诏令,革除袁术左将军名爵的。 这可真是一件大事。 钟繇快速的平静下心情,开始思考起整件事来。 首先,刘备军确实在实力上已经不逊色于袁术了。 是的,钟繇也好,天子刘协也好,哪怕是曹操、袁绍,在他们的眼里都只会觉得刘备的实力和袁术差不多,并不会觉得刘备已经占据压倒性优势了。 从地盘上来说,刘备的核心地盘是受创严重的下邳、东海两国,琅琊、广陵算是次核心地盘,而袁术一样有着完好无损的九江和庐江两个郡,大半个汝南,以及三分之一个沛国,再加上江东的大半个吴郡,势力虽然比不上历史上天下前二的强大,但看起来也是一个庞然大物。 只有袁术自己才明白和刘备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八千大军可是被对方四千人就给击败了,那可是他嫡系的精锐,而刘备军不过是南下的新军罢了。 要是按照这比例,光是对付刘备即将南下的大军,就要准备三倍对方的兵力。 这也是为什么袁术会急切的想要求和的根本原因。 袁术这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畏威而不怀德。 也正是这个错误的判断,刘封才会断定他能得到朝廷中枢和曹操的支持,甚至还有袁绍的好感。 因为他们只会觉得刘备这次大概能够击败袁术,并夺取袁术的一部分地盘。 这也是他们可以接受的底线,只是这些人做梦都想不到刘备这一次是想要彻底覆灭袁术的。 果然,钟繇盘算了之后,觉得刘备和袁术实力相当,刘备忠谨朝廷,而袁术却形同反贼,让刘备教训一下袁术也有助于朝廷威望的提升。 想到这里,钟繇决定将此事应下:“明日你我一起觐见天子,我定然为子升玉成此事。” 刘封登时大喜,感激道:“如此,就多谢元常兄了!” 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许久,本来钟繇是打算宴请刘封的,但听后者提起曹操已经下帖来请,于是也只能作罢。 听钟繇提起,这几个月来,雒中的变化还是不小的,首先招揽流民,使得洛阳城内外已经有了不少炊烟,城外的河流上也多出了少量的渔夫,使得洛阳城中也能购买到新鲜的河鲜了。 钟繇得知刘封来访,都提前让仆人前去买鱼,想要招待刘封一顿鱼脍了。 刘封却是正色劝说道:“元常兄,鱼脍虽美,却切忌不可多食,最好勿食。” 钟繇大为惊讶,询问起缘由来。 刘封将陈登的经历托盘而出,听的钟繇神色大变。 “不意鱼脍竟有此患?” 刘封最后也没在钟繇家吃饭,倒是把钟繇给吓了个够呛。 晚间时分,刘封正打算赴曹操之宴,却不想曹昂竟亲自来迎。 曹昂生的也不高,但颜值比起曹操来要强上了许多,除了皮肤白皙外,眼睛也大了一些。 不过仔细看,还是和曹操相当像的,能看出父子相。 “昂,拜见征南。” 曹昂见到刘封后,虽然惊讶于刘封的年轻,却依旧毕恭毕敬的上前行礼。 刘封对曹昂的第一印象还是挺不错的,毕竟对方对自己执礼甚恭。 “子修兄,汝父与家父乃是旧友,你我也算世交,何必如此生分。” 刘封客气道:“若是子修不弃,可唤吾字子升。” 曹昂倒是没想到刘封会如此客气,难怪父亲会在自己面前屡次提及刘封,并对其大加赞赏。虽没有拿对方来贬低自己,却好几次让自己多加努力,不可懈怠。 如今来看,父亲当时也是话中有话啊。 曹昂试探道:“那我就托大,喊你一声子升贤弟了。” 刘封却是甘之若饴的回应道:“有劳子修兄了。” 随后,两人准备出门,许褚默不作声的带着亲卫们跟上随行。 曹昂这才注意到许褚,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刘封看见后,笑道:“此乃许仲康,为我新得的猛士,性格忠谨,刚猛无匹,乃是我心腹爱将,现任军司马,为我统领亲卫。” 随后,又回头对着许褚道:“仲康,这位乃是吾之世兄,大将军之子,汝可与之见礼。” 许褚当即对着曹昂下拜行礼:“卑职许褚,参见公子。” 曹昂此时还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他最为显赫的身份便是大将军之子,这可是妥妥的高配三公,称呼一声公子,实至名归。 曹昂倒是毫无倨态,竟对着许褚也回了一礼,随后称赞道:“许壮士真乃虎士也,几如家父身边亲随都尉典子曼了。” 曹昂轻笑一声,对着刘封道:“昂之前以为如典都尉那般熊罴之士,应是世之无双,可没想到世上还有如许司马的。” 刘封淡然一笑,你没见过那是你阅历少,别的不说,我家二叔、三叔、四叔,太史老师,兴霸,文远,公明,孝父,哪一个弱于典子曼了。 随即,两人上马之后,在许褚等亲卫的扈从下,前往大将军府。 这几个月来,雒中最大的变化就是这座大将军府了。 曹操可是花了不少钱粮,才将原来何进的大将军府给修葺了一番。 不过他也没亏待天子刘协,禁中的皇宫也已经在修葺,只是工程太大,钱粮又紧张,只能以最具性价比的速度修缮着。 何进的大将军府一直是东汉大将军驻跸之所,自然规模也很庞大。 曹操也没实力全部修缮一新,只是挑了部分损坏不大,且具有功能性的地方先行修缮。 比如大将军议事的正殿,就是最为要紧的地方。 刘封在进大将军府邸前就已经下马,然后步行入府,走没多远,就看见曹操已经站在殿前相迎。 刘封赶紧上前参拜。 “外臣征南将军刘封,参见大将军!” 曹操哈哈大笑着上前几步,两手一托,将刘封搀扶了起来:“刘征南在外做的好大事,今日入雒,可是又有大事要奏?” 刘封腼腆一笑,回答道:“大将军英明神武,诸事都瞒不过您的法眼。” 曹操上下打量刘封,只觉得此子高大英武,能征善战,文武双全,机敏过人。 怎么看都觉得刘封类己,可这小子偏偏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玄德的麟儿,曹操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浓浓的遗憾之情。 一旁的曹昂有些疑惑,不明白为啥突然心里会突然生出一股悲伤之感。 “且入殿中说话。” 曹操竟拉着刘封的手,打算拉着对方上殿。 刘封自然不会拒绝曹操的善意,两人有说有笑的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曹昂,三人两前一后的往殿上走去。 “站住!” 突然,他们背后传来了甲胄碰撞声。 三人一起回头,却看见一个身材比许褚稍矮,却更为敦实的壮汉挡在了许褚身前,而许褚正伸手想要将对方拨开。 双方都没想到对方的力气超出自己的预料,同时发力起来,顿时僵在当场。 “子曼,汝这是何故?” 曹操一眼看去,就猜出了事情原委,却故作不解道:“且先松手。” 这壮汉不是别人,正是典韦。 许褚护卫在刘封身边,自然整兵荷甲。 为了曹操的安全,典韦自然不允许武备齐全的许褚跟过去。 两人发生冲突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270章 曹府夜宴 听完解释之后,曹操看了一眼许褚,对着刘封称赞道:“不想子升麾下,竟有如此猛士,以吾观之,武勇不逊子满。” 刘封却是露出沾沾自喜的模样,点头应道:“大将军谬赞了,不过仲康之勇,确实不在典都尉之下,乃我心腹爱将。只是他忠谨有余,变通不足,只知道护卫我身边,寸步不离,倒是让大将军见笑了。” 说着,刘封假惺惺的对着许褚道:“仲康,这里乃是大将军府邸,戒备森严,很是安全,你可先去偏殿休息。” 许褚可是个聪明人,如何会答应,只是闷声道:“卑职不知这里是何处,只知不能离开主公身边。” 刘封冲着曹操露出一个苦笑。 曹操倒是若有所思,刚刚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许褚只论气力,竟然丝毫不下于典韦。 他军中骁勇之士多如牛毛,可在武力上能及得上典韦的一个也没。 没想到这刘封竟然如此能得人。 他可没忘记先前看见的徐晃、潘璋、太史慈等众将,心中忍不住升起浓浓的羡慕。 “子满,许司马既然是子升的心腹,自然不会害我,汝可尽管放心。” 曹操当即决断道:“许司马可一并入殿,无须解甲。” 刘封心中暗赞,曹操的英雄气还是足足的,只是精分的厉害,不像刘邦、刘秀那样稳定。 众人来到殿中,此时酒宴早已经备好,得知刘封来后,曹操早就下了命令,还特地准备了烤肉和鱼脍。 在东汉时代,贵族之间第一等的招待,便是烤肉和鱼脍,这也是脍炙人口这个成语的由来。 曹操这顿饭可是下了不少本钱,毕竟殿中的人数有点多。 刘封第一眼就看见了位于曹操右手下第一人。 此人容貌俊美,仪容伟岸,熏香绕身。 这可不就是曹操大半生的萧何,末了摇身一变成了韩信的荀令君荀彧嘛。 荀彧此时也正在打量他,神情温润,目光如玉,眼中藏着欣赏和赞叹。 刘封主动上前两步,朝着荀彧行礼,问候道:“敢问阁下可是颍川荀子之后,神君之孙,八龙子弟,荀济南之子,为何伯求先生誉为王佐之才的荀先生?” 刘封身后的曹操眼中闪过奇色,而他身前的荀彧则已经起身还礼。 荀彧先是还了一礼,随后回答道:“在下正是荀彧,不想征南竟对我渊源如此了解,伯求先生之誉,彧愧不敢当。” “哈哈哈!不意子升也知文若先生之能。” 曹操大笑着上前,先是对着刘封点点头,随后又朝着荀彧道:“荀先生乃是操之萧何,我真是一日不能稍离,没有先生坐镇,操安能居于庙堂而尽忠朝廷。” 也难怪曹操要插话了,刘封刚才那番话的确相当出彩,可以说是从荀彧祖先开始夸起,祖父、父亲,无一不吹捧了一番。 别看这好像只是后世百度一下就能得到的信息,可在东汉时代,不是花费大量心思调查打探,可是根本得不到如此完整信息的。 在曹操眼里,刘封此刻已经和小贼无异,居然敢当面如此讨好自己的谋主,他这是想干什么? 荀彧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对方连自己父亲曾出任过济南国相的事情都清楚。虽然这番示好不可能打动得了荀彧,但对于刘封如此有心,也让荀彧对其增加了几分好感。 荀彧下手,坐着的人身材极其高瘦,正是程昱。 刘封一进来,程昱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此时恰好对上了对方。 刘封面露喜色,主动冲着程昱行礼道:“仲德先生,又见面了,昔日徐州一别,对先生之才很是钦佩。只可惜先生对大将军忠心不二,甚至不惜为乡人误解为表里不一,也要一力追随于他?” 程昱一听,心中微微一动,他自然是知道刘封说的是程昱面对兖州刺史刘岱的征辟和曹操的征辟,表现的截然相反的事情。 可曹操却是不清楚,一脸疑惑的在刘封和程昱中间来回探看。 刘封倒是十分大度的给曹操科普了一下其中的原委,随后羡慕道:“程先生智谋满腹,才干过人,更兼文武双全,大将军竟能得程先生如此忠心,实在是叫人羡慕啊。” 刘封这可一点都没说错,很多人只知道程昱计略过人,政治出众,却很少知道这厮其实是個武将。 虽然他麾下部曲不过千人,可却是实打实的统兵将领。 后期随着地位越来越高,这才退出了武将序列,将部曲转给了他人。 毕竟在曹家干武将,那前途一片暗淡,哪有当文士来的舒坦。 程昱神情虽然镇定自若,可心里着实很是吃惊,他想不通刘封年纪轻轻,怎么连他家乡的事情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曹操就更是惊疑不定了,可好在老曹演技相当厉害,硬生生的把诸多疑惑都给忍了下来。 不过曹操也不敢再让刘封乱攀关系了,赶紧将他压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刘封的座位乃是在左边上首,旁边是夏侯惇,曹仁等等。 只看出现在这里的人和事,刘封就判断出曹操有想要经营雒中的想法了。 别的不说,夏侯惇作为曹操的头号马仔,也是事实上的第一个方面大员,夏侯惇所在的位置,就是曹操最重要的基地。 “来,来!” 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曹操,而他右手边的次主位上坐着的则是曹昂。 “诸君饮胜。” 不得不说,曹操活跃气氛是把好手,轻而易举的就把现场的气氛调动了起来,比起刘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家都喝的入巷了之后,曹操的试探开始了。 “子升这次入雒,可知雒中是出了大事情了。” 曹操突然冲着刘封询问起来,一双小眼睛藏锋于内,紧盯着刘封的反应。 刘封却是不慌不忙的将酒杯放下,正色答道:“大将军所问的,莫非是大司马之事?” 曹操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本初兄已非当年之热血青年,当初驱逐阉宦,他举棋不定,以至于前大将军为宦官所弑。后来屏退董卓,他又举止失措,使得董卓擅权雒中,为祸天下。” “如今天子虽幼,却甚为贤明,礼重贤士,关心百姓,欲求钱粮助力百姓,恢复民生,兴复汉室。” 曹操越说越恼怒:“可大司马却只顾一己私利,枉顾中枢之困,竟丝毫不愿输送钱粮。大司马如此作为,如何担得起百官之首的重责。” 程昱也适时插言道:“征南乃是朝廷重将,骠骑更是国之柱石,大将军想要为中枢聚财,非是为了一己之私,实是为天子和雒中流民也。只可惜大将军孤立无援,反遭大司马所诬,虽幸得天子英明,不受其蒙蔽,可朝廷依旧缺粮少货,难以为继。” “程济阴所言尽皆属实,此乃是雒中人尽皆知之事。宠曾得见骠骑其人,实乃是海内英雄,大汉宗亲,天子忠臣。其人屡有仁义之行,厚德四方尽知,定不会坐视朝廷受辱而无动于衷。宠不采,恳请征南能劝说骠骑,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说话的人乃是满宠,其人脸上满是恳切之色:“上至天子,下至流民,必同大将军一起感激骠骑之德也。” 好家伙,这是要跟我玩道德绑架啊。 刘封心里冷笑,袁绍的确是个乱臣贼子,可你曹阿瞒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征西将军的梦想只怕早冲进下水道了吧。 此时的曹操心里有的只会是扩大地盘,增加军队,获得能够同袁绍分庭抗礼的实力。 “此事,封已有所闻。” 刘封脸色一正,义正辞严的回答道:“封虽人微言轻,却也颇知大义。明日入宫觐见天子,封必尽己力,以报天子之恩,大将军之望也。” 刘封的表态,让曹操等人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不过封此次入雒,也有重任在身。” 刘封说完漂亮话后,话锋突然一转:“大司马与大将军不过是意气之争,料想其人对天子还是忠顺的。可江淮左将军,却是颇有反迹。” “左将军身居朝廷高位,屡受皇恩,身负两代天子之恩泽,却不思报效,反将天子之疆视为私土,更扣留太傅马日磾达数年之久,并骗取其节杖分封亲信,可谓反意昭昭。” “我父不才,欲起兵南下讨伐左将军,擒其首于殿前,交由天子发落。” 刘封大义凛然道:“此番入雒,正为此事而来!望大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说服天子,罢免袁术,指其为反贼,昭告天下,以增天子之势!” 曹操等人脸色微变,没想到刘备年初才扫平了颍川黄巾,下半年居然又盯上了袁术。 袁术可不是黄巾贼所能比拟的,其实力强大,着实是个庞然大物。 眼下的袁术虽然远没有历史上完全体那么强大,但绝对有资格竞争天下前二,甚至稳居天下第三的宝座。 别看明眼人都知道曹操实力强于袁术,就连袁术自己都被曹操打破了胆子。 可偏偏大部分人都觉得袁术的实力是在曹操之上的。 盖因为袁术的地盘太大了。 此时的袁术核心势力就是庐江、九江两个郡国,同时他还靠着影响力占据了汝南南部,沛国的东南部,以及南阳郡的东北部。 再加上孙策所占据的吴郡,可真算得上是虎踞东南,地跨三州六郡。 虽然比不上历史上完全体地跨四州十一郡那么恐怖,但就眼下的资本,天下之间除了袁绍,谁敢说能稳胜袁术? 其实就是把袁术揍到胆寒的曹操本人底气都没刘封这么足。 因为唯有刘封知道,骷髅王就是个骨头架子,其真实实力比纸面实力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这源于骷髅王的统治结构,和其他军阀努力贯彻影响力和统治力不同,骷髅王的心是真的大,他全盘采用的都是羁縻政策,但在钱粮上却是敲髓吸骨。 因此,在骷髅王统治区域内,最惨的就是底层平民和小豪族,他们几乎没有活路可言。 偏偏这些人,才是统治的基础。 再加上骷髅王声名狼藉,臭名远扬,以至于麾下几乎找不出几个人才。偏偏阎象这种难得可用的人才,还因为忠谨敢言而得不到袁术的信任和重用。 可想而知,袁术的真实实力得打多少个折扣了。 以刘封的估算,袁术的真实实力,最多也就是纸面实力的四成。 一旦刘封能够说服天子刘协革除袁术的左将军名位,袁术的实力还得暴降一成。 因为袁术这套羁縻体系,太吃朝廷的名爵了。 他羁縻的那些大小势力,本身服从的还是朝廷的名爵和威望,最多再加上汝南袁氏的名声。 袁术一旦丢掉了朝廷的名爵,那他就只剩下已经被他的恶名所连累而掉损的袁氏名声。 仅靠着日益贬损的袁氏名望,可支撑不起袁术的统治。 这也是刘封为什么要入雒求取天子诏令的根本原因。 这一计釜底抽薪,能起到一万军队的效果。 曹操迟疑半响,开口询问道:“玄德此役,所为何益?” 刘封心中哂笑,口中却是恭敬答道:“实为汝南和扬州。” “哦?” 曹操小吃一惊:“贤侄可愿为我详细解说一二?” “唯!” 刘封当即解释道:“袁术虽然反意凛然,然其势大兵多,粮草甚众,家父尝曰,此贼非短期可图也。” 刘封这话一出,别说曹操了,就是一旁的荀彧,程昱,满宠、夏侯惇、曹仁等人也尽是微微颔首赞同。 刘封见状,心中窃喜,嘴上继续忽悠道:“汝南人口众多,物产丰饶,久为袁公路横征暴敛,当地百姓士豪皆民不聊生。家父以为,此时出兵,可收以正伐暴之功。” 曹操捋须点头,将心比心,要是换他得到了豫州牧加都督豫州诸事的权柄,他也肯定想着先拿下汝南郡,哪怕不能一次全拿下,那也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谁让汝南郡太香了,这可是昔日的天下第二郡国,如今的天下第一郡,更别说汝南多名士了。 心里琢磨着汝南,眼中看着刘封慷慨陈词,再看看一旁听的目瞪口呆的曹昂,曹操的心情像吃了个柠檬似的。 突然觉得自己的好大儿他不香了啊! 刘封这边则继续忽悠道:“袁术麾下虎将孙伯符,屡施奇策,横扫吴地,逼的吴郡太守许贡龟缩一隅,扬州牧刘繇困守牛渚。家父听闻,袁术还要给孙策增兵两万,命其全取江东。” “家父出兵汝南,也是为了吸引袁术军主力,为扬州牧刘繇减轻压力。” 刘封的话有理有据,很是可信。 就连曹操、荀彧、程昱等人也已经信了六七分。 有时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可笑,假话要比真话还逼真。 要是刘封大言不惭的要一举覆灭袁术,全取江北,恐怕曹操他们反而要怀疑起刘封蒙骗他们的居心了。 刘封自认为是个正直的人,可惜这扭曲的世道总是要逼迫他说谎话。 “原来如此。” 曹操听完之后,大致明白了刘备父子所求。 他此时很是轻松,因为刘封父子所求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封肯找曹操帮忙,其实是在给他面子。 因为天子非常讨厌袁术,姑且不提袁家和天子之间的恩怨,光是袁术在南阳时,就已经和李傕、郭汜勾勾搭搭,双方还一度结成了同盟。 就冲这一点,天子就对袁术恨之入骨了。 更别说袁术对天子从没有好话,甚至至今为止,都不曾派人入雒参觐,可见其人的狂傲和不敬。 刘封说他是乱臣贼子,还真一点都没说错。 因此,曹操很清楚,以刘备父子的实力,再加上天子的态度。 只要他们上奏天子,小皇帝是绝对会准奏的。 根本用不着他曹操出力,这件事就是十拿九稳的。 肯跟他开口,既是尊重他大将军的地位,也是在跟他示好。 刘备父子能做到这一步,他曹操只能领情,连个不字都不能说。 “此事易尔,袁术目无朝廷久已,操深以为耻。” 曹操当即表态道:“我当与玄德、子升一同上奏朝廷,罢免袁术名爵,指其为乱臣贼子。” 刘封当即表示感谢:“大将军明察秋毫,处事公允,封感激不尽。” 曹操哈哈大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对刘封的好感,也或许是刘封的身份,使得刘封的称赞总能让他很是开心。 又过了一会儿,曹操关心起刘备军此次南下的具体行动。 “子升,玄德此次南下,胜算几何?” 曹操此时也喝的有点多了,说话放松了许多,甚至有些随便了。 荀彧和程昱对视了一眼,觉得有必要劝曹操少喝些了。 自己家主公喝酒误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一众谋士都有经验了。 “胜算不大。” 刘封听见曹操的问话,先是小吃了一惊,旋即摇了摇头,神情郑重道:“袁公路在江北七八万人马总是有的,汝阴、慎县,寿春,合肥,俱是坚城。其背靠坚城,粮草充足,兵精械齐,实在不容小觑。” 第271章 欲招此婿 曹操不愧是这个时代有数的军事家,稍一沉思,就开口道:“玄德可遣一上将出谯县,沿濄水南下,只要攻克龙亢,就可直抵寿春城下。” “袁公路此人色厉胆薄,虽然有些谋略,却过于爱命惜身。只要有一军能抵寿春城外,其人必乱了方寸,适时击敌于半路。如此一来,汝南战事即可避坚城而就野战,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曹操话一出口,堂上众人纷纷陷入了沉思。 这些人自然也包括了刘封,他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曹操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以他对袁术的认知,不得不承认曹操这套方案很有可取之处。 不过刘备也不用特地为此调整,因为在原本的计划中,就有张飞独领的一路。 “多谢大将军教会,封定将大将军这番忠告转述家父。” 刘封客气了一句,顺便也拍了拍曹操的马屁。 毕竟曹操这个人其实是很好面子的,和刘备在有些地方其实还真挺像的,也难怪曹操会把刘备当成唯一的对手。 “哈哈哈,非是操狂妄,玄德用兵,还需多多历练。” 曹操大笑起来,捋须笑道:“除此以外,玄德准备可足备?若是需要借兵,无须客气,尽管直言。” 刘封听到这话,登时觉得曹操喝的还不够多,居然还想给自己下套。 曹操的兵马是那么好借的吗? 况且这次南下,刘封可是拿出了不少秘密,光是配重投石机就是越晚曝光越好的秘密。 曹操这分明借兵是假,想要探听消息是真。 不过既然你起了话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要说起求援,小侄倒是有一请。” 刘封这话一出,别说曹操脸色微变了,就连堂中其他人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刘封看见这一幕,心中叹息一声,都不好骗了啊。 曹操赶忙找补道:“贤侄兵精粮足,又是奉诏讨逆,我倒是想不到贤侄还有什么或缺的地方。” 刘封既然开了口,哪里还能让你缩回去,只见他苦着脸叹气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我徐州早先几次惨败,军械奇缺,后来家父虽竭力补充,不过杯水车薪。久闻大将军青州军战力惊人,军械齐整,故此,小侄想要借取一千套铁甲。” 说到这里,刘封还特地贴心的解释道:“小侄愿出粮食为报酬,同时可以两百匹战马为抵押。” 这次入京,听董昭提起杨奉、张杨他们在三河之地又帮刘封收购了两百多匹战马,这些战马绝大多数都是二等马,正好可以用来当做抵押物。 曹操原本正在思考该如何婉拒对方,即便再推脱不了,他的底线也只是借出五十到一百套铁甲,聊做助力。 曹军此时的铁甲其实也并不多,哪怕他接收了兖州武库,又在三次和陶谦的野战当中大获全胜,几乎缴获了徐州军大半军械。 再加上黄巾军横行青、兖、徐、冀四州所积累下来的家底,曹军中的铁甲也不过才一千多套。 曹操后来在军情录上写着: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 袁本初的铠万领,当是铁甲(锁子甲、札甲)一万套,而曹操的大铠二十领,则是昂贵精细的明光铠二十套,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里明显曹操是耍了心眼,玩了一把驴唇对马嘴的比较。 后来曹操曾经送给曹植一套明光铠,曹植还特地写了一篇《先帝赐臣铠表》来以此炫耀,可见明光铠的珍贵,与锁子甲、扎甲根本不是一回事情。 因此,曹操此时是能拿的出不少铁甲(锁甲、扎甲)的。 只是这玩意也是消耗品,即便损坏了能够重新锻打,但人力成本也是相当昂贵的。 如今曹操总共才只有两千套不到的铁甲,如何肯出借一半以上给刘封。 曹操本能的就觉得不妥,更别说还有刘封赖账的风险了。 可刘封提出来愿意用粮食租借,还用战马做抵押品,这可就不一样了。 曹操到嘴的婉拒又重新咽了回去,同时以目暗示满宠。 收到消息后,满宠果断起身询问道:“不知征南欲以何价租借铁甲?” “租借为期一年,愿以一石粟米租甲一月,若有延期,延期一月者,则加倍给付,不足一月者,按一月计算。若有损毁,可以一甲二十石粮食照价赔偿。” 刘封显然早有准备,掐着手指给对方报上了价码。 如今徐州不缺粮食,如果能够靠铁甲保护住更多老兵的性命和战力,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无疑是划算的。 曹操一方心里也暗自算计了起来,如今雒中的粟米价格已经涨到了六百钱一石。 若是以这个价格来算的话,刘封给出的价码显然是相当优渥的。 别的不说,一套铁甲损毁,如果全要赔偿的话,那可是直接给出了一万两千钱的赔付。一套铁甲的采购价也不过是六千到八千,即便现在涨价,那也涨不到一万二。 毕竟铁甲这玩意在乱世里,已经没了自由售卖流通的资格了,早就被各地军阀给独占了。 那这么一算的话,里外里,利润率竟然高达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百。 最重要的是,曹操今年情况的确比去年好了许多,可他是真缺粮。 眼下的兖州虽然不比彭城那般一片白地,但至少也算得上伤筋动骨了,要不然曹操也不会将州事都委托给程昱。 现在的兖州人有多喜欢曹操,就像吕布有多孝顺干爹一样。 唯一顾虑的是,这甲胄要是借出去了,能不能收的回来。 事实上问题也正在这里,曹操他们想要赚取租金,可架不住刘封想要赚他们的本金啊。 大不了到时候多赔偿点粮食, 曹操一时之间也下不了决断,于是回答道:“此事甚大,贤侄容我细思。” 刘封也是有枣没枣打三竿,自然对此毫无异议。 曹操肯借,那皆大欢喜,至于铁甲漂没多少,就看寡妇曹想要多少粮食了。 曹操不借,那也没事,反正也不是真靠这点铁甲干仗,顺便也能让曹操欠下个人情,毕竟是他想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的。 问了不帮,能过意的去? 当晚,酒宴结束之后,刘封回府休息。 曹操确实喝的有点多,摇摇晃晃的将刘封送到了正殿门口就走不动了。 刘封自然也不会要对方多送,当即告辞,带着许褚转身离去。 回到正殿之后的曹操默然无语,荀彧、程昱、曹昂、夏侯惇等人都以为他在思考刘封提出来的条件。 毕竟他们现在想的也是这些。 可没想到,片刻之后,曹操突然问道:“吾欲招此子为婿,尔等以为如何?” 众人为之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曹操想了半天,居然是想招刘封为婿。 曹操到眼下为止,儿子已经有了一大堆,赫赫有名的昂丕彰植都已经出生,还有楚王曹彪等子嗣,唯独女儿只有一人,为日后的清河长公主。 此女与曹昂一母所生,其母乃是曹操的平妻刘夫人。 刘夫人生有二子一女,在生育相殇王曹铄之后离世。 这個曹铄才是真正的曹操第二子,而且也是嫡子,这会儿应该还活着。 曹丕只是第三子,只能说他运气是真的好。 但凡曹昂死了,曹铄不死,也轮不到曹丕继位。 因为曹铄不但是礼法上的嫡子,又被曹丕的生母卞氏抚养,是理所当然的曹丕兄长,同时,曹铄还深得曹操喜爱。 可偏偏曹昂和曹铄全死了,只能说曹丕的运气是真的好。 清河公主的兄长是曹操指定的继承人,弟弟又深得曹操喜爱,自己还是曹操正妻丁夫人一手抚养,可见其有多受宠爱。 原来曹操是打算把清河公主嫁给丁仪的,也就是丁冲的嫡长子,也算是和丁家亲上加亲。 可曹丕却横插一手,劝说曹操将姐姐嫁给了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原因自不必多说,谁让丁家兄弟是曹植的铁杆支持者呢。 曹丕一继位,就把丁家兄弟给宰了立威,之前的举动,倒像是特地为了避免姐姐守寡而为之的了。 曹操、曹丕固然把清河长公主视如珍宝,可刘封却是敬谢不敏。 这位清河公主串通夏侯楙的弟弟们,一起谋害亲夫,险些置夏侯楙于死地,起因只是因为夏侯楙和她感情不睦,多纳侧室。 幸好当时的长水校尉段默仗义执言,劝说曹睿,这才让夏侯楙幸免于难。 这样的媳妇,刘封怎么敢要? 曹操也是真喝醉了,否则也不会如此突兀的询问这样的话。 况且他问完之后,竟直接醉倒在案几上,直接把群臣给吓了一跳。 曹昂赶忙起身,上前和近侍一起搀扶曹操,将其搀往后殿休息。 堂上众人松了口气,不过经过了曹操这一醉,堂上众人都若有所思起来,各有所得。 对此一切,刘封是一无所知。 次日一早,他便沐浴更衣,进宫面圣。 天子对刘封的印象一如既往的好,尤其是听说刘备又要南下攻打袁术了,刘协表现的相当高兴。 不过等董昭提出恳请天子下诏,罢除袁术左将军之职,同时除阳翟侯之爵。 天子刘协面露犹疑之色,这诏令他若是下了,那可真就是把袁术得罪死了。 就在天子刘协迟疑的时候,钟繇却是进言道:“袁术自恃袁氏子弟,久怀不臣之心,至今都未曾派人入雒中朝觐天子,天子若能对其惩处,则上可伸天子之威,下可张忠臣之心。” 刘协脸上明显的露出意动之色,显然被钟繇说动了。 见此状况,刘封准备一锤定音,上前奏道:“陛下,袁术还有一罪,罪无可赦。” “何罪?” 天子刘协惊讶的看了过来,疑惑道。 刘封抬头答道:“袁公路有擅藏传国玉玺之行,悖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陛下若不尽早惩处,其人也迟早要反!” “什么!?” 天子刘协猛的直起身体,神情又是惊喜,又是慌张的望着刘封:“传国玉玺在左……袁术那里?” “正是!” 刘封正色答道:“以臣得到的消息,传国玉玺乃是孙破虏击退董贼,进入洛阳之后,于火灾中寻找所获。后事有泄密,为袁术所知,故而挟持孙破虏夫人子女以为要挟,逼迫孙破虏将传国玉玺交予自己。” 最后,刘封还不忘补充一句:“据臣所知,传国玉玺落入袁术手中,至今已有六年矣。” 天子面露激动,却又强自忍耐。 恰好此时,大将军曹操的奏章也送了上来。 天子刘协赶忙阅读起来,曹操在奏章中也支持刘备起兵南下,征讨袁术。 刘协想起昨天晚上钟繇进宫送来的消息,刘备甚至愿意支持朝廷对河北征税。 迟疑再三,最终刘协下定决心,准予刘备、刘封所请。 得到天子刘协的恩准,钟繇即刻在一旁草起诏令。 刘封心中大喜,面上却恭恭敬敬的对着天子刘协道:“臣已派人前往寿春,令袁术早日交出传国玉玺,入雒中亲自向陛下请罪。若是其人心中还残存忠顺之心,定然不会拒绝。若是其人还敢拒绝,那自是再无好言相劝的必要了。” “善!” 天子听的感动非常,刘封表现的如此克制,对天子又如此尊重,这让刘协很是感动和高兴。 于是,天子刘协对着钟繇道:“爱卿,诏令之中可加一句,令刘骠骑都督东南三州诸事,自州牧以下,皆可自决。” 刘封当即叩谢皇恩。 虽然没有天子这话,刘备一样能决定东南三州的诸事。 可加了这一句话,那可真就是奉旨插手的,哪怕就是直接把扬州牧刘繇给拿下,那也不会引起什么波澜了。 可见天子是有真被感动到。 刘封趁热打铁道:“但请陛下安坐雒中,短则一年,长则数年,只要传国玉玺真在袁术手中,微臣父子定然为陛下完璧归赵。” 刘协登时大喜,连连点头:“好、好!甚好!” 也难怪刘协会激动成这样了,其实他这个皇帝位含金量是有不足的。 他老爹灵帝闹的天怒人怨就不提了,真正的顺位继承人其实是他的哥哥刘辩。 刘辩可是真正的皇后之子,又是册立的皇太子,两个舅舅一个出任大将军,一个出任车骑将军,不论是身份流程都是完全没有瑕疵的。 而刘协却是在刘辩被董卓废了之后才登上皇位的,董卓又是天下公认,祸国殃民的乱臣,可见刘协这个皇位的含金量有多低。 要不是灵帝就这俩儿子,刘辩又被董卓给下令毒死了。 但凡刘辩还活着,就冲王允成事之后的疯狂劲,刘协是可能会被逼退位的。 也正是因为刘协的法理性比较低,含金量不高,袁绍才会在河北动了想改立刘虞为帝的心思。 袁术更是觉得天命在我,公路当涂高也。 如果刘备能够找回传国玉玺,那么对刘协是一个巨大的利好,这无疑显示天命还是垂青刘协的。 否则为什么失踪数年的传国玉玺会在刘协任中被找回。 只是这话其实也能分两面说,毕竟这次南下征讨袁术,真要是把传国玉玺找回来了。 那追回传国玉玺的人也恰好姓刘啊。 刘协此时远想不到这一层,心里充满了对刘备和刘封的好感,只可惜他现在依旧穷困的很,要不然还真要赏赐刘封些好东西,以示优容之意了。 从天子那拿到了罢免袁术一切官职、爵位的诏令后,刘封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曹操愿意出借五百套铁甲,价格就按照刘封所给的照搬,不过一样需要刘封抵押两百匹战马在对方那里。 刘封对此倒是无所谓,这两百匹马就是带回去了,也未必能起太大的作用,抵给曹操那吃的也是曹操的粮食,何乐而不为。 于是,刘封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曹操直接从雒中的军队里抽出了五百套铁甲交给刘封,刘封则将两百匹战马交给对方,然后带着诏令、铁甲以及剩余的四十多匹战马离开了雒中。 走的时候,顺道去了一次巩县,和杨奉、韩暹一起吃了顿饭,维护了一下交情,最后才继续南下,返回项县。 刘封走的这么匆忙,除了东西都到手了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陈国。 这次在雒中去曹操那赴宴,刘封是相当担心曹操提起陈国的事情。 虽然刘封也找好了借口,至少要拖过今年,可偏偏曹操也没有主动提起,或许正是因为最近和袁绍互怼牵扯了他太多的精力和注意力了。 袁绍的压力是如此之大,即便是曹操嘴上看不起对方,可身体却还是相当诚实的。 不过从曹操的角度来说,陈国其实也是个烫手山芋。 如今陈国已经开始向朝廷输送粮食,虽然是通过刘备上交的,但刘备本身就是豫州牧,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曹操如果想要占据陈国,最好的方法其实是拉拢陈王刘宠和国相骆俊,强行换人反而是最下之策。 因为刘宠和骆俊在陈国的威望太高了。 要么索性学袁术,找人暗杀干掉刘宠和骆俊,这样陈国就群龙无首,他自然可以适时进入,掌控全局。 可刘备现在和刘宠、骆俊的关系保持的不错,那曹操就没法使用盘外招了。 因此,曹操说不定也在为此事头疼。 大家都不是光脚的了,很多事情就得偏向于商谈了。 第272章 万事俱备 刘封回到项县,不但超额完成了任务,还给刘备带来了五百套铁甲,四十多匹战马,老爹顿时为之大喜。 接下来,就是鲁肃和刘晔的事情了。 刘封立刻将项县中的各位军师——荀攸、鲁肃、郭嘉和刘晔请了过来。 此时刘备已经开府,荀攸被任命为中军军师,鲁肃为前军军师,刘晔为后军军师,郭嘉为左军师。 当然,这仅仅只是霸府的任命而已,并不会影响他们在朝廷中的任职。 这一套做派,乃是学的隔壁寡妇曹。 曹操首创霸府,然后以此为基础,展开对汉家天下的侵蚀,并且最终成功篡汉,充分证明了这一套相当管用。 对此,荀攸、鲁肃、刘晔、郭嘉的反应也相当良好,他们都十分欣喜的接受了霸府幕职,同时对刘备个人表达了忠心,尤其是鲁肃和刘晔,更是一副熬出头了模样,心中窃喜不已。 很快,四位军师被请了过来。 刘备取出天子诏令,命近侍将其转给四位军师阅看。 四人看罢之后,脸上俱是惊喜之色。 荀攸作为中军军师,地位最高,第一个发言,拱手对着刘备恭贺道:“主公,大事可成也!” 鲁肃和刘晔的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区别只在于鲁肃还有些收着,颇为内敛,而刘晔则更奔放的多。 刘晔当先说道:“徐家和王家已经决定向主公效忠,并且愿意派出质子前来项县。以卑职所见,这两家暂时可信,是可用之人。” 郭嘉也适时开口补充道:“左将军对地方盘剥过甚,即便是豪强大族也很少能够逃脱苛征,中等之家倾家荡产者数不胜数,往日繁华的寿春如今已现萧条之象。据谍报来信,徐、王两家刚刚被袁术勒令在一个月内,分别供奉粮食五万五千石,民夫一千五百人,其中徐家负担三万石,八百人,剩下的王家负担。” 说到这里,郭嘉感叹道:“如此苛征,即便是徐、王两家这样的九江大豪,也难以为继了。” 这几个月以来,刘封早就在暗中对扬州士族豪强展开攻势,同时派出大量的谍报细作,重点自然是江北两郡。 其中尤其是九江郡为最,毕竟这里是袁术的大本营。 江北两郡中,有三家是刘封最为拉拢的,分别是九江的徐家、王家以及庐江的周家。 其中九江的徐家、王家都是当地的大豪强,武力颇强,部曲众多。 因为九江、庐江虽然河流众多,土地肥沃,但境内也有大量的山脉,庐江的大别山山系更是将庐江几乎一分为二。 在这些山脉中,生存着大量的南蛮、山越,九江的南蛮、山越特别尚武,经常下山洗劫汉人。 也因此,九江的汉族豪强武力也颇为强盛,部曲众多,也经常入山搜捕蛮族为奴。 在这江北两郡的土地上,汉蛮就是如此的和谐友爱,共同进步。 只是武力太强就容易出事,在东汉末年,九江就是东南方最大的一個造反策源地,几次三番的造反,不但斩杀了汉军都尉、校尉,更是连郡守都赶跑过好几次。 卢植能够一跃进入中枢阶层,关键就是临危受命,赶赴九江担任九江太守,在任内镇压了反贼和南蛮,成功的压制住了九江。 其实徐姓、王姓在九江本地就是大姓,占了人口的大多数。 尤其是徐姓,在冲帝时期还出过一个大反贼,名为徐凤,自称无上将军,攻占了九江好几个县邑,可见其实力之强。 袁术入主寿春之后,对徐家、王家采取的是打压策略,逼迫对方输送钱粮,可同时却又不给对方相应的政治地位。 如果不是袁术此时还很能打,又有兵马十余万(包括将领的私人部曲,以及地方郡国兵,县兵等卫戍部队),这两家早就造反了。 之前苦苦忍耐,是因为走投无路。 现在刘晔本来就是九江人,勾搭了一下,这两家立刻就来了兴趣,暗中与刘晔来往多次,已经决心投靠刘备,为刘备军引路了。 这些都在刘封的设计之内,刘封摆放在东城的那一路奇袭部队,指望的就是徐、王这些地方豪族送来情报。 东城到芍陂以东沿岸的距离可不短,最少也有一两百公里,而且岸线很长,有上百里之遥,这范围何其巨大。 如果没有可靠的情报和对当地地形的了解,这种长途奔袭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一旦走错路导致奔袭扑了空,那损失可就太大了,而且自身也会由猎手变成了猎物,处境会非常危险。 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军队的战斗力,而是情报。 徐家、王家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 作为九江郡本土的豪强,以及多年和南蛮友谊赛的经验,使得他们对地形非常熟悉。而且他们还能随时掌握袁术援军的增援速度,一旦厉阳、舒县等地开始集结兵力,征集民夫,他们必定会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往刘备处。 等刘晔、郭嘉说完之后,鲁肃也笑着开了口:“主公,周家此时也有动摇之迹象,公瑾最近与我多次书信往来,观其言行,颇有向我之心,此时又有天子诏令,罢免左将军名爵,如此一来,周家必会做出调整。” “好!很好!” 刘备听的连连点头,眼下袁术为肉,我为刀俎,袁术还偏偏一无所知,这让刘备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打仗这么多年了,大小也算身经百战了,可还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胜券在握的。 刘封此时开口道:“父亲,汝南为天下第二郡,下辖三十七个县邑,非名士不能镇也。以封之愚见,或可以汝南太守之职,委给周尚。周尚丹阳太守的职务我看是不能留,如果他不愿出任汝南,也可以转任其为鲁国国相。若是其有意中枢的话,那可保他一个九卿之位。” 周家也是两世三公,家中多出两千石,周瑜的亲生父亲还当过洛阳令。 从父周忠也是官至太尉,又是一位三公,眼下还在雒中,正担任卫尉一职,也是九卿之一。 刘封迎奉天子东归时,就刻意同周忠加深过关系,对方的卫尉一职还是徐州力保下来的,要不然曹操本来想用自己的人替换周忠。 此番入雒请天子诏令时,刘封又特地前去拜会了周忠。 一番深谈之后,周忠果断做出了明智的决定,那就是站在刘备一方。 刘封此时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鲁肃:“子敬先生,此乃是卫尉周公亲笔书信,请先生将此信转交给周家,相信能助先生一臂之力。” 鲁肃登时大喜,拱手朝刘封拜谢道:“公瑾虽有动摇之意,肃却缺乏定音之锤,却不想少主早已有准备,实在是令肃汗颜。” “先生何以自伤,封多次往来雒中,此不过是顺手为之,举手之劳罢了。” 刘封却是不敢当鲁肃称赞,很是恳切的回答道:“公瑾之处,还需先生多多费心。” 鲁肃拱手正色答道:“请少主放心,肃必全力以赴。” 刘备坐在上位,看见好大儿对自己的心腹谋士如此遵从敬重,内心很是满意,捋须而笑。 “对了,还有一事,正要告知与你。” 刘备突然想起来一事,转首和刘封说道:“元龙那边传来捷报,他已打破三座坞堡,逼降九家盐豪,琅琊盐事已定,二十多家大小盐豪非死即降,只有少数逃亡北方,投奔东莱管承。查抄出金银财货数千万,粮食二十余万石,刀剑弓弩数千具,更有铁甲三十余领,战马一百余匹,其他财货器械无数。如今琅琊诸事已定,他已令子龙所部与贾逵、贾斌所部一同南下,算算日子,定然能赶在开战之前到达。” 如今已经八月,刘备一方是准备在九月开战,至迟不会晚于十月。 此时正是秋收之际,农作物成熟,只要袁术没有坚壁清野,那几乎到处都是可吃的粮食,可谓是真正的因粮于敌,这大大节约了徐州的后勤压力。 同时,还能够有效的打击袁术的守城潜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袁术一方也不是傻子,刘备军磨刀霍霍了半天还不动手,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是一眼可知。 只是这毕竟是阳谋,袁术一方唯一的破解方式就是坚壁清野。 可偏偏这个决定是极其难以下达的,而且主动权依旧在刘备一方。 刘备一方这次是依托水路的多路齐发,最多的好处是即便突然停止进攻计划了,物资方面的损失也不会很大,因为大部分的物资集结的地点都是战略重地,而且明年进攻时一样能用得到。 可袁术不行,真把麦子、粟米,水稻全给清了,那明年吃什么? 袁术不但要面临颗粒无收的代价,还要额外拿出粮食来救急百姓,这让袁术如何能承受的起。 所以袁术只能硬挺着,不切实际的寄希望于汝阴能够依靠坚固高大的城墙挡住刘备军的脚步,以此来给袁术争取调集援军,收获粮食的时间。 “好!太好了!” 这可是多了整整六千人,其中还有一千骑兵。 不过刘封很快就询问道:“不知子龙叔父、梁道和贾斌所部损伤如何?” 刘备心情很好,笑着回答道:“全靠了你那炮组的功劳,元龙也不缺时间,他让骑兵遮蔽战场,然后一个坞堡一个坞堡的攻克,伤亡着实不高。子龙所部损失了三百余人,贾逵所部损伤了一百余人,倒是贾斌的三河骑士没有什么损耗,只是折损了几匹战马。” 子龙和贾逵的损伤加在一起,也有五百之多,占了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可见战事还是相当激烈的。 不过对于东汉末年,动辄三四成的伤亡来看,这伤亡比率还真不高。 刘封忍不住想起自己在朐县干的事情,幸好自己当初没有自大轻敌,同时也是这些朐县盐豪们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才让刘封能够设计将那些大盐豪们给堵在了朐县城内一网打尽。 如果当时计划失败,这些盐豪逃回城外的坞堡中,以朐县盐豪远胜琅琊盐豪的实力,自己恐怕没有几千人的伤亡,根本就拿不下这些盐豪吧。 如果没有配重投石机,那难度可就更高了,甚至有可能会翻船,功亏一篑。 刘备看见刘封默不作声,还以为他是心疼贾逵所部的损耗,赶忙安慰道:“你且放心,为父已经给子龙他们补足人马了,贾逵所部还扩充至两千人,为了让他们保持战力,为父还特地给他们补充了数百老兵,剩下的也都是预备兵。” 刘封笑了笑,也没解释,只是想了下后,和刘备商量道:“父亲,孩儿想微调一下战略。” 刘备当即来了兴趣:“哦,你又有了什么想法?” “孩儿先前翻看情报,经奉孝先生整理之后,江东传来的信息,俱是孙策的精锐依旧在向吴县南部汇聚,显然其目标依旧会是吴地南方,其中尤以由拳的吴郡太守许贡为最,其次则是会稽郡。” 刘封说到这里,冲着郭嘉点了点头,以示敬重。 郭嘉笑眯眯的也回了个礼,随即刘封继续说道:“既然孙策已无可能回兵过江,那我军在广陵放置的兵力就过于浪费了。” 如今集结在广陵的兵力为高顺所部四千人,徐盛所部四千人,潘璋所部四千人,另周、蒋、甘、董水军六千人,此外,还要调遣过去的有赵云所部四千人,贾逵所部两千人,许定所部两千人,贾斌所部一千骑。 这些兵力加在一起,足足有两万七千人之众,就是直接过江,在江东发起对孙策的全面进攻都够了。 可偏偏刘备集团内部并不想发动过江战役。 因为摊子铺的太大了,同时也犯了分兵之忌。 原本广陵集结这么大的军团,是预备孙策大概率会回援江北,最少也得集结重兵于曲阿,以达到牵制广陵军团的目的。 可现在孙策居然摆出了一副背叛袁术的嘴脸,只顾着自己继续扩大地盘,完全没有回援袁术的迹象,甚至连牵制广陵军团的动作都没有。 那广陵军团继续留在广陵可就太浪费兵力了。 “父亲,我意以高顺所部加甘宁、董袭两部共计七千人守广陵。子龙叔父所部,调配给东路的三叔,益德叔父所部的兵力可增至万人,给与袁术东面更大的压力。而我亲帅潘璋,徐盛,贾逵,许定,贾斌以及周、蒋所部至东城。” 刘封详细解释道:“若能一战聚歼袁术援军,那是再好不过,如若不能,有步兵作为依托,孩儿可自由进退,甚至从南面包抄寿春。” 刘备以及荀攸四人刚一听时,眉头都皱了起来。 因为刘封所提出的变化实在太险,前面说过,东城一路的兵马其实是后继无援,依托较少的,所以才有一击不中,很可能反为猎物的危险。 现在刘封居然还要增加东城一路的兵力,这明显是不合常理。 可随着刘封的解释,其他几人的眉头重新舒展了开来,显然是被刘封给说服了。 “东城一路,最大的危险是后援补给,无坚城为依托。” 刘封给刘备、荀攸等人解释道:“可我增援万余步兵,使得东城一路不但具有奇兵之效,同时也具正兵之势,再加上随军炮组,更具攻城拔寨之能,如此一来,我可自由选择坚城而下,以为己方据点,此为反客为主之计也。” 刘封这话说起来有点自大,看似太过猖狂了,可根据情报来看,偏偏他这说法又没有错。 袁术此时已经集结兵力,除了寿春以及可能的援军外,江北两郡就已经没有大兵团了。 得到增援的东城一路,足有八千骑兵,一万两千步兵,三千水军。如此庞大的兵力,即便遭遇袁术野战集团也丝毫不惧。 面对一个个空心城市,刘封如此大的兵力,再配合炮组,怎么可能有攻不下来的可能。 同时,东城一路因为没有大的河流依托,输送粮草军械等各类物资,可现在是秋收季节,城外俱是粮食,这无形中也把东城一路最大的危险给解决了。 “少主此计策大妙!” 荀攸第一个开口支持刘封:“主公请看,少主自东城出,如若能够按照原定计划聚歼袁术南部集结北上的援军,那接下来便可以轻取合肥、成德,沿肥水北上,直扑寿春以南。即便没能聚歼袁术援军,少主只需要拿下成德,在此驻步骑六千人,其中骑兵三千,即可阻敌于成德以南,少主依旧可以带领主力北上寿春,与明公会师于寿春城下。” 刘备看着案几上的地图,听着荀攸的分析,连连点头。 原先计划最大的破绽就是东城出击的骑兵军团没能逮住袁术集结的援军,让援军进入寿春,又或是反客为主,反过来捕捉东城骑兵。 但现在刘封这么一改,就堵上了这最后的漏洞。 不论战局如何发展,刘备军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袁术所面临的局面无非是小劣和大劣的区别而已。 援军过不来,那就是小劣势。 援军被吃掉,那就是大劣势。 第273章 东风渐起 刘晔和鲁肃更是面露激动之色,原因自然是一目了然。 成德乃是刘晔的家乡,而鲁肃的家乡正是东城。 刘封对战略计划的调整,无形中加大了东城这一路的重要性,这也给鲁肃和刘晔带来了更大的立功机会。 刘备对于鲁肃和刘晔的器重和信任,让他们忠谨之心溢于言表,想要立功之心是怎么压都压不住了。 尤其是鲁肃,决心回去之后就再去书信,催促周瑜。 做大事怎能如此犹豫不决。 ******** 这一日,舒县中的周瑜被族长周崇召见。 周崇乃是周景长子,是周瑜父辈一代里的长兄,周忠的亲哥哥,周尚、周异的从堂兄,曾任甘陵相。 在周景死后,继承周景的爵位安阳乡侯。 在党锢之祸愈演愈烈之后,辞官归隐,居于乡中。 袁术曾多次征辟,却为其所拒。 对于周家来说,周崇的发言权是相当大的。 周瑜突然被周崇叫来,也是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己这位伯父族长找他会是什么事情。 周崇年纪已经很大,年过七十,头发斑白,连牙齿都掉落了半数,已经食不得肉食,只能靠稀粥和人乳为食。 周瑜到房间后,发现伯父居然点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可能是年纪大了,容易困倦,时不时的就会睡过去。 面对熟睡的周崇,周瑜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不敢打扰对方的休息。他甚至连坐都不敢坐下,一直安静的站立着,等待周崇苏醒。 好在周崇这次瞌睡并不久,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就醒了过来。 “公瑾来了啊。” 周崇看见周瑜后,露出了参差不齐的牙床,冲着周瑜笑着摆了摆手:“且先坐吧,坐下说话。” “是,伯父。” 周瑜谢过周崇,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如果说周瑜在周尚这个叔父面前还敢据理力争,但到了周崇跟前就要老实多了。 周崇不但是现存辈分最高的周家长辈,同时还是族长,本身又是历任两千石,还承袭了周景的安阳乡侯的爵位。 不论是从威还是从孝上来说,饶是周瑜堪称周家第三代子弟中的翘楚,可他在周崇跟前真的没有什么话语权。 别说是周瑜了,就是周忠、周尚以及周瑜之父周异见了周崇都得老老实实的,不敢有半点失礼。 眼看着周崇又点起了头,周瑜赶忙询问道:“不知伯父您唤瑜来,所为何事?” “哦哦。” 周崇突然惊醒,苦笑道:“年纪大了,总是困的很。” 说完之后,周崇朝着一旁的书简案几上道:“那里有你忠叔父送回来的书信,你可先去翻看一下。” 周瑜小吃了一惊:“有忠叔父的消息了?” 自从董卓迁都长安,关东诸侯大部分掀起反旗,歃血为盟,一致讨董以来,关东和关中的联系就被切断了。 周家对在朝中为官的周忠安危一无所知,天下大乱之后,接连派去的几波家仆也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传回。 此刻,周家突然收到了周忠的书信,这显然是个好消息。 周忠一直在朝中为官,先前甚至官拜大司农,为九卿显职,此时天子又成功东归,想必还有升迁。 其实周忠在初平三年时,就已经官拜太尉了,只是周瑜他们并不知道而已。 周瑜得到周崇的允许,走到一旁翻找出周忠的书信。 这封书信相当好找,几乎是被周崇放在了案几正中央。 周瑜将帛书打开之后,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在书信中,他了解到周忠这几年的遭遇,包括官拜三公,其后又因灾异华山崩裂而被策免,随后护送天子车驾东归,于士孙瑞战死之后,接任卫尉一职。 看到这里,周瑜稍稍松了口气。 可接着往下看后,却是脸色突变。 原来周忠在书信的后半段中极力夸赞刘封,同时推崇刘备为仁义君子,为天子所信重。同时干脆利落的表示希望家族能够配合刘备攻打袁术。 看完书信之后,周瑜去看周崇,却发现伯父此时精神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般昏昏欲睡。 “伯父,叔父此举,风险颇大啊。” 周瑜实事求是道:“一旦刘骠骑为左将军所阻,我周家身处舒县,无依无靠。届时左将军一旦回师,恐怕有倾覆之祸啊。” 平心而论,周瑜原来所建议的在江东反叛刘繇,帮助孙策攻破牛渚防线的计划,风险性的确没有现在背叛袁术来的大。 周家积累下来的大部分不动产,诸如矿场,田产,商铺,林场,鱼塘等等资产,都是带不走的。 一旦袁术挡住了刘备,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周家,周家最好的结局就是逃过江东,去投奔宛陵的周尚。 要真落得如此下场,周家那可就是元气大伤了,甚至连丹阳南部都未必能守得住。 周瑜并非是在反对这个方案,而是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来做出决断。 对于周瑜的谨慎,周崇不但没有责怪,还很欣慰:“公瑾你能临大事而沉稳,见大利而守心,伯父很高兴。” “在你叔父书信下面,还有一封书信,是你广陵好友鲁肃送来的。” 周崇继续说道:“他眼下在刘使君麾下担任军师,这次出征,他会跟随在刘使君身边。” 周瑜有些奇怪,不明白鲁肃的书信为什么竟会先送给周崇而不是自己。 可当他打开鲁肃的书信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鲁肃在书信中不但透露了这次刘备军动员的总兵力——十二万,同时还信心十足的表示袁术必败,因为刘备一方还动用了破城利器。 袁术的坚城根本阻挡不了刘备军的攻势。 在书信的末尾,鲁肃表达了和周瑜之间的深厚友情,还透露了自己几次三番向刘骠骑、刘征南父子俩举荐周瑜,而刘备父子也对周瑜相当欣赏,期盼能够得他辅佐。 最后,鲁肃代刘备开出了条件,周尚日后如果想要继续在地方上任官,可在汝南、鲁国两地中任意选择一地为郡守。 若是有意前往雒中中枢,那刘备愿意保证一个九卿的位置。 同时,刘备父子对周瑜本人还另有任用,至于到时候是从军还是从政,都会考虑周瑜自己的想法。 这個诚意不得不说,是相当优厚了,就连周瑜本人都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受。 看完书信之后,迟疑了片刻,周瑜回头询问道:“伯父,您觉得子敬说的是真的吗?” 周瑜既问的是鲁肃给的兵力部署的情报是不是真的,同时也问的是对方开出的报酬是不是真的。 “必然是真的。” 周崇耷拉着眼皮道:“也只会是真的。” 周瑜愣了一下,却听到周崇继续说道:“你忠叔父在雒中任卫尉,几为大将军所撤换,唯刘使君仗义执言,方才保住你忠叔父的职位。” 周瑜听完这番话,顿时恍然大悟,一时之间,对周崇佩服的五体投地。 正如伯父所言,刘使君的条件必定是真的,也只会是真的。 因为刘备父子才是占据了主动的一方,更别说人家还下了定金了。 周瑜立时答道:“伯父放心,瑜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周崇露出满意的笑容,有些疲倦的点点头:“你做事谨慎周密,伯父放心的很。伯父老了,精力有限,这次的事情就全数交给伱了。” 周瑜心中一凛,应命道:“是,伯父!” 周崇笑了笑,随后摆了摆手:“公瑾自去,伯父就在家中观汝建功立业。” “是,伯父!” 周瑜再次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决心已下,那要做的事情就多的很了。 “公瑾……” 周瑜临出门时,周崇又在身后唤道。 周瑜奇怪转身,望向周崇,却看见后者眯着眼睛,像是梦呓一般道:“若是事有不谐,汝不必回来,径自过江去投你尚叔父。” “伯父!?” 周瑜心中大惊,周崇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一旦事败,就让周瑜不要顾虑他的安危,赶紧过江去投奔周尚。 在这个年代,不孝可是大罪,周崇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解除周瑜的后顾之忧。 周瑜想要开口劝说,却见周崇抬起手摆了摆:“伯父老了,周家以后只能指望你了。伯父只能扶你一程,却照顾不了你一生,汝当奋勉,周氏一族,就看你了。” 周瑜虎目一红,冲着周崇大礼下拜:“伯父之望,瑜定然矢志不忘。” “好、好,你去吧。” 周崇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赞许了一句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周瑜悄悄的退了下去。 此时得到周崇全权授权的周瑜,几乎拥有了周家家主的权限,可见周崇对他的期望有多高。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周瑜的父亲周异是周景的堂房侄子。 从周瑜的爷爷开始,他这一脉就已经不是周家嫡脉了。 所以理论上,周瑜的价值其实并不高,因为周家的嫡脉人才济济,不但祖辈周景位列三公,周景的儿子周忠也位列了三公,而周忠的儿子周晖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洛阳令。 可别小看洛阳令,周晖的父亲周忠,祖父周景都是从洛阳令这个官位上发迹的。 也就是说,周晖走的就是周忠给他铺设好了的堂皇大道。 历史上袁绍、袁术兄弟俩得了势,名垂青史,可究其原因,是董卓没有杀了他。 如果董卓在袁绍冲自己大喊我剑也未尝不利时,直接下手先弄死对方。 那袁绍不过就和周晖一个历史待遇了,就算比周晖强,那也强的有限。 史书中记载,周晖兄弟与袁绍兄弟同,兄弟好宾客,雄江淮闲,出入从车常百余乘。 这几乎就是江淮版袁绍、袁术兄弟的做派。 唯一的区别就是,周晖在董卓入京,京师不宁时候,入雒候忠,结果被董卓听到了他的传闻,派兵把周晖兄弟俩给杀了。 一起死的还有周景的好几个孙子,使得周景嫡脉一门凋零,周尚的儿子也不成器。 周崇、周尚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了周瑜的身上,这才开始对他加大了投资。 这也是为何袁术不重视周瑜的根本原因之一,袁术因为自身和袁绍的原因,对庶子转正特别反感。 此时的周家,小一辈中还剩下周瑜本人,以及周瑜的庶子兄长周道,周道之子周峻。 周瑜立刻将他们召集了起来。 周异身材高大,周瑜和周道都继承了其父的骨架,只是周瑜除了身材高大外,容貌也很是俊美,还精通音律,识典章。 周道则更向军旅一道发展,此时负责掌管家中剩余的部曲。 “公瑾,我正要找你。” 周道要年长周瑜十来岁,身后的长子周峻都已经年满十六了,比周瑜也小不了几岁。 周瑜坐在案几边,闻言回头询问道:“兄长何事?” “刘府君发来诏令,命我周家出部曲八百人,筹措粮食三千石,大车二十辆,拉扯的牛、马四十,还得再招募青壮一千五百人。限期半月,不得有误。” 周道坐了下来,拳头狠狠的砸在案几上,愤愤道:“他是把我周家当成鱼腩了不成?” 周峻默默的站到父亲的身后,作为晚辈的他,可没啥资格随意开口。 “哦!?” 周瑜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何时来的消息?” “就在刚才。” 周道没注意到兄弟的异样,自顾自的抱怨起来:“月前的要求就已经相当沉重,此时还要加码,这是要把人给逼死吗?” 月前时,刘勋曾下派过一次任务,筹集兵丁粮草。 当时给周家的安排是部曲五百人,粮食两千石,车马十驾,青壮八百人。 周家这边刚凑了个大半,居然又来加量了,还一口气增加了五成以上。 周家倒不是真凑不出来,可按照刘勋的时间要求来的话,必定会伤筋动骨。 可周家就在舒县里,舒县可是庐江郡的郡治所在,刘勋可就在城里看着呢。 周家可谓是首当其冲,避无可避。 说不定刘勋还就等着你周家抗命,玩一出杀鸡儆猴呢。 周道眼下愁都愁死了,只能来找平日里足智多谋的弟弟,却没想到周瑜正巧也在找他,就赶忙寻了过来。 “兄长勿急。” 周瑜心中隐隐一动,想到了个点子。 等到女婢上了茶汤之后,周瑜将所有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兄长周道和侄子周峻。 随后,周瑜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兄长,家中还有多少部曲以及可用之人?” 周道小吃了一惊,不明白周瑜这么问的目的。 但他还是仔细的思考了之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尚叔父之前带走了两千部曲,族中部曲只剩下了一千二三百人。家中庄丁可用之人也有千余人,可这些庄丁眼下却动不得,眼看着秋收在即,家里的庄子可全靠他们收获。此外,还有一些依附于我家的乡间少年和游侠儿,半月之内,从他们之中,至少也可再招揽出四五百人。” 看着周道一手一脚的给周瑜盘点出周家的武力家底,周瑜眼中精光闪烁。 周瑜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家里部曲可动员一千三百人,庄丁千余人,再加上乡间少年、游侠儿,一共可得三千之众。 这个数字已经很吓人了,可以干! 周瑜当即取出刚才周崇给他的两份帛书,交给周道和周峻。 “兄长,阿峻,你们且先看完此书。” 周道和周峻一脸疑容,打开帛书阅读起来。 没过多久,两人脸色就变了。 家中这是要反水啊。 周道和周峻强忍着到了喉咙口的问题,继续看了下去。 之后,两人的神情也渐渐的变化了起来。 原先的忐忑不安,转变成了跃跃欲试。 父子俩看完之后,目光灼灼的抬起头紧盯着周瑜。 周瑜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周道父子俩会犹豫不决,又或者担心畏难。 可现在周道父子俩的反应却让他更增加了几分信心。 “公瑾,你说该怎么办吧,我父子全听你的!” 周道恶狠狠道:“那刘子台当真不是个东西,全不顾往日情分,仗着袁公路的权势,对我家百般逼迫,我早就想手刃这狗东西了。” “善!” 周瑜冷笑道:“圣人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既然我等欲取刘子台项上人头,那就且先送他一份大礼。” 周瑜直接安排起来:“兄长,你立刻召集庄中丁兵和乡中少年,游侠,编入部曲,发给酒肉,令其归心。” “喏!” 周道立刻起身领命,他明白此时发号施令的不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周家的家主。 周瑜冲着周道点点头,随后又扭头对着侄子喊道:“阿峻!” “侄儿在!” 周峻立刻起身应命。 周瑜吩咐道:“你则在舒县中征募丁壮,暗中散布刘太守草菅人命,逼大家去送死的消息,务必令丁壮依附于我家。” 周峻慨然应命:“喏!” 周瑜冷笑道:“此次刘子台此贼催逼如此之甚,必是北边刘使君发动在即。我家既已决定投效刘使君,正可以刘子台此贼为功,献其首于刘使君座前。” 周道父子齐声赞同道:“正该如此!” 周瑜满意的笑了起来:“好,汝二人立刻去办,我修书一封,将庐江虚实情况尽数告知刘使君,好让他早做准备。” “喏!” 周道父子齐声应命,告退而去,分头去办周瑜所分派的任务。 第274章 仓已降刘 建安元年,八月下旬。 关羽在颍川颍阴出兵,顺澺水南下,兵锋直趋定颍。 出兵不过两日,刚至汝水边,郾县就望风而降。 这个郾县,即是后世岳武穆北上收复失地,以弱胜强,以少击多,一战重创金兀术拐子马、铁浮图的郾城大捷所在地。 当日,关羽遣关平率两千人为先驱,疾行二十里,于天黑前抵达郾县,并成功入城。 捷报传回之后,次日关羽抵达郾县,又命关平为先锋,进取定颍。 定颍距离郾县不过数十里,步兵一日疾行即可直抵城下。 关平刚到定颍城下,准备扎营过夜时,定颍城门大开,盘踞在此处的黄巾军居然投降了。 只见一魁梧大汉当先出城,手里居然托着定颍县令的印信。 关平看这大汉颇为魁梧,虽身材不高,却敦实异常,也不敢小觑对方。 经过一番询问,原来这大汉乃是刘辟麾下渠帅周仓,字元福。 汝南黄巾军的实力比之颍川还要强上几分,以刘辟为首,麾下有周仓、何曼、裴元绍、刘江、张彭等一众渠帅,分驻各地,一边屯田积粮,一边拱卫葛陂、平舆。 其中,周仓带两万多人居于定颍,裴元绍带两万多人居上蔡,何曼带四万多人驻新蔡,张彭带三万余人驻鮦阳、刘辟之弟刘江带六万余人驻葛陂,而刘辟自带八万人驻平舆。 汝南的黄巾人数高达二十余万,实力更在颍川黄巾之上。 他们大部分的势力都抱团在以葛陂、平舆为核心的五六座城市内,也没有对外扩张的欲望,只是在当地屯田积粮,做个土霸王。 经刘封的建议,刘备给关羽所下达的命令中明确要求了关羽这一路以稳为主,策应主力,吸引葛陂黄巾的注意力,使其不影响刘备主力行动即可。 对于葛陂的黄巾,希望关羽能够借助何仪、黄邵的影响力和人脉进行分化瓦解,以政治攻势为主,军事攻势为辅,切忌决战。 没办法,关羽这一路总兵力不过一万八,其中一半都是黄巾军降兵。 最初人数更少,只有一万五千人,月前黄邵也终于投降,愿意效忠刘备,这样一来,黄邵所部的铁杆死忠们一下子就成了刘备一方的可靠士卒,使得关羽这一路反而增加了三千人。 周仓所部两万多人,其中精锐可战之卒有三四千人,不过周仓只是在其中挑选了一半两千人为自己的部曲。 这次投降,周仓直接将这两千人全部带出了城,解除武装,以示诚意。 关平也没有羞辱对方,虽然谨慎的没有交还武装,却是对周仓很是尊重,并且立刻飞书回报关羽,等候其命令。 关羽收到书信后,立刻请来了何仪和黄邵两人。 两人听说周仓居然一箭不发就举城而降,大为惊讶。 “将军不知,这周仓乃是汝南渠帅中一等一的能战之人,每有大战,其必奋勇争先,因此他一个关西人,却得了刘帅的喜爱,擢拔其为了一方渠首。” 何仪摇着头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干脆的投降。” 黄邵沉默片刻道:“周元福本非道友,并不信奉黄天,之所以参与我等,也不过是因贪官污吏所迫。刘使君所部军纪森严,对百姓秋毫无犯,可谓是仁义之师,尤其是对我道众一视同仁,并无歧视苛待,周元福恐怕是早有投降之意了。” 黄邵之刚开始时极为强硬,宁死不降。 可被关羽关押了几个月后,渐渐软化了下来,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刘备军对黄巾道众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歧视压迫对方,更没有杀降的恶行。 再加上何仪不断的劝说,黄邵最终低下了头,就此降服。 有过这一段心理路程的黄邵,对周仓的心态显得更为理解。 关羽坐在首位上,听完了何仪和黄邵的猜测之后,也没有多数什么,而是捋着美髯,下达命令道:“传令全军疾行,今日赶到定颍休息。” “是,将军!” 黄邵、何仪等众将齐声应命。 当天傍晚,关羽军主力赶到了定颍,关平偕同周仓一起出城迎接。 看见关平安然无恙,关羽悄悄的松了口气。 对于这個突如其来的儿子,关羽心中多有愧疚,之前也担心周仓会不会是假投降,因此在赶来的路上也是多有担忧。 此时看见关平无恙,关羽心中的庆幸要多过对周仓真投降的喜悦。 关平和周仓看见关羽之后,俱是面露喜色,一起迎了上来。 关羽停下坐骑,翻身下马,在何仪、黄邵等诸将佐的扈从之下站在原地,等待着关平和周仓觐见。 “平、仓恭迎关将军。” 关羽捋须点头,目光在关平身上掠过之后,落到了周仓的身上。 周仓此人一张国字脸,颇有些正气凛然,双眸眼神坚定,同关羽对视竟然不让分毫,这豁达自信的模样,倒是让关羽颇为喜欢。 “汝就是周仓周元福?” 周仓慷慨答道:“正是!末将早有投效刘使君之心,今日得遇关将军,乃天助我也。” “嗯。” 关羽心中赞赏不已,可面上却是冷着脸问道:“我听人言,汝乃是刘辟的心腹爱将,深受其重用,因此负责镇守定颍。汝既受刘辟大恩,缘何轻易投降?” 关羽性格便是如此,说话很少会照顾到他人情感,毕竟除了刘备和张飞外,就没有人值得他收敛脾性。 也只有关羽这样的性格,才会问出如此戳人肺管子的话来。 人家周仓不论如何是弃暗投明,直接送上了坚城定颍,城里还有黄巾军两万余降人,以及大量的粮草器械。 送了这么大一份厚礼给你,难道就是为了听你冷嘲热讽的吗? 不过周仓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大义凛然道:“刘辟对仓确有恩德,但那只是欣赏仓的武勇,此乃小恩义也。刘使君仁义之名,遍布中原,仓虽关西武夫,也知晓仁义二字。投降将军,乃是为了保全定颍两万无辜道众的性命,此乃大恩义也。” “说的好!” 关羽卧蚕眉高高挑起,一对丹凤眼瞪的老大,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了对周仓的赞赏之意,夸奖道:“元福知大义,明事理,实乃忠义之士也。” 关羽的性格即是如此,刚刚还在讽刺周仓背信弃义,背叛主君,这会儿看对眼了,立刻就称呼起了对方表字,更是夸奖周仓为忠义之士。 周仓拜倒道:“仓非为荣华富贵,只为城中两万道众身家性命,将军若能公平相待,仓愿为将军马前卒。” “善!” 关羽点了点头:“元福自可放心,我兄之军,素来没有坑杀降卒,掳掠百姓之事,若有士卒乱吾军纪,某定当斩之。” 周仓感激道:“多谢将军!” “元福,与某一起入城吧。” 关羽招呼一声周仓,径自朝着定颍城门而去。 他身后的何仪、黄邵等人忍不住看着周仓,心生羡慕。 和关羽也算是相处一段时间了,他们可都知道关羽是个什么性格。 能招呼周仓这一声,就足以证明关羽有多欣赏这个关西大汉了。 你没看见关平这个亲生儿子站在一旁等了半响了,都没得到这份待遇吗? 周仓自不知道这些,只是赶紧起来跟上关羽。 关羽军自颍川出发,三日连下两城,降黄巾道众两万余。 入城之后,周仓主动请缨道:“禀将军,仓与下蔡裴元绍交情甚笃,形同兄弟。且裴元绍也对刘使君和骠骑军多有夸奖,仰慕已久。仓不才,愿为将军说降裴元绍。” “哦?” 关羽望向周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道:“汝可有把握?” “不敢瞒骗将军” 周仓答道:“当有七八分把握。” 关羽心中沉吟片刻,点头道:“既如此,汝多加小心,保全自身为上。若是那裴元绍不识大势,负隅顽抗,某自会将其生擒活捉。” “是,将军!” 周仓大声应命。 次日,周仓将诸事委托副手之后,带着数骑亲兵离开了定颍,直驱上蔡。 定颍的位置相当重要,不但是在汝水和水的交汇处,还毗邻黑阖涧,几乎遏制住了颍川和汝南之间的通道,是兵家必取之地。 上蔡的位置虽然不如定颍重要,但也是汝水上的要点,同时也在西北方向上屏蔽了平舆,为后者提供了安全。 上蔡一下,那关羽大军即可毫无顾忌的顺着澺水直趋平舆城下,夹河下营,即便葛陂黄巾全力来援,也对关羽军构不成致命威胁。 可如果上蔡没能拿下,那上蔡的黄巾军上可以反攻定颍,下可以过澺水切断关羽军的退路,那关羽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因此,上蔡之敌是必须要消灭的,否则就不能往平舆前进半步。 定颍到上蔡也不远,周仓等人又骑着马,刚过午时,他们就已经赶到了上蔡城外。 此时的上蔡城已经开始戒严,大部分城门全数关闭,只留下南门供人出入,但也加强了守备力量。 不过守军对周仓是再熟悉不过了,直接开启了北门让他入内。 裴元绍听说周仓来了,赶忙迎了出来。 看见周仓安然无恙,裴元绍欣喜道:“我听说关羽军已经拿下了郾县,你不在定颍守备,怎么上我这里来了。” 周仓并没有说话,而是拉着裴元绍进了小厅。 裴元绍满脑子不解,正想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听见周仓道:“我已经降了。” “什么?” 裴元绍好悬一口气没缓过来,震惊的看着周仓。 “刘使君仁德之名,天下传颂,麾下骠骑军的军纪之优,我从未有见过。” 周仓开始劝说道:“况且其部战力之强,丝毫不弱于军纪之优。两万多人南下,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平定了颍川。我颍川道众竟不能抵他分毫,元绍你难道觉得你挡得住对方?” 裴元绍本名裴毅,字元绍。 他也是豪强出身,参与了黄巾,本身对黄巾的信仰并不坚定。 因此和关西游侠出身的周仓关系较好,走的较近。 果然,听了周仓的话后,裴毅迟疑了起来,犹豫了片刻道:“那刘帅怎么办?” 周仓早有打算:“我打算亲自前往平舆,劝说刘帅。” “你不怕死吗?” 裴毅眼睛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周仓:“刘帅会杀了你的。” 周仓坚定道:“仓这条命就是刘帅给的,大不了就还给刘帅。” 裴毅盯着周仓道:“伱疯了?” 周仓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没疯,其实刘帅也没你想的那么极端。其实他早知道黄天的路走不下去了。只是这些年咱们周围又有谁值得咱们投效?” 裴毅回过头一想,隐隐有些被说动了。 他想起了个事情,大前年那会儿,刘帅的确派人去了袁术那里请降,表示愿意听从对方的号令。 袁术当时也同意了,还给了刘帅一个汝南都尉的名头。 可紧接着就是无穷的压榨,要钱要粮要军械要布帛,只要是能用的,袁术都要,收的税赋比起大汉朝廷还要狠。 这样一来,刘帅也吃不消了,干脆利落的拒绝交税。 听说袁术一度还很震怒,想要派兵来攻打他们,可后来就没了下文,时间一久,这事也就被忘了。 周仓不提这事,裴毅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 裴毅试探道:“你是说刘帅也……” 周仓摇了摇头:“我可没说,我只是觉得有几分说动刘帅的把握罢了。” 裴毅听完之后,原地转了几圈,下定了决心。 “这样,我和你一块去见刘帅!” 裴毅还是觉得不能看着好兄弟去送死,于是决定道:“我跟你一块去,万一出什么事了,也能在旁边劝劝。” 裴毅这会儿还没投降,他跟着一起去,要是刘帅肯降,那自然再好不过,大家都还是一家人。 要是刘帅不肯降,那他也能保一保周仓。 虽然未必能保得住,但好歹也尽力了。 周仓看着裴毅,片刻后重重点了点头:“那行,就一块去。” 周仓派人回定颍报信,请关羽暂时不要对上蔡动手。 裴毅则是对几个副手交代了上蔡城中的诸多事务,并且命令他们坚守城池,不许出城。 随后,裴毅和周仓带着十几骑亲兵,直接朝着平舆驰去。 上蔡距离平舆比定颍要远上一些,而且还要过一条澺水,因此次日上午才到了平舆城下。 此时的平舆城也已经收到了前方传信,知道刘备的关羽军已经南下,并且占领了郾县。 刘辟一边下令全城戒严,一边飞书定颍、上蔡、鮦阳、新蔡等诸城,让他们加强戒备,不可轻忽大意,更不许出城野战。 刘备麾下的徐州军,现在也该叫骠骑军了,野战实力太过可怕,听颍川逃回来的老兄弟描述,颍川总共就打了两场野战,对方完全就是横扫的姿态取得了两场大胜。 刘辟决定吸取教训,守城不出。 你要是攻城,那你就得一座一座城磨过来,我看你有多少人马来填这血肉磨坊。 刘辟性格比较稳重,不好冒险,这也是他会倾向于投奔诸侯而不是自己创业的根本原因。 北地的张燕可比他有进取心多了,一手一脚创建出名震北方的黑山军,甚至一度强势到成为了河北棋盘上的棋手。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袁绍和曹操,最终还是被袁本初联手曹孟德给一脚踹上了棋盘,老老实实的重新变回了棋子。 这会儿的张燕,应该还在和公孙瓒携手抗袁,努力挣扎求存。 反倒是刘辟在汝南是活的相当滋润,这几乎是三不管地道,曹操的势力还没有南下,袁术畏惧曹操又不敢北上,刘表还在折腾南阳无人区和应付从武关出来抢粮食的西凉军阀。 几乎周围找不出强大点的敌人来,更别说隔壁颍川还有黄巾军的道友们了。 就这样,刘辟前些年还脑子一抽取投奔了袁术。 幸好当时周仓、何曼他们苦苦劝说,让他没能去成寿春。 否则袁术还真不一定能放他回来,毕竟刘辟可是黄巾军,而不是地方豪强,海贼水匪。 就在刘辟想着该如何应对关羽的时候,突然下面人来报,说周仓和裴毅来了。 刘辟又惊又喜,惊是惊讶这两个人怎么来平舆了,喜则是自己正好能够找他们商量商量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刘辟亲自出府,在府外迎接了周仓和裴毅。 心情高兴的他一时之间还没注意到周仓和裴毅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回到堂上之后,刘辟和周仓、裴毅各入席中。 等到上了茶水之后,刘辟将近侍们赶了下去,这才跟周仓、裴毅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如今定颍、上蔡情况如何?我可是听说了,关羽已经拿下了郾城,眼看着就要兵临定颍城下了。元福,你这次来找我,可是求援来了?” 在刘辟看来,周仓勇武刚强,且忠心耿耿,怎么都不可能是个临战逃跑的人。他更愿意相信周仓是遇到了困难,来找自己帮忙了。 却是没想到,周仓一句话给他来了个石破天惊。 “刘帅,仓已降刘。” 第275章 刘辟请降 “什么?” 刚刚坐下的刘辟立刻又直起了身体,一脸懵逼的望向周仓,一时之间竟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刘帅,仓已降刘!” 周仓重复了一遍之后,离席冲着刘辟拜倒道:“仓此来,一是向刘帅负荆请罪,任凭刘帅处置,二是想要劝说刘帅。” “劝说我?” 刘辟这时候反应了过来,声音转冷道:“劝说我什么?” 一旁的裴毅心中一紧,听出了刘辟声音的变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只要周仓一句话不对,下一刻刘辟可就要翻脸了。 “劝说刘帅弃暗投明!” 周仓抬起头冲着刘辟道:“刘帅这些年不过是想要给道中兄弟们争一条活路,期间受了多少委屈,刘帅却从来不曾动摇过。可现在活路就在眼前了,刘帅为何又犹豫了呢?” 刘辟神情一怔,想起了周仓这几个月来的劝说。 周仓自颍川黄巾投降之后,就屡次劝说刘辟投刘,至少也派人去接触一下。 可刘辟却有些迟疑不定,先前投奔袁术可是吃了大亏,光是粮食就损失了几十万石,更别说还有大量的财帛器械了。 因此,而且刘备的势力范围是徐州,听说颍川打下来之后也并没有全部占据,这让刘辟有些举棋不定。 “事关数十万道众兄弟姐妹们的身家性命,我如何能轻易决断?” 刘辟半是解释半是自慰了一句,随后怒斥道:“我让你镇守汝南大门,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吗?” 定颍乃是颍川进入汝南的大门,汝南虽然大部分地区都是平原,尤其是北方。 可大军行动,一般还是要依托水路,而定颍就是两条水道的交汇点,再加上旁边遮蔽数十平方里地的沼泽湖,的的确确是汝南西北方向的锁钥之地。 如果定颍还在刘辟的手中,那么黄巾援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顺着澺水和汝水北上援救。 如此一来,黄巾军就有了以逸待劳的优势。 一旦关羽军顿兵在定颍城下,时间一长,对方就是想不退兵都不行了。 可如今,定颍居然直接开城投降,等于把上蔡、平舆全部暴露到了关羽兵锋之下,刘备军想要打谁就能打谁。 反倒是上蔡和平舆被切割成了两个部分,局势大为恶劣。 也难怪刘辟会如此气愤了。 可裴毅却看出些不一样来,刘辟虽然十分愤怒,但他愤怒的原因仿佛并不是周仓投降了,而是周仓不请示就投降了。 “刘帅,元福或许也是不得已。” 突然,裴毅开了口,在一旁劝解道:“关羽两万多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定颍就三四千人,能打的估计只有元福那两千部曲,真要负隅顽抗了,也顶不住几天。” 黄巾军是典型的兵农合一,别看周仓有两万多人,里面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真正男人只有八九千,里面的精壮也不会超过五千人。 周仓的部曲两千人是半脱产的,平时还有余力偶尔操练一下,已经算是战力不错的了,但和刘备军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 不论是装备上还是训练上,哪怕是经验上都不是一个量级的了。 不过裴毅说的也是假话,周仓毕竟手里有一座定颍城,真要动员起老弱妇孺一起守城,未必不能支撑上个三五天,而且关羽军的伤亡一定低不了。 “不得已,不得已就能这么儿戏一般的降了!?” 刘辟恶狠狠的瞪了裴毅一眼,转头对着周仓道:“你让我接触接触刘备,那你也得给我时间啊,你这一降,门户大开,我再接触又有什么意义?” 此时刘辟心里除了恼火外,还有浓浓的悔意。 早知道就听周仓、何曼他们的了,派人去接触一下刘备也好。 要是条件谈不成,也要坚定一下战意。 现在周仓直接投降了,把定颍让给了关羽,自己跑回来了。 这下子刘辟觉得自己坐蜡了啊。 杀周仓? 刘辟既舍不得,也不敢杀。 周仓已经投降刘备军了,此时杀了,不但无济于事,还和刘备军结下了死仇,西边的关羽军已经入驻定颍,东边的刘备大军云集项县,距离平舆也不过是三、四百里路啊。 “哎!” 刘辟干脆一屁股箕踞在地。 这种坐法是相当无礼傲慢的,但刘辟本身就只是個豪强,一时之间气恼上头,哪里还顾得上礼节。 “元福,你可是害苦了我了。” 听见刘辟的怪罪,周仓俯首请罪道:“仓知罪,愿受刘帅惩处。只是仓有一言,久酝心中,若不能尽述其言,死不瞑目。” “行!” 刘辟朝着周仓挥挥手:“你说,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仓却是恭敬的答道:“刘帅前岁,屈身侍奉袁术,其人色厉胆薄,贪得无厌,搜刮压迫道众,那时您都降了。刘使君仁德之名,妇孺皆知,今年年初,更是北上勤王,迎回天子。与刘使君这等白璧相比,袁公路何异于破瓦?” “刘帅缘何屈身破瓦,而疏远白璧?” 周仓这番话显然也是憋在心里挺久了。 不但一旁的裴毅觉得很有道理,就连刘辟也愣在当场了。 刘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周仓则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裴毅在一旁想着该如何劝说刘辟。 其实刘辟会有这个心态是再正常不过了。 之前他投降袁术,愿意向对方称臣纳贡,无非是因为自己在汝南四面受敌,军阀之间还有合纵连横,可对于黄巾军却是态度一致。 为了能够在汝南生存下去,刘辟其实是求着袁术接纳自己的。 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他在汝南占据县邑,坐拥五六万户道众,就连背叛了袁术之后,对方都拿他没办法。 这样一来,谁心里会没点小心思? 就算没有太大的野心,能继续维持自己占山为王的地主想法总是有的。 因此,面对目前看起来和袁术实力相当,名望尤有过之的刘备时,刘辟这种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既拖而不决,又不压制手下的投刘情绪的复杂表现,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好在刘辟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可没膨胀到觉得自己能同刘备军抗衡。 隔壁颍川黄巾也就比汝南稍弱一些,都不够刘备军一个月打的。 良久之后,刘辟叹息一声后,却是突然转头对着裴毅问道:“伱跟着元福一起过来,莫不是你也降了?” 裴毅突然吃刘辟一问,整个人一个激灵,赶忙摇头道:“我还没降了……” 紧跟着,裴毅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觉得元福兄说的挺有道理的。” 刘辟却是平静了下来,丝毫看不见先前的怒火了。 他轻飘飘的继续问道:“那就是你也想降了?” 裴毅看了眼周仓,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刘帅,依我看,咱们真的守不住的。” 刘辟听完之后,也点点头。 正如裴毅所说的那样,刘辟带兵多年,好歹战略、战术眼光还是有长进的。 眼下关羽和刘备都已经成双龙戏珠之势,除非刘辟有信心先击退一方,否则只会在对方两路大军的进逼之下,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刘辟长叹一声,知道再继续放纵自己的小心思,可就要连累整个汝南黄巾众了。 于是,刘辟爬起身来走到周仓面前,一把将对方给拉了起来。 “我是鬼迷心窍了。” 刘辟眼神复杂的看着周仓,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幸好元福叫醒了我。” 随后,在周仓和裴毅混合着期待、忐忑、希冀的目光中,刘辟大声说道:“我当亲自向骠骑大将军请降。” ******** 刘辟这边正决定请降,关羽那边却也迎来了新的客人。 这位新客姓龚名都,乃是吴房人,为当地豪强,家中颇有产业,养着三千多户人家,有部曲两、三千人。 此人盘踞在吴房、灈阳一带。 龚都等人虽是豪强,但和刘辟的黄巾军相处的还算过的去,至少双方并没有爆发战斗,而是和平相处。 由此也可见,颍川、汝南的黄巾确实和青州黄巾大为不同。 青州黄巾最大的特色是流动,而汝南、颍川黄巾最大的特色是住地。 前者挟百万人口,如同蝗虫一般过境,卷走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可以用的东西,以及所有的人口。 青州的黄巾宛如明末的流民军一般,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虽然也有屯田,但仅限于战线僵持阶段的,并非长久行为。 可汝南、颍川的黄巾军却和青州同袍截然相反,他们绝大部分人已经在当地生了根,以屯田生产为主,而以劫掠百姓为辅。 所以曹操麾下青州军军纪败坏的根本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士兵出身于黄巾,同当时曹操实在给不起士兵足够的犒赏和薪酬也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曹操因为给不起足够的薪酬,竟然公开允许自家军队劫掠百姓来获取足够的战利品。 最高指挥官公然允许劫掠百姓,甚至自己还抽成的人所领导的军队,能有什么军纪可言? 更别说日后还有割发代首等等情况了。 而豫州黄巾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当地屯田,很少流窜洗劫百姓,这也让他们的军纪比起北方的青州道友来要好的多。 原本他们这种坐地的特性会和当地的豪强士族发生激烈,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可机缘巧合的是,汝南也是第一波黄巾军起事的重灾区,这里也有大量的县邑被杀光了豪强士族,裹挟走了百姓,成为了空空如也的白地。 现在刘辟等人在这白地上屯田,不但没有被龚都等地方豪强攻击,反而还达成了默契,甚至头私下里还展开了贸易。 不能不说刘辟等人属实是会种地的。 当然,关系和谐归和谐,该防还是得防。 龚都等地方豪强对刘辟等人的戒备心还是很强的。 因此,在周仓投降关羽,迎接关羽军入主定颍之后,龚都他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们震惊之余,也立刻商量了起来,并且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向刘备投诚。 原本龚都他们在汝南就是小势力,不论是实力还是影响力,其实连刘辟他们都不如的。 龚都算是这群地方豪强中的领袖,他的实力最强,也不过荫蔽了四千多户百姓,部曲两、三千人。 其他人加一块都赶不上龚都一半的实力。 所幸他们靠着西南,已经贴近了大别山山脉。 随时可以放弃吴房、灈阳等县城,直接往西南退入桐柏山中。 可谓是进退自如,旁人也轻易不会来。 关羽这一路进展如此顺利,虽然人停留在定颍,但已经彻底打开了左路的格局,有力的屏蔽了刘备中路大军的侧翼安全。 很快,关羽在定颍接纳了龚都的投降,同时周仓传回消息,表示汝南黄巾愿意投降,只是刘辟想要前往项县,直接向刘备请降。 对此,关羽倒是什么意见,只是要求先入驻上蔡。 刘辟欣然同意,让裴毅、周仓回去迎接关羽军,而自己则带着何曼和张彭并百余骑前往项县请降,同时让自己弟弟刘江镇守平舆。 关羽在进入上蔡之后,同龚都所部的联系被当即打通,次日中午,龚都所部主力就赶到了上蔡城外,接受关羽调度。 关羽得刘备许以方面之权,并没有继续紧逼平舆,而是在上蔡进行整编,将龚都、周仓、裴毅三部各自编为两千人的一校。 并且上表刘备,为三人请官,表奏龚都为都尉,周仓、裴毅为别部司马。 刘备这边得到消息更快,因为刘辟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再拖拖拉拉,带着人就往项县赶来。 仅仅只是三天功夫,刘辟就已经到了项县城外。 听说刘辟来投,刘备一时之间都没回过味来。 “刘辟是何人也?” 刘备有些恍惚的询问起左右来,竟没能想起汝南黄巾。 这也怪不得刘备,谁能想得到汝南黄巾这么大一股势力,还没开打就直接投了。 况且汝南黄巾主要是交给关羽去负责的,除非对方主动出击,奔袭两三百里地,才能威胁到刘备的中路军。 “明公,此人乃是汝南黄巾共主,前几年曾投靠过袁术,只是前年又反了。” 荀攸在一旁介绍道:“恭喜明公!刘辟来投,汝南黄巾可定也!” 此时,刘封已经不在项县城中,一同离去的还有鲁肃、刘晔、郭嘉三人。 其中鲁肃和刘晔与刘封一起前往下邳东城,一边加强联系周瑜,一边监视袁术江北两郡的一举一动,寻找一击毙命的战机。 郭嘉则前往城父,担任张飞所部的参军,任张飞军师。 张飞在汇合了南下的赵云所部之后,一万大军立刻开拔,顺濄水南下,直取龙亢。 别看刘备军中路稳如泰山,其实两翼双钳均已动手,暗藏的利刃也已经顶在了袁术的腰间,而前者还全然无知。 袁术几乎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项县的刘备身上,张飞这一路好歹还分出了部分兵力增援龙亢,想要阻敌合围寿春。 至于关羽一路,袁术着实已经顾不上了,更别说藏在暗中的刘封所部了。 唯有荀攸荀公达,留在了刘备身边,出任中路军军师祭酒一职,相当于后世的集团军参谋长,为刘备出谋划策。 刘备闻言,饶是他城府颇深,也压不住嘴角翘起的弧度了。 “原来如此,先生请随我一起出城,迎接刘辟。” 刘备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出城迎接。 刘辟等人呆在城外等待入城,并无半点不耐。 之前袁术的规矩可比刘备大多了,区区一个使节都敢让刘辟他们在城郊等待四个时辰,几乎从早等到晚上。 眼下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刘辟心里想着一会见到了刘备该如何为汝南黄巾和自己争取些好处。 虽然自己投降了,但好歹也是挟三十万之众,数万可战之卒子而来。 刘备素有仁厚之名,于情于理都不会薄待于我吧? 刘辟脸上毫无表情,可心里却是百转千回,一会后悔没早点投降,要是在得到颍川战报之后立刻行动,恐怕应该会比现在投降要好上许多。 一会又想到,投降之后,可就要寄人篱下,为他人所驱。 眼下刘备讨伐袁术在即,他会不会把汝南黄巾当做炮灰给推出去,去填袁术坚城外的壕沟? 来的这一路上,刘辟也和何曼、张彭交谈过,让他感到安心又无奈的是,就连这两人也是支持投降刘备的,只是态度没有周仓和裴毅那么坚决积极罢了。 看见刘辟愿降,何曼和张彭也长松了口气。 周仓、裴毅不过面对的是刘备军的关羽偏师,而他们俩可是直面刘备的中军主力,这能不害怕吗? 刘辟这会儿胡思乱想着,何曼和张彭倒是表现的相当轻松,还有闲暇去观察刘备军的士卒。 这不观察还好,一观察就给吓了一跳。 刘备军的士卒训练相当不俗,守门的这一曲士兵虽然没有明着防备他们,可暗地里已经分层防御。 只要他们这些人敢有任何冲门的举动,立刻就会招来城墙和城内的联合打击。 同时,两队士卒分别站在城门内外,确保随时可以关闭城门。 第276章 各有稻粱谋 最让何曼和张彭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士卒居然能一直保持警惕心,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配合而放松警惕。 这种士卒的素质在汝南黄巾之中,已经达到了将领亲卫的标准了。 可在刘备军中竟然只是守卫城门的普通部曲,这让何曼、张彭清楚的感受到了两边战力的差距,也对刘辟投降更为支持了起来。 何曼和张彭自然是不会知道刘封在其中花了多大的心血。 刘封父子俩平时不好奢侈,刘备还好犬马,喜华服,可刘封就真的是勤俭节约,对声色犬马毫无兴趣,而且还特别能挣钱。 刘封不但劝说刘备将大量的财帛投入到军队的建设中,提高军队的伙食标准,以及士卒的基础俸禄,同时还极为注重精神上的奖励。 这些物质和精神奖励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良好的化学反应,达到了花小钱……不,应该是花中钱办大事的效果。 同时,还经常给士兵科普教育,告诉大家刘备给大家分了田地,大家保护徐州就是保护自己家的家产亲人。 徐州军的士卒越来越习惯了不扰民,以及为州郡而战的大义名分。 训练自然会更加刻苦,军纪也会变得更好,战力愈发强大。 尤其是徐州军一路走来,几乎连战连胜,未尝一败。 连胜不但大大增加了军队的士气和自信,而且也容易积累老兵。 如今徐州军中老兵的比例高达七成以上,这个比例恐怕也只有曹操的青州军能相提并论,可在战力上,徐州军完爆青州军。 就在刘辟胡思乱想的时候,城门内响起了激烈的马蹄声。 刘辟赶忙回过神来朝里望去,却见一手长过膝,大耳垂肩,面容正气凛然的长者从城内疾驰而出。 城门口的士卒们纷纷下拜,口中大喊:“参见骠骑!” 刘辟、何曼、张彭精神一振,意识到来者正是大汉宗亲,朝廷骠骑大将军,豫州牧,都督豫、徐、扬三州州事,天子诏令,州牧以下,咸可自决的谯侯刘备刘玄德。 刘辟三人不敢怠慢,赶忙上前两步,朝着刘备大礼参拜:“我等参见骠骑!” 刘备翻身下马,径自走到刘辟身前将他搀扶而起。 刘备的近卫们对他的脾性早就了如指掌,也不敢阻拦,只是紧紧跟上,保护左右。 “公孝此来,可是为襄助备奉旨南征,攻打袁术而来?” 刘备笑意晏晏,搀扶起刘辟后,就转为握着对方的手,言谈和蔼客气,让刘辟等三人顿生受宠若惊之感。 刘辟、龚都这些人,其实本质和许褚是类似的,都是出身豪强,只不过一个投身黄巾,一个站在汉廷一边。 他们都属于有钱有势的出身,当然,这个势只是相较于草民,自然是没法和士族相提并论的。 因此,他们其实都是有字的,只是地位不高,成就不显,记录偏差又或者是其他等原因,最终才没有流传到后世。 哪怕是真正的底层出身,一旦混迹上来了,也会请人为自己起個表字,甚至不惜改名以求好字。 字在东汉的地位就是如此之高,而呼唤对方的表字,则是极其亲近的举动,饱含善意。 刘备能如此作态,自然是亲近刘辟的意思,这如何能不让后者感动? 刘备以骠骑、谯侯之尊,亲自出城相迎,这礼贤下士的态度,难道还体现的不够诚恳? 刘辟忐忑窃喜之余,也大受感动。 听到刘备的问话,赶忙回答道:“辟乡野之人,不识天数,唯知几分做人的道理。蒙使君如此恩遇,辟只恨不曾早早来投,劳使君久侯了。” 随后,刘辟又跟刘备介绍道:“此二人乃是我麾下重将,与周仓、裴毅一起为我心腹。今一并带来面见使君,愿为使君效犬马之劳!” “公孝何出此言。” 刘备先是冲着何曼、张彭二人点头微笑,让二者很是激动,随后又对着刘辟道:“如今天下板荡,中枢不振,正缺像公孝等才俊之士为国效力,此时正是诸君用武之时。备不才,愿向朝廷举荐诸君,愿与诸君同扶汉室,匡正朝纲。” 刘辟等人听完这话,喜不自禁,又想要下拜感谢刘备。 刘备如何能让他跪下,硬生生拉着他不放,一起进了项县。 当晚,刘备设宴款待刘辟、何曼、张彭三人。 席间刘备亲切感人,对三人关怀备至,更是细心询问刘辟等人的志向,并以此为他们求官。 刘辟三人惊喜交加,颇有些不敢置信的味道。 面对刘备如此抬爱,何曼、张彭两个人已经悉数归心,就是有些小心思的刘辟都觉得刘备此人以恩义结人,轻利重义,与当世之人大为不同,让他心悦诚服。 这次投诚,可谓正确之举。 这边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庐江郡舒城县也上演了一场君臣相知的戏码,只是这里的君臣相知却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 袁术任命的庐江太守刘勋正在召见周瑜。 眼看着北边的刘备虎视眈眈,各部军力不断在汝南北部集结,桥蕤在汝阴守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天天往寿春发求援文书,弄的袁术也越来越慌乱。 袁术一慌,那自然也要把情况跟刘勋说一说啊,于是,给刘勋的催逼文书就越来越多,用词也越来越严重。 刘勋又不能把粮食和兵员变出来,他一个人急也没用啊,只能把这份焦急传递给庐江本地的士族豪强们,而郡望周家就是最重要的一个。 “公瑾啊,你总算是来了。” 周瑜刚一上堂,就被迎上来的刘勋一把抓住左手:“公瑾,主上已经屡次三番催问庐江的后援补给何时能够北上。周氏乃是庐江郡望公侯之家,你若是不帮我,我可就真顶不住主上的催逼了。” 面对刘勋的示好和威胁,周瑜神情恭敬的回答道:“禀告府君,我家已经聚兵两千人,壮丁一千五百人。大车二十辆,牛马四十头,粮食三千五百石,另有酒水二十坛,猪羊十头,用以劳军。” “好、好!” 听到周瑜的话后,刘勋这才长松了口气。 袁术那边催逼的越来越厉害,要求也水涨船高。 其中粮食和一万五千民夫还比较好解决,毕竟秋收在即,再加上此时的庐江郡可有三十多万人口,还有大量的隐户。 抽调一万五民夫虽然吃力,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反倒是那八千士卒比较难办。 刘勋自己手里是有三千部曲的,但这三千部曲可是刘勋的老底子,不但要靠他们来压制整个庐江,而且也是他性命的保障。 同时,刘勋其实并不看好袁术,刘备之前在颍川的战绩也已经传回来了,半个月内横扫颍川黄巾,这种战绩袁术做梦都不敢想。 汝南刘辟前年背叛他,人就在葛陂平舆没换个地方,你猜为啥袁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却从来没去找过对方麻烦? 还不是因为打不过吗。 因此,刘勋是绝对不舍得把老底子丢进寿春那大坑里去的。 他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庐江的士族豪强们交出各自的部曲,然后让他们去增援袁术。 袁术如果赢了,那是他刘勋办事利落的功劳。 袁术如果输了,那他手里的实力丝毫没有损失,反而庐江地方上的阻力却变得更弱了,更有利于他的统治。 到时候不论是投降刘备还是投降刘表,甚至是投降北方的曹操,他都有足够的筹码可以去转圜。 正是因此缘故,他才会对周瑜如此热情,以至于都有些谄媚了。 “公瑾,你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刘勋满脸惭愧之色,一边将周瑜引入席中,一边诉苦道:“只是还有一事,需你援手一二。你若是肯帮忙,勋必有厚报。” 周瑜心中冷笑,知道刘勋所谋求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他面容上依旧沉静尊敬,听完刘勋的话后,当即表示道:“府君何以如此客气。自府君来到我郡,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士民丰衣足食,此皆是府君之功也。眼下正是我郡士民报答府君之时,还请府君不必多虑。” 刘勋闻言大喜,连连称赞周瑜识大体,明大局,格局非凡,随后才说道:“左将军令我郡援兵八千,此时军中方才集结了两千人,加上公瑾你这两千人,也不过才堪堪半数。其他各家都不如公瑾汝家明利知世,岂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乎。” 刘勋的无耻还是超乎了周瑜的想象,只是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倒也没有接受不了。 只是周瑜并没有大包大揽下来,而是故意迟疑道:“府君,两千部曲,已是我周家竭尽全力所出,不瞒府君,如今我家府上,只有三五十族兵护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刘勋露出尴尬的笑容,解释道:“公瑾误会矣,贵家毁家纡难,慷慨高义,勋岂能不知?某意下乃是请公瑾出面,劝说郑、梁等大家,让他们也为主上之困出一份力气。” 周瑜这才恍然,原来刘勋是想让他出面,劝说其他家族也多出点血。 可这不是荒谬吗? 我周家这么毁家纡难,那是为了给刘备下注,里应外合坑死袁术的。 其他家又不造反,我说破嘴皮子又能有什么用? 至于拉拢其他家一起干大事,周瑜是敬谢不敏的。 一来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 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周家一家能够通吃得下,为什么还要冒着走漏风声,导致事情败露的风险,把蛋糕分给其他家族呢? 援军总共就八千人,周家就占了两千部曲,四分之一的兵力,加上通风报信,引来的刘军外援,这六千人还不是囊中之物,瓮中之鳖? 所以周瑜当即就想拒绝。 可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府君之重任,瑜义不容辞。” 刘勋登时大喜,立刻下令设宴款待周瑜。 后来几天,周瑜都极为卖力,往来庐江郡中的几个大家族中,劝说他们交出部曲。 平心而论,周家在庐江的声望是极高的,又是庐江郡的郡望之家,庐江士族豪强皆以周家马首是瞻。 如果周瑜拿出些好处,又或者是以周家来逼迫,那这些世家大族们或多或少是肯定要给周瑜面子的。 最少总能拿出个两三成族兵来交差。 可周瑜两手空空,又不许诺好处,更没有以势相逼迫,那大家就都懂了,只是在那绕圈子,虽然不至于是一毛不拔,但最后几个大家凑出来的部曲人数竟然高达五百人之多。 这让刘勋大失所望,不免对周瑜也埋怨了起来。 周瑜冷笑不已,他早就看穿了刘勋这种性格,而且自己又有所谋,根本不会把这埋怨放在心上,反而还十分关切的主动关心道:“府君,如今距离左将军所限制的日期已经不到十日,自舒城县前往合肥也需要四五日。可兵卒却只有四千五百人,这该如何是好?” 让周瑜这么一提醒,刘勋也急了,忍不住站起来转起圈来。 可他素来就不是什么急智之人,甚至都不能算是聪明人,就算转圈转到死,那也不过能为袁术多拉几车米面罢了。 “这该如何是好?” 刘勋转了好几圈,突然看见周瑜坐在席中喝茶茶汤,先是心中怒气暗升,我在这坐立不安,你倒有闲情喝茶? 可随即猛的反应过来,周瑜素有机智过人之名,莫非他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了? 刘勋停下转圈的脚步,快走两步来到周瑜身前:“公瑾,汝可是有解决办法了?” 周瑜本就是在钓鱼,眼见鱼儿上钩,于是他放下茶汤,面露苦笑道:“只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也不知是否可用。” 刘勋一听对方真有办法,心中登时大喜,连忙催促道:“公瑾,还请快快说来,能否可用,我等可再商量啊。” 周瑜假意推辞,却拗不过刘勋催促,只能将计划托盘而出:“府君,城中现有部曲四千五百人,所差不过三千五百。我之前所聚壮丁有一千五百人,皆是我庄上仆役,颇熟军伍操演。山蛮下山之时,常常调用他们围堵,所缺者,军服甲胄兵刃也。” 刘勋渐渐有些明白周瑜的意思了,他这是想李戴桃冠,把民夫假装成部曲。 “这可行吗?” 刘勋有些游移不定的问道:“此去寿春,可是大概率要上战阵的。” 周瑜笑道:“别的不敢说,至少我家庄丁上个战阵不成问题,况且左将军持有坚城寿春,必会坚守不出。野战不行,难道守城也会有问题吗?” 刘勋心里一琢磨,还真就是周公瑾说的这番道理,可高兴没一会,又脸色迟疑道:“公瑾,即便如此,也不过才六千人,还有两千该如何是好?” 周瑜露出神秘笑容,干咳一声道:“府君,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全啊。” 刘勋恍然,周瑜的意思显然是这缺额全部用民夫填补。 “那这民夫可就缺大了啊。” 刘勋又皱着眉头抱怨道:“如今民夫只征召了九千多人,要是再调走三千五百人,恐不足六千人了啊。” 周瑜正色劝道:“府君,两害相较取其轻,即便伱一人不抽,民夫恐怕也凑不齐一万五千之数,况且如今秋收在即,抽调民夫也必定损害地方之利,到时候我恐……” 刘勋脸色一变,周瑜虽然没把话说完,他却是听懂了。 眼下秋收在即,需要大量的人手,他却在这抽调民夫,要是这事做过头了,损伤最大的就是本地士族豪强的利益。 真要把他们逼的过度了,那这些人手里可都是有人有武器的。 到时候这些部曲可就是冲着自己来了。 想到这里,刘勋做出决断,欣然接纳了周瑜的意见,同时对对方盛赞道:“若是庐江郡中人人都如公瑾这般忠谨,我这太守便可垂拱而治了。” 周瑜淡定一笑,提醒道:“府君,这些人的军服器械还得早做准备,一旦备齐,便可北上合肥,汇合厉阳援军,一并前往寿春。” 刘勋脸上闪过一丝肉痛。 要给三千五百人备齐军服器械可不是一笔简单的数字,尤其是甲胄方面的开销,可谓十分巨大。 虽然不可能为每个人都备齐甲胄,但三千五百人的规模,想要装的样子过的去,最少也得七八百套甲胄才行。 若是只有简单的胸甲单件,那更是得要一千五百套以上才行。 这一项就是一笔数百万的开支。 他忍不住去看周瑜,却发现周瑜低着脑袋看着茶汤,仿佛在研究这茶汤的滋味。 没办法,刘勋只能自掏腰包:“公瑾,一会我给你令牌,明日你去武库,领取三千五百套军服,五千柄长短兵,再加上一千套全甲,五百套胸甲。” “我去?” 周瑜一脸诧异:“府君,为何是我?” 刘勋笑眯眯道:“此事,公瑾于我出了大力,勋如何能视而不见?我欲拜公瑾为庐江都尉,此次北援,尽数拜托公瑾了。” 第277章 兵发汝阴 周瑜心中惊讶,之前刘勋一直拿这个诱惑周瑜出力,但周瑜其实没抱多大希望。 毕竟刘勋这种人的性格,他也十分清楚,他其实早做了其他准备。 只是没想到刘勋这次居然玩真的,还征辟他为庐江都尉,这可是军职,统帅一军绰绰有余。 周瑜曾经在袁术手底下当过居巢长,这是六百石县长,而且袁术还想提拔周瑜为校尉,被周瑜给拒绝了。 可周瑜却有了足够的资历,刘勋此时征辟周瑜为都尉,不但名正言顺,而且能力、资历都非常匹配,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对于刘勋来说,周瑜在这次事情中是真出了大力气,不论如何也要论功行赏,否则以后谁还为他卖力? 还有一层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周家在庐江的声望太高了,而周瑜现在就代表了周家。 刘勋有意借着增援寿春的名义,把周瑜调遣出庐江,让他一时之间回不来。 这样一来,日后不论是刘勋想要做出何种决断,他都可以一人而决,不用再去找周瑜商量,甚至分割利益拉拢对方赞同自己了。 刘勋看着周瑜感激的面容,心中想着自己一石二鸟之计,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周瑜在一旁也笑的很是明亮,毕竟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更没想到到了最后,居然还来了个意外之喜。 有了这个庐江都尉的军职,名正言顺的统领大军北上,这简直是给周瑜的计划打上了一个大大的补丁。 如此一来,周瑜觉得自己的计划堪称万无一失了。 当夜,刘勋又留周瑜饮宴,双方各取所需,心情大好,俱是一醉方休。 ******** 刘备得刘辟投效之后,当即拜刘辟为裨将军,何曼、张彭、周仓、裴毅四人为中郎将,分领汝南前后左右都尉。 同时,刘备还调刘辟领了何曼、张彭精选六千人前往汝阴城下汇合,合力南下。 刘辟当即领命,准备告辞离去。 刘备却是抓着刘辟的手道:“公孝,你此去需知一点,我徐州军军纪森严,严禁扰民,但有劫掠百姓,侵扰地方者,一律定斩不饶。我知卿部素来军纪松弛,然如今既入备之治下,不可再忽视此事。” 刘辟,字公孝。 闻言之后,连连点头应道:“明公且宽心,辟已知此事,定会加倍注意。此次回平舆,定先整顿军纪,拣选精锐,与明公汇于汝阴!” “善!” 刘备拍了拍刘辟的手:“备当在汝阴等候公孝。” “多谢明公!” 刘备将刘辟送出项县五里,刘辟一再请求刘备留步,这才作罢。 刘辟带着何曼、张彭对着刘备行了大礼告别,随后翻身上马,返回平舆而去。 返回项县之后,刘备收到了张飞所部传来的文书。 文书中报告,张飞在汇合了赵云所部后,在郭嘉的参谋下起兵南下,沿着濄水一路抵达了龙亢城下。 在南下的过程中,周围的沛国、汝南县邑频频送上降表,俯首陈臣。 其中包括了汝南的山桑县、沛国的铚县、蔪县、竹邑、符离等四县望风而降。 在郭嘉和赵云的建议下,张飞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同时要求他们运送粮食至龙亢城下。 此时的龙亢城内有四千多守军,主要兵力为梁纲的两千人,加上一千守军,以及数百县兵和当地大族豪强的部曲,剩下的一千则是临时召集起来的青壮。 其中真正能打的,是梁纲的两千部曲和一千守军,剩下的一千多青壮县兵,估计只能扔個石头射个箭的本事。 看见张飞万人之众。梁纲心里很是慌乱。 随着刘备的官职越来越大,名望越来越高,他手下的嫡系臣子们也水涨船高,名声越来越大。 如张飞、赵云等刘备亲密将领,此时也已经扬名一方,在徐州可谓是人尽皆知,出了徐州,也一样知名度不低。 梁纲作为袁术手底下有数的大将之一,眼光自然是没的说。 他也早听说了张飞和赵云的赫赫威名,如今对方两个人来伺候自己一个,兵力还差上了五倍。 梁纲此时已经是坐卧不安,但事到临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调兵防守。 所幸他来了龙亢之后就没有偷懒过,老老实实的巡查了龙亢城防,并且在不足之处加固完善。 现在的他,非常感激之前的勤勉,这给了他一丝安全的感觉。 不过张飞并没有立刻攻城的意思,反而下了营寨,深挖壕沟,像是要将龙亢团团包围似的。 梁纲虽然疑惑,但也有些窃喜,他巴不得张飞围他一年半载才好,反正龙亢城里有不少的粮食积蓄,足够梁纲军吃上半年的了。 等到半年之后,袁术和刘备的这场战争大概率也能分出胜负了,到时候他再观望决断,可比现在就开打要高兴多了。 张飞好像还真听到了梁纲的心声似的,下营之后,又砍伐树木,有条不紊却不急不缓的打造起各种攻城器具起来。 梁纲也知道攻城器具一旦做好,那就是对方总攻的时候了。 他倒是想要破坏,可张飞军对攻城武器的保护十分严密,让梁纲只能望洋而叹。 在得到张飞已经兵围龙亢之后,刘备的中路军终于动了。 刘备以田豫为先锋,亲帅两万四千大军,诈称十万,沿着颍水直扑汝阴城而来。 田豫作为刘备的老兄弟,还是第二批分领各校的老臣,这一年来呆在沛国虽尽心竭力,稳定地方,清除匪徒患,辅佐陈珪将沛国治理的欣欣向荣。 可作为一个不到三十的武将,田豫哪里甘心在沛国养老。 这一次刘备南征,将他特地从沛国调来增援,田豫可谓是大喜过望。 不过刘备也因此收到了臧霸、牵招等爱将们的传书,两人对田豫能够得到刘备的召令很是羡慕,并且以各种方式在书信中表达了自己想要为徐州建功,想要为刘备出力的请求。 逼的刘备不得不反复修书安抚对方,并且许诺下次战事一定优先征集他们。 得到了刘备的保证后,臧霸和牵招这才消停了一会儿,不过没几天,又来信询问刘备是否兵力充足,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从他们那里再抽调部分兵力。 随着刘备事业的不断壮大,大家的信心和愿景自然也会不断提升。 之前臧霸的目标不过是一郡之守,田豫、牵招也只是想要能够出人头地,扬名一方。 可现在刘备都已经成了骠骑大将军,都督三州事了,这让臧霸等人情不自禁的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将人生目标定的再高一点,诸如一州刺史,又或者甚至是州牧? 想要继续升迁,那显然需要功勋,而且还是大量的功勋。 相比起时间长久的政功,军功无疑会是更为快捷的功勋来源。 这也就不奇怪臧霸、牵招他们会如此活跃了。 刘备大军中,荀攸担任参军祭酒,招陈矫、徐宣等人入军中任机密文书。 汝阴城是汝南重镇,虽然郡治在平舆,但汝阴在各方面不但不逊色于平舆,甚至还要反超其一头。 尤其是城墙,汝阴城城墙周长十六里,城墙全部都是三丈高度,底部宽六丈余,顶部则宽一至三丈,最宽处甚至可以奔马。 墙体以土夯筑,外侧贴砖,外壁下部有2米高条石砌基,通体向内欹斜,层层收分。 城外东北处紧邻颍水,城池更是从颍水引水,环绕城墙,形成了一条一丈多宽的护城河。 如此坚城,比之寿春也丝毫不逊,再加上城中高达五六千人的军队,以及同样数量的青壮,也难怪袁术对汝阴抱有很大的信心了。 可别小看五六千人的青壮,如果是野战,恐怕刘备一个千人队,甚至是几个百人队就能击溃对方,然后跟撵兔子似的追着揍。 可换成守城战那可就截然不同了,这些青壮会是正规军有力的补充,同时还是最好的后勤兵,能够负责将军械物资,大石油脂等运送上城头的任务。 同时还能随时编入正规军中补充军力。 而有了城墙为依托,这些青壮的胆气也会变得更大一些,随着战斗的进行,甚至还会进化成老兵。 所以攻城一旦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对方,那就很容易演变成长时间的围城战了。 刘备大军一动,桥蕤的求援文书更是似雪片般的往寿春而来。 可惜的是,援兵半点没能求到,反倒是挨了袁术一顿臭骂,勒令桥蕤必须死守汝阴,严禁弃城。 同时,袁术也给桥蕤发去信息,明确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在筹措兵力,各路援军会在寿春集合,然后北上为汝阴解围。 汝阴距离寿春不足两百里地,中间还有慎县为依托。 一旦被袁术集结起一支两三万人精锐部队北上,是真的有可能解围成功的。 另一方面,袁术也又催促起了刘勋,孙贲等人,让他加快调派援军的速度,并且对刘勋表举周瑜为庐江都尉一事予以恩准。 此时的袁术巴不得拉拢到更多的力量为自己效力,难得周家竟然愿意在这关头出任军职,袁术不但没有起疑心,甚至还有惊喜之感。 孙贲迫于袁术的压力,不得不和孙香凑齐了八千人先行出发,由孙香亲自带领,赶往合肥,等待庐江的援军汇合之后,再继续向北增援寿春。 厉阳原本有两万余人,可孙贲和孙香已经暗中送了五千人过江,去吴地投奔了孙策。 眼下厉阳只剩下了一万五千人,孙贲和孙香商量了之后决定先出兵八千,孙香和孙贲各出四千人,孙贲带领剩下的五千人守厉阳,同时悄悄扩充一些军力,以防广陵的刘备军或者对岸牛渚的刘繇军来攻。 刘勋收到袁术和孙贲的消息后,也催促起周瑜动身。 于是,周瑜最终率领八千部曲,五千余民夫,押送着数百辆大小车驾所运载的上万石粮食开始往北进发。 他将在五天之内赶到合肥,然后粮食走水路运送往寿春。而人马则走陆路,同孙香一起赶赴寿春增援。 此时的庐江八千部曲中,有四千五百人是周瑜家族出身,不是老部曲就是庄丁,有的甚至是三代为周家效力,忠诚度是相当之高。 剩下的三千五百人里,也有三成和周家有着拐弯抹角的关系,就是剩下的人也都听说过周家。 因此,周瑜很快就收拢了部曲之心,牢牢的掌控住了这八千部曲的军权。 孙香带着本部四千人,以及孙贲给他增拨的四千人先一步出发,毕竟他们不但路远,而且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是在山道中行进。 其实孙香也好,孙贲也好,并不想来。 只是眼下袁术从来不曾亏待过他们,而且也没有历史上称帝的脑残行为。 孙策好歹还在江东,而且周围又有群敌环绕,他不来有借口可以说,而孙贲和孙香两个人却是不得不来,否则那名声可真就要臭大街了。 孙香硬着头皮出发,九月初五时赶到了合肥,此时周瑜也已经从舒城县出发三天,只要再过两天,就能赶到合肥。 好在刘备在抵达汝阴城下之后,居然和龙亢那边传来的消息一样,只是在做土木工程,一边将汝阴围绕的水泄不通,一边大肆打造工程器械,只是迟迟没有对城墙发动攻势。 城中的桥蕤一边严阵以待,一边努力的动员城中的力量,以增加防守的胜算。 这一次刘备南下,吸引来了不少目光,北边的曹操,南边的刘表,雒中的天子,甚至连黄河以北的袁绍,长江以南的刘繇都派来了斥候、谍报、细作来探查大战的情况。 战场上的情报源源不断的被传回曹操处,曹操看的有趣,于是把荀彧、程昱、满宠,以及郗虑。 郗虑是他最新招揽来的人才,字鸿豫,乃是山阳郡高平县人。 郗虑出身高平郗氏,和刘备麾下的孙乾乃是同学,不过他的资历可比孙乾厉害多了。 郗氏在东汉末年还只是个郡望世家,在高平享有不错的声望,但在兖州就已经不上台面了,同舒城周家相比,好似繁星之比皓月,根本排不上号。 只是谁也想不到的是,如今家大业大的舒城周氏,自东汉末年开始,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先是嫡脉子弟被董卓一扫而空,靠着周瑜翻身之后,竟然英年早逝。 大儿子英武非常,深肖其父,却死的更早,女儿嫁给太子孙登,偏偏孙登也天不假年,小儿子犯错之后,更被孙权贬至蛮荒。 自此,舒城周氏一蹶不振,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反倒是这位郗虑,却开启了郗氏一族数百年的荣光开端。 郗虑这人主要事迹是在三国志、后汉书之中,三国演义里没有登场。 但他干的事情,却都是三国演义中的重头戏。 说到郗虑,就不能不提大汉掘墓人荀彧了。 荀彧这一辈子号称大汉忠臣,至死也没背叛大汉,可他推荐的人几乎人人反水,争做魏臣。 钟繇、华歆、王朗、杜畿、赵俨、陈群等等,几乎无一不是如此。 而这位郗虑,更是其中翘楚。 刚被荀彧推荐来后,就猜到了曹操的心思,率先出手,干翻孔融,罢免其职。 虽然一年之后,朝廷又重新给孔融加官太中大夫,但郗虑的功劳却被曹操看在了眼里。 后来干翻司徒赵温暴毙,构陷孔融入罪处决,无视天子哀求逼杀皇后,郗虑几乎成了曹操的白手套。 郗虑本人虽然没能像程昱、王朗、华歆、钟繇、陈群他们一样位列三公,但他的几个儿子还是被酬功分到了两千石。 郗虑子孙真正发迹还是在东晋,出了一任皇后和太后,一度宰制中枢,兄弟三人尽皆执掌朝政。 此后到南北朝,隋唐,郗氏一直都是天下第一档的世家之一。 此时的郗虑依旧是一派名门贤士的做派,跟随在荀彧身边。 “诸君且看。” 曹操指着地图道:“刘玄德故弄玄虚,他三路大军齐出,南下征淮,却停留在坚城之下,大造器械,诸君以为其是何意?” 在场诸人虽少,却无一不是这个时代顶级的智士,郗虑可能差点,但也绝对算得上聪明之士。 几个人围着地图看着,一边听着曹操介绍具体的情况。 越听,这几人就觉得不对劲。 所谓兵贵神速,哪有刘备这样用兵的。 就算粮食接济得上,也没有必要这么浪费吗? 难道是想要围城? “玄德公久经沙场,非等闲之辈,此次南下,还特令其子入雒求旨,必有其深意。” 满伯宁第一个发言,他声音响亮,正气十足:“以宠之见,玄德公必有后招,只是这后招在何处,宠智短,不得而知。” 听罢满宠的话后,程昱点头赞同道:“伯宁之言,与我不谋而合。昱虽不知玄德公意在何处,但想必在他工事修筑完成之前,后手就该发动了。” 程昱此时负责兖州诸事,本应该赶回兖州了,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下,故而还没离开洛阳,于是便被曹操一起叫来。 第278章 阿瞒告密(加更求月票) 荀彧瞥了眼满宠和程昱,温润如玉的俊容上闪过一丝笑意。 这两位同僚哪里是没有看出后手所在,只是在看破不说破罢了。 荀彧的目光落到了广陵上,先前满宠和程昱分明在这里看了好久。 不过荀彧并不打算说出来,既然满宠和程昱都不的打算说破,自己去出这个头做什么。 唯有郗虑,等到几位大佬都说完了之后,才小声开口道:“虑不才,以为玄德公的后手或许会在广陵。” “哦?” 曹操一下子来了兴趣,鼓励道:“鸿豫有何高见?可畅所欲言。” 得到曹操的鼓励,郗虑鼓起勇气开口道:“先前大将军所言,广陵集兵有三万之众,实可随时抽调两万以上之兵机动。兼且玄德公水军也云集广陵,虑愚见,玄德公或有走水路绕寿春之后,奔袭合肥之可能。” 说着,郗虑还在地图上用手画了个路线示意。 在郗虑手下,广陵军可自江都出发,逆长江而上,过厉阳不入,取道春谷对岸的施水水道,然后过巢湖,进肥水,直驱合肥城下。 这一条水道虽长,但非常通畅,而且能行大船。 长江水道一直都控制在刘备军的手中,袁术军就是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最差刘备军也能全身而退。 可若是打袁术一个猝不及防,直接攻取了合肥,那袁术的局势可就立马危险起来了。 合肥历来就是江淮重镇,如果说寿春是东汉时期的江淮第一重镇,那合肥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重镇。 大半个庐江可以走各种水道将物资兵员输送到寿春,可半個九江的物资兵员却需要通过合肥来转运寿春。 一旦在战时,合肥不但是寿春南面的屏障,同时还是寿春遭遇北面敌人时最重要的后方基地。 在面对南方敌人时,合肥失陷了,那寿春还能得到北边诸城经淮水而来的大规模支持。 可在面对北方敌人时,一旦合肥失陷,寿春可就没法独自坚守了。 这也是为什么寿春比合肥还重要的原因之一,而且寿春曾经是淮南国的国都,城中还有王宫,也难怪袁术赖在寿春不肯动弹了。 况且袁术一直都有想要称帝的念头,而寿春的王宫恰好满足了他的遐想。 日后如果还想要更进一步,寿春的王宫也不是不能当成皇宫来用的,最多再召集民夫扩建一些。 寿春城中地方颇大,也不愁没有扩建的空间,要是真不够用了,还能拆掉那些民宅。 平民这种东西,多如韭菜,割的再多,也赶不及他们长的快。 这就是袁术最真实的心思。 曹操赞许的点点头:“玄德大有长进,若是换了三五年前的他,恐怕只会按部就班,一步步拿下汝阴、龙亢,然后会师寿春城下。眼下居然会出奇计了,当真是数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荀彧眉头微皱,曹操话里虽然是称赞刘备,却是居高临下之态,而且颇有看不起刘备将兵之能。 须知为将者切忌骄傲自满,曹公如此自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郗虑却是在一旁称赞道:“大将军所言甚是,玄德公虽有奇计,却是瞒不过您的眼睛。” “哈哈哈……” 曹操大笑起来,给了郗虑一个赞赏的眼神,最后却是看向满宠道:“伯宁,我与公路也是多年好友,若是其一时不慎,为玄德所趁,我恐无颜再见旧友啊。” 满宠一脸刚毅的点了点头:“左将军喜用细作,谍报甚多,相信这些情况瞒不过他的法眼。” 荀彧眉头微皱,平心而论,曹操这样背后卖人的行为,并不符合他的心意。 但他最终也只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没有开口劝阻。 毕竟是自己选的主公,总要尽量去迎合才行,成天给自家主公添堵,猛夸自家主公的死敌,那不就成了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河北监军了吗。 于是,事情就此定下,接下来满宠自然会让人把消息传到袁术案前。 果然,仅仅只是五六天的功夫,袁术案前就得到探报,言说刘备可能从广陵出兵,绕行长江入施水,过巢湖突袭合肥。 这条路在历史上,就是大魏吴王五次打卡合肥的必经之路。 大魏吴王五次打卡,充分证明了这条道路的通畅,便利以及可靠性。 袁术入主江淮也已经四年了,而且颇具战略眼光的他更是能够看懂合肥的威胁。 袁术既惊且喜,好你个刘玄德,下手居然这么狠毒,这是要抄击袭取我的要害啊。 袁术既震惊于刘备下手的狠辣,又惊喜于自己竟然能够提早发现对方的杀招。 “来人,立刻传令合肥,闭城坚守,加强戒备。再命孙香、周瑜,令他们二人火速驰援合肥。汇合之后,留……留四千人在合肥。” 说到这里,袁术突然停顿了下来,然后起身在堂中转圈思索。 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让孙香留四千人镇守合肥,率余部和周瑜一起北上寿春。” 袁术想起来庐江能抽调来的部众,其战力显然要比孙家军差上许多。 合肥是要地,必须留精兵镇守才能放心。 因此才特地说明要孙香留人镇守,而周瑜所部则被全部调来寿春。 战力弱一些没关系,守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要是留周瑜所部守合肥,袁术自以为还是没法安心的。 ******** 刘封在东城中,与鲁肃、刘晔、太史慈等诸将讨论着军情。 突然就收到了一封紧急军情。 打开看后,竟是周瑜送来的密信。 在密信中,周瑜告知刘封,袁术收到机密消息,刘备军要偷袭合肥,故此准备留孙香所部半数增援合肥,剩余部队继续北上。 刘封闻言大为震惊,以为己方走漏了消息。 可随后又阅读了一遍书信后才醒觉过来。 袁术收到的消息是刘备军要偷袭合肥,而他们的行动是以歼灭北上援军为主,合肥能拿就顺手拿了,拿不了就直接北上。 临时要据点,也宁可优先易攻难守的成德,而不是合肥。 所以消息肯定不是刘备一方泄露的。 “子敬、子扬先生,还请你们看一下。” 刘封说着,就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鲁肃、刘晔,然后走到太史慈身边,和他们继续讨论起路线和各种预备工作。 鲁肃接过密信后,和刘晔一起阅读了起来。 看完之后,两人抬起头均是游移不定的神情。 片刻后,刘晔先否决道:“少主,此绝非骠骑治下泄密,否则袁公路绝不会还令公瑾他们继续北上。” 鲁肃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捋须深思了片刻,揣测道:“这似乎反倒像是某种猜测。” 刘晔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补充道:“子敬所言甚是!我先前阅读时也有奇怪之感,却找不出何处有异。现在听君一言,我倒是觉得这是何方高人看破了我们部分计划,但却没能猜对全局,对方将这消息告知了袁术,才让后者有了加强合肥守备,却又让公瑾他们继续北上的奇怪命令。” 刘封笑着赞叹道:“子扬先生果然机敏过人,子敬先生更是能一眼看穿问题所在,能得两位先生辅佐,实乃我父子之幸也。” 鲁肃、刘晔连忙谦虚道:“明公德高望重,少主忠君爱民,所据州郡,百姓安宁,贤士归心。我等能为明公,征南效劳,实是我等幸事也。” 刘封客气了一下后,决断道:“既如此,那我等还是继续执行原定计划。合肥之兵,不用去理会。” 说着,刘封又摸着下巴,提出了一个新看法道:“孙香所部此时只剩下了四千人,若是我等聚而歼之,当可不留漏网之鱼。如此一来,诸君以为我军是否可以借助公瑾之力,混入寿春城中?” 刘封这建议一出,顿时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无他,这建议实在太过胆大了。 可偏偏还有一定的成功几率。 最重要的是,这计划如果一旦成功了,那可真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哪怕就是没能抓住袁术,让对方给逃跑了,对方也绝对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若是能够直接抓住袁术,那更是能够传檄而定江北两郡,甚至连江东都有的谈。 面对众人的目光,刘封用力的点了点头,示意这个想法是认真的。 于是,众人纷纷围到地图前,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太史慈当先说道:“若是以少主之计,那混入兵力不能太多,当以三四千人为好。” 张辽点头赞同,随即用一种激动到颤抖的声调道:“某愿亲自领队,混入军中,必为少主拿下寿春城门。” 徐晃看了张辽一眼,随即又悄悄的暼了眼徐盛、潘璋。 果然,张辽话音刚落,潘璋就跳了起来:“某只需三千人即可,拿不下城门,愿领军法!” 张辽愣了一下,脸色冷了下来,心中有些不快。 虽然你潘璋是少主的爱将,但我也是玄德公的亲自邀请来的。 更何况邀请我入徐州时,少主可是在场表态的,你潘璋这是想要仗势欺人吗? 某可不惧你。 于是,张辽冷哼一声,开口道:“少主,某只需要两千人!如若不成,甘受军法!” 潘璋急眼了,跳着脚大喊道:“一千人!某只要一千人,愿立军令状!” 张辽登时大怒,竖子是要与耶耶争到底了? “八百!少主,辽只需八百人,也愿立军令状。” 刘封苦笑起来,看看室内,许褚,徐晃、周泰、蒋钦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徐盛则是在纠结要不要加入竞价。 就连一军主将的太史慈都想要毛遂自荐,只是颇识大体的他也放不下指挥的重任。 贾逵、贾斌两个兄弟看的是目瞪口呆。 贾逵倒是有心争取,奈何他武艺虽然不错,可同在场的这些武夫们比起来,还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至于贾斌,虽然也弓马娴熟,颇有气力,但早就已经对太史慈、张辽、徐晃甘拜下风了。 鲁肃和刘晔相视一笑,军中虎将如此之多,却还奋勇争先。 两人原本都是坚定的汉廷已亡,不可复兴论的持有者。 可现在,他们俩早就已经悄咪咪的变成了大汉三兴论的坚定持有者了。 只不过他们指望的三兴大汉者不在洛阳罢了。 “少主!” “少主!” 争论是出不了结果的,于是一群虎罴之士们围到了刘封的身边。 幸好刘封身高一直窜的很快,否则估计在这堆壮汉里都没法冒泡了。 “诸君。” 刘封抬起手止住了众将的请缨,随后转向鲁肃和刘晔问道:“两位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鲁肃和刘晔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选啥都是错,自然不会入套。 “少主麾下虎士何其多哉,何人出马都可马到功成。” “众将齐心协力,士气高昂,晔恭贺少主,此战必胜!” 刘封心里暗骂两个滑头,不得不无奈的正视这个问题。 客观的说,让潘璋上比较合理,毕竟兵力有限的情况下,能够显著提升士卒战斗力的那肯定就是装备了。 铁甲士一直都是潘璋在指挥,自然由他去最合适不过。 但张辽的情绪也得照顾,平时自己对潘璋还是十分重用的,给了对方许多立功的机会,这一次也确实该考虑下其他人了。 一碗水哪怕端不平,但也不能洒了太多,否则可就没法服众了。 最终,刘封做出决断:“夺门之事就以文远主持。仲康、幼平、公奕你们三人各带五百人辅佐文远将军。” 刘封这决定一出,张辽登时大喜过望,许褚、周泰、蒋钦也是喜上眉梢,没想到自己还能落到这等好事。 唯有潘璋却是目瞪口呆,不愿相信的看着刘封。 刘封却反过来冲他摇了摇头,同时吩咐道:“文珪,你将所部铁甲调拨四百套出来,暂借给文远他们。” 周瑜需要押送大量的军械、粮食物资,所以随行有着许多车辆。 这些车辆上恰好可以用来掩藏铁甲器械。 潘璋虽然内心很是委屈、恼怒和不解,但却不敢违抗刘封的命令,当即点头应道:“是,少主,末将回去之后立即办理。” 张辽得意了片刻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心里也有些后悔刚才上了头,这下怕是把潘璋给得罪死了,说不定还得罪了刘封。 好在张辽偷眼去看刘封时,后者神情正常,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这也让张辽悄悄松了口气。 张辽突然灵机一动,主动开口道:“少主,夺门乃是大事,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成功的胜算。以辽观之,不如请潘将军所部为后援,如此一来,我等夺门可保万无一失。” 刘封有些惊讶的看着张辽,这不仅仅是因为张辽居然会主动退让三分,给潘璋留有余地,更因为对方说出来的话,居然和自己不谋而合。 既然如此,刘封便欣然接受了张辽的意见,对潘璋下令道:“文珪,你部届时换上孙家军军服,跟在公瑾所部后方,一旦开始抢夺城门,伱部即可跟上援助。” 潘璋脸色转好,恭敬应命。 虽然他还是有些愤懑张辽虎口夺食,但对着刘封的态度却是不敢有半点不尊。 ******** 周瑜出发五天之后抵达合肥,此时孙香已经在三天前入驻此城。 合肥守军早就为周瑜等人准备了空的营房,周瑜入城之后,将琐事交给了大哥周道父子俩,自己则带着亲卫,提着礼物前往孙香所在的营中拜访。 孙香倒是听说了周瑜进城了,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来拜访自己,算算时间,这可有点马不停蹄的意思了。 孙香思考了片刻,直接出了大帐,到营门口相迎。 周瑜送上礼物,双方客气了一番,再交谈时,气氛已经轻松了许多。 周瑜表明态度和来意道:“瑜此来也没有其他事情,只是明日出发,想要寻孙将军定个规矩。” 孙香点点头,对此他早就有所考虑。 在收到袁术的命令之后,他考虑再三,决定把自己的部曲和孙贲的部曲各抽两千人,合为四千人放在合肥。 如果以孙香自己的想法,自然是留下自己的部曲,把孙贲的部曲带去寿春。 可毕竟双方可是兄弟,真要这么做,以后还见不见面了? 因此,当时孙香就想好了行军队列,倒是没想到周瑜态度会这么好,主动来和自己探讨。 毕竟孙香一分兵,他可就只有四千人马了,而周瑜却有八千人,还有六千丁壮,姑且不论战力,在人数上可是占据了大半。 “周都尉押送大量粮食军械,我部轻装而行,既如此,我意周都尉率军先行,我拖后五里压阵,不知周都尉意下如何?” 五里地的话,半刻钟时间的急行军即可赶到,而且往往要不了五里地就能接上敌人,毕竟敌方展开阵型也是需要空间的。 而五里地的距离,又能保证孙香会有充足的反应空间和时间,至少不会被周瑜那边的新兵给冲撞了阵型。 孙香的这个安排,是很老成周全的。 最重要的是,很合周瑜的心意。 而看见周瑜一口答应下来之后,孙香也很满意,觉得周瑜为人不错,双方气氛变得更为融洽了。 之后,孙香还特地宴请了周瑜一场。 次日一早,周瑜带队先行出发,开始北上。 等庐江军出发之后,孙香才带着剩下的四千部曲跟了上去。 两个军队这段时日消耗的粮食器械,也都在合肥得到了补充,可谓是齐整满员。 第279章 长途奔袭 合肥距离寿春不算太远,只有三百多里地,以常规行军每天三十里地的速度来计算的话,周瑜他们十二三天就能抵达寿春。 如果再算上当中还有成德可以歇脚,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成德位于合肥和寿春之间,是刘晔的家乡,这个时候还有大几万的人口,可再过几年,这里可就变得像彭城之前一样了。 大旱加上兵灾,使得整个庐江的人口几乎崩溃式的剧减,仅剩的活人也在向四周的郡国逃跑迁徙。 经过激烈的讨论,刘封他们最终决定在袁术军抵达成德之前动手。 合肥到成德大约一百四十里地,成德到寿春则需要走近两百里地。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在合肥到成德之间动手,很容易惊动成德,并且向寿春和合肥示警。 如此一来,整个刘封军团就会陷入到进退维谷的境地,虽然因为军力强盛,加上到处都有秋收的粮食,以及刘封坐镇军中三点强支撑,使得军队不会溃散。 但接下来最好的处境也就是转为攻城战,以进攻城市为主的攻城战必然会带来极大的伤亡,以及消耗大量的时间。 当然,这份计划也是有其不容忽视的理由存在的。 首先,这是源于地理因素所导致的。 周瑜和孙香想要从合肥去寿春,必须要经过成德,而且在成德这个地方,他们北向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左侧绕过瓦埠湖,然后顺着瓦埠湖和芍陂之间的平原通道北上,可直抵寿春。 这条通道既顺畅,又安全,行军不但是平地大路,而且左边是芍陂,右边是瓦埠湖,几乎没有任何危险。 第二条是从右侧绕过瓦埠湖继续北上,这条路夹河而行,左侧是瓦埠湖,右侧却是一片较为平缓,起伏不大的丘陵地带,对军队的危险可比第一条路大多了。 这条路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较笔直,比第一条路近了二三十里地。 可想而知,就是傻子也会选择第一条路,而不是第二条路。 之所以会有激烈的讨论,主要的争论点在于是什么时候拿下成德。 目前主要有两個方案,一个方案是在周瑜部为先导,进入成德后迅速关闭城门,控制城防,而刘封军在城外对孙香进行围歼。 第二个方案则是等周瑜、孙香他们出了成德,继续北上之后,依靠刘晔的部署,偷袭拿下成德,然后继续北上从后偷袭,然后和周瑜一起围歼孙香。 刘晔无疑是坚定的第二方案支持者。 太史慈则觉得第一套方案更为可靠。 最后刘封在让他们尽情讨论了之后,拍板决定启用第一套方案。 其实这里面还是有私心的,刘晔自己也知道第一套方案更为稳妥,但第一套方案的首功可就是周瑜的了,而第二套方案的首功则是他刘晔。 这让他如何甘心放弃。 也正因此,刘封才让他们争论一番,好让刘晔看清楚大势所在。 刘晔是个聪明人,只是私心稍稍重了点。 刘封不在乎他有私心,但不能因私废公。 做出决定之后,全军即刻动员,按预定批次准备出发,只等周瑜来信,即可兵发成德。 其中,以张辽为先锋,太史慈为中军,徐晃为殿后,统领骑兵先期出发,刘晔为参军随军联络成德县邑中的谍报、细作和内应们。 刘封全权授予太史慈指挥权限,如有战机,可不用等待后续军队,直接动手。 随后,刘封以徐盛所部为先锋,配给贾斌所部骑兵,以及大量的牛马车辆,以提高他们的机动速度,紧随骑兵而行。 刘封亲自带领潘璋所部为中军,周泰、蒋钦押解粮食并四千民夫为殿后。 全军骑步两万四千人,自东城出发,朝着成德猛扑而去。 东城至成德之间,都是大片丘陵,这种丘陵海拔都不高,一般不超过一两百米,而且坡缓地大,就连骑兵都能驰骋,大军行进毫无困难。 只是东城距离成德之间的距离可不短,足有两百八十里。 这就是为什么刘封要集结骑兵在东城的根本原因。 考虑到周瑜与东城之间的信息交流存在五天至七天,甚至更长时间的滞后性,即便有周瑜的预估提前量,那也必须提升机动力才行。 步兵虽然可以提早出发,进入战场,但这种万人以上规模的大战,如此规模的大兵团如何能隐藏得了? 更别说还要求藏好几天了。 步兵的行军速度一般是每天三十里地,常规急行军为四十里地。 不过这并非是步兵行军的极限,真要跑起来的话,精锐步兵一天五十至八十里的重任还是可以的,但问题是,走完这段路之后,不但会有大量掉队的人员,编制还会发生中度甚至是重度混乱。 这就是为什么古代兵法书上会写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的现实基础。 后世曾经有一种说法,说近代步兵的行进速度已经超过了骑兵,这纯粹是一种误解加上以谣传谣所造成的谣言。 这个谣言普遍的来源于是源自于美国内战时期,在美国西部,连续行军五天或七天以上的时候,步兵连的速度会高于骑兵连。 其实这话本身就很有意思,为什么会要求七天以上? 实际情况是,美国西部全是大戈壁滩,是没有物资给养补充的,马匹只能吃喝自身所携带的物资给养,而马匹的饮水量和食量都是相当大的,而且战马还需要吃精细饲料。 这所谓的五到七天的极限时间,是骑兵连能随身携带的精细饲料和水的极限时间,并不是战马跑了五天或七天之后就跑不动了。 战马这时候还能跑,但继续跑就是找死,必须停下来,甚至折返回原路去寻找自己的补给车队。 轻步兵的巅峰,是志愿军所创造的战例,14小时跑了145里,而且还是山路。 可骑兵的巅峰比比皆是,李世民追击宋金刚,一昼夜跑了两百里,而且期间还下马战斗八次。 蒙古人就更夸张了,蒙古巅峰时期,一人五马,日常行军速度180至190里地。 步兵拿什么去超越? 要知道哪怕到了明末时期,已经稀烂了的关宁军骑兵,也在回援北京城时走出了日行150里的速度。 更别说骑兵赶到战场时候一般能够保持八成以上的战斗力,就算马匹废了,也能保持人类八成的战力。而步兵是不可能有这个体力留存的。 所以古人都不是傻瓜,骑兵一直到马克沁机枪出现之后,才从主力兵种的地位上跌落,而直到装甲力量的出现,才真正把骑兵这个兵种送入了坟墓。 唯有骑兵的行军速度,才能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战机。 从东城到成德可谓是一片坦途,到处都是长满了庄稼的田地,甚至还需要渡过一条名为阎涧水的河流。 这河流并不深,也不宽,人马可以横渡,而且河上也有桥梁存在。 所以这次长途奔袭,是可以完全展现骑兵的速度和耐力的。 为此,刘封还特地给太史慈调拨了一批财货绢帛,以供他们在路上的应急开销,比如购买粮食,征集民夫等等。 如果实在还有缺少,可以先斩后奏,以刘封的名义借取或者赊账。 在军纪方面,刘封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目前阶段是没可能要求士兵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的。 岳家军的确做到过,可岳家军的军饷可比徐州军高太多了,那可是几十倍起步,甚至可能高达一百多倍的差距。 很快,周瑜的来信送到了东城。 在心中,周瑜详细的交代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预估从合肥出发的时间和抵达成德的时间。 周瑜允诺会尽量将抵达成德的时间控制在下午,既消耗了孙香军的体力,增加他们的疲劳,降低战斗意志,同时又能保证明亮度,确保不会有漏网之鱼逃脱。 九月十六,在周瑜预定的日期,刘封下令出兵。 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的刘封军如出匣猛虎一般,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由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向导领路,走的皆是适合骑兵所行的地形。 沿途许多村落豪强被这支军队所惊吓,农夫甚至扔下田里的庄稼,逃回村落,想要和妻子儿女死在一处。 可紧跟着他们却是发现这支打着刘字赤旗的军队竟然与众不同,不但没有抢粮抢钱的行为,反而连行军中都很是谨慎,轻易不会践踏农田。 若是有所损毁,还会留下一些钱财补偿田主,这简直是像是做梦一样。 渐渐的,沿途的豪强士民们也都不再惧怕这些军队,反倒是主动送上牛羊酒肉想要劳军,顺便打听打听这支军队是来自于哪里的。 这支军队把肉给收了,酒水却是退了回来。 不过好在众人总算打听了出来,这军队竟然是骠骑大将军刘备的。 领兵的主帅正是骠骑大将军刘备的长子,朝廷的征南大将军刘封。 这次前来,是奉了朝廷的诏令,讨伐逆贼袁术。 袁术的左将军和阳翟侯的名爵都被朝廷抹除,并指为朝贼,宣告天下。 这消息一出,九江沿途的士族豪强们可就炸开了锅了。 要知道袁术毕竟是骷髅王,虽然到了江淮地区,吸取了南阳的教训,一改南阳时的作风,改竭泽而渔的政策为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的政策。 但他的苛捐杂税依旧是全天下军阀之首,或许也只有关中那帮不种地的西凉武人比他更暴政了。 江淮的士族豪强们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不配合他行事来表示抗议。 可人家袁术无所谓啊,你们不帮我,那我就招揽山贼水匪呗。 这天下三条腿的人不好找,想当官的人还不好找吗? 因此,袁术在江淮和地方上的士族豪强关系依旧十分恶劣,只是袁术兵多将广,这些地方士族豪强没法反抗而已。 早在刘备收复了广陵之后,就不断的有九江士民向徐州暗送秋波,希望刘备能够发兵南下,他们愿意箪食壶浆,以迎刘备。 不过当时徐州的注意力在江东和河东天子处,顾不上江淮地区。 虽然婉言安抚了对方,但刘封也没放弃对方,而是让刘晔和鲁肃这些江淮人士来和他们保持联系。 这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太史慈督领大军一路前行,深入阴陵,到了阴陵和成德接壤的县界处时,竟然还有士族豪强在这里迎接。 “来者可是太史将军?” 一行数百人等候在大道边上,为首者是一个皓首老者,而一文士,一大汉则侍立在他两边。 先锋乃是张辽领军,他并没有上前询问,只是一边派人回报太史慈,一边遣人上前回答太史将军还在后面后,就继续向前前进。 太史慈曾有下令,不得无故停留。 太史慈虽然爱兵如子,刘备、刘封每有赏赐,都会散与众军士,平日里也不喜体罚,素来得士卒喜爱。 但他治军却也十分严格,有令不遵,违反军规者,都会视情况严重程度而下受到责罚,甚至是处死。 张辽如今拿到了先锋之位,正踌躇满志,建功立业,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遭到太史慈的责罚,成了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张辽都督大军继续北去,而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史慈所在的中军也赶到了此处。 太史慈得先锋回报,知道这里有这么一群人,于是便带着刘晔和亲卫脱离了行军中的大队,朝着老者所在处奔了过来。 “老朽朱正,拜见将军。” 皓首老者一见太史慈,立刻自报家门,并带着身后众人行礼:“老朽乃是奉了子扬、子敬先生之命,为大军准备了几处扎营地点,并且在这几处地方备下了酒肉粮食。” “老丈多礼了。” 太史慈翻身下马,疾步上前搀扶住朱正,缓缓扶起,口中感谢道:“有劳老丈费心了。” 朱正乃是成德县中第一豪强,他身后的文士和大汉,也是成德县中的士族和豪强,都是成德前三的大家族。 他们三家平时与刘家关系都很不错,刘晔家人被接去徐州时,这三家还帮了不小的忙。 刘晔顺势就联系上了对方,让对方为太史慈的骑军补充物资给养,准备可以藏匿的地点。 太史慈一军六千人,想要在成德境内藏好还真不容易。但有了朱正等人的帮忙,那这件难事可就立马变得简单了起来。 “此役我主奉诏讨贼,以正击逆,一旦功成,朝廷必有封赏。” 刘晔虽然私心颇重,但政治和谋略俱是上乘水平,当即就给朱正等人画起饼来。 “我主知人善用,赏罚分明,深得天子器重,倚为宗室柱石。诸君此番为国出力,我主必不会忽视诸君的辛劳,日后定有厚报,诸君可放心。” 刘晔说完之后,太史慈也适时的点头道:“我即可传信少主,将诸君的表现一并上呈,诸君尽可无忧。” 听见太史慈这番话,朱正老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身后的郑当,宋著也都是喜笑颜开,大家辛劳这么一场图的什么? 可不就是为的刘晔和太史将军这番话吗? “不敢当将军、先生夸奖,将军和子扬先生一路辛苦,安排的地点分为七处,都是我等能够影响的村落,以及野外形盛之地,其中一处台地可驻两千人,另一处河畔,也可驻扎千余人。在其中早已经备下了足额的酒肉,还有上千石粮草,盐巴,鸡蛋,大豆,可供战马享用。” “如此,就多谢诸君了。” 太史慈回头下令,同时让朱正他们的向导跟随自家骑军一起行动。 随后,按照朱正等人所给的信息,他开始分派兵力。 张辽为先锋,驻扎在河畔处,一旦展开后续行动,张辽所部当即可以过河,为前军锋矢。 太史慈中军则驻扎在台地上,总领诸军。 徐晃所部在分散驻扎在各个村落中,为大军提供遮蔽。 此处距离成德县邑已经不过一百二十里地了。 骑军全力驰骋,只需一天时间,即可兵临城下。 刘晔则暗中派人先行过河,联系周瑜,并且将大军的动向告知对方,以便双方配合。 太史慈所部开始分别入驻各个营地,进行休整,同时准备随时过河突袭孙香。 到目前为止,太史慈所部已经深入九江境内一百六十里地,却依旧能保持隐秘。 太史慈的谨慎尽责,刘晔的联系安排都有很大的功劳,不过也不能抹杀骷髅王的反面加成。 江淮百姓对袁术恨之入骨,哪怕看见了太史慈的军队也不会有想要上报的念头,这份功劳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 周瑜此时已经出了合肥城,正朝着成德而去。 当看见刘晔传来的书信中明确了战场在成德城南时,周瑜拍手叫好。 因为周瑜恰好也去了一封书信,而且心中也是建议刘封他们将战场定在这里。 正如刘封他们分析的那样,孙香果然坚定不移的选择了走左侧通道,这一点即便是周瑜也无法改变对方的决定。 第280章 逼降孙香(加更求月票!) 在周瑜看来,哪怕走漏了风声都没关系,只要能够吃掉孙香,拿下成德县,九江的局势就崩坏了。 以袁术的性格,还能不能死守在寿春城都得打个问号,更别说集结兵力为汝阴解围了。 合肥至成德有一百二十里地,以周瑜他们的进军速度,需要四到五天,而且这个时间是周瑜能够精准掌控的,因为他走在队伍的前列。 于是,周瑜经过仔细的分析计算之后,这才传信回去,约定时间为五天后的中午,周瑜会先入成德城,在孙香抵达城下时候再关闭城门,将其挡在城外。 次日,周瑜就控制着速度继续朝着成德而去。 虽然周瑜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但孙香却并不觉得有问题。 一来周瑜的速度只是不够快,但每天也走了三十里地,再加上周瑜军中的大车很多,这也就不难理解对方了。 周瑜的消息很快送到了阎涧水东岸的太史慈所部,太史慈找来张辽、徐晃以及刘晔商量了之后,决定同意周瑜的方案。 第三天天刚亮,太史慈所部就再度集结了起来,以张辽为先锋,渡过阎涧水,千军万马,朝着成德疾驰而去。 在离开合肥的第五天上午,周瑜所部全军渡过了施水枝津。 施水枝津是一条横着的河流,在成德的下方汇入肥水北上,进入瓦埠湖,而往东,则和太史慈他们之前渡过的阎涧水相会,往北在死虎亭附近汇入瓦埠湖,而往南,则是起源于巢湖肥水。 过了这条河,就距离成德不过十余里地了。 此时的周瑜有些紧张,因为这条河并不是什么大河。 孙香要是等的不耐烦,大可以绕过周瑜所部,从一旁直接过河。 不过好在孙香也不着急,麾下又都是孙家部曲,他也不想让自家部曲涉水过河。 九月的天气虽然不冷,但这河水还是有些刺骨头的。 于是,孙香错过了最后一个机会,居然呆呆的等在周瑜所部的后方,直到对方过河整军继续朝着成德县起行后,才将船只移交给孙香所部。 不过孙香所部毕竟只有四千人,而且还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卒,行动速度要比周瑜麾下的杂牌部曲和民夫们有效率的多。 半个时辰不到,全军就已经渡河成功,追着周瑜而来。 不得不说,孙香作为一個将官还是合格的,哪怕是在境内腹地行军,他依然把自己军中仅有的两百骑散了出去,以作为大军的预警。 方圆五里之地,一旦出现警情,这些骑卒会立刻通知本部大军,以免大军遭人突袭。 只可惜的是,太史慈他们也很有耐心,埋伏的地点居然是在二十里之外。 而周瑜暗中埋下的暗哨,直到看见孙香他们全部渡河,追着周瑜而去的时候,才赶往太史慈等人埋伏的地点报信。 施水枝津距离成德县不过十余里,孙香很快就看到了成德县城。 此时周瑜所部已经全部进城,孙香得到侦骑回报之后,便大声冲着周围的部曲鼓劲道:“大家再加把劲,赶到成德县,今天就不走了,让诸君也在城里好好休息一下。” “多谢将军!” “还得是香将军体恤我等!” “将军万胜!” 孙家部曲一听这话,立刻沸腾起来,冲着孙香感激欢呼。 孙香却是笑骂道:“尔等少来捧我,你们就是说的再是好听,今日放不放酒肉,也得是成德县的官吏说了算数,我可管不到他们头上。” 孙香抬头看看天色,此时晴空万里,太阳高挂,倒是一个好天气。 于是他继续催促部曲道:“好了,休要说笑了,赶紧赶路,进了城后也好早些歇着。” 孙家部曲依令而行,很快就抵达了成德县外。 “前方这是怎么了?” 孙香突然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前面的队伍居然开始变得凌乱了起来,也不进城,只是闹哄哄的挤在一起,甚至将大路都给堵塞了。 于是,孙香便打算派亲兵前去探看。 还没等他派出亲兵,前面的军官倒是派人过来了。 “禀报将军,成德县城门紧逼,城上无人,我等叫门也无人应答,端是进不去城了。” 孙香一听,心中一沉:“周都尉何在?” 那士卒回答道:“不见其踪,喊破喉咙也无人应答。” 孙香心里更觉得不对,一时之间额头冷汗渗了出来,胸口心跳仿如大锤擂鼓一般,一下重过一下。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雷声一般,孙香只觉得自己被这声响所震慑,甚至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孙香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喊。 “敌袭!” 突然,远处传来警戒骑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可没等他喊出第二声,远处射来一箭,正中骑卒后心要害。 骑卒一死,马匹就停了下来。 孙香看见四周一片混乱,人人脸上都满是惊惧。 孙香这才醒觉过来,原来这隆隆声哪里是自己的心跳,分明是远处大队骑兵行进所造成的震地声。 大队骑兵的马蹄声宛如雷霆战鼓,就连整个大地都被震动了起来。 孙香的脸色刷的一下丧失了所有的血色,苍白的像是白纸一样。 “敌袭!!!” 孙香大声叫喊起来,同时在马上尽量挺直身体,让尽量多的人能够看见他。 “朝我靠拢布阵!长戟兵、长枪兵列阵!” 这时候,刘封军铁骑的身影已经在地平线上越来越清楚。 滚滚铁骑,汹涌而来,宛如波涛一般由远及近,骇人之极。 饶是孙香军很是精锐,仓促之间想要布阵,也是相当狼狈。 毕竟整个军队刚才还是行军队列,四千人的队伍被拉成了十里地,孙香位于军队的中前部,这让后部的士兵如何能够来得及过来列阵。 同时,这些士卒还需要赶紧从后勤车辆上取出自己的甲胄,还要按照命令到达自己在阵中的位置。 这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刘封所部的骑兵们冲杀到近处时,孙香部已经被切断成四块小阵地,而且布置的相当仓促草率,但总算是没有彻底放羊。 孙家军毕竟经验丰富,大量的老卒形成了分别在军司马等中级武官的带领下,布置成了几个相邻数里的阵地。 这些阵地背靠肥水,右侧是施水枝津,左侧是成德坚城,而正前方,则是滚滚而来的数千铁骑。 饶是孙家军也打过不少场恶战,跟随孙坚北上洛阳时,更是和西凉军血战过,可此时此刻也是感受到了绝望,人人脸色苍白,甚至有人连武器都有些握不住了。 经验越是丰富,越是明白眼下几乎就是身处绝境了。 唯一的活路就是周瑜能够打开成德县的城门,赶紧接纳他们入城。 可即便这样,也只有靠近成德的中前部孙香军能够得以幸免。 后部已经毫无希望了。 可周瑜会打开城门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瑜此时已经在朱正等内应的配合下,正在控制整个成德城,同时,他还在城南的城墙根下埋伏下了一支数百人的弓箭手,只等一声号令,即可上城墙作战。 周瑜迟迟不下令,等的就是太史慈军的到来罢了。 此外,周瑜还特地把手头的一百多骑兵从成德西门而出,越过肥水,去往肥水西岸,以防止有孙香军士卒泅渡肥水逃生,可谓是滴水不漏。 同样,抵达战场的太史慈军只有五千余人,除了掉队的以外,还有五百人被太史慈派到了施水枝津的对岸,包抄孙香军的后路,同时这五百人中还会有两百人再过肥水,务求不让孙香军走脱一人。 “传令全军休息,休养马力,准备后续战斗。” 太史慈、张辽和徐晃不约而同的下令休息,蓄养马力。 同时,前方安排有好几支两三百人的骑兵,盯防孙香军部曲之间的断裂处。 一旦孙香军有互相靠拢的迹象,这些骑兵立刻就会发动攻击。 在骑兵面前想要机动,难度是极其巨大的,一个不好就变成白送了。 况且孙香军之间的距离可不近,最近的距离都在五六百米,无奈之下,孙香军只能放弃靠拢,各自为战了。 孙香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周瑜叛变了! 不,叛变的很可能是整个成德、阴陵诸县。 否则刘备军这大几千的骑兵能悄无声息的越过三百里的纵深,来到这成德城下? 可孙香把牙齿都咬碎了也没办法,眼下别说平叛了,就是保全自己恐怕都是痴心妄想了。 果不其然,太史慈很快就派来了骑兵劝降,并且送上书信。 孙香看着周围的部曲,再骁勇的老兵脸色都是苍白的。 无奈,他打开书信翻看起来。 太史慈先是称赞了孙坚对汉室的忠诚和付出,着重夸奖了在讨董中孙坚的过人表现。 当时就连有灭族之恨的袁绍兄弟俩都在划水,北边唯一玩真格的曹操被打的一战血崩,不但亏掉了人生第一个天使投资人卫兹,就连自己都是被曹洪让马,随即又步行护卫才逃脱的。 唯有孙坚南路屡战屡胜,虽偶有挫折,却正面击败了李傕、郭汜以及董卓,成功恢复了雒都。 说完好话之后,话锋一转,如今袁术已被天子除去了左将军和阳翟侯的名爵,并被指定为乱臣贼子,孙破虏忠烈勇毅,为天子所重,如何能从乱臣贼子? 今日若不早降,非只生灵涂炭,军覆人亡,就是死后也是叛军逆党。 孙破虏泉下有知,孙将军有何面目和他相见? 孙香看完书信久久沉默不语。 平心而论,孙香对袁术还是忠心的。 他跟着堂叔孙坚出来,血战多场,可真正给他们回报的人却不多。 在这些人里,袁术居然还能算是最厚道的,也是给他们奖赏最多的。 孙香能够养着五千人的部曲,这和袁术给他提供补给粮饷是密不可分的。 光靠孙香自己的家底,哪里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因此,孙家对袁术也是尽心竭力。 众所周知,袁术初到江淮的时候,身边可是一群残兵败将,几乎被曹操打掉了魂魄。 他只能依靠先一步到达江淮的孙家军,先是攻占了阴陵,给袁术提供了一个落脚点。 可别小看了阴陵,事实上阴陵才是九江郡的郡治所在。 随后,孙家军再度围攻寿春,吓的陈瑀逃回下邳,为袁术拿下寿春。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江淮以及江东的丹阳,都是孙家军一力为他拿下的。 离开了孙家军,袁术估计此时还困在九江一隅都说不定。 只可惜孙家和袁家毕竟不是一个姓,也难怪袁术会感叹使我有子如孙郎,死亦无恨了。 就在孙香心中焦灼,难以决断的时候。 一旁成德县城墙上突然锣鼓喧哗,一排弓弩手走上城头,冷光森然的箭头正对准了城下孙香军。 孙香军前部几乎全部臃聚在成德县城门外。 遭到刘封军铁骑时,他们也没有时间远离成德,只能被迫在城门口布阵。 现在倒好,眼看着就要全部成了周瑜军的箭下亡魂。 孙香军前部军士几乎人人目露绝望之色。 孙香长叹一声,这还打什么? 就算孙香有死战之心,也只是拿手下人白白送死了。 估计连对方一根毛都伤不到。 孙香也不想浪费手下人的性命,这些人里,甚至有跟了他十多年的老部下,他如何能狠得下心看着他们毫无意义的死去。 “我等愿降。” 孙香最终还是低了头,同意了投降。 要是他真愿意为袁术效死命的话,也不会偷偷把自己儿子送去江东,追随孙策了。 况且他自以为还是对得起袁术了,你自己眼睛瞎了,让周瑜这个叛徒和自己同行。 眼下自己又被对方团团包围,两面临水,一面临城,还在平地面对五六千铁骑,自身还被分割成了四部,其中最大的一部还在周瑜城墙上射手的射程之内。 这仗怎么打!? 孙香觉得自己能给对方造成百人的伤亡,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难道自己的部下就这么没价值吗? 孙香下令投降,部曲几乎没有丝毫异议。 在场的都是孙家老部下了,而且都是老兵,这会儿还能不能打就连最基层的士卒都能看的懂。 谁又会为袁术连命都不要了呢? 听说孙香肯投降,太史慈顿时大喜,赶忙传令张辽上前受降。 张辽带着百十个亲兵直接驰入孙香主阵地中,接受了对方的降服。 随即,孙香部曲开始解除武装,将武器、铠甲和旌旗集中放到了阵前。 孙家部曲都是老兵,效率就是新兵没法比拟的。 仅仅只是一刻钟,四千人的孙家部曲已经完全解除了武装,并且将兵器、铠甲、旌旗都放置到了刘备军能够看见的地方。 随后,大量骑卒上前,开始将武器、铠甲、旌旗运走,然后让士卒们就地坐下,不经允许不得站立。 唯有孙香等中高级军官,被带离阵地,送至太史慈身边。 至此,孙香军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就算想要反悔也做不到了。 孙香被带到太史慈面前,面带羞惭的大礼参见道:“降将孙香,拜见将军。” “孙将军快快请起。” 太史慈上前将对方扶起:“将军此降乃是弃暗投明之举,却乱臣而就朝廷也。慈知将军之勇,然以慈来看,将军此事非为耻,而为荣也。日后我主上报朝廷,禀明天子,也会记述将军之功。” “多谢将军厚恩,香感激不尽。” 太史慈这话实在是给太面子了,把孙香投降说的跟临阵反水似的。 孙香心里也是十分感激,但对于自己的部下也很是担心,于是询问道:“香部有四千人,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安置?” 太史慈考虑了一下道:“就安置在成德城中,待此战结束之后,慈上报我主,请其决断。” 孙香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太史慈点点头,正想要说什么,却看见远处成德城大门大开,周瑜带领亲卫亲自出城,朝着太史慈等人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刘备军也已经知道周瑜乃是友军,并没有阻拦。 一直放周瑜到太史慈所在的主阵前才被人拦下。 隔了二十多步,周瑜就翻身下马,除去佩剑,一个人朝着太史慈走来。 太史慈也没有怠慢对方,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在下舒城周瑜,参见太史将军。” 当两人之间还剩下三四步距离时,周瑜当先拱手而拜,单膝着地,对着太史慈行了个军中大礼。 太史慈不敢托大,赶忙快步上前将对方搀扶了起来:“公瑾乃是此战首功,何意如此自屈?我主和少主俱言公瑾乃是天下之才,吩咐我等以礼相待,公瑾可不能害我违逆了主命,日后让我如何交代?” 太史慈这话说的是相当有水平,既推首功给周瑜,同时还明言刘备和刘封对周瑜的态度,再加上最后的风趣,可谓是滴水不漏。 周瑜听罢,暗赞刘备麾下能人异士何其多哉,同时心中也收起了对太史慈的小觑。 第281章 寿春虚实 “将军过誉了,蒙玄德公、刘征南看重,瑜恨不能及早投效,只是袁公路独霸江淮,视朝廷之郡国为私土,横征暴敛,为祸地方。今幸得玄德公上奉天子诏令,下举徐州义兵,救我江淮,如久旱之遇甘霖,瑜安敢助纣为虐,违逆天兵乎?” “瑜不能及早来投,已是心中有愧,如何还敢得此首功?” 太史慈却是握着周瑜的手道:“公瑾不必谦虚,主上知你才能卓绝,此次也是你运筹帷幄,将孙将军成功带入陷阱。” 周瑜一脸真心实意,推辞道:“能够得将军抬爱,蝇附骥尾,好让玄德公和刘征南知我周瑜为国出力,就已于愿足矣,首功万万不可。” “况且此功非只太史将军一人,张、徐二位将军也一样劳苦功高。太史将军推功于瑜,瑜感激不尽,却又如何能厚颜愧领?” 太史慈身后的张辽、徐晃都是人精,情商高的一匹,只是两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张辽情商虽高,但性格骄傲,他的高情商只对看的上的人用。 像后世曹操、曹丕,都对张辽极其喜爱,曹丕甚至一度考虑过让张辽担任淮南战区主将,这可是外姓将领从来没有过的荣耀。 但张辽当时身体已经极差,没法担当重任,再加上曹家不成文的规定,当时的曹家曹仁、曹真、曹休可都还活蹦乱跳的,自然阻力极大,最终也没能打破纪录。 不过相比起西线的苦逼的张郃来,张辽可是生个病都能让曹丕的使节前赴后继的。 至于徐晃,当真是低调的不像样,不少人都不知道,张辽得以入武庙的白狼山之战,徐晃可是在场的。他不但在场,还是张辽的左右手,因为此战有功,战后被封为横野将军。 太史慈刚才推首功与周瑜,张辽和徐晃竟然都能状若无事,脸色沉静,这要是换了潘璋、甘宁,恐怕早就跳起来怒喷太史慈出事不公了。 现在周瑜居然辞让了首功,反过来对太史慈等人推崇备至,倒是得到了张、徐二人的好感。 此番长途奔袭,成功逼降孙香,拿下成德。 太史慈军虽然几乎没有伤亡,可马匹却折损了四百多匹,其中有半数是再也当不成战马了。 这还是因为道路好走,众人十分爱惜马力,以及没有需要强行军这三个原因,否则损耗估计还要翻上几倍。 不过这样的代价显然是值得的,整个江淮已经没有袁术的援军存在了。 听周瑜之前书信中所叙述,庐江刘勋显然已经起了二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否则即便不动他个人的部曲,袁术分驻在庐江各地的军队为何也不能调动? 非要逼着周瑜这等地方士族豪强来凑部曲,显然其中大有文章。 太史慈三人对周瑜很是友善,刘晔也在旁边笑意晏晏的看着,可一旁冷眼旁观的孙香却是恨透了周瑜。 没想到周瑜竟然还主动上前跟他搭话:“伯兰将军,瑜弃暗投明,为保事成,不得不欺瞒将军,如今诸事已毕,特来向您请罪,还请将军原谅则個。” 孙香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对方。 周瑜也不气恼,继续说道:“伯兰将军,如今来看,能有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难道将军真的非要看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才甘心吗?” 周瑜这话一出,饶是孙香深恨对方背叛,不想搭理对方,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心中一沉。 确实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就算周瑜不背叛,遭遇这么一支大兵团骑兵的突袭,此战也是百多胜少。而且一旦战败,就是覆军的结局。 孙香陷入沉默之中,周瑜则不再劝说,而是转身请太史慈、刘晔、张辽、徐晃等人入城。 入城时,恰好遇到朱正等人。 此时城中已经安定了下来,朱正等人也敢于出来活动了,却是恰好遇到了周瑜、太史慈他们入城。 朱正主动上前邀请道:“诸君将军一路辛苦,寒舍还有几个清净院子。若是几位将军和子扬先生不弃,可至我家中暂居几日,不知将军和先生意下如何?” 朱正这话一出,他身边的文士豪强纷纷开口邀请,陈说自家宅院中的特色,希望能够吸引到太史慈、刘晔等人。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太史慈并没有接受他们的邀请,相反,他和张辽、徐晃一起跟着周瑜前往了县衙居住。 刘晔则同孙香一起走在后面,孙香不太想和周瑜靠的太近,因此刘晔主动留在后面照顾他的情绪。 此时的刘晔与历史上的形象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因为徐州集团的蒸蒸日上,刘晔这些第一批加入其中的文士在地位上的提升是相当显著的。 鲁肃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不但已经出任过一任屯田校尉,此时还兼负着郡国主簿的职务,同时还在刘备的骠骑大将军府中担任军师。 刘晔眼下的地位虽然比起鲁肃来要稍逊一些,但也差的不多,总体而言还是在一个品级上。尤其是在刘备霸府中的位置,懂行的人都明白,这职务的含金量绝对是在朝廷官职之上的。 没看见陈登、糜竺、陈群这些郡国太守们成天给刘备来信,想要求一个霸府空缺吗? 聪明人都能看的清楚眼下的局势。 因此,此时的刘晔比起历史上的同期,不但心胸变得更为大气,为人也谦逊了不少,懂得照顾起他人的情绪和感受了。 这并非刘晔突然而来的变化,他本就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以前太过倨傲,除了鲁肃这些能看得上的人,对其他人都不屑关心而已。 不过现在,刘晔的理想可是变得更高更远大了,会有这样的变化也就不足为奇了。 反倒是孙香,因此对刘晔颇为感激,尤其是对方还一口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对孙香的部曲多加照顾之后,这种好感更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伯兰放心,我已命人妥善安顿贵部部下,并给与粮食薪柴,额外还调拨了两头猪羊,君可在县衙中安心住下,若有其他要求,可随时命人来告我。” 刘晔将孙香安顿到县衙后院,临别之时,还多加关照,使得孙香很是感动。 随后,留下八名甲士看守小院,刘晔这才告辞离去,前往正堂寻太史慈他们而去。 这时候的太史慈等人,和周瑜正在正堂中叙话。 “公瑾,你且先将此文书看完。” 太史慈落座不久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份绢帛,递给周瑜。 周瑜打开之后,细心阅读起来。 这份绢帛上书写的东西很多,包括整个突袭计划,以及变数和应对方案。 这让周瑜看的很受触动,没想到计划还能如此拟定。 他抬头暼了太史慈一眼,只见对方正坐在座位上喝着茶汤,察觉他的目光后,还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周瑜收回目光,继续看下去。 绢帛的下半段写着偷袭寿春的计划,以周瑜为主将,张辽为先锋,潘璋,徐晃为后继,尝试骗开寿春城门。 整个计划为以潘璋所部人马换装孙香部曲军服,以张辽率八百精锐藏入周瑜军中,而徐晃则率领骑队远远跟在大队人马之后,一旦发动,立刻疾驰入战场增援前部。 看完之后,周瑜觉得这个计划成功率还真不低。 眼下成功的解决了孙香所部,占领了成德县城,周围郡县对此一无所知。 只要行动够快,赶在消息传开之前抵达寿春,袁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刘备军已经兵临城下了的。 一旦袁术军打开城门迎接援军,那大事可定。 刘备军的战力,如今已经能进天下前五之列。 这可是刘备入主徐州之后一战一战打出来的,至今还未曾有过败绩。 细数刘备军的对手,臧霸的泰山军,广陵的孙家军,袁术军,梁国的豫州军,颍川的黄巾军,虽然都不是一等一的强军,却也不是无名之辈。 尤其是孙家军,那可是打的西凉军放弃洛阳,狼狈西逃,窜入关中,揍的刘表险些败亡,被袁术倚为泰山支柱的强军。 在面对刘备军之前,孙家军可是仅仅败给过西凉军一次,而当时的西凉军,吞并了东汉的精华中央军,包括南北军和西苑军,还搬空了洛阳的武库,实力毫无疑问是天下第一。 孙坚能在这样的军队手底下只吃了一次败仗,随后还越战越勇,反攻成功,可见其个人的勇武和指挥艺术的确是相当惊人的。 也就是孙坚死的早,不然他的军事指挥能力恐怕是不逊色于曹操多少的,而且他可是比曹操要早的多。 至于孙坚在襄阳身死那一次,纯粹是自己血勇上头了,一个人去追击敌军,并非战阵之败。 周瑜心中估算,以刘备军的战斗力,只要能够拿下城门,就必然是胜算在握了。 但其中的风险也不小,虽然目前看来没有走漏风声,可万事总有万一。 如果当真有了万一,那首当其冲的自己可就是最危险的一个了。 但凡袁术在寿春设下什么陷阱,第一个中计的可就是自己。 看完之后,周瑜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认真的思考了半刻钟的时间。 太史慈他们也不催他,也没有闲聊,而是自顾自的喝茶,给他安静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半刻钟后,周瑜放下帛书,开口道:“寿春南面有两个门,分别是象门和沙门。其中象门位于正南,有桥越护城河,其中还设有瓮城,其右侧乃是城中支城相国城。” 周瑜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寿春南城的情况。 随后继续说道:“若要图谋寿春,强攻城门,实数下策。” 太史慈、张辽、徐晃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这周瑜好大的胆子,居然直言少主的计策是下策。 不过三人都并非单纯武夫,没有第一时间驳斥对方,而是选择听取后方后面的意见,只是堂上的气氛不经意的冷淡了几分。 被太史慈三将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周瑜却浑不在意。 周瑜本就胆量极大,而且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对刘封早就有研究,毕竟一年之前,他就收到过刘封的亲笔书信,也算是刘封的笔友了。同时,在鲁肃的来信中,也多次提到了刘封这位徐州公子,周瑜对刘封的了解还是相当不俗的。 周瑜在这过程中,发现了刘封胆量奇大,而且对有才之人相当欣赏,更有大胆提拔启用新人的喜好。 偷袭寿春诚然十分冒险,可富贵险中求,周瑜已经决心立下奇功,那要干,就不如干一票大的。 没错,偷袭寿春,强袭城门在周瑜看来,还太小了。 既然决心干的更大,那么就要把难度先告诉太史慈等人,否则如何能体现出自己的能力来? “诸位将军请看。” 周瑜求来笔墨帛书,在帛书上简单的勾勒出寿春城南的地形和建筑,继续说道:“象门不但有瓮城存在,内外城城门还置有千斤闸,一旦落下,内外隔绝,饶是将军骁勇善战,恐怕也只有瓮中之鳖一个结局。” 张辽心中一寒,没想到寿春南门居然也有瓮城,更有千斤闸。 若是如此,夺门还真就是凶多吉少了。 张辽也是见过世面的,洛阳当时可谓是天下第一城,什么防御工事没有,城门几乎全都设置了千斤闸,内放镇龙石,一旦落下,可就是千斤之重,非凡人所能打开。 周瑜接着说道:“寿春城内还有内城以及三座支城,分别为金城、相国城和玄康城。如果不能拿下这三座城,城中守军就有据点依托,随时可以将我们赶出城去。” 太史慈三人听到这里,也不禁微微颔首。 普通一座城堡就具有相当大的统治力,可以辐射周围三五里的范围,整个寿春城也不到40平方公里。 这三座支城再加上内城,恐怕大半个寿春都在他们的辐射范围内。 面对这种情况,进城的刘备军恐怕连集结兵力都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你但凡人多一点,对方支城上的远程火力就砸过来了,你还如何集结兵力发动攻势? 能摆放上城头的那可都是重火力,砲车,车弩,投石机,被这些重火力砸伤几下,再强的军队也扛不住这伤害啊。 听完周瑜的介绍,太史慈等人都意识到自己先前是想的简单了。 幸好有周瑜这么个熟门熟路的内应,了解这些情况,否则他们的夺城计划可就要成了自杀计划了。 沉吟片刻,太史慈主动开口请教道:“那以公瑾之见,我等该如何是好?” “将军垂问,瑜不敢藏私。以瑜之见,当先隐藏身份,先入城中,寻机拿下相国城。” 周瑜当即答道,显然心中早有成算。 “若是能够拿下相国城,便可以此为据点,攻打象、沙二门。象门固然有千斤闸,可沙门却没有。即便象门下了镇龙石,我等也可打破沙门,迎援军入城。” 周瑜指着相国城道:“这一计划的重点便在相国城,只有拿下了它,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太史慈、张辽和徐晃皆是宿将,而且天赋极佳,看着地图很快就得出了和周瑜一模一样的结论。 这相国城确实是最重要的要点。 但同样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刘备军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即便能够在野外藏匿一阵,这时间也显然不可能太长。 太史慈斟酌了一下,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公瑾,寿春乃是袁术亲驻之地,必然不会像成德这般松懈。” 事实上成德这边何止是松懈,简直是里应外合,帮着刘备军隐匿行踪。 太史慈主要是在暗示寿春那边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民心了。 周瑜却是笑道:“子义将军有所不知,袁术虽然亲驻寿春,可袁术军军纪一向驰废,袁术本人更是荒淫无道,骄奢淫逸。” “我曾经听闻,其人只是在城楼之上见一女子貌美,当即就下令将此女掳进后宫,还不忘杀其家人,以绝其归家之心。其言其行,人神共愤。” 周瑜算得上是底线灵活,道德标准比较低的了,可当他看见袁术的表现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道德标准不但不低,还相当之高了。 袁术到了江淮不过短短三四年时间,原本富饶的江淮已现衰败之相,饿死的饥民成年增加,江淮人对袁术咬牙切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可无奈做不到。 而且这种痛恨是从上到下的,就连江淮上层的士族豪强都不例外。除了极少数像桥蕤、张勋彻底投靠了袁术,和对方绑死了的人以外,江淮上下士民豪强,无不对其深恶痛绝。 能做到如此一视同仁的,也唯有骷髅王袁术了,就连董卓都比他好了不少,最少人家还有西凉军和凉州士族豪强的支持。 太史慈缓缓点头,明白周瑜在暗示民心所向。 “若是我大军隐匿于寿春城外,可能隐藏多少天?” 太史慈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周瑜沉吟了下,担保道:“十日之内,绝无问题。” 第282章 孙香投降 张辽惊讶道:“竟有十日之久?” 徐晃也面露怀疑之色。 周瑜赶忙解释道:“如今刘骠骑在北方举兵,兴义师大举南下,已围汝阴。袁术惊惧之下,早已经下令关闭寿春城门,每日只留一门开放,供寿春百姓出城樵采。” “此时,袁术对寿春郊外以及临近地区的掌控力已经降至最低点,而我和子扬先生在这江淮地区,总还是有些办法的。” 周瑜谦逊一笑,继续说道:“尤其是江淮士民得知刘使君举义兵南下,无不欢呼雀跃,百姓无不盼望玄德公能早破袁术,解江淮百姓之苦,民心所向,乃是大势所趋。” 这番话一出,太史慈三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此时,刘晔也回到了正堂上,周瑜将自己所想全盘托出。 刘晔听完之后,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公瑾有此妙计,那我等可在成德城中休整数日,依原定计划,少主所督各军,最迟后日也可抵达成德。” 周瑜这时候主动提醒道:“子扬先生,孙香所部也很重要,若是能够说服孙香配合我等,可增加许多战力,也可以让袁术更为松懈。” 刘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同周瑜这种地方士族比起来,袁术肯定更信任自己的老班底孙家军了。 孙香要是参与进来,的确能够更容易的欺骗袁术,使其上当。 当晚,周瑜设宴款待太史慈诸将,而刘晔则单独设宴,招待孙香。 两边气氛都相当不错,当天晚上也都喝了许多。 接下来几天里,朱正、郑当,宋著等成德土著再度上门邀请,太史慈等人也不好不给面子,于是接受了对方的邀请,让朱正等人大喜过望。 在宴会上,太史慈再度重申了朱正等人的功绩,同时告知他们,刘封已经在赶来成德的路上。最多三五天,刘封就会抵达成德,随身更带着万余精锐同行。 朱正等人大喜过望,原先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担心袁术知道此处的消息后,反对成德发动反扑。 可现在来看,恐怕刘备军还要继续发动攻势,再接再厉。 于是,当晚宾主尽欢,朱正等人对太史慈等人极度推崇,甚至中还凑出了不少酒肉财帛,想要犒军,对此,刘晔劝说太史慈接受了下来,反正刘封马上就到,具体怎么用,由刘封安排就是。 太史慈想了想,接受了刘晔的意见,刘备军还要驻扎在成德,而且这也是深入九江境内的一颗钉子,还切断了合肥和寿春之间的联系。 不论偷袭寿春是否能够得手,成德是不容有失的。 既然如此,那这些土著就很有价值了。 别看他们在袁术面前弱不禁风,被各种压榨都毫无办法,可到了地方上,这些人可都是说一不二的主。 有他们全心全意的帮忙,镇守成德城的把握最少也能提高五成以上。 第三天下午,刘封的大军终于赶到了成德。 成德城城门大开,欢迎刘封。 刘封并没有直接进入县衙休息,而是在城门处同朱正等人交谈良久,对他们的功勋予以肯定,并当即将成德县主簿的位置许给了朱正。 这让朱正感到惊喜的同时,也让郑当和宋著艳羡不已,对朱正也生出了嫉妒之情。 刘封将这些收入眼中,故作不知,这才起行前往县衙。 进入县衙后,刘封左右环顾,询问道:“文阳兄何在?” 孙香虽然投降,却并没有表示要为刘备效力。 因此,今天迎接刘封的活动他也不曾参加,依旧呆在县衙后面的小院中。 得知这一情况后,刘封对着周瑜点点头,以示亲近,随后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去见见文阳兄。” 刘封之所以如此重视孙香,倒不是他已经知道了偷袭寿春需要孙香出力,他更多的是着眼于日后的江东战略。 孙家军很能打,规模也适中,但未必不能分化。 比如刘封就知道徐琨有一女,姿容秀丽,如花似玉,也是江东有名的美女,算算年龄,如今应该十三四岁了。 刘封觉得为了父亲的宏图霸业,为了三兴大汉,他个人做出一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孙贲,他作为孙策的部下,居然和曹操联姻了起来,虽然其中或许是有孙策的默认,但敢这么干就很夸张。 他的女儿嫁给了曹操的儿子曹彰,而孙贲在豫章形同诸侯,除了太史慈的存在略有牵制,其他地方就完全如同是一个国中之国。 后来孙辅也是因为通曹的原因,最终被孙权幽禁至死。 可见孙家内部完全不是铁板一块,是很有机会进行分化瓦解的。 孙香就是一个很好的抓手,因此刘封顾不得和公瑾联络感情,就先要去见一见这位在孙家集团中举足轻重,却又偏偏早死了的孙文阳了。 后世很多人只知道孙策、孙权,也有不少人知道孙贲、孙辅。 但知道孙香的人并不多。 可实际上孙香却是实实在在和孙贲、吴景一个级别的大牛,是孙家军中的三巨头。 袁术称帝之前,吴景是广陵太守,孙贲是九江太守,而孙香是汝南太守,可见其地位实力是完全和孙贲、吴景一個级别的。 只是袁术称帝时,他恰好在汝南,距离江东最远。 吴景和孙贲两个人直接丢了官职跑路,尤其是孙贲,就连寿春城里的老婆孩子都顾不上了。 唯有孙香在汝南想跑都没地方跑,可即便如此,他也明确上书表态,反对袁术称帝。 很快,孙香就在汝南病死,至于究竟是真病死还是假病死,那也说不清了。 刘封很快就见到了孙香,其人气色并不算好,黑色眼圈十分清晰,可见其夜不能寐,颇为伤神。 “文阳兄,在下刘封,字子升,久仰君之大名,今日得见,于愿足矣。” 对于刘封突然来访,孙香也很是吃惊。 孙香对此很是奇怪,不明白刘封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会先来见自己这么一个降将。 如今的刘备可不再是过去的刘备了,不说那一长串的名衔,只一个拥兵十万之众,就不是他孙香能够比拟的。 因此,孙香可不会自以为有多重要,能得刘封另眼相看。 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刘封还真就是因为想要分化孙家,而生出了拉拢他的想法。 孙香奇怪归奇怪,但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当即回礼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蒙征南麾下厚待,衣食无缺,礼数周到,香感激不尽。” 刘封点点头,随即劝慰道:“文阳兄,恕我直言,此情此景,非是汝战之罪也,实是天命使然。” 孙香惊讶的抬头看向刘封,不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 刘封却是继续说道:“袁公路虎踞江淮,不思安定江淮,为百姓士民谋利,只顾其个人骄奢淫逸,在江淮横征暴敛,洗劫民脂民膏,其暴政莫说是猛如虎了,即便纣王也不过如此。” 刘封自然知道纣王也远没有历史上记录的那么残暴,但不影响这个时代对纣王的评价是负面的。而且和后世比起来,东汉对纣王的评价都算是轻的。 孙香越听越脸红,高昂的头颅也不由自主的低垂了下去。 孙香来江淮三四年了,能不知道这三四年来袁术干的都是什么事情吗? 只是袁术搜刮来的这些财帛钱粮,除了供他私人享受以外,很大一部分也是发给他们这些军头供养部曲了。 “文阳兄,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万古不变之理。袁公路纵然强盛一时,可失去了民心,又岂能长久?” 刘封突然问道:“文阳兄可知袁家根源?” 孙香听闻此言,微微一愣,不明白刘封想要说什么,于是有些懵然的摇了摇头。 刘封旋即说道:“袁氏祖上历史悠久,相传乃是虞舜的后裔,传自至今,已有无数分支。其中天下翘楚者,便是汝南袁氏,其家四世三公,号为天下仲姓。” “汝南袁氏发迹,乃是本朝袁氏邵公安,其人为官清廉,政号严明,主张推行仁政,所到之处,深受官民百姓的敬爱。” “其子叔平公,廉洁正直,不阿附权贵,最终因对抗外戚祸乱朝纲而不惜自尽。” “袁氏之所以能成为天下之望,士族翘楚,乃是因其祖上清廉刚正,为民请命。” 刘封冷笑道:“可如今袁公路所作所为,与当初其祖所唾弃之人又有何区别?哦,还是有区别的,当初那些人可做不到袁公路如今这般残忍暴虐。” 孙香的头已经低垂了下去,面色通红。 却听见刘封又说道:“孙破虏起于乡间,为人行事,皆以忠义为先。董卓乱政之后,天下英雄各怀鬼祟,不肯合力西向,唯有孙破虏独木撑天,连破胡轸、吕布、李傕、郭汜,于洛阳城郊一举击溃董贼,光复洛阳。” “孙破虏何以能建此盖世奇功?” 刘封对着孙香问道,后者讷讷不敢言。 刘封继续说道:“这正是因为孙破虏心怀天子,胸藏万民。若非孙破虏欲擒杀董贼,护佑天子,安定天下,使百姓安居乐业,安能建此奇功!?” 刘封这番话就完全是糊弄孙香了,孙坚或许是大汉的忠臣,或许是个忠贞重义之人,但从来都不是个纯粹的好人,更不是为民请命的主,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能去给袁术当打手了。 刘封之所以会这么夸他,主要还是对孙家遗产、孙香和江东动了心思。 眼下的孙家在江东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角色了,如今也是江东数得上号的豪强。 刘封不求孙家会支持他,只希望在接下来过江之后,孙家不要死命的站在孙策那一边就已经是赢麻了。 孙坚这个人的确是很复杂的,他其实既向往士族,又自卑自己的出身。 他之所以会连杀郡守刺史,本质上还是报复,平时被这些士族欺压的过分了,一看见有报仇的机会,下起手来就特别狠毒。 也因此,激起了整个士族阶层的愤怒,不得不托庇到了袁术手下。 因为当时举天下能保他的,也只有袁绍,袁术兄弟俩。 至于孙坚私藏玉玺,当时天子都被董卓带去长安了,他就是想还也没地方还啊。 能不主动交给袁术就已经够忠诚了。 至于孙坚想当皇帝,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要知道东汉的士族虽然还没彻底转型成门阀,但孙坚是个什么出身,也配当皇帝? 况且孙坚但凡有私心,那他最该做的就是扩张地盘。 当时整个荆州没人能够抵挡得了他的兵锋,那时候刘表还在董卓手底下混饭吃呢。 可孙坚却拼了命的北伐,像是和董卓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就连曹操在吃了败仗之后也先回去搞地盘了,而孙坚在吃了败仗之后,很快就又卷土重来。 要知道光复洛阳的功劳,那也是袁术吃大头。 他这样拼命的样子,真的很忠诚。 至于贪了玉玺想篡位,就是孙坚做梦都不敢这么想的。 要是有这么容易,那日后孙权何必要等到石亭之战之后才敢称帝。 刘封的问话,让孙香羞愧难堪到了极点,一双眼睛甚至开始泛红。 “我愧对叔父,愧对江淮百姓。” 孙香终于还是忍不住忏悔起来,一方面他确实被刘封的话所触动,另外一方面也想起了当初跟随叔父一路北上血战时的荡气回肠。 那时候孙家军走到哪里都有百姓箪食壶浆,士族阶层更是对孙坚改变了不少看法。 实在是董卓太不做人了,反倒是把孙坚给衬托的像个好人了。 雒中、颍川,南阳,这三个是被西凉军祸害的最厉害的郡国,偏偏这三个郡国还都是人口大国,当时剩余的百姓也不少。 孙坚北伐的时候,这些百姓可真的没少支持孙坚,当地的士族豪强也帮忙组织民夫,为孙家军运送后勤补给。 否则孙坚那两三万人,如何能一路从南阳打到洛阳。 刘封上前拍了拍孙香的手道:“文阳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孙香沉默片刻,突然朝着刘封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香不识天数,助纣为虐,蒙征南不弃,发人深省,告我以厉,教我以诲。香不才,愿就此悔过自新,若是征南不弃,容香于征南身边耳提面命,香愿为征南效犬马之劳。” 孙香的投降,看起来是被刘封所说动的,可实际上这何尝不是一种顺水推舟? 眼看着袁术这条船要沉了,恰好这时候一条更大的船上给了他机会。 孙香怎么可能真的想为袁术殉死,那么投降刘备一方就是必然的选择。 眼下刘封居然亲自来示好,虽然没有明言劝降,但孙香又怎么会让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 何况孙香心里还有些小九九,在他看来,刘封还能到他这个败军之将的跟前嘘寒问暖,后面又借着他叔父孙坚的事迹来责备他,显然是对他有所图的。 如此软硬兼施,如果不是为了收服他,又何必如此费力? 刘封就是直接让人把孙香拉出去砍了,也不会有多大的阻力。 就算刘封仁厚,不喜杀人,那也不必对他如此关心啊。 果然,正如孙香所想的那样。 刘封在看见孙香主动投降之后,显得非常高兴。 再次安抚了孙香之后,刘封这才起身离开。 刚一离开孙香所在的小院,就看见了太史慈、刘晔、周瑜、张辽、徐晃等人,一个不落的全部站在院外。 刘封失笑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跟上。 一行人重新回到堂上,各自入席之后,刘封这才说道:“诸君何须如此。” 结果堂上诸人皆笑而不语,就是潘璋这种急性子都傻笑着不说话。 无奈,刘封也就懒得多说什么了,话题一转,进入正题。 刘晔当即奉上他们这两日拟定的计划,主要是根据周瑜所说的具体情况,改编而来。 刘封看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时代的寿春其实也不是很了解,能大致记得寿春北靠八公山,南临芍陂,引肥水为护城河,濒临淮水就已经是地理历史双宗门课代表了。 哪里还可能记得寿春城里有这么许多的支城,以及城门的配置了。 在刘晔的方案中,张辽会带八百精锐混入周瑜的前队中,徐盛所部则会直接换装孙香军服装,跟在周瑜后面。 潘璋所部则会伪装成运输的民夫,多加车马,暗藏装备。 最后再以徐晃为主将,带所部骑兵跟在最后,随时支援张辽周瑜。而太史慈则带领所部,以及孙香的降兵留在成德城中。 这个计划其实拟定的完全没有问题,就是刘封来看,也挑不出什么大的问题。 只是还有一些小瑕疵,让刘封有些放心不下,需要进行一些微调。 “文远,你只带八百精锐,就想要夺取城门,会否太过托大了?” 在刘晔他们的计划中,张辽要带八百精锐夺取城门,至少南边的两个城门,他必须得拿下其中之一。 “不过是两座城门而已。” 张辽嘿然一笑,回答道:“兵法云:兵贵精,不贵多,八百人足矣。” 第283章 二袁反应 寿春城中的王宫之中,一片愁云惨淡之象。 往日的咆哮声也不见了踪影,叱咤四方,唯我独尊的骷髅王此刻,竟瘫伏在王座之上,眼神无光的喃喃自语着:“刘玄德他怎么敢的……,天子他怎么敢的,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做?” 刘备以圣旨昭告天下,免除袁术左将军官职以及阳翟侯爵位的消息已经从汝南向着四面八方传开了。 这一消息之炸裂,传播速度之快,广度之大,都大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只能说骷髅王袁术在东汉末年的咖位还是第一线的,天子直接剥夺了袁术一切名爵,还将他指为朝廷的乱臣贼子,这一影响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而对于袁术所掌控的江淮地区来说,这影响无疑就是相当恶劣的了。 原本对于袁术刮地三尺的剥削手段深怀怨气的地方士族豪强们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而被袁术派去江淮各个县邑的百里侯们,也看到了袁术的虚弱和颓势,顿时开始心生二心。 还算忠厚的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起打算,野心更大的则开始寻找接触四方军阀的门路。 尤其是汝南、沛国诸县,那倒戈的速度十分迅速,这两个郡国内,除了极少数的几个重镇,如汝阴、慎城、龙亢之外,其他县邑多数都改弦易张,派人前往汝阴城下请降了。 至于江淮地区的情况要好一些,但局势依旧恶劣。 原本还通过水路、陆路向寿春输送各种资源,兵员的各个县邑突然爆发出了一大堆的问题。有的地方是突然出现了盗匪,有的则是道路损毁,还有的则是地方不稳,可不论是哪种问题,导致的结果居然都是剩余的物资、兵员暂时没法转运了。 袁术和他的文武近臣们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这些家伙行为的首鼠两端。 可人家敢首鼠两端了,就是不怕你的武力威胁了。 往好的地方想,首鼠两端好歹还没彻底背叛你。 你要是真逼急了别人,那撕破脸了可就是直接背叛了。 万一整個江淮的县邑都学汝南和沛国,那袁术现在还支撑着的骨架可就全崩了,到那时候,别说是刘备了,恐怕一旁的刘表、刘繇,甚至是汝南黄巾都会扑上来啃咬他的血肉,把他彻底吃干抹净了。 一想到这恐怖的一幕,袁术连吼叫的力气都没了。 袁术瘫坐在王座上小声的埋怨着刘备和天子太过无情,坏了规矩。 下面的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之前袁术还敢破口大骂大耳贼,讥讽小天子。 那是因为他当时势头正猛,坐拥江淮地区膏腴之地,精兵八万,四面扩张。 可现在不一样了,被刘备逼到墙角了,而且自己还打不过对方。 袁术嘴巴也不臭了,腰杆子也不硬了,反而抱怨起刘备和天子不讲规矩了。 袁术的本质就是这般的外厉内荏,外强中干。 你越弱小,他就越欺负你,蹬鼻上脸。 你越强大,他就越畏惧你,唾面自干。 “众位先生,有何教我?” 抱怨了半天之后,袁术也知道光叨叨是叨不死刘备的,只能寄希望于一众谋士。 可下面的谋士也没辙了,原本还想靠防御逼退刘备,只要能够守到刘备军损伤过大,又或者是后援粮草不济的时候,自然也就退兵了。 过去打仗也都是这么干的。 但现在沛国、汝南全都反水了,而江淮都大规模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这可是要亡国的前兆啊。 看见下面的谋士们一个个的不说话,袁术顿时也生了怒气。 沉吟了一下,他将心里一个想法吐露了出来:“我意以张勋为主将,代我镇守寿春,我带精兵万人南下,前往厉阳驻守,进可北上寿春解围,退可渡过大江前往江东,与伯符汇合。众君意下如何?” “主公不可!” “明公,万万不可啊!” “主公,此乃是下下策也,还请三思。” 阎象、杨弘、李业等人万万也想不到袁术这个大聪明居然想跑路了。 这一刻,三个谋士异口同声的劝阻起来。 眼下江淮早已经人心浮动,各地县邑都不怎么听招呼了,这时候你要是表现的强势一些,那么江淮的士族豪强们还摸不清伱底牌,有所忌惮,不敢明着胡来。 你这一跑,整个江淮都知道你袁术认输了,根本无力抵抗刘备,那还不立刻跳反,争着抢着的去刘备面前邀功求宠? 到那时候,别说是汝阴了,就是寿春也一样守不住。 人心一旦散了,再想凝聚起来可就很难了。 袁术却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皱着眉头反问道:“如今局势如此恶劣,唯有这般,才能重新夺回主动权。我非是惧怕那刘玄德,实是呆在寿春内进退维谷,不如跳出其中,在外围寻找机会。” 阎象对袁术几近绝望,你这是不惧怕刘玄德吗? 刘玄德还在汝阴,你就已经怕的要去厉阳了。 等刘玄德进了寿春,你恐怕就要渡河跳去江东了吧。 但绝望归绝望,阎象依旧努力的想要劝说对方:“此时此刻,明公乃是江淮柱石,只要您在寿春一日,江淮士民就皆要为您所用,各地的粮食、兵员、军械才能调集的起来。若是您去了厉阳,不论谁来镇守寿春,江淮其他城邑如何还会服从寿春之令?” 阎象的话说的已经很露骨了,几乎就差直接对着袁术喊你一旦跑路,江淮就不复为你所有了。 杨弘也跟着劝阻道:“主公,如今桥蕤、李丰、梁纲三将仍在汝、沛支撑,所持者,无非乃是主公为其后援。若是您此时就离开了寿春,前线诸将可还有何依靠?将无所依,恐生肘腋之祸啊。” 杨弘的话也很明显,你要是跑了,桥蕤他们可就有可能直接投降了,到时候别说汝阴、龙亢,就是寿春也守不了几天,你去厉阳又能躲得了多久。 李业更是直接建言道:“如今局势虽然危险,然汝阴、龙亢已成功挡住了刘骠骑南下之路。前日桥将军奏报,刘骠骑攻城两日,毫无寸功,不得已已经转而开始围城。此乃天助主公也,只要坚定守住,局势必将有所转变。” 眼看着自己三位心腹谋士不约而同的阻止自己离开,袁术不由的也软化了下来。 袁术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武将队列。 为首的张勋看见袁术的目光后,也出列奏道:“主公,还请您在寿春城中安坐,我等必为主公血战到底,誓死击退刘骠骑。” 此时,整个袁术集团已经没几个人敢直呼刘备的姓名了,就连袁术的口中也从大耳贼变成了刘玄德,可见袁术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眼看着文臣武将都不同意自己的办法,袁术一时之间也犹豫了。 这倒不是袁术有多虚怀若谷,从谏如流,而是此时的他已经被剥去了强势的外在,渐渐的流露出内里的虚弱来了。 犹豫再三,袁术最终还是没敢一意孤行,而是假意听从了众人的意见,暂时继续留在寿春城中。 “孙香、周瑜他们已经到哪里了?” 袁术突然想起了南面的援军,询问起杨弘来。 杨弘其实也一直盯着这件事,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 袁术刚一发问,杨弘就立刻回答道:“最新的消息,他们已经进了成德县,休息一天之后,即取道芍陂继续北上,再有个七八天,就能抵达寿春了。” 袁术对此并不满意,小声嗫嚅道:“他们动作太慢了,到现在都还在成德,岂不是离寿春还有近两百里地?” 杨弘给了李业一个眼色,后者微微颔首,随即出列解释道:“主公,着实不慢了。周都尉和孙将军不但要护卫着五千多民夫和八千石粮食,还有各种长短兵器,胸甲器械,以及其他物资,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李业这话其实说的确实很客观,说白了,这个年代,普通士族豪强的部曲都未必能日行三十里地还保持着完好的建制宿营。 更别说周瑜还带了大量的民夫车辆,在合肥的时候又更是增加了两倍。 孙香所部战力更高,而且独立性也强,这些脏活累活可不就得周都尉全权负责了吗。 周家本来就是九江,甚至是整个江淮第一豪门,在你袁术势衰的时候肯出来帮你干活,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支持了,你居然还挑剔别人干活不够好,你哪里来这么大的脸。 听了李业的话后,袁术这才脸色稍缓,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能不能催促一下他们,让他们加快速度,尽早赶到寿春?” 阎象都不用去看杨弘和李业,就自己主动站了出来:“明公,周都尉乃是周家后起之秀,在江淮素有贤名,为江左人士推崇。对于这样的贤士,纵然有错,也该多加包容,使其感念明公之恩德,为明公效力。” “主公,主簿所言甚是。” 杨弘、李业,甚至是一旁的张勋、雷薄等人也纷纷上前进言。 李业更是直接明言道:“周都尉劳苦功高,主公当即可予以嘉奖,擢升其官职。想必如此一来,周都尉在主公厚爱激励之下,必定会更为主公效力。” 别再矫情了。 这是袁术手下文武异口同声想说的话。 周瑜这样的地方大族再被你逼反的话,你跑不跑路都镇不住整个江淮了。 不对,主公不会是想跑路被劝阻了故意想逼反周瑜吧? 一时之间,众人看着袁术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以至于袁术都察觉到了。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那就表奏周瑜为校尉吧。” 袁术突然有些害怕起麾下这些人的眼神来,终于听从众人的建议,擢升了周瑜的官职。 只是按照现今的情况来说,袁术自己都已经被罢免了左将军的官职,废黩了阳翟侯的爵位,他都变成朝贼了,哪里还有资格表奏周瑜当校尉。 下面文武也在装傻,知道我们装不知道,那袁术就是左将军,阳翟侯,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周瑜肯不肯认这表奏。 不过以眼下周瑜都肯转运兵力物资来寿春的举动来看,应该还是认可袁术的。 ******** 袁术这边被刘备这一手釜底抽薪弄的很惨烈,可他北边的兄长却是乐不可支。 这一日袁绍在府中商议,一众河北文臣武将发现走进来的袁绍心情似乎很好,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诸君,我刚刚收到了个消息。” 袁绍也没让自己的心腹们久等,很快就自己坦白了事情的起因。 “淮南那个蠢货咎由自取,得罪了天子,叫玄德上奏天子,给剥去了一切名爵。” 说罢,袁绍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于袁绍来说,看袁术吃瘪简直是他人生最大的快乐之一。 众所周知,袁绍是婢女所生。 但很少有人知道,袁绍的出生其实有两种说法。 最为大家熟知的说法是其父乃是袁逢,乃是和袁基,袁术一父同胞。 因为袁绍身份地位最低,所以过继给了死去的袁成为子嗣,从而取得了嫡子的身份。 另外一种说法便是袁成所生,虽然母亲地位低下,但因为袁绍是袁成的独子的关系,与袁基,袁术一样,都是出生就是嫡子,并没有受到母亲身份卑贱的影响。 袁术之所以和袁绍彻底撕破脸,也是因为袁术骂了袁绍一句婢养子,结果双方彻底翻脸。 除了有长辈压着,必须要配合家族吩咐的事情,其他时候双方都将对方视如眼中钉。 袁绍年轻时由于容貌仪态出众,经常被人模仿,又有清正能干的贤名,使得他虽然年纪不大,名气却是很大。 袁绍相貌俊美,后来袁尚的容貌更是青出于蓝,可见这父子俩的颜值有多高。 同时,袁绍举止威仪,为人仁爱,注重名声,加上袁绍降低身份倾心结交,士人无不以交好袁绍为荣。 作为袁家下一代的掌门人,袁基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 可袁术却像是条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暴跳如雷,各种寻袁绍的麻烦。 尤其是看到袁绍交游广阔的时候,袁术就忍不住想挖袁绍的墙角,可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堂上众人听到袁术被剥夺了一切职务和爵位,同时还被刘备请旨指为朝敌,麾下县邑竟然一口气叛变了一小半。 这一消息,让河北、河南名士们听的目瞪口呆,同时也忍不住生出了个念头。 原来天子还能这么使用的? 是的,这些名士们第一次发现,掌握天子居然还有这好处。 就连袁绍本人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去接驾了。 要是把天子迎回邺城,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那岂不是能罢免他人的名爵了? 想到这一点,刚刚好心情愉悦的袁绍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意味着他终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刘备和曹操联手,能够直接请动天子,罢黜袁术的官爵名位。 那他们俩要是联手搞自己,自己还能不能保得住大司马和邺城侯的名爵?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场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反倒是河北派的士人跟打了大胜仗似的,颇为趾高气昂。 之前让你迎天子你不迎,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袁绍本来是有些后悔的,可看见河北派士人脸上那些嘚瑟骄傲的神情,心里就很是不爽。 虽然袁绍脸上还维持着笑容,可郭图、荀谌、辛评这些聪明人已经能察觉到袁绍的不快了。 “今日召集诸位,确是有一事相商。” 袁绍干咳一声,询问道:“诸君,我意上奏朝廷,请天子罢免公孙瓒之名爵,汝等以为如何?” 堂中众人恍然,原来袁绍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袁绍这显然是想要抄袭刘备的作业,通过天子罢免公孙瓒的名爵,使得公孙瓒麾下的势力与他离心离德,然后好分化瓦解对方。 袁绍也是迫于无奈,公孙瓒这个钉子户实在是太坚韧不屈了。 和黑山贼张燕配合着,把袁绍恶心的不要不要的,气的袁绍竭尽所能的想要铲除了对方。 可至今为止,这一目的仍未能达成。 眼看着刘备针对袁术的这一招似乎挺管用的,袁绍立刻就想照着葫芦画瓢,学上一学。 袁绍自以为这招挺管用的,可不论是河北派还是河南派里的聪明人都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别的姑且不提,刘备和天子之间以良好的关系就不是你袁绍能比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袁绍在天子那可比公孙瓒更像个朝贼。 公孙瓒在小天子的眼里弄不好还是个大忠臣,毕竟袁绍当初想扶持刘虞当天子,而公孙瓒可是光天化日下斩了刘虞的。 对此,沮授、荀谌等人只是觉得袁绍太过自信了。 就算小天子无权无势好糊弄,那曹操和刘备是怎么想的? 易地而处,他们可不希望袁绍能加快统一河北的速度。 尤其是曹操,这次为了河北钱粮的事情,已经和袁绍几近撕破脸了。 袁绍有些时候思考问题就是太过乐观,这或许也是名门大族出身的通病。 他们从小就受到各方面的关照和呵护,使得他们看事情都会从最好的情况去考虑,而不是做最坏的打算。 第284章 抵达寿春 袁绍只看到了这一计策的优势,却看不到使用这计策的难度。 本能的觉得曹操是自己的小弟,刘备是自己的盟友,而天子则早就被架空了,而他还是盟主。 自以为刘备也好,曹操也好,天子也好,都会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只是袁绍自以为妙计的计划,却得不到下面属下的反应。 一时之间,堂上的氛围有些怪怪的。 最后,还是最能揣摩袁绍心思,无脑站边袁绍的郭图第一个开口:“臣以为此计大妙,曹孟德口口声声匡扶汉室,护佑天子,要我河北输送税赋钱粮。既如此,那公孙瓒为祸河北,不尊号令,屡次兴兵劫掠地方,实为河北大患,反乱之贼也。” 郭图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之前说河北不上贡不够忠顺,现在河北也答应上贡钱粮了,可不就是朝廷的忠臣孝子了? 忠臣孝子举报一个乱臣贼子,这很合理吧? 原本堂上众人奇怪的脸色引得袁绍心中有些不快,连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可郭图这话一出,袁本初立刻心平气和了起来,就连僵硬了的笑容也恢复了自然。 也难怪郭图日后能成为内斗之王,沮挡踹沮,丰阻杀丰,就凭他揣摩袁绍心理,以及能为老板暖场的能力来看,他不升官谁升官? 郭图眼下已经从一个单纯的文士升迁成将军了,同时还负责军中军法,已经能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不少人以为郭图只是一个谋士,成天在袁绍跟前出馊主意,可真实的事实却是与此大相径庭,他其实很多时间都是带兵在外的。 颍川郭氏的祖先郭忠是在汉昭帝时期阵斩匈奴黎汗王,因此战功得以封成安侯,而成安侯国是位于颍川的,由此开创了颍川郭氏。 到了东汉建立时,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寇恂在当颍川太守的时候,按照规矩,征辟了颍川当时的大名士郭弘为决曹掾,断狱三十年,用法平。 诸为弘所决者,退无怨情。 这是個什么意思呢? 就是郭弘这位大佬在颍川当了整整三十年的公检法老大,而且这三十年里,没有一个被判罚的犯人喊冤的。 更厉害的是,这位郭弘活了整整九十五岁。 这位郭弘直接导致了两个结果,第一个结果是颍川郭氏在颍川郡内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直接跻身到颍川郡内的一线士族行列之中。 第二个结果就是,直接让这个家族和律法深度捆绑到了一起,唯一比较遗憾的是,郭弘本人没能写出一本具有影响力的法律作品,这也使得郭家的律法不能广开门徒,继续在整个大汉范围内扩张影响力。 与之相对的,就是大杜律和小杜律。 不过即便如此,也使得在王莽时期失去爵位的郭家咸鱼翻身,重新牛逼起来了。 从此开始,郭家连续四代升迁至廷尉这个九卿位置上,就和郭弘有着深远的关系,而郭镇、郭禧也都出任三公之一的太尉。 因此,两世三公的郭家子弟这么谄媚自己,这给袁绍带来的心理爽感可是相当不俗的。 再加上郭图经常能猜中袁绍心中所想,凡事都站在袁绍一边,这样的人在袁绍的眼里不是大忠臣,难道还能是天天跟自己唱对台戏的田丰、沮授? “公则所言正合我意,诸君意下如何?。” 袁绍当即就站队郭图了,还问别人意下如何,能如何? 这时候要是再反对,不又成找茬了吗? 沮授等人在堂中面面相觑,刚刚想要劝谏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了。 也罢,就让主公去试试,若是成了,那也是一桩好事。 若是不成,也好让主公明白到底谁才是贤良。 于是,众人一起俯身拜道:“明公高见,我等拜服。” 看见众人拜服,袁绍相当满意,一时之间只觉自己智谋深远,于是顺理成章的提出了第二个想法。 “雒中为董贼祸害,皇家宫殿已成断壁颓垣,昔日神京,眼下满目荒凉。” 袁绍越说越自信,显然至少已经说服了他自己:“我欲请天子移跸邺城,诸君以为可行否?” 堂中众人简直听懵了,自家这位主公当真是觉得天下已经都是他的了吗? 这种离谱的要求也敢提? 真不怕曹操和刘备携手跟您翻脸吗? 眼看着堂上众人神情不对,就连最支持他的郭图都低着脑袋不做声了。 这可不比刚才,先前那个提议,怎么都能试一试,就算不行,那锅也落不到郭图的身上。 现在这个想法可完全不同了,这引发的后果可能极其严重,郭图这种聪明人怎么会去掺和这种事情。 袁绍有些意识到不对劲了,迟疑了片刻后,主动降低了要求:“若是不能移来邺城,那放到鄄城也是可行的。鄄城乃是兖州大城,又毗邻濮阳,我河北输送钱粮也极为便利,想来天子和朝廷应该也会支持这一建议吧?” 袁绍这话不说也就算了,这一补充,登时激的沮授忍耐不住了。 “明公,先前卑职屡次三番的恳请您出兵河东,迎回圣驾,可您总是各种推脱,最终坐视刘使君联合曹使君一同将天子迎回洛阳。” 沮授起身发言,脸色阴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怨气:“如今天子正居雒中,百事顺遂,中原安定。此时此刻,您却想要将天子移跸邺城,如此一来,刘使君和曹使君会如何看待明公?天子会如何看待明公?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明公?” 沮授的三个看待,让袁绍脸色很是难堪。 更难堪的是,沮授说的还全都是实情,让他反驳不能。 最后也只能无奈的解释道:“我非为一己私利,实是雒中早成废墟,如何能让天子长期驻跸?我请天子来河北,实是为天子考虑。孟德与玄德素来对天子忠心耿耿,棐忱不渝,定然能够理解我之心意。” 袁绍偷偷把邺城换成河北,也是在暗示沮授他们,难道你们不想天子来河北吗? 这一点可算是击中河北士人的软肋了。 他们如何能不希望天子驻跸河北? 光武开国时候,他们河北人可是大股东,钱粮人都是他们河北人出的最多,可谓是大汉虐我千百遍,我待大汉如初恋。 真不想的话,当初又怎么会屡次三番的劝谏袁绍迎奉天子呢? 于是,本来还想说话的田丰,审配等人都沉默了起来,互相眼神交流了起来。 要不,就试试看? 说不定刘备和曹操真中邪了,把天子给送过来了呢? 毕竟自家明公也会偶尔中邪,干了不少蠢事。 ******** 就在袁绍和河北士人们琢磨着迎接天子来邺城的时候,一支大军也自成德而出,继续朝着寿春北上。 经过详细的讨论和商量,刘封最终首肯了周瑜、太史慈、刘晔、张辽等人商量出来的计划。 刘封确实也想要求稳,可是成功偷袭寿春的诱惑太大了。 如果是正面围攻寿春,即便有配重投石机这种神器的辅助,伤亡也一样会相当之多。 袁术的军队野战确实拉胯了一些,可守城的时候,表现是不能以野战来衡量的。 即便此时寿春城中的正规军只剩下了两万人左右,但以刘封的判断来看,如果是正面围攻的话,刘备军的损失很可能也会在万人以上。 所以能够以更小的代价拿下寿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出于这个考虑,刘封最终认可了他们的方案,让张辽挑选精锐八百,周泰、蒋钦各自挑选五百人,与徐盛一起混入周瑜麾下,冒充九江援军。而孙香的部曲则全部留在了成德城中,取而代之的则是潘璋所部。 潘璋所部四千人悉数改穿孙家号衣,替代孙家部曲,受孙香指挥。 贾逵所部则冒充成德县兵和豪族部曲,被周瑜路过时一并强征。 再加上徐晃亲帅三千精骑紧随其后,成德至寿春中间是大道,对于马匹的损耗相当小,即便关键时刻需要急行军增援,也不会消耗太多的马匹。 太史慈带着剩下的三千余骑镇守成德,看顾后路。 在出发之前,刘封亲自打开成德的府库,以及从朱正等豪强们的手里借来了一笔财帛,全数发下,犒赏全军。 不但周瑜的部曲得到了赏赐,就连九江的民夫们也一样人人有赏。 这一波犒赏,直接发下去了价值三百万钱的财货,赢得的是全军的忠心和高昂的士气。 不仅是如此,刘封还宣布这次北上,只要能够成功的拿下寿春,所有人都还能获得十倍于今次的赏赐。 对于刘封这种核定赏赐,跟随周瑜的九江部曲、民夫们还不是很习惯。 毕竟这个时代这种情况,绝大多数的犒赏都是允许洗城多少日,甚至是屠城。 与之相比,徐州军却是已经习惯了,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是刘封答应的奖赏,就都不会有差池,一定会按时发放到所有人手中,而且是不会有任何克扣的。 因为这个问题,潘璋甚至都被刘封打过板子,而下面的中下层军官,甚至还有好几个脑袋都掉了。 也就是潘璋、徐盛等部曲都是刘封一手一脚拉扯起来的,否则掉的脑袋翻几倍都可能不够。 刘封这一波大撒币不是为了别的,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这次计划能够顺利实施,让参与这次计划的士卒们都能看到好处。 毕竟这种行动最为注重保密,而利益是让人守秘的重要筹码之一。 除此以外,刘封还给周瑜等人介绍了诸多细节,以及做了不少预案。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在能够筹备充分之后主动发动,如果有特殊情况,那就按照预先做好的预案来发动。 大军行进的很快,日行速度从三十里提升至了四十里。 现在计划有变,周瑜也就不用故意拖沓速度,相反,他还反过来提升了行军时间, 日行三十里是在战区的行军速度,可现在理论上他们可还在自家领地的腹心位置,无须担心被敌人突然袭击,行军速度本不该如此之慢的。 之前要不是孙香自己也不想早到寿春,恐怕早就知会周瑜加快速度了。 一百八十里的路程,周瑜他们仅仅只是花了四天时间就走完了。 在路上还遇到了袁术派来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的使者,同时也带来了擢升的命令。 第六天上午,休整了一天的徐州军终于抵达了寿春城南门。 听说周瑜所部抵达之后,袁术登时大喜过望,急招周瑜和孙香入城晋见,同时也命令大军进入寿春,就近驻扎在南门军营之中。 此时的寿春周长就有七千多米,占地近四平方公里,大体上是一个正方形的城市,一面紧邻肥水,远处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所建成的水利工程芍陂,灌溉了小半个庐江郡。 寿春可居住十多万人,如今城里的居民只剩下了四万多人,再加上两万左右的人马,加起来都不足七万,留下了大量的房屋军营可以居住。 让刘封等人感到震惊的是,守城的袁术军居然轻易的就放他们入城了,只是象征性的做了最基本的盘查。 入城之后,周瑜迅速的将部曲,尤其是民夫安置到军营之中,严禁他们外出。 随后,他才和孙香一起前往袁术的宫殿求见袁术。 在去的路上,周瑜特地同孙香请罪道:“文阳兄,先前份数二主,不得不有所欺瞒,还请兄莫要见怪。” 孙香暼了一眼周瑜,被对方给骗了一路,而且直接导致自己陷入绝境,这怨气如何能轻易消除的了。 不过他也明白,周瑜此刻的道歉,并不仅仅是道歉,同时也是一种暗示。 眼下双方都在一条船上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解决,可不能耽误了正事。 孙香微微点点头:“既然分数二主,不得不行,那周校尉还道什么歉。不过你且放心,稍后我自然会配合你行事。” 孙香的意思也很明确,之前的事情不是道个歉就能算了的,但眼下确实不是计较的时间,所以现在他会好好配合周瑜的。 周瑜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孙香表示事情没完,但他也不介意,毕竟只要不影响现在的计划就好。 两人很快就见到了袁术。 此时的袁术眼眶周围布满了黑色眼圈,显然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 桥蕤刚刚回报,城外的刘备得到了西面而来的增援,又有一万大军加入了围城之中。 汝阴城外的刘备军已经近四万人了,日夜打造攻城兵器,预料总攻不会太久了。 甫一见到孙香和周瑜后,袁术顾不得其他,开口就先问道:“文阳、公瑾,汝阴连续来人,言说城外刘备军总攻在即,请求寿春派出援军,你二人有何看法?” 寿春距离汝阴差不多是两百八十里,中途需要过一条沘河,路程大约是七到九天的时间。 如今城中已经聚集起了三万左右的大军,加上汝阴近万人,总计不过四万。 可根据汝阴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言说城外的刘备军已经有近四万人了,袁术忍不住又犹豫了起来。 这倒怪不了袁术,他和刘备之间已经交过手了,八千袁术军被六千刘备军野战打崩。 如今寿春城里总共也就三万余人,还要留下部分镇守寿春,可动员的不过两万余人。 加上汝阴的兵力,都没有刘备军多。 以多打少都输了,以少打多将会是个什么结果,更别说袁术的部队还被分成了城内城外两个部分了。 “明公,如今刘备军势大,我们兵少,如何还能出城野战。” 周瑜先开口道:“汝阴城高池深,人口众多,桥将军又是宿将,定能守住城池。我军若是贸然出动,解围不成还是小事,若是大军有所闪失,寿春可就真成了空城了啊。” 袁术心中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让周瑜给说中了。 他眼下本钱太少了,若是出兵救援汝阴,若是救援成功,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万一出兵有个闪失,汝阴不但救不了,就连寿春都危险了啊。 “文阳,你是如何看待此事?” 袁术思索了片刻,转头询问起孙香的意见。 “末将也不看好出援。” 孙香在袁术的视线里摇了摇头,眉头紧紧皱着:“出援的风险,公瑾已经说的很是清楚了。末将还有一个担心之处。” 袁术追问道:“是何事情?” 孙香道:“听闻刘备军半月之前就已经围城汝阴,只是至今不曾发动攻击。末将怀疑刘备会不会是以汝阴为诱饵,故意欺骗我军前往汝阴解围,好寻找机会与我军决战?” 袁术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沉吟片刻之后,站起身走了几圈,突然开口骂道:“长史、主簿误我!” 原来之前阎象和杨弘一起向袁术进言,恳请他集中兵力前往汝阴。 阎象和杨弘的看法其实也没错,他们坚决认为细作收集到的情报一定有水分,刘备军很可能没有四万人之多。 况且出兵也并非是要同刘备决战,哪怕只是进驻慎城,那么刘备军也必然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援军身上,就没法全力攻打汝阴了。 即使只是如此,也能给汝阴带来不小的帮助。 第285章 虎痴夺门 只是问题在于,袁术的胆色已经远不如当初了。 眼下的袁术连寿春都不敢待了,想要逃去厉阳,甚至是江东。 你让他亲自督师去救援汝阴,甚至都没有兵力上的优势,这让袁术如何肯答应。 只是先前杨弘和阎象态度相当激烈,而且又是他的心腹重臣,左膀右臂,袁术没法直接回绝。 同时,城中军方的意见,袁术也是需要考虑的。 此时城中的将领以张勋、纪灵、雷薄、陈兰等人为首,其中张勋、纪灵麾下的部队最为精锐,是袁术一手组建的心头肉。 雷薄、陈兰等人的部曲质量要略逊色一些,他们是各自带着部曲前来投奔袁术的江淮豪强,随后被收编为正规军的。 对于雷薄、陈兰,刘封是很有好感的。 这两个人在正史上能够留名,就已经是相当不简单的了。 同时,这两个人还挺有是非观,眼光也不错。 他们在袁术称帝之后,直接带着部曲和族人跑路了,去了灊县之山隐居。后来袁术失势之后一度还想要前去投奔他们,结果遭到了他们的丑拒。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对曹操的政策相当不满,也看不上孙十万的能力,最后投奔了刘备。 说起来,刘封倒是想问问雷薄,有没有一个叫雷远的儿子。 袁术麾下最得用的三個将领分别是桥蕤,张勋和纪灵。 三人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尤其是桥蕤和张勋,更是至交好友。 因此,张勋虽然明知风险很大,但也是支持袁术出兵救援汝阴的。 纪灵则态度暧昧,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算是中立。 雷薄、陈兰这些无疑就更低一等了,一般情况下也问不到他们的意见。 张勋配合上阎象、杨弘这种组合,饶是袁术本人也没法直接反对,之前袁术想跑路不就是被他们给联手阻止了吗。 毕竟在东汉时代,集权性可远没有后世朝代那么强,更别说眼下还是乱世了。 基于这个原因,在发现孙香和周瑜都不支持救援汝阴之后,袁术很是高兴,只是一旁的张勋神色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袁术主动询问道:“那依文阳、公瑾之意,眼下该如何是好?” 孙香和周瑜对视了一眼,周瑜这才开口回答道:“回禀明公,依瑜之见,汝阴诚不可援,风险太大。可汝阴的守军毕竟只有万人,刘备军日夜猛攻,久守必失。因此明公可先使人传令汝阴桥校尉,汝阴可守则守之,若是不可守,则可放弃汝阴,退保寿春。” 周瑜这话一出,张勋心中一喜,赶忙开口接上:“主公,公瑾此言,甚是有理啊。桥蕤所部不过万人,刘备却有四万多人,且还在不断增兵。若是桥校尉所部都陷在汝阴城中,对我寿春诸军也是极大的打击。若是其能安全的撤离汝阴,回到寿春,却能大涨我军士气。” 张勋的话其实也没错,本来逐次抵抗的要义就是逐次加上抵抗,也并没有要求每一座城市都得抵抗到死,只要尽力了,后撤也是在保存力量。 袁术沉吟了一会儿后,有些动心了。 周瑜见状,眼神一亮,适时怂恿道:“明公,此时可以派出一支部曲前往慎县统一指挥,随时接应汝阴的桥校尉撤军。此后不但可以在慎县继续抵抗,也可以随时退回寿春。如此一来,寿春城中有就三四万人马。” 孙香在一旁洞若观火,对周瑜的心思可谓是了如指掌。 这家伙就是想欺骗袁术继续把骨干部曲调离寿春,当真是不为人子。 孙香正在心里腹诽周瑜,没想到袁术却是突然询问起他的意见。 “文阳,你觉得公瑾所言如何?” 孙香抬头对上袁术的目光,看袁术那模样,就是心动了的样子。 孙香自然不能拆周瑜的台,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后,拐着弯赞成道:“公瑾年齿虽轻,却老成持重,若能接回汝阴兵马,自是再好不过。” 孙香的赞同,让袁术下定了决心。 只是在派人接应桥蕤的话,他有些迟疑起来。 本来最好的人选是张勋,他和桥蕤相交莫逆,如果派他前去,自然会竭尽全力。 可张勋现在是寿春城中武将之首,要是把他给派出去了,那袁术身边最心腹的将领就只剩下纪灵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袁术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如此空虚了。 仔细一数,桥蕤、李丰、乐就、梁纲等心腹将领居然全都派在了外面,袁术忍不住后悔了起来。 袁术有心让周瑜或者孙香去接应桥蕤,但既担心如此用人,会让周瑜和孙香内心不满。 毕竟这任务可是很有风险的,弄不好连自身都会陷进去。 周瑜和孙香的独立性可是要远大于张勋、纪灵他们的,真要是激怒了对方,接下来还怎么让他们尽心竭力的为自己守城? 考虑再三,袁术做出决定:“伏义,此番还是要你出马了。” 纪灵,字伏义,是袁术手下排名前五的大将。 张勋既然不能动,雷薄、陈兰等人又不够格,那就只能请纪灵出马了。 纪灵身材高大,面如枣红,是一个身型魁梧的大汉,看起来倒像是破产版的二爷。 其能力其实还是不错的,正史中都有都督两三万大军的能力。 正史和演义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至少不会像演义里那样动不动就是十万人马。 能够独自统领数万级别的大军出征,胜负姑且不论,能够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了。 如果再能够打胜仗,那就是普通名将了。 因此,纪灵本人是绝对不笨的,相反,还挺聪明。 他一早就估算到袁术只能派遣自己出马,因此,这时候他开口道:“主公,两千人马着实有些不济,正巧文阳兄和公瑾入城,可否从南援兵马里再调出一部,以增强我部实力?” 袁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转向孙香、周瑜道:“文阳,公瑾,你们意下如何?” 周瑜心中一沉,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和孙香对视一眼后,两人都知道这时候是没法拒绝这要求的,只能一口答应了下来:“我等皆从明公调遣。” “善!” 袁术脸上终于浮起了满意的笑容,当即决断道:“文阳,公瑾,从你部调拨两千人马,暂归伏义都督。如此一来,再加上慎县之中的两三人马,合计有六七千人,足可接应桥蕤所部。” 随后,袁术又对纪灵道:“伏义,我给汝三日整备,四日之后,出兵北上,务必将盛德给我接应回来!” 纪灵叉手答道:“喏!” 处理完了烦心事,袁术心情一松弛,又想起了饮宴,于是对着孙香和周瑜道:“文阳、公瑾,你等且先下去休息吧,三日后我在宫中设宴,为尔等接风洗尘。” 孙香、周瑜自然答应了下来,随后先行离开。 纪灵被袁术单独留了下来,看着袁术神情迟疑的样子,他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直到袁术开了口后,才松了口气。 原来袁术叮嘱他桥蕤所部,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直接放弃了慎县,带着所有的部队都退回寿春,只要部队没有损伤,他就有功无过。 纪灵听了之后,应命了下来,只是一想到汝阴城里的桥蕤就这么被卖了,纪灵的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袁术自然不知道纪灵所想,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在他看来,能让纪灵去接应桥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下属本来就是为上位者牺牲的,总不能让我袁术为了救你桥蕤,连命都不要了吧。 这边周瑜和张勋一起离开,故意跟对方走在一起,拉起了交情。 张勋也是江淮人,是庐江的豪强子弟,算是最早一批投靠袁术的本地豪强。 袁术原本的心腹爱将们,除了提早前往江淮的孙家军外,几乎都在匡亭之战里被曹操给宰了个精光。 眼下的心腹,几乎都是在江淮新收拢的。 和张勋一番闲聊之后,周瑜获得了不少情报。 等周瑜回到营地时,刘封等人早就在等他回来了。 周瑜赶忙先将袁术这边的情况叙说了一遍,就连袁术最后所做的决定也没有例外。 随后,他又说起了从张勋处套来的情报。 眼下城北是雷薄所部驻守,城西是陈兰所部,各有两千人。 相国城中驻扎了一千人,由都尉张本统领,是张勋的心腹下属,也是张家老人。 按照袁术的命令,城南就交给了周瑜和孙香负责防守,而原本城南的兵力都被袁术收回了王宫。 张勋所部另外三千人则驻扎在城北的金城里,剩下的八千人则是袁术的亲军,驻扎在内城王宫,负责保护袁术的安全。 这些信息对友军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张勋也就没有保密的意识,闲聊之中就泄露给周瑜了。 得知所有情况后,经过一番讨论,众人一致认为三日后的酒宴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于是刘封开始分派起任务来。 如今大军已经入城,刘封军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接下来的胜负手并非是谁输谁赢,而是刘封能不能抓到袁术。 接下来众人按照刘封所派任务行事。 周瑜在这几日相当活跃,屡屡结交城中大将,其人相貌英俊,出身高贵,为人又通识音律,性格恢弘,出手豪阔。 一时之间,周郎之名,响彻寿春。 同时,按照袁术的命令,寿春城南的防务也交给了周瑜军,只是相国城依旧在袁术军的掌控中,可见袁术对周瑜也并非是完全放心,也留有制衡的手段。 三日后夜晚,周瑜和孙香二人各带百余亲卫,前去袁术宫中赴宴。 参与此番宴会之人众多,除了张勋、纪灵外,雷薄,陈兰等武将,以及杨弘、阎象、李业、等文臣也尽数到场。 唯有袁涣,依旧请假在家中不出。 宴会开的相当成功,自刘备在汝南北方起兵开始,袁术就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周瑜、孙香两人也是喝的酩酊大醉,不胜酒力。 眼看着天色渐晚,周瑜和孙香悄无声息的以更衣为名,溜出大殿,直往宫门而去。 宫门处有两百守军,百人居城墙之上,百人居宫门内外。 守门的屯长也认识周瑜,看见对方和孙香两人醉意朦胧,在几个亲随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朝着城门走来的时候,还笑着调侃了几句。 眼看着自家主公喝醉了,宫门外的亲卫们走出来了几个身材格外魁梧高大,身着铁甲的大汉关心则乱,顾不得规矩就迎着周瑜、孙香就冲了上来。 本来这种行为是不允许的,宫外之人没有得到令牌如何能随意进宫。 但周瑜这几日的上下撒币太有效果了,尤其是宫门处,周瑜几次进出,都有厚赠,再加上今晚又是袁术特地宴请的周瑜。 宫门屯长虽然有些迟疑,但看着对方也就三五个人,又是护主心切,也就没有呵斥对方。 很快,那三五个大汉进入了宫门,终于迎到了自家主公,赶忙搀扶着周瑜、孙香等人向外走。 宫门屯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并没有注意到等在城外的甲士们已经悄悄的整理起了队伍。 当周瑜临进宫门时,宫门屯长见其走到自己身边,于是关心道:“周校尉,您还好吧?一会上马可要当心一些。” “那就请屯长送我一程了。” 周瑜突然冲着那宫门屯长笑了笑,不等对方理解其中含义,就突然大喝道:“动手!” 刚到他身边的那几个铁甲士突然发难,其中两人冲出一人如同抓小鸡似的,将那宫门屯长一下擒拿,另一人拔出长刀,三下五除二,将宫门屯长身边扈从的三四个亲兵杀了个精光。 屯长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捆绑了起来,并塞住了嘴巴。 同时,只听得周瑜冲着周围大喊:“左将军无道,已为天子罢免,如今刘使君举义兵南下,势如破竹,已破汝阴,不日即抵寿春。尔等是欲同袁术共死,还是弃暗投明!?” “愿降者,弃兵卸甲,可保性命!” 随着周瑜的喊声,宫门外的亲兵们都冲了进来。 这两百亲兵中,竟有四五十人身着铁甲,比例高的惊人。 之前宫门屯长还跟左右亲信羡慕周家豪奢,竟能拿出如此之多的铁甲,结果现在他的麾下士卒就要面对这些铁甲士的冲阵了。 城外四十多人根本抵挡不了这些虎士,雪化冰消一般被对方冲破了阵线,杀进了宫门。 同时,宫门内的士卒也被那几个铁甲虎士杀的七零八落,根本来不及关闭宫门。 城墙上的守军想要用弓弩还击,可周瑜却退入了宫门之中,而城外的亲兵们高举盾牌,不断的涌入宫门,也让这些守军毫无用武之地。 周瑜冲着一个身高八尺,身形伟岸雄武的大汉说道:“仲康兄接下来就有劳你了。” 来人正是许褚。 面对周瑜的客套,许褚只是淡淡的留下一句:“校尉且放心!” 随后,他手一招,身后立刻跟上四十名甲士,直接冲进了门洞之中。 这些甲士以许褚为锋矢箭头,朝着城墙上杀去。 能够镇守宫城的守军,显然都是袁术最信任的军队。 之前周瑜的叫喊其实并不真指望这些士卒能够投降,希望能够拖慢他们的反应动作,引发一些混乱,才是周瑜真正的目的。 这一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同时擒拿下屯长也使得这些士卒们有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更不可能阻挡得了许褚的攻势了。 只是片刻功夫,许褚竟已从城墙底部杀上了城墙,并且清理出了一块立足之地。 许褚正打算继续攻击,却只见对面发一声喊,竟直接掉头沿着城墙逃跑了。 许褚有些诧异,却不想他身上的三层重甲已经为血色所浸泡,几乎快染成红色了。 这一路杀上来,为许褚所杀的袁军士卒最少也有二三十人。 袁军士卒眼看着自己军中的勇士被许褚如杀鸡屠狗一般轻松宰杀,再高涨的士气也会为止崩溃,更别说眼下这种局面了。 许褚虽然有些惊讶对方崩溃的如此之快,但也没有忘记本职工作。 此时,他身后的一个甲士已经燃起了一根火把,递到了许褚的身边。 许褚接过火把,朝着远处摇晃起来。 张辽早已经带了八百人潜伏在长街转交处,一看见火把之后,顿时大喜。 “儿郎们,随我出战!” 张辽大喝一声,带着八百精锐朝着宫门而去。 他所部接到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活捉袁术。 当张辽赶到宫门外时,宫门通道中被清理的一干二净,而城墙上已经换上了周瑜的亲兵。 “文远将军,且随我来!” 周瑜正站在宫门尽头,星眸如辉,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看着越来越近的张辽,周瑜大声喊道:“瑜有大功一件,不知文远将军愿意随我去取否?” 张辽疾驰而入,目视周瑜回答道:“固所愿而,不敢请耳!” 第286章 分化瓦解 时间倒退回傍晚时分,寿春城中不少中、高级军官来到了周瑜大营之中。 其中地位最高的有雷薄的弟弟雷绪、陈兰的侄子陈康,梅宇的儿子梅乾,张勋的副将张谦,以及纪灵的副将全峥等人悉数到场。 能够请到这些人赴宴,足见周家和孙家在袁术集团中的地位。 张勋、桥蕤历来都是孙策的小谜兄,这两个人年纪比孙策大的多,却都是孙策的迷弟,对孙策推崇至极,不止一次的在袁术面前推荐孙策。 当初围攻陆康的时候,桥蕤打了一年多没能打下来,于是袁术让孙策去帮忙。 结果孙策到了前线,直接倒反天罡,当起了主将,反倒是原来的主将桥蕤,居然心甘情愿的给孙策当下手。 正史上桥蕤是死在了蕲阳之战中,而张勋则在袁术病死之后,坚决带队想要过江投奔孙策。 袁术死时,手下分成了两派,其女婿黄猗和从弟袁胤基于私心,想要投奔庐江的刘勋。而张勋和杨弘等人则想要投奔江东的孙策。 当时寿春城里的兵权大部分都是握在张勋的手里,杨弘又能代表政治上的号召力,所以最后袁术女婿黄猗和从弟袁胤只是带着袁术的棺木和袁术妻女以及他们两个人的个人部曲前往投奔刘勋。 但问题就在这里,寿春到庐江的路途显然要更近更方便,再加上张勋、杨弘等人因为人口众多,所以行走起来速度较慢。 黄猗和袁胤抵达庐江之后,就把张勋、杨弘等人的信息泄露给了刘勋。 刘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半路设伏截击,直接全歼了张勋和杨弘所部,成功掳掠人口数万,金银财货无数。 因此,张勋和孙家的关系是一直非常良好的,孙香的副手,族弟孙路一邀请,张勋的副手张谦就带着自己军中的中高级军官来赴宴了。 与此相同,江淮第一士族豪强周家的面子在江淮人眼里也是相当值钱的,被周道邀请到的雷家、陈家、梅家以及纪灵的副将全峥就悉数到场了,可谓是给足了周瑜和周道的面子。 周瑜的兄长周道父子,以及孙香的族侄孙路作为主人,为他们备下了美酒和佳肴,采购大量的肉食和鲜鱼,可谓是主宾尽欢。 就在众人酒足饭饱之际,周道突然开口道:“诸位,如今某获得了一条升官发财之道,不敢一人独享,欲分享给诸君,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豪强出身,从小就互相勾心斗角,争强乡里。 长大之后,更是身逢乱世,各处战火不断,在场的几乎都是战场中滚出来的,几乎没有傻子。 周道这话说的既突然,又诡异,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在场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怀疑和戒备,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周道的身上。 “周兄,你此话是何用意?” 末了,还是和周家关系要更近一些的梅乾开口问道:“不知周兄想要照顾我等什么好事?” 梅家是庐江豪强,梅乾的父亲梅宇同周瑜的父亲也有交情,眼下也在袁术麾下效力。 此时梅宇正在王宫之中陪袁术饮宴,因此让其子梅乾过来代他出席周家的宴请。 原本只是以为周家想要联络一下感情,毕竟接下来大家可能面对的是一场苦战了。可现在看来,周家似乎另有深意啊。 周道笑道:“我想请诸位见一个人。” 此时,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整個大帐已经被围。 帐中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饶是知道周道这么说话肯定不会痛下杀手,但大家依旧放松不起来。 很快,大帐的门帘被掀起,两个魁梧壮汉身披铁甲,当先而入,随后侧身将帘子架住。 随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少年身材高大,身上也披着铁甲,左手按剑,眸如星辉,面如傅粉,好一个英武美少年。 “诸君,在下来迟了。” 说着,这英武美少年走到上首坐下,原本坐在此处的周道已经让开。 随后,英武美少年举起周道已经给他换上了的新酒盏,倒满之后,朝着众人道:“在下刘子升,蒙天子垂恩,现为朝廷征南将军之职。家父刘玄德,忝为大汉骠骑大将军,谯侯,都豫、徐、扬三州事。” 原来这英武美少年正是刘封。 此话一出,大帐中突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只剩下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响。 场上诸人脸色僵硬,眼中满是震惊和惊疑。 反应快的人已经意识到了周家和孙家很可能已经投靠刘备,此番入寿春,是做内应来了。 反应慢的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是危在旦夕,自己这条小命已经在别人手心里攥着了。 刘封将酒盏举了起来,朝着众人转了一圈道:“诸君,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诸君可否应允。” 雷绪、梅乾、张谦、陈康、全峥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和周家关系最近的梅乾开口道:“原来竟是刘征南当面,我等有眼无珠,还请征南恕罪。” “梅都尉多礼了。” 刘封笑吟吟的又把话头转了回去道:“此番有事相求,不知诸位是否愿意帮忙?” 刘封连续两次逼问,众人也都明白对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于是,雷绪等人纷纷点头道:“刘征南尽管吩咐,我等无不从命。” “善!” 刘封称赞了一句,随后道:“我也不瞒诸君,此番天子下诏,罢免左将军一切官职和爵位,指其为朝敌,此乃是袁公路不敬朝廷,不尊天子,为祸地方,咎由自取也。诸君乃是江淮豪杰,难道就坐视自己乡土为袁公路所糟践?” “就拿这寿春城来说,最盛时人口过十万,来往商旅纵横,市集摩肩接踵,那是何等兴旺的景象。可再看看如今,诸君心中难道没有羞愧之心吗?” 刘封端着酒盏,声音越说越大:“难道诸君就不怕父老乡亲指着你们脊梁骨,骂你们是卖祖求荣之人吗?” 形势比人强,刘封的话更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的怒斥,说的在座大部分人都是汗流浃背。 尤其是雷绪、陈康、梅乾、张谦四人,他们可是土生土长的江淮人,不是九江的豪强,就是庐江的士族。 自袁术来寿春之后,江淮的凋零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 谁也没法去说刘封所说的不对。 况且刘封也说到了他们内心中最害怕的一点,那就是被所有乡人指责为卖祖求荣。 那可真的是比丢了性命还要惨淡的下场。 “袁术势大,又有朝廷名爵,更有节杖在手,我等实是迫不得已。” 雷绪带头站了出来,冲着刘封拜服道:“我等久慕玄德公仁德,只恨不能为刘骠骑效力。如今得遇征南,如遇新生,愿为征南效力,复我乡梓。” 刘封有些讶异的看了眼雷绪,这真是个聪明人啊,再联想到历史上他既不投曹,也不投孙的背景,于是刘封直接起身,放下手中酒盏,上前亲手将其扶起:“雷都尉请起。” 历史上,正是这位雷绪带着数万人口投奔了刘备,使得刘备声势大振。 随后,他又巡视其他几人。 梅乾、陈康等纷纷也起身拜倒:“雷都尉所言,尽是我等肺腑之言,如今得遇征南,恍如新生,安敢不为征南效死乎?” 刘封的目光落到了张谦、全峥身上,这俩人也支撑不下去了,只能出列道:“我等已为征南所制,只求征南为我家校尉留条活路。” 张谦是张勋的族弟,全峥是纪灵的心腹。 张勋和纪灵都是袁术的心腹爱将,和雷薄、陈兰、梅宇这些外围将领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们说要投降反水,那也得刘封敢信啊。 “好!” 刘封转身重新端起酒盏,图穷匕见道:“诸君,还请你们一会儿各自回营,不求汝等助我成事,但请各自谨守营盘,不要外出,可否?” “若愿助我者,可痛饮此杯!” 刘封目光如电,扫过众人面容:“若不愿助我者,尽管离去,我等沙场一较高下,生死有命!” 雷绪又是第一个跳了起来,直接举起自己的酒盏,冲着刘封道:“绪不才,麾下也有两千部曲,愿从征南起事,抵定江淮,护我乡梓。” 梅乾、陈康心中懊恼,自觉又慢了半拍,也纷纷赶紧跟上道:“我等也愿如雷都尉一般,为征南效力。” 张谦、全峥自然不可能离开大帐,就算刘封说的是真话,他们也明白袁术是完蛋了。 连刘封进了寿春城他都不知道,还在王宫中大宴宾客,为混进城来的敌人接风洗尘。 张谦、全峥就是再乐观,也不会觉得刘封会输了。 可他们毕竟和另外三人不同,雷绪、陈康和梅乾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代替自家主公的,可张谦和全峥做不到。 两人思索再三,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恳请征南发兵,随我入营,以控大局。” 张谦和全峥知道以自己的威望也也不住营中部曲,若是强行弹压,说不得自己小命反而先给葬送了。 既然如此,干脆直接投降算了,并且以此来换取宫中主将的性命。 “我等愿降征南,只求征南能放我家校尉一条生路。” “善!” 对于张谦和全峥的意见,刘封自然是从善如流。 雷绪三人投效,直接让双方的兵力从一万七比一万八,直接反转成了两万三比一万二。 现在张谦和全峥又愿降,那么张勋和纪灵的四千人也不足为虑了。 最后剩下的就是袁术王宫中的八千亲卫部曲。 等于两万三对八千,几乎三倍于敌。 还是有备袭无备,要不是怕老天爷玩梗,刘封都想大喊飞龙骑脸怎么输了。 “既如此,那雷都尉你们三人各自归营,负责全峥所部解除武装。张谦部的武装,由我部来亲自解除。” 看见雷绪等三人态度相当积极,立功心切,再加上历史上他们的选择,刘封决定暂且相信他们一次,给了他们立功的机会。 不过同时,刘封也暗藏了后手,如果雷绪他们想要玩阴的,那刘封也不会对他们客气。 “若是没有其他问题的话。” 刘封再次将手中酒盏高高举起:“如此,诸君还请饮胜!” “谢征南!” 雷绪等人这次再也没有出意外,齐齐将酒盏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却无一人记得这酒水是何滋味。 饮罢杯中酒,众人分头行事。 徐盛带着自己所部跟着张谦而去,张勋所部驻扎城南,相国城就是其重要据点。这也是为什么刘封让雷旭等人去解除纪灵所部的武装,而把张谦留给自己来动手的原因。 此时,寿春城南的大门已经全部打开,城墙上还点燃着篝火,为远处赶来的徐晃照明。 周道所部留在大营之中,负责监视雷绪他们的动向。 如果雷绪他们是真心投降,在解除了纪灵所部的武装之后,让他们留在纪灵营地中看管纪灵部曲即可,如有其他调遣,会单独派人前往传令。 徐盛所部在解除了张勋所部的武装后,留下一千人驻守相国城,看管俘虏,其他兵力则增援王宫内。 徐晃所部入城后,可径自前往王宫增援。 最后,刘封将带着潘璋、周泰、蒋钦所部,直入王宫,镇压袁术亲卫部曲,为张辽,周瑜、许褚等人捉拿袁术提供支援。 分派完任务后,众将领命而行。 刘封亲自带着潘璋和周泰以及他们两人的部曲,赶往王宫。 此时王宫门口,被蒋钦看守着,他的任务就是守住王宫大门,接应入宫抓捕袁术的张辽,以及后续入宫的刘封。 蒋钦站在城门口,神情凝重。 五百部曲被他分成了三波,其中两百人被摆在了城墙上,所持多是弓弩,可照顾到里外两面。 剩下三百人,被分成两拨,其中一百人在宫外,两百人在宫内,而蒋钦本人,则是带了几个亲随站立在宫城城门之上。 在看见刘封所部赶到时,蒋钦立刻从城头上走了下来,迎上了刘封。 “公奕,情况如何?” 刘封看着潘璋、周泰指挥部曲,源源不断的进入宫城,一边询问着蒋钦宫内的情况。 蒋钦立时答道:“张将军已经进去一刻钟了,刚才里面传出了喊杀声,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刘封点点头,对着蒋钦就下达了任务:“好,公奕,此门就拜托你了。” 蒋钦登时保证道:“请征南放心,除非钦身死,否则绝不叫人从此门入内。” “善!” 刘封夸奖了一句,随后叮嘱道:“一会文向所部会来增援,公奕可接应他们入宫。” “喏!请征南放心,钦必接应文向入宫增援。”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王宫深处宴会的正殿处,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声势震天。 刘封和蒋钦对视一眼,明白这肯定是张辽动手了。 刘封当即下令全军疾驰,火速增援张辽,沿途遭遇袁术军士卒,只需将其杀散了即可,不用追击,以增援张辽为第一要务。 ******** 时间回到张辽拿下城门后,同许褚一起跟在周瑜身后,一行人朝着内殿而去。 阜陵王宫并不大,只有几十万平方米。 袁术此时正在大殿上宴请重臣,周瑜和孙香都是用了更衣的借口才躲了出来。 在王宫之中,共有两千甲士执勤,负责保护袁术的安全。 这两千甲士中,各处站岗的有一千人,巡逻的也有一千人。 其中听周瑜介绍,这站岗的一千甲士里,就有五百人是站在宴会的宫殿主殿内外的,另有两百人镇守宫门,余下三百人则是分散在各处值守。 同时,袁术身边还有一支两百人的亲卫队,这两百人全部身着铁甲,分成四班,寸步不离的护卫在袁术身边,保卫其安全。 “也也就是说,敌人不足两千?” 张辽笑了起来,转头对着许褚道:“仲康,伱我二人借此比试一回如何?” 历史上的许褚不但不是个莽汉,还是个精明人,他甚至还会使用计策。 其人深得曹氏三代信任,执掌禁中亲卫数十年,连续卫护了曹家三代帝王。 所谓曹操狗叫许褚笑,简直是疯狂抹黑许褚的智力和能力了。 听见张辽的话后,许褚却是闷声答道:“将军,我等来此乃是干大事的,并不是来比试的。” 张辽闻言,眼睛一亮,对着许褚称赞道:“仲康真乃忠谨之士也。” 随即,不再提比试一说,而是同周瑜小声商量起来。 “公瑾,你有何良策?” 周瑜闻言,却是回答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袁术就在殿中,而我等已兵临城下。此时再无花巧可言,唯有以力破之!” “善!” 张辽点点头,当即发布命令:“仲康,公瑾,我给你们二百人,其中六十铁甲士,尔等且在后观战,观我破敌。你二人只需见我撕破袁军防线,你等便可立刻杀出,无须纠缠,可直入殿中,擒拿袁术!” 第287章 擒获袁术(加更!) 周瑜和许褚没想到张辽竟然会如此安排,这简直是将擒拿袁术的大功送入他们的手中。 不过退一步来说,张辽乃是这次行动的前线指挥,周瑜和许褚手下都是他调拨的人马,不论是谁抓到袁术,他的功劳总是跑不了的。 若是因为争功而耽误了大事,那损失最大的就是他张辽了。 不过饶是如此,周瑜和许褚也是精神振奋,看向张辽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和激昂,两人齐声应道:“喏!” 随即,张辽拨出两百人,交给周瑜、许褚统领,自己调拨士卒,准备动手。 此时袁术殿前有两百五十甲士守卫,另外两百五十甲士则在殿后守卫,整个王宫城中还有一千甲士分成数波,往来巡逻。 一旦动手,其他甲士必定会蜂拥而来,所以动作必须要快。 在张辽的安排下,八十个背负弓弩的士卒将强弩取了下来,然后各自选定了目标。 张辽一声令下,数十具弓弩齐发,正殿前守卫的袁军甲士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倒下了三四十人。 下一刻,张辽一马当先,无数甲士紧随其后,从阴影中冲了出来,越过宽阔的广场,向着正殿袭来。 “敌袭!” 袁军士卒顾不得救援地上那些惨叫着的同僚,赶忙敲钟示警,并且召集其他袁军来援。 袁军弓箭手立刻站了出来,张弓疾射,大量的箭矢在空中形成了箭雨,躲开了张辽等持盾的前排,而是朝着张辽军中后方抛洒。 几乎同时,袁军的甲士们也集结了起来,百余个甲士在正殿前构成了一道人墙,居高临下的望着即将杀到跟前的张辽等人。 数十米的广场,很快越过,张辽一马当先,以盾护身,朝着对方的甲士阵线撞了上去。 “我乃雁门张文远!” 张辽一声暴喝,左手盾牌从小往上一撩,直接砸飞了一个袁军甲士,随后右手长刀劈下,将另外一個袁军士卒的胳膊当场砍断。 随后,张辽抢上两步,右手横着一拉,手中刀尖恰到好处的割开了另外一个冲着自己冲过来的袁军甲士的喉咙。 动作极其丝滑,仿佛像是对方主动撞上来似的。 张辽的亲兵紧跟而上,一个个不要命似的撞进了袁术军的甲士阵线。 原本就显得有些单薄的战阵当场就被撞开,不断的有后继的张辽军士卒冲入。 阵线一旦拉开,张辽军人数的优势显露了出来,更别说下方的弓弩手还在不断的狙杀对方的弓箭手。 仿佛只是片刻间的功夫,两百多袁军甲士构成的防线已经土崩瓦解。 张辽突然回头,冲着下面喊道:“公瑾,仲康,随我来!” “喏!” 许褚早已经看的热血澎湃,当即直冲而上,单手提盾,右手拿着一把长刀,紧跟在张辽的身后,冲入殿中。 此时的殿中,袁术已经喝的大醉,整个人醉醺醺的看着殿中的歌舞。 其他人也都喝了不少,包括张勋,纪灵、杨弘在内的重臣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已是醉态可掬。 殿外突然传进来的喊杀声,在丝竹音乐的遮掩下,竟然一时间都没人发现了这动静。 直到殿外的甲士突然冲了进来,在众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那甲士冲着袁术大声喊道:“主公,刘备军入城了!眼下正在攻打宫殿,请您速想办法啊。” “攻打宫城?” 袁术醉醺醺的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刘备远在汝阴,如何会来寿春,更是何时进的城?” “主公!” 那甲士都急眼了:“刘备军已至殿外,还请主公速速离开!” “殿外?” 袁术居然笑了起来:“这如何可能,你这厮是偷喝了多少美酒,竟然醉倒说出如此胡话来。” 张勋等人大笑不止,也都觉得这甲士是在说醉话。 唯有杨弘,纪灵二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当两人艰难起身想要说些什么时,殿门突然被踹开,两个彪形大汉当先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如狼似虎的铁甲甲士。 周瑜进殿之后,目光环视一圈之后,立刻指着对面穿着黑色玄袍的中年男子道:“那人便是袁术!” 周瑜这一声大喊,倒是把袁术吓出一身冷汗,居然连酒意都被吓掉了不少。 袁术脸色一片惨白,朝着周瑜喊道:“公瑾,汝这是何意!?” “袁公路!你这乱臣贼子,已为天子所不容,还敢问我是何意?” 周瑜大声斥责道:“今日,我等就要将你生擒活捉,献于刘征南驾前!” 袁术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破口大骂道:“忘恩负义的背主小儿,吃里扒外的叛徒,左右,与我速速将这狗贼拿下!” 随着张辽、许褚等带领着甲士冲入殿中,殿内的铁甲士们已经纷纷聚拢到了袁术的周围,而殿堂中的舞女歌姬乐师们已经到处逃窜,想要躲避刀兵。 张勋、纪灵等武将赶忙跳了起来,拉着杨弘、李业等人退进了袁术身边的甲士护卫之中。 除了那些彻底喝醉,正在呼呼大睡的人外,场中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 袁术还待再骂,可张辽、许褚却已经带着甲士冲了过来。 袁术的亲卫头子袁山呵令铁甲士上前布阵迎敌,同时带着十名铁甲士搀扶起袁术就往殿后跑。 袁术本来还挣扎着不肯走,一定要袁山去杀了周瑜。 可下一刻,当他看见张辽和许褚二人如虎入羊群一般在铁甲士中大开杀戒,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许褚的拳头甚至能当小瓜使用,一拳砸中铁甲士面门,对方一声不哼就倒了下去,显然已被砸晕。 而张辽更是如猛虎下山,铁甲士的甲胄在他的精钢长刀劈砍下,竟仿佛如绢帛一般脆弱。 “快……快走。快、快离开……这里。” 这下子袁术也不吵着闹着要杀周瑜了,反倒是颤颤巍巍的催促着袁山赶紧带他离开这里。 恰好此时,殿后那两百多甲士也正从后门冲进殿内,被袁山拦下一半随侍左右,剩下的一半增援殿中。 “尔等务必挡住周瑜等人,决不能让他们追出来。” 这些甲士应命而行,可袁山却很清楚他们阻挡不了多久。 袁山护卫着袁术逃出了宫殿,却发现此时的宫城已经到处都是战场。 刘封军的大队人马源源不断的涌入宫城之中,甚至主动袭击了袁术亲军的驻地,直接将对方封死在驻地军营之中。 别说出来增援袁术了,恐怕连自身都难以自保了。 “将军,我们该如何是好?” 袁山此时心头也冷了一大半,看着眼前的景象,刘备军是真入城了。 一定是周瑜这个叛徒所为,是他将刘备军给放进了寿春。 至于周瑜守的是南方,而刘备还在北边,这些情况袁术、袁山已经完全想不到了。 面对袁山的询问,脸色苍白的袁术也是无计可施。 袁山连续询问好几次,这才让袁术回过来神来。 “走,往东走!从宫城东门出,肥水旁有船只,可走水路离开寿春。” 张勋、纪灵一听袁术居然要直接跑路,顿时急了眼了。 “主公不可啊。” 张勋苦劝道:“汝阴至今未有失陷的消息传回,可见刘备所部日仍在汝阴一线。如今进城者,不过是小股精锐而已。城中尚有战兵两万,足以应敌。若是主公不战而退,那寿春岂不是拱手送人了?” 纪灵也在一旁说道:“主公,张校尉所言甚是啊。” 张勋和纪灵的妻儿老小,部曲财产尽数都在寿春城里,怎么可能跟着袁术跑路去当空头将军。 不仅仅是张勋纪灵如此说,杨弘、李业也是极力劝说袁术先去宫城中的兵营所在,同时下令宫城外的张勋,纪灵等部曲入宫城救驾。 袁术此时听了张勋的话后,虽然还是想要跑路,但却被李业的一句话给吓住了。 李业说城中有大军两万,明公却不能自守,若是贸然出城,身边百余士卒,星夜即散,届时一亭长也能手缚将军,如此奈何之? 袁术一听,被李业给吓住了,于是又决定先去宫城兵营点兵,是走是留,总要有更多的兵力扈从才能安心。 只是袁术一行人便朝着宫城兵营而去,沿途竟然还接连遇到了几波巡逻的袁军士卒,当即被袁术收拢在身边护卫,兵力一时之间竟有了四五百人。 可接下来,袁术的好运气却是到头了,靠近正巧一头撞上了潘璋所部。 潘璋正巧负责的任务就是压制宫城中的兵营,使其不能出兵救援袁术。 完成了任务之后,他正想着是不是抽调三五百精锐前去抓捕袁术,却没想到袁术居然自投罗网,送上门来了。 潘璋登时大喜,将围困事宜交给了副手,自己带着三百多甲士精锐就追了上去。 袁术这时候心焦糟糕透顶,不但没能找到援兵,还又得分出数百人去阻击潘璋,自己又掉过头继续逃跑。 此时袁术也不再想着将刘备军赶出城去了,只想着赶紧逃出城去。 心里如此想着,行动自然不由自主的走了回头路。 后面潘璋追杀的越紧,袁术逃的越快。 袁术做梦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一头撞上了张辽、许褚和周瑜。 袁术本还想拼命,却发现身边的甲士已经不剩几个了。 只有袁山,张勋,纪灵等几人还跟在他身边,杨弘,李业这些文士已经消失不见。 想来不是走散,就是被俘了。 “公路公,君欲去往何处耶?” 眼看着自己这一路最终拿下了最大的战果,周瑜顿时意气风发,忍不住调侃起袁术来。 袁术脸色一会红,一会青,最终却是一片惨白。 张辽适时劝降道:“袁公,还请放下武器,否则我等也不能担保您安然无恙。” 袁术看看左右,袁山、张勋、纪灵均是眼神躲闪,便明白了他们也是坚持不下去了。 于是,袁术长叹一声,将腰间宝剑解下,然后抛到了身前的地面上。 这一举动,立刻带起了后续。 袁山、张勋、纪灵以及剩余还赶在袁术身边的十几个铁甲士纷纷将武器扔到了身前的地面上。 张辽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身后亲卫赶忙上前将对方尽数控制。 唯有袁术,张辽等人给了一些优待,毕竟这位最后也算是将大功送到了自己手里。 等到潘璋杀散了袁术留下阻敌的甲士,追了上来后,才发现张辽这边已经抓住袁术了。 潘璋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同张辽争抢。 他倒不是畏惧张辽的武艺,而是畏惧刘封和军法。 看着张辽押解着袁术前去寻找刘封,潘璋憋了一肚子火气。 要是之前没看见过袁术那也就罢了,纯粹是自己运气不好。 可现在明明有机会抓到袁术,却最终和袁术擦肩而过,潘璋这种好大喜功的性格,如何能忍的下来。 “当真是可恨!” 潘璋对着众将士呵斥道:“都是尔等动作迟缓,若是早些杀散了那些袁术亲卫,如此大功可就是我们的了。” 潘璋对麾下士卒动辄叫骂,最早时甚至还有动手,为刘封所制止。 可让人奇怪的是,潘璋麾下的士卒对他却十分服气,纵然被叫骂也不以为意,原因就是潘璋此人虽贪财成性,好大喜功,却从来都不会克扣部下的功劳和赏赐。 仅凭了这一点,他麾下的士卒对其就十分信服。 别看此时潘璋对他们破口大骂,其实他们内心也在痛骂自己。 但凡手脚快些,眼下抓住袁术,耀武扬威的可不就是他们了吗? 潘璋骂累了之后恨恨道:“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把袁术投降了的消息告知对面,让对面赶紧投降?” “对了,就让刚才抓到的那几个文士去说!” 潘璋刚才一路追赶,将掉队的杨弘、李业给抓了个正着,接下来自然有人带着杨弘和李业前往军营劝降。 就在潘璋满肚子懊悔的时候,他麾下司马马忠突然靠了过来。 潘璋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乃公现在心情差的很,可别来讨乃公的叫骂。” 马忠却是嘿嘿一笑,他是潘璋心腹爱将,又跟潘璋是老乡,关系自然不同。 “将军不必懊恼,我这里倒是有一功劳,或可比拟袁术。” 潘璋惊讶的看着对方,随即却是翻了个白眼:“你可是又生出了什么馊主意?我可先警告你,若是闹到了少主跟前,我可不会保你。” 马忠被潘璋警告了一通,却是丝毫不在意,反倒是调笑道:“将军这话可伤了感情了,我阿忠再是忠心不过,少主明察秋毫,自然不会冤枉卑职。” “你个狗日的马屁精。” 潘璋笑骂道:“到底是何事,还不速速说来。” 马忠嘿嘿笑道:“昨日我奉命出营送礼,却是在桥蕤家中撞见两位绝色小娘子。听说是桥蕤堂兄之女,死了老爹,前来投奔于他。” 潘璋面露怒色,愤愤道:“你这是何意?须知少主可是严禁我等骚扰百姓,伱要寻死,可一人去死,休要拉我陪葬。” “将军何出此言?” 马忠一脸无辜道:“将军不过是看见有乱兵窜入桥蕤府上,想要图谋不轨,而将军救下桥蕤家人后,考虑到桥蕤此时正在外镇守汝阴,为免他家人有伤,导致汝阴有变,将军这才将其家小送往大营看顾。” 听完马重的辩解,潘璋张大了嘴巴,这话居然还能这么说的吗? 马忠嘿嘿笑了几声,继续说道:“若是少主看上了桥家小娘子,那自然是小娘们的福气,若是看不上,将军也保住了桥家家眷,这不也是大功一件吗?” “好!好!” 潘璋这人倒是直性子,顿时转怒为喜,对着马重就是猛夸起来:“汝此计大妙,我这就拨给汝三百人,可速去行事!” 马忠当即应命,点起三百士卒,朝着宫外而去。 马忠离开之后不久,军营中的五千袁术亲军在杨弘和李业的劝说下,相信了袁术投降的事实,最终举军投降。 潘璋登时大喜,派兵入营,将这支军队解除了武装。 同时,将这支军队中的几个校尉全部剥离出来,连同杨弘、李业一起送往王宫所在请功。 城中的战事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城外张勋、纪灵两部的解除武装进行的相当顺利。 虽然有些人表示了反对,但在绝对的武力以及内部留守的配合下,最终还是没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尤其是在张勋、纪灵被活捉的消息传过去之后,他们二人的部曲也都变得更加安定了起来。 此外,宫城内的战事也已经大体结束,只剩下少量的袁术军还在负隅顽抗。 只要袁术投降的消息一到,往往这些负隅顽抗的士卒也会丧失斗志,缴械投降。 此时的刘封已经进驻王宫正殿之中,殿中的舞女乐师被安置到了偏殿中,暂不释放,以免横生意外。 而殿中那些客人则查问姓名职分,随后分开处理。 之前殿中发生过激战,这些宾客自然也有不少人被战火所牵连。 因此,刘封便下令送伤者前去治疗,而不幸身死的则先集中到一起,等天亮后发还各家。 第288章 奇货可居 刘封坐镇王宫,各处消息不断的传送回来。 先是袁术的从弟袁胤被送了过来,这厮跟着逃出殿外,但黑灯瞎火的,他又崴了脚,很快就被袁术等人抛下,结果成了第一个俘虏。 接下来各种俘虏不断的被送到刘封的跟前,有师茂、秦翊、韩胤、舒郑、舒邵、惠衢、张烱等人。 刘封识得叔郑、舒邵兄弟俩、师茂和韩胤四人,对于秦翊、惠衢、张烱等人却是没有印象。 这几个人中,刘封印象最好的自然是舒邵了,此人在历史上曾被袁术表举为沛相,以此来和刘备、曹操争夺豫州沛国。 当时舒邵也控制了沛国南部的县邑,与袁术手下大部分将领不同,舒邵为人正直清廉,颇有能力,而且舒家其实也发生过兄弟争死之事。 和孔融家比起来,舒家的兄弟争死要幸运的多。 舒邵与其兄舒郑因为亲友被人杀死,兄弟两人就合谋为亲友复仇,却没想到事情虽然办成了,仇也报了,可却走漏了风声,导致兄弟两人被官府所执。 于是,舒邵与舒郑二人争相求死,以保全兄弟,最终为县令所感动,将他们释放。 但刘封对舒邵更为钦佩的是,他在明年江淮大旱时候,冒着被袁术处死的风险,将袁术调拨给他的十万斛军粮全部发放给了沛国当地的灾民。 刘封当时读到这一幕的时候,对舒邵是相当钦佩的。 当时的江淮在史书中用十一个字记录了当时的情况。 士民冻馁,江、淮闲相食殆尽。 袁术以米十万斛与为军粮,舒邵却将其悉散以给饥民,以袁术的暴虐脾气,舒邵其实是做好了被处死的心理准备的。 刘封不以人恶而推之,只能当袁术心中还有一丝丝的良善,这才放过了舒邵一命。 至于师茂,字宜官。此人乃是南阳士族出身,是东汉有名的大书法家,在当时是能够和蔡邕齐名的的书法名家。而且此人在史书上虽然为袁术部将,却也没有作恶的记录。 因此,刘封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于是,刘封假意询问道:“先生可是兖州陈留郡,为亲友复仇,事泄之后,兄弟争死的舒家昆仲?” 刘封这一问,登时引起了殿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舒郑和舒邵也抬起头望向刘封,兄弟俩都有些惊讶,不想刘封居然知道他们的事迹。 兄弟俩对视一眼,由兄长舒郑开口作答道:“不意我等旧事竟为征南所知。” 舒家兄弟此时都在袁术军中任职,东汉时代,士人为将的例子比比皆是,同时士族也从来没有从军视为下等出身。 就如同曹操麾下,程昱、满宠,甚至是荀彧,那可都是有自家部曲,能真正带兵上阵打仗的。 袁术对舒家兄弟相当看重,兄弟两人被安排在他的亲军之中,舒郑甚至已经当到了校尉,而舒邵也已是军司马职衔。 “两位先生明珠暗投,封尝惋惜之,如今袁术已为封所破,定要将其擒拿,送回雒中,交由圣上定夺。” 刘封先是礼敬了一下天子,随后对着舒家兄弟邀请道:“我父为天子信重,委以东南诸事,实感人手困乏,缺少贤才辅佐。若是两位先生不弃,封恳请二位助我父子一臂之力,上报天子,下安黎民。” 刘封这番话,顿时给舒家兄弟引来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本来大家都是阶下囚,刘封简单的一句话,舒家兄弟瞬间就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舒家兄弟俩心中也是惊喜莫名,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火热的视线正在紧盯着他们。 舒邵有些迟疑道:“不知左将军……” 刘封当即打断,摇了摇头道:“已经没有什么左将军了,袁术身上的名爵早已为天子所夺。其人藏匿玉玺,不敬天子,割据地方,劫掠百姓,乃是天子所指的朝贼。” “仲应先生为人刚直,知恩图报,此乃先生之厚德。然袁公路上欺天子,下残百姓,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刘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先生莫要自误,还请不要为他申辩了。” “先生且放心,袁公路也是一方豪杰,若能将其生擒活捉,封自会以礼相待,不日即将送其前往雒中,交由朝廷审问处置。” 听到刘封这么说时,舒家兄弟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就怕刘封年轻气盛,真要抓到了袁术后会羞辱对方,甚至直接杀了袁术。 现在看见刘封如此处置,心里很是满意。 “如此,我等为左……旧主多谢征南雅量宽宏了。” 舒家兄弟当即对着刘封大礼拜谢,同时也改变了称呼,将袁术称之为了旧主。 “我等才疏学浅,然仍有爱民之心。” 舒郑代表兄弟两人回应了刘封的橄榄枝:“蒙征南和骠骑不弃,我兄弟二人愿为征南、骠骑效犬马之劳,以补昔日之过。” “二位先生何出此言,快快请起。” 刘封闻言顿时大喜,甚至主动起身走过去将舒家兄弟搀扶起来。 看着二人狼狈不堪的样子,以及困顿萎靡的神情,刘封当即下令道:“来人,请伯膺、仲应先生去偏殿洗漱,用饭之后好生休息。” 舒家兄弟也知道自家事,这一晚确实惊心动魄,他们也大感吃不消。 同时,刘封又将师茂请了出来,对其也是颇多安抚:“宜官先生何在?也请先生一起前往偏殿歇息吧。” 师茂本来正对舒家兄弟艳羡不已,却冷不丁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抬头看见刘封正笑吟吟的对着自己点头示意,竟激动到恍惚了起来。 好在他很快的醒觉了过来,冲着刘封拜倒道:“蒙征南不罪之恩,茂无以为谢,愿为征南效力,以赎前罪。” “善!” 刘封虽然没指望师茂有什么回报,但对方这个态度就相当不错。 当即笑吟吟的笑纳了师茂的感激,又好生安抚了对方几句。 秦翊、韩胤、惠衢、张烱等人眼巴巴的看着刘封,希望对方也能高看自己一眼,好让自己脱离阶下囚的状态。 可惜的是,刘封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注意力都在舒家兄弟、师茂三人身上。 就在舒家兄弟和师茂便听从了刘封的安排,前往偏殿歇息的时候。 突然一個昂藏大汉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个袁军将领。 刘封一看见这壮汉,就笑了起来,显然此人很得刘封宠爱。 “幼平来了?” 这壮汉正是周泰,其人将手中袁军军将扔在地上,冲着刘封大礼参拜,动作恭谨认真,颇有一丝不苟的架势。 可见在其人心中,刘封的地位是如何之高。 等抬起头后,周泰才闷声说道:“少主,此人在外城掳掠民女,被我抓获。” “哦?” 刘封脸色一沉,忍不住问道:“这军将何人也?” 刘封有些疑惑,不知道这袁军军将为何不逃跑,反而在城里掳掠民女。 难道那民女真有这么好看? “冤枉啊!末将冤枉!” 还没等周泰回话,那袁军军将却是先喊起冤来。 刘封目光转到那军将身上,这厮长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颇为正气,第一眼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刘封又岂会是以貌取人之辈。 若是平时,说不定刘封还会好好询问。 可在自己心腹爱将面前喊冤,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己心腹爱将冤枉你了? 这刘封哪里忍的了。 “来人,且让他闭嘴,再掌嘴二十。” 刘封一声令下,身后铁甲士直接上前,吓的那袁军军将大声讨饶。 可刘封不发话,铁甲士如何会手下留情,直接将他嘴巴堵上,然后用木条来回狠抽。 这木条一扇下去,直接就是肿起一长条,仿佛印记似的。 二十下正反轮着抽,抽完之后,整张脸都肿的跟猪头似的了。 刘封却是根本不去理会他,而是询问起周泰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泰外粗内细,更兼忠心耿耿,刘封从来不担心他会撒谎。 “少主,末将本在宫中追寻袁术,至一殿前,发现此贼鬼鬼祟祟,于是将其亲兵尽数杀死,将其生擒活捉。” 周泰解释道:“据此贼交代,前几日袁术登城之时,见一民女生的天姿掩蔼,容颜绝世,故此生了心思,派他前去打探,并将其掳进宫中。此贼昨日找到了此女,今晚动手,将其掳进宫中,以待袁术临幸。” “袁公路真路中悍鬼也。” 刘封听完此事,心生鄙夷,为了一女子,如此大动干戈,袁术不但是路中悍鬼,更是色中饿鬼。 “正是。” 周泰继续回答道:“此贼乃是袁术心腹爱将,姓张名闿,现在袁术麾下任亲军骑都尉一职,督领六百骑兵。” “张闿?” 刘封愣了一下,只觉得这名字好耳熟。 想了好一会儿,猛的恍然大悟道:“此贼可曾是陶公麾下?” 张闿肿了个猪头,听到这话后,立时有了反应,冲着刘封疯狂点起头来。 在张闿看来,刘备乃是接了陶谦的班,自然有香火情分在。自己认了陶谦的老关系,那刘封自然要对自己网开一面。 张闿却是没想到,刘封对他的了解可要比他想象到的多的多,远不止他以为的那点。 “原来是陶公手下。” 刘封已经确认,这张闿就是屠杀了曹操的父亲、弟弟满门,同时将曹家财产洗劫一空的陶谦部将张闿。 没想到周泰居然抓到了这么一条大鱼。 刘封几乎想要仰天长笑。 这张闿可不能死了,倒不是说死了的张闿曹操不认账,而是活着更具性价比。 一个活着的张闿,寡妇曹得拿多少东西来换呢? 这个时代可是相当讲孝道的,刘封能把寡妇曹的杀父灭门的仇人交给对方,这份恩情简直比天还大。 想要还上这情分,可有的曹操头疼的了。 看他不还还不行,也不能不承情,甚至还得表现的极其高兴和感激。 刘封压制着心头暗喜:“且待下去,好生安置,不可无礼。” 看见刘封改了口风,张闿眼中满是惊喜,只恨刚才说晚了,不然也不会吃上那二十记掌嘴了。 等铁甲士将那张闿带走之后,刘封才伸手招呼周泰,示意对方近前来。 “幼平,你可是又立下一大功啊。” 周泰的性格就是外粗内细,因此他很少争功,而且对刘封来说,可谓是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可言。 甘宁或许比周泰更有本事,但他那臭脾气,以及敢直接欺骗上司的性格,就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赶得上周泰在主君心目中的地位。 周泰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刘封突然这么说,但既然少主没有明说的想法,那他也不会追问。 他只是默默回答道:“泰,武夫也,蒙少主推荐,得明公恩遇,敢不继之以死乎?” “善!” 刘封高兴的拍了拍周泰的手,却看见后者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于是好奇的问道:“幼平有什么事吗?你我之间,又何事不能言?” 周泰却是神色尴尬的看了看周围,于是刘封挥了挥手,身边的铁甲士们上前将韩胤等人拖到了远处。 周泰这才小声说道:“少主,那为袁术所看中,张闿掳进宫中的女子,当真有天姿国色,实乃是泰平生所见之最。” 刘封闻言,大吃一惊。 能让周泰如此推崇,这女子该美到何等程度? 而且以周泰的沉稳和细心,居然还会反复和自己提起那女子,显然是带着些目的性的。 毕竟邀宠之心,人尽有之。 周幼平只是不喜抢功,可不是不爱立功。 送到手的大功劳,周泰也不可能往外推啊。 周泰对女子的夸赞成功的引起了刘封的好奇心,而且还颇为强烈,毕竟周泰什么性格,刘封再清楚不过了。 普通的美女根本不会使得他如此推崇。 既然周泰说了,那么这女子必然是极为出众的绝色。 不过此时刘封还有重任在身,当然不能随意离开,否则和袁术还有什么区别? 于是,刘封将这任务交给了周泰:“既如此,此女就先由幼平你看顾,莫要让她乱跑,就安置在后宫之中。” 周泰拱手道:“是,请少主放心,泰必处理妥当。” 刘封点点头,又提醒道:“记得通知下此女家人,给其一些财帛。” “是,少主。” 周泰依旧沉稳非常,毫无不耐之色。 “善!” 刘封龙颜大悦:“幼平,你持我令,接管寿春城中内外诸库,非持我令,不许擅取分毫。同时请刘晔先生前往封账,清点各库所得。” “得令!” 周泰当即接令,转身离去。 在成德时,刘封犒赏了全军三百万钱,并且许诺了事成之后,再加赏十倍。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当时刘封军所部,算上周瑜和孙香的部曲需要安抚,人数达两万余人,接近三万。 这样一来,人均赏钱不过一百钱,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滥赏。 而入寿春之后,加赏十倍,也是刘封有意为之。 徐州军是刘封的亲信嫡系,自然信得过,可周瑜麾下的部曲,民夫,这些人可都是来自于庐江的,都是袁术麾下。 虽然袁术横征暴敛,不得人心,但架不住人心各异啊。 这些钱其实是买的安心钱,让大家有个立功的指望,好安抚周瑜所部庐江军的人心。 至于徐州军,自家嫡系,铁打的骨干,赏赐还需要理由吗? 眼下成功拿下了寿春,自然言出必行,赏罚分明才是治军之道。 奖赏这种东西,越早发下去效果越好。 因此,刘封这才让周泰去封仓,请刘晔去封账,等统计完寿春城的仓储财货之后,就可以犒赏三军了。 以刘封的估计,寿春城中必定积蓄颇丰。 钱粮很可能在亿万以上,否则当真是看轻了袁术刮地皮的本事了。 周泰刚刚走到门口,只见殿外来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张辽、许褚和周瑜,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可不就是原来时空里的仲家天子袁公路吗? 此时的袁术自然也是一副狼狈模样,鬓发散落,衣袍肮脏,上面沾满了血迹和污渍。 若是往日,袁术自然是一分一毫都受不了这污秽。 可眼下已经沦为阶下囚,袁术整个人又懵又惧,哪里还顾得上形象。 张辽等人身后,还押解着不少人,张勋、纪灵赫然在列。 “少主,我等侥幸,擒获袁术,以此献于少主驾前!” 张辽当即拜倒,单膝跪地,对着刘封行军中大礼:“此番得胜,实乃少主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居然将袁术等人的反应决断尽数猜中,末将叹服不已!” 张辽这番话可不是拍马屁,而是真心实意的赞叹。 张辽本来就是胆大的性格,因此虽然觉得刘封行事颇为弄险,但战果却是相当喜人。 因此,张辽是十分支持刘封计划的。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刘封的计划竟然能赢得如此大胜。 若非刘封暗度陈仓,冒充庐江军进入寿春。 以寿春的坚固和积蓄,就是孤城死守个一年半载的,也绝非什么难事。 更别说他们这点人总共也才两三万,连整个寿春都包不严实了。 第289章 传国玉玺(加更!) 历史上曹操南下,进攻袁术时,加上民夫可是动员了七八万人,就这还打了数月,才攻下了蕲阳。而蕲阳无论是城防坚固还是府库之丰,可都是远远不如寿春城的。 也就是江淮大旱,袁术地皮都刮光了也养不起手下部曲了,这才绝望病死,让曹操和孙策捡了个桃子。 “好!” 袁术被擒,几乎宣告了此次南征大获全胜。 之前刘封还担心袁术如果逃走,后续该如何收拾。 毕竟袁术个人威望并不低,别看他才疏学浅,德行败坏,可他袁家的招牌,就决定了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可不会因为袁术德行败坏就背叛他,依旧会为他效力。 同时,袁术在江淮地区也已经经营了三四年了,各地的县令,县长都是他亲手提拔的人。 这些人虽然未必会为袁术效死力,可只要袁术逃出去了,他们名义上依旧还是会听从袁术的。 这些情况无疑都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袁术这个人的个人价值相当之高。 如今张辽、许褚和周瑜成功擒获袁术,也意味着整個江淮很大可能会传檄而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反复了。 “文远将军立此殊功,当重奖之!” 刘封当即许诺道:“封定当上奏朝廷,为文远将军请功。” 张辽脸上露出喜色,一场辛苦为的什么,还不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吗? 紧跟着,刘封又对着周瑜说道:“此番能够顺利入城,皆是公瑾之功,封稍后就上奏朝廷,为公瑾一并请功。” 周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倒不是真在意这份功绩,而是保全了家族的由衷笑意。 周瑜其实也曾经遐想过,若是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应了刘备的拉拢,前往徐州,恐怕现在也早就成了徐州核心文武了吧? 这可不是周瑜胡思乱想,而是有着很清楚的实际例子的。 像周泰、蒋钦不过是地方游侠儿,甚至一度还当了江贼。 徐盛是地方豪强,潘璋干脆就是南下的游侠儿。 刘晔、鲁肃都是地方豪强,江淮本土人士。 刘晔也就罢了,鲁家哪怕是在巅峰时期,都不配给周家当门生故吏。 可现在,两人却成了刘备父子的心腹重臣。 这些人一个个都在徐州绽放出了自己的光辉,建立功业,而刘备也确实唯才是举,大胆任用新人,毫无地域偏见。 周瑜除了后悔自己没能尽早投奔刘备外,还能说些什么。 好在最终还是赶在袁术这条大船沉船前,成功跳船就岸了。 周瑜不敢想象要是再晚些,周家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作为两世三公的豪门,周家可是非常清楚士族之间的斗争有多尖锐的。 别看士族之间对外貌似很团结,可实际上的内斗也是极其凶残。 袁绍麾下河南河北派能斗到打破狗脑子的地步,也不光是因为袁绍端水的水平太烂了,本身彼此之间高昂的战意也是很大的问题。 江淮地区但凡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士族,表面上愿意推周家为郡望,可内里却随时都想要取而代之。 原本周瑜是寄希望于孙策,可现在看来,就算是抛家舍业跳到孙策那条船上,后续也很可能是狂风暴雨。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刘备继续南下是必然之举。 一旦稳定江淮之后,就是刘备军渡过长江,南下江东之时。 刘封又夸赞了张辽和周瑜好一会儿,而许褚此时已经默不作声的站到了刘封身边,以贴身保护的姿态伫立在侧。 在刘封夸奖周瑜的时候,袁术似乎有点缓过神来了。 或许是受到刘封言语夸奖的刺激,他目光怨毒的盯着周瑜,咬牙切齿道:“背主之徒,不得好死。你以为刘备会信任你这种叛徒吗?” “大胆!” 刘封身边的许褚看见刘封微微皱眉,于是开口大声斥责起来:“征南将军面前,你不过是一介草民,安敢喧哗咒骂周都尉。” 袁术被许褚一喝,竟然有些怂了起来,看的刘封连连摇头。 好歹也是这几年的江淮霸主,却是虚有其表的架子货。 远处看看,似乎还能撑着架子,可近了一看,才知道这当真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骷髅王。 就在这时候,殿外人来报张谦求见。 张谦就是张勋的族弟,为张勋部曲解除武装时起了不小的作用。 此时突然来求见,显然应该是有急事。 于是刘封马上就召见了对方。 张谦进来后,看见了自己的族兄,更看见了狼狈不堪的袁术。 他心中吃了一惊,低着头将来意说了出来。 原来此时徐盛已经接管了相国城,张勋所部两千人早已经尽数解除了武装。 只是张勋素来对麾下部曲还不错,颇得军心,其所部的士卒一再请求确认张勋的安全。 这人数一多,徐盛还真有些不放心起来,于是便让张谦过来确认一下张勋的死活。 如果张勋还活着,那么请求刘封让张勋过去露个面,好安定人心,让张勋部曲彻底安定下来。 过来的人虽然是张谦,但跟在张谦身边的却全是徐盛的部下,显然徐盛办事滴水不漏,也不曾给张谦半点反悔的机会。 因此,刘封当即应允,并让人将张勋交给对方。 此时的张勋颇为狼狈,跟袁术一样,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污渍,头发散落,落魄难堪之极。 他看见张谦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暗自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也难怪张勋会如此想了,袁术是汝南袁氏嫡脉,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就是朝廷中的三公九卿,别看他们明面上对袁术口诛笔伐的,可他真要被刘封送入了朝中,说不定还会有人站出来给他求情了。 而张勋这种本地出来的豪强武人,可不就是最佳的杀鸡儆猴人选了。 杀了张勋,将他的脑袋挂在城楼上,无疑是最快震慑寿春城的办法之一。 因此,直到现在,张勋心里都是战战兢兢,七上八下,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刘封突然想起来了他的存在,让人把他拉下去给砍了。 “大兄,你没事吧。” 张谦接到了张勋,忍不住关心了几句。 张勋心中忐忑,不敢呆在当场和他搭话,而是以眼色示意对方赶紧走人。 张谦虽然不解张勋的担心,但他还是听从张勋的意思,带着对方赶紧离开了殿中。 张谦带着张勋走后,刘封也没再理会袁术等人,而是让周瑜、张辽下去休息,并且决定三日后犒赏全军,同时宴请诸将叙功。 此后,还有各种俘虏被送来此处,包括袁术未来的女婿黄猗和从弟袁胤,以及袁术的儿子袁曜和他的两个女儿。 袁曜此时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而袁术的两个女儿一个较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另外一个则只有十岁。 看看年纪,这个较大的女儿应该是黄猗之妻,而年纪较小的那个,应该是日后大魏吴王的妃子。 袁术看着儿子女儿哭做一团,心痛犹如刀搅。 沉默片刻之后,袁术突然朝着刘封道:“刘家小儿,汝欲如何待我?” 刘家小儿这四个字一出,刘封身边的徐州军将士们登时就不爽了。 所谓主辱臣死,袁术敢当面称呼刘封为刘家小儿,那他们这些甲士如何能不愤怒。尤其是许褚,那更是恶狠狠的瞪着袁术,恨不能一巴掌呼死对方才好的模样。 袁术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内心慌的一匹。 那许褚的目光当真像刀刃似的,扎的他瑟瑟发抖。 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子女的安危,袁术难得的硬气了一回,硬撑着没跟刘封道歉。 刘封心生好奇,袁术这人外厉内荏,外强中干,此时被抓,自保还不及,怎么会突然有胆子挑衅起自己来了? 刘封故意露出惊讶之色,讶然道:“封还以为袁公不识小子,却不想竟猜错了。” 袁术是个坏人,也是个狂人,但他唯独不是个蠢人。 因此,袁术听懂了刘封话里的暗示,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刘封这话几乎就就是在当面扇他耳光,这讽刺的显然是之前袁术曾经扬言刘备何许人也的言辞。 “如今,袁公可知刘备何许人也了吗?” 袁术涨红着脸站在原地,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响后,他才开口道:“刘征南,我欲与汝做一笔交易。” 刘封心叫果然,袁术显然是有事情想和自己交易,才会如此隐忍。 不过刘封倒也无所谓,且听听对方想要说什么。 于是,刘封点头问道:“何种交易?” “我欲用一物,换我阖府上下的性命。” 袁术当即表示道:“此物乃是稀世珍宝,汝绝对会认为物超所值。” 袁术话说到这份上了,刘封立刻也就能猜出对方的依仗是什么了。 这自然是孙坚所得,为袁术所迫,要挟夺走的传国玉玺了。 如果说孙坚得到传国玉玺之后,还隐匿所藏,有一定的可能是想要直接交给天子,以此来获取嘉奖恩赏的话,袁术藏着传国玉玺的心思,那可真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毕竟孙坚是不可能想着当天子的,他的出身和一路的经历,就决定了在当时是不可能会有士族去支持他孙坚当天子的。 孙坚再疯狂也不可能会觉得自己能做天子,他要是真有这样的心思,在梁东之战失利之后,就该像其他军阀一样,转为争夺地盘,扩充自己实力了。 可孙坚却是求爷爷,告奶奶,重整部队,再度勤王,终在阳人之战里击溃了李傕、郭汜,后又摧破董卓,光复洛阳。 刘封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看向袁术,吐出了四个字:“传国玉玺?” “你怎么会猜到的?” 袁术脸上挂着满满的疑惑,传国玉玺的事情,他封锁的十分严密。 可刘备在讨袁檄文中就加上了这一点,明显是知道了传国玉玺在袁术处。 这也让袁术百思不得其解,此刻看见刘封的反应,他不由自主的追问起来。 刘封对此避而不谈,却是转回了正题道:“你若是肯交出传国玉玺,我可保证善待袁公及汝全家,不过最终决定袁公结局的,还得是天子。” 这也是无奈之举,他早就吩咐众将优先找寻传国玉玺了,可到现在为止,各种俘虏押送来了一大堆,连袁术都被生擒活捉了,可偏偏就没有传国玉玺的消息。 可见袁术藏匿的地方相当高明。 刘封也不想折腾,既然袁术肯拿传国玉玺做交易,那就给他些许甜头,也好省了许多烦心事。 否则,以袁术儿女相威胁,袁术没有任何理由不交代的。 袁术一听,忍不住再争取道:“刘征南就不能放过我一家吗?” 刘封却是嗤笑道:“袁公所言,自觉如何?” 袁术老脸一红,低下了头,犹豫片刻后,才说道:“就在王座背后,有一秘阁,其中存放一秘匣。” “传国玉玺……就在秘匣之中。” 刘封大讶,没想到传国玉玺就藏在自己一直坐着的座位后面。 难怪一直找不到了,他一直坐在这上面,谁会过来翻看这座椅啊。 这纯纯的是灯下黑了。 刘封当即回头,以目视许褚。 许褚得令之后,大步流星的走到王座后,低下身体。 片刻之后,他手中多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许褚不敢擅自打开,将他送到了刘封跟前。 而恰好是此时,袁术居然乖乖的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递给刘封。 “此钥匙便是开盒之钥。” 刘封点点头,这袁术是越来越乖巧了。 刘封接过钥匙,将秘匣打开。 开盒的刹那,刘封仿佛看见了流光溢彩爆发而出。 等盒子完全打开后,一枚缺了一角,以黄金补之的玉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刘封感觉胸口的心脏跳动的有些激烈,也难怪刚才会看花眼,觉得盒中有流光之色了。 实在是这个玉玺对所有中国人的含义是那样的非同一般。 刘封轻轻捏起玉玺,果然露出了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便是独一无二的传国玉玺。 刘封把玩了片刻之后,又将玉玺放回秘匣之中,叮嘱许褚好生保管。 许褚沉声应命。 刘封目光转到了袁术身上,只见其人颤颤巍巍,目中满含惊惧之色,担心刘封出尔反尔。 “袁公,我父刘玄德,汉家苗裔,中山靖王之后,乃帝室之脉。” 刘封对着袁术道:“来人,送袁公并其家人下去休息,好生安置,不得轻慢。” 说到这里,刘封顿了一下,补充道:“若有所需,合情范围之内,可予以满足。” 这真不是刘封小气,而是袁术就是个没有逼数的货色。 要不加这一句,袁术必然会提出诸多奢侈要求,刘封有这钱粮,还不如留着明年救灾使用,哪里肯让袁术这么个阶下囚糟蹋了。 “多谢征南!” 等到刘封发布命令之后,袁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也确定自己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他这一句感激,当真是发自肺腑。 刘封回以摆手,等到袁术携家眷退下之后,他又将韩胤等人也全部打发了下去。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是告一段落。 心情放松下来之后,刘封突然想起了之前周泰所言。 周泰临行前,将那女子所在的位置悄悄的告诉了刘封,弄的刘封心里有些痒痒的。 索性现在没事,那不如去看看,能让周泰如此推崇,许为天姿国色的女子,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刘封最终没能忍耐住,跟王宫中的甲士们吩咐了一声,带着许褚向后殿走去。 刘封这一次是去看美女,也算是轻车简从,除了许褚之外,随身也就只有二十名铁甲士。 不过这些铁甲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是勇武之士。以一敌十不敢说,但以一敌五都是游刃有余的。 等到了后殿外,这里还留有周泰所部的二十甲士看顾。 看见刘封侯,这些甲士尽数跪伏于地。 刘封从来不会轻贱士卒,笑着摆手让他们起来。 随后,刘封和许褚站在门外没动,而他们身后的铁甲士里分出十个人,先行进入后殿巡视了一番。 在确认了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其中九人接手了重要的位置,确保刘封的安全,剩余一人则走出后殿,回报刘封一切正常。 这时,刘封才带着许褚朝着殿内走去。 其实这个后殿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大一些的房屋群。 整个后殿由一圈围墙围住,在围墙内部则有三排长屋,其中正对着大门的这一排屋子便是后殿。 刘封随侍的铁甲士们已经站在了各个要点上,确保刘封不会受到半点威胁。 同时,这个后殿之中也已经被搜过,也没有人隐藏。 于是,刘封带着许褚直接走进了后殿中。 后殿正厅里并没有找到目标,倒是正厅里的铁甲士悄悄的做了个手势,示意刘封对方所在的位置。 刘封顺着对方所指,进入到侧房之中,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侧坐在床榻上。 第290章 冯家有女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少女自然而然的回过头来。 在少女转头的一刹,绝色的容颜如同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展开在刘封的面前。 少女的美丽如同稀世珍宝,让人惊艳,面容清丽脱尘,五官巧夺天工,宛如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剔透,细腻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 看见刘封和他身后的许褚,少女明显吓了一大跳,赶忙站起身冲着刘封跪拜了下去。 “奴家拜见将军。” 娇柔的身段微微有些颤抖,显示出内心的畏惧和不安,令人忍不住生出了掌控欲。 刘封不禁感慨,此女确实国色天香,至今为止,实是刘封所见最美的女子。 难怪周泰之前那般提醒,刘封本来还以为对方是不舍得此女,还想着回头问清楚了此女来历,干脆将她赏赐给周泰。 现在看见了之后才醒悟过来,周泰显然是担心这等奇珍不被自己重视啊。 这哪来是周泰动心了,以刘封之见,恐怕在周泰的眼里,这小娘子早就被当成了最好的战利品,想要进贡给自己。 这才屡次提醒自己,为的是让自己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刘封此时已经有些认出了这少女是谁,只是还不太确定。 于是,刘封故意问道:“小娘子是何人,父兄可还在身边?” 少女冯氏低着头,小声的回答道:“奴家姓冯,家父冯方,先帝时曾任朝廷大司农,已于八九年前离世了,奴家与兄长还在城居住。” 果然是冯方女啊,袁术历史上的宠妃,演义里甚至还在袁术称帝后当了他的皇后。 这可是正史上留下天姿国色佳评的大美女,难怪能漂亮成这样子了。 据说袁术当年在城墙上看见城下路过的冯方女,只一眼就相中了对方,并将其掳掠进宫,纳为平妻。 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让自己给赶上了啊。 “哦,你还有兄长在世啊。” 刘封点了点头。 冯方这个人可谓是无才无德,靠着给宦官当女婿起家,一度在朝廷里也算是炙手可热。 毕竟他的岳丈可是曹节,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宦官,那可是十常侍的爸爸级别的存在。 十常侍不论是能力,还是手腕,给曹节提鞋都不配。 何进之所以会输,纯粹是他太蠢,而不是十常侍厉害。 曹节可完全不一样,他在汉顺帝时入宫升迁为小黄门,汉桓帝时候发迹,迁中常侍,到了灵帝时,因为从龙拥戴之功,不但封侯,还联合当时长乐五官史朱瑀等矫诏诛杀窦武、陈蕃等人。 凉州三明之一的张焕,这位可是最最正宗的士人出身,地地道道的大士族子弟,凉州有名的经学家,文学家,师从太尉朱宠,真真正正的名士模版。 结果被曹节给当成了猴子耍,借刀杀人除掉了窦武、陈蕃等人,随后掌控朝政十三年。 虽然历史上没介绍冯方的长相,但如果是个丑男,估计也当不了权倾朝野的曹节女婿。 刘封觉得冯方女能长的这么漂亮,估计也是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算是采两家之长于一身了。 “是,家兄正在寿春城中。” 冯方女的声音很好听,颇似玉珠落盘之声,清脆动听。 刘封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惊艳,忍不住下令道:“抬起头来。” 冯方女当真是十分乖巧,明明双颊飞红,却依旧低眉顺眼的抬起头来,只是眼眉低垂,不敢去看刘封。 她不看刘封,刘封倒是看的很清楚,确实精美的像一尊瓷娃娃。 而且从历史上来看,此女不但单纯可人,还十分听话,只是结局有些凄惨。 因为长的太过漂亮,性格又很可人,冯方女一入袁术后宫,就极受袁术宠爱,而且还给予了平妻的地位,这直接让袁术后宫中的其他妾室嫉妒的疯狂了。 这些妾室先是联起手来骗冯方女说:“将军贵人有志节,当时时涕泣忧愁,必长见敬重。”冯氏以为然,后见术辄垂涕,术以有心志,益哀之。 结果误打误撞,让袁术以为她胸怀大志,结果宠爱的更过分了。 可兔子毕竟是兔子,本性是吃草的,如何能抵挡得了母狼,更别说面对的还是母狼群了。 一众妇人眼看来阴的不行,那就干脆用武的。 袁术后宫的姬妾们竟然联起手来,直接将冯方女绞杀,然后挂起来伪装成自杀。 袁术这个蠢货居然还信了,这时候冯方女都已经有孕在身了。 就在刘封有些沉迷冯方女的绝色容颜中时,门口的许褚突然开口,询问道:“少主是否要歇息在此处?” 许褚这话一出,冯方女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了一层胭脂,显然听懂了这话的含义。可即便她再怎么害羞不安,也没敢低下脑袋,听话的惹人怜爱。 可刘封却是蓦然惊醒,回过神来。 冯方女确实天香国色,性格也温顺可人,是极好的妾室人选。 但眼下寿春才刚刚拿下,城中到处都是不安定的因素,虽然暂时都被压制了,可这也只是压制,不是化解。 现在可不是沉迷女色的时候。 刘封忍不住提醒自己,你可是姓刘,不是姓曹。 这里是寿春,也不是宛城。 刘封缓缓摇头,然后对着“你在这里好生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等天亮了,我会派人去寻你兄长。” 说完之后,刘封看了许褚一眼,后者依旧一脸无辜,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问的一样。 这头精明的大棕熊啊。 刘封心中哂笑,随后毅然转身,离开了后殿。 等出了后殿之后,许褚又憨态可掬的问道:“少主,我们去哪里?” 刘封没好气的白了眼许褚,随后答道:“先去伤兵营,随后再巡营,等诸事结束了,找个地方打個盹。” 这一晚虽然战事不大,但战斗却相当激烈。 到了这份上还能为袁术拼命的,都是袁术的心腹嫡系和精锐。 因此,徐州军所部依旧有不少伤亡,光是重伤员就有一百四十多人,轻伤员两百多人,合计伤亡四、五百人。 其中三分之一是铁甲士,可见战斗的激烈。 若是换了皮甲士卒顶替,伤亡情况最少也要翻上两翻。 看见刘封出现在伤兵营,士卒们的痛感仿佛都减轻了几分。 刘封很认真的叮嘱大夫和辅兵,一定要注意干净,所有用水必须煮开,饮用水需放置到干净容器中冷却。 绷带必须每日一换,用沸水滚烫半刻钟以上方可继续洗涤。 徐州军的伤兵营虽然也和其他军阀的伤兵营一样单独立营,但双方的目的却是截然相反了。 其他军阀是怕伤兵营的惨烈景象打击士气,消磨士卒的战斗意志。 而徐州军则是担心伤员不能得到良好的照顾和安静的场所休养,所以一般伤员所在的营地,下的功夫会更多一些。不但选址较好,以防止被淹,同时还会使用大量的石灰土,撒在营地中消毒。 这也使得徐州军的伤员康复率高的离谱。 在这个伤员十有八九活不下来的年代,四到六成的康复率确实是一个奇迹了。 随后,刘封又巡查了宫城宫门等要隘,发现徐州军士卒并没有人偷懒,虽然十分疲倦依旧坚守岗位,心情顿时大好。 在表扬了蒋钦等人一番之后,刘封带着许褚回到了偏殿,随便找了个干净的房间,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巳时三刻。 “这么晚了吗?” 刘封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城中可还安定?” 巳时三刻已经是后世的十点半了。 “城中很是安定,原袁术部曲都在各自营中,不得外出。各营校尉、都尉、司马都已进宫城,正在正殿中等候少主接见。” 许褚站在刘封身边回禀道:“刘晔先生就在外房中,他已将寿春大额库藏计算完毕,想要向少主禀报。” 所谓大额库藏,主要还是财货钱粮,这些东西都是大额度的,容易计算,所以刘晔一晚上就弄出来了。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计算,并非是清查,要真清查起来,光是粮食就得清查个好几天,更别说其他财货了。 不过目前只是要先对战利品的数量有个大概的印象,只需要计算额度就够了,日后自然是要仔细清点的,以防止有人在里面钻空子,贪污腐败。 “嗯。” 刘封擦了把脸,然后询问起许褚来:“仲康,请刘先生进来。” “是,少主。” 许褚转身出去,片刻之后,陪在刘晔身后进了屋子。 虽然一晚没睡,可刘晔却是神采奕奕,精神亢奋的完全不像是个还没休息过的人。 “少主,大获丰收啊。” 刘晔一进屋子,就喜气洋洋道:“这袁公路当真是能盘剥,居然攒下了如此丰厚的家底,也是合该我州发财,如今竟然全部便宜了我们。” 刘晔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上面记录了各种大额物资的数量。 徐州虽然已经开始量产纸张,但这些纸张大部分都用于文书公文上,目前军方还没有采购,依旧在重要的军文资料上使用帛书。 这一方面是帛书要比纸张容易存放运输,另外,也是刘封暂时还没在军中进行推广。 不过徐州州府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使用纸张来代替竹简和帛书了,再加上外州豪商士族的采购,其实徐州的产量甚至都跟不上销量。 也因此,纸张在徐州还仅仅停留在州府一级,都没有下沉到县邑乡村。 刘封接过帛书翻看了起来。 好家伙,光是库存的粮食就高达百万石。 其他库藏的金银更是高达上万斤之多,除此以外,还有大量品色上佳的汉五铢,库存良好的绢帛丝绸,以及少量采购自徐州的雪盐和霜糖。 刘封看完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库存的粮食还是太少了。 不少人觉得都百万石的缴获了,怎么还嫌少。 可实际上,这一百多万石粮食并不是可支配的粮食,里面绝大部分是袁术军的军队口粮。 这之间的关系就相当于个人收入和个人可支配收入之间的差距一样。 寿春平时驻兵有三四万人,再加上江淮上下的官吏,这些人的口粮可都是要从库存粮食里出的。 以三万人计算,每个月需粮食六万石,一年就得七十二万石。 这一下子几乎就抹掉了库藏的一半。 而且其他人都不知道,刘封还能不清楚? 大旱在即,将会波及整个江淮,就连汝南和沛国南部都在旱情的影响范围内。 刘封此时心里的压力是相当大的。 好在他也早就已经做好了预案,相信按照计划来推进诸事,再差也差不到历史上那样了。 当务之急,他需要尽快安定整个江淮。 只有大局稳定,战事得以结束,整个江淮地区的秋收才能不受影响的全面展开。 这可是大灾来临之前最后一波粮食收成了,可不能浪费了。 至于依托淮水诸河兴修水利,疏通芍陂等旧有的水利工程,这些都不着急,可以等到秋收之后再行安排。 刘晔看见了刘封皱眉的举动,心中顿时一沉。 这位心思出了名的重,很喜欢揣度主公的心思。但他却没有郭图的天赋,同时遇上的主公也没有袁绍那么好猜。 刘晔原本以为刘封看到这个存粮数据后,会大喜过望。 从数据上来看,这次的收获似乎比起颍川汝南黄巾的总量差不多。 可实际上可支配这一块却是远远超过了之前汝南颍川黄巾军所贡献的粮食。 因为当时是三四月份,黄巾军得靠那粮食吃饭,就算被刘封缴获了,除非刘封选择把颍川黄巾军全部杀光,否则这粮食该消耗还是要消耗的。 可现在不一样,眼下已经到了秋收的日子,新粮收获在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刘晔是兴冲冲来邀功的,没想到现实和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 “城中共有多少人口?” 刘封随口问道:“若是在寿春征集民夫,最少能动员出多少人?” 刘晔吃了一惊,把到嘴的问话给咽了回去,回答道:“寿春城中尚有一万三千七百多户,共计有民五万两千余口。” 随后,刘晔停顿了一下,咬了咬报出了个数字:“若要动员的话,最少可征募出三千民夫。” 东汉一般一户人家也就三四口人,其中男丁可能就一个。 一万三千多户抽调三千民夫,几乎是四丁抽一了。 “可以。” 刘封点点头:“劳烦子扬先生早做准备。” 刘晔突然眼睛一亮:“少主,莫非大军还要过江?” 在刘晔看来,眼下刘备可是奉诏讨贼,有天子背书,以朝廷之名征伐地方。现在更是连袁术这个罪魁祸首都已经抓到了,那剩下的江淮地区自然是可以传檄而定,哪里还用得着征集民夫。 刘封会做这个决定,显然很可能是想要挟大胜之势渡过长江,进取江东了。 刘封却是摇了摇头:“我打算趁着这个冬日,好好疏通一下芍陂渠道,整备一下整个江淮地区的水利工程。” “整备水利?” 刘晔险些失态,这和他想的答案差的也太远了。 刘封没注意刘晔的震惊,他的目光仍然在帛书上。 虽然粮食的储备粮没让刘封感到惊喜,可后面财货的数量可就真的让刘封喜出望外了。 有了这么多财货,再搭配上粮食,可以征集的民夫就更多了。 那么接下来,所缺的无非是人才了。 光有民夫可没用,还得有水利工程大师才行。 刘封手头有几个人选,其中之一是就是自己老爹的头号心腹名士陈登。 陈登这厮当真是六边形战士,简直就是个小号武侯,这说的还是将来的完全体。 现在的亮哥还真未必有陈登牛逼。 在历史上陈登曾经成功的主持了广陵郡的水利工程,效果极其出色。 如果不是曹操最终选择了放弃,广陵绝对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化为百里泽国无人区。 其次的大佬乃是贾习,这位虽已年近七旬,但依旧身体康健,此时还在二叔那边发光发热,是时候可以调来东南了。 最后两位,则就在这寿春城中,刘封已经安排人去请了。 “子扬先生,封有一机密欲告知于汝,请你听后务必保密,万不可泄露,即便是家人也绝不可说。” 刘封郑重其事的神情,让刘晔心头一跳。 要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还会打退堂鼓,可刘晔本身就极重功名,此时为刘封的信任激动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后退。 刘封看着刘晔那迫不及待的眼神,莫名的有些欣赏:“明年江淮,或有大旱。” “大旱!?” 刘晔瞳孔猛的一阵收缩,能让刘封如此郑重其事对待的,这旱情得多大? 刘封缓缓点头:“是,大旱,而且很有可能江北两郡,颗粒无收。” “颗粒无收?” 这下刘晔可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了。 即便刘晔从来都不是爱民如子的性格,可这江北两郡可是他的家乡啊。 反倒是刘封安慰起刘晔来了:“子扬先生不必多虑,如今江北二郡已收归朝廷,天子和家父自不会放任不管。况且庐江暂且不说,九江却是有着芍陂等成熟水利,境内湖泊河流众多,只需抓紧时间修缮疏通,当可挽回一部分收成。” 刘晔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刘封先前的安排,既感动又欣喜,却是没有半点怀疑刘封的话。 一来谎报旱情对刘封毫无好处,二来也是因为刘封在刘备集团中的威望实在是高的出奇。 “少主,诸将都在正殿中等候了。” 此时,许褚突然在旁开口,提醒刘封。 寿春城中的所有高级将领都已经到达正殿,等候刘封接见了。 第291章 战后安排(加更!求点票票,谢谢) 刘封随即带着许褚、刘晔前往正殿。 此时正殿中诸将分列两排,左侧乃是刘备军的张辽、徐晃、徐盛、潘璋、周泰、蒋钦,周瑜、孙香等诸将。 右侧则是雷薄、雷绪、陈兰、陈康、梅宇、梅乾、舒郑、舒邵、师茂、张勋、纪灵等投降了的袁术军将领。 昨晚的一场战斗,刘备军总计伤亡五百余人,其中战死百余人,轻重伤四百余人。 而与之相对的,袁术军战死六百余人,轻重伤一千余人,伤亡是刘备军的四倍。 这还是袁术最为精锐,视为嫡系中的嫡系,心头肉的亲卫部曲。 平素这支部队深得袁术宝贝,装备都是最好的,吃穿用度也都优于其他军队。 就连这支军队中的中高级军官,也无一不是袁术的心腹亲信。 就如舒家兄弟、师茂等人一样,是袁术软磨硬泡,用各种手段拉拢到身边的。 他却将这些人统统安排进了自己的亲卫部曲,可见其对亲军所寄托的希望以后多大。 战前满编的两个军四个营八千人的亲卫部曲,经过和刘备军的一夜激战,如今已经只剩下了六千出头,一下子报销了近两千人。 除了刘备军突然袭击外,其实地利是在袁术军一边的。 可战斗依旧呈现出一面倒的的情况,可见徐州军的战斗力已经全面超越了袁术军,而且拉开的距离还不小。 如今城中还有一万六千袁术军,这个数字说大不大,说小也着实不小了,入城的刘备军也不过才一万多人。 因此,刘备军的诸将除了期待赏功外,就是希望刘封能够尽快安排好这些降卒。 “参见征南将军。” 刘封一进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两列诸将领一起弯腰行礼,向刘封献上问候。 “诸位免礼,还请入席。” 刘封笑意盈盈的打了招呼,一边示意诸将入席坐下。 “公瑾、文阳何在?” 刘封刚一坐下,就点起了名气。 第一个找的就是周瑜和孙香。 这次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混入寿春,而且还是万人规模的大军,完全是靠了周瑜在江淮的声望,以及孙香在袁术部曲中的人脉。 这两人可谓是相辅相成,互相弥补了短板,可谓是缺一不可。 “我当上表朝廷,表奏二位为中郎将。” 表奏周瑜和孙香为中郎将,是经过刘封仔细思考斟酌的,取的就是千金买骨。 虽然孙香在袁术处早就已经是偏将军的军职,几乎快摸到杂号将军的边了。 但他来刘封这边却不可能是原样就封,实际上就连中郎将都危险。 按照刘封的本意,是给对方一個校尉的军职,然后以观后效的。 只是厉阳还有孙贲以及五六千人的孙家军驻守,江东更是有孙策两万多人,还占据了大半个吴地,此时更是在朝着会稽郡扩张。 因此,刘封最终还是给了对方一个中郎将的军职。 至于周瑜,此番功劳卓著,本就该重赏,再加上孙香的关系,刘封索性一并将对方提我中郎将了。 “多谢征南举荐!” 昨天晚上一战,除了把袁术军给打服气了,就是孙香本人也有些服气了,承认了徐州军的战斗力。再加上两人预估自己很可能就是个校尉,没想到临了又被提了一级。 因此,周瑜和孙香的感激之情都是真实的。 随后,刘封提出了一个想法,与众将探讨。 刘封想要让雷、陈、梅三家各出一千部曲北上,安置在臧霸,田豫、牵招三人麾下效力。剩下一千人留在江淮地区,也正好可以帮助组织民夫疏通水利工程。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想要拆分三家的部曲。 之所以刘封会有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因为这三家在袁术的麾下,已经开始控制了大量的人口。 他们在袁术麾下这么搞可以,因为袁术不怎么管这种事情,也不忌讳这种事情。 可在刘备这里就不行了。 刘备这里严禁蓄养私人部曲,想要从军可以,但想保留私人部曲不行。 刘封这次已经是做了退让,毕竟还有孙家军需要公关,因此才退让一步,先做拆分,分开使用,以后再慢慢解决。 至于张勋、纪灵以及袁术亲军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刘封是打算彻底打散,然后挑选其中精锐用来扩充徐州军,剩下的则或为屯田,或为民夫。 雷薄等三家用眼神商量了一会,最终还是服从调遣。 毕竟形势比人强,再加上徐州军如此强悍的战力,使得雷薄三家不但没有心生怨言,反而庆幸刘备军给了他们投降效力的机会。 否则现在可不就和张勋、纪灵一样,被夺走部曲,投闲散置了吗? 看见雷薄三家点头同意,表态愿从刘封之意后,刘封心里也松了口气。 刘封又特地嘉奖安抚了几句,才带过了此事。 剩下张勋、纪灵以及袁术亲军近万人中,刘封自己打算挑选五六千人作为补充兵,分别交给各部扩充,剩下的则交给刘备。 这些士卒是袁术来到江淮之后开始扩充的,虽然军纪松弛,但也没有太多的恶行,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兵员,只是需要花费大力气好好整肃一番。 “诸君,我欲使人前往舒县,说降刘勋。” 刘封接下来提到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那就是传檄江淮。 传檄江淮重中之重有两处,一处是九江厉阳的孙贲处,另外一处就是庐江太守刘勋处了。 刘勋是袁术的故吏,早在中平末年就已经跟着袁术混了,算是一等一的心腹。 要不然袁术也不会食言而肥,将庐江郡交给刘勋来治理了。 “征南,刘子台久镇庐江,早已暗生野心。” 周瑜第一个起身发言,却是说出了让人震惊的消息:“其人在庐江搜刮地方,盘剥百姓,将其所得,半数送来寿春,献给袁术,另外半数,则入其私囊。” “刘子台在庐江两年来,已暗中扩充部曲至六千人,再加上四千庐江郡兵,其手握武力已有万人之众,对袁术也渐渐阳奉阴违起来。” 周瑜对刘勋的印象极差,此人贪财好色,恃宠生娇,才干平平却又野心勃勃。 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周瑜只从袁术重用刘勋这等人,而忽视孙策,就看明白了袁术根本不懂用人,更看不对人。 刘备这次在汝南聚集重兵,南下攻伐袁术,袁术拼命凑集军力,想要对抗刘备。 在这种情况下,刘勋居然逼着庐江郡士族豪强拿出部曲凑数,也不肯将他自己的部曲和郡兵送来寿春,足以证明其心早已不忠。 刘封心里已经明白周瑜这番话的用意,但嘴上依旧要问道:“公瑾所言何意?” 果然,周瑜斩钉截铁道:“此贼必定不肯轻易降服,依瑜之见,庐江恐还要兴兵一战。” 刘封缓缓点头:“公瑾所言,封深以为然。” “不过……” 刘封话锋一转道:“圣人云不可兴无名之师,如今袁术已降,总要给刘勋一个选择。若是其肯偃旗息鼓,迎奉王师,那再好不过。若是其敢举兵对抗王师,那我也绝不跟他客气。” 周瑜眼中闪过兴奋,刘勋驻扎的地方就是庐江郡的郡治舒城,可不就是周瑜的家乡。 周家在这里的势力大的惊人,哪怕连续遭到袁术、刘勋打压,甚至在陆康之战中损失很大,可周家依旧是庐江第一士族豪强。 周瑜其实更希望刘勋直接反了,如此一来,周家必成最大赢家。 随后,众人商议已定,让袁术原长史杨弘前往舒城劝降刘勋。 杨弘与刘勋关系很好,刘勋曾私下重贿杨弘,得其在袁术面前美言,才保得自己的地位愈加稳固。 对此,杨弘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的妻儿老小俱在寿春城中,刘封也不怕他跑了。 不过在出使之前,还缺少一样东西。 那就是袁术的亲笔书信。 为此,刘封特地又去找了一下袁术。 此时,袁术被安置在王宫中的右侧偏殿之中。 跟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儿子袁曜、两个女儿,以及数十个姬妾。 袁术这厮是真的贪财好色,几乎刻入了骨髓之中。 之前在南阳就大肆选妃,弄的南阳民不聊生。 结果到了江淮之后又故态重施,大肆选美入宫,短短三四年时间,竟又纳了数十人之多。 袁术一见刘封,就开口道:“此地饮水无蜜,水苦且涩,难以下咽,请蜜糖数斤,以滋饮水。” 刘封听罢,默然无语。 这袁术当真是离不开蜜水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省了许多事情。 别看现在袁术跟个阶下囚似的,又被天子夺爵,罢免官职,还指为朝敌。 可这并不代表刘封可以任意处决袁术。 袁家门生故吏遍布海内的资源可还远远没有耗尽。 尤其是袁氏资源,大半尽在袁术手中,为什么整个江淮就打了两仗就投降了? 为什么陆康被袁术围困了一年多,都没人来救援? 为什么袁术敢正大光明的自称徐州伯,又表奏手下将军孙贲出任丹阳都尉,却没有受到任何反弹。 为什么孙权还要迎娶袁术的女儿为妻? 为什么袁术骨头都冷了,孙权还要为自己的儿子迎娶袁术的孙女? 其实这些都是袁氏资产所带来的回馈。 想想袁绍在河北打的那叫艰难,袁术在河南简直是跟开了挂没区别。 只是袁术这个挂壁最终成也挂壁,败也挂壁。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白白糟蹋了袁氏积蓄下来的资源。 对于袁术的政治遗产,刘封兴趣不大。 因为从历史上就能看出,袁术的政治遗产其实能力并不怎么强,就连一个有带队才能的人都没有。 后世袁氏人才,最终在东吴也没能混出几个来,可见其能力实不咋地。 不过现在为了争取时间,传檄而定江淮显然是最优解,这倒是可以借助一下袁术的威望和政治遗产。 于是,刘封开口道:“蜜水不是问题,只是要劳烦袁公多写几封书信了。” 袁术也是老江湖了,不用刘封多做解释,就明白这多写几封书信是什么意思。 “好。” 袁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顺便提醒道:“你可尽快将蜜糖送来,切莫忘记。” 刘封对袁术也是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该夸奖他乐观豁达好,还是没心没肺好。 袁术既然答应书信,剩下的事情可就好办的多了。 刘封分别以李业、舒郑兄弟、师茂等人为信使,携带袁术亲笔书信,前往九江各县邑劝降。 同时,杨弘则携带着袁术的亲笔书信前往庐江舒城。 为表重视,刘封还特地和杨弘谈了话,只要对方能说服刘勋投降,刘封可以对杨弘既往不咎,甚至予以重用。 杨弘一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说服刘勋。 刘封表面上很是赞赏,可心里却对杨弘又降低了一个评级。 刘勋明显已有不臣之心,他还如此盲目乐观,袁术却倚此人和李业为智囊,实在是有些可笑。 刘封这边紧锣密鼓的展开招降,各地使节都派了出去,尤其是张勋亲自前往汝阴,说降桥蕤,而纪灵则负责前往龙亢。 早在得到周瑜回复之后,刘封就已经去信汝南,请求刘备和张飞暂缓攻城。 目的是有两个,一来是看看能不能真的擒获袁术,如果真能抓住袁术的话,那汝阴和龙亢必然是可以不战而下的,这可省了多少士卒的性命。 同时,这也能继续隐藏刘备军的大杀器——配重投石机。 还可以借此散播迷雾,刘备军攻城乏力,最终却是用阴谋诡计骗入了寿春城。 虽然不知道能欺骗曹操、袁绍多久,但总归是能争取一点时间,就争取一点时间吧。 ******** 汝阴城下,刘备大营。 刘备正在阅读刘封送来的书信。 看到信中刘封已经拿下了寿春城,还活捉了袁术,同时已经派人前来汝阴说降桥蕤时,刘备如坠梦中。 先前好大儿来信说要偷袭寿春,请他暂时不要攻城的时候,他虽然听从好大儿的请求,暂缓攻城,可依旧回书劝谏对方不要大意。 同时刘备心中也暗自窃喜,盘算着等好大儿丢人之后,好好教育教育一下对方。 袁公路名满天下数十载,驰骋荆襄江淮八载,岂是如此容易中计的? 恐怕自己好大儿这一次可是要碰个头破血流了。 届时自己再好好教导他一番,让他也好生长个记性,以后不可再小觑天下英雄。 刘备想的很好,计划的也很完善,可最终却很遗憾的没能派上用场。 因为袁术被捉到了,还投降了,甚至派来劝说汝阴投降的使者已经在半道上了,预计再过个几天就能抵达汝阴了。 当然,他们顺道还会说降慎县的守军。 “主公,召集我等前来,可是要攻城了?” 刘备此时麾下也是人才济济,田豫、夏侯博、陈到、卓膺以及新到的汝南黄巾刘辟、何曼诸将。 众将早已经在城下等的颇为不耐烦了,要不是来信劝阻的人是刘封,恐怕在座的诸将早就群情激奋了。 不过眼下也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如今的颍阴宛如一颗成熟的果实,只待食客剥去那薄薄的一层外皮,即可享用到那甘美芳醇的果肉。 “主公,末将愿为先锋!” 卓膺一听,还以为是真的,赶忙毛遂自荐起来。 刘备赶紧止住众人的请缨,然后将刘封的书信传给众人。 这下子好了,整个大帐都安静了下来。 得了,没自己啥事了。 少主居然给包圆了。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破城乃是大功,可现在,城虽然还没破,但功劳却已经没有了。 一时之间,大帐中陷入了寂静。 这一幕也发生在了张飞处。 不过张飞却是浑然不在意,看见刘封的书信后更是喜出望外,连声夸赞自己的大侄子厉害。 末了,还拉着赵云喝酒庆祝。 因为书信的末尾,刘封特地提到赵四叔所部要扩充了,暂时会编入两千袁军,将赵四叔所部编制提升为三营六千人,而赵四叔也顺理成章的积功晋升为中郎将。 赵四叔先前镇守广陵一年,从无差错,此后又在琅琊平乱,眼下又跟着张飞牵制了袁术一路精兵,可谓是功勋卓著。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赵四叔的出身,铁杆的刘备嫡系,他不扩军谁扩军? 功劳只是锦上添花,真正的根基还是关系的亲疏远近。 刘封继续坐镇寿春,同时派兵接管投降了的江淮县邑,然后封存仓库,然后查账。 账目清楚的县邑,县令可继续留任。 可账目如果不清楚,那县令可就要好好解释解释,解释不清楚的,那就要用家产来填补缺额,直到补上缺口。 短短的七天时间,已经有下蔡、西曲阳、当涂、义成四县投降,其他城市也不是不降,而是还没等到劝降的使节。 如此一来,整个九江北部九座县邑,已经有六座在刘封的手里了,只剩下了平阿和阴陵和钟离三座城。 不过刘封最不想出问题的地方,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那就是刘勋所在的庐江郡。 第292章 芍陂计划 时间回到了几天前。 刘封刚刚安排完大部分事务后,诸将领命离开,唯有潘璋留了下来。 刘封压讶异的问道:“文珪,你有事要说?” 潘璋神情有些紧张,里面又混着一丝心虚,靠近了过来。 刘封身后的许褚眉头微微一皱,上前两步,挡在他和潘璋的中间。 潘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我可是第一个跟随少主的人,你算……你凭啥怀疑我。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许褚,潘璋这暴脾气可不会跟他客气。 毕竟潘璋只是有些莽,却不是傻。 就在潘璋憋红了脸,进退两难时,还是刘封轻轻将许褚推开,解释道:“仲康,不必如此,文珪随我多年,相交于白身,情深意长,其必不会害我。” “少主。” 潘璋心里暖洋洋的,颇为嘚瑟的暼了一眼许褚,又觉得自己行了。 看见没有,少主第一心腹还是我潘文珪,你虽然比我能打,但你在少主的心里还是不如我的。 许褚根本没看潘璋一眼,听了刘封的话后,就让到了一边,但保持了随时能够护卫刘封的距离。 潘璋上前之后,张口欲言,却又停顿了下来。 张着嘴却没说出话来的模样颇为可笑,但刘封和许褚都没笑话他,反倒是刘封有些奇怪的皱起眉头,呵斥道:“文珪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潘璋吃刘封一骂,反倒是顺畅了起来,嘿嘿一笑道:“少主,是这般情况,昨日我部下司马马忠带人在城外弹压时,看见一伙溃兵冲入一豪门府上,便立刻采取行动镇压。” “事后一问,原来这伙溃兵居然是觊觎这家人家小娘子的美色,想要趁乱掳人出城。” 刘封讶然一问:“这是谁家千金,竟引得溃兵觊觎?” 潘璋一拍手掌道:“可不就是,马忠仔细询问了才知道,这家人家竟然正是汝阴守将桥蕤的家眷,那两个小娘子正是桥蕤的侄女。” 刘封一听,登时愣住了。 桥蕤的侄女,还是两个,又姿容出众,竟然能引得败兵强掳。 这莫不是大小乔? 严格来说,应该是大小桥才对,不过东汉时候桥、乔有通假之意。 曹操的伯乐桥玄,也常做乔玄,乔公。 刘封有些惊讶的看着潘璋,心里感叹,这厮的的运势当真是惊人,在原本历史上,东吴每次吃肉他就都能赶上,可到了啃骨头的时候,却都阴差阳错的避了开去。 要么就是他运势极好,老天保佑,要么就是孙权对他另眼相看,暗中照顾。可后者解释不了孙权在第二次合肥之战中,自己小命都要丢了,还在照顾潘璋。 “那桥蕤家眷何在?” 刘封理所当然的关心了一句,桥蕤目前关系到汝阴的得失,也不是一件小事情。 桥蕤只要肯投降,不但省时省力,更能保存数百乃至千人的徐州军士卒。 刘封用兵,在绝大部分可以选择的情况时,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减少损伤,毕竟他还保持着现代人的思维,重视人命,重视百姓。 况且东汉自黄巾之乱开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各地人口都在急剧减少,尤其是中原地区。 徐州之前人口都暴跌了一半,实在经不起胡乱挥霍了。 这也是刘封尽力想要保全江淮五六十万百姓的原因,既能救人,又能以人为本,增强自身实力,所费不过是些许钱粮。 如果实在拿不出来也就罢了,所幸现在刘备军还是能挤出这些开销的,刘封自然不会吝啬。 再说了,这些开销其实也算是投资,真把江淮的水利工程给疏通修缮一新,九江可就成了鱼米之乡了。 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就是依托淮河、肥水、沘水,修筑起了天下知名的芍陂水利系统,这虽然比不过秦国的郑国渠和都江堰,但也足以排名第三,使得原本泛滥成灾的江淮一变为鱼米之乡,为楚国制霸天下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潘璋胸脯一挺道:“少主且宽心,马忠颇识大体,知道事情严重,立刻派人将桥蕤家眷保护了起来,尤其还将那两位小娘子送入宫中,请少主妥善安置。” 刘封开始听着还点着头,可听到后面不对劲了。 “你们还送进宫来了?” 刘封一脸惊讶:“既然已经派人看顾,为何还要送入宫中?” 潘璋干咳一声,解释道:“那两个女子已经安排到了后殿之中,少主一见便知。” 刘封盯了潘璋一眼,意识到里面有点东西,于是不再和对方纠缠这些。 “行了,我知道了,文珪你先下去吧。” 潘璋闻言顿时长松了口气,赶忙告退。 出了宫城,守在外头的马忠立刻迎了上来。 “将军,少主怎么说?” 潘璋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怎么说,臭骂了我一顿。” 马忠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嘿嘿笑了起来。 潘璋登时大怒:“老子被骂,伱個球囊的还这么高兴。” 马忠赶忙解释道:“将军,您可是冤枉了我。您仔细想想,要是少主真责怪你,会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您几句吗?” 潘璋仔细琢磨了一会,登时转怒为喜:“好像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那少主为什么要骂我两句?” 马忠怒其不争道:“将军,我等做的可是强抢民女的事情,难不成少主还能夸奖咱们吗?” “有理有理,你说的甚有道理。” 潘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日后可多提点提点本将军。” 马忠顿时大喜,赶忙谦虚道:“将军只是日理万机,无暇思索这些琐事罢了。” 对于马忠的马屁,潘璋却不领情,反而板起脸道:“让你说你就说,什么日理万机,老子不懂就是不懂。” “是,将军!” 马忠赶忙换了一副表情道:“卑职谨记得将军吩咐。” 潘璋这才转怒为喜道:“这才对,走,某请你喝酒去!” 马忠赶忙跟在潘璋身后上马,两人直奔军营而去。 ******** 刚开始时,刘封还没回过味来,等潘璋说已经把大小乔送进宫来后,他就已经醒觉过来。 之前自己还小,手下人不敢操切。 现在随着自己越来越大了,恐怕日后这样进贡美女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 收与不收,都是一个问题。 刘封叹息了一声,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女子避趋之。 日后自己要做的牺牲可真是不少啊。 看着刘封突然长吁短叹的,许褚突然开口问道:“少主,可是要去后殿见见那两位小娘子?” 刘封一脸懵逼的看向许褚,好你个许仲康,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的你也会阴阳上司了啊。 虽然刘封是想去见见这三国十大美女之二,但现在可是白天,自己要是这时候去了后殿,外面一定会风传他白日宣淫了。 偏偏许褚就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神态憨直,让刘封无法发作。 “哎……” 刘封只能叹息一声,转换话题道:“曜卿先生和颍卿先生来了吗?” 许褚当即回答道:“已经来了,正在左偏殿中相候。” 袁涣自从出使刘备处回来后,就闭门不出,哪怕袁术多次相请也不理会,结果阴差阳错的恰好躲过了一场兵灾。 今日一早,刘封就派人去请袁涣和其弟袁敏前来相见。 算算时间,此时应该也有结果了。 之前刘封还担心袁涣会托词不出,现在看来,袁涣心里还是挂念江淮百姓的。 “走,随我去见曜卿先生。” 袁涣和其弟袁敏此时在偏殿之中,两人身前都奉有茶汤,但却没人动过。 “兄长,你可知刘征南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袁敏轻声询问。 袁涣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要不是刘封手书一封为江淮百姓生机,袁涣还真不一定肯出来。 别看袁涣面对刘备时软的很,可他只是不想死,却并非怕死。 要不然吕布刀子都架到他脖子上了,他能不说几句刘备的坏话? 袁敏又道:“那兄长可知他为何要找上拙弟?” 袁涣依旧摇头,其实他内心里也有些奇怪。 自己这弟弟名声不显,也不曾就仕于袁术,刘封能知道他的名字就已经颇为奇怪了,还特地点了他的名,让他一起前来。 要知道袁涣此时身边可不止袁敏一个兄弟。 袁敏是袁涣的堂弟,敏还有两个亲兄,其中大兄名霸,次兄为徽。 可偏偏刘封跳过了这两个人,直接点了袁敏的名字,着实叫人好奇。 袁敏毕竟年纪轻,此时颇有些忐忑不安。 袁涣叹息一声,安慰道:“不必惊慌,刘征南性情承其父,宽容雅量,气度宏阔,待人甚厚。届时问你何事,你就从实回答即可。” “喏!” 对于袁涣这个兄长,袁敏三兄弟都是相当敬佩的。 若不是兄长带着他们逃荒,这会儿在老家指不定变成啥样了,就是饿死了也大有可能。 东汉末年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众生平等,哪怕是有名的士大夫,也一样会活活饿死。 夏侯渊就曾经为了堂弟的独女,饿死了自己的幼子。 这还真不是夏侯渊拿自己幼子的命在博声望,而是当时他们家真就是揭不开锅了。 夏侯渊和夏侯惇并不是亲兄弟,夏侯惇家有钱,夏侯渊家却穷的很,纯粹是靠曹操发的俸禄。 夏侯渊又不喝兵血,也不吃空额,自然没有外财,再加上那时候正是兖州最艰难的时候,只饿死一个幼子,已经是夏侯渊相当有本事了。 很快,刘封从外面带着许褚走了进来。 袁涣是熟人,见过面,剩下的那个神情有些紧张的年轻人,显然就是袁敏了。 刘封走到近前看了袁敏一眼,询问道:“曜卿先生你身边这位,可是令弟袁颍卿?” 袁涣拱手答道:“正是舍弟,不意将军也知其姓名。”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我听闻令弟于治水水利一道上,颇有见识,不知是否为真?” 刘封这话一出,袁涣、袁敏尽是一惊。 袁敏自小喜欢水利,喜读治水典籍,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颇有见识,所欠缺者,唯经验也。 只是治水并非儒家经典,况且自汉明帝时期,朝廷大力治水之后,朝廷治水的力度是一年不如一年。 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到来,整个中国降雨量都在明显减少,农耕线不断南移,各地旱情层出不穷,治水的重要性也不断的在降低。 不过水利工程和治水其实也是相辅相成的,疏通河道,加固河堤,引水取水也都是需要治水知识,古时候的水利大牛鲜有不懂治水的。 反之,亦然。 只是袁敏喜欢治水的典籍,也只有袁家家里人知晓,刘封一个外人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袁涣和袁敏俱是既惊讶又不安。 刘封却是风轻云淡,冲着袁涣和袁敏道:“两位先生请先入坐。” 说完,刘封虎虎生风,直接走到上首坐了下来,许褚则照例默不作声的站到了刘封身侧。 等到袁涣兄弟俩坐下之后,他笑着询问道:“这次请两位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袁涣兄弟脸色有些不安起来,却又不方便拒绝。 毕竟刘封连什么事情都没提,你就拒绝了,这可就很容易激怒对方了。 袁涣故意等了一下,却不想刘封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却不往下说,心中顿时一沉。 他却是不知道,刘封却是故意在吓唬他,谁让对方这么不给面子,被自家老爹举为茂才了,居然还要效忠袁术。 自己老爹或许肚量大,不在意,但自己不行,得给老爹出出气。 况且接下来,他很可能要重用这对兄弟,也算是欲扬先抑了,免得陈郡袁氏的尾巴翘的太高了。 眼看着刘封不说话,袁涣和袁敏的压力越来越大。 刘封自己或许没察觉,但在袁涣和袁敏的眼里,眼前的这位少年,可是实打实两战覆江淮,一夜擒袁术的名将。 此时刘封已经是征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了,焉知这次归朝之后,空出来的左、右将军不能问一问呢? 听说天子可是相当亲近刘子升的。 最终,袁涣和袁敏还是顶不住压力,离席跪拜道:“下官助纣为虐,幸得将军解救,我兄弟如今愿将功补过,恳请将军给与我等效力的机会。” 刘封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点头道:“不瞒二位贤达,如今确实有一事,想要拜托二位。” “江淮自古先秦时期,楚国建成芍陂之后,就已经从百里泽国变成了鱼米之乡。” 刘封叹息一声:“可如今芍陂仍在,可伴随芍陂的水利渠道皆已破损,充塞淤泥,不复昔日时光。” 袁涣和袁敏听到这里,忍不住对视一眼。 这刘封莫非是要重修芍陂水利工程? 两人又惊又疑,可现在是战时啊。 况且各地军阀搜刮地方都来不及,但凡有多余的钱粮,必定是扩充军队,哪里舍得调拨给地方来干实事,更别说是水利工程这样的大事了。 袁敏虽然缺乏经验,但也不是不知实事。 以他估计,想要修缮芍陂,最少也得过亿的钱粮,其中财帛一两亿,粮食过百万石。 否则,根本就修不出什么样子来。 “将军,芍陂规模甚大,不但占据大半个九江,甚至还辐射到半个庐江。” 袁敏毕竟年轻,一个没忍住,开口质疑道:“至少得征发数万劳役,如今江淮疲敝,民生凋敝,实无力再担负起如此沉重的负担了。” 刘封看了眼袁敏,倒是没想到这小家伙有如此胆识,也敢为底层百姓说话。 别看刘封只是个少年,可他毕竟是二世为人,总年龄加一块都快奔五了,叫袁敏一声小家伙还真没有什么问题。 刘封只是看了袁敏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而是对着袁涣问道:“曜卿先生怎么看?” 袁涣眉头紧皱,说实话,袁敏的话是完全没错的。 他们寓居江淮也已有两年之久,陈郡袁氏同汝南袁氏可不一样,他们还是比较接地气的。 袁敏三兄弟经常出城,深入底层,看到了江淮地区被袁术蹂躏之后的惨状。 因此,袁敏才会克制不住,劝说刘封打消劳民的念头,好给农民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从这一点出发,袁敏是值得钦佩的。 他可不知道刘封一定不会动他,更不知道刘封心里所想。 听到刘封的逼问,袁涣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征南之心固然是好,然此时的确不是工程的时机。” “左……袁公入主江淮之后,盘剥过剩,致使百姓为缴税赋,几乎到了卖儿鬻女的程度。激起民变,又以军队镇压之。江淮早不复昔日鱼米之乡,如今苦不堪言,实再无能力服如此大规模的劳役了。” 袁涣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和刘封说实话,一来他实在是同情底层百姓,二来也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想撒谎。 “将军有爱民之心,此诚百姓之福。可此时动工,却是如久病之人,突用猛药,其药效不及发挥,既已虚不受补,一命呜呼了。” 袁涣认真劝说道:“将军若真要重修芍陂,当轻徭薄赋三年,使江淮百姓休养生息之后,再行此事,当万无一失。” 第293章 整合力量(还是加更!) 刘封却是突然长叹一声:“先生之言出自肺腑,感人甚深,我也相信先生之言有理。” 袁涣和袁敏心中一阵沮丧,没想到两人如此冒险陈说厉害,刘封却依旧一意孤行。 刘封顾不得袁涣兄弟俩低沉的情绪,却是继续说道:“只是时不我待啊,若是此时不行此事,江淮恐成人间地狱。届时莫说是卖儿鬻女了,恐怕会有易子而食的惨状发生犹未可知。” 袁涣、袁敏闻言大惊,一脸不信的看着刘封。 我就劝你别搞大工程,轻徭薄赋,你就说江淮要易子而食了? 这是什么逻辑? 袁涣、袁敏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刘封好好说说这事。 袁涣兄弟俩迫于刘封的威势而不敢多言,可刘封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两位先生有所不知,有仙人托梦于我,言明年江淮必有大旱,或为滴雨不下,江北二郡定然颗粒无收,灾情甚至还会波及到汝南、沛国南部。” 刘封的话听的袁涣、袁敏如坠梦中? 仙人托梦? 江淮大旱? 要不是面前说这话的人是刘封,袁涣、袁敏几乎要站起来怒斥对方不要妖言惑众了。 可偏偏刘封还说的有模有样,仿佛像是真的似的。 袁涣兄弟俩偷偷的用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好疼! 那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袁涣兄弟俩脸色抽搐的神情落入了刘封眼中,后者却是苦笑道:“我也知两位先生未必能够信我,只是在下一路走来,颇得仙人指点,故对此深信不疑。” 刘封是打定主意要借助江淮大旱的事情好好刷一波声望了。 如今的刘封可不再是两年前的稚子了,如今的刘封可是朝廷征南将军。 刘备此时也不再是两年前那将只四员,兵不过六千,徒有虚表的徐州牧了,如今的刘备可是拥兵十万,地跨四州的大诸侯。 刘封这时候祭出仙人,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一旦灵验,那当真是能声名暴涨。 因此,刘封是打定主意要趁着江淮大旱,狠狠收割一波声望了。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袁术。 刘备父子可是打着吊民伐罪,奉天讨贼的旗号来攻伐袁术的。 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个非常巨大的隐患,那就是袁术在的时候风调雨顺,袁术刚被刘备父子给攻灭了,就来了持续两年时间,范围如此之大的大型旱灾。 这无疑对于刘备父子的名望是有不小损伤的。 别怀疑这一点,一旦曹操,袁绍捏着这点做宣传,那刘备和刘封还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 可刘封哪里是肯吃亏的主,他的遇仙论恰好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我今年就提出遇到神仙了,告诉我为了惩罚袁术,明年开始就要持续两年大旱,我特地整备江淮水利,以工代赈,拯救江淮四郡百姓。 这种情况下,谁黑我刘封,黑我爹刘备,岂不就是在同仙人作对? 这就是刘封早就计划好了的请仙计划。 “邀请先生,或许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明年的此刻,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刘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况且我要做的是修缮芍陂水利工程,不论如何,这也是为民除患之举。一旦水利工程修缮一新,江淮百姓就是最先受益之人。” “况且以我的判断,明年势必大旱绝收,此时我出钱粮,雇佣江淮百姓修缮芍陂,可不就是以工代赈之举吗?” 刘封侃侃而谈,袁涣兄弟俩顺着刘封的话头仔细思索,发现刘封说的还真就没错。 要是明年真出了旱情,旱情还严重到江淮绝收,可不就得要朝廷赈灾了吗? 刘封以工代赈,顺便修缮重整芍陂的水利工程,这不但不是错漏,反而是一招极其高明的手法,可谓是一举多得。 “那百姓疲敝,突然上此大工程,恐难以疏通啊。” 袁敏此时已经换了个思路,站在了刘封的视角去思考了。 “将军何不先请动江淮名士、豪强,说动他们之后再行此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啊。” 刘封点点头:“颍卿先生所言甚是,封也早有准备。” 九江的士族豪强里,刘晔家也是排得上号的,怎么都能排得进前二十,最少也是圈内人。 九江需要请些什么人,刘封不知道,但刘晔一定知道。 至于庐江,那就更好说话了,周瑜、周道都已经投效到自己手底下了,只要刘勋肯投降,那事情就很顺利了。 “曜卿先生,我希望能请您和颍卿先生一同为我计划修缮芍陂。” 刘封开口道:“稍后,子扬先生也会一并加入,他家便是在九江郡成德县,其家族在九江也是颇有声望,可助贤昆仲拟定计划。” 袁涣和袁敏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刘封打算将整個水利工程交给他们来运作,这份期望和胆子未免也太重了些。 这倒是袁涣和袁敏误会了,刘封心中第一负责人还是陈登,而且还会调来大量的人手,包括诸葛兄弟、步骘、卫旌、陈矫、徐宣、贾习、贾逵等人,让他们一起完成这份规模宏大的任务。 “两位先生请放心,我军这次拿下寿春,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折损。寿春城中内外府库,尽数落入我手。我愿开启寿春府库,就以袁公路搜刮的民脂民膏,还赠于江淮百姓。” 刘封殷殷期待道:“我将此要事委以先生二人,还望二位先生能够慎之又慎,谨慎从事。” 袁涣兄弟俩或心情复杂,或踌躇满志,二人当即冲着刘封大礼参拜,感谢刘封的器重与任用。 送走了袁涣兄弟二人之后,刘封询问起许褚:“羲康先生还不曾投降吗?” 阎象,字羲康。 此人乃是袁术的心腹嫡系,被袁术拜为主簿。 这可是最为亲近主君的几个要职之一了,而且几乎就是主公的秘书,主公的大部分事情主簿都清楚。 因此,若是要找一个对袁术家底有全盘了解的人,那非阎象莫属。 此外,阎象还曾经劝说过袁术多次,让他体恤百姓,轻徭薄税的同时,也还提出过修缮芍陂水利工程的计划。 只是阎象的计划自然完全不能和刘封相提并论。 阎象的计划要小上许多,仅仅只是希望能够借助芍陂、淮河和肥水,尽量疏通这个三角区内未毁损水渠。 如此一来,工程虽然小,但效果却明显不差。 阎象主打的就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他将一个计划分成了数个关节,然后再选择其中一个进行推进。 最重要的自然是阎象的确还有爱民之心,也算是袁术手底下少数三观没扭曲的人物。 刘封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帮助,毕竟阎象可是袁术的主簿,不但能了解袁术的黑账,同时也是最清楚江淮存粮税赋的人。 “还不曾。” 许褚摇了摇头:“其人将自己关在家中,闭锁门户,外人无法入内。” 刘封皱起眉头,袁公路一介骷髅王,哪里值得你如此忠诚。 不过如此也好,既然阎象你这么忠诚袁术,你也不想看到公路公被千刀万剐吧? “走,去阎象府上!” ******** 阎象府在寿春王宫对面的街道上,这里是袁术赐给阎象的府邸,以方便其来去方便。 不多时,刘封带着许褚就登门拜访了。 只是敲门之后,无人开门。 于是刘封直接让许褚上手。 许褚上前之后,直接一个肩冲,就将府门撞开。 冲撞的声音引来了不少阎象家中之人,但所有人都对此默不作声。 许褚打开府门之后,刘封走了进来。 “阎羲康何在?” 院中诸多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回答的,但其中不少人却是看向了一个房间。 刘封嘴角勾起,随即走向那处房间,直接脚踹破门,径自走进了去。 这是阎象的书房,只是此时一片凌乱。 阎象本人则是坐在公案后,整个人衣衫虽然完整,却毫无半点精气神。 看见阎象这个模样,刘封知道不下猛药是没用了。 于是上前走到阎象身前坐了下来,开口就是一句王炸。 “袁术尚未死,阎羲康你在这做什么?” 刘封看着阎象说道:“若是想为袁术服丧,伱这时间点还太早了点。” 阎象忍不住抬头看向刘封,却看见后者正嘴角带着冷笑的看着他。 阎象眉头一皱,反驳道:“袁公贵为左将军,征南莫非不知礼乎?” 刘封当即冷笑道:“袁公路的名爵早已为天子所剥夺,阎羲康你口中的左将军是何人也?况且袁公路此刻已经是阶下之囚,而且其在南阳,江淮所行之事,人神共愤,你凭什么想护着他?” 阎象气势顿时一靡。 刘封却是不说话了,反而是重新站了起来。 “我来,是想要修缮芍陂,听人说你也素有此意,并且阅读了不少古籍准备。你若是不想袁术死的难看,那就早点前来报到,修缮芍陂。” 说完之后,刘封竟然转身离去:“你来晚一天,我就断袁术一天的蜜水。你若是三天之内没有出现,我就立刻把袁术送去朝廷,请天子发落。”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刘封已经快走到大门了。 阎象在后面听的脸色大变,这刘征南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可刘封却是没心思在阎象身上耽误时间,你不是忠臣吗? 我也不管你是真忠臣还是假忠臣,反正我把你架起来再说。 你是真忠臣,自然会乖乖来干活,你是假忠臣,那自然也知道我不会受你威胁的,自然也会来老实干活。 果然,刘封离开之后当天下午,阎象就来到王宫,愿为刘封效力。 刘封当即把他调去了袁涣袁敏兄弟俩所在的芍陂曹,这是刘封特地设立的临时机构,专门负责芍陂水利工程体系。 同时,刘封向刘备申请要人文书也抵达了刘备处。 此时,汝阴终于在张勋的说项下,终于选择了投降。 桥蕤直接带着李丰,乐就一起出城投降。 刘备受降完毕,坐到了汝阴城中县衙的正堂之上。 看着下面毕恭毕敬的桥蕤、张勋等诸将,刘备也颇有志得意满之感。 享受了片刻之后,刘备对着桥蕤开口道:“桥校尉。” “末将在!” 桥蕤立刻应命,站到了堂中。 刘备神情凝重道:“寿春传来消息,前几日城中激战时。曾有一股乱兵闯进贵府。” 桥蕤脸色突然刷的就白了,自家军队什么军纪,桥蕤还能不清楚吗? 桥蕤自己的部众还稍微能教育一些,可寿春城中的士卒们可是根本不理会桥蕤的声望和地位,只看有没有好处。 只要好处够大,这些乱兵就是把桥蕤府上给全屠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使……使君,那末将府、府上……” 刘备看见桥蕤被吓的额头满是冷汗,这才安慰道:“桥校尉勿要担心,犬子麾下士卒及时赶到,将乱兵一并擒获,桥校尉府上安然无恙,并没有人伤亡。” 刘备这话一出,桥蕤可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桥蕤此时心中也是相当复杂,他同刘备只是初识,可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袁术身上一辈子都不可能感受到的尊重和青睐。 刘备说话温润如玉,沁人心脾,不经意间就能赢得你的好感。 桥蕤惊觉自己竟然对刘备生出了钦佩尊敬之心。 刘备又突然开口唤道:“桥校尉。” 桥蕤赶忙应道:“末将在!” 刘备笑着道:“无须紧张,我意让你协同张校尉一起先行返回寿春,汝阴降兵的事情,可交予李丰、乐就两将。” 李丰、乐就赶忙俯身领命:“我二人谨遵骠骑大将军之命。” 桥蕤自然也不敢拒绝,连忙应道:“卑职领命。” 刘备看出桥蕤的忐忑,多安慰了一句道:“桥校尉无须多虑,是我儿那边有要事需要桥校尉和张校尉出一把力。还请两位返回寿春之后,多多帮扶于他。” “卑职明白。” 桥蕤这才长松了口气,赶忙连声应道:“大将军请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以助少主成事。” 骠骑大将军也是大将军,就如同副局长往往都叫局长一样。 刘备这才满意道:“今晚我会设宴款待诸君,两位可明日启程,返回寿春。” “喏!” 当晚,刘备设宴款待了一众降将,同时也给全军将士加餐,赐给酒肉,包括降兵都美餐了一顿。 随后,桥蕤和张勋带着亲兵火速赶往寿春。 桥家和张家都是九江豪族,在郡内不但有声望,也熟知郡事。 刘封想要修缮芍陂,显然桥蕤和张勋是非常合适的助力,没有必要将他们排除在外。 故此,特地请求刘备先让他们返回寿春,好尽早参与商议。 刘备则调整了汝阴的城防,同时组织汝阴百姓开始秋收后,带着大军继续南下,前往寿春与刘封会师。 不过此时,已经无须大军继续南下。 刘备于是做出调整,首先擢升田豫为东莞郡太守,带兵前往东莞镇守,替换陈登南下。 同时,又令夏侯博独领一部,回镇下邳。 陈到带兵镇守沛国。 又令卓膺继续扫荡汝南,征服不服从之县邑。 如此一来,刘备的身边只剩下了亲卫部曲六千人和袁术军降卒。 不过南下的道路已经彻底打通,沿途也都是投降的县邑,可谓毫无阻碍。 刘备可轻轻松松的抵达寿春,高调完成此次南征,同时,他还能顺带将袁术军的降兵一并带往寿春整编。 对于这次扩军,刘备在刘封的提醒下,也开始考虑了起来。 如今再下两郡,拿下九江郡和庐江郡,刘备军的势力已经拥有十一个郡国了。 现有的军力已经不再够维持如此之大的范围,扩军势在必行。 袁术的几万军队中,总能挑选出一两万可用之兵,再加上黄巾军那边的人力,这次扩军几乎不用耽误地方上的农活和秋收。 刘备这边拿下了汝阴,张飞那边也前后脚,隔天就拿下了龙亢。 纪灵的到来,直接宣布了龙亢的死刑。 纪灵直接进城,告诉梁纲等将领,寿春已破,袁术已经被擒,龙亢继续固守已经毫无意义了,让他们直接投降。 梁纲虽然忠诚,但也早就打不下去了。 此时纪灵一到,又出示了袁术的亲笔信,梁纲当即就表示遵命行事,紧跟着就向城外的张飞、赵云所部请降了。 张飞听闻之后,顿时大喜,拉着赵云就上一线受降了。 进驻龙亢之后,直接就切断了沛国和九江之间的联系,再加上纪灵和袁术的亲笔书信,直接就让沛国那边局势彻底崩了,几乎之前所有还没投降的县邑都向刘备请降了。 因此,张飞这一路其实也挺忙的,忙着接收各个投降的县邑,并且动员他们赶紧展开秋收,抢收粮食。 同时,张飞还让人将已经造好的六门配重投石机全部销毁,之后焚烧的一干二净,以免泄露了消息。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张飞其实不是没有脑子,只是一冲动就容易掉脑子。 张三叔最后一次掉脑子,本质也是因为太冲动了,真正是应了刘备的担心。 第294章 庐江刘勋 在郭嘉的建议之下,进入龙亢之后,张飞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安抚沛南诸县,将沛南诸县的官员尽数留任,同时勒令他们立刻组织秋收。 此外,郭嘉还亲自带人前往沛南诸县,查封账本,当然,随行的还有整整五百精锐甲士,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张飞本部则继续停留在龙亢,镇压沛南、汝南以及九江附近的城市,这个三角地带,可是坐落了十多座县邑。 尤其是九江郡中的平阿,钟离,此时也乖乖投降了。 之前他们敢于拖延,完全是因为距离寿春较远,而龙亢的张飞只要沿着濄水南下入淮水,然后东向,只需要三五天的功夫,就能直抵钟离城下。 这下子对方可不敢再拖延时间了,立刻就派人前往刘备军处投降,还将降表同时送去了寿春和龙亢。 只能说有些人就是畏威而不怀德。 如此一来,刘备这次南下,直接全取了沛国,大部分汝南,半个九江郡,以及少部分庐江郡。 庐江北部的阳泉,蓼县和安风也送来了降表,愿意归顺刘备。 可以说此番南征,已经大获全胜。 不出其他变故的话,随着刘备大胜,攻占寿春,生擒袁术的消息传播开来的话,剩下的汝南西南部以及九江南部、庐江中、南部都会望风而降。 毕竟袁术这种拥兵七八万大军的大诸侯都被这么轻而易举的活捉了,那些手里只有一二百县兵的县令、县长们首鼠两端还行,可真要单独抗压,那可就敬谢不敏了。 形势本来一片向好,刘封都已经开始着手起制作芍陂水利工程的修缮计划,清点库存的财货和粮食,以备工程使用了。 可偏偏意外还是发生了。 杨弘抵达舒城的时候,舒县已经戒严了,显然他们也收到了庐江北部的战报,至少也晓得刘备军已经攻入庐江了。 杨弘报出身份之后,舒县城门很快打开,将他迎接了进去。 刘勋和杨弘关系比较一般,不过和杨弘一起来的袁术从弟袁胤却是和刘勋相交莫逆。 这样的组合也是刘封有意为之,搭配组合出来的。 杨弘和袁胤一进城,就被送去了郡府之中。 入堂中坐下,很快就有人奉上茶汤。 可随后很快,袁胤就被人请走,只留下了杨弘一人。 杨弘脸色微沉,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这刘勋当真是武夫做派,全无名士风度,实愚不可及。 另外一边,袁胤被请到了后堂之中,一进去,就发现刘勋正在等着他了。 “仲绩,许久不见。” 袁胤此时的心态已如丧家之犬,如何敢在刘勋跟前托大,立刻还礼道:“自新年一别,与子台兄已有九月未见了。” 话语热情之中,颇有谄媚之意。 刘勋笑道:“仲绩且坐。” 袁胤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坐到了刘勋身前。 入座之后,袁胤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打算劝降。 对于劝降,袁胤是认真的,因为袁术都被刘封给活捉了,江淮袁家几乎被一锅端。 袁胤自己的妻儿老小也在寿春,他眼下最想做的就是成功说服刘勋弃暗投明,虽然这个暗正是他们汝南老袁家。 可形势比人强,若是成功说服刘勋,那这次劝降可就成了一份功劳。 有这功劳傍身,进可求取在刘备集团内的地位,退可以保证自己一家不受袁术牵连了。 袁胤刚想要开口,却被刘勋给拦了下来。 刘勋抬起手止住袁胤,转而道:“仲绩,你先给我说说那天晚上的事情。” 袁胤愣了一下,变得有些迟疑了起来。 刘勋却是猛然一瞪眼:“仲绩,难道此事还不能和我说吗?” 袁胤慌忙摆手,只能说了起来:“其实寿春上下后来才知道,原来孙香早就已经搭上了刘备军,并且在成德成功的拿下了周瑜和庐江援军。” “在说降了周瑜之后,刘备军换上了庐江援军和孙香军的衣物号旗,打着南来援军的旗号得以混入了寿春城中。” 袁胤说到孙香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八天前的晚上,刘备军趁着左将军大宴群臣的时候,突然发动,先控制住了各部曲的副将,随后又里应外合,攻破了宫城。” 袁胤眼眶红了起来,这也是他真实情感的流露。 毕竟一夜之间,沦落成了阶下囚,如今还要靠刘勋的选择来自抬身价,简直是满腹心酸无人诉苦。 “哼。” 刘勋突然冷哼一声,将袁胤给惊醒了过来。 刘勋在袁胤惊疑的目光中问道:“背叛的只是孙香吗?周瑜有没有背叛?” 袁胤当即点头道:“周瑜自然也投降了刘备,后来在宫城中领着刘备军找到主公的就有他。” 刘勋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刘勋问完话后陷入沉思,袁胤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看见刘勋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袁胤不得不小声问道:“子台兄如今是何打算?” 刘勋被袁胤惊醒,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倒是没有什么不悦。 他不答反问道:“仲绩,以你之见,刘备军战力如何?当时混入寿春的刘备军有多少人?” 刘勋几次三番的转移不答反问,袁胤心里自然是有不满的,可他敢怒不敢言,还得乖乖的回答刘勋的问题。 “当时混入城中的刘备军至少有两万,当时孙香军四千,民夫六千,庐江援军八千人,再加上他们谎称的合肥、成德民夫,拢共有两万余人混进了寿春城里。” 袁胤这话倒是没撒谎,只是他给搞错了。 他以为刘备军是完全替换了袁术援军和民夫,实际上刘封军只有一万多人乔装打扮入了寿春。 刘勋摸着短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错误的信息让他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果,他觉得刘备军的战力也就那样,这次袁术输的这么快,主要还是出了孙香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袁胤见已经回答了这么许多,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子台,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你好歹给我一个准话啊。” 刘勋见袁胤是真的着急了,于是也不再推诿,开口道:“既然如此,刘玄德要我易帜,总该给些条件吧?” 袁胤赶忙将刘封所给的条件托盘而出:“刘征南许诺,只要子台你答应易帜,待遇不变,你若是想从军,可以中郎将起步,独领一军。若是想从政,那可在徐、豫州二州择大郡由你出任郡守。” “哦……” 刘勋脸色波澜无惊,显然对这条件并不怎么感冒。 “那若是我既想从军,又想从政呢?” 面对刘勋这问题,袁胤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这如何使得?” 刘勋却是嗤笑道:“我听闻下邳陈元龙,泰山臧宣高,不都镇守一方,军政一把抓,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 “更何况,下邳陈元龙乃是名士也,泰山臧宣高是个什么东西,小吏之子,泰山贼寇!这等人也配督领一郡,我看刘玄德手下无人了!” 刘勋将臧霸贬的一文不值,他作为琅琊刘氏的后裔,看不起臧霸太正常了。 况且刘勋交接的都是什么人? 袁术的门生故吏,曹操的至交好友。 可是高朋满天下,臧霸一个小吏之子出生的盗匪,居然也配和自己平起平坐,这让刘勋感到极大的侮辱。 袁胤眨眨眼睛,不明白刘勋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刘备现在可是拥兵十万的大诸侯,连袁术都被他轻而易举的给收拾了,你一个庐江郡守,这么轻视刘备,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似乎是看出了袁胤心中所想,刘勋带着些许轻视的笑了起来,也不打算作答,反而请道:“仲绩远道而来,想来也该是累了,且先去沐浴休息,今日晚间,我当设宴款待仲绩。” 袁胤心里有些不虞,但想想现在还被扔在外头的杨弘,又心理平衡了许多。 而且他也知道,哪怕自己逼问,刘勋也是不会把底牌告诉他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去休息呢。 “好吧,不过子台你还是要多慎重,刘备如今气势正盛,麾下兵马众多,你毕竟只有一郡之地,难以与之争锋啊。况且有些事情需当机立断,当断则断,迟恐生变。” 说完这话后,袁胤起身告辞,在婢女的引导下前往客居休息。 袁胤走后,刘勋一直坐在原处没动。 过了片刻之后,刘勋突然开口道:“德珪何意还不出来?莫非是屏风之后,有佳人如玉?” 屏风后传出轻笑声,随即一个玉面郎君转了出来,只是肚腩稍稍有些大了点。 此人正是襄阳蔡瑁蔡德珪。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在屏风后见你有所沉思,不敢出来打扰你的思绪,反倒被你污成小人,当真可气可叹。” 蔡瑁从屏风后走出,走到先前袁胤所坐的席位上坐了下来,脸上毫无介意之色。 “子台,仲绩不过中人之姿,无甚才能,然其有一句话不错。” 刘勋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好奇,笑问道:“德珪所言的是哪一句话?” 蔡瑁正色答道:“当断则断,迟恐生变啊。” 刘勋闻言,点了点头。 其实荆州和刘勋之间的勾搭可不是现在才发生的。 自兴平二年,刘勋接任庐江太守之后,和荆州这边就勾搭上了。 因为刘勋和蔡瑁也是好友,同刘表也是旧识。 袁术当初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其实也是有想要和刘表缓和关系的用意的。 因此袁术对刘勋和荆州勾勾搭搭的行为不但毫无怨气,反倒是乐见其成,甚至是暗中鼓励的。 袁术大部分的兵力要么集中在寿春,想要向豫州的汝南,沛国扩张,要么就是居于厉阳,想要向江东扩张。 实在是没有多少力量可以分给庐江。 这样的战略态势之下,庐江如果能够稳住刘表,与对方和睦相处的话,无异于是给袁术增加了数万兵马,还不用养兵成本。 要知道刘表所在的荆州,对庐江的威胁是相当巨大的,而且庐江也必定是整个荆州顺江而下的首选目标。 如果不拿下庐江,那么柴桑将会孤立无援,很容易被对方给夺回去。 所以想要顺着长江攻略豫章,反而要先拿下庐江,只有掌控了庐江,夹江而下,才是上上之策。 刘勋的接任,也给刘表和荆州集团带来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能不能通过拉拢刘勋,顺理成章的吞并庐江。 如此一来,刘表这边即可以小博大,吞并庐江,把触手伸进江淮地区,同时还能掩护大军进入豫章,如果一切顺利,甚至有鲸吞扬州的机会。 即便刘勋在中间左右逢源,荆州也能从庐江购买急需的桐油等战略物资,也不吃亏。 因此,两年来关系就这么维持了下来。 这次刘备突然得到了天子诏令,奉诏讨贼,南下征伐袁术,刘表感觉是个机会,就暗戳戳的把蔡瑁给派了过来,想要拉拢刘勋。 其实早在周瑜出发之前,蔡瑁就已经到了。 可蔡瑁和刘勋俩都没能想到袁术居然这么拉胯,连一个月都没坚持到,就丢了寿春,连袁术自个儿都没能逃出来。 看见刘勋又不说话了,蔡瑁不得不主动开口道:“子台,我荆州虽在扬州上游,可顺江之下,但进抵舒城也是需要时间的。况且刘骠骑如今气势正盛,我家使君也忌惮他三分。” 刘勋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刘备不过织席贩履之辈,如今势大,乃是假托天子之名。况且中枢尚有孟德主持,孟德什么才能,你我还能不知吗?” 听到刘勋如此自大的话,蔡瑁居然也跟着点起头来,盖因为蔡瑁也是曹操的好友,而且对其能力推崇备至,说是迷弟都不为过。 刘勋继续说道:“要是刘玄德敢逼我,我直接降了朝廷,投奔孟德,我就不信他刘玄德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寇我庐江!” 看见刘勋祭出了曹操和朝廷派,蔡瑁眉头微皱,却没有恼怒。 他只是冷静的答道:“子台,该说的话我也已经说了,能给的条件也都给了。你若是愿意,我当立刻传讯襄阳,令黄府君出兵援你。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不多叨扰了,这几日就打算回襄阳去了。” 刘勋知道蔡瑁是不满自己迟迟没有决断,准备抽身离开了。 同时,这也是最后的通牒和施压了。 刘勋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还是自身实力太弱了,若是自己有精兵两三万人,何愁不能据守庐江? 不过此时,也的确该做出决定了。 “德珪何必如此急躁。” 刘勋在蔡瑁最后通牒之下,终于下定决心:“我意已决,当归顺荆州刘使君。希望刘使君能早发援兵,进驻庐江。” “好!” 看见刘勋终于松口,做出了决定,不再摇摆,蔡瑁心中大喜:“我主早已有言,说子台必是他东道之主,今日果应其言。” 蔡瑁口中的东道之主乃是东汉开国时刘秀和其名将的典故。 两汉都有法古的传统,特别喜欢引申历史故事。 一旦有故事(典故)在身,任何事情都会有法理+1,大义+1的效果。 北道主人在东汉开国时期,有三处典故,分别说的是邓晨、耿弇和彭宠。 但蔡瑁这里所说的乃是邓晨。 邓晨在河北同光武汇合,见面之后,就以常山一郡投效光武,被光武誉为北道主人。 正契合了刘勋此刻以庐江一郡投效刘表的举动。 果然,刘勋一听,登时大为得意,拉着蔡瑁的手道:“日后同殿为臣,还需德珪多多提点照应。” 蔡瑁没有推辞,而是郑重承诺道:“你我相交莫逆,瑁敢不从命乎?” 言罢,两人对视大笑。 紧跟着,刘勋问起了援军事宜:“黄府君处,多久可至?” 蔡瑁在得到寿春陷落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传信回了荆州。 江夏是对江东的第一线,而且历来也是荆州最强的藩属军,常驻兵力就在两万余人,其中半数为水军,沿江机动能力几乎快于奔马。 从江夏出发,只需要三至四日,即可抵达庐江。 但能调动多少兵力,以及又有多少兵力是马上就能出发的,这可相差甚远。 蔡瑁立刻答道:“黄府君麾下即可有两万余精锐,随时可战,其中大半可以来援。荆州刘使君处,则需要半月时间调兵。刘封刚刚占领寿春,并无余力南下,以我观之,子台只需要谨守舒城,刘封即无计可施。” 刘勋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其实他的确是如此思考的,否则也不会断然决定投奔刘表。 刘表给他的待遇的确很高,依旧表举他为庐江郡守,庐江郡内的赋税只需上缴给袁术数量的三分之一,剩余的都留给他养兵。 除此以外,刘表在三年之内,还不会干涉刘勋对手下县邑的做任何调整,只需要刘勋保证供应荆州桐油等战备物资即可。 这简直就是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小号藩镇,而刘备一方给的不过是一个郡守两千石而已,而且还说明了要他挪窝。 第295章 投身刘表 庐江是他好容易才弄到手,又苦心经营了两年多时间的老巢,刘勋如何舍得放弃这里,更别说他还野心勃勃,视眼下为千载难逢的良机了。 “德珪,我这边暂且先虚与委蛇,你可请刘使君从速来援。” 刘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自然是要催促刘表赶紧下注的:“刘封手里也有两三万人,左将军一降,那汝阴、慎城、下蔡一线就将全线崩溃,刘备不日即可南下寿春,与刘封会师。到那时候,即便不算左将军的降兵,刘备军也至少当在五万人以上。” “眼下舒城只有万人守备,城中周家、郑等家族还未必同我是一条心。” 刘勋故意露出忧心的神情,不安道:“若是对方继续南下,舒城恐难支撑。” 蔡瑁心中冷笑,觉得刘勋是色厉胆薄,既野心勃勃,却又胆小如鼠。 可面上却是冠冕堂皇的保证道:“子台你且放心,我必催促黄府君尽快发兵东进来援。同时,我主还会另派使节,前往寿春面见玄德公,对其陈说前因后果,以化解兵戈。” 刘勋听到蔡瑁提起此事,他郑重其事的询问道:“德珪,刘使君可有派人前往朝中运作?” 刘勋敢于如此大胆的投效刘表,究其根本原因,不过三条。 第一,乃是利欲熏心,被黄祖的待遇给迷花了眼,觉得刘表给的太多,独立藩镇的地位实在太过诱人,看看黄祖在江夏是何等的快活,刘勋自然也想有样学样。 第二,是对刘表和刘备的实力判断错误,从内心中并不觉得刘备的实力有多强。 毕竟在表面上来看,刘备依然是那个被曹操从河北追着打到徐州的手下败将。 而且经过曹操屠杀之后,所有军阀都以为徐州凋敝,人口损失太大。 对于刘封主导的徐州休养生息的计划几乎一无所知,就连曹操,袁绍都不咋清楚,刘勋一个地方军头如何能知。 在他看来,刘备可算是穷兵黩武,都快把徐州榨干了,否则哪里养得起这六七万大军。 第三,刘勋心中还有一笔账,那就是他名义上还是袁术的臣子,而刘表也是天子承认的忠臣。 可别小看这一点,这意味着他投效刘表也是有法理性的,因为普天之下,皆是王臣,况且刘备并不是扬州牧。 但刘勋却是小看了刘备的决心,他这简直是在赌命。 因为刘备一旦较真,有好几种方法可以掐死他。 天子的诏令中就写的清清楚楚,让刘备都督三州事,自州牧以下两千石皆可自决。更别说天子还封了刘琰为庐江太守了,刘备完全可以不认刘勋的降服,继续对其用兵。 所以刘勋本质上其实是在赌命,赌赢了,他割据庐江,成为黄祖那样的诸侯强藩,赌输了,那就是三族消消乐了。 刘备就是脾气再好,也饶不了他,除非他能再拿出来个传国玉玺。 “子台放心,刘使君早已经派人入朝联系,曹公或会为援。” 蔡瑁当即表态道:“你我皆是曹公老友,深知其才,如今曹公贵为大将军,执掌朝政,自不会让刘备肆意妄为的。” 刘勋仔细想想,的确如蔡瑁所言,曹操志向远大,才能卓著,而且生性诡谲,按照曹操的性格来推断,应该也很想要给刘备埋沙子才对。 这样一来,刘勋底气又足了一点,不过仍然不忘叮嘱蔡瑁道:“德珪,曹公处还需尽早联系,当以重礼相求。此事若成,我必有重报。” 本来在刘勋的眼里,这次刘备征伐袁术实在是一次天赐良机。 在他看来,刘备和袁术实力相当,兵力也差不多,而且袁术还有着守城的优势。 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 其实不但是刘勋这么想,曹操、袁绍、刘表、甚至是刘繇、孙策都是这样的判断。 这个时代的攻城战实在是太难了。 甚至连刘备军自己都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毕竟配重投石机只能增加刘备军的火力,对城墙和城头火力进行压制,但并不能代替步兵上城头或是缺口处肉搏的。 最终还是要靠白刃战打通胜利的道路。 因此,刘勋觉得时间相当充足,他有足够的时间观望,并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改换门庭。 可谁也想不到袁术居然一个月都支撑不下来啊。 更想不到刘封居然会拉拢到孙香,逼降周瑜,奇袭成德,冒充南面袁军增援混入寿春城中。 甚至还一举生擒活捉了袁术,这让刘勋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 事实上在寿春失陷,袁术被擒的消息传来之后,刘勋一度是有退缩之意的。 但凡刘备、刘封愿意承认他庐江太守的位置,并且保留他在庐江的地位和特权,他大概率是会投降刘备了。 可刘备父子哪里容得下这种藩中之藩,即便是刘勋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无异于白日做梦。 背叛袁术,投降刘表,与背叛刘备,投降刘表。 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情,后果更是天壤之别。 刘勋对此相当清楚。 原因相当简单,因为刘备是奉诏讨贼,他是受天子之命去攻伐袁术的。 本质来说,打下来的地盘也是天子的,只是天子授命给刘备管理而已。 可问题就在这里,刘表也是忠于天子的,刘勋如果投降刘表,刘备是没有理由去攻打刘勋的,因为刘勋同样也是汉臣。 在朝廷大义上,刘备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刘勋只能向自己投降,更没有任何理由能要求刘勋不能向刘表投降。 因为刘表也是汉家臣子,他的地盘也在名义上是朝廷的地盘。 那刘勋表面上看起来,他降谁都是一样,是不会有错的。 但如果刘勋投降了刘备,那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现在投降刘表,那还能称得上是赌博,可若是投降了刘备之后再生事端,那可就是自杀了。 另外,刘勋还有一个巨大的依仗就是曹操和刘表,在他看来,刘表名义上也是朝廷的忠臣,自己背叛袁术,投靠刘表,合情合理。 刘备与其和来和刘表争夺庐江,还不如先去江东。 毕竟人都知道柿子先找软的捏。 尤其在刘勋看来,刘备名义上都督豫、徐、扬三州事,可实际上彭城是白地,徐州饱经战乱,实力大损。而豫州的汝南和沛南都是新得的地区,需要时间消化。 而刘表却是占据荆州多年,兵精粮足,战绩可要比刘备强多了,不但阵斩了孙坚,还把袁术从南阳赶跑。 尤其这还是正面对决,比拼的是硬实力,可不比刘封的阴谋诡计。 毕竟硬实力常在,而偷鸡的机会却很稀有。 换了刘勋自己在刘备这个位置上,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暂时搁置庐江,先入江东。 一个吴郡就要比庐江富裕出几倍了,更别说还有丹阳、会稽和豫章三个郡国了。 孰轻孰重,刘备应该能分的清楚。 这就是刘勋的底气。 或许会有人觉得刘勋没脑子,可实际上历史上的刘勋就是如此这般的。 建安三年时,曹操起大军大举南下征伐袁术,一路势如破竹,三战三胜,阵斩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四员袁军大将,打的张勋溃逃五百里。 直接把袁术打的抱头鼠窜,龟缩在寿春城里等死。 当时曹操兵临寿春城下,孙策已经横扫江东,与庐江隔岸相望。 在这种情况下,刘勋和曹操还是老交情,挚友级别的关系。 刘勋居然不但没有投降曹操的想法,甚至在袁术死了之后,主动接纳了袁术的女婿黄猗和从弟袁胤,随后,他还带人半路伏击想要去江东投奔孙策的杨弘和张勋,俘获大量人口和财帛,带回舒城。 这是什么操作? 此时的刘备哪里比得上原始空里这时候的曹操有威势? 刘封又何如横扫江东的小霸王有威名? 刘勋的行动这不比现在这个时空更胆大疯狂? 这可是公然和曹操、孙策同时作对啊。 后来孙策过江攻打刘勋,正是刘表派了江夏军来救援,黄祖的嫡长子黄射亲自带兵,还把最精锐的长射军给带上了。 可见刘勋和刘表其实早就暗中有很深的关系了。 刘勋的底气大半来自于刘表,因此他对蔡瑁可是相当客气,当即恭恭敬敬的谢过刘表和蔡瑁的援手,并再次许诺对蔡瑁必有厚报。 至少这个态度让蔡瑁很是满意,也再次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援助刘勋。 随后刘勋又跟蔡瑁讨论了一些细节,同时蔡瑁决定亲自返回江夏,催促黄祖出兵。 刘勋虽然不太乐意蔡瑁离开,但对方义正辞严,而且理由充足,无奈刘勋也只能放人。 临别之际,刘勋还奉上了许多礼物,其中不乏珍惜之物,比如刘勋费了不少力气才弄到的雪盐和霜糖。尤其是霜糖,这可是袁术的最爱,几乎与蜜水一个层级了。 这些礼物让蔡瑁笑逐颜开,很是谦让了一番,最终满载而归。 当天晚上,刘勋亲自设宴款待袁胤和杨弘。 杨弘在宴会上为刘勋陈说厉害,同时极力夸赞刘封年少有为,力劝刘勋弃暗投明,归顺刘备,甚至还拿出了一个袁胤都不知道的条件。 如果刘勋觉得郡守职位低了,刘备愿意表举刘勋前往雒中,甚至愿意向刘勋做出保证,最少也能给他争取一个九卿职务。 这诚意可就相当大了,毕竟你刘勋也就一个郡的地盘,眼下的局势已经不再是诸侯讨董那会儿了。 那时候一个郡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起家地盘了,绝大部分的诸侯都是这一个档次。 可现在情景已经大不相同了,经过几年的征战吞并,眼下的诸侯哪个不是跨州连郡,客观事实上已经没有你这种小军阀的出路了。 交出地盘和兵权,去雒中当高官,未必不是一个好结局。 更别说如果刘勋愿意选择这一条路的话,刘备还许诺了每年会给他送钱五十万,粮三百石,雪盐五石,霜糖五十斤,绢帛两百匹。 可谓是周道到家了。 至少杨弘自己都心动了。 刘封还是希望能够传檄而定庐江,少一份战火就少一份伤害,况且还能争取时间。 可在刘勋看来,自己有庐江在手,什么钱粮绢帛没有? 用你施舍给我这些东西? 谈判自然是不欢而散。 杨弘直到最后都在劝说刘勋,甚至劝的刘勋有些不耐烦了。 第二天,没能劝说成刘勋的杨弘告辞求去,结果刘勋反过来安抚起来对方。 “长史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吧?” 刘勋振振有词道:“此等大事,我如何能一日而决。” 杨弘于是妥协,等待刘勋长考。 可实际上,杨弘早已经暗中传信出去,信息被送出了庐江,直往寿春而来。 刘封打开信息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庐江生变。” 其实杨弘根本就不相信刘勋的话,他也知道刘勋这里生出了变故,但他努力劝说刘勋,一方面是想再争取一下,另一方面也是在伪装。 杨弘身在舒城,他自然也会担心刘勋灭口。 所以他必须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明面上对刘勋百般劝说,暗地里则将消息传出。 不论怎么样,能将庐江生变的消息传出来,他杨弘就立功了。 刘封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召集会议。 很快,城中的刘晔、周瑜、孙香和一众诸将被召集了起来,其中也包括了袁涣、舒郑兄弟、师茂等信得过的袁术军降将。 “诸君,杨弘自舒城传来信息,言说刘勋有变,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刘封主打一个集思广益,尤其是把袁术降将也给请来,就是想要拓展一下思路和视野。 他们和刘勋同僚两年,肯定知道的要比自己这些新来的人多的多。 果然,刘封这话说完,袁涣等人的脸上就露出了深思之意。 片刻之后,舒郑竟然第一个开口:“征南,刘子台困守庐江,不过一郡之地,南有大江,西有大别,东、北两个方向,已都是我军掌控。庐江郡此时已成兵法上之绝地也。” “以此观之,唯有降服一途可走。” 舒郑继续说道:“可刘勋如今生出他心,显然另有凭依,恐有其他势力加入其中。” 不得不说,舒郑的想法是很正确的。 刘晔、周瑜等聪明人其实早就猜到了,甚至他们已经推断出插手之人很可能就是刘表。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庐江周围只有刘表、刘繇、华歆三人,刘繇困于丹阳北部,动弹不得,华歆在豫章无为而治,并无什么强势兵力。 唯有刘表,既有足够的实力,也有足够的动力干涉庐江。 “舒先生所言甚是。” 刘封赞赏了一句之后,又问道:“那诸君是否可以教我,是何人欲插手庐江?” 刘晔和周瑜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却都没有开口。 倒是袁术降将中的师茂试探道:“我曾受左将军之令,暂驻庐江。在那段时日中,刘勋与荆州贸易往来相当密切。” “此事插手者,或为刘景升。” 刘封赞同的点点头:“刘景升虎踞荆襄,素有向外扩张之意。蜀中刘焉身死之时,就有刘表挑唆益州豪强作乱,企图趁乱取利。随后又北上企图收复南阳,与西凉军在此战战和和多次。可见其人素来有扩张之心。” “好他个刘景升,我等辛辛苦苦打进寿春,他倒好,躲在后面想捡好处,当真是当我们死人吗?” 潘璋登时大怒,起身就冲着刘封请缨道:“少主,末将请为先锋,先破庐江,再破江夏,到襄阳去问问这条老狗是何居心!” “放肆!” 刘封勃然大怒,呵斥道:“胆大妄为,刘景升乃是朝廷所命的荆州牧,成武侯,文珪安敢如此放肆。还不速速退下。” 潘璋被刘封一训,立刻低头退了回去。 他倒是不敢对刘封有半分怨怼,反倒是把这仇给算到了刘表和刘勋的脑袋上。 都是这两家伙害我为少主呵斥,日后若有机会,定然要报此仇。 呵退了潘璋之后,刘封看见场中有些冷场,主动开口道:“眼下庐江生变,根源确实很可能是刘荆州。” 既然决定了幕后黑手,那刘封就继续问道:“若真如此,封该如何是好?还望诸君教我。” 张辽倒是第一个发言道:“将军,不论刘勋是否有异心,当务之急,当先遣一军,进驻合肥。” 刘封看向张辽,眼睛里有些异色:“合肥?” “正是!” 张辽虽有所察觉,却不引以为意,自顾自侃侃而谈道:“合肥乃是南北要冲之地,我若得之,则庐江为我所制,若为刘勋得之,则我大军南下必为合肥所阻。” 刘封点头赞同:“文远将军所言,与我不谋而合。” 说着,刘封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道:“早在入寿春之后,我已传信给太史老师,令其分五百精骑与梁道,让梁道都督其所部即刻南下,进驻合肥。三日之前,此事已成,梁道此时已经接管了合肥城防。” 张辽赶忙拱手道:“将军深谋远虑,辽敷言矣。” 第296章 刘表所计(加更又来了!) 刘封却是赶忙安慰道:“文远将军何出此言。汝此乃查遗补缺,自是有功无过,还望将军日后依旧能够多发见解,好助我一臂之力。” 张辽心中一暖,刘封这等做派,对自己可谓是尊敬有加,很是窃喜。 潘璋在一旁看的有些羡慕,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读点书了。 接着,周瑜开口进谏:“将军,如今合肥已为我所据,九江已稳,可进窥庐江。以我之见,可请大将军分一路兵马自然平舆出发,走颍水继续南下,过新蔡,直抵蓼县。如此,庐江北部必望风而降。” 刘晔赞同道:“公瑾此计甚为高明,庐江郡总共不过十四县,如此一来,足以让北部、中部八个县邑震动。” “可!” 刘封从善如流,关羽此时正驻扎在平舆,正好请他顺颍水南下即可。 “二叔此时正在平舆,我自然当飞书家父,请他传令二叔南下,进抵蓼县。” 刘封继续问道:“诸君,可还有其他建议。” 眼看着刘封从谏如流,在场众人哪里还能继续忍耐,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言起来。 其中有用的不多,让人眼前一亮的计策更是无有,但气氛却是相当热烈。 就连潘璋都提出建议,是否可以先增兵成德,合肥一线,还得了刘封一声夸奖,高兴得他喜笑颜开。 刘封这边做出应对,请徐晃带所部精骑南下,并且调雷薄、梅宇和陈兰所部一同南下,分别进驻成德和合肥,以此来增强承德和合肥的兵力,同时也能分拨使用。 除此以外,将徐盛所部和潘璋所部扩军至六千,贾逵所部扩军至四千,士卒皆从袁术军俘虏中选取。 如此一来,可立刻消化袁军六千人,还能增强自身力量。 剩下的就是联系刘备,将江北的情况告知对方。 安排完诸事之后,众将各自散去。 刘封却是一个人独坐在堂上,皱着眉头沉思着。 刘勋桀骜不驯,图谋自立,刘封是早有准备的。 毕竟别人不知道这位有多胆大包天,他刘封还能不知道吗? 也正是因此,刘封才给出了如此优渥的待遇,希望能够说服对方。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失败了。 失败并不算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一直成功。 况且有些时候失败了,反倒会因祸得福。 如今摆在刘封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暂时放下庐江,刘勋所得的也只能是南部的半个庐江,六到八座县邑。而刘备军的主要目标依旧是先定江东。 有着大义名分,刘备军只要一过江,必定能够得到江东各地郡守士族豪强的热烈欢迎。 毕竟孙家在江东口碑可是两极分化的厉害,反对他的力量一直很强大。 如此一来,刘备就能够先行把孙策给按死,获得江东这片战事较少,损失较轻的富庶之地。 这条路的优点是能够先易后难,同时还能保持和刘表的贸易往来,继续输入大量的粮食。 这在江北旱情即将到来的时刻,是非常宝贵的收获。 此外,在战略上将会获得极大的主动,可以先集中精力扫荡江东,在全取了江东之后,又能调转过头对付刘勋,甚至连刘表也一起教训了,反过来进入荆州也是大有可为。 但代价就是前期会让刘表的触角得以伸入江北,窥探江东,有可能衍生出不可预估的后续变化。 同时,也会因为刘备的退让,从而降低刘备的威望,使得周围势力会产生轻视刘备的想法,这样会增加受到挑衅,争端,甚至是战争的概率。 第二条路就是先不着急过江了,索性集中兵力,打掉刘勋,把刘表的触手给揍回去。 优点是能够保证扬州的稳定性,竖立刘备的威望。 但缺点是会过早的惊醒周边诸侯,提升他们对刘备威胁度的重视,同时很可能会断绝和刘表的贸易往来,少了一个巨大的粮食进项,甚至还会陷入和对方的纠缠之中,损耗大量的军力和粮食。 这两条路决定了接下来刘备集团的大战略,而且各有长短优劣,难以取舍。 因此,这件事刘封是不能独断专行的,必须要和刘备当面面谈,最好还能尽量将陈登、荀攸、鲁肃、刘晔、郭嘉,张昭、张紘等智谋之士召集起来一同商讨。 很快,寿春的消息一路北上,送到了正准备启程南下,前往寿春的刘备手中。 刘备接到文书后大为震惊,立刻请荀攸前来相商。 荀攸看完刘备的书信之后,当即建议刘备立刻飞书关羽,请关羽做好准备之后,按照计划沿着颍水南下,入主蓼县,先控制住庐江北部的县邑。 这里的县邑高达六座,占了整个庐江近半的数量。 庐江总共有十四座县邑,分布却是极为有趣,像是一个南北放置的杠铃。 北边沿着淮河有六座县邑,南边沿着长江也有五座县邑,而中间却只有灊县和龙舒两城,位于庐江郡的中部。 最后一座寻阳县是彻底的孤悬于外,其实更靠近江夏郡。 只是根据东汉地理法则,不得不划分给了庐江郡,因此,硖石通道其实也是归属于了庐江。 按照刘封所说的计划最少还是能够拿下庐江北边的六个县,这几乎就是半个庐江了。 荀攸随后又建言道:“大将军,可留一部继续镇守汝阴,您却得加速南下,进抵寿春了。” 刘备作为派系首领,其定海神针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不是还有刘封的存在,那还得加上无可替代四个字。 当他抵达寿春的时候,那就等于宣告了袁术的彻底覆灭,除了怀有异心的刘勋外,其他县邑都会倾向于投降刘备。 在这种情况下,刘勋除非派兵进驻其他县邑,否则他很难凭借自身的威望来控制那些县邑。 毕竟这些县邑的县令、县长,以及县中的豪强都有自己的打算,凭啥为你刘勋的野心卖命? 当然,刘勋敢于这么干,那肯定是自觉得庐江境内是有他铁杆存在的,他也有把握能控制住一些县邑,否则一个光杆司令龟缩在舒城又能有什么用。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刘备越早抵达寿春,效果就越好,反之,刘勋就越能得利。 这就是荀攸为什么第二件事就是劝说刘备尽快出发南下的原因。 现在阶段,争夺的就是时间。 刘备越早抵达寿春,刘勋这边能争取到的支援就越少。 刘备从善如流,决定留卓膺部坐镇汝阴,镇之以静。而他自己则亲率亲卫部曲、刘辟、何曼、张彭以及桥蕤降兵南下,直达寿春。 刘备一方收到了消息,并且做出了反应。 而荆州刘表处,也收到了来自庐江的消息。 蔡瑁离开舒城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往枞阳,随后自枞阳港入大江,逆流而上,十二日后抵达襄阳。 在路过西陵时,他还给黄祖去了书信文书,这是出使刘勋之前刘表交给他的。 一旦刘勋愿意改换门庭,即可立即让黄祖出兵,以成事实。 当蔡瑁将刘勋愿意投效荆州的消息告知刘表后,刘表大为高兴。 别看刘表跟个泰迪似的,四面出击,可实打实的战果却是一个没有。 西边的刘璋还弄成了死敌的关系,北边的南阳遍地废墟,只有少数一些县邑还有人口。 这也是荆州内部的士族豪强们越来越不支持刘表往外拓展的原因之一。 光看见你浪费钱粮,没看见你捞到好处啊。 士族豪强们觉得刘表是在浪费钱粮,不思安定,刘表则觉得这些士族豪强都是井底之蛙,不思进取。 刘表开始尝试扩大独属于自己的武力,比如刘表自己的亲卫部曲,侄子刘磐、刘虎的部曲,襄北豪族文聘的部曲,外甥张允的部曲以及南阳豪族韩晞的部曲。 这些亲族和亲信的武力,直属于刘表自己,也是这些年在荆州最大的成果之一。 别看整个荆州七八万军卒,可实际上真正能让刘表如臂指使的,也就是这一万余人的亲信军队。 刘表一直想要扩充他们,可却受到了荆州士族豪强们的一直反对。 拿我们的钱,扩你自己的军队,然后再来威胁我们交更多的钱。 你刘表是当我们傻的吗? 刘表先前早就不想给刘备输送粮食了,可为什么一直断不掉? 就是因为他需要和徐州的贸易所带来的巨额财货来扩大独立武装的规模。 雪盐和霜糖实在是太来钱了。 这让他能够扩充部曲规模,给部曲配备更好的军械武器,给他们更好的待遇和伙食,以此来换取他们死心塌地的忠诚。 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而且还是大价钱。 这一次刘勋的事情,本来刘表并没有给予太大的希望。倒不是他害怕袁术或是刘备,而是他早就看穿了刘勋想要左右逢源,骑墙两下。 刘表明白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刘勋是绝对不会干净利落的投奔自己的。 这不是给多少好处能改变的,哪怕刘表发誓自己就做好事,免费帮忙,那也得刘勋肯信啊。 所以刘表本来是打算就这么慢慢来,却没想到现在突然天赐良机。 是的,在刘表看来,就是天赐良机。 以刘表的视角来看,刘备不过是捡了个大便宜才入主了残破的徐州,随后虽然有所扩张,但大部分可都是陶谦原有的领地。 比如琅琊,比如广陵,这本来就是徐州的地盘,与其说是扩张,还不如说是收复了失地。 自己可是早就一统了荆州六郡,剩下的南阳郡也一直在努力恢复。 刘备两年之内,收复了两个本州的郡国,又占了豫州一个半郡国,还抢了兖州曹操的一个郡国。 在刘表看来,刘备只是外强中干,全靠虚火撑着,这一路来遇到的对手都太过弱鸡,不是贼寇就是黄巾,要么就是郭贡这种弱鸡,有分量的对手几乎没有。 最强的袁术,他也只是借着地利优势小挫对方,抢到了广陵,却深深得罪了袁术。 这种人刘表见多了,西凉军、孙家军不就是典型吗? 虚火正盛的时候,神挡杀神,势如破竹,可一旦遭到挫败,立刻土崩瓦解,威风不再。 在刘表的眼里,刘备军应该就是下一个西凉军。 而且刘备军的外交状态也和西凉军差不多,北边抢了曹操的任城,又把吕布放到了东莱,这能不把曹操和袁绍得罪的死死的? 南边和袁术争夺广陵,汝南,自然也是死敌。 更让刘表咋舌的是,刘备居然还敢把手伸到江东,这刘繇即便忍了,难道心里能舒服? 哪里像自己,广结天下英雄,给曹操掌控的雒中送去了五万石粮食,以及各种器械木材,以供天子修缮皇宫。 同时,他还和袁绍是铁杆盟友。 当今天下群雄,最强的和次强的是自己盟友,自己还是第三强,自己凭什么害怕都不是前三的刘备啊? 这就是个人眼光不同了,认为刘备虚胖的刘表,自然觉得曹操的实力更在刘备之上了。 毕竟曹操打的都是什么级别的对手? 把袁绍折腾的要疯了,称雄河北,甚至还偷袭过邺城的黑山军。 吓死青州刺史,席卷青州全境,四面出击的青州百万黄巾军。 诛杀董卓,名满天下的温侯吕布加整个兖州作乱。 这战绩不比你刘备刷盗匪贼寇来的有含金量? 这换了任何一个,刘表自认很难解决。 可曹操照样全都摆平了,还去了河东迎奉圣驾东归。 因此,在刘表的眼里,是曹操带着刘备一起去的河东,而不是刘备带着曹操。 同时,刘表还觉得曹操缺粮,可自己有粮食啊,虽然运送起来的确麻烦了点,但并不影响双方实力互补啊。 总而言之,对于刘表来说,这是非常明显的优势在我。 “来人,速请诸位先生和将军来州府议事。” 刘表想定主意之后,自信满满的发起召请,传信荆州高层前来开会。 同时,刘表还不忘安抚蔡瑁道:“德珪,你虽一路辛劳,但暂时还不可回府休息,眼下只能先委屈你了。” 蔡瑁自然不会不识抬举的驳了刘表面子,当即还要感激涕零道:“明公恩遇,瑁甚为感激,些许辛劳,何足挂齿,还请明公勿要以此为虑。” 很快,刘表的一众谋臣文士以及武将们都聚集了起来。 左侧为首的自然是蒯良,随后依次是蒯越、韩嵩、傅巽、邓羲、庞季、刘先等诸人。 右侧为首的乃是他的侄子刘磐,随后依次是蔡瑁、文聘、张允、刘虎、黄忠等诸将。 与演义不同,文聘和黄忠在刘表麾下地位是不低的,文聘是刘表一手提拔起来的襄阳土著豪强,而黄忠此时都已经干到中郎将了。 虽然只是刘表表奏的地方中郎将,但也足见刘表对其能力的肯定和提拔重用了。 所以想要在这会儿跟甘宁一样的挖角黄忠,不说绝无可能吧,也是痴心妄想了。 “诸君,今日召集尔等,实有要事相商。” 刘表开了个头之后,看向蔡瑁道:“德珪,还要劳烦你将前因后果,告知诸君。” “喏!” 蔡瑁应命一声,随后将这一个月以来的事情托盘而出,众人这才知道他居然去了一次扬州。 听着听着,当蔡瑁说到寿春已为刘封所破,袁术竟被其活捉时,堂上一阵大哗。 刘表脸上闪过一丝艳羡,他此时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这三个儿子全是他和前妻所生,但无一人有才能。 长子刘琦往日看着还行,颇有才能,且长相酷似自己,很得刘表喜爱。 可听说了刘封的战绩之后,刘表顿时觉得刘琦他不香了啊。 刘封眼下才不过十三岁,就已经能独领一军,袭取寿春了。 刘琦要是有刘封一半的能耐,自己至于为荆州士族所制约钳制的这么狠吗? 刘表心中满是不悦,刘玄德不过一织席贩履之辈,怎么生出了这么个麒麟儿来? 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名士,才学之深,哪里是刘备能比的。 可怎么自己的儿子就不如刘备的儿子呢? 刘表心里腹诽不已,堂上也是一片哗然。 “这刘封似乎还不满十六岁吧?” 蒯良皱着眉头,转头询问起下首的刘先来。 刘先先前出使徐州,显然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 听见蒯良的问话,刘先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继续投下了一个新的炸弹。 “以先所知,刘子升应该刚满十三。” “十三岁!?” “这如何可能?” “莫非只是虚帅?实际指挥者另有其人?” 刘先嘴角含笑,他就知道这话一出,众人必然会震惊莫名。 实际上他虽然早知道刘封少年有才,但一样也为他所取得的功勋感到惊讶。 只是看见同僚们纷纷惊讶莫名,他就心中酸爽,仿佛像是三伏天里喝了酸梅汤似的。 刘先一边享受着众人的目光,一边继续说道:“并非虚帅,刘子升早在十一岁时就已独立领兵,出道第一战,就击破泰山军昌豨所部,斩俘两千余人,并且生擒了昌豨本人。” “后来刘备军南下广陵,刘封便是先锋,先一步抵达广陵击退孙策,是刘备全取广陵郡的首功之臣。” 第297章 荆州众议 刘先将刘封之前的诸多功勋逐一说出,引得场中众人频频吸气。 “从事不过一面之缘,如何会知道这么许多。” 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冷笑。 众人往声音来处望去,说话之人赫然正是刘表的大侄刘磐,神情颇为不悦。 刘磐此人颇有勇力,而且也有一些谋略,可谓是破产版的智勇双全。 一直以来,他都是刘表手下第一大将,毕竟他智勇双全(破产版)外,还是亲族大将。 张允虽然也是亲族大将,但颇为贪财,而且屡次犯法,不太受刘表喜欢。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允是和蔡瑁走到了一起,通过小蔡夫人吹枕头风,而刘磐又早早病死,刘虎则战死沙场,才让他一跃成为了亲族大将之首。 眼下刘磐气势正盛,而且年纪也轻,还不到三十,正是当打之年,而且他常年带兵在一线,自然知道带兵有多辛苦,别说那些中高级军官了,就是底层的兵油子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因此,刘磐自不相信这些东西,觉得刘先是在涨他人士气。 只是众人都在称赞刘先所言之事,刘磐突然这么说话,自然弄的气氛十分僵硬。 “好了。” 上首刘表看见气氛有些僵硬,便开口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诸君,如今刘勋来投,愿以庐江为礼,转投我荆州。诸位先生何以教我?” 一时之间,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刘备南下攻淮,刘表就在相邻的荆州,而且其久怀觊觎之心,甚至对豫章付出过实施,只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现在刘勋突然来投,还带来了庐江一个郡国,这可是刘表对外扩张有史以来最大的成绩,当然,也是唯一的成绩。 众人之所以安静了下来,并不是庐江不好,如果是袁术时期刘勋来投,那在座的各位早就恭喜刘表了。 毕竟荆州众人对袁术有心理优势,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可现在接纳刘勋得罪的人可不是袁术了,而是刘备啊。 “咳。” 突然,蒯良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作为荆州文官事实上的百官之首,蒯良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相对应的自然也有责任,其他人能在这时候保持沉默,蒯良却不能晾着刘表。 “明公之德,广播于江湖,始有刘勋来投,此当为一大喜事。” 蒯良开篇明义,刘勋来投奔,就是老大你有德行,是你的仁德吸引了刘勋来投奔的,这肯定是一件好事情。 果然,蒯良这话一出,刘表虽然神情未有太大的变化,但稍仔细的人都能看出刘表的脸色轻松了许多,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喜色。 “子柔过誉也。” 刘表缓缓摇头:“表自入荆襄以来,唯愿百姓安泰,风调雨顺,于愿足矣。” 众人一听,同时拜服赞叹道:“明公之德,我等自愧不如。” 随即,蒯良却是话锋一转道:“只是刘勋此人狡诈,素无信用,此番袁术落败,他在此时突然来投,恐有以我州之力制衡骠骑之意。我州与刘骠骑早有交情,自然刘骠骑南下广陵以来,两州贸易颇频繁,尤其是官方交易,这一年时间,我州官仓已输送了百万石粮食,也换来了霜糖、雪盐,以及大量的海盐,咸鱼、珍珠等海货,以及优质竹筒等物资。” “去岁我州自贸易中加税,一岁竟得钱一千四百万钱,还有不少货物是免税的。” 说到这里,蒯良瞥了一眼刘表,后者心里清楚,走他私人门路的霜糖、雪盐、珍珠等高价值商品,反倒都是免税的。 光是贸易税就抽了一千四百万钱,这可是相当高的收入了,更别说还有大量的偷税漏税了。而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些偷税漏税的大户,可就正巧在堂上坐着呢。 蒯良说这个的意思很清楚,一旦和刘备闹翻了,刘备固然是没粮食输入了,可大家的损失也不小。 为了个刘勋和不知道还剩下多大的庐江,你们看值不值得吧。 不出所料,蒯良这番话刚说完,就像是吹起了冲锋号似的,众人不再保持沉默,而是纷纷激烈的进言起来。 “明公,刘勋狡诈,切不可信。” 第一个打头的就是庞季,他是庞家人,是庞德公的族弟,庞统、庞林、庞桦等人的族叔。 刘表单骑入荆州时,庞季是仅次于蒯良、蒯越兄弟和蔡瑁这第一批后加入的第二批人。 刘表刚进荆州时,是去的宣城,正是在这里召见的蒯家兄弟和蔡瑁,原因就是襄阳已经被人给占了。 占了襄阳的人乃是张虎、陈生这两个江夏宗贼,实力颇为不俗,控制了大量的人口。 就是在这关头,庞季跟着蒯越一块儿前往襄阳,仅仅只凭口舌之力,不但说服了这两个人交出襄阳,更率众归顺刘表。 所以这一位,是功臣,是有拥立之功在身的。 “刘勋之前对我州态度暧昧,如今却突然想通了?” 庞季冷笑道:“明公,此人万不可信,说不定其还打着借我州之力抗衡刘骠骑,好让他继续做着左右逢源的美梦。” “不错!庞公所言甚为有理。” 说话的人乃是韩嵩,乃是南阳人,早几年就避居襄阳。 此时出任刘表的从事,日后更是高升过别驾,为刘表出使过许昌,获侍中之职。 韩嵩这个人是相当有才的,而且做事进言也会考虑到刘表的立场,算是士族中比较客观的人选。 在官渡之战的时候,韩嵩就和刘先一起力劝刘表,甚至把刘表抬高到了天子之重的地步。 天下两雄相争,刘表作为实力最强的第三方,必须要主动的参与进去,要么扩大自己的实力,让自己有能力和两雄竞争,要么索性依附于其中一个到底。 不过韩嵩个人是极力支持曹操的,甚至直接谏言刘表举荆州而降曹操。 这也引来了刘表的忌惮和猜疑,最终在其出使许昌归来之后,把对方给囚禁下狱了。 韩嵩的话其实并不错,相反还非常正确,只是刘表不但不能采纳,反而猜忌对方,只能说刘表和荆州士族之间的嫌隙已经大到了很难遮掩的地步了。 “明公,刘勋若是想要投效我荆州并非不可,先让其将寻阳交出来。” 韩嵩所说的寻阳在大别山南麓,沿着长江有一条不宽的通道。 这条通道周围不是江水沼泽,就是山壁,但却能通行大军,沟通荆州和扬州,是两州之间最重要的陆地通道之一。 而寻阳就是这条临江通道在扬州一方的出口,只要扼守住了寻阳,荆州就无法从这里入扬。 反过来,扬州控制了寻阳,就能随意进出荆州了。 所以寻阳对荆州、扬州的重要性是毋容置疑的,谁拿到了寻阳,谁就占据了主动权。 之前荆州曾试探性的索要寻阳,却为刘勋所拒,而且刘勋麾下的一万多部众,其中也有三千人驻扎在寻阳,可见扬州对此地的重视。 现在开口索要寻阳,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试探。 刘勋如果真心举郡来投,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合理的要求。 韩嵩这提议一出,就连刚刚不满对面过于保守的刘磐、刘虎等人也纷纷赞同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从诸君之言。” 刘表当即决断道:“传令黄祖,令其遣三千兵马先发,以刘勋的名义前往接收寻阳。” 说吧,刘表又扭头看向蔡瑁:“德珪,还要劳烦你走一趟了。” 蔡瑁当即拜服道:“此分内之事,不敢有怨。” “好!” 刘表嘉奖了蔡瑁几句,随后又道:“我意扩充刘磐、蔡瑁、刘虎、文聘四人所令部曲,每部增设一校两千人,以应局势变化。” 蒯良等人脸色有些复杂,想要出口拒绝,但眼下着实不是谏言的好机会。 况且从明面上看,刘磐、刘虎是刘表的侄子,蔡瑁、文聘则是荆州本地士族豪强,刘表显得很是公平。 “还有最后一事。” 刘表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堂上,开口问道:“我意派遣一位先生前往骠骑处,述说刘勋投我之情,以免两州发生误会,不知哪位先生愿辛苦一趟?” 堂上又一次安静了起来,不过这次安静与刚刚不同,这会儿文士们心中都在衡量这一趟值不值得自己毛遂自荐。 毕竟刘表并没有说出人选,那就肯定是优先自荐或是举荐了。 说实话,眼下刘备的势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临近荆州,北边的汝南,南边的扬州,这可都是和荆州接壤的。 荆州内部的士族自然会有意接触一下对方,看看刘备的成色,以及内部权力的结构。 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蒯越突然开口了:“明公,越愿走一趟,前往寿春,拜会骠骑,以免两州误会。” 虽然此时的情报显示刘备还在汝阴,但有识之士都明白刘备南下寿春只是时间问题。 刘表看向蒯越,对蒯越,他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既感激蒯越,又忍不住提防蒯越,实在是因为蒯越的才能太厉害了,以至于刘表觉得自己驾驭不住对方。 譬如此时,若是换了其他人毛遂自荐,刘表早就答应了。 可蒯越自荐,刘表却忍不住多想了起来,当即就想要否决。 迟疑了片刻之后,刘表最终还是否决了蒯越所请:“异度,汝知我一日不得离你。此去寿春来回当有一月时间,再加上会谈,恐怕入冬后才能再见异度,我实不欲。” 众人看见刘表否了蒯越的毛遂自荐,脸色各自有些微妙。 倒是蒯越本人神情自然,毫无不悦或是尴尬之色。 在刘表否决了他的毛遂自荐后,蒯越居然接着提议道:“既如此,庞幼林胆大心细,言辞简明扼要,可当此重任。” 庞季,字幼林。 庞季没想到蒯越居然举荐了自己,不过他倒是无所谓,跑这一趟也不亏。 庞家乃是荆州四大家族之一,家大业大,家中就养着十几支商队, 如今徐州物产丰饶,紧俏货物众多,庞家自然有心和徐州保持良好关系,扩大商贸往来了。 况且蒯越和庞季私下关系也很亲密,庞季甚至能算得上蒯越的小弟,老大举荐,小弟如何能怂了。 当即庞季起身离席,冲着刘表拜倒:“若明公使季前往,季必不负公命。” 蒯越、庞季都这么说了,刘表哪里还能反对。 于是,刘表当即表态道:“既如此,那就从异度之谏,劳烦幼林走一趟了。” ******** 关羽在平舆驻扎,突然接到了刘备飞书传信。 随后,他立刻将手下诸将召集了起来。 此时,贾习已经接到命令,在扈从的护卫下前往寿春。 关羽身边只剩下了关平、何仪、黄邵、周仓、裴毅以及被刘辟留下镇守平舆的刘辟之弟刘江。 平舆此时还有黄巾近三万人,关羽所部八千人,兵力是相当雄厚,而且黄巾在此间屯田,人口众多,还能轻易发动大量民夫。 不过此时正是秋收之际,民夫的人数暂时要大打折扣。 好在关羽此番南下,依旧有水路依托,而且黄巾军中虽然没有水军,但却有不少渔船和商船,完全不用担心后续辎重的转运。 关羽捋了捋胡须,将美髯摆放整齐,随后开口道:“诸君,大将军令我军即刻南下,进抵蓼县。汝等谁愿做先锋?” 关羽刚一说完,关平立刻站了起来:“父亲,孩儿愿当此任!” 关羽脸色一沉,瞪了关平一眼,将后者后面的话都给吓了回去。 “帐中议事,只有军将,没有父子。” 关平冷汗直冒,赶忙离席道歉。 关羽这才脸色一松:“且入座吧。” 关平重新坐下之后,依旧有些后怕,没敢再次请缨。 关羽的目光在众人中扫过,他这次其实更希望黄巾诸将能够主动请缨。 和张飞不同,关羽傲上而悯下,对于出身,并不怎么看重,当然,这只是对他的属下,若是同级的重将可就不一样了。 周仓此时直起身,双手抱拳道:“将军如若不弃,仓愿为先锋!” 关羽顿时大喜,点头道:“元福若是愿意先发,某自然是放心得过。” 紧接着,关羽下令道:“既如此,诸将可立刻归营准备,明日准备一天,后日一早,大军挥师南下。” 诸将一起抱拳答道:“喏!” 于是,关羽当即下令,以周仓为先锋,以黄邵为左路,何仪为右路,自己领中军,关平为后军,留刘江继续镇守平舆,发一千民夫并渔民转运粮草。 众将立刻领命。 大军之所以能如此之快的出发,除了关羽治军严正以外,新蔡随着黄巾投降,为刘备所有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从平舆到新蔡有一百五十余里地,只需行军三到四天。 如此一来,大军只需要携带四天口粮,即可轻松行军,等到了新蔡之后,再从新蔡补充粮食继续南下即可。 而新蔡至蓼县也只有两百里,即便谨慎一点,五六天时间也足够走完了,随身携带的粮食也足够支持这段道路。 水路运输粮食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比如蓼县突然反叛了,又或是路遇阻力。 这时候如果没有后续粮食补充,大军饿了肚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羽所部进军甚为迅速,出发之后,日行五十里,仅仅只是三日就抵达了新蔡。 新蔡的守将何曼跟着刘辟去了汝阴,此时城中是副将何洋镇守。 此人是何曼的胞弟,但年纪比何曼要小了整整十二岁,何曼可谓是既是兄长,也是父亲。 何洋虽然才能不大,但颇为尽心,在接到飞骑传书后,早就按照要求备好了大量的干粮,同时还准备了一些猪羊用来犒军。 关羽赞许了何洋几句,夸的何洋有些轻飘飘的。 关羽在刘备军的地位何洋可是清楚的,如今大家伙都加入了刘备军,自然是不能不打听清楚。 关羽不但深得刘备信任,视为手足,同时还是难得的方面大员,平素威重,很少轻易夸奖部下。 何洋如何能不十分欣喜。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如此奇怪。 有些人拼命的夸奖,却只会让人觉得聒噪。 而有些人随意的一句夸奖,却会让人谨记在心,雀跃不已。 关羽军继续南下,临别之时,对着何洋嘱咐道:“何都尉,某之后路,就托付给你了。” 何洋一听,顿时大受鼓舞,赶忙保证道:“除非末将身死,否则定保新蔡无虞。” “好!” 关羽离开新蔡之后,继续南下,一路畅通无阻。 刘勋也知道自己根本无力阻止对方,索性想要将庐江北部的力量和资源全部抽调了回去。 不过此时的北部也早已经人心浮动,大家都是天子的臣子,袁术的部下,你刘勋又算个什么东西? 因此,刘勋在庐江北部抽调兵力物资的举动并不顺利,只有他亲信担任县令的雩娄、六安两县还能调动的动,从这两县抽走了五百县兵和一千五百青壮,押解着两县库存的钱粮财帛前往舒城。 此时刘备已经率领大军南下进抵寿春。 第298章 刘备抵寿春(加更来了) 在刘备到达寿春的当天,刘封率领文武官员一起出城二十里,迎接刘备。 刘备看着来迎自己的大群人马,士民之中,就有不少高门。 看着这些往日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名门高士,此刻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待自己,刘备恍如做梦。 想想两年之前,自己还在四海漂泊,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那时候做梦都想要有一片基业,哪怕只是一县之地。 可结果却是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自己当初的梦想也不过是一郡太守,能够安定地方,抵御外侮。 现在呢? 却是已经被朝廷拜为骠骑大将军,这可比自己梦想中的两千石还要尊贵。 恍惚之间,刘封已经带着众人来到了刘备驾前。 只见刘封引领着数人走到自己跟前,向着自己介绍道:“父亲,这位乃是舒城周瑜,洛阳令周异之子,昔桓帝时太尉周景公乃是其从祖,如今朝中卫尉周忠公是其从父。” 周瑜听刘封介绍完后,立刻上前大礼,冲着刘备弯腰作揖。 刘备这时赶忙上前搀扶,将周瑜挽了起来:“公瑾之才,备早有所闻,子敬、子扬先后曾在备身边赞叹公瑾之才。只恨备德行浅薄,不能早得公瑾。” 周瑜听了这话,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惭愧,还有着对鲁肃和刘晔的感激,脸上泛红道:“瑜萤火之光,丝缕之才,安能得大将军如此厚爱。况少主早有书信往来,只恨自己鼠目寸光,兼且身不由己,不能早投明公。” “好了好了。” 刘备转而握着周瑜的手道:“如今能得公瑾,犹未迟也。眼下天下群雄四起,天子坐困雒中,正是我等齐心协力,拨乱反正,再兴大汉之时。公瑾当奋勉图功,功成之日,定不失封侯之位。” 刘封在后面听的险些笑出声来,周瑜这样的人,如何还能看得上刘协。 等到功成的时候,能不能封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瑜十有八九会是觉得你冷的人。 介绍过周瑜之后,刘封又忍着笑意继续介绍起孙香:“父亲,这位乃是孙破虏从侄,昔日追随孙破虏南征北战。曾有大败董贼,光复雒中之功。” 孙香比周瑜还夸张,直接拜服在地,痛哭流涕,向着刘备忏悔道:“香不识天数,助纣为虐,对抗明公,为祸江北,实一罪人也。” 不管孙香这番话有几分真意,至少态度是十成十的到位了。 刘备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况且在自家好大儿的计划里,孙香可是很重要的一环。 于是,刘备松开了周瑜,慌忙上前将孙香给搀扶了起来。 “文阳何出此言,我也曾听文阳进言公路,劝说其减轻赋税,可他却执意不听,将军一武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管孙香劝了没劝了,总之刘备听说他劝了。 孙香心中很是感动,知道刘备这是在替他作保。 毕竟袁术不论是在南阳还是在江北,干的那都不是人事,几乎和曹操在徐州没有区别。 但曹操好歹还能狡辩说于私是为了复父弟之仇,于公是为了安定天下,可袁术这么干就纯粹是为了一己私利和个人享受了。 安抚完了周瑜和孙香之后,刘备看见了袁涣,脸上登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曜卿,你也来迎备了吗?” 听见刘备如此真挚的呼唤声,饶是袁涣生性低调,也忍不住双目一红。 “明公,涣来迟矣,还请明公降罪。” 袁涣一边说着,一边大礼参拜。 刘备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两步快走,挽住了对方。 “曜卿何以言迟,以备之见,此时正好。” 刘备的安慰,让袁涣内心都暖洋洋的,也让后方诸如桥蕤、张勋、李业等降将心里很是艳羡,甚至是嫉妒。 同时,刘备礼贤下士,宽仁大度的胸襟,也让阎象这等颇有抱负德行的士人大为赞叹。 刘氏父子皆是龙凤之姿,让刘备军上下对前途是一片看好,充满了建功立业的雄心。 刘备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进入了寿春城里。 刘封自然不敢让刘备入住王宫,甚至连他都悄悄的搬出了王宫。 要是让刘备知道刘封居然夜宿王宫,这绝对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自己好大儿的。 当天夜里,寿春城中满城欢庆。 刘备大宴全军,犒赏将士。 之前许诺的十倍赏赐早就已经发了下去,共耗钱一千五百万钱。 这次刘备又大赏全军,每人只有百钱,但算下来也得四百余万钱。 加在一起,这短短几天,为了犒赏军队,已经发放了近两千万钱的赏赐,其中半数以布帛发放,另外半数为金属钱。 不过这钱花的值得,寿春城中光是钱财就有数亿之多,也难怪原本富庶的江北地区变得眼下这般萧条了。 任何地方被袁术这么盘剥,恐怕都是兴旺不起来的。 没彻底崩溃了还得感谢东汉的小农社会。 另外,刘备大宴全军,每百人发酒水一瓮,猪一头,羊一口,酱菜十斤,粟米管够。 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比起赏赐来还是不值一提了。 当晚,刘备十分高兴,与众人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次日下午才醒,头还有些痛楚,可见昨天是真的喝多了。 虽然事情不少,但这时候可不是牛马的时候,刘封将手头的事务交给了新赶到的诸葛兄弟和贾逵暂时处理,不能决断的则单独列出,留到他回来再说。 而刘封本人,则乖乖的呆在刘备房内照顾饮酒过多的刘备。 刘备醒来后,看见刘封在一旁精心照顾,心中很是温暖,只觉得老天对自己不可谓不厚爱。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袁术现在何处?” 刘备一边享受着儿子递上的热巾敷脸,一边闷声问起了袁术的下落。 刘封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袁术原来僭居王宫,孩儿已经将他迁离了出来,暂时软禁于州府之内。” 刘备点点头,迟疑着要不要去见见袁术。 “他这几日如何?” 刘封笑了起来:“袁公路本事没有,心气倒是极大。这些天来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喝水还要喝蜜水。说来也是奇怪,饭菜伙食的标准可以降低,但唯独这蜜水他是一点也接受不了。” 刘备哼了一声,似乎是嫌弃袁术都到这地步了还要摆谱:“此人将南阳和江北都糟蹋成什么样了,简直不当人子。汝南袁氏名满天下,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玩意。” 刘封却是悄悄的捅起了袁绍的刀子:“袁家人其实都是小人也,袁术只是其中最不会掩饰的一个罢了。” 刘备听到此话,忍不住侧目好大儿。 “汝何出此言?” 刘封却是低声道:“父亲您也知道,昔日大司马就曾想立伯安公为帝。若不是伯安公痛斥其非,大司马早就……” 刘备闷声不语,这事太出名了,天下皆知。 “况且我们出兵河东迎奉天子,大司马彼时何曾有过动作?” 刘封叹息道:“等到我们把天子迎到了雒中,他才上表庆贺。” 说到这里,刘封故作神秘道:“天子对大司马也是多有不满,甚至怀疑大司马的用心。” 刘备猛然一惊:“此事你从何而知?” 刘封悄咪咪道:“自然是天子对我所言。天子虽然不曾明言,却颇有暗示。” 刘备叹息道:“天下苍生何其艰难,全是此辈私心太重!” 刘封在一旁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呢。 刘封当了一天好儿子,刘备也享受了一天的温情。 直到次日,刘备从父慈子孝中摆脱了出来,恢复成了徐州之主,都督东南三州州事的大汉骠骑大将军。 此次召开的会议很是机密,但人数却相当众多。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刘备军如今是何等的兴旺。 刘备自然是上首,左手首位乃是刘封。 不论是以嫡长子的身份,还是朝廷征南将军的官职,刘封都有足够的资格坐在这里。 下面则是荀攸、鲁肃、刘晔、郭嘉、袁涣等人。 右侧则以刘辟为首,下面则是太史慈、张辽、周瑜、孙香等人。 许褚则照例坐在刘封身后,护卫左右,只是在许褚的身边还多了三个人,乃是诸葛兄弟和贾逵。 其中诸葛瑾以书记之位列席,贾逵则以亲卫列席,诸葛亮则以刘封文书列席。 商讨之初,刘封就将刘勋投靠荆州,并企图割据庐江南部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同时还把自己的两路设想都叙说了一遍。 孙香听完之后人都蒙了,他没想到自己一个降人,还是孙家人,怎么就参与到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中来了。 孙家人在袁术体系中的地位一直都十分尴尬,属于待遇好,但得不到信任的类型。 其实袁术对孙家人也一直都很纠结,用就得给好处,给地位,不用又打不过其他人。 袁术想要培养桥蕤、张勋他们,也是想替换孙家人,至少是部分替换。 孙香在袁术麾下虽然地位很高,明年还将获得杂号将军的封号,可他从来不曾有资格参与过这等战略会议,更别说还是针对孙策的战略会议了。 看见孙香汗流浃背的模样,刘备和刘封都笑了起来。 对视了一眼后,刘备开口安抚道:“文阳不必多虑,我对孙破虏素来敬重,对伯符也会先礼后兵,若是其愿意归顺朝廷,备定然会为他向朝廷请功封赏。即便他负隅顽抗,那也与文阳无关。此番请文阳入席,便是证我信任文阳之心,还请文阳勿要自疑。” 刘备这番话让孙香心头大震,忍不住就离席拜倒:“明公如此厚爱,香也非铁石之人,如何能不感动。还请明公放心,今日不论堂上所说,香若是有敢泄露半分,愿天殛之。” “文阳何须如此。” 刘备起身搀扶,感叹道:“备若是信不过文阳,何以请你列席呢?文阳日后不必自疑。” 孙香感激涕零,随后归入席中。 堂上重新展开讨论。 刘备当先发问道:“诸君以为子升之计如何?两计该取何策?” 众人俱是沉默,心中却是转动飞快。 人皆有私心,这是不可避免的。 无非是会因为私心耽误公心多少罢了。 大公无私并非没有,但不能要求人人如此。 对于周瑜、孙香而言,他们虽然原因不同,但都希望能选第二套方案,直接征伐刘勋,夺回庐江。 太史慈等人却是截然相反,区区庐江甚至连一个郡国都没有了,听说庐江北部已经有县邑投降,其他县邑很可能也会望风而降。 对于将军们来说,这自然是无功可得的。 况且同庐江比起来,江东有整整四个郡,幅员辽阔,派系众多,正是诸军用武之地。更别说处理了江东之后,挥师江北,又可以顺着刘勋向荆州兴师问罪。 因此,太史慈等人是坚决支持第一套方案的,那就是先平江东,后转庐江。 周瑜不愧是周公瑾,他并没有直接反对第一套方案,而是哭求刘备援救其家族。 此时周家虽然精锐悉数出动,不是在宛陵就是在寿春,留在老家的也都是些老人和妇孺。 但这些老人却恰恰是周瑜他们的长辈。 若是迫于无奈也就罢了,毕竟这个世道,周家老人也早就有了觉悟。 可现在有余力却不能救援,那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刘备为周瑜亲情所感动,安慰道:“公瑾请先起来,此番正是议论此事,君可畅所欲言,我等自会斟酌。” 场上此时大多数人都赞同第一套方案,哪怕是鲁肃和刘晔也不例外。 在南征之初,谁也没想到袁术会这么拉胯,更想不到刘封竟然能混进寿春城。 虽然袁术灭的轻松,寿春、汝阴等诸多城池也都望风而降,完整入手。 可功劳却全被刘封这一路给抢走了啊。 可以说这次南征袁术的功劳如果有十分,那刘封一派就至少拿走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哪里够刘备三路大军瓜分的? 而大家都能看得到,江东可是新一轮建功立业之所,也就不难理解大家的想法了。 可周瑜、孙香的意见,刘备也不能忽视,尤其是周瑜,孝道在两汉可是极为重要的。 而且不仅仅是晚辈对长辈的孝道,主君对下属的孝道也要支持。 逼人不孝可是要损失名望的。 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刘封也有些棘手。 突然,刘封感觉身后传来轻微的拉力。 他不动声色的悄悄回头,正看见诸葛亮在扯他衣襟。 看见刘封回头后,诸葛亮赶忙小声道:“少主,勿忘荆州水军。” 刘封猛的一震,明白了过来。 于是,刘封出列道:“父亲,恐怕第二套方案暂不可行了。” 刘封突然开口,强势否决第二套方案,使得周瑜、孙香大为震惊,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刘封感受到两人的目光,露出个颇为沉重的表情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实是因为孩儿之前不曾考虑到荆州水师。” 刘封这话一出,聪明如周瑜已经恍然大悟。 进攻庐江势必会引发徐荆大战,而荆州水师素来闻名天下,水军骁勇敢战,大小战船百余艘,绝非徐州水军所能比拟。 如今徐州水军已经初有成效,只是大部都是小船,只有为数不多的大船。 这也是因为徐州之前的战略所导致的,如今虽然已经开始量产大船,但也需要时日,不可能马上下水形成战斗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荆两州发生大战,南庐江又在刘勋之手,荆州水军当毫无顾忌长驱直入,一举将江东江北分割开来。 适时,徐州军还如何过江? 为今之计,只能先下江东,而在庐江的问题上与荆州进行磋商,拖延时间。 最终是战是和,主动权依旧在刘备手里。 最重要的是,刘备父子都担心孙策会在江东成势,那麻烦可就大了。 刘备沉吟片刻,转向周瑜开口道:“公瑾,汝看如此可否,我亲写手书,送往庐江,要刘勋将汝家人送来,若其不允,我宁舍江东,也要为你取来族人。” 刘备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周瑜还能再说什么。 况且周瑜此时也的确相当满意了,虽然这样一来,庐江的那些资产可能会全部丢掉,但至少人保住了。 再说了,刘备也只是暂时不取南庐江,又不是再也不取南庐江了。 那些资产也不会长腿跑了,日后总有拿回来的时候,且当寄放在刘勋处了。 此时,孙香突然出列,朝着刘备拜倒:“香受明公大恩,今明公欲过江东,香愿前往厉阳,说服孙贲前来投效。” 孙香这一出的确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刘封都没想过让孙香去劝降孙贲,打的主意是要么把孙贲消灭在厉阳,要么把孙贲赶过江去。 可在孙香主动请缨之后,他才想起来,孙家其实并不团结,而且现在孙贲才是孙家家主。 孙香想要去说降孙贲,还真大有可能。 毕竟孙策横扫江东之后,孙家这帮人可没一个去江东帮忙的,依旧呆在袁术这里为他效力。 直到袁术膨胀到自杀似的自立为帝后,孙家人才跟惊醒了似的,一个个抛妻弃子,扔下太守的官位,跑去江东投奔孙策了。 既然孙贲能为袁术效力,那他为啥不能给刘备效力呢? 刘备的前途可是比袁术强上太多了。 第299章 调兵遣将 众人议定大略之后,开始商议起细节。 南庐江暂时不去动它,但名义上一定要向刘表抗议,甚至还要上奏天子,控诉刘表越权,以及刘勋的不轨之行。 如果刘表有使节来访,那也以拖待变,绝不主动翻脸。 毕竟如今长江上还是荆州水师的天下,徐州水师缺少大船,还需要时间建造,短时间内是没法和荆州水师一较高下的。 所以适当的对刘表绥靖一点,但不给与明确的答复,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毕竟刘表不一定想和刘备撕破脸,刘备也未必想和刘表同室操戈。 可架不住刘封却想着在平定江东之后,再同刘表撕破脸啊,尤其还可以将破坏盟约的罪名扣到对方头上。 事实上刘封对于刘勋的脑残操作是相当欣赏的。 刘备既然已经抵达寿春,那么接下来自然就坐镇寿春的,同时也可以督促江北秋收,以及进行修缮芍陂的准备工作。 过江的主力自然是刘封了,毕竟整个江北最大的军团就是他的部下。 首要之重,自然是合肥的,这里必须要驻重兵,还得配一上将。 因为此处不但是寿春的荫蔽,同时又是过江大军的后勤中心,地处江北核心,还能随时援救四方,距离舒城不过七八日路程,更是随时可以威胁刘勋老巢。 以刘封来看,此重任非二叔不可。 对此,刘备深以为然。 二叔如果离开,那么最好能够把北庐江的部队全部带走,毕竟黄巾军的军纪,哪怕是汝南黄巾,也是一样的稀烂。 同青州黄巾起来,撑死了也就是三十步笑百步。 况且士族豪强和黄巾军之间的壁垒可是相当大的,汝南士族豪强因为机缘巧合,奈何不了这股黄巾军,索性就暂时相安无事了。 这可不代表江北士族豪强能接受这点,要是留下汝南黄巾镇守北庐江,弄不好哪天刘备起来就要收到北庐江又反了的消息了。 此时汝南黄巾老大刘辟也在堂上,话不能说的太透了。 好在堂上的刘备和文士们也都是聪明人,先后听懂了刘封的暗示。 最终做出决定,由刘封率太史慈、赵云、徐盛、潘璋、徐晃,贾逵、甘宁、董袭、许定等诸将过江。 关羽率张辽、关平、何曼、张彭四部计一万九千人镇守合肥。 同时,刘备军还将开始扩军,赵云、太史慈、张辽以及徐晃四位中郎将,也都将扩编至三营六千人。分别增设一个两至三千人的步营,下辖两至三个都尉,各领千人。 周、蒋、甘、董也俱是扩充至满编两千人一营。 这些降兵全部是由黄巾军和袁术军降兵中挑选精锐而成,分散打乱编组。 同时贾斌所部和许定所部划归贾逵统领,编为刘封亲卫军,共计六千人。 张飞和关羽所部扩编为八千人,依旧以袁术降兵和黄巾降兵为主,不足者可在当地征募,由骠骑大将军府供给粮草钱财和军械物资。 因为部分军队需要时间整编,所以第一批过江由刘封先行过江,只带潘璋(六千)、徐盛(六千)、贾逵(六千)、周瑜(四千)甘宁(一千五)、董袭(一千五)六部,共计两万五千人。 甘宁,董袭扩编的五百人,暂由周泰、蒋钦代为整理,整编完毕后,周泰和蒋钦会立刻过江增援,毕竟江东多水,这可是水军建功立业的宝地。 其余诸军留在各地进行扩编整训,高顺所部依旧驻扎广陵,负责徐州江北的安全,同时也作为一线的后援。 孙香即刻前去厉阳劝降孙贲,若是孙贲不降的话,就由刘封顺道负责解决。 简雍、刘琰即刻上任,分别担任九江、庐江两郡太守,召集域内县令、县长,发布行政命令,做好秋收的保障工作。 孙乾先行赶赴江东,以朝廷天子诏令并大将军令,晓谕扬州牧刘繇并扬州诸官吏将佐,迎接骠骑将军麾下大军过江,以及渡江之后的战略部署。 陈登、杜畿、鲁肃、贾习、袁涣、袁霸、袁敏、杜袭,赵俨、繁钦、诸葛瑾、步骘、卫旌、陈端、秦松、阎象等人加入到了临时组建的芍陂曹中,专门负责计划和领导修缮芍陂水利工程的事项。 其中陈登、杜畿、贾习、杜袭、赵俨、繁钦、步骘、卫旌等人还在赶来寿春的路上。 稍后在稳定了局势,同时制定出了芍陂修缮纲领之后,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如果杜袭、杜畿、繁钦、赵俨都有可能会被分派到江北各县出任县令、县长。 在安定百姓,整顿吏员的同时,动员民间力量配合官府一起推进芍陂修缮计划。 诸葛瑾或许资历声望都不太够,但他却是刘封夹带里的人才,可能会找一个小县派他去当一任县长,刷一刷资历,日后也好继续积功提拔。 诸葛玄的病情也日益渐好,不过此时他倒是不急着出来做事了,反而呆在郯城读读书,交交友。 诸葛玄会变得这样,两个侄子深受重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比起他自己来,显然侄子有着更远大的前途,无疑对家族更为利好。 况且眼下局势也颇为尴尬,一进不如一退,诸葛玄的选择反而相当聪明。 经过刘备的考虑之后,又传令张飞在田豫回镇沛国之后,便起兵返回下邳,接替夏侯博前往东莞,暂任东莞太守,汇合陈登留下的部众镇守琅琊。 毕竟对于刘备来说,夏侯博声望不够,不足以坐镇徐州,还是让张飞返回郯城坐镇最为合适。同时,陈到所部也会在田豫抵达沛国之后重新南下,前往北庐江坐镇待命。 下堂之后,刘封将刘备请到了后院书房之中,并令许褚亲自守卫在外,严禁任何人入内。 刘封紧张小心的模样,看的刘备有些好笑。 你爹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小心? 刘备心中腹诽,但也没有开口阻止,而是任凭刘封操作。 等许褚封站到小院门口之后,刘封悄悄的从一个床头暗格里取出一个黑色小匣,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刘备跟前,放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上。 “这是什么东西?” 刘备好奇的看着小黑匣,语带调侃的问道:“此物也值得你如此劳师动众?” 刘封心中冷笑,等着匣子打开了,我看老爹你还能不能保住现在这沉稳的气度。 刘封动作小心的打开了黑匣的卡扣,然后在刘备的面前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方小印。 刘备仔细的瞧了瞧,确定这就是一方印玺,大笑了起来:“为父还当是什么宝贝,原来只是一方印玺,看你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为父还以为这是传国玉……。” 刘备突然卡住了,笑容都僵在脸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了下来,伸出双手如捧珠玉一般轻手轻脚的捏起印玺,然后将印玺的印面对着自己。 随即,刘备的瞳孔不断放大,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这、这……这是……?” 刘备求援似的看向自己的好大儿,捏着传国玉玺的双手像是石化了一般不敢有半点动弹。 好大儿斩钉截铁的对着刘备重重的点了点头。 刚刚还笑我大惊小怪,现在只恨没有镜子让老爹照一照,看看他现在的可笑模样。 “此物是真品?” 刘备只觉得喉咙干涩,不论怎么咽唾都不管用,跟火烧了似的,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刘封是打定主意看老爹笑话了,只是站在原地点头道:“必是真品!” 刘备也算是几经大风大浪,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 哪怕是讨伐幽北张纯时候,自己战败重伤,只能躲在死人堆里装死,身边就是张纯的士兵,他当时的心跳都没有现在这么剧烈。 刘备小心翼翼的将玉玺放回匣中,又将盖子盖上,随后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刘封,询问道:“此物怎会在你手中?” 刘封眨眨眼,老爹这是吓懵了啊。 讨伐袁术之前不就告诉他袁术私藏传国玉玺了吗。 这东西能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袁术那里得来的啊。 看着儿子古怪的眼神,刘备此时也醒觉,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让好大儿看了笑话。 不过刘备此时也顾不得和刘封计较了,他双手按着匣子,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下决断道:“此物非人臣所能据有,袁公路便是前车之鉴。我当上表天子,将此物上呈天子。” 刘封眨眨眼睛,自己老爹还真是舍得啊。 不过也是,至少在长坂坡黑化之前,刘备还是相当忠义的。即便长坂坡黑化了,但也只是更工于心计,并不是开始没底线的劫掠屠杀了。 如今顺风顺水,没有了社会的毒打,自家老爹那忠君爱国之情又高涨起来了。 “好、好啊。” 刘备激动道:“如今传国玉玺得以找回,此天命在汉也,大汉必可再兴!” 刘封有些无语,不过既然老爹想送,那就送呗,反正送不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到时候连带着袁术一起送去雒中,也好让小天子高兴高兴,也显得我家老爹的忠心甲于天下。 “既然如此,此物就交给父亲了。” 刘封说着调侃道:“您老可得好好保管,若是丢了,我可找不出第二个给您。” 刘备恶狠狠的瞪了刘封一眼,自己好大儿在自己跟前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虽然有些于礼不合,但刘备内心里倒是酸爽的很,谁家儿子能这么有出息,又这么有孝心,还这么亲近父亲的? 过了片刻,刘备难忍心中痒痒,又想到玉玺一旦上交,自己可就再也看不到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打开黑匣,又将玉玺给取了出来,捏在手上仔细打量。尤其是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好在刘备还是相当有定力的,只是把玩了片刻之后,就将其重新放好。 “嗯,那就且放我处,我将上奏朝廷,告知天子传国玉玺已失而复得。” 刘备点头认可了刘封的意见:“你可还有其他事情瞒着为父?” 刘封眼睛瞪大了,自家这老爹居然学会敲打自己了。 天地良心,他昨天都喝的稀烂了,自己怎么敢把传国玉玺交给他。 刘封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了。” 刘备冷哼一声:“还说什么没有了,那芍陂曹是怎么回事情?” 刘封恍然大悟,原来自家老爹问的居然是芍陂曹,他赶忙将自己的判断和打算详细说了一遍。 其实这事本来也是要跟刘备交代的,他马上就要过江去了,江北的事情可不得刘备来决断推动。 只是这是一件大事,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讲清楚的,所以他也没着急。 现在看起来,反倒是自家老爹着急了。 刘封索性坐下来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刘备在旁听的很仔细,几次皱眉,却都没有开口打断刘封。 直到刘封讲完了之后,他才开口问道:“明年旱情当真如此严重?” 刘封这时候哪里可能打退堂鼓,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相当严重,江北两郡一大半以上的地区可能绝收。” 寿春周围好歹还有芍陂、淮河、淝水和沘水,水利发达,水量充沛,还能有些收成。 可内陆地区,尤其是缺少大流量河流的丘陵地区,那是真的别指望能有收成了。 “那这芍陂能起多大的效果?” 刘备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想到绝收的后果,他就不寒而栗。 这得饿死多少百姓,又让多少平民家庭卖身为奴。 刘封心里大致计算了下:“这次旱灾恐怕只有一成,至多二成的地能有收成,但一样会有减产。剩下的七八成土地,是必然会绝收的。如果把芍陂水利系统完全修复了的话,那情况就会截然不同了。” 刘备精神一振,兴致勃勃的追问道:“哦?会是怎么个不同法?” “芍陂恢复之后,江北两郡最少六成以上的土地就成了水浇地,而且可以直接从淮河引水浇灌,许多旱地的产量甚至还能不降反升。如此一来,北九江和北庐江,绝大部分的土地就不会受到旱情的影响了。” 刘封越说越兴奋:“如果能够在芍陂修缮工程中获得积累经验,那么接下来还能依托长江和黄河进行大的水利工程,将整个豫南和江北连成一体,年贡粮食恐在三百万石以上。” 刘封这可一点都没有瞎说,这是将来魏国邓艾屯田的成绩。 他依托魏国的国力,将淮南淮北连为一体,大力屯田,岁入粮食三百余万石,六七年就积蓄了三千万斛,相当于两千万石粮食。 而且相比起其他地方的屯田,邓艾这里的屯田户日子过的要相对较好。 虽然邓艾这个人不怎么体恤士卒,但对于屯田户却相对要好一些。 这似乎听起来有点矛盾,可实际上是有其内部缘由的。 士卒对于邓艾来说,是建功立业的消耗品,而屯田户对于邓艾来说,是产出粮食的牛羊。 消耗品自然不需要体恤,体恤了还能如何立功? 牛羊当然要好好看护,不然怎么源源不断可持续性的给你竭泽而渔? 刘封可是知道邓艾的屯田在历史上是有多成功的,直接让魏国国力提升了一大截,更重要的是,大量的粮食和人口,彻底颠覆了江东和合肥战区之间的实力对比。 原来大家都是平等的,东吴军从江东运粮食,而合肥魏军则从河南运粮过来。 可现在一下子合肥魏军直接从寿春运粮就行了,而且寿春还产大量的粮食。 这等于是把基地拍在别人家的脸上了,从此以后,东吴就再没什么能力击败合肥军区了,以至于到了后期,魏军一度主动放弃了合肥,东吴都不敢占领,因为实在是耗不起。 东吴在合肥放的兵多了,后勤跟不上,前线再多人也是送人头。 东吴在合肥放的兵少了,寿春的魏军等你走了直接过来收人头,这等于是在送礼。 由此可见,中原地区只要水利工程搞好,有足够的人力,各种产出是相当惊人的,后世的鱼米之乡江东还是完全无法抗衡的。 这也是为什么刘封再艰难也要坚持收拢人口,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备父子心善,同情百姓,想要救百姓于困苦。 同时也是因为只有刘封才知道,大汉马上就要进入人口存量博弈的阶段了。 各州所剩下的人口已经严重不足,而土地则开始过剩了。 刘备频频摇头,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就是刘封跟他说的,要换了个人,他肯定觉得对方在痴人说梦了。 刘封继续说道:“父亲,兴修水利乃是厚积薄发之举,如今只要拿下江南,前年我向父亲所描绘的占据东南,以待天下之变的绘图就已经超额完成了。” 确实超额,像任城、鲁国、汝南这三个郡国,的的确确不在当初的设想之内。 甚至一度担心袁绍和曹操的反应,还想要放弃掉。 可后来与曹操化敌为友,一起结盟上雒,迎奉天子,才和平的分割了豫州和司州。 第300章 江淮一体(继续坚持加更!) 在扫平了江东之后,只要刘表别故意送地盘,刘封还是想着休养生息,开展第二阶段的夯实基础计划。 其中就有兴修水利,大力提升生产等项目。 “父亲,孩儿之前所组织的工匠大师们还研发了多重水车,水渠,人力渠等技巧设备,正好用在此次工程之上。” 刘封给刘备鼓劲道:“江北明年必然大旱,难道父亲还能坐视百姓饿死不成?既然要赈济灾民,那为什么不把他们组织起来,以工代赈,一样的花钱养活他们,还能让他们干活,只是多支出两到三倍的粮食和一些钱财,就能换来整个淮南,甚至淮北在内的水利工程,何乐而不为?” 灾民只需要一碗粥,一天两顿也能凑合,但以工代赈的开销的确要多的多,至少得让人吃上干饭,偶尔还得有点油水。 “嘶……” 刘备听到要两到四倍的粮食支出,有些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这才过了几天的宽敞日子,又要咬紧牙关节衣缩食了吗? “如今州中钱粮可够支出吗?” 刘备开口询问道:“你这钱粮可得海里去了。” 刘封却是不慌,给刘备盘算道:“父亲放心,如今州中府库有存粮六十余万石,但今年秋收的收成却能比去年还要多出四成。” 徐州的粮食这两年疯狂往外采购,光是荆州就输入了一百多万石,还有陈国、梁国等地,总收入已经接近了三百万石。 如此巨量的粮食并没有被刘备父子胡乱挥霍,几乎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用到了各地屯田上。 再加上徐州府库的加成,这两年至少得有三百五十万石粮食用在屯田一项上。 如今徐州的粮食产量已经恢复到了巅峰期的八成,今年预估能产粮一亿五千万石左右,按照三十税一,以及五五分成等屯田手段,大致能够有七百万石左右的田税。 可这个数字并不是真正能够交到府库之中的,徐州本地的士族豪强会吃掉一部分,大约为八十万石左右,这部分主要是民户的三十税一部分。 相比起来,屯田户因为没有士族豪强插手,再加上刘氏父子严厉管控,所以损耗很少。 总之,这两部分的损耗,总共有八十万石。 可千万别觉得这些士族豪强吃的太狠了,这个数字已经是相当清廉了,完全是刘备蒸蒸日上,加上严格反贪所产生的结果。 要知道在陶谦主政徐州时期,真正能进府库的数字,往往只有理论税赋的一半,也就是三百万石的田税,最终送进州府粮库的,只有一百五十万石。 可想而知,仅仅只侵吞了八十万石粮食的徐州士族豪强,是多么支持刘备父子了吧? 剩下的六百二十万石里,要留吃二百万石左右给各地的县衙和郡府,这些不但是上下官吏的俸禄,也是他们行政的成本。 所以真正能被刘备所得的田税其实只有四百余万石粮食。 如今徐州有兵将十多万,最基础的口粮就需要两百余万,此外,还有万余匹战马,这又是相当于四万士兵的口粮消耗,两项一加,徐州最多只剩下了六七十万石粮食。 幸好有部分外州驻军的口粮被当地所负担,比如鲁国和任城国。 同时,沛国、汝南、梁国和部分颍川以及现在所占据的大部分江北,今年也能带来不小的收成。 再加上各地库存两百多万石的粮食,才让刘备父子支撑了下来。 汝南是天下第二郡国,而且就连汝南黄巾都在种地,而不是流寇,因此汝南的粮食是值得期待的。 哪怕因为刚刚占领,还来不及消化,本地的士族豪强的胃口会比较过分。 但保守估计,汝南总应该有一百万石以上的粮食入库。 沛国如今全部入手,也是个人口大国,至少也能上交个七十万石粮食。 颍川那边虽只有五个县邑,但都是上好的水田,上交二、三十万粮食应该是大有希望的。 汝南的黄巾也是一般计算,数量比颍川还要多,那上交个三、四十万粮食应该不难。 最后加上陈国答应的五、六十万石的田赋,以及梁国最少三、四十万石的田赋。 江北两郡最少也能挤出八十万石粮食。 这么一算,今年刘备能积攒下近五百万石的口粮。 再加上郯城、平舆,寿春的储量。 只要想干,还是能干的成的。 以人均两石的高强度口粮标准,五百万石粮食,足够雇佣二十万人出来干一年的活了。 整个江北两郡国拢共才多少人,经过袁术的霍霍,刘封估计能剩下五六十万就算很好了,说不准只剩下三四十万了都可能。 所以粮食方面是能解决的。 至于财帛,那更不用担心了。 刘备父子日常饮食穿着虽然不算节俭,但绝对算不上奢靡,又从来不为自己建造宫殿房舍,在天下诸侯之中,毫无疑问的当属最为节俭的一家。 徐州的钱财要么就是用来购买各种物资,发展屯田,要么就是犒赏将士,立功人员,要么就是给上下官吏发放俸禄。 原本刘备还很讲义气,喜欢大手大脚的犒赏手下,后来也被刘封给劝住了。 徐州的府库姑且不说,光是寿春就缴获了近三亿的钱财。 这也得多谢袁术盘剥从来不分士族、豪强还是平民,都是一视同仁,甚至越有钱剥削起来越狠。 毕竟穷人的钱哪里有士族豪强的钱多? 听刘封给自己分析完,刘备这才对自己的家底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解。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事业竟然已经如此庞大了。 于是,刘备底气一足,当即表态道:“既然你已经有万全之策,那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为父永远是你的后盾。” 刘封登时大喜,当即表态道:“父亲只管放心,万事有孩儿在,必不叫父亲失望。” 刘备闻言,大笑良久,捋须叹道:“我家麒麟子当有凌云之志也。” 次日,刘备准备了一封奏表,备述擒拿袁术,搜获传国玉玺,平复江北大半区域的奏折朝着雒中飞去。 同时,还有一封刘备弹劾刘表的奏折也夹在一起,上奏朝廷。 这封奏折里,刘备控诉刘表越权干涉扬州事务,更痛斥刘勋乱臣贼子,视天子之土为私产,竟以庐江一郡转投刘表,而刘表竟欲接纳。 不管有用没用,先在小天子面前给刘表下点眼药,同时也让曹操和袁绍安安心。 兄弟连个江北都整不明白,你们别担心我膨胀的太厉害。 随后的日子里,刘封一边整顿军备,南下厉阳,一边参与芍陂曹的诸多会议,并且构想出一个连通淮南淮北的大工程。 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大家认可了刘封的庞大设想。 但同时,这个庞大设想也被分为了三步走。 第一步自然是修缮芍陂,恢复寿春周围整个淮南的水利工程。 第二步则是依托淮河,整理淮北,融入到淮南工程中。 第三步才是依托长江,整备江北,彻底完善整个大设想工程。 刘封只负责提出一个总纲领,以及要求准则,具体的细节则交给了芍陂曹来负责进行。 刘封在寿春积极推动诸事推进,既落实了芍陂曹的任务和计划,同时南下厉阳的大军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准备出发。 ******** 说回荆州襄阳,刘表的会议解散之后,众人一起往外走。 此时蒯越、庞季、蔡瑁三个人走在一起。 三人都是眼下荆州一等一的四大家族骨干,要是再加上黄祖,那就彻底凑齐了。 蔡瑁最先开口,他对着庞季叮嘱道:“幼林,你回去之后赶紧准备,明日我们就得出发,走水路前往庐江,随后你可至濡须口入施水,过巢湖,转淝水,一路北上,直抵寿春。” 庞季点了点头,忍不住诧异道:“明日就出发?如此仓促吗?” 蔡瑁苦笑一下:“不着急不行,就这我还得担心到了舒城时候,里面坐着的还是不是刘子台了。” 庞季大讶,以往蔡瑁对刘勋可是相当推崇的,怎么会如此悲观。 蔡瑁看了眼蒯越,见对方神情自若,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主动给庞季介绍起来:“先前在堂上的情况你也听到了,别听刘磐他们瞎闹,不论如何,刘备军就是轻易的拿下了寿春。” 随后,蔡瑁砸着嘴,摇头道:“这寿春城里存粮百万,精锐士卒就有近两万之多,还有四万余百姓,你让刘磐他们去试试?我看他们就是把部曲都给打光了,都未必进得去寿春,更别说里面的宫城了。” 这时候,蒯越突然开口,指点庞季道:“幼林,德珪所言乃是金玉良言。” 庞季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异度所言甚是,德珪之言,发人深省。” 蒯越继续说道:“幼林此去寿春,切记八个字。” 蒯越这话不但让庞季屏息凝听,就连一旁的蔡瑁都忍不住放慢了呼吸。 可见蒯越之智,给了他们多深的影响。 蒯越倒是习惯了,也没注意他们的表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求建功,切莫有过。” 庞季小声的默念了几遍,而蔡瑁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三人出了州府之后,分道扬镳。 庞季在回到住所之后,立刻唤来仆人:“去,将山民和士元唤来。” 山民乃是庞季族兄庞德公之子庞桦,字山民。 士元自然是庞季的另外一个族侄,也是蜀汉粉意难平之一的庞统庞士元了。 很快,庞桦和庞统便来到了庞季家里。 “山民、士元,明公有意,让我出使徐州。明日一早,我便要同蔡德珪一起前往寿春,求见刘骠骑。此次出行,或能一见中原俊彦,我意带你们二人一同前往。不知汝二人是否愿行?” 庞季是庞家这一代中出仕官职最高的人了。 他的族兄庞德公名气要比他大的多,但庞德公性情耿直,不喜仕宦,将资源让给了庞季,自己跑去当了隐士。 庞统的父亲则走的比较早,也没有留下太多的资源。 庞家现在虽然还是四大家族之一,可几乎就是庞季一人独撑大局。 为了家族,他势必要开始培养起下一代了。 庞德公之子庞桦庞山民自然是首选,可庞山民的性格却酷似庞德公,让庞季很是担心。 此时,庞统进入了他的视线,虽然此子不甚聪明,但长相朴实,性情沉稳,也算是一个不错苗子。 听到庞季的问话后,庞桦和庞统对视了一眼。 庞桦虽然性子随他父亲,但此时毕竟还正值青春,听到能够外出游历的消息,他内心还是想要参加的。 于是,庞桦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叔父,小侄自然是愿意蝇附骥尾,随您远赴江淮。只是不知父亲那处可否放行。” 庞季当即一摆手道:“你想去就好,你父亲那边,我自有说道。” 听到这话,庞桦也就不再犹豫,当即称喏。 庞统则是在庞桦表态之后,朝着庞季弯腰一礼:“统亦无异议,愿随叔父东往。” “好!” 得到两个满意的答复,庞季心情大好,当即一摆手道:“那汝二人赶紧回家准备,明日天亮之前,来我府上集合。” 第二日天不亮,庞桦和庞统各带一个小童,背着行李,来到了庞季府门前。 庞季很快就走了出来,带着两人以及两个小童和十数个仆役护卫,直接来到码头。 蔡瑁这时候也已经整备完成,就等着庞季了。 看见他之后,赶紧招呼他上船,随后扬帆起航。 比起回来时的逆水行舟,这次出发乃是顺水,速度是逆水行舟的两到三倍,如果风向合适,风力又大,甚至一日可行七八百里,可谓是行舟如飞。 就在刘表和刘备的奏表,以及书信都在前往雒中的路上时。 雒中的曹操也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之中。 这个麻烦来自于袁绍。 “荒谬!昏聩!” 曹操在堂上大发雷霆,对着袁绍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同时也更不见年少相交的情感了。 堂下诸人此时也大多脸色阴沉,别说劝慰曹操了,显然他们自己都气了个够呛。 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幕,显然是袁绍的奏表和书信抵达雒中了。 袁绍此番上表,言雒中残破,又无人烟,宫殿楼阁尽数毁于兵灾,最后总结成一句话。 雒中残破贫乏,不足以奉天子。 因此,恳请天子移驾邺城,袁绍愿亲奉天子,鞠躬尽忠。 同时,他还特地写信给曹操,晓以大义,请求曹操支持他的想法,并劝说天子移驾,甚至还隐隐有威胁之语。 曹操如今也是一方诸侯了,袁绍居然还拿他当小弟一样,甚至还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还点名让他去做。 这曹操如何能忍得了? 简直肺都被气炸了。 临了,曹操咬着牙道:“袁本初有本事就直接带兵来雒中迎驾,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这小人得逞!” “末将愿追随大将军,绝不叫小人惊扰天子!” 曹操麾下一众将领相当忠心,大有主辱臣死之感,一个个离席拜倒,红着眼睛大声表着忠心。 看见麾下众将如此忠忱,曹操这才气消了少许。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卿等忠君爱国之心,操已尽知。” 曹操当即表态道:“操必与卿等护卫天子,同仇敌忾,绝不叫小人阴谋得逞!” 也难怪曹操上下都能气愤成这样,实在是袁绍太不做人了,他这行为简直比后世夫目前还要过分,这直接是要拐了天子去邺城啊。 这也就是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可他曹操又不怕他。 此时,程昱、满宠已经回了兖州。 在座的文士乃是荀彧、郗虑、丁冲等人。 荀彧看见曹操消气了,这才起身拱手道:“明公,天子居于雒中,可不仅仅是明公之意。” 曹操闻言,眼神登时一亮:“文若高见!” 荀彧的话让曹操猛的醒觉过来,毕竟天子可不是他曹操一个人的,也有刘备一份的。 当然刘备也就有义务和自己一起守护天子,曹操不信刘备会因袁绍一封书信就把天子给拱手相让了。 说罢,曹操站起身,缓缓的转起圈来。 片刻后道:“我可私下修书一封,传书玄德,告知其本初阴谋。同时再请天子下诏,驳斥本初,雒中乃是天下之中,为我大汉国都。雒中宫殿损毁,自可命四方方伯进贡钱粮修缮,怎可轻言放弃?令其不许再提迁都之议。” 荀彧等当即应命。 曹操决定给刘备写信,可在他做出决定的前一天,雒中就已经有好几封书信奔着寿春而去了。 其中有黑胖子董昭的,有大书法家钟繇的,车骑将军杨奉的,还有卫尉周忠的。 可见刘封在雒中打下的人脉还是相当坚挺的,同时袁绍也确实不受待见,除了曹操外,还有大把大把的人不希望袁绍得到天子。 雒中的情况,此时江淮并不知情。 此时,因为工程的不断扩大,整个水利工程计划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芍陂了,因此,芍陂曹正是改名为水利曹,由刘备亲自督领。 刘封在安排好水利曹的诸事之后,先锋大军也已经整备完成,开始动身向南进发,第一个目标就是厉阳。 第301章 厉阳开城 厉阳的孙贲此时看着对面的孙香,心情复杂至极。 他没想到孙香只是北上转了一圈,才半个月的时间就回来了。 只是孙香的身份已经不再是袁术的部下,居然摇身一变,替刘备过来劝降自己了。而寿春也已经被刘备夜袭得手,就连袁术都已经被生擒活捉,即将送往雒中天子阶前了。 孙贲脸色僵硬,看着孙香问道:“文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孙香露出尴尬的笑容,叹了口气道:“伯阳,还能怎么说,被人给捉到了啊。” 孙贲一脸狐疑,你好歹也带了八千精锐,哪有这么容易被捉。 孙香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左将军是个瞎指挥的,让我留了四千人在合肥。周家那小子又是个不地道的,把我给卖了。当时对面六七千骑兵,咱家的部曲被拉出四五里地,两头背着河川,前面的还被周家小子堵在了城门外。” 听着孙香的介绍,孙贲眼睛都直了。 这简直是陷入死地了。 刚才还想埋怨孙香的孙贲登时不说话了,这要是换他自己估计也只有投降和战死两条路。 孙香继续说道:“我当时能怎么办,我自己死没关系,那四千部曲可就全完蛋了。” 孙贲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那地形,恐怕连逃都逃不出去。 果然,孙香又接着道:“这些骑军也是真够狠的,还提前派了骑兵渡河包抄,人家打定了主意要一网打尽。” 孙贲讶异道:“这是为何?我们和他有这么大的仇吗?” 孙香暼了他一眼:“这些骑兵里有当初广陵的老对手。” “居然如此?” 孙贲倒吸一口冷气,赶忙追问道:“那他们可有苛待你们?” “那倒是没有,刘备军军纪甚好,几乎可没有虐俘的事情,听说刘备父子对这点管的相当严厉。” 孙香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况且他们还有其他念头。” 孙贲闻言,好奇道:“什么念头?” 孙香沉默了一下,方才回道:“他们就是冒充咱们才混进寿春的。” 孙贲这恍然,他这边的消息比刘勋那边要闭塞的多,刘勋都知道了可他却还是不太清楚。 这也跟地形有很大关系,厉阳的通往合肥有不少丘陵山地,而且还没水道。但架不住厉阳在长江上是要点,对岸就是牛渚,是长江水流较为缓和平稳,容易渡江的重要据点。 孙贲这才明白孙香早已经彻底投效刘备了,估计在偷袭左将军那事里,还立了不小的功劳。 “降了吧。” 孙香能说的都说了,索性干脆正大光明的劝降起来:“就你这几千人,挡不住的。况且左将军都已经被大将军给擒了,你这是在为谁尽忠?” 孙贲面露犹豫之色:“那伯符他们怎么办?” 孙贲这里明着只说了孙策,可实际上还暗示了自己和孙香送过去的弟弟和儿子。 孙香却道:“伯符他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运势,我们能帮的都已经帮了,总不能把老命都非要给他们赔上吧?况且大将军对伯符颇为欣赏,还想着让咱们替他招揽伯符。只要伯符肯低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孙贲惊讶道:“大将军欣赏伯符?” 孙香脸色一正道:“大将军对堂叔很是推崇,在我面前两次提起堂叔,都言他明珠暗投,不能为天子效力,很是惋惜。” 孙贲迟疑道:“大将军所言是否出自真心?” 毕竟劝降的,说点好话很正常,但对于他们投降的来说,是否为真就很重要了。 一说到这个,孙香可就来了精神:“汝是不曾见过大将军,其人推赤心入人腹,与之相谈,如饮纯酿,会忍不住放下心中的戒备和疑虑。其人言语真诚,有交心之感,态度恳切,如多年旧交。” 孙香这一番吹捧,直把孙贲给听愣了。 孙贲有些不信,试探的问道:“大将军比之左将军如何?” 孙香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左将军之与大将军,如牛羊之比猛虎,泥瓦之比白瓷,放在一起比较,简直就是侮辱了大将军。” 虽然孙香、孙贲等人依旧把袁术称呼为左将军,但心里着实已经没有多少尊敬感了。 孙贲听见孙香把刘备抬的如此之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故意抬杠道:“左将军不配和大将军相提并论,那堂叔呢?若是堂叔与大将军相比,则何如?” 孙香愣了一下,没想到孙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在孙贲复杂的眼神中回答道:“堂叔作战骁勇,嗅觉敏锐,在战场抉择往往如有天授,常常能以弱胜强,以少破多。可堂叔性情急躁,甚至有些暴虐,凡事一意孤行,很少能听从旁人谏言。以我之见,不如大将军远甚矣。” 孙贲没想到孙香口中的刘备越拔越高,忍不住反驳道:“这如何可能,堂叔百战百胜,所向无敌,若不是为小人所害,如今早已经助左将军拿下了荆州,甚至是兖、豫两州,论武功,大将军如何能及得上堂叔。” 当时刘表真的是被孙坚压着打,龟缩在襄阳里根本不敢出战。 黄祖在外围拼命想要解围,可连战连败,几乎快把家底都给丢光了。 谁能想得到,孙坚又一次击败了黄祖,追着黄祖准备斩草除根的时候,反过来让人给冷箭射死了。 要是孙坚当时没那么上头,襄阳是肯定守不住的。 当时的襄阳可没有现在这么兵精粮足,城内只有三四个月的粮食,是没法长期坚持的。 襄阳一下,长沙本来就是孙坚的基本盘,有不少士族豪强是支持孙家的,荆州很可能就会被袁术所掌控。 一旦全控了荆州,以袁家的汝南声望,下一步必定是豫州。 袁术可不就吹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了吗? 孙贲也好,孙香也好,包括吴景、徐琨这些人,其实都是将孙坚视为偶像的。 可孙贲发现孙香现在吹捧起刘备来了,这简直就是叛徒加异端啊。 被孙贲一通批,孙香不怒发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孙贲被孙香笑的有些恼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怪笑什么。” 孙香笑道:“伯阳,你小觑了天下英雄,堂叔虽是英雄,可大将军却是英雄之中的英雄。” “堂叔在左将军麾下,两年时间没能打下一个襄阳,可大将军入主残破凋零的徐州之后,两年时间,却能席卷三州,还去了一次河东,把天子给迎奉回了洛阳,如今又一月平灭左将军。堂叔如何能和大将军相提并论。” 孙香的话,说的孙贲没了言辞。 “伯阳,此时降了,不失封侯之位,况且日后我们俩也能为伯符挣一份更好的条件。” 孙香趁热打铁,再次劝降道:“厉阳守不住,渡江你又过不去,难道你真要为袁术死在这里不成?你要是死了,国仪怎么办?你想让他日后死在为你报仇上吗?” 孙香这番话,彻底说动了孙贲。 长叹一声之后,孙贲下了决心:“既如此,我也只能束手待擒了。” 孙香哈哈大笑了起来:“伯阳何以如此自屈,此番南下,乃是大将军之子,刘征南统兵。此子智深如海,擅识人心,更传闻有仙人相授。混入寿春,夜袭王宫,生擒袁术,几乎都是出自他的手笔。然其虽然年少,却毫无倨傲之色,虽一身大功,却谦虚恭退,若能使香有子如此,虽死何憾。” 说着说着,孙香居然目露艳羡之色,忍不住想和刘备竞争一下了。 孙贲听的有些懵逼,伯符已经算得上出色了,少时就能让周家那小子驱车两百里赶来相见,随即又以士族豪门之势与伯符定交。 长大之后,出道第一战,即为左将军拿下困守两年之久的舒城,可谓少年天才。然其身上的缺点也是极为突出,刚愎自用,过于轻佻等,几乎全盘遗传了孙坚的缺陷。 这刘封竟能如此出色,让孙香这般赞不绝口? 孙贲心里微微一动,这刘备父子越出色,那自己这降服的决心岂不就更正确了? ******** 刘封此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次日一早,先锋贾逵就将出发南下,随后是徐盛,潘璋,甘宁、董袭依次进发,周瑜殿后。 在临出发前一晚,刘封想了两件事,来找老爹叮嘱。 “父亲,这第一件事,是跟大将军有关。” 别看刘备部下以及外州人客气一点,都尊称刘备为大将军。 可真正的大将军还是曹操。 这就像是官职一样,谁也不会给副职在称谓上加个副字。 骠骑大将军,刘骠骑,大将军都能称呼,但大家都会觉得后者更好听一些。 刘备有些不舍得好大儿,这才刚团聚几天,就又要跑了。 不过刘备也好歹是豪雄,不会被儿女情长给影响太深,以至于耽误了正事。 刘备当即问道:“所谓何事,你且说来。” 刘封道:“父亲,最近不论朝中传来何事,只要不损坏我家的利益,您最好全力支持大将军。” “这是为何?” 刘备愣住了,他可是最清楚自家好大儿对曹操的态度了。 如果有机会,自家好大儿虽然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不会直接弄死曹操,但给对方挖个大坑,持续不断的从对方身上割肉那可是常规操作了。 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看出了老爹心中的疑虑,刘封仔细的给他解释道:“父亲,如今我家重兵几乎俱在南面,所为的乃是横扫江东,奠定我刘家霸业。可北线空虚,却是不争的事实。” “大将军,奸雄也,其人虽然有英雄气,可多疑善忌,自私自利。如今孩儿最为担心的,就是兖州会背刺我军。” 刘备闻言,脸色虽然未变,可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此刻北线长长的战线上,其实只有四五万人马,这里面还包括了黄巾军,着实薄弱了些。 要是曹操真的翻脸,恐怕颍川,梁国都得丢,任城、鲁国、沛国也都会很危险。 “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大将军也有自己的麻烦事情,而且他的重心还在北方。” 刘封笑道:“听说大将军也在筹措粮草,想要在颍川屯田,至少不能让咱们交出去的部分熟田给荒废了。而且河北的大司马可不会干看着大将军,依我之见,大司马可是会想着方来给大将军添些堵的。” 袁绍和曹操以前关系有多好,现在关系就有多恶劣。 这也没办法的事情,以前袁绍是个女神,曹操是个舔狗,各种全方位无死角的跪舔袁绍,为的无非就是阶级跃迁。 至少能把自己的一脉从阉宦之后改换门庭成士大夫。 这种单方面提供情绪价值的关系,如果长久得不到回报,不但会难以为继,甚至大概率是会翻脸成仇的。 偏偏袁绍还自我感觉特别优越,觉得给了曹操许多帮助。 这些帮助还是客观上真就存在的,但又不是曹操最想要的。 这样一来,这俩人能不能闹掰成死敌才怪了。 袁绍虽然直到建安四年灭了公孙瓒后才南下官渡,但不代表这时候俩人才撕破脸,更不代表袁绍直到这时候才恶心曹操。 袁绍针对曹操的阴招,从建安元年就已经开始了,而且还是一波一波的,不带消停的。 所以刘封相当肯定道:“只要咱们不去招惹大将军,他短时间里是没有空理我们的。” 刘备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随即皱眉道:“那如果天子和大将军出现了分歧,为父也要站在大将军一边吗?” 刘封笑了起来,面授机宜道:“父亲,你只需要做到两点,即可确保万无一失。” “哦?” 刘备来了兴趣,催促好大儿道:“你且说给为父听听。” 刘封嘿嘿一笑,开口道:“凡是大将军和大司马等外藩之间的事情,父亲尽可站在大将军一边,态度要鲜明,措辞要激烈,尽力表明支持大将军的立场。凡是大将军和天子之间的事情,父亲则软站边天子,态度要柔软,措辞要委婉,尽量表明你想要弥合天子和大将军关系的想法和意图。” 刘备啧啧嘴,若有所思,似乎从好大儿的话里学到了些什么。 “对了。” 刘封接着说道:“孩儿还给大将军备下了一份礼物。” 刘备被刘封的话惊醒,好奇道:“什么礼物?” “一个人。” 刘封神情有些低沉道:“父亲可还记得当初大将军率军进入徐州,大开杀戒之事?” “自然记得。” 刘备重重点了点头:“大将军实在是太过残酷,即便陶公有过,徐州万千黎民何辜?” 刘封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说道:“大将军自言乃是为父报仇,而始作俑者,正是陶谦公麾下骑都尉张闿。此人在行凶之后,劫掠曹家财富,不敢回去面见陶公,而是一路往南,直逃入了江淮,投靠了袁术。” 刘备刚开始时还没察觉什么,可当刘封说到张闿南逃,投奔袁术之后,有些回过味来了。 刘备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次入寿春,把他也给逮到了?” 刘封笑着点头道:“正是!孩儿此番也算是搂草打兔子,意外之喜了。此人混在降将之中还想蒙混过关,却不想孩儿对其印象颇深,自不能容他逍遥法外。” 张闿除了帮曹操老爹玩了个消消乐,后来还在陈国消消乐了一把,直接把陈王刘宠和陈国国相骆俊给一锅端了。 这可是个s级刺客,要不是刘封从来不玩刺杀,还真不舍得就这么给曹操送去呢。 刘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家好大儿手里还捏了张王牌。 “原来如此,为父无忧也。” 看见刘备如此放松,刘封赶忙提醒道:“父亲,切不可如此松懈啊。大将军,奸雄也。又岂会因一杀父仇人而放弃王图霸业?” “此事只能当是锦上添花,切不可视为雪中送炭。” 刘封对曹操的信任度一向极低:“况且就算是雪中送炭,大将军也一样能翻脸无情。” 末了,刘封还担心的劝说道:“父亲,我们做这些是为了麻痹大将军,您可不能自己先被麻痹了啊。” 刘备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尴尬之色,他也不知道为何,每次在自家的好大儿面前就很容易失态。 一方面也是因为亲缘的关系,刘备在好大儿面前比较放松。 其次也是因为好大儿每每说出来的都太有分量了,弄的自己吃不住劲道。 “为父知道了。” 刘备脸色恢复平静,仔细想想,好大儿说的还真就是把人心给看透了。 刘备现在认真思考过后,还真挺认同好大儿的看法的。 区区一个张闿,确实只有锦上添花的作用。 曹操如果铁了心要对自己捅刀子,就是十个张闿也挽回不了。 “封儿你且宽心,为父已经明白了。” 刘备现在是完全明白刘封为什么要专门找自己谈一次了。 这事情确实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北边可不是平安无事的,那可是卧着两大诸侯的。 同时,刘备此时也有些恍然刘封对曹操的建议了。 第302章 刘繇两难(加更,加更!) 一时之间,刘备对自家好大儿忍不住生出了佩服之情,只觉得他几乎把曹操给看透了。 以如今北地的局势,曹操势弱,袁绍势强。 为了争取时间,刘备自然得支持曹操,共同抵抗袁绍。 这是两弱联合抗强的合纵之策。 可曹操的野心是相当大的,而且生性多疑。 因此,刘备也要有选择性的偶尔反对下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天子一边了。 这样既能获得天子的好感,又能让曹操不至于怀疑刘备的居心,还能顺势化解曹操对自己站队他的猜疑心。 简直是一石三鸟。 好大儿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定了定神后,刘备又问起了第二件事情。 刘封精神一振,开口道:“父亲,州中所养育的孩童如今有部分已经长大,也学习了数年之久,我意让他们参与此次水利工程,积攒经验、资历和功劳。之后也可以分派到各地去担任基层吏员,甚至是主簿,慢慢积功晋升。” “父亲,这些孩童才是我家根本,也是独属于我家的力量。” 刘封一边打量着刘备的脸色,一边劝说道:“他们对我家的忠心,远非一般士族豪强所能比拟。日后以他们为根基,想要整顿乡里不好说,但提升赋税,减轻民负却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刘备惊讶道:“昔日汝收拢的孩童已经能派上用场了吗?” 对于那批孩童,刘备是早有所闻的。 刘备虽然多年不曾还乡,但也多次送过财货回家。 刘封说动了大母吴氏和母亲田氏,将这些财货拿出来,收拢刘氏宗族和涿县之中的孤儿,并亲自教授他们识字,平时还以军旅之法操演他们。 刘备初次得知时,还大为惊讶,夸奖刘封有乃父之风。 后来刘封还千里迢迢的耗费了不少钱粮,把这些孤儿从涿县带到了徐州。 听说到了徐州之后,又招收了一部分徐州的孤儿,人数不断增加,至今应该已有近千人之多了。 刘备听完了刘封的介绍之后,这才明白自家好大儿已经做了多少铺垫。 这些孤儿如果能够进入官场,哪怕只是在基层,也会给刘家带来极大的助力。如果这些孤儿中有值得栽培的人才,擢升至郡县的话,那无疑助力会变得更大。 “好,为父知道了。” 刘备当即表态:“你且放心,你的人有为父看顾,绝不会叫他们被人欺负了。” 刘封大喜,感激道:“如此,就有劳父亲多多看顾了。” 刘备这会儿找到了一些父亲的尊严,颇为高兴,又关心了一些刘儿营的情况。 刘封自然如实交代,刘备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好好看顾这些孩子,并且有机会就酌情擢拔几个好苗子。 “父亲,明日我就率军出发了。” 末了,刘封起身冲着刘备大礼参拜:“还请父亲多多加餐,保重身体。” 刘备一时之间颇为感动,将好大儿搀扶了起来:“为父晓得,你也要多多加餐,保重身体。” “喏!” 次日一早,刘封都督大军南下,先锋贾逵率先出城,沿着肥水和芍陂中间的通道行军,速度相当之快。 仅仅只是六天时间,就已经抵达了合肥,速度比周瑜他们北上寿春时可要快的多了。 这也是因为此时沿途俱是刘备军所控制的腹地,行军起来不用担心敌人,又可以在沿途的成德县获得后勤补给,自然全无压力。 刘封让大军在合肥休息了一天,补充了物资,准备继续南下。 就在此时,厉阳传来了好消息。 在孙香的力劝之下,孙贲投降了。 这可是一个相当大的好消息。 于是,刘封立刻将大军一分为二,周瑜、甘宁、董袭三部共七千人走水路,经巢湖,出长江,然后顺流而下,直抵厉阳。 刘封则率领剩下的潘璋、徐盛和贾逵三部,共一万八千人,直扑厉阳而去。 这样分兵有好几个优势。 其一,甘宁、董袭的水军可以顺利驾船入江,以备后续过江。 其二,甘宁、董袭、周瑜这一路,恰好能够遮蔽刘封主力的侧翼。 其三,分薄兵力之后,道路的负担也会下降,从而使得行军速度得以提升。 从刘封本心而论,水军那一路自然是想要让周瑜为帅的。 可现实里却是不能如此随心,最终还是以董袭为主将,甘宁,周瑜为副将。 刘封都督大军行进,一日六十里的速度朝着厉阳狂奔。 四天之后,刘封就遇到了孙香和孙贲派来迎接刘封大军的使者。 “小人乃是征虏将军所遣,特来迎接征南将军。” 随后,那使者还送上一份帛书,乃是孙香所写。 刘封接过之后打开观看,帛书上的内容自然是孙贲请降,同时,在末尾的地方有个小标记,是事先和孙香约定好了的,以防止有意外。 确认标记无误之后,刘封心中松了口气,示意道:“前面带路!” 孙香已经将厉阳的情况交代的很清楚了,对方在城中只剩下了四五千部曲,而且孙贲实在是没有理由在袁术已经被擒的情况下,和刘备作对。 不过饶是如此,在经过山路段的时候,他还是放缓了速度,做了必要的侦测,以防范孙贲真的发了疯。 他这次带来的可都是精锐手下,潘璋,徐盛、贾逵三部都是他一手一脚拉扯起来的,装备也是徐州军之最,死一个他都要心疼,更别说在山地吃个埋伏了。 那种死伤甚至要比正面大战都要高的多。 所幸沿途果然无事,孙贲既没有发疯,孙香也没有背叛。 刘封一路平平安安的在七日之后,抵达了厉阳城下。 而厉阳城中的孙贲、孙香已经联袂出城十里相迎,还为刘封军备下了粮草辎重,予以补充。 厉阳是对抗刘繇牛渚的第一线,竣备物资都相当充足,是整个江北重镇里仅次于寿春的,就连合肥都没法比。 毕竟合肥此时身处在安全的江北腹地,也没有什么敌人能威胁到它。 唯有厉阳,此时都在和刘繇军对战呢。 刘封果然如孙香所说的那样,虽然年轻,却毫无气盛之感,反而给了孙贲一种精明果决之感。 见到孙贲之后,刘封当即下马,拦住了想要跪拜相迎的对方。 “伯阳兄,今日既降,那你我就是同袍,既是同袍,安能以此折辱兄弟?” 刘封拉着孙贲的手,谈笑风生:“文阳兄难道不曾告诉贤兄,我骠骑大将军治下,唯才德是举,从不看重出身亲缘。” 曹操喊的是唯才是举。 刘备可不能这么喊。 曹操之所以那么喊,是破罐子破摔了,已经得不到兖州士人的全力支持了,索性摆烂,连阿猫阿狗,只要有能力的就都要了。 唯才是举这个词在后世是得到美化过的。 可在东汉末年,这个词本质和任人唯亲是没区别的。 你用人都不讲究德行了,连没有德行的小人你都用,某种程度上可是比任人唯亲还要过分的。 但曹操也是没有办法,他当时迫切的需要政治力量的支持,来对抗传统士人。 自己又是阉宦出身,可不就得唯才是举吗? 刘备现在可不一样,刘备可是穿鞋的,怎么能和光脚汉一般见识。 因此,刘备父子打出的口号是唯才德是举,任人不唯亲,唯才、唯德。加上徐州,豫州的士人大多支持刘备,刘备如今的口碑可是相当不错的。 孙贲颇为老实的坦白道:“贲有眼无珠,为虎作伥,曾侵扰过大将军治下的广陵郡,至今仍愧疚于心。此番降服,乃是弃暗投明,愿受征南惩处,以敬后效。” 刘封却是哈哈大笑:“伯阳说的哪里的笑话。昔日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袁术虽危害一方,却也怪不得伯阳。” 刘封一手拉着孙贲,一手拉着孙香,三人一排,并列走入厉阳城中。 厉阳城并不靠江,不过倒是引长江水为护城河。 在靠近长江的地方立有水寨,水寨之中尚有一千水军,只是这些水军只有小船,却无大船。别说是楼船了,就是艨艟都没有几艘,因此根本斗不过对岸刘繇的水军。 刘封这边入城,同时也派了人接管了水寨,还传信对岸牛渚,知会刘繇一声。 刘封这次的目的可是扫平江东,拿下厉阳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就连冷盘都算不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过江了,自然需要提前招呼刘繇,也好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 进了城之后,刘封问起了董袭等人的情况,得到孙贲的回答后,他忍不住讶异道:“元代他们竟然还没到?” “确实未到。” 孙贲回答道:“不过征南速度远胜一般行军,董校尉他们虽然有水路便捷的优势,但路程上却要绕上一个大弯,稍有耽搁,就落在后面也不足为奇。” 孙贲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 刘封此来速度相当之快,其实是震惊了孙贲的。 也让他暗暗后怕。 一个军队的行军速度,其实是非常能代表战斗力了。 毕竟你行军速度快,首先就必须要有高组织度,否则快速行军下必然会导致大量的人员掉队,走散。 其次,还得有极强的体力素质,长途快速行军可是相当累人的。 最后,还得有很高的服从性和战斗意志。 有了这三点,打仗还难吗? 不用说很远的案例,只说曹军官渡南下时,虎豹骑一日夜急行军三百里,直接把刘备军打崩溃在长坂坡。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在这个时代,不是精锐军队,根本做不到长途奔袭。 当晚,孙贲设宴款待刘封,刘封自然欣然从命,不过身后始终跟着滴酒不沾的虎痴。 同时,各部虽然接受犒劳,但内部始终外松内紧。 刘封想把事情做的漂亮些,好收孙贲、孙香之心,所以没有一进城就接收厉阳城防。 虽然孙贲已经把厉阳城防给交了出来,还自动缴械了武器,可都被刘封给还了回去。 但该做的防备还是要有的,否则那就成了无谋之勇了。 当晚夜罢,孙贲对着孙香感慨道:“文阳,今日始知汝所言不虚也。” 次日中午,董袭率领的船队也出现在了长江上,在通报过后,陆续进入厉阳水寨。 董袭等人很快就赶到了厉阳城中,向刘封叙说事情经过。 果然如刘封所猜测的那样,董袭他们确实是遇到了意外。 这个意外其实算是个好消息。 原来他们行军的途中,周瑜遇到了老乡。 这老乡乃是襄安县的豪强郑氏,名郑越。 如今襄安县人心向北,想要投降刘备,但因为距离舒城不远,而且还是在舒城以南,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结果郑越突然在巢湖中撞上了周瑜大队人马,以为他们是要从南面抄袭舒城,顿时大喜,找上了周瑜就想当带投大哥。 襄安县这个位置比较特殊,它是位于舒城的东南方,靠临长江和濡须水,但又不是紧贴着。 它距离长江约有四十里地,距离濡须水则有五十余里,恰好能够屏蔽濡须水道。 如果能够占住此处,则能威胁刘勋侧背,更重要的是,还能给水军登陆濡须水西岸提供一个坚实的支点。 于是周瑜同董袭、甘宁商讨了之后,一致决定可以先拿下襄安县。 毕竟机会难得,况且刘封也没有给他们限定抵达厉阳的日期,说明是允许他们有一定变动权力的。 襄安县本就人心向备,再加上这里也没有什么驻军,只有两三百县兵。 周瑜只是行军了一次,甚至连内应都不需要,周瑜刚刚兵临城下,襄安县就直接绑了县长开城投降了。 县长于兆乃是吴地人,已经在襄安县任了两任县长了。 这个于兆虽不是刮地三尺,却也算得上竭泽而渔。 襄安县乡里从士族豪强到平民百姓,无不对他极其痛恨。 周瑜也不客气,直接把他给砍了,然后脑袋挂在了襄安城头,顿时应得了襄安县百姓的热烈拥护。 随后,周瑜留下哥哥周道,率两千周家部曲镇守襄安,而其他人则继续回到船上,前往厉阳。 同时,周瑜也不忘传信回合肥、寿春,通知两地驻军照应襄安,以防刘勋想要收复襄安。 董袭、甘宁、周瑜他们既然已经抵达厉阳,刘封就打算过江了。 只是先前派去的使节还不曾回来,也不知道刘繇是在盘算什么。 刘封也明白,这番过江,刘繇肯定极其忌惮。 毕竟刘备身上可是加了都督东南三州事的,其中可是包括了他所在的扬州。 他这个扬州牧也得听命于刘备,刘备甚至还有权力越过刘繇,罢免撤换扬州的上下官员将佐。 这换了谁不麻爪。 刘繇但凡聪明点,都该想想怎么功成身退了。 事实上刘繇这会儿也的确头大如斗。 此时的刘繇正在牛渚大营之中,也的确见到了刘封派过去的使者。 随后,刘繇又将自己的心腹谋士们召集了起来。 孙邵、滕耽、滕胄兄弟悉数在场,甚至连张英、樊能、于麋都给叫来了。 孙邵、滕耽、滕胄兄弟都是青州人,算是刘繇的乡党派。 张英、樊能、于麋三人是本地的豪强,算是本地派。 刘繇这也算是博采众长了。 至于刘繇视为心腹谋胆的许劭此时还在徐州治病,虽然刘繇很想拉他回来,却也担心他的身体,更担心自己的名声,所以也只能期盼着许劭能够早点康复,返回自己身边了。 等到众人到齐之后,刘繇将刘备的指令,以及刘封已经抵达厉阳,不战而降孙贲等消息尽数说了一遍。 此时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况且他也保密不了。 牛渚历来是本地派们的地头,到处都是本地派的部下,刘封派人来牛渚,还是白天大摇大摆进来的,刘繇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诸君,事已至此,你们有何意见?” 说完之后,刘繇的目光在帐中扫过,主要还是想看张英三个本地派的反应。 孙邵他们依附于刘繇,又是乡党,自然在忠诚度上是有保障的。况且他们都是谋士,也不掌兵权,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张英他们三人所代表的本地派还能支持自己,那即便刘封过江,自己这个扬州牧总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可如果他们三个都想要换船了,那自己就是想挣扎都是白费心机,毫无机会可言了。 遗憾的是,张英三人脸面上满是犹豫迟疑,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愿意开口的。 刘繇的心薄凉薄凉的,张英他们几个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现在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是个什么样。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繇入主扬州也已经两年多了,甚至比刘备入主徐州还要早一些。 可刘繇到现在为止,除了趁着孙贲、吴景麻痹大意,钻了对方的空子,靠着丹阳北部和北吴地的豪强们把孙贲、吴景赶过了长江,其他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事无成。 吴地的许贡、会稽的王朗、豫章的周术、华歆、朱皓可从来没有服从过他的命令。 就是他任免的丹阳太守周尚,也一直都是骑墙两下,并没有把宝全部压在他的身上。 第303章 扬州分崩 毕竟周家的产业可都在庐江,刘繇给的还远不足以让周尚抛家舍业的跟着他干。 事实上如果不是徐州变迁,刘封登场,刘繇这会儿早就被孙策赶进豫章大山里去了,甚至再过不久,他人都得病死在豫章郡内,哪里还能过的像现在这么舒坦。 不过这些刘繇并不知晓,相反还因为刘封到来而感到相当困惑。 可他却偏偏没法左右局势,这种无能且恼怒的感觉,让刘繇相当的痛恨。 刘繇眼下就是想发火都做不到,现在张英、樊能、于麋等人还顾忌他的举荐提拔之恩,要真撕破脸了,就在这刘封要过江的关头,信不信他们能直接拉着队伍投奔刘封?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张英他们三个帮忙聚集起来的,刘繇在军中就根本没有几个亲信手下。 张英三人来回对视,来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的,要尝试劝劝刘繇。 如果刘繇不听,那就别怪他们自己找出路了。 “明公。” 三人中的张英开了口,毕竟他算是领头的,其他两人平时也比较服气他,这时候你不上可就要失人心了。 “如今孙策在江东横行,无人能阻。” 张英一边打量着刘繇的神色,一边谨慎的继续开口道:“若是征南不过江东,明公可有信心扫除孙策?” 刘繇神情一变,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张英说到了刘繇的痛处上。 这大半年的时间,刘繇不是没有想要组织反击。 孙策眼下的战略是西守南攻,精锐主力俱在吴县,曲阿这边大部分都是新编部队。 可问题是,刘繇这边更加糟糕,薛礼和笮融已经隐隐有尾大不掉之感。 自从刘繇兵败,不得不让出部分利益,好换取笮融和薛礼的援助后,这俩人日益膨胀,现在已经不怎么听从刘繇的调遣了。 而以刘繇单方面的兵力,别说是反攻孙策了,就是守住牛渚也是不容易的。 要知道大江对岸的厉阳,可还有两万孙家军呢。 张英他们之所以有这么个态度,跟刘备都督东南三州诸事,自州牧以下,皆可自决这一条有着很重要的关联。 这意味着刘繇别说擢升他们了,就是想保住他们都办不到。 刘备铁了心要弄他们,他们几乎毫无自保之力。 这种情况下,张英三人没有立刻跳反,而是在这里劝说刘繇,已经是很有忠义了。 可刘繇是个什么性格,外刚内更刚,过刚虽然易折,可在折断之前,却也相当坚固。 “我才是扬州牧,刘征南过江也只是助我平乱,并非取代我为扬州牧。” 刘繇阴沉着脸恼怒道:“牛渚尚有精兵两万,厉阳之敌已除,我扬州军可全力向东,如何能不能收复曲阿,扫平孙策?” 张英三人面面相觑,孙策那都四万多人了,要不是吴地富庶,许贡就压下本该上交州府和朝廷的田赋,使得吴县府库粮库充盈,孙策军早就该粮荒了。 两万攻四万,自己还没对面能打,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张英三人心里虽然抱怨,但嘴上不再说话,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刘繇不听,那继续说下去也只是徒惹人厌。而且闹不好,还要被杀鸡儆猴,张英他们可不想做那只被杀的鸡。 孙邵等人有心想劝,却也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 刘封如今领大军先破袁术,再下厉阳,屯兵长江,不可能真是为了来江东做好事的。 孙邵、滕家兄弟早就暗中沟通过了,恐怕刘封扫平孙策,接下来很可能就是要调走刘繇这个扬州牧了。 刘备都都督东南三州事了,显然是不希望有一个扬州牧在中间碍眼的。 州牧的职权是相当大的,一样可以撤换太守,县令,可谓是一州之地的土皇帝。 如果不搬走刘繇,那么江东这片地界上就会出现两个土皇帝,那到时候下面的人究竟是听谁的? 可不还得打一架吗? 刘备不会如此不智,必然会提早一步将刘繇调走。 孙邵等人合计下来,刘繇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刘备举荐去中央,出任九卿之一。 以刘繇的资历和出身,可谓是绰绰有余的了,再加上刘备亲自举荐,哪怕中央没有九卿的位置,也得给刘繇腾出一个空位来。 就在堂中安静的时候,堂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刘繇眉头一皱,大怒道:“何人如此大胆,安敢乱我纲纪?” 孙邵一听,起身道:“明公请暂熄雷霆之怒,容邵出去相看?” 刘繇这才止住了怒火,缓缓颔首,孙邵旋即离席走出堂外。 不过片刻功夫,孙邵就又回来了。 一时之间,堂上众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孙邵却是管不得其他人,他神情凝重,步履匆匆的走到了刘繇的身边,凑上前小声道:“明公,刚刚乃是探子来报,孙伯符于八日前攻破了由拳县,许贡重伤逃脱。” “什么!?” 刘繇脸色大变,他们之前讨论过数次都认为孙策军粮紧张,在秋收完毕之前应该不会动兵。 没想到孙伯符的动作竟然如此出人意料,不但动兵了,而且还如此之快就攻破了许贡最后的据点。 刘繇的失态,引得众人全部看了过来。 刘繇心思电转,虽然有心隐瞒,但也知道这个时候隐瞒不但会失去人心,而且也瞒不住这些地头蛇。 于是,刘繇当即转头对孙邵道:“长绪,汝将情报传给诸位先生并众将观看。” “是,明公!” 孙邵得令,将手中战报传了下去。 滕胄兄弟看完之后,又转到了张英等人的手里。 众人看完之后,脸色都是相当难看。 由拳县的失手,等于整个吴郡几乎都为孙策所得。 更兼孙策大胜之后,不仅没有收兵,反而乘胜追击,先锋已至钱塘境内,大有一口吞并会稽之意。 一时之间,堂上安静之极。 刘繇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开口问道:“局势危急,众卿有何策可以教我?” 张英三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忠谨的模样,却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孙策攻破由拳这个消息,算是彻底打穿了张英三人的心理底线,让他们生出了要自救的想法。 之前有说过,张英三人可是本地派,不但他们的家小,亲缘,朋党都在江东,他们的家产,木场、矿场、田宅,商铺也都在江东。 刘繇他们搞砸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跑路。 可张英他们能跑吗? 跑了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不跑的话,他们在刘繇手底下,早和孙家结下了血海深仇,让他们投降孙家,就算有孙策的保证,不到万不得已张英等人敢信吗? 最重要的是,刘封的出现,给了张英他们一个更好得多的选择。 投奔刘封不比投奔孙家更有前途吗? 他们劝说刘繇,本质上其实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因此刘繇才会发怒。 孙邵他们是没有办法,只能闭口不言,张英他们是办法不被采纳,也只能闭口不言。 刘繇开口之后,堂上依旧一片安静,这让刘繇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最终也只能咬着牙,憋着气道:“诸位也累了,且先散了去休息吧。” 张英等人一听,如蒙大赦,一起起身拜别,随后离开了堂上。 刘繇盯着这几个人的后背,眼中充满怒意,以及一丝丝的杀机。 孙邵看出了刘繇心中所想,赶忙劝解道:“明公,眼下非是同室操戈之时啊。这几人背主不忠,的确该杀,可若是这时候杀了他们,恐怕会引发兵乱啊。” 刘繇饶是性格再刚强,也不得不承认孙邵的话是对的。 张英三人在军中的关系千丝万缕,不杀他们,刘繇还能暂时控制住牛渚军。 要真的把他们三个给杀了,那牛渚军定然作乱,毕竟刘繇只是本地派受不了孙家盘剥才迎立起来的共主。 他既没有足够的威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得了牛渚军。 牛渚军一旦作乱了,刘繇恐怕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也是为什么孙邵拼着被刘繇怀疑的风险也要冒险劝谏,也同样是担心刘繇上了头,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刘繇不是笨人,相反还很聪明,但他也有局限性,那就是看不起豪强和武夫。 太史慈那等将才,在他麾下也只能充作侦骑,这还是有乡党的加成。 张英、樊能、于麋这几个江东豪强在刘繇的眼里自然也就更没有什么地位了。 可现在,刘繇听完了孙邵的劝谏之后,也发现了其中隐藏的危险。 无奈,刘繇只能叹息一声,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英等人离开之后,并没有各自回房休息,而是聚拢到了张英的房间里。 “张兄,我们可不能再这般等下去了。” 于麋第一个开口:“使君冥顽不灵,明明已有援兵在侧,他却抗拒征南过江,实在让人费解。” 樊能也开口道:“我等家小资产尽在江东,可不似使君那样来去从容。张兄,该下决心了。” 听着于麋、樊能一个个劝说,张英却始终不语。 于麋、樊能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张英本来已经和自己说的好好的了,怎么现在突然是这姿态。 可是刚才在刘繇跟前,张英都没有服软,眼下就更没有理由退缩了啊。 突然,门外传来了响动,樊能和于麋登时一惊,却看见张英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个笑容。 “叔父可在房中?小侄赵凡请见。” 来人居然是曲阿小将赵凡。 叫他前来的人,正是张英。 张英这时候开口,朝着房外喊道:“贤侄且进来吧,正是老夫使人去唤你来的。” 赵凡一听,推开房门进来,看见樊能和于麋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很快消失不见。 赵凡走到张英跟前拜了一礼,拱手道:“不知叔父唤我来所为何事?” 张英看着赵凡道:“今日堂上,我等已经再次劝说使君迎接征南过江,可使君却依旧颇为不愿。如今江东上百万百姓遭逢战火,此皆是孙家所为。” “使君乃是青州人,不恤我州百姓之苦,我等三人已经商定,要迎刘征南过江。刘征南乃是大将军之子,大将军又得天子授权,都督东南三州州事,其中也包括我扬州上下。天子更授予大将军决断之权,州牧以下皆可撤换。” 张英一边说,一边盯着赵凡的眼睛,观察其情绪,毕竟他们现在干的事情,已经算是背叛造反了。 可张英他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觉得刘繇无能,驱赶不了孙策。 当初拉拢他们,驱赶孙贲、吴景的时候,刘繇可是跟他们保证过的。 张英继续说道:“我意请贤侄过江去厉阳,将此间情况尽数告知刘征南,不知贤侄是否愿意走这一趟。” 赵凡心里一惊,也隐隐听到外面金属碰撞的声音,显然在房间外布置了不少甲士。 赵凡虽然对自己的武力很有自信,但现在他并无着甲,又未有趁手的武器,战斗力必然会下降许多。 不过好在张英的决定同他不谋而合,他对刘繇也是极其失望。 听说刘征南用人,从来不看出身,只重德行和才能。 一想到这,赵凡心里就一片火热。 赵凡自觉武力和才能都非比寻常,只是因为出身而得不到刘繇看重。 如此一来,刘征南正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伯乐啊。 于是赵凡当即拜倒,慷慨激昂道:“请叔父放心,凡愿悄然渡江,将牛渚诸般情况,尽述于征南,其中也定会告知征南,三位叔父的良苦用心和殷殷期盼。” “好!” 张英大声赞道,同时拿眼去看樊能和于麋。 樊能和于麋此时对赵凡也是颇为欣赏,这孩子真不错,知道尊敬长者,是个重恩义的好苗子。 “我说张大哥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早有安排了,还物色到了这么个青年俊杰。” 樊能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表态道:“我看此事可行。” 于麋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赞同道:“我和老樊一个态度,此事就仰仗张兄了。” “好说,好说。” 张英当即起身,握住赵凡的手道:“贤侄此去,但凡事成,当有大功于我牛渚。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三人调拨三百人给你,助你独领一营。” 张英这话,着实让赵凡惊喜到了。 他如今手底下也就两三百人,还是逃出曲阿之后收拢的溃兵,再加上乡间拉拢起来的青壮,力量着实不强。 现在张英不但答应给他一个营的独立编制,这对应的可是校尉,最少也得是都尉。而且这还不是虚职,竟然愿意调拨人手给他补充。 张英还冲着樊能和于麋道:“老樊,老于,你们怎么说?” 樊能和于麋心里惊讶,有些怀疑张英是不是趁机割他们的肉。 可一想到赵凡这小子是要去见刘封的,这小子到时候当面说些什么,他们可管不到了。 于是,樊能和于麋也是一咬牙,点头道:“就听张兄你的,这三百人,我们出了。” “哈哈哈,好!” 张英大声叫好,随后对着赵凡道:“还不赶紧谢过两位叔父。” 赵凡当即拜倒,冲着樊能和于麋行了大礼道谢。 樊能和于麋也笑了起来,各自夸奖了赵凡几句。 一下午,赵凡都和三人呆在一起,直到晚上,用过晚饭之后,赵凡在张英亲卫头领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上了一条小船,在月色下,悄悄的朝着西岸驶去。 午夜时分,刘封尚未休息,连续两天时间,对岸都没有回应,他已经决定不再继续等待,明日过江。 反正刘备军也有自己的水军,并不需要扬州水军帮忙过江。 等到了江东,还怕没有人来投奔? 况且刘封早就有了计划,此去江东,最大的敌手自然是孙策,可最先要除掉的人,却是另有其人。 此次出征,刘封又把诸葛亮给带在了身边。 这次在寿春,刘封甚至暗示了一下诸葛瑾,想要同诸葛家联姻。 刘备的子女虽然小,但最大的女儿也已经十岁了,只比诸葛亮小了七岁。 按照东汉的风俗,女子十二三岁即可出嫁了,即便刘封受不了,拖一拖,那十五六岁出嫁时,那诸葛亮也才二十二、二十三,正好刚到后世的结婚年龄。 如此一来,以诸葛亮的年龄,才能,背景以及刘封的看重,日后妥妥的是第二代的宰辅之臣。 他的年纪可是要比陈登小了足足十八岁,比荀攸小了二十四岁,比张昭、董昭小了二十五岁,比钟繇更是小了三十岁! 即便是鲁肃,也比诸葛亮大了整整九岁。 诸葛亮根本不需要着急,他的年龄意味着他根本不需要参与最为激烈的第一代宰制之争,只需要静待花开花落,岁月流逝,老天就会自动的带走那些第一代宰辅。 诸葛亮的年龄意味着即便他躺着都能躺赢。 对于刘封的试探,诸葛瑾简直欣喜若狂。 他完全不嫉妒被刘封看中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反而为诸葛亮感到格外的高兴。 诸葛谨的心胸至少是相当宽广的,而且才能也很是不俗,为人更是忠谨有加,只要不论军事才能的话,那他怎么都是妥妥的第二档前列了。 第304章 赵凡夜渡(继续坚持加更!) 诸葛瑾很清楚,如果诸葛亮真成了刘家女婿,以刘封对诸葛亮的欣赏和喜爱,诸葛家的未来必定会有一个巨大的飞跃。 汝南袁氏不敢想,可颍川陈、钟、荀、韩的地位总能努力一把了。 就在刘封打算休息的时候,突然许褚敲响了房门。 刘封眉头一挑,亲自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刚一开门,就看见小山一样的许褚站在门口。 看见刘封后,许褚小声禀报道:“主公,江东来人。” 刘封眉头一挑,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这半夜三更的,江东来人,可真有些意思了。 随即,刘封询问道:“人在何处?” 许褚回答道:“水寨的董将军不敢怠慢,立刻遣人护送进城,此时已经在府中。” 刘封当即决断道:“将人速速请来,我就在房中相见。” “喏!” 许褚应命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刘封并没有回屋,而是站在门口等着。 一旁的侍卫关心道:“将军,回屋等吧。” 刘封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那侍卫又道:“夜间风大,将军可别着了凉,要不再加一件披风吧?” 刘封看他很是关心,于是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侍卫见刘封同意,赶忙进房间取了一件披风出来,给刘封披上。 这边刚刚系好了披风,那边许褚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只见一个容貌清秀,身材也有一米八上下的青年跟在许褚的身后,神情有些紧张,但眼睛里却带着浓浓的希冀。 看见刘封之后,赵凡当时就大礼参拜,冲着刘封拱手道:“卑职赵凡,乃是江东军中司马,参见征南将军。” “赵凡?” 刘封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思量之后想了起来,试探性的问道:“你可是去岁独守曲阿孤城,拖住孙策半月之久的曲阿赵凡?” 赵凡登时眼睛一亮:“不意征南竟知卑职姓名。” 赵凡心里惊喜莫名,谁能想得到刘封竟然知道他这么一个小小军司马的名字,更知道他在曲阿的战功。 “原来竟是赵司马。” 刘封有些惊讶,虽然赵凡能够坚守半个月,也是托了孙策想要活捉刘繇,决策持重的因素。 可对方能够坚持整整半个月,最后失守之后还能突出重围,可见赵凡的本事和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 孙策当时兵围曲阿,用的可都是嫡系部曲,那可只有在江北扩编了一次,核心和骨干俱是跟随孙坚转战半个中原的百战老兵,统兵的将领也都是吴景、徐琨,程普、黄盖等宿将。 其战斗力远胜刘繇军,更是衬托出赵凡的不凡。 看着赵凡清秀的面容,刘封心生喜爱之情,当即上前几步,走到了赵凡的身边,看见其人衣服已为江水所打湿,便当即扯开系带,将披风卸下,转而披到了对方身上。 “赵司马独守孤城,为主尽忠,封甚喜之。” 刘封一边搀扶对方起身,一边赞赏道:“今日得见,果然出色。” 赵凡只觉得心脏跳动的特别有力,声音响的跟锣鼓似的,他低着脑袋,不敢看刘封,却觉得那披风格外温暖,暖的他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征、征南过誉了……,凡、凡愧不敢当。” 赵凡努力的平抑着心情,可嘴里的答话还是口齿了起来。 赵凡心中充满了懊恼,自己的表现如此糟糕,会不会让刘封大失所望。 他抬头悄悄的看了刘封一眼,却发现对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双方的视线还对在了一起。 赵凡的脸刷的一下子变得通红了起来,想要开口解释,却又想不到该怎么解释。 刘封却是拉着对方的手,吩咐侍卫道:“去准备些饭食,再上一壶好酒,另外,再找一套衣服来,就按照赵司马的身材去找。” 赵凡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被刘封拉着进了房间。 随后,双方各自坐下,看赵凡紧张的很,刘封示意许褚让人先给上一杯热汤。 东汉时期的热汤其实特别简单,就是热水。 毕竟这时候生产力低下,又没有保温设备,热水也是相当有价值的东西。 即便是刘封这样的想要保有热汤,也只能是不断加柴添水才行。 很快,热汤就被送了上来,刘封亲自端着递到了赵凡的手中,还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刘封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但赵凡却觉得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像是个长者。 赵凡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喝起了手中的热汤。 暖洋洋的汤水送入腹中,实质性的温度温暖了手脚,使得他有些慌张的神情终于开始镇定了下来。 看见赵凡安静下来了之后,刘封开始询问起来:“赵司马此次趁夜过江,所为何事?” 刘封特地点出了趁夜两个字,若是没有什么急事是不可能半夜划船过来的。 赵凡不敢怠慢,赶忙回答起刘封的问题来。 “卑职是受张、樊、于三位校尉之令而来。刘使君似乎对征南有些看法,不希望征南过江。” 赵凡思考着张英告诉他的消息,缓缓说道:“据张校尉透露,刘使君希望把征南阻拦在江西,并希望征南提供兵员、粮食和军械过江。” 饶是刘封和许褚两个人都城府颇深,也被刘繇这脑洞给惊到了。 不过刘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其实并不是刘繇犯蠢了,而是刘繇彻底慌了神了。 他既不想刘封过江,又拿不出合理的理由阻拦刘封,更承担不起刘封不过江的后果。 孙策这会儿可是在江东跑马圈地呢。 刘繇明显已经惊慌失措了。 刘封继续问道:“那三位校尉是什么态度?” 赵凡一听这话,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三位校尉都久仰将军威名,日夜期盼将军过江,驱逐孙策,恢复江东。”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好,如此就好。” 说罢,恰好衣服和饭菜也被端了上来,半夜三更的,也没有什么吃食,就是简单的一碗粟米饭,一碟酱菜,一条腌鱼,一盘时令蔬果,一小壶美酒。 “你先去换身衣服,随后用饭,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刘封让赵凡先换衣服吃饭,他则在心里思考了起来。 张英他们应该没有必要骗自己。 刘繇没法带着他们限制孙策,如果继续放任孙策扩大势力,那么早晚是要来攻打丹阳的。 而从刘繇的角度来说,他最多也就是像赵凡所说的那样,不希望自己过江,是不可能针对自己设计什么阴谋的。 因此,赵凡所说的十有八九就是真实可信的,自己此时过江,刘繇恐怕只有束手待擒一个结果了。 刘封考虑妥当之后,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着赵凡用完饭食之后,他才开口道:“赵司马。” “卑职在!” 赵凡立刻挺身而起,拱手静待刘封吩咐。 刘封道:“还需要辛苦你一趟,你这次回去,告知三位校尉,明日一早,我即将发兵过江快让他们谨守门户,令各部将士不得出营。你可能做到?” 赵凡当即应命道:“请征南放心,卑职定能做到!” “好!” 刘封赞许道:“三位校尉乃是弃暗投明,忠于朝廷,天子,此番功成,必有嘉奖。此外,我对赵司马颇为喜爱,若是赵司马愿意,待过江之后,便跟在我身边做事如何?” 赵凡猛的抬起头,几乎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却看见刘封正朝着他点头微笑,顿时心中狂喜。 “卑职愿意!” “善!” 刘封随即对许褚吩咐道:“仲康,你且派人带赵司马去水寨,辛苦他连夜回去。” “喏!” 许褚点点头,带着一脸惊喜的赵凡转身离开。 赵凡走没两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回头对着刘封道:“将军,卑职差点忘了还有一事。” “哦?” 刘封安抚道:“还有何事?” 赵凡拱手道:“张校尉让我转告将军一个消息,孙伯符已经攻下了由拳县,先锋继续南下,兵锋直抵钱塘境内,说不得已经和会稽军交上手了。” 刘封脸色微变,没想到孙策是铁了心要继续扩张啊。 “好,此事我已知晓。” 刘封点点头,叮嘱道:“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赵凡心中感动,连连道谢:“多谢将军!” 随后,刘封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等他们走了之后,刘封依旧没有回屋,而是站在原地思索着。 刘繇这件事情带给刘封的震惊着实不小。 他原本还想着过江之后该如何分化瓦解对方,然后把刘繇给架空了。 谁能想得到他只是刚刚陈兵厉阳,刘繇的手下就土崩瓦解了,纷纷争先恐后的朝着自己摇尾乞怜。 归根到底,还是刘繇不接地气,他虽然到了江东三年,却从来不曾将自己的影响力和控制力深入到地方,甚至就连县邑都力所不及。 完全是靠了朝廷的名爵,加上江东本地的豪族需要一个共主,才让他得以支撑到如今。 现在江东的豪强们有了自己这么个更新更好的选择,自然毫无负担和压力的离开刘繇,转投自己了。 这也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如果自己势弱,这些豪强有了更好的选择,也会像刘繇一样抛弃自己。 所以这次过江,自己可不能被豪强们的拥戴给冲昏了脑袋,还是得给他们掺沙子,分化拉拢,并且扶持亲近自己的地方势力。再加上撤换县邑级的官员,暂时应该能保证安定地方,征收税赋等任务了。 天亮之前,赵凡赶回了牛渚,立刻找上了张英,把刘封叮嘱要他说的话全盘托出,尤其是刘封说必有嘉奖等话,听的张英心花怒放。 不过赵凡把关于自己的那部分全部隐瞒了下来,对于张英等人,赵凡心里也是极为复杂的。 一方面,他感激张英在他落魄时拉了他一把,还给了他过江面见征南将军的机会。 可同样,他也有些不齿张英等人轻易背叛刘繇的行为。 更纠结的是,换到他自己,又对刘繇一肚子怨气。 自己为他殿后,困守孤城,给刘繇争取了不少时间,可刘繇却丝毫没有奖赏他的意思。 这赵凡既愤怒又不解,最后还是张英给他解了惑,无非是因为他出身不好,并不是士族,而且还是江东人。 看着张英欣喜若狂的样子,赵凡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刘封面前的样子,不禁有些羞愧。 你赵凡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张英,就在刚才你也把刘繇给卖了个干净啊。 张英没有注意赵凡的复杂心理,尤自沉浸在欣喜之中:“贤侄,你且去休息吧,明日或许还有要你出力的时候。” 对于赵凡的勇武,张英可是相当肯定的。 有这么个猛士在自己身边,他也能心安许多。 无有独偶,刘繇在这个夜晚也没有睡着,而是站在院中沉思。 此时天气已经变冷,南方虽然好些,但刘繇自己的身体却并不太好。 不多时,就轻声的咳嗽了起来。 他的儿子刘基看见之后,赶忙从屋内取出披风,想要给老爹披上。 刘基是刘繇的嫡长子,母亲是泰山士族嫡女,姿容秀丽。 刘繇自己也颇有风采,因此刘基小小年纪,就生的粉雕玉琢,光看容貌很是可爱。而且此子也很聪慧,五岁开蒙,又从小孝顺,素来是刘繇的心头肉,一直以来都是他炫耀的资本。 可今晚,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儿子的喜爱消退了。 怎么看怎么不爽。 原因自然是很简单,因为刘基的年龄,也就比驻兵厉阳,厉兵秣马的刘封小了一岁而已。 看见刘繇突然甩开了自己递上的披风,刘基显然被自己的父亲给吓到了。 其实刘基也算是不错了,日后深受大魏吴王宠爱,一路擢升,从骠骑将军东曹掾开始,经辅义校尉升至建忠中郎将。 等到孙权被曹魏册封成为吴王后,又给刘基授了大司农,迁郎中令。 最后大魏吴王变成大皇帝之后,刘基更是同丞相顾雍分平尚书事。 这等于是半相了。 只可惜,现在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童,什么都不懂。 刘繇看着委屈到掉眼泪的刘基,心中长叹一声。 倘使刘封是我子,江东何足平? 感慨片刻后,刘繇转身搀起了刘基的小手,带他回屋了。 毕竟刘封不是自己的儿子,刘基才是。 次日一早,刘封亲自出现在了厉阳水寨,并且下令大军过江。 刘封军士气高涨,贾逵所部作为先锋,在董袭、甘宁,以及厉阳水寨中的小船承载下,第一波五千人(除骑兵营外)全部上船过江。 刘封厉阳水寨到牛渚的距离是是长江下游较窄的地段,而且此处江水平缓,风浪较小,是最适合渡江的三个地段之一。 往下就是江都至丹徒,往上则是皖口到虎林。 这三处是长江下游的南北交锋的必争之地。 只说厉阳这段江面,宽约十二里地,但舟船的速度要远比走路快。 即使满负荷的小船,一个多小时后也已经看见了对岸。 此时的牛渚军营,士卒全部都呆在了营地中,由各级军官安抚。 要不然上百条船只这么大的船队渡江,不可能不引起牛渚守军的防备。 当厉阳船队接近牛渚后,对方水寨打开,却只有三五条小船出来,朝着厉阳船队摇旗,随后引导着船队依次驶入水寨。 等到船只靠岸之后,刘封军部属纷纷登陆,开始在张英部将们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展开接防。 在刘封军登陆了之后,江东军内部才传开了消息。 原来是征南将军刘封过江,前来支援他们了。 牛渚守军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不但没有哗变,反而士气当即一振。 在刘封到来之前,牛渚守军的士气其实已经相当低迷了。 困守一隅,还东西皆敌,友军貌合神离,上至张英、樊能、于麋,下至士卒小兵,都有无依无靠之感。 因此,众人看见刘封军渡江的第一反应不是戒备,而是大喜。 牛渚防线总共分为两层。 第一线是江防,是建立在牛渚山上的,牛渚矶濒临长江的东岸,而过江的西岸就是横江津和当利口。 而牛渚山位置最为重要,不但是江防所在又有地形优势,而且还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械物资,是后勤库存所在。 孙策就是迟迟攻不下牛渚矶,才一直无法突破长江防线的。 在原时空中,孙策后来也是靠了周瑜、周尚的偷袭,才前后夹击,攻下了牛渚矶。而牛渚矶一下,横江津和当利口也就无法再坚持,顿时兵败如山倒。 因为牛渚矶是江防第一线,因此刘繇军水寨也正是建立在这里。 刘封军上岸之后,接防了整个牛渚矶,不但控制了江防,也同时控制了牛渚矶上的金库、武库、粮库等各式仓库。 到了这一步,刘繇就是醒觉过来,而且有兵马可以调用,也已经是为时已晚了。 牛渚防线的刘繇军有近两万人,其中半数多一万三千余是精锐,其他六千余是在香草河之战后补充的新兵。 这些兵力被分配在牛渚矶、横江津和当利口三处。 第305章 杯酒释兵权 其中牛渚兵力最多,有万人镇守,当利口和横江津则分别驻扎了五千人。 张英亲自坐镇牛渚,樊能和于麋则分驻当利口和横江津。 贾逵很快就见到了张英,从外表面,张英很符合世人对猛将的幻想。 身材虽然不高,大约六尺半,但整个人却是满脸横肉,臂膀粗大,颇有凶神恶煞之像,和英字当真没多大联系。 不过看见贾逵之后,张英却是脸上带笑。 在听见贾逵已经升为都尉,行校尉时,张英的笑容就更真诚了。 这贾逵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已经行校尉了,怎么看都是心腹爱将的样子啊。 以刘备军人才济济的规模,哪里找不出一个校尉来统军? 能让贾逵以都尉领军,行校尉之权,十成十就是等着贾逵立功扶正了。 这要是没后台……,不,应该说后台如果不是通了天,能这般操作? 看看自己,自掏腰包,自带兵马,为刘繇浴血苦战,到如今连个中郎将都没能混上。 “想不到贾校尉年纪竟如此之轻,显是征南将军麾下爱将,张英很是艳羡啊。” 张英走到贾逵身边,态度很是恭敬,他堂堂一个资深校尉,居然隐隐有以贾逵都尉为马首是瞻的味道。 贾逵的生性也是十分刚强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明知不敌,还死死的阻挡在郭援之前。 要不是有人救了他,贾逵就死在郭援的手里了,三代忠良就此断绝,再也没有了灭魏毁晋的成就。 不过贾逵的刚强是外柔内刚,他对于平民很是怜惜。 贾逵在曹魏政权中从来没有走到过核心位置上,哪怕他在曹丕登基的过程中出了大力气,但他仍旧不被曹丕所喜欢。 曹丕登基之后没几天,就把他一脚踹去了豫州当刺史。 如果是东汉时代,豫州刺史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封疆大吏。 但在曹魏,豫州刺史简直是擦屁股用的。 天下三大战区,雍凉战区对抗季汉不提,曹魏和东吴的两大战区分别在合肥和襄阳。 豫州就挨着这两个战区,颍川靠着南阳、襄阳,汝南靠着寿春、合肥。 兵力全都集中在了襄阳和寿春,豫州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粮食还得拼命供给前面的两大战区。 从这里就能看出曹丕有多讨厌贾逵了,哪怕酬功,也给了这么个尴尬位置,这是故意恶心谁呢。 但即便如此,贾逵依旧每到一任,就深耕地方,组织百姓大兴水利,勤垦桑农,可谓是做实事的典范。 贾逵的这一点相当受刘封欣赏和喜爱,任何一个肯做实事,愿做实事,能做实事的人,都是值得钦佩和爱惜的。 面对张英的示好,贾逵虽然没有拒绝,但却保留了几分距离,满满的都是贾逵式傲慢。 这种自我感觉给人留有余地,是贾逵日后得罪各路神仙的招牌举动。 张英此时就很不快,觉得贾逵是在敷衍自己。 可形势比人强,对方明显是刘封身边的心腹爱将,张英自衬惹不起,也只能讪笑着跟在贾逵身边,帮着对方接管牛渚防御。 随后牛渚矶的换防成功之后,董袭、甘宁的水师再度立岸,带着张英水军一起前往厉阳水寨,接应下一批的渡江部队。 很快,第二批部队渡过了长江,开始登岸。 贾逵原本并不在意,可当他看到船头一人后,立刻脸色大变,赶忙朝着那艘船只所在的位置奔去。 张英这会儿正跟在贾逵身边,看见他突然跑了起来,虽不明就里,却也跟着跑了起来。 等到张英追上贾逵时,只见先前这个有些傲气的年轻都尉正低着脑袋,脸上都挂满了崇敬,正跟在一个少年身边。 而在这个少年的另外一边,一个身材健硕,面相轻剽悍勇的青年。 这面相凶悍骁勇的青年宛若一只斗鸡,眼睛吊的老高,恨不能用眼角看人似的。同这青年将校一比,贾都尉立刻就显得和蔼可亲起来了。 张英浑身一个激灵,马上醒悟到眼前这少年可不就是征南将军刘封吗? 也只有是他,才能让贾都尉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如此老实的跟在身边。 张英赶忙迎了上去,隔了老远就单膝跪地,参见道:“卑职横江校尉张英,参见征南将军。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 张英猜的不错,来人正是刘封。 其实按照刘封的本意,第一批过江就想过来了。 可出于自身和大军安全考虑,他不得不按捺住心头的焦急,等到了第二批过来。 这一次上岸的是潘璋所部,眼角看人的自然也是刘封的心腹亲将潘璋了。 当然,潘璋的高傲只会留给外人,对着刘封却是行令禁止,异常顺从。 张英突然从旁冲出来,刘封身后的许褚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将刘封护在身后,而潘璋也是挡在了刘封的身前,深怕对方藏有弓弩。 只有贾逵看的目瞪口呆,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却不知道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等到张英单膝跪地,冲着刘封大声呼喊问候。 众人这才意识到对方只是想要请安问好。 刘封哭笑不得,幸好张英隔了老远就行礼了,以示对自己的尊敬。 要是再离的近一些,恐怕这会儿脖子应该在许褚的手里捏着了。 “主公,此人乃是牛渚矶守将张英。” 贾逵赶忙在刘封的身边解释起来:“其人颇为配合我部,应该只是想要晋见主公的无心之失。” 贾逵毕竟是贾逵,外冷内热,虽然看不惯张英的做派,但在张英惹了麻烦之后,还是不惜为其解释疏通。 刘封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梁道无须解释,张英之名,我也素有听闻。” 随后,刘封轻轻推开许褚和潘璋,朝着张英走去。 别看张英长的五大三粗的,但刘封如今也身手不错,还真未必会害怕对方。 感受到刘封靠近,张英把头低的更低了,以至于额头都快要贴上地面了。 “张校尉乃是功臣,何须如此屈待自己。” 刘封暖心的声音响了起来,下一刻,他竟然亲手搀扶着张英站了起来。 “将军,卑职……卑职,卑职愿为将军效死。” 张英很是感动,颇为激动的想要向刘封表忠心。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张将军之心,封实知之,且先随我左右。” 张英登时大喜,赶忙跟了上去。 在张英的介绍和建议之下,刘封派出潘璋的两个营,分别前往横江津和当利口接防。 那两处守将乃是樊能和于麋,自然不会有半点阻碍。 横江津,当利口两处的防务交接的相当顺利,刘封所部登岸之后没多久,就已经控制了两地。 此时,刘繇也早已经收到了消息。 不但得知了刘封所部成功登岸,还得知了张英、樊能、于麋等牛渚军已经投效了刘封的消息。 此时的刘繇不但没有无能狂怒,反而长叹了一声,然后返回了自己所在的小院。 刘繇和张英等人之间的关系,属实是恶性循环了。 因为刘封要过江,手里不但有着天子的诏令,还有着刘备的号令。 刘繇内心进退失据,表现到外在,就是对张英等人的猜忌和防备。 张英等本地派早就对刘繇区别对待,以及毫无战果而感到失望了,此刻又被刘繇防备,自然愈发离心。 张英他们愈发离心,刘繇自然也能察觉到,也就更加担心自身的安全。 两方就陷入到了恶性循环之中,直到此刻,刘封军在张英等江东军的迎奉下,成功渡江,进驻牛渚时,他才恍然。 人心早已尽失,自己究竟还想争取些什么? 一时之间,刘繇心灰意冷,索性回房休息去了。 后续的事情相当顺利,刘封军全军顺利的渡过了长江,接管了整条牛渚防线。 暂时过江的有贾逵、潘璋、甘宁、董袭四部,徐盛所部则留在厉阳,等待孙贲所部北上。 此次作战,孙家部曲自然是不必参加的。 让孙家部曲参加江东战事,有百害而无一利,没有必要为了“信任”而去信任。 让孙家北上,填补北部边防的力量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孙香倒是留了下来,这是考虑到中后期可以借助孙香来进行政治攻势,哪怕只是争取到孙香的儿子,孙贲的弟弟都是值得的。 要是能拉来吴景、徐琨任意一个,那都是血赚。 至于说降孙策,刘封暂时不抱希望。 那家伙野心有多大,刘封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此时的孙策脱离了袁术的掌控,在江东连战连胜,气势正盛,此时说降,恐怕反而会被当成是藐视他,没那必要。 真要降服孙伯符,还得天时地利人和一起使劲才行。 比如将其逼在死角了,又抓到了他老娘和弟妹,然后再让孙香、吴景、徐琨、周瑜一起去说降,那时候才有成功的几率。 拿下牛渚防线后,又得到了江东北部豪强们的支持,刘封算是彻底在江东站住脚了。 张英这帮人可是富的流油,刘繇之所以能在江东支撑三年,这些人的自掏腰包起了很大的作用。否则光靠扬州其他三个郡送来的那点钱粮赋税,刘繇别说两万兵马了,就是五千人都未必养得起。 当天晚上,刘封特地设宴款待张英三人。 张英三人本就有意讨好逢迎刘封,恰好刘封也对他们大加赞赏,场上气氛一时之间很是融洽,宾主尽欢。 酒宴进入后半段后,刘封突然朝着殿后的赵凡招了招手。 “刚毅,且到我身边来。” 赵凡本来位于堂上末尾,本来按照他的职位,是无缘参加这场宴会的。 但一来他是功臣,二来刘封亲自殿了名,于是特地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给他加了一副席位,忝居末席。 不过如此赵凡就相当满足了,一想到刘封居然还能点自己的名字,他心里就暖洋洋的。 在场众人人人都比他官高爵显,即便是官位最低的贾逵,那也是行校尉的都尉职,比他这个军司马要高出一级半了。 赵凡看着刘封军人才济济,将领或是风度翩翩如周瑜,或是雄壮沉稳如许褚,或是高亢张杨如潘璋,花团锦簇如甘宁,大巧不工如董袭,甚至就连诸葛亮这等少年都温文尔雅的让赵凡见之自惭。 高兴艳羡之下,赵凡可谓是酒到杯干,极其尽兴之时,冷不丁的听到刘封在上首喊他。 赵凡初时还以为是自己想的太多,幻听了。 可当他切切实实的看见刘封冲着自己招手时,才意识到原来这是真的。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赵凡努力的想收起脸上的笑容,以免给刘封留下太过轻浮的印象。 可他发现这也太难了,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刚毅,我敬你一杯酒。” 刘封举起手中的酒盏,冲着赵凡道:“此酒乃是敬汝在曲阿为刘使君殿后,独守孤城,真英雄也!” 赵凡心中激荡,一口饮干杯中之酒。 刘封顺势也一口饮尽,周围众人大声叫好,尤其是张英叫的最响,毕竟表面上赵凡和他可是叔侄关系。 饮罢,刘封拉着赵凡坐到了自己身边,突然冲着张英询问道:“张校尉,我听说赵凡与你叔侄相称?” 张英一听,顿时觉得面容增光,而樊能、于麋两人也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张英朝着刘封拱了拱手道:“回禀征南,确有此事。”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那我还要恭喜张校尉,能得此贤侄。” 张英笑的更开心了。 可刘封却是突然话锋一转道:“听说昨夜赵凡过江之前,你等三人许他独领一营,并愿调拨勇士助他成事?” 张英三人愣了一下,不明白刘封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 “我意调赵凡到我身边听用,只是两千兵力不够实用,想请三位慷慨襄助,给他凑满四千人如何?” 刘封这话一出,赵凡固然是大喜过望,可张英他们三个却是坐蜡了。 张英脸上的骄傲自矜消散的干干净净,而樊能、于麋两人脸上的艳羡和嫉妒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发懵。 之前满打满算,只需要够赵凡补个一千多人就足够了,而且可以给的是新兵。 军械物资上意思意思,也足以应付赵凡了。 可现在刘封亲自开口了,还指明了是要勇士,那补充给赵凡的可就得是精锐老兵了,军械物资的数量也必然少不了。 刘封说完之后,只是拉着赵凡饮酒,似乎也不着急。 可张英他们三个人却是坐卧不安了起来。 有心不给,可这是刘封第一次提出要求,他们就违逆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忠顺的架势。 要是换了刘繇也就罢了,可现在牛渚都让刘封给占了,背靠江北,更有十万大军为援。 张英他们要是肯为刘繇阻挡刘封,又如何会闹到眼下的局面。 眼下刘封虽然不再逼迫他们,可许褚、潘璋这些悍将的目光却时不时的在他们身上掠过,带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张英三人迫不得已,只能小声的商量了起来,简中还掺杂了一些争执。 好在他们还都记得眼下是什么场合,没有当真撕破脸,最后还议出了一个结果。 最终张英脸色僵硬的冲刘封禀报道:“征南之意,我等自然无不遵从,愿遵征南之命,调拨四千勇士于赵司马麾下。” 张英三人商量出的结果是,张英因为是始作俑者,又是挑头的,出两千人并一半的军械物资,樊能和于麋两个人凑另外一半。 可以说张英出血出的最多,虽然他的势力最强,但也占不到一半的地步,这一次一下子交出两千精锐部曲以及数量可观的军械物资,当真是伤筋动骨了。 张英虽然答应了刘封的条件,可要说心里没怨气,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甚至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投靠刘封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但仔细想想,刘繇实在是没有前途,跟着刘繇征战三年,几乎一无所得,空耗的钱粮人力远超这次所出。 如此一想,张英也就心平气和了。 就在这时候,刘封却又开口了。 “我记得张校尉乃是曲阿人?” 张英赶忙起身答道:“正是!” 张英乃是曲阿豪强,老家都让刘繇给丢了,还迟迟夺不回来,这也是张英对刘繇彻底失望的原因之一。 刘封一拍手掌道:“那还真是巧了。” 张英有些疑惑不解,这有什么巧合的? 总不至于你刘封也是曲阿人吧? 没想到,刘封接下来来的话,却是让张英一下子从飞到了天堂之上。 “周校尉之从父尚公久为丹阳太守,如今为我父所表奏,将要卸任太守之职,北上豫州任职。” 刘封继续说道:“我欲委张校尉代理太守一职,不知张校尉意下如何?” 张英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听了。 刘征南竟然要委任自己为丹阳太守!? 像张英这样的地方豪强,是很难当官的,即便出仕,大部分也是担任主簿,郡吏这样的官职,后面能不能进步,主要还是他们和刺史、太守和县令之间的关系如何。 第306章 面见刘繇(还能坚持加更!) 不过即便能升官,也很少能够升至正印官,因为他们缺少名声。 张英此时头重脚轻,整个人仿佛喝醉了一般,而他身后的樊能、于麋则是嫉妒的面容都扭曲了。 早知道有这等好事,赵凡那四千人我们全出了啊! 刘征南,您怎么不早点说! 我们也想为您尽忠,为您做更大的贡献啊! 只是张英他们并不知道,自董卓乱汉以来,武人的地位是明显上升的,武人出任朝廷高官那更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了。 就凭张英他们手里的这两万牛渚军,换个太守还真不是啥难事。 说个最简单的方法,他们只要肯向孙策投降,立刻就能被孙策表奏为太守。可张英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过去,他们没有察觉到士族的枷锁已经发生了松动。 诚然,让张英担任丹阳太守,哪怕只是代理,也会让刘封受到一定的士族压力。但这部分压力,在刘封出兵江东,对抗孙策的大前提下,实在是不值一提。 张英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看着刘封对着自己微笑的神情,张英当即就热泪盈眶,情难自抑了。 “末将张英,誓为征南效死!” 张英顿时抓住了机会,赌咒发誓起来:“若有违此誓,人神共愤,天地不容,愿我张氏满门不得好死!” “张校尉何须如此。” 刘封见状,脸色一收,起身快步走到张英跟前,正色将他扶起:“封若是不信张校尉,安能将如此重担交予校尉。” 张英感激涕零,只觉得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明主。 樊能、于麋则在一旁羡慕到扭曲,恨不能以身相代。 刘封看见樊能、于麋眼巴巴的模样,也朝他们招了招手。 樊能、于麋登时惊喜若狂,赶忙爬起来快步来到刘封身前。 刘封拍了拍樊能、于麋的肩膀:“君等俱是猛士也,可愿为我效力?” 樊能、于麋心中狂喜,两人几乎同时跪倒在地,冲着刘封大礼参拜,同时还学着张英那般赌咒发誓,愿为刘封效死。 刘封大笑着将两人搀扶了起来,迟疑了一下,看着于麋道:“张校尉既已代理丹阳太守之职,那就请于校尉担任丹阳都尉一职,不知道于校尉可否屈就?” 郡都尉也是千石高官,和军队中的都尉不是一码事,要比后者金贵多了,负责一郡军事。 在东汉早期,郡国都尉一职就开始慢慢淘汰掉了,郡国军事权力也被收归太守所有,这才使得太守权倾郡国,被誉为郡君。 可在东汉末年时,郡国都尉一职又开始流行了起来,让分量足够的名士担任太守,同时又拆分出郡国军权交给会打仗的军官担任郡国都尉,这一手法是当时军阀们的常规操作。再到后来,武人地位继续提高,更是直接能够担任太守等正印官了。 别看于麋是个校尉,但他只是刘繇这个扬州牧表奏的地方校尉,含金量很低,还真就比不上丹阳郡都尉这种朝廷正任官职。 于麋一听,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麋愿从征南之命,必以死相报!” 刘封点点头,随后又看向樊能。 樊能此时眼巴巴的看着刘封,两个好兄弟都已经得拜郡国正任,而且还拿走了太守和都尉的位置,他樊能还能拿到什么? 却没想到,刘封对着樊能道:“如今确是没有合适的位置安置樊校尉了,只能暂时委屈樊校尉跟在我身边吧?” 樊能心中很是失落,看看满脸喜色张英和于麋,樊能忍不住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被剩下了? 是刚才跑的不够快,还是笑的不够好,又或者是态度不够积极? 张英和于麋却是心中庆幸,还好自己表现更出色了一些,要不然现在被剩下的可不就是自己了? 随后,刘封宣布,张英和于麋可以各带走两千部曲上任,这时候的江东,可是蛮夷之地,到处都是蛮越之民。 从江北的大别山,天柱山,到江东的华山、黄山、天目山、龙门山等一系列山脉里,活跃着大大小小上万个部落,百万蛮族。 丹阳郡的南面,就是华山、黄山和天目山的山麓,经常有山越人跑出来洗劫掠夺,没点部曲还真就镇不住场子。 张英与于麋俱是顺从的答应了下来。 他们都做好放弃兵权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刘封居然还让他们带走四千部曲,这实在是个意外之喜。 这也让张英和于麋对刘封感恩戴德,相信刘封是真的希望自己在丹阳站住脚了。 “公瑾,此番南路,我欲以你为主将。” 刘封趁热打铁,安排起南路任务来。 丹阳南部平原地带,可自郡治宛陵出发,经过广德亭,至故鄣县,然后沿着太湖右行,可至乌程县,也就是未来的胡州……,抱歉,是湖州。 这时候的湖州还有湖。 严白虎盘踞的地方就在这里,主要根据地就在长兴南方50里的石城山以及白虎山等地,聚众万余人,多为青壮男女,可战之兵也有数千人。 严白虎和孙策之间的关系也相当恶劣,属于可以争取的力量,但严白虎这人脑子不太好,典型的看不清楚风向。 简单的来说,就是这货这不一定识抬举,所以就交给周瑜去交接吧。 如果严白虎能够倒向刘封,那南下会稽的孙策军侧背可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整个后勤补给线全部都在乌程的攻击范围之内。 历史上孙策敢于这么干,是因为他觉得严白虎就是守户之贼,胸无大志,成不了气候。 因此,孙策否决了吴景等人先攻打严白虎,巩固侧翼和后方,然后再聚兵南下会稽的方略。而是直接扔下严白虎不管,大胆南下,猛攻会稽,再破了王朗,占领了东冶之后,然后再回师回吴郡,攻灭了严白虎。 从这点来看,严白虎确实优柔寡断,毫无战略眼光,连守望相助,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刘封早就打算兵分两路了,一路从丹阳中部郡治宛陵出发,绕袭由拳,牵制其南下部队。 周瑜眼睛一亮,他可不担心任务困难,他只怕刘封不肯用他,当即起身表态道:“请征南放心,我必牵制伯符,叫他不能倾力南下。” 刘封赞许的点点头,转向张英两让人道:“汝等二人部曲,暂受周瑜节制,只在军事上听其吩咐。” 张英和于麋拱手应是。 如此一来,等于给周瑜增兵了六千人。 周瑜心中大喜,本来自己手头已经只剩下了两千部曲,另外两千被周道带着镇守在襄安,使得他兵力很是吃紧。 现在刘封一口气给他增兵了张英两部六千人,这就让他的兵力近万了。 除此以外,刘封还答应将他叔叔周尚的部众也一并交给他指挥。 周尚在宛陵也有两千周家部曲,除此以外,更有三四千郡兵,各地豪强县兵也最少能凑出来大几千。 眼下是乱世,豪强们的武力可不能小觑,曹操你都可以理解为特大号的豪强,他第一批拉起来的武装,其实也是豪强武装,并没有官方授权,更不是正规军。 只是这些潜力你能挖掘出多少,那就得看你的名声,能力和手段了。 以周瑜的能力,挖掘个几千人应该不难。 即便沿途需要分驻些许兵力,最终正面依旧能集结一万到一万两千人,哪怕正面作战也不畏惧孙策了。 如果能够成功说动严白虎,那局势更是大变,甚至可以联络会稽王朗,一举将孙策南下精锐聚歼在余杭钱塘地区了。 这时候的王朗可不弱,最少估计也有七八千人,多的甚至上万。 固陵城本来就是坚固堡垒型的小城,不需要太多兵力即可守住,再而且还卡的对方难以轻易逾越,这已经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了,而是死生之地。你只要想从这里渡过钱塘江,那你就必须拿下固陵,否则你过去再多人都是送人头。 牛渚共有兵两万,周瑜、张英他们带走八千,赵凡挑选四千,还有一千精兵加上一千新兵,编为一别部,渡江去厉阳驻防,替换徐盛所部来江东。 如今刘备军南下已经有两条补给线,一条是来自于江北两郡的,都不需要远运,只靠厉阳、合肥和寿春三地的积蓄,以及秋收所获得的粮食,就足够支撑刘封的大军在江东征战了。 另外一条则是广陵、江都至江乘一线,广陵粮食产量提升极大,如今也在秋收,足以支撑前线战事。 其实还有一条隐藏的第三条补给线,那就是江东本地。 此时的江东也在秋收,刘封动作速度越快,所获得的粮食也越多。 随后,刘封才看向情绪有些低落的樊能道:“封素闻樊校尉作战勇猛,号令严明,屡次挫败孙军攻势,故而不舍将卿安置于地方,欲带在身边,同立功勋,不知樊校尉意下如何?” 樊能只觉得瞬间从地狱爬到了天堂,当即感激涕零的跪谢道:“能不过一武夫,何以得征南如此厚望。能愿从征南,扫平江东,建功立业!” “好!好!” 刘封偷眼去看张英和于麋的反应,果然两人不如刚才那般高兴了。 一时之间也想不通是去当太守好,还是跟在刘封身边建功立业,创立新功的好。 刘封这才满意一笑,将樊能搀扶了起来。 凡事要有对比,要有竞争,才能有动力嘛。 要是都安排的妥妥的了,那全躺平了怎么办? 张英、于麋和樊能的军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多少都有点能力,哪怕就是废物,那也是废的很有特色。 而张英三人不但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还把孙家军阻挡在江北两年之久,即便是孙策亲自上阵,也足足让他顿兵江畔半年,甚至还因为强渡而受了不小的伤势。 最后还是靠着周瑜背刺,才得以过江。 就这份能力,已经足堪称道了。 刘封也想看看,如果给他们更大的舞台,能不能表现出更多的价值来。 张英当了郡守,于麋当了郡都尉,樊能跟在了刘封身边,他们三个人都将有更好的未来。 次日一早,刘封出了牛渚,带着许褚等亲随,直往牛渚旁二十里地的石城而去。 刘繇眼下就待在石城之中,刘封如今虽然已经接管了牛渚和牛渚军,但刘繇依旧还是扬州牧。 刘封不得不来拜见他一下。 进了石城之后,刘封径自来到了县衙中,想要求见刘繇。 石城县令尤许一得到消息,就早早的迎了出来。 “刘使君不在县衙中?” 刘封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当即追问道:“那刘使君现在何处?” 这刘繇可不能跑了啊,他要是跑了,还真能惹不少事情出来。 好在尤许下一句话让刘封长松了口气。 原来刘繇只是连夜搬出了县衙,如今在城东一处小院中居住,并不是跑路了。 刘封松了口气,瞪了一眼说话大喘气的县令后,让他派人在前面引路,他要亲自去见刘繇。 刘繇住的地方并不远,众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是一处独立宅院,三进的规模,都是挺干净的。 听说是刘繇自己买下来的。 刘封止住了亲兵上前敲门,同时让大部分亲兵退开,只留下了许褚带着几个铁甲士跟在身后。 随后,刘封亲自到门前敲起门来。 敲击了几次之后,门内有了响动,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 “谁啊?” 刘封轻咳一声,回答道:“在下刘封刘子升,闻刘使君居住此处,特此前来拜会。” 里面的少年停顿了便宜,刘封也不着急,就站在门外静等。 不多时,院门终于被打开,露出了一个容貌秀丽的美少年。 “在下刘基,家府君姓刘讳繇。” 少年冲着刘封行礼道:“还请尊客随我入内。” “善!” 刘封点头跟上,许褚则紧随在刘封身后,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之上。 小院不大,而且一目了然,藏不了什么人。 刘封跟在刘基的身后走到后院中,就看见刘繇正坐在院中读书。即便周围没有人,刘繇依旧腰板挺直,坐姿极为端正,显然是一个对自己要求相当高的人。 “小子刘封,拜见正礼先生。” 刘封既没有报上自己的官职,也没有去提刘繇的官职。 只像是一个学生拜见先生一样。 刘繇闻声,顿了一下之后,居然将书本合上,转头来看刘封。 诚然,刘封并不如刘基那般俊美,可在刘繇的眼里,刘封却有一种独特的精气神,让人无法言说,却也无法忽视。 唯一刘繇能够看清楚的,就是那股自信,有点像虽千万人吾往矣,却又并非简单的是这样。 刘繇说不清楚,却大受震撼。 刘繇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刘封心头一惊,刘繇在历史上可不就是死在今年的吗? 可别自己也来,他就暴毙了。 那自己可真就冤枉死了。 好在刘繇剧烈的咳嗽之后,总算是缓过来了。 刘封快步上前,将一旁的茶汤送到了刘瑶嘴边。 刘繇暼了一眼刘封,再看看自己一脸懵逼,像是被吓傻了的儿子,心里忍不住又羡慕起刘备来。 刘繇最终还是没有让刘封给自己喂茶汤,而是伸手接了过来。 喝了几口之后,舒服了许多。 “你也看看了,我身体日益变差,扬州牧一职,已是有心无力。” 刘繇这人性格刚强,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犹豫。 历史上他能跑去豫章打游击,并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就真这么支持他,宁可抛家舍业的跟他干。而是孙策在江东的杀戮太狠了,连名门士族都敢杀,对豪强更是毫不留情。 逼的这些豪强只能跟着刘繇跑,紧密的团结在刘繇身边。 本质上他们并不是支持刘繇,而是反对孙策。 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困境了,刘封一过江,明眼人都明白孙策已经居于下风了。再加上刘封又展露出了接纳的态度,所以刘繇身边的支持者们,自然而然也就星散了。 刘繇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最终选择放弃,而不是鱼死网破。 毕竟他刘正礼可是有儿子的,趁早松手,各方都会记得他的情分,自然而然会回馈在刘基的身上。 真鱼死网破了,别说是情分了,刘基还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个问题。 刘繇此时一开口,就想要辞掉扬州牧的官职。 虽然刘封一路走来,早已经有所觉察,但他还是没想到刘繇会这么决绝。 这是真的连条件都不谈,直接就投了啊。 这未免也太果决了吧。 刘繇这一做派,反而让刘封有些难为情了。 思索了片刻后,刘封慎重的开口道:“刘使君乃是一州之主,得天子决断才行。” 刘繇心中有些不爽,我辞官不都全是你逼的,这会儿还跟我谈天子? 紧跟着,刘封又继续说道:“使君的身体却是不能耽误,您看是否先去徐州,让名医华先生为您诊疗一番,恰好许先生此时也在郯城,身体已经有所好转,相信使君在郯城必不会寂寞。” 第307章 徐州二畜 刘繇听了没啥动静,刘基在一旁听了却是大受震动,竟然直接跑到刘封面前一揖到底,恳求道:“家父晚间咳嗽,通宵达旦,甚至偶有咳血。还请征南看在……” “住口!” 刘繇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道:“孺子无知,怎敢胡言乱语。” 刘基被父亲的愤怒吓的呆立在当场,可刘封却是不惯着他。 “刘使君,刘小兄也是关心过甚,又有何错?” 刘封移动两步,挡在了刘基的身前。 刘封当初在吕布面前都怡然不惧,刘繇这点怒火,当真是拍马不及。况且这一年历练下来,就是再次面对吕布,刘封自信都敢跟对方过过招了。 虽然肯定不是对方对手,但在虓虎面前斗勇,想想都很刺激啊。 显然,刘封在内心中对上一次见面,为对方杀气所摄,虽然没有出丑,可心里却是耿耿于怀的。 刘封移步遮挡刘基完全只是习惯动作,出自于对孩童的保护本能,并非是针对刘基个人。 当然了,刘基长的较为俊秀可爱,自然也是更能得到他人的喜爱。 只是刘封并不知道,他这一自然的动作,却是让刘繇眉眼一跳。 刘封却是继续说道:“况且若是刘小兄不曾说谎,刘使君此时应该做的乃是究其根源,深加保养,不可归咎求节,讳疾忌医也。”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封的劝说起了效果,还是刘繇自己想通了。 “既如此,那你就派人护送我前往郯城吧。” 刘繇扔下这话之后,转身就进了内屋。 刘封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软化了态度,不过能有这么个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论如何,刘繇可是宗室,而且还是出自诸王之长的刘肥之后。 东莱刘氏可要比涿县刘氏有名的多了,人家可是郡望之家,历代出任两千石,刘繇自己也是青州名士,跟他的哥哥刘岱并称为东莱二龙,随后兄弟俩又先后被任为刺史州牧,可见其人声望之巨。 这样的名士,能别打杀了当然还是别打杀了的好。有机会的话,当然是把他给供起来,最好给他养老送终,那刘备父子可就能收到许多的的隐形好处。 刘繇既然如此识趣,刘封自然也不会小气。 当即调拨了两百名士卒沿途护送,并给他准备了一艘大船,可走水路直抵郯城。 刘繇三日后,带着刘基并其他家小一起离开了石城,在牛渚登船,前往徐州郯城。 临行前,刘繇还和孙邵以及滕家兄弟深谈了一次。 刘繇给了三人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他一起去郯城,他会寻找机会直接向朝廷举荐他们。 第二个选择则是将他们推荐给刘备父子,若是想找刘备,那就直接过江前往江北,他会修书一封作为引荐。若是想找刘封,那更为方便,临行之前,他还可以当面引荐一下双方。 原本刘繇想着,或许三人会比较倾向于接受朝廷的征辟,又或是投靠刘备。 没想到孙邵三人竟然全都选择了最后一条。 刘繇愣神了一会儿后,也醒觉过来。 孙邵他们显然是觉得刘封前途无量,况且跟着刘封不但能继续留在江东,还能建功立业。 眼下孙刘大战在即,各处都是功劳,哪里是前往雒中所能比的? 更别说雒中如今残破,就连口粮都得靠外地输入了。 刘繇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反悔,当天就将刘封又给请了过来,将孙邵三人介绍给了对方。 刘封表现的很是热情,这还真就是瞌睡来了枕头。 孙邵三人才能也颇为不俗,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都是上等人才,孙邵后来还幸运的当上了第一任东吴丞相,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况且孙邵三人陪着刘繇在江东两三年了,对江东的事务也有所了解,正是上好的参谋。 因此,刘封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且当即委孙邵三人为参军,孙邵加后军军师。 此时大战在即,刘封没有安排孙邵他们去地方任文职,而是担任了军师、参军这等军职,在孙邵三人看来,可不就是给他们机会刷军功吗? 孙邵三人登时大喜,当即向刘封大礼下拜,算是定下了主从。 刘繇在一旁看的既有些心酸,有些落寞,但也有浓浓的自得。 在刘繇看来,刘封这是妥妥的在给自己面子。 看见刘繇和孙邵三人都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刘封自然也就相当高兴了。 最后,刘封还带着孙邵三人亲自送刘繇前往牛渚登船北上,可谓是礼数极其周道。 接下来,在石城休息了好几天的刘封所部重新开始东进,周瑜、张英和于麋所部,也整备完成,启行南下。 只说刘封这一路,他以熟悉地理的樊能为前锋,潘璋部居左,赶到的徐盛所部居右,亲军贾逵部为中军,赵凡所部殿后,一路朝着东面而去。 同时,董袭、甘宁则走水路,同陆路兵分两路而行。 江东多水道,水陆两军之间距离相隔并不远,随时都可以互相照应。 若是有特殊情况,双方只需要急行军一天,就能汇合到了一处。 此时丹阳北部诸城之中,句容已为笮融所得,秣陵则由薛礼驻兵,江乘则在刘备军的掌控之下,而湖熟则被包夹在句容、秣陵和江乘之间。 如此一来,真正还能为刘繇所使的,仅仅只有石城和丹阳两县。如果不能收回秣陵,湖熟顶多算是半个,甚至时间一长,恐怕也会越来越独立。 石城东北方向就是秣陵,两城相距不过七八十里地。 刘封没有提速,也没有刻意压制速度,两天走完了这一段路。 当刘封兵临城下的时候,秣陵薛礼当即出城相迎。 薛礼这个人相当有意思,是典型的野心大,胆子小,他原本是彭城国相,仗着彭城国富民强,屡次和陶谦抗衡,违命不尊。 后来陶谦在东海国占住了脚,北上琅琊击退了徐州黄巾,声势大振。 薛礼顿时又怂了,畏惧陶谦谋害自己,居然在彭城裹挟了一票人马钱粮往南而去,跑到江东地面上当豪强去了。 等到刘繇就任扬州牧后,薛礼、笮融这些呆在丹阳北部的流窜分子就一起认刘繇为盟主,出了些钱粮,换取刘繇对他们的认可和忍让。 刘繇在香草河大败亏输,丢掉了不少人马,更惨的是把威信也给输掉了。 他跑路了之后,笮融和薛礼各自侵占了句容和秣陵,开始对刘繇阳奉阴违起来。 等到刘封入江东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听调不听宣了。 只是薛礼这好日子不过才刚过了一年,刘封居然过江了,而且兵临秣陵城下。 薛礼又惊又惧,既担心刘封跟他算账,毕竟他当初卷走的可是彭城国的钱粮人口。徐州是刘备的基业,从理论上来说,刘封作为刘备的儿子,是有权力找他索要赔偿的。 如今刘封来了,他焉能不慌。 起兵对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礼要是有这胆色,当初也不会被陶谦吓到跑路了。日后更是不会因此而死在了笮融的手里,部众为其所吞并。 所以,犹豫再三,事到临头的时候,薛礼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城相迎。 当刘封来到秣陵时,薛礼大开城门,亲自带人出迎。 此时的他,严格来说还只是个白身,之前的彭城相自从他离开徐州之后就丢了,眼下的秣陵虽然被他所占据,但刘繇可没有把秣陵县令给他。 从这个角度来说,说他是白身都是抬举他了,严格一点他就是个占据县邑的反贼。 刘封对于薛礼和笮融,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 从历史上来看,这两个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而且品行极烂,说他们俩是垃圾,都对不起垃圾这个词。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家伙还是个人形金猪,别看他们居无定所,好容易才各自占了一个县邑,可他们手里的钱粮当真是不少。 薛礼走的时候,把彭城的积蓄席卷一空。 笮融跑的时候,更是把广陵、彭城和下邳三国的积蓄加上一年的税赋统统打包带走,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徐州给了陶谦。 对于陶谦,刘封还是挺尊重的,虽然这老头又蠢又坏还好战,野心大的一匹,才能却完全跟不上他的野心。 可唯有一点,他选的接班人是我爹啊! 就冲这一点,日后陶谦在历史上的名声就绝对差不了,只会比原来时空里的更好。 刘封可是清楚的很,这俩货都是属貔貅的,笮融还因为信佛,会在佛事上花销不小,可薛礼就根本只进不出,根本就是个储蓄罐啊。 原有的时空里,孙策可是从这俩货身上捞了不少。 不过现在,这些可都是刘封了。 打定主意之后,刘封很是客气的走出军阵,接住薛礼。 从外表上来看,薛礼的卖相着实不错,精神矍铄,本人有些后世仙风道骨的感觉,一派士大夫的典型做派。 只看外貌,是完全想不到这人既废物又贪婪的。 “下官拜见征南将军。” 走到刘封近前时,薛礼当即大礼参拜,行动很有名士风范。 刘封也不托大,立刻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薛老先生也曾在徐州任官,如今彭城百废待举,家父常言,昔日彭城在薛老治理之下,是何等繁荣昌盛。” 刘封开口也是天花乱坠,互相奉承嘛,一想到薛礼和笮融那几个亿的财货,以及上百万石的粮食,刘封可真一点儿都不寒颤。 薛礼怎么都没想到刘封居然这么好说话,态度也如此亲和,险些让他后面的话都没说下去。 “不敢当征南如此抬爱。” 好悬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当即邀请道:“礼在城中已备下酒宴,还请征南屈尊赴宴。” 刘封还能拒绝不成,当即欣然答应。 当然了,赴宴归赴宴,他随身还带了五百铁甲士,许褚、赵凡左右护卫,倒是把薛礼吓了个够呛。 这也是没办法,笮融那畜生最喜欢请人赴宴,然后在宴会上动手。 在原时空里面,就这么三年的功夫,他一年宴杀一个两千石太守,其中薛礼就是第二个。 薛礼虽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可他和笮融混一起那么久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没有机会做,还是做了类似的事情,只是对象身份地位太低,不配在历史上留名字呢? 酒宴到末了,刘封抛出了诱饵:“薛公,您和笮公都是咱们徐州出来的,咱们其实应该算是一家人啊。如今我受天子和大将军之命前来江东,孙策我是肯定要平灭的,豫章、会稽也都是要收归朝廷管辖的……,薛公日后可得出一份力啊。” 薛礼此时已经被刘封的诱饵吸引的五迷三道了。 从薛礼的角度来说,刘封讲的一点都没错啊,自己本来就是两千石的彭城国相,麾下有钱有粮有人有兵,还占据着秣陵,在这江东怎么都是一号人物。 刘封想要扫平江东,屈尊拉拢自己,完全合情合理啊。 尤其是听到刘封请他日后要出一份力,薛礼的眼睛都亮的能放光了。 这是暗示啥意思,对于薛礼这种官场老油条是再清楚不过了。 还是刘征南大气。 刘繇就小气的不行,自己这两年可是给他供上了一千多万财货,十几万石粮食。 可他连个秣陵县令都不舍得给,当真是小气之极。 要不是有袁术、孙策的威胁,他也不至于受这个气。 薛礼暗下决心,突然起身对着刘封道:“征南少待,老夫前去更衣。” 刘封心中一惊,再看看外面风和日丽,薛礼满是谄媚的微笑,他这才松了口气。 “薛公当可自便。” 薛礼点点头,转身走向后堂。 刚一出堂上,就招呼心腹亲随薛永过来:“立刻把礼单翻个倍……不,翻两倍!” 薛永脸色一变,他可是知道礼单有多重的,还要再翻两倍,自家家主是疯了吗? 薛礼看出薛永的脸色不对,斥责道:“照我说的去做,老夫一会就要用了。” 原来薛礼早就给刘封备下了一份礼物,而且还颇重。 其中光是财货就有上千万钱,粮食三万石,其他军械物资若干,总价值在数千万钱。 这不但是薛礼表示亲善的礼物,也是变相的保命钱。 之前他和刘繇也是如此,现在只是换了个人收钱罢了。 只是一想到那数字,薛礼越是肉痛不已。 但只要回想起刚才刘封所说的那些话,薛礼又坚定了决心。 刘封在堂上左右看着,这薛礼和笮融的宴会就是这么不得劲,只要看不见主人,就生怕两边杀出一排刀斧手来。 好在没过多久,薛礼就从后堂转了出来,笑容晏晏的重新饮宴起来。 又是酒过三巡之后,薛礼突然开口道:“征南平定江东,靡费众多,礼才疏学浅,德行微薄,也帮不上征南太多的忙。但既然礼身在江东,自然也要为征南出一份力气。” 说罢,薛礼拍了拍手:“来人。” 薛永此时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铺着一张红绸,在红绸的中央,放着一份帛书。 薛永走到刘封身边,跪坐下来,将红盘放到了刘封的面前。 刘封惊讶的从红绸上取出帛书,打开翻看了起来。 这张红绸上记录了薛礼的礼物。 共计金六百斤,银六百斤,五铢钱九百万钱,各色绢帛丝缕两千五百匹,青壮民夫两千人,粮食十万石。 刘封看完礼单,就知道薛礼是大出血了,这估计是掏了老本钱了。 这是好事情,证明自己刚才下的饵打窝成功了。 “薛公,这礼可太重了。” 刘封脸上露出受宠若惊之色:“如此厚礼,封何以为报啊。” 薛礼一听,心里更是笑出花来了。 这刘封听起来名声不小,但毕竟还只是个年轻人啊,眼皮子浅薄,就这么点东西,就已经让他进退失据了。 薛礼这会儿也想不起自己刚才割肉时的痛苦了,反而一脸大度道:“征南奉天子和大将军之命,征伐江东,乃是为了安定地方,还百姓以太平。叔父能帮上一点忙,尽一点力,于愿足矣。” 给了钱之后,薛礼显然觉得自己地位不一样了,甚至都敢自称叔父了。 不过薛礼此时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刘封带来的数万大军可就在秣陵城外驻扎着呢。 因此,他一边说,一边也在关注着刘封的神情,深怕对方有翻脸的迹象。 好在刘封的心神都在礼单上,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一份礼单价值可在一个亿以上,难怪都说徐州富的流油了,尤其是彭城国,那更是膏腴之地。 从薛礼身上就能看的出来了。 他从彭城捞取的那一票,到现在都没挥霍完,轻轻松松的还给自己拿出了一份价值过亿万礼单。 薛礼之所以这么下本钱,自然是为了帮刘封分忧了。 江东四个郡,不论是吴郡还是丹阳郡,都是上等郡,尤其是吴郡,虽然现在还没开发到巅峰,但它也已经是整个扬州的精华所在了。 薛礼求的不多,当一任吴郡太守就好。 第308章 置槛捕兽(挤出了个加更) 看见薛礼上套了,刘封觉得是时候下杆了。 “薛公豪奢,只是不知笮公那处如何?” 薛礼闻言,顿时大包大揽道:“笮融那处你不必担心,我会专门为你去信一封,备述详情。” “子升你是不知道,笮融出手阔绰,豪奢大方,他手里的财货,比起叔父我来还要多上几倍。” 刘封越听越窝火,这两个畜生挥霍的可都是徐州百姓辛辛苦苦上交的田赋、税款,以及府衙的积蓄。 自己为徐州百姓把这些财富给追回来,这很合理吧? “好!” 刘封脸上露出了大喜之色,对着薛礼郑重承诺道:“只要笮公愿意助我成事,会稽太守之位我可做主用以酬功。” 薛礼一听,脸上神情复杂,既有羡慕嫉妒,同时也有些生气。 自己下了这么大本钱,难道还不如笮融空口白舌吗? 好在刘封接下来继续说道:“薛公之功,更在笮公之上,且薛功久历两千石,希望薛公能为我在吴郡分忧。” 薛礼一听,登时大喜,自己忙了这一场,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明明一张老脸都笑的跟个菊花似的了,但还是摆出一副名士风范想要推辞。 刘封也只能强忍着恶心,继续配合着薛礼。 好不容易熬到酒宴散了,刘封坚决谢绝了薛礼留宿的请求,出城回营去了。 次日薛礼又来邀请刘封赴宴,同时表示已经去信句容笮融处。 刘封以兵贵神速的理由谢绝了薛礼的邀请,同时邀请薛礼一起出兵,取道曲阿,进攻吴郡。 他还在话语中暗示,只需要夺回曲阿、丹徒,打通和广陵的联系,薛礼这个吴郡太守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薛礼哪里受得了这个,当时就动心了,于是卖力的聚拢部曲,凑了六千人要和刘封一同出兵。 刘封自然欢迎,薛礼带多少兵不是重点,重点是人来了就好。 于是,刘封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经湖熟县,前往句容。 湖熟县看见大军时,举城惊惧。 这年岁不论是官兵还是匪兵,对百姓的伤害都是极大的。 刘封也能理解湖熟县的百姓,直接派人前往湖熟,告知对方自己是朝廷的征南将军刘封所部。除此以外,还表明自己所部会驻扎在城外,只是借道而过,不会入城扰民。 湖熟县原本被吓的瑟瑟发抖,一听刘封竟然不入城,顿时喜出望外。 等到刘封所部真的在城外宿营时,满城士族、豪强,平民俱是惊喜莫名。 既震惊刘封居然真的不入城,不扰民,同时又欣喜湖熟全城上下免于兵祸。 于是,很快湖熟城就凑出了八十万钱,四百匹绢帛,六百石稻米,六百石粟米,以及猪羊三十口,酒水四十瓮,鸡鸭一百余只,还有各色时令蔬果三百斤,送出城来犒劳士卒。 刘封得到消息后,下令财帛分成两份,一份收入军中公藏,另外一份送去薛礼营中。 粮食充作军粮,而牲畜和酒水等明、后天抵达句容之后,统一发下,犒劳全军。 同时,刘封还将送礼出城犒军的小吏唤来,好生安抚了一通之后,再让其回城。 一时之间,整个湖熟城万余百姓都知道了刘征南所部军纪严明,爱民如子。 征南军所部的声望也随着百姓的口口相传,朝着四面八方传扬了出去。 薛礼倒是没想到,湖熟城犒军的财货,刘封居然还能分了一半给他。 光是兵力上来说,刘封军可是整整两万六千余人的大军,诈称一下,冒充个十万完全不成问题的。 自己才六千余部曲,居然还分了一半,刘贤侄是当真重我啊。 薛礼很是高兴,这种既有面子又有实惠的事情,无疑是最为美好的了。 不过薛礼觉得自己高兴就好了,没有必要去打扰手下的部曲了,就让自己代替他们高兴吧。 刘封大张旗鼓送来的这笔犒赏,悄无声息的进了薛礼的私藏,薛礼部曲们显然连个味道都没闻到,心中虽然怨愤,却也有些习惯了。 次日起行,距离句容也不过五十余里地,急行军一日即可到达,但刘封还是走了两天才抵达句容。 与刘封所部相比,薛礼所部的战力可就差远了。 因此,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封所部故意放慢了行程的举动。 当刘封和薛礼抵达句容时,笮融出城十里相迎。 与薛礼截然不同,笮融完全就是一个莽夫的模样,面大脖粗,眼睛细长,长相可谓是颇为丑陋。 就是这么个丑八怪,三年诱杀了三个郡守,当真是心狠手辣。 同时,他还辜负了陶谦的信任,在陶谦最需要支援的时候,直接卷了徐州三个郡国的府库和税收,带着一众部曲和佛教信徒逃跑了。 此人完全没有信誉可言,更毫无半点人味,是一头十足十的畜生。 笮融丑归丑,但装出来的样子确实挺能唬人的。 隔了老远,笮融就乖乖下马立于道旁。 等刘封到达时,他亲自迎接道:“在下笮融,拜见征南将军!” 不得不说,笮融丑是丑了些,但凑到一块,居然还丑出了一些气质来。 再加上他的武夫做派和没有底线的谄媚,难怪从陶谦到赵昱,再到薛礼,朱皓一个接着一个上当了。 也就是刘繇一贯看不上武夫,加上身边有许劭这样的人精参谋,再加上刘繇又对许劭言听计从。 否则说不定笮融的战绩上还要再加上一个州牧。 刘繇当时和刘表争夺豫章的时候,为了拉拢朱皓,就派了笮融先去增援朱皓。 结果当时许劭已经病的很重了,没能及时知道这件事。 等许劭知道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朱皓死定了。 他立刻让刘繇传信给朱皓,叫朱皓千万不能信任笮融,尤其不要和笮融一起吃饭。 结果警告的帛书还没到,朱皓已经在笮融的宴会上摸不着脑袋了。 可见许劭看人还是有点东西的,刘繇在这一点上还真就赶不上许劭。 当然了,也可能刘繇是故意想害死朱皓,可问题是朱皓当时是比较受豫章人认可的,大部分豫章人都站在朱皓这一边了。 而朱皓因为是朝廷所拜,所以也很认可朝廷所拜的扬州牧刘繇,刘繇完全没有必要弄死他。更别说朱皓死了之后,豫章反而直接分崩离析了,刘繇到死都没能有效的统治豫章。 “久闻则将军是佛将,有菩萨庇佑,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东汉末年,宗教主流还得是我道教哥哥,不跟你玩什么贪墨土地,也不跟你玩什么拒缴税款,要玩就玩大的,改天换命! 佛教在这年头,还只是少数教派,笮融已经算是佛教里的扛把子了。 没有笮融,徐州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信佛。 笮融在徐州贪污腐败,压榨平民,捞取的钱财财货很多都用来建造豪华的佛寺,使用金子和黄铜来铸造大佛,然后用锦彩为衣,装饰佛像。 这畜生还举行浴佛节,免费供应餐食,一次性就招揽了信徒万余人。 也正是这些佛教信徒,跟着笮融席卷了陶谦的家底,然后往南逃跑,还诱杀了广陵太守赵昱。否则,笮融一个人也搬不了那么多的财帛粮食啊。 最搞笑的是,就这畜生折腾出来的这一套东西,居然被后世佛教奉为圭臬,后世的各种大型佛事活动,都是以这个畜生所搞的浴佛节活动的流程为基础,进行改编和扩大的。 不得不说,这个畜生还是有不少才能的,只是没有用到正途上,否则当个九卿中的奉常,还真说不定能开宗立派。 刘封此时以佛将相称,可谓是拍到了笮融的痒痒处。 他当即回答道:“不意征南对佛事也有研究?” 刘封笑着点点头:“略有所知,不过当不得笮将军虔诚。” 笮融哈哈大笑了起来,颇有些爽朗的感觉。 可刘封却知道这外表下藏着何等的魔鬼,自不会信他半分。 “征南大驾光临,融已在城中摆下了酒宴,还请征南大驾光临。” 来了来了。 笮融的酒宴,让人摸不着头脑。 懂的都懂。 幸好刘封早就做了准备,当即道:“笮将军盛情难却,封敢不从命?” 一旁的薛礼也凑趣道:“笮公可是藏了不少美酒,今日可不能小气了。” 笮融大笑道:“薛公,笮某何时小气过,今日我之珍藏,任公畅饮!” 一时之间,气氛相当之好。 随即,三人有说有笑的在笮融引领下,朝着句容而去。 就在三人进城时,一件意外却是发生了。 三人本正说笑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争吵声,一下子打破了融洽和谐的气氛。 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跟在刘封身后的亲兵们竟然给城门守军给拦住了。 “怎么回事?” 笮融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城门司马。 那司马被笮融这么一盯,竟情不自禁的当即跪倒,身体还有些发颤。 可即便害怕成这样,城门司马还是继续解释了起来:“主公,征南将军的亲兵实在是太多了,未有得主公之命,我实不敢将他们放入城中。” 这时笮融才醒觉过来,刘封的亲兵的确是有些不对劲,竟有七八百人之多,这都已经够一个都尉部了。 况且这些亲兵竟然人人披甲,身上穿的胸甲更是铁质的,看的笮融目瞪口呆,眼中闪过浓烈的贪婪。 一旁薛礼的亲兵就正常的多了,不过两百余人,而且都是皮甲装束。 “这……” 笮融的目光转到了刘封身上,后者腼腆一笑,解释道:“家父担心我的安危,故此特地安排的。我也不好违逆了家父的命令。” 笮融恍然,差点都忘了这刘征南不过才十余岁,又是刘备的嫡长子,自然是心头肉,掌中宝了。 多带点亲兵,装备好些也是正常。 笮融的目光在那些士卒身上扫过,眼里满满的贪婪。 在他看来,刘封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拥有这等精锐猛士。 只是现在还有用得着这小子的地方,还得先哄着对方,待日后迟早让他知道人间险恶。 不过即便如此,笮融也不想让这么强的一伙武力入城,开口想要劝说刘封少带些人。 却不想此时薛礼却是来了一记神助攻:“征南这些亲兵一直都扈从左右,先前在秣陵时也是如此,笮公你不会是心疼府中酒肉,不愿意犒赏这些猛士了吧?” 薛礼这话一说,笮融要是再让刘封屏退亲兵可就显得太小气了,也让刘封原本预定的后手没了发挥的机会。 笮融心中暗恨薛礼胡乱插话,日后有机会一定拔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般多话。 可表面上却是大笑着点头赞同道:“既是如此,那就一起入城吧,否则我恐怕此事要被薛公说上几年了。” 笮融一松口,那城门司马自然立刻放人。 笮融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只觉得这城门司马当真是个软骨头,回头就送他去见佛祖。 三人一路来到句容县衙。 等进了县衙后,刘封却是先开口道:“我即在笮融将军府上赴宴,尔等就在府中寻一处空地休息,万不可让笮将军为难。” 随即,刘封又指着一处空地道:“且去那边待着,可叫些茶点充饥,若有闹事者,定斩不饶!” 笮融一听,故意露出不满之色:“征南何以薄我,我看这些壮士皆是骁勇虎士,我一见倾心,甚为喜欢。如此壮士,自当配酒肉才可,难道征南当真信了薛公之言,以为我笮融吝啬小气,出不起这些酒肉吗?” 刘封一听,连声道歉。 笮融这才恢复笑容,呵令左右赶紧安排美酒好肉,供给刘封的亲兵。 随后,三人步入正堂,笮融早已经备下了酒宴,各种珍馐美味流水也似的送了上来。 只是这会儿,笮融和薛礼的目光被刘封身后的几名护卫所吸引。 之前离的较远,没有注意,此时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许褚的身高和体态,确实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和他一比,本来也颇为健壮的赵凡立刻就显得很是单薄了。 “这……,不想刘征南麾下,竟有如此虎士。” 笮融的目光钉在了许褚的身上,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雄壮的猛士。 他忍不住遐想起来,若是我也有此人护卫,即便对面有百余甲士,又有何惧? “笮将军过誉了。” 刘封谦虚了一声,回头注视许褚道:“此人确实是我心腹爱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忠谨之极,能得此人护我,实乃我之幸事也。” 许褚听着刘封的夸奖,脸容虽然波澜不惊,可内心却很受感动。 笮融啧啧称奇,突然开口道:“我也甚喜此人,愿出黄金一百斤,求换此将,征南意下如何?” 这笮融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许褚到这等地步,还是有了什么其他想法,竟然还真给出了离谱的报价。 任何时代,上层人都很少会把下层人当人看。 笮融甚至还觉得自己以百金求一壮士,是何等的豪爽大方。 一百斤金子,按照官价也是一百万钱,如果是行价的话,那更是最高可以兑换到一百五十万钱。 一百五十万钱换一个猛士,在东汉时代确实算得上豪奢了。 可没想到刘封勃然变色,当场呵斥道:“笮将军慎言,我视仲康如长兄,实有手足之情。焉有为财货而弃长兄,断手足之事也。此事绝无可能,还望笮将军请勿再言。” 刘封如此大义凛然的呵斥,不但许褚心中滚烫,就连他身边的赵凡也与有荣焉,胸藏热火。 笮融脸色尴尬,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薛礼感觉到情况不对,赶忙出面打圆场道:“笮公也只是见猎心喜,喜爱猛士,人之常情。既然征南不能割爱,笮公自然也不会旧事重提,其实在我看来,这恰恰是证明了两位喜好相同,乃是同道中人啊。” 刘封险些呸薛礼一脸,就你们两个垃圾,也配和我同道中人? 不过他也知道薛礼是在说和,算算时间,还没到发动的时刻,于是他主动给了笮融下台阶。 “笮公高义,封年轻气盛,言语无当,还望你海涵一二。” 看见刘封服软,笮融脸上的冰寒立刻消融的一干二净。 “征南说的什么话,本就是融失礼了,何以劳动征南致歉。” 笮融旋即道:“如此,我等先开宴吧?” 薛礼一看场上气氛又转好了,很是高兴,当即捧场道:“哈哈哈,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你藏的珍酿了。” “那是自然!” 笮融很是豪气,让人抬上来一众酒坛,里面存放着各种美酒,都是不同地区产的特产,看的薛礼拍手赞叹。 就在这时候,刘封却突然开口道:“两位稍等!” 笮融和薛礼俱是奇怪的回头望去,不明白刘封这是何意。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刘封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笮融,这里的美酒珍肴,他是一口都不想吃。 虽然东汉末年也没有什么毒药,更不可能有无色无味的毒药。 梁冀贵为大将军,想毒死个少年天子,用的毒药都不是即时毒死人的,那小天子还挣扎了小半天,只是迫于梁冀的威势,没有人敢去救天子。 不过即便如此,刘封也不打算冒险。 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命来赌笮融的节操,尤其对方还是个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生。 算算时间,城外城内都即将发动,自己只需要再拖过一点时间就行。 第309章 杀贼诛心 城外刘封军营寨之中,众将披挂齐全,将士整装待命,哪有远道而来扎营休息的模样。 刘封早在前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具体的行动。 “时间差不多了吧?” 潘璋有些焦急,在帐中转着圈,身上的盔甲发出叶片撞击的声响。 徐盛安慰道:“文珪,你莫要着急,有仲康和刚毅陪在少主跟前,必定万无一失。” 潘璋却是依旧安静不下来:“文向,我怎么能不急,那狗日的笮融可是有过前科的,赵太守不就因为疏忽大意,被他在宴会上给……呸呸呸!” 说到半中间,潘璋却是赶忙呸了起来,最后还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叫你胡说。” 徐盛等人倒是见怪不怪,潘璋本来就是这么个个性,倒使诸葛亮、许定、贾逵这些新人颇为惊讶。 潘璋扇完自己之后,坐到了一边生起了闷气。 “要我说,少主就不该冒险,直接摆明了车马,把那两贼直接砍了就行了。” 潘璋说着说着,居然怪到了刘封的头上,不过这种话也只有他这种个性才能说的出口,众人也都知道他忠心耿耿,是最早跟在刘封身边的亲信,又是刘封放出来一手提拔起来的战将,他就是说的再过分点,刘封也不会和他计较。 这样的人历史上也有许多,就比如樊哙之于汉高便是如此。 诸葛亮此时解释道:“潘将军,此中另有隐情。” 笮融、薛礼虽然是人渣,但他们目前是团结在朝廷这一边对抗孙策的。 如果刘封先把他们给攻杀了,那整个江东都会自疑,甚至会把一些中间力量推到孙策那边去。 如此一来,后续平定孙策无疑会增加了许多难度,平白增添了许多伤亡,消耗和时间。 可如果放着两个人不管,真把他们当友军,刘封用屁股想也知道没有好结果。 到时候他们要是阵前跳反也就罢了,万一暗算了自己的心腹文士和重将,那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况且眼下刘封这般布局,看似危险,实则稳如泰山。 内里有许褚和赵凡以及八百铁甲士护卫,外面又有大军临城,有心算无心之下,笮融就算拼命也伤害不到刘封分毫。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光那八百铁甲士,就够杀穿笮融所在的县衙了。 听完了诸葛亮的解释,潘璋哼哼唧唧几声,老实了下来。 潘璋的性格相当复杂,既有猛士的桀骜不驯,又颇擅察言观色,既性格莽撞轻剽,骨子里却又有底层人的油滑狡黠。 历史上的潘璋之所以会被养成那副样子,完全是孙权一手一脚纵容出来的。 潘璋始终是压在其他小军头头上的一把刀子,而刀柄一直都是握在孙权手里的。 他和徐盛呛声,是因为他和徐盛关系很好,对方根本不会和他计较。 可诸葛亮却是不一样,出身琅琊诸葛氏,和徐盛是老乡,潘璋可是清楚徐盛对诸葛家有多推崇了。再加上刘封天天把诸葛亮带在身边,经常指点迷津,潘璋再傻也明白刘封有多看重诸葛亮了。 因此,对于诸葛亮,他是决计不会有所冲撞了。 很快,约定的时间一到,诸将立刻行动起来,各司其职。 潘璋、许定和贾斌三人负责夺取城门。 潘璋隐藏在队伍中段指挥,许定则在队伍首位,贾斌则带着骑兵隐藏起来,一旦发动,立刻疾驰增援城门。 徐盛则留在大营之中,统帅全局,樊能则领命压制城外六千薛礼部众。 很快,刘封军大营营门打开,出来一队车马,向着城门而来。 笮融部曲很是疑惑,商量了一下之后,派出几个人过来查看。 许定迎着那几人而去,双方碰面之后,许定解释道:“车上装的都是财货绢帛,是征南将军馈赠给笮公的礼物。” 那几个部曲闻言,面面相觑,只能又把这个消息带了回去。 城门口一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得检查一下。 许定倒是相当好说话,直接就答应了对方检查的要求。 许定的爽快和首肯,也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随后,刘封军竟然真的让他们检查起来,随着盖布被掀起,露出了里面的钱财布帛,还有各种珍玩吃食。 当笮融部曲检查到第七车时,刘封军开始起哄。 “你们这些人好不讲道理,还真打算一车车验过去不成?尔等这是在折辱我们将军吗?征南好心给你们家笮公送礼,可不是让你们羞辱则个。要是不想要,那我们还就不送了。” 牛二楞在甲士之中高声大喊起来,此人乃是最早刘封建军时,立木悬金的受奖者。 后来因为作战勇敢,屡立功勋,得到的铁质、铜质勋章好几枚,已经升任了五十人队长,还被潘璋赐了名,改名为牛莽。 此番也是被安排了喊话,再加上他对刘封、潘璋极其敬重,带上了情绪,自然而然就怨气十足。 在他的影响下,周围士卒早就已经颇为不满了,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纷纷叫骂起来。 不过刘封军军纪森严是士卒们都习惯了的事情,因此这些军卒只是叫骂,却还没有人上前动手。 那守门的司马脸色一变再变,想到刚才笮融目含杀机,他可不敢再给笮融添堵了,否则恐怕自己这颗脑袋就得在城头过夜了。 于是,那司马直接下令道:“不必盘查了,让征南军的兄弟们入城吧。” 笮融部曲们本来就有些迟疑了,那城门司马再一命令,于是众人纷纷退散,让开了一条道路,于是许定领着车马继续前行。 总数三十车钱粮,带着扈从的百余甲士接近城防。 这三十车里面,前十车尽数是钱财珍宝,后面二十车则暗藏甲士、弩手。 在远处还有骑士待命,只待发动。 没了检查,车队入城的速度迅速提升了起来。 潘璋走到了那城门司马的跟前,故做不满的抱怨道:“你们将军好不晓事,这可是满满三十大车的财货,尔等也能分润不少吧?” 那城门司马本就憋气,听见潘璋这么说,就苦笑起来:“分润个屁,将军也只有在佛事上才大方,旁的时候哪里有我们好处。” 那城门司马只顾着抱怨,却是没注意潘璋已经悄悄的靠近了他。 就在他感觉到被人靠近,抬头想要查看情况时,潘璋突然揉身而上,单手掐住对方脖子,然后右手抽刀,切瓜砍菜一般将城门司马的四个护卫尽数砍倒。 “缴械不杀!” 潘璋一声大吼,震醒了城门口的笮融军士卒。 这些士卒们刚想要反抗时,却看见大车上层的布帛被掀开,从下面站起了一排排手持弓弩的射手和身披铁甲的甲士。 “缴械不杀!” 一众征南军士卒们纷纷大喊,手中弓弩也瞄准了城门各处的笮融部曲。 也难怪这些大车车辙会如此之深了,车上竟然暗藏着如此之多的士卒。 原本护卫着大车的甲士们纷纷结队,涌入城洞,然后一路杀上城墙,将城门彻底占领。 而远处则传来隆隆马蹄声,一彪骑军很快冲到城前,穿越城门人过,朝着城内而去,后面还跟着大量的甲士。 同时,征南军大营之中还杀出一彪人马,朝着薛礼的部众营地而去,正是得了命令,控制薛礼部众的樊能所部。 当骑军一路冲杀到县衙外时,县衙内的八百甲士立时发动。分出四百人去抢县衙大门,另外四百人则冲着刘封所在的堂上而去。 外间的响动,也引起了堂上诸人的疑惑和忐忑。 笮融开口欲言,想要说些什么。 却不想刘封直接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大声怒喝道:“久闻汝鸿门宴,还曾诱杀过广陵太守,看来今日是欲取我和薛公之命了?” 对面的薛礼一听,又惊又怒,对着笮融怒斥道:“我等好心同你合作,你竟包藏祸心,欲置我们于死地?” 笮融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之色,赶忙解释道:“我绝无此意,外间诸事,非我安排,还请两位给我一些时间,我必给两位一个交代。” 笮融说完,薛礼还有些意动,毕竟他的愤怒是源自于畏惧,担心笮融真要吞并了他。 可刘封却是不同,他可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哪里还会给笮融解释的机会。 只听见刘封冷笑道:“笮融你打的好主意,你这时候离开,恐怕再回来的就只是刀斧手了吧。” 刘封大声喝道:“仲康何在!” “末将在!” 许褚出列,冲着刘封一拱手,随即对着赵凡吩咐道:“刚毅,你且留下,护卫主公。” 说罢,许褚竟跨过堂上的一地珍馐,冲着笮融逼迫了过去。 笮融身后也有八名甲士,全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勇士。 他平生作恶多端,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多不胜数,自然格外注重自身的安全。 看见许褚逼迫了过来,笮融赶忙后退,眼含冰冷道:“上!杀了他!” 那八名甲士当即抽出长刀,迎着许褚冲了过去。 许褚嘴角冷笑,面对八人不退返进,脚步猛的加快,正对面的两名甲士眼中露出惊恐神色。 许褚直接抢入对方怀中,探手捏住对方喉咙用力一掐,只听得两声脆响,两名甲士身形当即一软,喉骨尽碎。 紧接着,许褚又将两名甲士甩了出去,撞在后面四人的身上,滚做满地葫芦。 而许褚则慢悠悠的捡起刚才那两名甲士掉在地上的长刀甩手而出,两刀两人,硬生生将最后两名甲士钉死在地。 只是两个呼吸,对方八名甲士已经报销了一半,剩下的四个还在地上挣扎的想爬起来。 却看见许褚上前,铁靴踏出,正中一甲士的脸颊,直接将他的脑袋踢成了麻花。 直到此时,最后的三名甲士才挣扎起身,看着躺了一地的同伴,眼睛里已经满是不可置信。 可许褚依然是那个许褚,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们。 “挡住!给我挡住他!” 笮融目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一边大喊,一边转身想要逃跑。 赵凡一看,就想要上前阻拦。 刘封却是抬起手拦住了他:“刚毅,你且听仲康之言!” 看见笮融要跑,许褚的动作依旧不慌不忙,充满自信。 剩下的三名甲士发了一声绝望的大喊,朝着许褚冲去。 当先一人,长刀凌厉,对着许褚当面劈来。 许褚从容一笑,身形一缩,一个偏头,以肩甲迎住刀锋,侧面发力,瞬间将攻势凌厉的长刀弹开,随后左手一记劈砍,正中对方脖颈,然后劈手夺过甲士手中长刀。 两道绚烂刀光晃过,最后两个甲士也倒毙在地。 而此时,笮融也不过才跑出去了几步。 许褚手中长刀脱手而出,正中笮融右腿,后者凄厉大叫,扑倒在地。 这一幕从头至尾,不到十个呼吸。 虎痴之名,实至名归! 别说是薛礼、笮融了,就是赵凡都看呆了。 赵凡自诩武勇非凡,只是没有伯乐明主,郁郁不得志。 可今日看见了许褚的武勇,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刘封看了一眼赵凡,这小子颇有才能,他很是看好,可别被许褚给打击的消沉了。 好在赵凡不但没有消沉,反而升起浓浓的战意,以前是坐井观天了,如今方知天下英雄,又怎么能不奋勉自励? 许褚走上前,将瘸了一条还想要继续爬走的笮融给拉了回来,丢到了刘封身前。 笮融一脸惊惧,却又强撑着望向刘封:“我好心招待于你,你却行凶伤人,好一个少年征南将军,好一个骠骑将军之子!” “好心招待于我?” 刘封一脸惊讶莫名,认真的回答道:“我好心给汝为朝廷效力的机会,可你这畜生却不思报效天子,居然设下陷阱,想要害我。” “你!?” 笮融惊慌失措了起来,满脸恐惧扭曲,随即苦苦哀求起来:“征南,我实不曾有过害你之心,还请你饶我一命,我愿将所有财帛粮食全部捐出,只求苟全性命!” 一旁的薛礼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眼前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饶你?那为你所害的无辜者们,又有谁去饶过他们?” 刘封却是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朝着许褚摆了摆手道:“仲康,将他们拉下去吧。” “是!” 许褚闷声应道,随即俯身一手拉住正对着刘封叩首求饶的笮融鬓发,然后朝着对面的薛礼走去。 薛礼傻愣愣的看着许褚走近,而他身后的几个护卫更是跪拜于地,连看都不敢看许褚一眼。 许褚直接一脚踹翻一脸懵逼的薛礼,如法炮制,一手一个,拖着两人走下堂去。 许褚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示,可内心却被笮融给惹怒了。 虽然刘封的回答让他很是高兴,但并不代表笮融就会有好下场了。 “征南、征南!我并非笮融一伙啊!还请征南明鉴啊!” 薛礼也惊叫了起来,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是被笮融给连累了,还想要和刘封解释。 许褚刚把两个人拉出堂外,迎面就撞见一群甲士。 这些甲士看见许褚后,登时单膝下拜。 原来正是之前带入城中的那八百甲士已经杀进了后堂,将沿途的笮融部曲杀了个一干二净。 许褚将手上两个杂碎扔了出去,同时吩咐道:“笮融串通薛礼,对抗朝廷,违逆天子,竟丧心病狂,设下埋伏,企图谋害将军。主公有令,将此二贼斩首,传首级于徐州,以儆效尤!” “喏!” 众甲士齐声应道。 刘封军入城之后,倒是有负隅顽抗者,只是笮融等首脑已被一锅端了,再加上刘封军骑军甲士配合默契,骑军负责切断联络,铁甲甲士则负责攻坚拔寨。 些许抵抗根本成不了气候,尤其是在抓着笮融出面劝降之后,句容城中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至于薛礼场外那六千部曲,更是瑟瑟发抖,毫无战斗意志可言。 徐盛军所部随后也开入了城中,查封府库,收缴笮融部曲军械,然后将他们全部赶到城外大营之中看管。 笮融聚众三万余人,尽数都是年轻男女,这些人一旦编户齐民,就是一万户屯民,这已经是妥妥的一个上县规模了。 再加上薛礼那两万多人,等于刘封一下子缴获了两个上县规模的人口。 正巧现在江北修缮水利,又在扩军,正是需要大量青壮的时候,这些人正可以送去江北,或编户齐民,或纳入军队,或编为壮隶,参与修缮工程。 总是有的是地方让他们发挥价值,而不是在这整日崇佛,不事生产,劫掠江东百姓的钱粮为己用。 在安定了句容城,分散打乱了笮融部众之后,笮融、薛礼二人当即被斩首,首级经过石灰硝制之后,送往广陵。 可怜笮融到死都闭不上眼睛,他是真心想要招待刘封,来博取一个酬功的两千石,可他不知道刘封为什么这么恨他,非要置他于死地。 至于薛礼,那就更小丑了,到死都还以为是刘封误会了他,他真没有和笮融串通一气,还想着要给刘封解释清楚。 第310章 兵临曲阿 刘繇北上时,或许是因为卸下了州牧重担,彻底熄灭了割据一方的心思,刘繇的身体倒是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好转,但至少不再继续恶化了。 因此,刘繇一行人北上的速度也就放慢了下来了,刘繇甚至都愿意接受当地士族官吏的宴请。 此时广陵太守乃是陈群之父陈纪,陈纪本来就在这几年里去世的,但结果到了徐州之后,经过了华佗的调养,又被刘备给拜为广陵太守,身体居然还挺好的。 其实这也能理解,现在的颍川是个什么情况,而且老年人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天天看着荒无人烟的家乡,这没事也得折腾出事情来。 现在到了徐州,儿子出任地方,自己又是刘备的半个举主,偏偏刘备还相当重视这份恩情,这让陈纪心情大好,本来就没太大毛病的身体自然也就变得康健了起来。 陈纪和刘繇也是旧识,只是关系并不深厚。 听说刘繇路过广陵,陈纪亲自出城二十余里地,来到江都迎接刘繇。 这份尊重和情分,让刘繇十分感动,于是弃船乘车,跟着陈纪到了广陵城。 这一次重逢,自己可谓是失意而归,却偏偏刚离开江东,就受到了陈纪的礼重。况且陈纪本人也是谦逊谨退的性格,学识又渊博,能被孔融推崇备至,自然是有其长处的。 刘繇和孔融的关系还真不错,这一来二去,刘、陈之间的交情居然好了起来。 东汉其实是一个表面上没有明显的阶级划分,可实际上阶级划分无所不在的朝代。 就如同之前提到过,士族之间的地域歧视,这种歧视甚至细化到了一州内部都是很有层次感的。 就比如在荆州,荆南四郡中,就以长沙为首,长沙的士族在荆南的地位最高。 豫州是士族势力最为庞大的几个州之一,但豫州内,却又以汝南为首,颍川次之。 徐州内部也是如此,广陵因为地理环境的缘故,他的大部分上县以及郡治其实反而是紧靠着扬州的。 所以广陵在徐州境内,都是最底层的存在。 徐州士人本来就已经是在二等末尾了,广陵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刘繇除了扬州牧以外,他还是青州的大名士,是能和袁绍平等论交的存在。 这样的名士路过广陵,还被太守给请来做客,而现在的广陵太守,同样是名满天下的豫州大名士陈纪。 这种文士界的盛会,广陵郡这种偏远地区何曾有过? 这还不引得整个广陵地区士族、豪强们的蜂拥追捧啊。 刘繇本来是个刚强性子,遇到这些看不上的人自然不屑一顾。 不过或许是有感于陈纪的礼重和投契,刘繇也给了对方很大的面子,参与了几次广陵当地举办的文会。 也因此,刘繇在广陵待了下来,迟迟没有继续动身北上。 这一日,刘繇正在陈纪府上看书,他自入广陵后,就一直暂住在陈纪的郡守府中。 突然,府外传来骚动的声音,似乎是人声鼎沸。 刘繇皱眉不满,对着一旁服侍自己的刘基道:“去,问问是何事喧哗。” 刘基应命,赶忙离去。 这喧哗声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了,而且范围扩大到了四面八方,似乎全城的人都加入进去了似的。 刘繇心中一惊,他本能的怀疑是不是起了兵变。 也只有兵变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可问题是,他入城时,广陵士绅、豪强,平民对陈纪的拥戴并不像是假的。 就在刘繇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刘基一路小跑回来了,白皙的鼻尖上还渗着晶莹剔透的汗珠,显得很是可爱。 “父、父亲。” 刘繇脸色一正,训斥道:“慌什么,且匀气了再说话。” 刘基一听,赶忙深吸了两口气,平息了一下之后说道:“是笮公,笮公挂在城头上了。” 刘繇愣愣的看着儿子,他怎么听不懂自己儿子在说什么? “笮融何时来的广陵?他怎么敢来广陵?” 对于笮融在徐州干的事情,刘繇也是多少有些耳闻的,自然感到诧异。 刘基小脸一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硬着头皮解释道:“父亲,并非是笮公来了广陵,是笮公的脑袋来了广陵。” “脑……脑袋?” 刘繇愣了愣,猛的反应过来:“笮融死了!?” 刘基不敢怠慢,赶忙一口气把话说全了:“回父亲,据说笮公在句容设下酒宴,串通薛公想要伏杀刘征南,却为刘征南识破,故而斩之。” 刘繇听的目瞪口呆,笮融和薛礼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刘封给解决了? “那笮融和薛礼的部众何在?” “据说已经被刘征南尽数整编,现充为征南军辅兵。” 难怪刘基刚才去了不少时间,这事情问的还是挺清楚的,只是刚开始时没说清楚开头。 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挫败感袭上了心头,其实刘繇本心里还是对刘封有气的,想着最好对方在薛礼和笮融这两个王八蛋身上能吃点亏。 结果自己视为顽疾的两人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刘封给除掉了,就连部众部曲都没能跑掉。 一想到笮融、薛礼两人囤积的物资财货,钱粮军械都便宜了刘封,刘繇心里就对他们更为恼恨了。 我好声好气的和你们商量,给你们好处,让你们出力的时候,一个个跟我玩心眼。 现在来个更凶的,你们倒是连命都送出去了啊。 想到这里,刘繇心里又忍不住嘚瑟了起来,就差大喊一声死的好了。 “笮公在广陵的名声还真是坏的很呢。” 刘基看了眼父亲,随即继续说道:“刘征南下令将笮公的脑袋传首徐州五郡。今日午时刚送到广陵,如今已经全城鼎沸了,广陵人对其恨之入骨,刘征南之名望,于广陵满矣。” 刘繇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好!玄德真忠厚者也!” 与此同时,北边的曹操也在猛夸刘备。 他之前将袁绍的奏呈转送去了寿春,此刻刘备的回复也已经送来。 刘备的回复有两份,一份是奏折,上呈天子的。 另外一份则是书信,写给曹操的。 在奏折上,刘备力劝天子切不可轻易迁都,洛阳乃是天下之中,大汉帝都,如今虽有残破,却仍不失天下人心所向。 若是移跸冀州,名分何在? 同时,刘备还劝说大司马可加大进贡力度,捐粮捐物,为天子重塑宫宇,这才是人臣之道。并表示明年秋收,愿在去岁上贡之外,再多上贡一成财货钱粮,以供天子修缮宫豫。 天子看了之后,大为感动,环视左右,狠狠的夸奖了一番刘备的忠心。 至于刘备私下里给曹操的书信就更直接了,当面驳斥了大司马的狼子野心,并且干脆利落的表示,如果大司马当真目无天子,胆敢起兵威胁朝廷,他一定提兵北上,与大将军一起共举国事。 曹操得到这个保证,也是十分欣喜。 他之所以把袁绍的奏折送去给刘备看,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刘备的反应比他原先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上三分,曹操原本觉得刘备肯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帮忙吆喝几句,增加自己和袁绍之间的话语权就已经很满足了。 谁想得到刘备居然这么仗义,还肯出兵。 刘备这可是落于书信上的承诺,要是日后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失信了,那只要曹操拿出这封书信,对刘备名望的打击可是实打实的。 由此可见,刘备这个表态的含金量之高,这也是曹操会这么高兴的根本原因。 另外,刘备还在书信中表示,有一份神秘礼物要送来雒中,献给曹操。 曹操这人性格烂漫,本身好奇心就颇重,被刘备卖了个关子之后,登时就有些猫抓心了,甚至不惜送了书信去询问刘备。 对于刘备的反应,曹操这方面的谋士都觉得是个好现象,甚至包括了荀彧和程昱。 毕竟荀彧和程昱只是天才,并不是鬼神。 同时也是刘备形象塑造的好,确实容易得人信任。 你要是让袁术说同样的话看看,曹操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冢中枯骨欲使我与本初相耗也。 刘备积累至今的人格魅力和政治信誉,才是曹操以及荀彧等人相信他的根本。 这一点,就是刘封也代替不了。 毕竟和曹操是好友的人是刘备,不是他刘封。 曹操了解刘备的性情个性,却不了解他刘封的。 ******** 笮融、薛礼被刘封斩首示众,部众尽数编组的消息传了开去。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曲阿的守将吴攀了。 吴攀是吴景部下校尉,算是左膀右臂的将领了,之前就分了他三千部曲镇守曲阿一线,屡次击败笮融试探性的侵扰,没给对方留半点机会。 如今,孙策军还留在曲阿一线的军队已经相当少了,也就只有这三千人,其中五百人分驻在丹徒。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状况,因为孙策、吴景、徐琨等孙家军的高级将领们都一致认为曲阿守不住,而且也不值得固守。 如果对面的是刘繇,那孙策军在曲阿、丹徒一线放着三千人就足够了。 刘繇本人已经在香草河一战里被打掉了威信和自信,这一年都没能缓过来,再发动一次像样的攻击。 至于笮融、薛礼这些鬣狗,小打小闹,想占便宜试探性的发动攻击,那很常见。 可要是让他们拿出老本大干一场,那这两个人会比耗子退缩的还要快。 与之相对应的,如果面对是刘封的话,孙策等人觉得除非在曲阿摆上一万五千,甚至是两万人,否则根本守不住。 而且要想固守曲阿,势必还得在丹徒放上一支偏师,这偏师至少得是三千人以上,否则根本守不住。 还有一个更为很麻烦的地方,曲阿虽然是吴郡的县邑,可在东汉时代,他和丹徒北部的县邑联系更密切。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京杭大运河,同时也是因为曲阿到毗陵之间有着大量的沼泽,小河、小湖等地形。 如果不是舟船的话,来往其实是相当麻烦的,而即便是舟船,又不能达成点对点,没法直接从毗陵抵达曲阿,效率也不算高。 这个问题日后江东就有过整顿,开挖了一条运河,疏通了沼水,但此时的麻烦确实是客观存在的。 这样一来,如果在曲阿一线驻扎两万人的大军,显然是无法靠曲阿和丹徒两个县邑的粮食养活得了的。 这势必要从吴县转运,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既然如此,那不如拿曲阿和丹徒一线作为警戒线,放置少量兵力作为境界。 来犯的敌人少,就打退之,来犯的敌人多,就索性弃了曲阿,退回毗陵、无锡,甚至是吴县。 这也是为什么曲阿作为第一线,却驻兵仅仅只有两千五人,连带丹徒五百人,总数不过三千的根本原因。 吴攀在句容,湖熟,甚至是秣陵都有细作探子,只是刘封的手段实在太过霹雳。 薛礼、笮融,哪一个都是拥众数万,部曲数千的大豪,就连正牌子的扬州牧刘繇也只能忍气吞声,对他们还是选择极尽拉拢。 谁能想得到刘封作为过江龙,还真就这么强横,一日之内杀两豪,吞其部众,快到周围所有人都来不及收到消息,更别说做出反应了。 吴攀将收到的消息送往后方吴县,传令加紧城防戒备,同时还给丹徒下了道命令,让丹徒的五百人放弃城池,全部撤回曲阿,显然是做好了后续不对劲立刻跑路的想法。 吴攀的反应不能不说很快了,而且也很正确。 毕竟来的可是朝廷的征南将军,南征北战,河东奉驾,横扫颍川,奔袭寿春。 哪怕刘封今年才十三岁,吴攀却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轻视对方。 只可惜的是,吴攀虽然没有轻视,却依旧存了侥幸的心理,或者说还是贪了。 吴攀贪的并非功劳,而是时间。 他想着在曲阿多守一天,吴县的压力就轻了一分。 等刘封大军真的围拢上来了,他三千轻兵自然机动迅速,尤其这还是在江东。 北人走马,南人驾船。 我都是轻兵,还早备好了船只,你就算有骑兵,也奈何不了我。 这就是吴攀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刘封居然这么果决,在杀了笮融、薛礼的第二天,就已经调集精锐,直接朝着曲阿猛扑了过来。 出动的是贾逵所部,另调配潘璋所部五百铁甲士配属给贾逵一并行动,共计六千五百人。 大军是凌晨出城,之后当日,刘封下令全城封闭,严禁进出,如有强闯者,立斩不赦。 如此一来,吴攀布置在句容的细作根本来不及将消息外传。 贾逵的大军一路狂奔,同时携带了大量的驮马,刘封将所部几乎所有的驮马都加强给了他们,这无疑让他们的速度大为提升。 同时,因为句容和曲阿之间还有香草河为阻,所以刘封等人都有共识,在抵达香草河之前,曲阿的驻军是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 倒是过了香草河之后,行军速度必须慢下来,谨防敌人半路伏击。 虽然这一带在后世是江苏大平原,可谓是一望无际,最高海拔一两百米。但在东汉末年,这里虽然没有山,却有着芦苇荡,藏上几千人根本不叫事。 贾逵严格的执行了刘封的命令,而且完成的相当好。 本来预估征南军在渡过香草河之后,曲阿驻军应该会收到敌情了,却没想到正巧赶上曲阿的吴攀在收缩兵力准备跑路。 这一下子,等到吴攀收到消息的时候,贾斌的骑军都已经出现在曲阿城头的视野之中了。 到了这时候再想跑,可真是给征南军骑卒送人头了。 谨慎之下,吴攀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就是想要先固守一下,等天黑再撤退。 这一等,却把贾逵给等来了。 贾逵作风相当狠辣,直接在曲阿城西南当道下寨。 贾逵所部六千人,加上潘璋部抽调给他的五百铁甲士,也不过六千五百人。 曲阿怎么说都是周长两三里地的上县,就靠这六千五百人肯定是围不死的。 因此,贾逵干脆直接不围城了,跑去城西南下寨,直接把吴攀的退路给封死了。 这种做法,其实是需要一定胆魄的,因为贾逵这么下寨,不但等于是自己断了自己的粮道,同时还把自己陷入了援军和守军的夹击之中。 只要毗陵的孙家军一来援,那可真就是两面夹击了。 所以,贾逵敢在曲阿西南下寨,不但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也是对孙家军的藐视。 吴攀站在曲阿县西南的城头上,看着数里地外的贾逵军士卒伐木立营,脸色难看至极。 他心里其实也是颇为懊悔,也是自己大意了,想着刘封刚刚斩杀笮融和薛礼,怎么也得在句容休整个几天吧。 谁能想得到征南军来势竟然如此之快,而统兵的将领还如此狂妄,肆无忌惮的堵死了自己退却的道路。 贾逵此时正在营地里巡视,指挥士卒们加紧修建营垒。 第311章 正常的攻城战 吴攀的后悔还在加深,第三天时候,有军队自曲阿北而来,赫然是高顺带着本部两千部曲赶到。 这一路人马乃是自江乘出发,过丹徒而不入,直奔曲阿而来。 高顺所部并没有在曲阿北门下寨,而是转到了东门,与东南方向的贾逵所部形成掎角之势。 情况还在继续恶化,可吴攀却像是网中之鸟,越挣扎,越无力。 第六天,刘封带着本部万余精锐,附带着整编自笮融、薛礼部曲的一万四千人附庸军抵达曲阿时,摆在吴攀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战死。 刘封抵达之前,贾逵所部和后到的高顺所部一直都在打造攻城武器。 曲阿城不高,面积也不大,人口更是不多。 再加上之前赵凡曾在此坚守过,因此吴攀发动了全城青壮,也不过凑足了五千人。 原本交到他手里的三千部曲本就是扩军之后的兵力,里面也就一千人是吴景的老底子。 可想而知,这五千人是什么乌合之众,野战估计都不是刘封带来那同数量附庸军的对手。 不过即使如此,吴攀依旧想要坚守。 此刻的他已经不指望能生还了,如果说贾逵刚到的当天,他就带着部队突围,那多多少少还能跑出去一些。 可现在,刘封连围三缺一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把曲阿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贾逵在南面,高顺在东面,徐盛在北边,樊能在西边,潘璋则被留在句容,同时分兵去接管秣陵,等待后续部队抵达接防,同时将这里大量的青年男女转运去江北。 刘封本人则带着许褚入驻了贾逵营中。 “仲康,你和你兄长也多日不见了,正好他此时也在营中,我放你一天假,和你兄长好生聚聚。” 刘封先从潘璋、徐盛两部里抽调出五百老卒作为骨干,然后编入自笮融和薛礼的部曲里挑选而出的八百精锐战士,最后再从两人裹挟的青壮中又挑选出一千二百人,共计两千五百人,编为一个别部,授赵凡别部司马职。 潘璋、徐盛所部的缺额,则依旧是从笮融、薛礼的部曲里挑选五百人充满。如此一来,则等于是消化掉了笮融、薛礼两人手下最为精锐的一千多部曲。 不过赵凡这支部队暂时还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即便有徐州军老卒为骨干,笮融、薛礼部的猛士为血肉,但依然还有一千多新兵。而且光是重塑军心,稳定磨合,也都是需要大量的训练和时间的。 因此,刘封也没打算让他们立刻上阵,就先放在跟前统带,暂充刘封直属。 赵凡也可以和许褚换班,都能休息一下。 如今刘封树大招风,潘璋,徐盛、周泰、甘宁,哪怕是董袭等人都派出去独领一军了,他身边虽然依旧猛士如云,但大众脸确实比不上有名有姓的历史武将啊。 这还真不是刘封挑剔,而是亲手实测过的。 别说许褚、周泰了,就是潘璋打他们也一样砍瓜切菜。 第二天,刘封派出使者前往曲阿劝降,不管对方会不会同意,形式和流程还是要尊重的。 万一对方真投了呢? 这不就省事了吗? 很遗憾,吴攀并没有打算让刘封省事,不过他也没有砍了使节的脑袋祭旗,而是将对方给放了回来。 刘封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下令准备攻城。 笮融、薛礼剩下的一万三千部曲被分为四份,每面三千人,最后一千人直接被加强给了南面的贾逵部。 同时,贾逵和高顺也将之前打造的冲车、井阑和攻城梯分出了一部分给其他两面。 这么一匀,每一面都分到了一辆冲车,一台井阑和两台攻城梯以及十几把梯子。 可别小看这么点东西,贾逵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造出来这么许多攻城兵器,已经算是速度相当快了。 像冲车,井阑还好弄些,攻城梯其实已经相当麻烦了,很费工时。 中午时分,三军将士用过午饭,开始走出营寨。 打头的自然是笮融和薛礼的部曲,他们的装备依旧被保留,甚至还补充了损耗,为的就是能够保持战斗力。 同时,刘封也宣布,他们只要努力作战,一样可以分得战利品,但必须遵守征南军的军纪,严厉禁止个人掳掠抢劫。 不过,他们也享受征南军的待遇,负伤征南军负责治疗,残疾征南军负责安排营生,战死征南军有抚恤。 这两条制度发布,很快就安定了笮融、薛礼原部曲的军心,因为他们有了被新体制接纳的感觉,并不仅仅是作为炮灰使用。 同时,被剥离的中高级军官也没有彻底投闲散置,除了笮融、薛礼的同族外,其他军官都被允许戴罪立功。 愿意参战的,发给兵甲,直接上一线,但暂时不能统兵,以免出现意外。 不愿意参战的,那就继续当俘虏,并不强求。 征南军的动作很大,完全没有隐蔽的意思。 城内的吴攀所部也意识到征南军总攻在即,立刻发动了总动员。 因为刘封是四面围攻,并没有任何一处城墙是得空的,尤其是兵力极其丰厚,远超城中守军。这迫使吴攀不得不将兵力平均的分配到每一面城墙上,而做不到兵力的集中。 最后,三千部曲分成了五部,每一面城墙六百人,最后六百人则捏在吴攀手里,作为总预备队。 发动起来的两千青壮则尽数安排到四面城墙,负责给城头运送军械、擂木、热油,夜香等等物资。 青壮毕竟是青壮,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投入战斗的,因为他们在第一线很大概率是会起反作用的。 还不如安排他们运送物资来的靠谱,毕竟这也是极其重要的工作。 征南军的攻势从一开始就非常凶猛,四面围攻,不分主次。 笮融、薛礼部曲中的中高级军官尽数被剥离,取而代之的则是征南军中抽调的军官骨干。 这些军官骨干作为指挥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真正战斗在第一线还是下级军官。 曲阿只是个上县,而且又是孙家军准备放弃的地方,囤积的物资并不多。 本来吴攀还想省着点用,尽量坚持的久一点。 可征南军一开始就是全面进攻,打的又猛,孙家军人手本来就少,再节约物资那就等于是放敌人上城头了。 无奈之下,吴攀也只能下令全力坚守。 征南军虽然以笮融、薛礼的部曲为先锋,但着实并没有把对方当成炮灰,或者说不仅仅当成炮灰。 对于这些部曲,也提供了非常多的远程火力压制,尤其是对两台攻城梯的保护,显得格外重要。 攻城梯和普通梯子的区别就在于,攻城梯能对攀爬的进攻方士卒提供一定的防护,使得士卒在登上城头前不会遭到致命打击。 普通梯子虽然方便,可一旦城头往下扔滚石、擂木、夜香时,士卒显然会毫无抵抗之力,即便手持大盾都无法保护得了自己。 守城方显然也知道关键点在冲车和攻城梯上,可问题就在于他们的准备太少了。 一般对付这种大型攻城武器,需要动用投石车和弩车。 可现在这两样东西,城内一个都没有。 唯一还有点效果的手段就是倾泻火箭和投掷火把,企图引燃这些攻城武器。 只是征南军早就有所准备,这些攻城武器的外面都披着皮革,上面更是浇上了大量的水,冲车的背面甚至还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湿泥。 这使得吴攀的各种手段都落了空,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各种攻城武器抵达了城边。 让刘封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最先取得突破的竟然是樊能所在的西门。 倒不是樊能特别厉害,而是配属给樊能的笮融部将于兹颇为骁勇,竟趁着西门孙军守将不备,登简梯攀上城头,杀死两名孙军守城士卒,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随即,大量笮融旧部源源不断的登城。 西门守将赶忙把手中唯一的预备队五十人派了过来,企图夺回城头,把笮融旧部给赶下城去。 可于兹却是越战越勇,竟然当场阵斩孙军队官,直接杀败了对方最后的预备队。 随后,于兹还在城头指挥,一边朝着两边继续推进,扩大掌控的城头范围,一边喝令城下的笮融旧部将简梯转移过来,加快登城的速度。 西门守将一边紧急向吴攀求援,一边亲自带着十几个亲兵,汇合路上的败兵,凑了不到百人,再次想要夺回城墙。 双方再度爆发激战。 孙家军的老部曲的战力其实是在笮融旧部之上的,但这一两年来,吴景所部伤亡不少,再加上扩军,其实战力是不升反降的。 西门守将不但没能击退于兹,反而再度为其斩杀,整个西门孙军濒临崩溃,于兹更是顺着城墙一路杀向城门,下一步就要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了。 于兹本就是笮融手下一等一的猛男,是笮融手下外姓军官中最能打的几个人之一。 刘封虽然把于兹等人调离了指挥岗位,却允许他们前往一线戴罪立功。 于兹本来就有勇力,临阵往往冲在一线,自然无所畏惧,当即就表示愿意参战。 因此,西门能够如此之快的突破,还真不是樊能有多厉害,而是于兹在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 吴攀得到消息时,立刻做出了反应,当即派出了他手中一半的兵力,驰援西门。 不是吴攀轻视于兹,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其他三门也都传来告急求援的请求了,只是不像西门如此严重。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曲阿城已经守不住了。 别说吴攀只是派过来三百人了,就是六百人全部过来,也挡不住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笮融旧部。 更何况樊能此时也已经连吹法螺,号令部下前压,准备加入攻势之中。 于兹的军职虽然被刘封剥夺,但他在笮融旧部中的威望,加上连杀数员孙军守将的战绩,使得笮融旧部都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于兹当即汇聚兵力,杀散城门守卫,抢在吴攀援兵抵达之前打开了城门。 之后,征南军一拥而入,孙军再没有顽抗的可能。 半个时辰之后,吴攀战死,又一刻钟后,全城肃清。 刘封进驻曲阿,查封仓库,检点伤亡和物资。 等到仓库的储存数量报上来之后,刘封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城中存粮不过一千八百石,各类物资几乎为零,反倒是城市青壮有数百伤亡,这等于是接收了一个烂摊子。 就这,还是孙军直到最后都没在粮库放火才有的结果,否则干脆就是个空空如也的结果了。 其实这才是这个时期战争的常规结果。 像刘封之前的战战丰收,每战必肥的结果,才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就以袁术的寿春为例,常规操作是起十万大军,将寿春团团围住,然后日夜猛攻,能攻破,就攻破,攻不破,那就转变成围城,直到城里粮食吃光,兵困人疲时才有破城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即便破了城,还能剩下多少收获? 至少刘封得到的上百万石粮食肯定早就被消耗一空了。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刘封之前找的对手都是富的流油,不论是广陵、颍川、汝南,江北,那都是著名的产粮地,只要有人耕种,就有收获。 而刘封去的时间点又是恰到好处,要是早个两三年的时间,颍川黄巾还在开垦荒地,就算打赢了也是收获一大群要吃饭的嘴,还不得亏死刘封。 可要是再晚个两三年,那这些粮食可就全便宜寡妇曹了,毕竟兖州下来就是豫州。在北有袁绍,东有刘备的情况下,曹操疯了才会放着没人的豫州不抢,先去关中。 所以刘封才会如此之赶,因为只有他知道,真正的空窗期就这么一两年。 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如今,刘封的对手是孙家军。 现在的孙家军可不是日后那般富庶,可谓是穷逼中的穷逼,孙策本人已经把穷兵黩武刻到了脑门上了。 以大半个吴郡养了四万余兵马,要不是袁术一直偷偷给孙策输血送粮,吴郡百姓就是不吃不喝也供不起这么多人马。 如此一来,吴郡虽然还是个好地方,但委实是没有积蓄了。 接下来刘封要面对的,大概率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苦战。 不过刘封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孙策的情况他还是很熟悉的,况且江东最重要的还是人口和地盘,物资则是次要的。 随后,刘封又翻看了伤亡报告。 征南军战死一百余人,轻重伤四百余人,伤亡总数超过了六百。 其中不少重伤其实是救不回来的,这些人被金汁烫伤,除非是当场把脏肉剜掉,然后用酒精消毒,否则基本没救。 孙家军不过三千人,而且还不是啥精锐部曲,曲阿也就是个普通上县县邑。 就这,还给征南军造成了如此之多的伤亡。 虽然进攻的不是刘封本部,如果换成刘封本部的话,伤亡估计能少一半,可那死伤就更让刘封心疼了。 由此可见,刘封混入寿春,成功夺城是何等的功绩,这妥妥的等于给刘备送了十万精锐战卒以及百万粮食。 三千孙家军被阵斩了八百余,俘获两千余。 能有这么高的战损,全亏了守城战。 毕竟主将吴攀也不是什么名将,只是吴景手下的得力部将而已,如果不是倚城而守,孙家军估计伤亡五六百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此战之中,表现出色的于兹得了刘封的认可,允许他从笮融旧部中挑选五百人,薛礼旧部中也挑选五百人,合计千人一部,同时表奏于兹为别部司马。 别部司马这个职务是个万金油,兵力多少都能担任,而且还有点独立权,许多三国时期的名将都当过这个军职。 “长绪先生,麻烦你将伤员都安置到城中,包括城内百姓负伤的,都可以去医营中诊治,只收药材钱,若是没钱,也可赊账。” 刘封继续吩咐道:“为金汁所伤者,独处一块,尽量洗干净伤口。若是……” 孙邵认真的倾听刘封的安排,听到这里,发现刘封迟疑了,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 刘封的脸上闪过复杂的之色,最后咬牙道:“若是伤员本人实在痛苦,不愿再多受苦,可让军法处助其早去。” 孙邵一惊,随后心生佩服:“邵领命!” 刘封点点头,想着不知道华佗先生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麻沸散,要是有这东西,哪怕不能挽救一些士卒的性命,也能让他们死的更安详一些,也免了他们太过痛苦。 孙邵领命退下,转身出堂,执行刘封的命令而去。 “伯勤先生。” 滕耽,字伯勤。 听见刘封相召,滕耽上前相侯:“耽侯征南之命。” 刘封道:“曲阿、丹徒两县仍有不少粮食不曾收割,还请先生督促两地百姓及时组织人手,尽快收粮入库。” 孙家军主力早就在秋收前就已经从曲阿、丹徒一线撤走,孙策所带的精锐更是已经南下,直抵余杭、钱塘。 第312章 吴景的应对 孙家军原本就打算放弃曲阿、丹徒的,只是舍不得秋收的粮食,以及想要多拖延一点时间,才留了吴攀所部。 刘封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你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才会有了贾逵突然出动,急行军至曲阿城下,关门打狗的战术机动。 如今被成建制的消灭了一部,相信消息传回去,吴景一定会相当肉痛。 整整三千人的一部,即便是扩军之后,应该也达到他总兵力的三成以上了。而刘封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笮融、薛礼旧部的六七百人伤亡。 其实本质上刘封还是血赚,只是赚的不如以往多罢了。 “文荣先生。” 滕胄、字文荣,滕耽之弟。 刘封转而吩咐起滕胄来:“请你联络城中幸存官吏,恢复城内管理,同时张榜安民,配合伯勤先生组织秋收。” “是,将军。” 滕胄领命之后,同兄长滕耽一起离开,前去执行。 走到堂外之后,滕胄突然听兄长滕耽长叹一声,感叹道:“征南年不过十三,却能征战四方,更兼大爱仁厚,怜悯士卒,仿佛真是才得天授也。” 滕胄看了一眼兄长滕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自家兄长什么都好,就是宽仁的有些痴愚了。 刘封确实少年英杰,才情高的吓人,但若是说他仁厚,在滕胄看来,仿佛在说笑话。 滕耽只是看见刘封对伤兵的厚待,却看不到刘封在战时的冷酷。 只从刘封下令围堵四门,就可知道刘封根本并不在意这些笮融、薛礼旧部的伤亡。 如果围三缺一的话,的确能够降低一些伤亡,但也同时会使得一部分的孙家军逃出城外。 唯有堵死四门,才能全歼孙军,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毕竟攻城的主力并非是自己本部。 笮融、薛礼旧部的伤亡就是再多上一些,刘封也并不心疼。 只能说,刘封或许有大爱,却绝非仁厚之人,只看眼下这一套驱狼吞虎之计,就是刘繇都玩不转的毒计。 不过这些滕胄也没和自家兄长说,在他心里,或许兄长这样单纯宽仁的性格,会更得到上位者的喜欢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揭破这些事情呢? 实际上,滕胄还真猜到了刘封的心思。 刘封虽然同情伤卒,不忍心他们受苦,但的确是故意在消耗他们,且将他们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 这批人跟着笮融、薛礼可真没干啥好事,烧杀掳掠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军纪也是相当的糟糕。 笮融和薛礼的部曲数量有一万三四千人之多,如此规模,刘封想要将他们全部矫正,那要花费的心血和精力太大了,而且也不值得。 既然如此,那让他们用性命去做补偿就好了。 活下来的精锐再打乱分配,无疑要划算的多。 刘封这边迅速的攻下了曲阿,消息传到吴县,吴景也相当震惊。 吴攀的全军覆没带给吴景的不仅仅是兵力上的一大损失,同时也全盘打乱了吴景的防御计划。 毗陵的兵力仅仅只有一千人,原本是要汇合吴攀的三千人,一起防守毗陵的。 现在吴攀的三千人已经被全歼了,那立刻就有一个重要选择题摆放在了吴景的面前。 要么就放弃毗陵,将毗陵那一千人直接撤回到无锡。 要么就火速派兵增援毗陵,援兵最少也得在三千人以上。 和曲阿不同,毗陵是在孙家军的防守计划内的,所以毗陵城中真的准备了不少防守物资,若是因为兵力不足而放弃了,那着实可惜。 可要是增兵,还来得及吗? 即便不算消息的回传时间,曲阿到毗陵的距离可是要比吴县到毗陵的距离更近的。 万一自己派的援军比征南军晚到,那乐子可就大了。 征南军只要不傻,一定会趁势掩杀,援军别说增援毗陵了,恐怕连自身都难以自保了。 况且吴攀战死,吴景手下缺人,数千人的大军,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指挥得了的,吴景手底下总共也就那么两三个臂膀。 犹豫再三,吴景还是决定不了,只能召集众将开会,商议此事。 听完吴景的叙说之后,堂上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吴景手下众将都有些措手不及,吴攀和三千人就这么没了? 吴景手下外姓第一大将朱潮忍不住怀疑道:“将军,消息可靠吗?” 朱潮也是江东吴郡人,是朱家的旁支出身,早早就追随吴景征战了,资历比吴攀还要老上三分。 吴攀虽然和朱潮并为吴景手下左膀右臂,但如果去掉吴攀的吴家身份,其战功和资历还是不如朱潮的。 即便是吴景对朱潮也是相当尊重,每每出战,朱潮都是任吴景所部副将的。 因此,虽然朱潮这话问的相当打脸,但吴景还是压制住内心想白对方一眼的冲动,默默的点了点头。 朱潮心中一沉,脸色很是难看,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咬牙道:“将军,如今之计不在派兵增援毗陵,而是赶紧把毗陵和无锡的兵马撤回来啊!” 吴景吃了一惊,没想到心腹大将居然如此悲观。 “这……不至于如此吧?” 原来吴景和朱潮、吴攀等人早就商量好了,要利用吴地北方的诸城层层设防,一城一城的去磨对方。 因此,他们在毗陵、无锡和吴县三地准备了大量的城防物资,尤其是吴县更是重点打造的对象。 计划原本都已经定好了,现在朱潮居然突然要放弃了,吴景自然很是奇怪。 如今吴景的兵力大约在两万两千人,其中吴景本部一万一千人,另外一万一千人乃是徐琨的六千人,孙贲之弟孙辅的三千人,孙香的儿子孙脩的两千人。 不过这些兵力也并非全部集中在吴县一地。 其中吴攀三千人,已经在曲阿被消灭了,毗陵有吴景放置的一千人,无锡由徐琨统领本部坐镇,剩下的孙辅和孙脩分别在娄县和由拳。 在吴景看来,虽然吴攀所部已经损失,可自己的兵力还是不少的,所以不明白朱潮为什么突然就要改变整个计划。 要知道徐琨和其麾下大将也参与了这计划的制定,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改动的。 朱潮却是脸色着急道:“将军,吴兄弟此时最大的问题并非是他撤退不及,被困死在曲阿,而是征南军半日就攻下了曲阿城啊。” 吴景听闻此言,心中一动:“说下去!” 朱潮继续说道:“我等先前所设层层设防,城城阻击之策,乃是想要依托坚城,拖延时间,为孙将军南下争取时间。可征南军攻城拔寨的实力已经远超我等设想。吴兄弟带的虽然不全是老兄弟,可他治军甚严,也得军心,曲阿虽然不大,但城池也算坚固,城墙完整。” “当初以孙将军之能,尚且围攻了多日才破城,可吴兄弟竟守不住一天。” 朱潮脸上流露出震惊和隐隐的惧色:“以征南军攻城拔寨的能力,我等若是继续在毗陵、无锡设防,以三五千人驻守,这何异于割肉饲敌?” 吴景恍然,深以为然。 吴攀三千人守曲阿,半日而下,那即便四千人守毗陵,又能坚持几天? 徐琨六千人守无锡,又能守几天? 会不会又被一两日给拿下。 朱潮的建议确实不错,但却过于保守了。 想到这里,吴景心中下定了决心,起身命令道:“我意已决,放弃毗陵,令毗陵守军后撤至无锡,军械物资,财帛粮草能运就运,运不了的,全都烧了。同时知会无锡,将我决议传告徐将军,通知其准备迎敌。” “传令,孙脩、孙辅两部立刻返回吴县,不得延误。” 吴景说到这里,目光落到朱潮身上:“朱都尉,就劳烦你带本部人马走一趟,前往无锡支援,听从徐将军调遣。” 朱潮心里也明白了过来。 一口气退到吴县的确太过保守了,怎么也得再试一试对方,否则万一对方有什么杀手锏突然用在吴县,那可就全完了。 无锡城高池深,城墙坚固,徐琨六千人,加上自己三千人和毗陵的一千人,共计万人之多,又背靠吴县,吴景尚有四千本部,再加上孙辅、孙脩的五千人,也有近万大军随时可以支援无锡,可堪一战。 另外,毗陵到无锡之间,道路泥泞狭小,各处都有水泽,比起曲阿到毗陵还要难走。 反倒是过了无锡之后,到吴县的道路相当顺畅,开发较为成熟。 大军疾驰,只需要两三天就能抵达。 如此一来,正可以在无锡碰一碰对方,最好能够挡住征南军。 如若不能,也要逼出征南军破城的手段,好在吴县防范对方。 商量完毕之后,吴景立刻发布命令,传令各县邑。 朱潮也整备军队,准备出发,前往无锡。 ******** 拿下了曲阿之后,刘封也召集了众将做总结,并不着急继续发兵。 一方面等待后续粮食的转运,如今曲阿城里只有不到两千石的粮食,都不够征南军一日所需,自然还是需要继续加紧转运粮食的。 这任务被交给了潘璋,同时诸葛亮也带着一群文书在帮忙处理。 句容到曲阿不过三五天路程,同时日输送粮仅在四千石,又有潘璋所部沿途护送,算是相当简单的任务了,正好给诸葛亮试试手。 众将先是讨论了一番曲阿攻城战中的所得缺失后,开始讨论起下一阶段的战备。 下一阶段的目标肯定是毗陵,后世界江苏这里是一片大平原,但这时候不行,只能老老实实的顺着水泽间的道路通行。 曲阿到毗陵的路虽然难走,但比起毗陵到无锡的路又要好走许多了。 而且毗陵是没法和无锡、吴县相比的,尤其是后者,一度还当过天下第二城,这可不是吹牛逼的。 只是当时南方的上限远远不如北方,两汉承平之后,吴县很快就被中原的大城市给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别说是长安了,就是洛阳的人口都远超了吴县。 可即便如此,吴县依旧是南方第一城,整个会稽、吴地的精华所聚之地。至于无锡,这里曾经是吴国的都城,自然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因此,刘封的着眼点其实是在拿下了毗陵之后,该如何进攻无锡和吴县。 目前比较可行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广陵运粮,从丹徒入邗沟,继续南下,过曲阿,毗陵、无锡、直抵吴县。 这条邗沟是春秋战国时期,吴国所修,在秦汉两代都经历过大规模的修缮和使用,是比较成熟的水运工程。虽然东汉末年,邗沟有不少地段因为年久失修,或有淤塞,使得大船无法通行,但走小船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条路则是从牛渚、厉阳出粮,入长江逆流而上百里,转芜口入溧水,直入太湖北上,可直抵无锡城下。 这一条路的问题在于溧水在太湖口处的要点阳羡。 阳羡,也就是后世的宜兴,在此时属于吴郡,可实际上位置却是更靠着丹阳。 这城直接扼守溧水入太湖的入口处,由溧水进出太湖的船只,都得过阳羡,此地历来都是南方重要的城市。后来因为太湖的面积继续缩小,使得阳羡不再临水而居,但依旧不影响他的重要位置。 阳羡此时并没有投降孙家,孙家暂时也没空去处理这个孤悬于太湖对岸的县邑,精力都集中在吴县和余杭两地。 但这也不代表阳羡就一定会支持征南军,万一运粮的船队在阳羡受阻,那前线的军队可就要饿肚子了。 不过这条路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宛陵也可以沿冷水向北,顺利而下,直入溧水,输送粮食。 宛陵可是丹阳郡治,周尚在此经营了数年之久,手里也积蓄了不少的粮食,此时又正直秋收,最少二、三十万石还是能轻易拿的出来的。 听孙邵将具体的情况讲述了一遍之后,刘封的目光扫过众人:“诸君有何良策,可畅所欲言。” 刘封话音刚落,堂上就陷入了安静之中。 这一幕在刘封麾下可是相当少见的。 不过想想堂上众人里,不少人都是初来乍到,比如樊能、孙邵、滕家兄弟,赵凡等人。 高顺虽然不算新人了,但他后来负责镇守广陵,和刘封也是几个月不曾见面了。 只有徐盛算是真正的刘封元从,但他的性格也比较沉稳,而且说白了,徐盛更适合当个将领,而非帅才。 看见没人说话,赵凡露出了些许跃跃欲试,似乎是想要开口一试。 这表情恰好被刘封看见,于是干脆点名道:“刚毅,你有何看法?尽管说来一听!” 被刘封点名,赵凡精神一振,起身道:“将军,凡不才,愿请为先锋,为您取来毗陵!” 好家伙。 刘封是让大家提提建议,下阶段该怎么打,不是让你直接请缨先锋的。 果然,赵凡这话一出,在场的将领们可都坐不住了,除了高顺、贾逵外,就是徐盛都面露怒色。 “将军,末将也愿为先锋,十日之内,定为将军拿下毗陵。” “将军,末将只需八日!愿立军法。” 得,赵凡这话一开,一群将领都争起了先锋,听的刘封哭笑不得。 赵凡当真是有些不知进退了,先锋是你能想的吗? 就连贾逵的神情也有些不悦,他倒不单单是为了赵凡请缨先锋,而是觉得赵凡破坏了军议。 “且都住嘴吧。” 刘封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毗陵先锋,我自有定夺,不需尔等如此热心。” 就在此时,突然堂外传来消息,前线探子传回情报。 刘封眉头一皱,他身后许褚则大步走到堂外,接过帛书后送回到刘封身边。 刘封接过帛书打开观看,心中一惊。 “毗陵之敌竟然跑了。” 这…… 刘封有些惊讶莫名,随着他将消息说出,堂上众将也是一片哗然。 刚刚众人还总结了不少此次曲阿攻城的经验,其中错误还真不少。 别看吴攀所部半日就被破城,那实在是吴攀所部兵力既不足,也不精,同时,曲阿也并非易守难攻的坚城,再加上吴攀所部早就打算跑路了,却被贾逵突袭给堵在了城里,军心士气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如此这么多的因素之下,才会有如此结果。 要是吴攀铁了心在曲阿固守,虽然依旧是守不住的,但最少也能多坚持几天,而且必然也会给征南军造成更大的伤亡。 刘封之所以把笮融、薛礼旧部带上,为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让他们伤亡总比让自己的本部伤亡要来的划算的多。 而对于笮融、薛礼旧部来说,被如此使用也并没有太大的怨气,毕竟这个时代都是如此。 甚至有些人为了军粮不足,直接把八万降兵给一口气坑杀了的。 还有一点很重要,笮融、薛礼虽然都不是徐州人,可他们掳掠的部众却大多是徐州人。 因为这两个人一个在徐州担任彭城国相,一个在徐州担任下邳国相,同时负责转运广陵、下邳、彭城三国税赋。 因此,笮融、薛礼的旧部对刘封的认可度和服从性反而是比较高的。 贾逵听见孙军放弃了毗陵后,忍不住怀疑道:“将军,莫非彼处暗藏陷阱?” 第313章 吴县暗流 刘封看向贾逵,眼神中透露着询问之意。 贾逵精神一振,随即解释道:“以卑职之见,孙家似乎守意不坚。卑职奉将军之命,奔袭曲阿时,曲阿城中的守将似无死守之意。只是我部及时赶到,将其困在了城中。” “若非将军之计,我等若是按部就班,恐怕所得不过一座空城而已。” 贾逵越说越顺畅:“此时又传来消息,孙军居然连毗陵也放弃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有诈。” 贾逵的智力和能力,绝对是在水准之上的,虽然现在年纪还轻,经验不足,但也已经言之有物,有理有据了。 可惜的是,贾逵的推论完全错误了。 孙军之所以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完全是被征南军半日破城给吓到了。 这就是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容易出现的状况和误差。 明明贾逵的推论是错误的,偏偏堂上众人竟然纷纷点起头来,觉得贾逵所言不虚。 刘封有些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况且贾逵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刘封先按下了心中的疑虑,询问道:“那依梁道之见,我军该如何应对?” 贾逵低头仔细的考虑了片刻之后,抬头望向刘封,拱手道:“将军,逵尝闻善兵者,制敌而不受制于敌。今我大军过江,势如破竹,一日擒两贼,半日下曲阿,军威之盛,所向披靡。” “此时孙军让出毗陵,不论其有什么阴谋,我军只需按部就班,多加谨慎即可。” 贾逵脸上流露着强烈的自信:“卑职觉得当出一军,先入毗陵,以毗陵之新粮足以供养部队。” 孙军虽然撤离,还放火焚烧城中物资,可谓是丧心病狂。 江东士民俱是又惊又怒,这些物资可是存放在城中的,如此放火,一个错漏,可就会蔓延到整个城市。 吴景好歹也是士族出身,在吴郡还是大家族,跟着孙坚十多年后,竟然也已经变得如此残暴了。 可问题在于,城里的物资集中,容易焚烧,可城外的成熟的粮食你却没法坚壁清野了,因为时间不够。 只要征南军的速度够快,以曲阿、丹徒的情况来看,毗陵外的新粮足够养活数万大军半月之久。 刘封沉思之后,觉得贾逵所言颇有道理。 不论如何,以三四千人进驻毗陵,光是秋粮的收益就已经相当值得了,而且还有其他诸多好处。 刘封心中已经倾向于贾逵的发言了,只是还有疑虑:“长绪先生,军队需多久能收集起来?” 原来刘封为了抢收粮食,竟然将徐盛,潘璋、贾逵所部尽数散出去帮助百姓收割粮食。 此乃是孙邵为其所上之计,可谓一举两得,一来帮助百姓,赢取江东民心,二来加速秋收,增加府库,正应了兵法所云,食敌一钟,甚吾十钟。 当然,在刘封看来还有第三得,那就是锻炼军队,使其逐渐习惯军民互动。 为了赢取民心,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的,因此刘封这一次派出去的都是自己的嫡系老部队。而自己则亲自带着潘璋所部铁甲士千人,樊能,赵凡、贾斌、以及于兹等笮融、薛礼旧部坐镇曲阿。 吴北战场已经平静了十多日,直到今天刘封得到消息,孙军自毗陵突然弃城后撤。 孙邵仔细的想了一下,方才回答道:“各部各有远近,但以徐将军所部最为适合,只需三日,即可聚拢。” 孙邵这话一出,徐盛来了精神,眼神殷切的看着刘封,就差没有开口主动请缨了。 刘封自然也不会让老部下失望:“文向何在?” 徐盛早就忍耐不住,立刻起身拱手,大声迎喝道:“末将在此!” “好,令你收拢两部四千人,带十五日之粮,先行进驻毗陵。” 刘封当即下令:“拿下毗陵之后,当为我探得无锡情况。” “是!盛必为将军取来毗陵!” 徐盛当即领命,转身下堂,前去传令召集兵马。 如今曲阿的存粮还很低,虽然广陵已经开始自邗沟向曲阿输送粮食。隔壁的句容也有陆地补给线,源源不断的输送粮食过来。 可架不住曲阿驻军太多,带上孙家俘虏几乎接近四万人,一个月就消耗八万石粮食。也就是后方向曲阿输送粮食,每个月输送八万石才堪堪够人马吃喝的,都剩不下什么存粮。 一旦刘封军在毗陵站住脚了,那后续粮食就需要源源不断的继续往前送了。 刘封这边惊讶获悉毗陵被孙军放弃,而在吴地中部,这件事情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其中尤其是孙策军不顾毗陵百姓的安危,直接在城中放火焚烧物资军粮,引起的后果最为严重。 别说毗陵百姓对孙军恨之入骨了,就是吴地其他县邑也是闻之色变,民心浮动。 此时吴郡郡治吴县之中,士族豪强也是人心惶惶,这一日,数辆马车停在了陆家门外。 来者乃是陆氏的姻亲顾氏。 陆氏和顾氏都是江东大族,与朱氏、张氏并称江东四大姓。 其实还有个冷知识,那就是这四个不仅仅是江东人,还都是吴郡人,更是吴县人。 可见吴县在江东地位之高,声势之盛。 陆家在江东的地位其实是相当高的,陆家前代家主陆康,那可是在中原士人面前都说得上话的大佬,可谓是江东士人的翘楚。 可惜被孙策给逼死了。 如今,吴县之中的情况,委实是颇为尴尬。 陆康为孙策破城而病死,陆家的陆绩年纪还小,竟然要靠十五岁的陆议(逊)帮着撑起门楣。 其中,顾氏作为姻亲,也给与了不少帮扶。 得到仆人通报之后,陆议和陆绩都赶到大门前相迎。 从车上下来的人乃是顾雍,其为陆康女婿,陆议、陆绩的姐夫。 陆议自小失怙,然后为陆康所抚养。 你还别说,陆议的遭遇和诸葛亮还真是有一定的相似度,两人父亲死前的官职都是一样,一个是泰山都尉,一个是九江都尉,都是英年早逝,否则继续向上的机会是很大的。 将顾雍迎入府之后,双方未在堂上交谈,而是直入密室。 入密室之后,双方落座,陆议、陆绩这才给顾雍行礼请安。 顾雍宽厚一笑,将两人扶起。 “姐夫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发问的人乃是陆绩。 虽然如今陆绩才九岁,虽然东汉人成年早,神童又多,陆绩本人也是少年天才,但此刻陆家主事者仍然是陆绩的侄子陆议。 不过有一点必须澄清,陆议此时依旧只是主事者,而非家主,家主依旧是陆绩。 日后乃是孙权强令陆议自立门户,然后又逼死陆绩,随后将陆家嫡脉从陆绩处转至陆逊处,这才使得陆逊成了嫡脉。 也因此,有不少人阴谋陆逊品行,认为陆逊外宽内忌,外仁内险,忘恩负义。 可实际上,如果陆逊真的是这样的人,大皇帝最后也不会认为光靠骂街就能骂死陆逊了。 陆逊其实还是颇为爱惜羽毛,要脸要皮的,而且当时之人,哪怕就是顾家也没有对其有所非议,可见陆逊乃是卑鄙小人还是站不住脚的。 顾雍娶的是陆康之女,也就是陆绩的亲姐,陆绩喊他姐夫自然毫无问题。 陆议则保持着沉默,坐在一旁不动声色。 顾雍看了一眼陆绩,心中满是欣赏之意。 自家这个小舅子,完全传了岳父的优秀,不但精通经学,而且颇守孝道,日后必成大器。 陆议虽然为人朴实,不擅言辞,却敦厚敏行,正是陆绩重振家业的最好帮手。 历史就是这么有趣,年轻时的陆议在众人的眼里就是朴实无华的形象。 甚至陆绩被孙权故意折腾死了之后,费尽心机把嫡脉转给陆逊,又把孙策之女嫁给陆逊,忙了这么多一堆事情的孙权,其实本心根本看不起陆逊。 只是将这个有些木讷的青年当成了老实人,用来标榜陆家和孙家和解,并且愿意为孙家效力的工具而已。 我们后来人会觉得陆逊的能力远超陆绩,那是因为我们知道陆逊的军事能力非常出众,而且我们是后世人。 可在当下,陆逊依旧只是个略显木讷,护冀幼叔的少年而已。 “我此来,乃为汝也。” 顾雍抬起头,看向自家小舅子。 陆绩心中一惊,咬着嘴唇不做声。 结果顾雍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不放。 这两人不说话,而陆议本就沉闷,一时之间密室之中竟落针可闻。 顾雍的耐心相当好,如此一来,陆绩可就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不知姐夫找我,所为何事?” 眼看着陆绩还要装傻,顾雍叹息一声,也没回答陆绩的问题,反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如今吴县之中,到处都是孙家兵卒。吴景更是敢在毗陵城中放火,甚为疯狂。” 在场三人没一个笨的,陆绩和陆议立刻就意识到顾雍在暗示什么,对方显然是在担心陆绩的人身安全,而在这关头,最为容易激怒孙军的事情,可不就是偷偷反水吗? 陆议忍不住看向陆绩,没想到陆绩竟然瞒着自己去偷偷联系征南军了。 感受到了陆议的目光,陆绩捏着双拳,紧紧的攥着大腿上的衣袍。 若是没有机会的话,陆绩自然也会甘心低调,藏仇于心。 可现在眼看着征南军都过江东了,陆绩恨不能对方能立刻飞到吴县,将孙策绳之以法,如何还能忍耐得了。 “不敢隐瞒姐夫,绩确实派人前往曲阿,求见征南将军了。” 陆绩眼看着顾雍和陆议都猜到了,也就不再隐瞒。 顾雍闻言,叹息一声。 陆议张开了嘴巴,可张了两下,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又只能合上。 两人有此反应,原因却是一样的。 因为为父报仇乃是孝! 孝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政治正确。 更别说陆康对顾雍有嫁女之恩,对陆议又有犊养之情了。 片刻之后,顾雍开口问道:“你意在何如?” 陆绩却是懵逼了。 顾雍又忍不住叹息了起来,就连一旁的陆议也嘴角抽搐。 自家这好叔叔什么计划都没有,就派人去找刘征南了,那找了之后呢? 总不能只是请求对方赶紧出兵吴县吧? 陆绩这时候也有些反应过来了,他脸色殷红,迟疑了片刻道:“我这几日也曾访过亲朋好友,旁敲侧击了一些情况,或许对……” 顾雍、陆议脸色齐齐一沉,顾雍此来,正是听说了陆绩的这些表现,才会特地上门寻他。 而陆议则是担心陆绩的安危,这事情要是暴露了,轻则陆绩身死,重则陆家满门遭殃。 以吴景敢在城中放火的性格来看,陆议说不定都得搭上脑袋。 看见顾雍和陆议难看的脸色,陆绩心中叫糟,不过他当即老老实实的将名字吐露了出来。 顾雍和陆议听完之后,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陆绩所找的人,大多都是吴县士人,而且大多都是中立人士。 吴县乃是江东首县,吴县的士族就是整个江东第一等的士族,甚至在中原也都有一席之地。 举几个简单的例子,陆康在中原有素有名望,是大家都认可的儒学大师,而顾雍的老师可是蔡邕,虽然没有登堂入室,但能得蔡邕教学,已经可见一斑了。 至于江北周家,那更是不得了,两世三公,这简直就是一个缩水版本的袁家。 可严格意义上来说,周家可一样是扬州士人。 “如今局势复杂,征南虽然过江,却暂时止步于曲阿未动。” 顾雍给自家小舅子讲解起局势,以防范他再次盲动。 “想来是因为后勤粮草不济,等待后方转运。” 顾雍曾经当过曲阿县令,在曲阿颇有关系,如今依旧有不少渠道可以了解到曲阿的情形。 但顾雍得到消息之后,却只烂在腹中,从来不会跑去和孙家说事。 历史上顾家全面投向孙家其实是非常早的,这并非是顾家不讲情面,其实反而是顾家考虑到了陆家的情况。 如果顾家也不投靠孙家,那陆家无疑会继续受到孙家的打击压制,这对于陆家是相当危险的。 顾家和孙家没有血仇,这就没有了投效的障碍,如此一来,也能更好的照顾到陆家。 顾雍本人其实在孙策时期就已经开始为孙家效力了,最为明确的时间就是今年。 在孙策痛击王朗,席卷会稽之后,就是顾雍负责出任会稽郡丞,代行太守事。 此后数年,顾雍坐镇会稽,为孙家讨平寇贼,安定郡县,上交了大量的税赋给孙家。 可现在情况却是截然不同了,有了刘封的出现和局势的改变,顾雍这样的政治家自然不会蠢到刻舟求剑。 在敏锐的意识到刘备势力对扬州的巨大影响力之后,顾雍改变了主意,采用了恭顺中立的态度。 对于孙家钱粮上的要求,顾家尽力去满足,以换取自身和姻亲陆家的安全。但对于孙家希望自己出任官职,表明政治支持孙家的要求,则予以婉拒。 果然,今年入秋之后,刘备以雷霆之势对江淮袁术发动了大战,四路大军齐出,不到一个月,竟然就攻破了寿春,活捉了袁术。 别说是江北震动了,整个江东也不遑多让。 也就是这年岁消息传递的实在是太慢了,南边的孙策都未必得知这消息有多久。 “阿绩,汝需应我,不可再莽撞胡来了。” 末了,顾雍郑重其事的看着陆绩,要求对方答应自己,不可再轻举妄动。 陆绩本来就不是任性妄为的性格,他即便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其实也并没有胡来,还是颇为小心谨慎的。 “姐夫,绩知错矣。” 于是,陆绩当即乖乖认错,并表态愿意听从顾雍的教导。 一旁的陆议也一同俯首,表明自身的态度。 顾雍这才满意,同时又安抚道:“征南年纪虽不大,却素有百战百胜,攻无不克之名。我等只需静待征南到来即可,万不可多事,反而坏了征南大计。” 说到这里,顾雍顿了一顿后,看见自家小舅和外甥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即便要做什么,此时还为时尚早。只有保存有用之身,方可在日后有机会为征南效力啊。” 陆绩,陆议均是连连点头,只是一个眼神灵动,而另外一个则稍显木讷。 “对了,汝姐对汝多有牵挂,担心你和议郎吃不好饭,特地让我带了东西过来。” 顾雍临走前才想起了夫人的吩咐,赶忙叮嘱道:“待我走后,你们让下人将车中吃食用具卸下,送入仓库,每日不可或忘。” 陆绩和陆议赶忙应承了下来。 顾雍仔细想了想,确定了没有其他事后,这才告辞离去。 陆氏叔侄自然希望顾雍留下用饭,可顾雍却着急为小舅子擦屁股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情留下吃饭,只是坚持不受。 上了马车,在陆氏叔侄的恭送中,缓缓起行,离开了陆家。 顾雍坐在车中,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等他刚一下车,却看见自家门口停着好几辆大车,显然是有贵客上门。 第314章 局势变化 “家主,朱公、张公来访。” 管家凑到顾雍身边,小声的禀报道。 顾雍神情一凝,管家所言的朱公、张公,正是将来江东四大姓中的朱家家主朱桓和张姓家主张允。 俗话说的好,四大天王有五个。 江东四大姓自然也不能免俗。 其实真正的江东四大姓是有五家,其中朱家就有两家。 两家朱其实是远房,其中一支乃是以朱桓、朱据、朱异为代表之吴郡朱氏,也是明面上的四大姓朱氏的代表。另外一支则以朱治、朱然为代表之沛国朱氏,这一家投靠孙家要比前一支早的多,而且此支朱氏即南宋理学家朱熹之先祖。 现在来找顾雍的,自然是吴郡朱氏的家主朱桓。 朱桓在历史上投效孙家相当晚,比顾雍要晚好几年,直到孙策死后,孙权上台,明确表现出想和江东士族和解之后,朱桓才开始为孙权效力。 严格的说,朱桓不像顾雍,他从来没有为孙策效力过。 张公张允,乃是江东四大姓中的最后一姓张氏的家主,他儿子乃是张温,被顾雍评价为当今无辈的天才。 这是什么意思呢? 简单说就是张温声名在江东太显赫了,容貌奇异伟岸,谈吐文雅机敏,这就让孙权十分好奇,询问当时的众臣,张温可比何人? 两汉法古遵史,特别喜欢典故,试才也喜欢以人相媲。 大司农刘基,也就是刘繇的儿子当时就说:“可与全琮同等。” 这个赞许已经是相当高的了,全琮可是孙权的宠臣。 结果还是太常的顾雍尤嫌不足,夸赞张温为当今无辈,意思就是张温这一辈人里他就是翘楚,无人可比。 即便考虑到四大姓互抬身价的因素,张温本人的才能也确实可见一斑了。 尤其一点是,张温本人是东吴较少的亲汉派,他的政治主张是和睦季汉,北伐中原,这一点当真是难能可贵。 顾雍心知能让这二人不顾吴县之中的紧张情况,联袂来访,显然是出了大事。 于是,他赶紧进府,很快就在堂上看见了朱桓和张允。 千万别以为这个年代的四大姓就都是斯文人,实际上朱桓和张允两人都是身材高大魁梧。 朱桓生性豪迈,轻财重义,为人高傲,有胆略,却颇为桀骜,非有能者不能得其力。 而张允的个性和朱桓颇为相似,却有一字之差,朱桓轻财重义,而张允却是轻财重士。张允在江东士族里的口碑非常好,遍地都是朋友,他甚至还帮助好友高贷解救了原吴郡太守盛宪,也可见其侠义胆略。 三人年岁相近,顾雍最为年长,今年二十九岁,张允次之,今年二十八岁,而朱桓则比他们小的多,今年刚刚二十一岁。 因此,三人以顾雍为长,张允、朱桓看见顾雍之后,立刻起身行礼。 顾雍还了一礼之后,将两人邀请入密室交谈。 密室之中,三人落座。 张允和朱桓对视一眼,后者开口试探道:“元叹兄自何而归?” “自我舅家而归。” 顾雍当即回答道:“内子担心兄弟,特请我过府一趟。” 顾雍这话一出,张允和朱桓俱是笑了起来。 最近陆绩的活跃有些反常啊。 不论陆绩有什么神童的名气,他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显然会非常扎眼。 其实朱桓、张允也为陆绩遮掩不少,毕竟江东四大姓同气连枝,互相联姻,彼此也都算得上是亲缘,自然不同其他。 看见两人的笑意,顾雍立刻明白了什么,脸上也是露出苦笑,摇了摇头。 “绍文、休穆,你二人过府来,总不会是看我家舅郎的笑话吧?” 听见顾雍这么说话,张允、朱桓二人当即脸色一正,齐齐朝着顾雍行礼道:“世兄,如今吴地烽火连天,士民豪强朝不保夕。我等乃是郡中之人,左右都是乡亲,特此前来,恳请世兄能够给个主意。” 张允和朱桓之所以会如此说,是因为目前阶段,四大姓中唯有顾姓,也就是他顾雍和孙家走的最近,关系最好。 有血仇的陆家就不提了,陆绩才九岁都想报仇雪恨。 张家和朱家也和孙家不怎么对付,他们既看不起孙家,也更心向天子。跟着袁术混,还回吴地横征暴敛,杀人无数的孙策,自然是张、朱眼中的乱臣贼子。 “陆郎何来笑话可言!” 顾雍这话让朱桓不开心了,直接挺直身体,痛斥其非道:“元叹兄当真以为陆郎所行之事,只是个笑话吗?” 顾雍脸色微变,知道朱桓这话半真半假,其实也有逼他亮明立场的用意。 不过顾雍明知道对方的意图,却不能顾左右而言他,否则张、朱二人恐怕会当场和自己割席绝交。 顾雍沉吟少许,开口答道:“绩郎做事莽撞,喜怒于色,如此行事,恐非有益于朝廷,反为小人所乘。” 张允此时接话道:“我与休穆,可为小人?” 顾雍故意露出不悦之色:“绍文此言何意,卿轻财重士,享誉州郡,江东之地,何人不生敬佩之心?休穆心存壮志,胆略雄浑,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如何会是小人。” “善!” 张允、朱桓两人离席大拜,恳请道:“我等有一事相求,望元叹兄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顾雍心中一惊,但脸上却是沉稳依旧道:“若是大义之事,雍安敢有所存力,两位贤兄请贤归座再言。” 张允和朱桓却是不听,只是拜道:“我等欲送一人出城,北上曲阿。” “何人?” 顾雍心中一个咯噔,立刻意识到这必然是一个烫手山芋。 果然,张允答道:“乃是前任太守盛孝章也。” 顾雍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他隐隐有些猜测,却还真没猜到是盛宪。 这盛宪不少人会很陌生,可这位在江东属实是个大人物,他不但是会稽名士,还出任了吴郡太守,且在两地颇有声望,为人所重。 盛宪年少时成名,举孝廉出生,在洛阳镀金后,竟一跃成为了尚书郎。 按照东汉的规矩,每一年的孝廉需要前往洛阳进行学习,学习完毕,才能当官。 而当年孝廉中的最优秀者,才能出任尚书郎,也即是每年只选一人。 可见盛宪的才学有多厉害了。 随后,盛宪还在洛阳交了个兄弟,也是刘备的老熟人——北海相孔融,而且两个人关系好到结拜成了义兄弟的地步。 只是这人也有个缺点,就是和他的结拜兄弟如出一辙,堪称眼高手低的代表人物之一。 在中央的时候还能混日子,出任地方官时,因为当过尚书郎,直接外出就担任了吴地太守,而并非是从县邑起步。 结果到了吴地之后,为都尉许贡架空,更相争不过,索性放弃了太守之位,想要辞官归隐。 盛宪为太守时,尚且被许贡逼的无处容身,这一辞官,连太守都不是了,居然还妄想许贡会放过他。 结果许贡当时就要干死他,结果为高岱、张允、沈三人联手保下。 之前只以为他们将盛宪送回家了,怎么还在这吴县城中? “盛孝章为何还在城中!?” 顾雍忍不住询问道。 张允、朱桓相视苦笑,前者回答道:“先有许贡,后有孙策,皆通缉追捕盛公,再加上战事密集,兵火连天,我等如何敢让盛公离城。” 顾雍哑然失声。 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盛宪确实算是个人形宝贝,就是孙策也想抓捕他,日后更是死在了孙权的手里,无非就是他对吴地和会稽的影响力太强。 顾雍心中无语,他之前还以为张、朱二人是来找他一起内应征南的,没想到事情虽然不是这一件,但后果却是一样的严重。 顾雍突然想起一件事,盛宪既然早在城中,怎么之前不见他们来找自己。 要说防范,之前孙策屡战屡胜,将战线压倒由拳时,吴县的防备可没眼下这么紧。 联想到张、朱刚刚还在用陆绩来试探自己,顾雍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可不就是被大舅哥给连累了吗。 正是陆绩的表现,引起了张、朱的注意,他们肯定去查了陆绩的表现,陆绩的行为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再一试探自己,自然也就试出了自己的真实立场。 就算弄错了,四大姓同气连声,相信自己也不会出卖他们。 “好吧。” 事到临头,顾雍也不会优柔寡断,当即就做出了决定。 “如今吴将军正在征集粮秣,我已经答应输送一批粮草入城,你二人每人也出三千石吧。” 三千石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了,可张允、朱桓却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似乎并不怎么心疼。 顾雍接着道:“几日内我会以接运粮食为名,派人出城,你们让盛公化妆成队中文书,混出城去。城外应该也有可靠的人手吧?” “感谢大兄高义!” 张允、朱桓当即大拜道谢,只要出了城,他们这些地头蛇自然有的是办法将盛宪送往曲阿。 顾雍的办法虽然有少许风险,但已经是如今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两人又如何会不同意。 ******** 时间倒退刘封出兵秣陵之后,周瑜带着本部四千人,并张英、于麋四千人,开拔前往丹阳郡治宛陵。 周瑜所部留在江北的周道部为刘备派人所换防,自然立刻追了上来,赶在周瑜开拔之前与他会师。 周瑜见状很是高兴,谁也不会嫌弃嫡系兵力过多。 随后,八千人大军南下宛陵,一路顺风顺水,沿途的芜湖也是备下了犒军酒肉,并为大军补充了军粮。 等到周瑜抵达宛陵时,周尚已经出城五里相迎了。 “瑜拜见从父!” 周瑜远远下马,上前拜见周尚。 周尚此时满脸笑意,热情的将周瑜搀扶了起来,口中还赞叹道:“真乃我家麒麟子也。” 此时,周尚还不知道正是周家反水,导致孙香被擒,寿春城破的。 但至少周家成功跳船,从袁术这艘已经沉没的船上换到了更新更大更强的刘备处,这本就足以让周尚喜出望外了。 周尚随后将周瑜引入城中,安顿诸多兵马入营休整,又给张英、于麋安排了住处,约定了晚间的酒宴之后,叔侄二人这才有了独处的时间。 周尚最先问的并非是江北的情况,而是长兄周崇的情况。 周瑜自然不会隐瞒,将这半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同周尚说了一遍。 周尚一直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开口打断周瑜,脸色却是一变再变。 等到周瑜说完之后,周尚才长叹了一声:“原来兄长已经将家主之位让与了公瑾。” 周瑜赶忙谦虚道:“伯父只是因身边唯有瑜一人,暂时委以重任。如今瑜见从父,自然当以从父为主。” 周尚却是很看的开,要不然他在历史上也不可能为周瑜说动,背刺刘繇了。 他一直以来对周瑜都相当欣赏,如今三代凋零,能活下来的也只有周瑜等寥寥数人,其中还只有周瑜最为英武成器,而周尚是对周瑜最为欣赏的长辈。 要知道周尚自己可是还有儿子活着的,而他的大兄周崇,二兄周忠,都已经没有子嗣存世了。 按理来说,周家嫡脉就应该由周尚继承,再传给他自己的儿子。 可周尚就是对周瑜十分喜爱,对其非常支持,宠爱远胜自己的儿子。 “你是我家麒麟子,从父总会老的,不,从父其实已经老了。” 周尚笑着摸了摸鬓发,自去岁就已经能看见白发了。 “周家的未来在你,不要做女儿状。” 周尚正色说道:“既然大兄选择了你,那从父就一定会支持你。” 周瑜忍着心中的喜悦,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周尚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骠……大将军真的说过可任我选择?” 刘备此时乃是骠骑大将军,但不少人,尤其是刘备的手下人为了表示亲近和敬重,往往会称呼他为大将军。 反正曹操远在洛阳,也没人会来计较,而且也没法计较,毕竟刘备可是货真价实的骠骑“大将军”。 周瑜笑了起来,点点头:“大将军到寿春之后,曾召见过侄儿,乃是亲自当面提起过此事。” 周尚有些不可置信的啧啧嘴:“大将军竟如此器重我周家,可见我周家虽然屡遭劫难,子息不盛,却仍有气运啊。” 周瑜好奇的问道:“从父,你已经有所选择了吗?” 周尚却摇起了头,露出了幸福的苦笑:“那几个职位可都是美职,任何一个都要胜过丹阳太守,更何况我这丹阳太守,其实还只是半个。” 周尚的戏谑是因为北丹阳其实一直都是听命于刘繇的,而无视周尚这个正派丹阳太守的命令,这也是周尚和刘繇之间的矛盾。 周瑜皱起眉头:“从父,可张英却是奉了征南之命,前来接任丹阳太守之职的。” 出乎周瑜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周尚会有些不满,毕竟他还没有做出选择。 可谁想周尚却是一脸开怀道:“张英想要接任,我自然会交权。” 看着有些不敢相信的周瑜,周尚却是非常轻松:“我也累了,正好可以休息一下,大将军给的选择可是相当优渥,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如果选错了的话,从父会非常后悔的。” 周瑜这才明白周尚的确是不在意丹阳太守的位置了,于是他也悄悄松了口气,他来的时候,一路上最担心的可就是这件事了。 其实周尚可是相当识趣的,原时空历史中,周尚和周瑜背刺刘繇,帮助孙策横扫江东之后,袁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用自己的堂弟袁胤接替周尚担任丹阳太守,吃相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可周尚依旧毫无反抗,甚至没有怨言的交出了丹阳太守的位置,返回寿春听命。 可见周尚本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野心,这也和他将周家大权交给周瑜的风格一脉相承。 当然了,周瑜和孙策相交,也是周家在丧失了整整一代精英和武力之后的无奈决策,最开始可不是周瑜所能决定的。 只是周瑜在和孙策相交之后,大为投契,双方反而有了真友情。 周尚的全力配合,彻底打消了周瑜心中的顾虑,于是接下来他将后续的计划也托盘而出。 周尚听完之后,眉头紧皱,连连摇头。 周瑜吃了一惊,有些疑惑的试探道:“从父是认为瑜之计划有哪里不足吗?” 周尚却是不答反说道:“你自年初回了寿春,江东之地发生了不少事情。” 随后,周尚将一些情况说了出来,听的周瑜也是大为头疼。 原本按照刘封和周瑜商量好了的计划,他是要走故鄣,然后经乌程,侧击孙策军,为会稽王朗减轻压力,同时也为刘封一路袭破吴郡争取时间的。 原本故鄣也好,乌程也罢,比较大的势力就一个严白虎,故鄣甚至还在周尚的影响之下。 结果今年情况不对劲了,从故鄣到乌程,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第315章 吴南乱局 年中的时候,故鄣和乌程就都独立了。 这件事还得从孙策过江开始说起来,同时也牵扯到江东四大姓。 之前有说过,江东四大姓其实有五家,这最后一家就是故鄣朱氏。 故鄣朱氏是起源于沛国朱氏,只是迁徙到故鄣才几代而已。 其家主乃是朱治,自小吏起家,跟随孙坚南征北战,是为孙家死忠之臣。 孙坚死后,朱治又对孙策效忠,辅佐孙策。 孙策后来决定前往寿春依附袁术,朱治见袁术政德不立,不是成事的人,于是就劝说孙策干脆自己返回江东白手起家。 但孙策考虑到自己老爹的部曲都还在袁术的手里,而且自己也不是孙家家主的地位,再加上自己的舅舅吴景,表哥徐琨全部在袁术手下效力。 他如果回了江东,很可能找不到半点助力,于是婉拒了朱治。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治便独自离去,返回江东。 次年马日磾到江淮时,在袁术的表举下,给朱治封了一个吴郡都尉的官职,这也就是吴郡太守许贡在上位之前的官职。 对于朱治来说,这官职其实相当不错,因为朱治的家乡就是故鄣县,就在吴郡旁,而且还恰好与吴县隔了一整个太湖。 正是这些原因,使得朱治在南吴郡的势力很强,甚至能在许贡、刘繇的威胁下,将孙策的家眷接来故鄣保护。 后孙策过江之后,朱治就积极的在吴郡活动,配合孙策。 “此次许贡在由拳惨败,险些被孙策生擒活捉,就是因为朱治在钱塘起兵,夹击所导致。” 周尚说着说着,已经是愁容满面:“故鄣此刻乃是朱治族人所掌控,已不复从叔父之令,而乌程则更乱,县邑为豪强邹他、钱铜等人占据,同时拥立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为主,聚兵万余,割据地方。” “阳羡周氏、沈氏也是据兵自守,只是暂时还是恭顺之姿。会稽王府君集结重兵,囤于固陵,与南下进驻余杭、钱塘的孙策军形成对峙,是否开战,至今还不曾有消息传来。” 周尚摇头苦笑:“孙伯符乳虎过江,竟惹得整个江东不得安宁。” 周瑜听完,心里已经相当震惊。 由拳即是后世的嘉兴,乌程乃是有水的湖州,故鄣为安吉县,钱塘、余杭、固陵都是日后杭州所在。 可谓俱是精华之地。 哪怕是东汉时代,这里除了气候不好,依旧是鱼米之乡,膏腴之地。 煮海为盐,屯田为粮,湖泊纵横,鱼虾丰盈,更有矿山之利,可谓是天赋宝地,除了气候差一些。 是的,这时候的南方可是瘴气之地,远远没有后世那么舒服。 好在南下的主力是徐州军,时间又是深秋,再加上军中携带了大量的药材和军医。 最重要的一点是,刘封严格要求所部非沸水不得饮,不惜消耗大量的薪柴,也要保证军队饮水都是煮沸之后过的冷开水,这一点在带来了不小负担的同时,也大大减轻了队伍里的水土不服。 东汉年代大部分的水土不服,还真就是和饮水有直接关系的,毕竟各地的病菌也不一样,在这个喝生水的时代,可不就是水土不服了吗。 周瑜本来南下是准备取道故鄣、乌程,抽冷子偷袭孙策侧翼的。结果到了宛陵才知道,原来孙策侧翼早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 这让周瑜目瞪口呆之余,脑袋也大了起来。 周尚劝说道:“公瑾,我知你才高能显,但此时吴地着实混乱,汝还是得慎重。” 周瑜缓缓点头,心里则在分析着。 刘封派他来宛陵可不是坐视成败的,他要是窝在这里等着刘封南下,却手无寸功,那周家和他周瑜本人如何还能在刘封跟前冒头? 刘备麾下人才济济,谋士如云,猛将似雨。 要不是刘备父子对他颇为欣赏,哪里会给他这么好的机会,与自家从父一起独当一面? 这等机会当珍惜之,岂可因危险而轻掷。 如今看来,许贡已不足为虑,其人在吴郡上位之初,就因针对盛宪而不得人心,士族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他。 现在又连续为孙策所败,尤其是最近的由拳惨败,几乎只身逃离。 这么一个既无名望,又无兵马了的空头郡守,要换了其他人来,或许还有几分价值,可在刘备父子眼里,还真就是毫无价值了。 按照这个逻辑,周瑜迅速的将这些草头王分成了三派。 其中朱治一派为敌,故鄣朱氏对孙家的投资太大了,几乎不会回头,自己也拿不出好处来争取对方。 周瑜研究了朱治和孙家的关系之后,甚至觉得哪怕自己做主,把丹阳郡太守的位置让给朱治,朱治都不会离开孙策。 周瑜很清楚,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可以谈利益,可有那么一些人,却是注定无法用利益来争取的。 朱治一派兵力约有六七千人,分成了三部,故鄣老家有两千人,余杭有一千人,剩下的四千人被朱治带着北上由拳,汇合孙策了。 第二波人是严白虎,许贡自由拳城破之后,也逃去了乌程投奔严白虎。 严白虎聚众万余,部曲也有四五千人,但想让严白虎去对抗孙策,恐怕还挺难的。 最后一波就是乌程县邑中的豪强,他们共推王晟为首,又占据了县邑,是对朝廷天然比较顺从,又容易争取的对象。况且王晟还是由拳人,一旦说服他帮助自己,后续进袭由拳也将大受裨益。 “从父,王晟此人,可否争取?” 周瑜将目光放在了乌程众豪强身上,那么王晟就成了破局点。 只是听见周瑜的话后,周尚的脸色相当古怪。 周瑜忍不住催促了一句:“从父?” “从父也不知道他可否争取。” 周尚摇着头,啧着嘴道:“你可知此人乃是孙文台的兄弟?” “孙文台的兄弟?” 周瑜倒吸一口凉气,这年代的兄弟可不像后世那般,开口闭口就能喊的。 要当兄弟,要么就像是刘关张、孔融、盛宪那般昭告天地,结为兄弟。 要么就是登堂入室,托妻献子。 而东汉绝大部分的兄弟,那可是要比亲兄弟都还要亲的。 毕竟亲兄弟不能选择,义兄弟却是可以选择的。 当然了,既然是兄弟,那就有反目成仇的典范,楚汉争霸时张耳、陈余那可是过命的兄弟情分,不也照样变成你死我活了。 王晟能被邹他、钱铜这些乌程豪强拥立起来,难道也是和孙坚翻脸了? 看出了周瑜心中所想,周尚却是摇了摇头:“王晟倒是不曾和孙坚不快,只是他并不支持孙策,视孙策为乱臣贼子。” 周瑜恍然大悟,王晟乃是前合浦太守,是那种保守派士人,还忠心于大汉天子的。 孙策不但是袁术的麾下,过江之后多有杀戮,还同朝廷任命的扬州牧刘繇为敌,更打的正牌吴郡太守许贡抱头鼠窜。 王晟自然看不过去,况且辈分又在孙策之上,会起兵反对对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王晟眼下挺难堪的。” 周尚突然脸色有些戚容,声音悲哀道:“他几个儿子都在由拳之战中支持许贡,城破之后,皆为孙策所擒杀。” 周瑜面露震惊:“孙策竟如此残暴!?” 很多人以为周瑜和孙策在九江一见投缘之后,形同兄弟。 可实际上,两家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泾渭分明的。 原时空里,孙策完全是靠了周家的背刺,得以攻破牛渚防线,进入江东。 可很多人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孙策过江之后,一路追击刘繇,在攻占了刘繇所在的曲阿县之后,开始了第一次论功行赏。 在这一次论功行赏中,程普、吕范、蒋钦俱因作战勇猛,屡立功勋而获得重赏,分别领受一部部曲。 而作为首功的周瑜和周家,结果却是被孙策礼送出境,请他们去江北袁术那了。 更有意思的是,在日后袁术丧心病狂的自立为帝,孙策第一时间宣布脱离袁术,自称体系时,他分别写信给了舅舅吴景,表哥徐琨,堂兄孙贲、孙辅,甚至关系很远的再从兄孙香都收到了孙策的书信。 可唯独他的结拜发小,亲如兄弟,过江首功之臣的周瑜被忘记了。 后来袁术事败,周家过江投奔孙策,虽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可实际上却并没有给周瑜多少立功的机会。 试想一下,但凡孙策真的亲近、信任周瑜,将对方视如兄弟,周瑜举荐一个鲁肃,孙策居然会满嘴夸奖,却连个试用的机会都不给? 和许多人想象中恰恰相反,其实真正一直压制周瑜的正是孙策,而利用周瑜来制衡舅舅吴景,表哥徐琨的孙权,才是真正给了周瑜莫大信任,放手使用的明主。 当然了,这里也不是说孙策就是错。 孙策其实做的也完全没有错,如果在过江之时就放手使用周家,以周瑜的能力,背刺牛渚之功,那以后这江东还姓孙吗? 闹不好就是一个孙与周,共江东了的局面。 只是孙策还没来得及给周瑜展布的机会,就意外身死了,如果孙策多活几年,说不定周瑜就会迎来转机了。 但此刻,周瑜和孙策的关系其实本质上还是表面兄弟。 两个人都为自己的家族呕心沥血,怎么可能会因为兄弟而牺牲自己家族的利益。 听到孙策如此残暴,竟然对父亲登堂入室、托妻献子的兄弟下手。 若是战阵厮杀那也就算了,擒杀那可是抓住了再下令杀掉,这已经是丝毫不讲情面了。 “确实是如此。” 周尚之所以会一脸悲戚,显然是兔死狐悲,联想到了自家北上后被董卓全部杀光的三代精英们。 “孙伯符为人凶残,性格好杀,我看他终不能持久。” 周尚叹息一声,收起戚容道:“王晟倒的确是可以拉拢的对象。若是乌程一降,故鄣便是瓮中之鳖了。” 乌程在故鄣之右,由拳之左,是故鄣和由拳之间的必经之路。 故此,周尚才有这样的判断。 周瑜沉思了片刻,询问道:“从父和王晟可有交往?” “素无来往。” 周尚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人,定能说动王晟。” 周瑜一听,登时大喜:“从父,何人有此之能?” “乃是宛陵吕氏当代家主吕佑,此人乃是和帝朝司徒吕盖之玄孙,吕佑与王晟青年相交,结为至交好友,如果他肯出马,王晟定会应允。” 周尚说到这里,忍不住提醒道:“不过乌程县中,邹他、钱铜两人聚众数千,实力尤在王晟之上,公瑾切不可小觑他们。” 对于周尚的提点,周瑜恭敬道谢。 随后,赶在晚宴之前,周瑜赶忙书写了一封长信,将吴郡南部的混乱局面,以及孙策的动向,还有自己如今的困局以及设想的应对方法全部记录在案,打算送往曲阿,面呈刘封。 ******** 由拳,县衙。 程普一身戎装走到一处院落门口,身后跟着黄盖。他看了眼正站在门外的吕范和陈武,眉头紧皱的问道:“伯符还在里面?” 陈武和吕范对视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程普脸色一僵,自从孙策收到消息,徐州军大举南下,一月破袁术。 征南将军刘封已经自厉阳过江,在刘繇的欢迎下进驻牛渚了。 孙策就把自己给关在了屋子里谁都不见,至今已有三天了。 “不行,不能再让伯符这么下去了,今天我必须得见到他!” 程普的资格无疑是孙家军中极老的,虽然不能和孙贲、吴景、徐琨等人相提并论,但在孙坚的老部曲之中,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即便是孙策,也得尊敬的称他一声程叔父,虽然不及关张在刘封之前的地位,却也有一些差相仿佛。 眼看着程普要强闯,陈武和吕范想拦又不敢拦,而程普身后的黄盖也是一脸纠结,不知道该上去拉住程普,还是跟着他一起闯进去。 黄盖此时也是相当担心孙策的。 “请程叔父进来吧!”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传出了孙策的声音,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既然孙策都已经答应了,陈武、吕范如何还敢阻拦,当即立刻让开了道路,请程普入内。 程普一马当先,黄盖紧随其后,陈武和吕范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后,众人才发现孙策神情从容,一双眼睛星眸明亮,哪里有半点气馁的味道。 原本程普、黄盖,甚至是陈武、吕范这些亲信都怀疑孙策是不是被徐州军给打击到了,现在一看到孙策,立刻就醒觉这根本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程叔、黄叔,你们这是在担心小侄吗?” 孙策性格刚强,说一不二,哪怕是程普、黄盖这些父亲留下的左膀右臂,但在军中,最终拍板之人只能是他孙伯符。 听着孙策笑吟吟的问话,程普、黄盖还真有点儿心虚。 最后还是程普一咬牙道:“正是。” 孙策神色一冷,俊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戾气:“两位叔父未免对小侄太过小觑了吧?” 程普、黄盖心中一惊,想要开口解释,却又知道孙策的脾气,解释的多不但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起反效果。 于是,程普、黄盖索性认输:“是我等多虑了,还望伯符莫要见怪!” 程普、黄盖一服软,孙策立刻就变了张脸,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上前一手握住一人:“两位叔父说哪里的话,叔父也是关心伯符,我如何不知?只是有些委屈罢了。” “叔父且随我来!” 别看孙策只有一米七八的个头,可力气却是相当之大,直接将程普和黄盖拉到了案几前。 此时案几上摊着一张大地图,正是江东地形图。 在这图上,由拳地区摆放着不少米粒,另外还有两大团米粒,分别摆在乌程和固陵处,这两处正好在由拳的正西和西南。 之前拿下了由拳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劝说孙策先挥师西进,解决盘踞在乌程的严白虎和王晟等人。 消灭了侧翼的威胁之后,自然可以从容南下,进攻会稽。 如果在进攻乌程的时候,王朗北上怎么办? 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别说朱治具有钱塘、余杭两县,随时能够切断王朗的退路,就是程普、黄盖都有自信可以在由拳城下一战破敌。 孙策军从上到下充满自信,根本没把严白虎和王朗放在眼里,甚至觉得王朗只要敢出兵,就是自寻死路。 客观的说,孙策军的这种想法并不为过,毕竟由拳是坚城,南下的孙策军战力又强,王朗的侧腹还有朱治军威胁。但孙策军的傲气却是客观存在的,连战连胜的孙策军甚至到了有些目无余子的地步。 本来呢,这也不算多大的问题。 虽然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可那也得是跟正常军队作战。 江东的军队却是格外的稀烂,甚至都远远不如骄狂的孙策军了,这就相当有喜感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孙策提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方案。 “两位叔父,我意全力南下,先克固陵,再过钱江!” 第316章 进抵无锡 在原来的历史上,孙策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做的决定也是如此。 在孙策的眼里,他并不知道周瑜南下宛陵,已经到了他侧翼的大后方。 孙策眼中的战局,唯一同历史上不一样的,就是刘封已经赶着他的屁股,追到了曲阿,同时还拿下了毗陵。 但刘封在攻下曲阿之后,仅仅只派出了数千人进驻毗陵,后续兵力一直待在曲阿没有动弹,这一点很惹人生疑。 孙策判断,刘封应该是缺粮了。 不是说徐州拿不出粮食了,而是没能及时补充到前线,这迫使刘封空有兵力,却没法直驱无锡城下。 因此,孙策当即就否决了军中回师北上,救援吴北的建议。 好在支持这个建议的大部分都是吴郡北部新投靠的豪强,在军中比较弱势,也没有一个像样的领袖,不足为虑。 反倒是先攻打严白虎这一派声势浩大。 毫不夸张的说,从程普到黄盖、韩当,乃至于陈武、吕岱,也都是这一派意见的持有者。 反而是孙策本人成了少数派。 这其实也不奇怪,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孙军大佬支持先解决严白虎,恰恰证明了这才是合理的用兵之法,反倒是先打固陵的孙策用的是险计,一旦失败,将会大伤筋骨。 事实上原本时空中,孙策就是顿兵于固陵城下,发动了多次猛烈的攻势,却始终突破不了固陵,由此也可见王朗之能得人。 王朗并不懂兵,唯得人心,能让士卒豪强为其效死力罢了。 同时,固陵也集中了几乎大部分王朗的支持者,以及整个会稽郡中有战略眼光,知道唇亡齿寒的士族豪强。 一旦固陵失守,会稽其他地方并非没有其他武力,但这些武力却是不受王朗控制的了。 “伯符,南下先打固陵实在太险,万一顿兵城下,严白虎出乌程,不需拿下由拳,只要他分兵袭扰我等补给,我军恐难免要大败一场啊。” 饶是程普越来越尊重孙策,但他还是固执己见,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孙策把部队带入绝境之中。 黄盖也忍不住支持道:“伯符,程都尉所言确实是一心为公。” 孙策回头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迫使程普和黄盖不得不低下了脑袋。 直到这时,孙策才继续开口道:“诸君所言,自是不错。” 程普、黄盖等人俱是一松,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孙策继续说了下去。 “只可惜诸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孙策虎目扫过堂中众将,口中继续道:“严氏兄弟,盗贼尔,并无大志,虽各自聚众万人,盘踞山岗,却不思进取,其人最终也只会为我所擒。” “王朗,徐州高门子弟,虽未必识得兵法,却能善纳谏言。” 孙策的手在固陵点了点:“此间已聚会稽大军万余精锐,若是我等西去,固陵上策可袭扰我军后勤,威胁由拳。下策可直取乌程,汇合严氏贼寇与我决战。” “反之,若是我们南下先打王朗,严氏兄弟必定只会做壁上观,而绝不会出兵袭扰我军,更不可能出兵南下,救援固陵了。” 孙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而且后来局势的变化也的确印证了他的猜测。 严白虎的的确确守在巢穴不敢出动,坐观王朗兵败被擒,孙军挥师北上,好整以暇的来犯乌程。 可程普、黄盖等人虽然承认孙策的推断有些道理,但就凭猜测,把两万精锐扔到固陵城下赌严氏兄弟不会出兵? 程普、黄盖如何能接受得了。 看见程普、黄盖还想要反对,孙策却是态度极其强硬的直接镇压了下来。 “好了,多说无益,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孙策当即做出决断,发号施令道:“由拳县城就请程都尉与黄司马留守,若是严白虎敢出战,君只需守五日,我必赶回。” 历史上的曲阿赏功变成了吴县赏功,不过程普依旧被嘉奖,得以自领部曲两千人,黄盖则有部曲五百人,合计两千五百人。 孙策则自带剩下的两万余大军南下,汇合朱治一起突破固陵防线。 孙策一如既往的做出了和原时空中一样的决定,只是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周瑜已经到了宛陵。 ******** 坐镇曲阿县城的刘封终于等到了后续的增援。 不但从广陵乃是徐州经丹徒、曲阿至毗陵的水路粮道彻底打通,粮食源源不断的输送了过来。 同时,隔壁句容的粮食也从陆路送往曲阿,救了刘封的一时之急。 此外,周泰、董袭的水军也在扩编整训之后,增援江东,同时抵达的还有赵云所部六千人,随后还有太史慈带领的徐晃所部万人也将陆续抵达。 如此一来,刘封此时在吴郡北部集结的兵力就已经高达五万之众。 此时,刘封收到了来自宛陵的周瑜传书,上面详细的介绍了周瑜所了解的吴南情报,并为刘封一一列举。 刘封看完之后,这一次没有叫上众人,只把赵云、贾逵、高顺三个人喊了过来。 如今身在曲阿的众将之中,唯有他们三人,具有不错的战略眼光以及谋略水平。 将周瑜汇报来的情况叙说了一遍,随后刘封就询问起了三将的看法。 三人之中,地位最高,资历最老的自然是赵云,因此贾逵、高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 只是赵云眉头紧皱,显然暂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随后贾逵了眼高顺,见对方也没有要发言的意思,于是他当仁不让的第一个开口了。 “将军,在逵看来,此乃天赐良机!当即可增兵宛陵。” 贾逵先声夺人,直接定性这是一个大好良机。 “将军,吴南虽乱,堪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究其本质,却是四分五裂的局面。故鄣之敌和由拳之敌,为乌程所一截为二,此间消息传递,必然大受其困,我等正可增兵宛陵,若是能一举拿下故鄣,收复乌程,则南北对进之势大成,孙策将首尾难顾也。” 说实话,从北路一路平推,打的都是硬仗,即便有刘封苦心研制的攻城武器辅助,但只要守军战斗意志足够坚决,一样会给刘封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贾逵从小就跟贾习修习兵法,用兵堂堂正正,但本能的也对打呆仗颇为反感。 宛陵此时出现战机,贾逵自然极力推荐。 贾逵说完之后,高顺点点头,也开口赞同道:“将军,我观周、蒋、董、甘四位将军治军严谨,水军士卒乐于为其效命。此时正是水军将士用命之时。若是水军能够成功控制住震泽(即后世太湖),故鄣就会被我军彻底孤立,同时我们南北二线也能立刻打通联系。” 句容、曲阿、毗陵三县在太湖以北,而故鄣、乌程恰好就在太湖以南。 此时的太湖中也没有大船,这对于小船居多的徐州水军相当有优势。 一旦徐州水军控制了太湖,那么南线自宛陵出发的徐州军无疑会多出了一条补给线,将会大大减轻宛陵的这一路后勤压力,从而让周瑜等人用兵得到更大的解放。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单靠宛陵这一路后勤补给的话,则必须要从陆地运输,从宛陵到故鄣就有四百多里地,这个距离陆地运输的消耗还不算太夸张,哪怕单独以宛陵的储粮、民夫和运输力也都足以支撑。 可后续如果还要继续攻打乌程,那这多出来的两百多里地所带来的压力,可不仅仅是一倍的困难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如果太湖被徐州水师所掌控,不但北线可以用船运的方式直接给南线军队补充军粮。 宛陵这边也可以放弃陆路运输,改走水路,沿冷水北上入溧水,然后在阳羡进太湖,这可比走山路运粮轻松太多了。 阳羡即是后世的宜兴,这时候的阳羡还是沿湖城市,邻太湖而建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走这一条路的话,刘封军甚至可以直接绕开故鄣,直扑乌程,因为阳羡到乌程之间,是有官道直达的。 有这么多的好处,也难怪贾逵和高顺会如此激动了。 “叔父如何看?” 刘封心中早已有想法,如今贾逵和高顺的建议更坚定了他的决定。 不过在最终做出决定前,他还想听听赵云的看法。 “可行!” 赵云斩钉截铁道:“我刚算了一下,如果有溧水为依托,可增兵五至六千人。” “可增兵一万。” 刘封笑着补充道:“叔父,后续我还可以传令厉阳,让厉阳水师与牛渚水师一起行动,自牛渚运粮,于芜口入溧水,直驱阳羡。故鄣何如阳羡,可令周瑜直接弃故鄣而就阳羡,然后直逼乌程。” 赵云三人先吃了一惊,随后仔细想了想,又不得不承认刘封这个方案的确是最佳方案。 这等于是甩开了七八百里地的山路,后勤又全是水路,还能避开了一场攻城战。 如果再大胆一些,甚至根本无须理会乌程这些人,直接绕过乌程就行。 反正后勤走的是水路,也不怕乌程的严白虎、王晟他们切断补给。 如此一来,孙策说不定都会被周瑜打一个措手不及。 商议妥当,刘封立刻回书周瑜,令张英所部留守宛陵,并负责后勤事务,同时让周瑜掉头北上,沿溧水前往阳羡。 同时,刘封还派遣滕耽前往阳羡说降,若是阳羡肯降,可保阳羡官吏豪强各司其位,不与改换,若是阳羡敢于抵抗,凡抵抗者,剥夺一切家产。 紧接着,刘封又传书厉阳、牛渚,准备开辟新的补给线,这项任务交给了滕胄,请他立刻赶赴牛渚。 此外,刘封还传书后续的太史慈、徐晃两部,命令他们在厉阳登船,发厉阳民夫三千人,前往芜口,汇合周瑜一起前往阳羡。 最后,在命令周泰等水军入太湖,争夺太湖控制权后,刘封亲自点起大军,南下毗陵,准备进抵无锡。 等了这么久,一方面是等待南线的消息,一方面也是为了积蓄粮食。 如今南线已经完成了调整,粮食也已经储备充足,也是时候出兵了。 刘封以潘璋所部四千人留守句容、曲阿、丹徒、毗陵四县,只是抽调走了铁甲士所部两千人。 这次出兵,以赵云、徐盛、贾逵、高顺、樊能、赵凡、于兹、以及一万一千笮融旧部和自吴郡、丹阳北部县邑所调集的八千民夫,共计四万八千人,诈称二十万大军,直逼无锡。 无锡斥候只看见刘封军所部大军连绵不绝,旗帜如云,鼓声如雷,知道刘封军是大军启动了,刚开始时还想要靠近观察,却被刘封军的斥候设计坑杀了不少。 在马匹上的优势,使得吴郡斥候屡屡吃瘪。 几天功夫,竟然已经战死了二三十人。 这些可都是精明强悍,经验丰富的斥候,平时就是死上几个,都够徐琨心疼的了。 可现在死了这么多了,徐琨却还是铁青着脸要他们查清楚刘封大军的人数和番号。 对于刘封军号称的二十万,徐琨自然是不信的,可这规模却是必定小不了了。 徐琨必须要知道更多的情况,而且他身后的吴景也是如此。 只可惜的是,即便徐琨所部的斥候很是英勇机智,但最后得到的消息依旧少的可怜,只是探明了刘封所部人数在四到五万人之间,有赵、徐、高等将领,刘封亲自督军。 除此以外,兵力构成,将领性格等等信息,他们最清楚的可能就是樊能了。 第八天午时,刘封大军来到了无锡城下。 这个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可谓是中规中矩,日行三十里的典范。 徐琨本来还想着趁刘封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的时候突袭一下。 可刘封根本不靠近,甚至连耀武扬威的举动都没有,隔了整整五里地就安营扎寨了,倒是让徐琨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未免太谨慎了吧。 刘封令徐盛为前营,赵云左营,贾逵右营,赵凡领于兹为后营,刘封领许褚千人亲卫,潘璋铁甲士营、高顺所部和笮融余部为中军。 徐琨领着徐逸、朱潮、孙河等诸将登城观看,只见刘封军军容整齐,旗帜鲜明,各部井井有条,扎营动作按部就班,一副强军的模样。 不只是徐琨看的眉头紧皱,他麾下诸将也很是震惊。 刘封大举来袭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吴县,吴景也送来了消息,让他们坚守不出。 同时,还抓紧又送来了一批军械粮草,为他们补充实力。 不过援军却是没有了。 对此,徐琨等人只有感激,却无不满。 无锡城池坚固,依山傍水,确实是座坚城,可如今的无锡却并不大,内里驻扎一万人就已经有些拥挤了,继续增兵,意义不大。 反倒是军械物资这些东西,在攻防战中消耗必然巨大,反而最得徐琨等人重视。 “诸将,如今敌军已至城下,我等如何应对?” 徐琨看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刘军大营,询问起身边众人来。 不论是徐逸,还是朱潮,都是打老了仗了,而且都是智勇双全的将领。 就拿徐毅举例子,他日后可是和吕范两个人一起从海路奇袭海西,大败陈瑀,阵斩陈家大将陈牧,掠数千人还江东。 这数千人里,可都是陈家的精华。 日后陈家没落,除了陈登英年早逝之外,与这件事也有莫大的关系。 孙河则比徐毅还要优秀,他如今虽然位在朱潮之下,但他后来却成功的当到了庐江太守,是宗室将领中很得孙策、孙权器重喜爱的一位。 可惜后来也是死于阴谋,不然必定会有更大的作为。 眼见徐琨问话,在场诸将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却也一时之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刘封军人多势众也就罢了,下寨时还非常谨慎,不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甚至还特地派出了遮蔽部队,其中光是骑卒就有三百骑之多。 徐琨所部凑一块估计也就两百骑,机动力就远不如对方。 “将军,眼下观之,城外之寨压力甚大,是否增兵少许?” 最后还是徐逸先开了口,他是徐琨族人,又早年就跟随徐琨南征北战,感情毕竟不同。 所谓守城需守野,说的就是守城时如果有余力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放弃城市周围的地区,因为一旦放弃的话,进攻方就能游刃有余的将城市完全包围,这不但会严重的打击了守城一方的信心和士气,同时还能更好的调配进攻方向,将主动权掌握在手。 因此,徐琨在无锡北门外是立有一军寨的,军寨并不大,但很是坚固,而且就在城门旁,可以有效的掩护城门,阻挠进攻方直接对城门发起攻击。 此寨之中,徐琨放了三百锐卒守护,只要对方攻不下来,守军就可以趁着攻守间隙,派人出城增援换防。 可如今来看,徐逸担心起三百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这样的军寨如果被对方一鼓而破,那对守方的士气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弄不好甚至后续的部队都不敢再出城去守护军寨了。 如此一来,城门不但会得不到掩护了,甚至军寨还反过来成了刘封军进攻的支点。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317章 阳羡周氏 徐琨脸色很难看,只是一个时辰,当面的征南军营地已经初具雏形了。 征南军究竟有多能打,这一点他们还不清楚,可征南军立营地的速度,却是看的他们有些心寒。 考虑再三,徐琨点了点头:“那就增兵吧,再给他调两百人过去。” 城外的军寨不大,主要为了掩护城门,里面放进去五百甲士就已经相当饱和了,再多放人,反而会起反效果了。 徐逸点头表示同意。 徐琨等人在城头看了小半天,等到他们下城离开的时候,征南军大营正面的木栅都已经立起来了,甚至还分出部分人手在挖掘壕沟,速度快的惊人。 徐琨心里拿自己的部曲暗自估量了下,恐怕一天半的时间,才堪堪有这样的进度吧。 回到无锡县衙后,徐琨传令给各部,让大家做好防守的准备。 征南军如此大张旗鼓的南下,建立营地的速度又如此之快,恐怕两三天内就会对无锡发动攻击了。 对于徐琨的判断,众将也都很是赞同,对各自部曲进行动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次日一早,就有使者来到城前劝降。 徐琨自然不可能答应,当场就斥退了使者。 原本徐琨等人觉得既然已经斥退了劝降使者,那么接下来迎来的肯定是大举猛攻了。可出乎无锡城内所有人的预料,征南军仿佛干土木干上瘾了。 随后七八天里,征南军竟然一直在大兴土木,扩建了营地的同时,还大肆砍伐树木,打造器具。 这几天甚至已经开始从惠山、军嶂山等山脉上开凿大石回营。 这一幕幕奇怪的举动,让徐琨等人大为疑惑,同时也暗生警惕。 徐琨不是没有试探过对手,可征南军居然不上套,哪怕徐琨主动攻击对方,征南军依旧以紧守营盘为要,坚守不出。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在第十天时,征南军分出一部六千人带着四千民夫于城西军嶂山山麓依托山势开始建立营寨。 十五日,城西营寨已成后,征南军再次分出六千人,同样带着四千民夫于城东开始下寨。 征南军抵达无锡第二十日时,已设置三营,将无锡从三个方向包围。 徐琨等人又惊又疑,几次出城试探,可试探出来的结果却让他们更加惊疑不定了。 因为征南军根本无视了他们的骚扰,就是打定主意坚守不出,只是驱退了事。 徐琨他们有心来波大的,可又担心这恰恰就是征南军的诱敌之计,自此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之中。 其实这还真不是征南军的圈套,刘封的命令就是如此按部就班。 好容易阔绰起来了,眼下也确实没有什么良策,摆在征南军面前的唯有一场呆仗,既然如此,那刘封也只能耐着性子做到最好,争取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二十天来,刘封所部的征南军已经打造出了八架配重投石机,足够四个炮组使用两轮了。 除此以外,还打造了六台攻城梯,三台冲车,四台井阑,八台填壕车等等。 只是刘封还觉得不够,还想打算继续土木。 南线传来的消息,各部都已经依计行事,正在开辟新的补给线,同时周瑜所部正在北上,进驻溧阳。 周泰四部水军也以大小战船两百余艘,自香草河入长荡湖,然后经滆湖,入震泽。 不过这里所谓的大船,也不过是相对走舸、斥候、游艇这些小船而言,至多也只能乘坐三五十人的艨艟战舰,比起楼船来根本不值一提。 徐州军倒不是没有楼船,实际上第一批次的五艘楼船已经完工,只是一来这些楼船都是海船,开入长江尚可凑合,但委实进不了香草河,邗沟也需要疏通之后,才能进这等大船。二来也这些楼船想要具有战斗力,也需要一段时间训练磨合,仓促参战,反而会增加损失。 因此,这一战并没有动用这些能乘坐数百人的庞然大物,依旧以中小船只为主力。 不过即使如此,震泽之中只剩下八九百人规模的吴景水军如何能是对手,几乎一个照面就损失了过半人手和船只,龟缩回苏州死守不出了。 此时的孙策军主要还是以陆军为主,并不像日后的水路两栖部队,更不是离开了船就不会打仗了的模样。 此时的孙家军还是以陆战为主,兼顾水战,在船只上甚至连徐州军都不如,只有少数真正的战船,其他大部分都是在拿商船、渔船凑数。 孙军仅有的两千余水军主力也已经一并南下,参加钱江战役了。 眼下孙军的威名也并非是来自于水战,而是陆战,打的江东群雄俯首称臣,同陆战比起来,水战就相当不靠谱了,还屡屡受挫。 比如刘繇就依靠水战和牛渚防线堵的孙家军一年多过不了江,接下来的固陵之战里,王朗、虞翻、周昕也是凭借水军和固陵坚城,死死的将孙策挡在钱塘江北,双方血战了半年,孙军都无法过江。 不过现在孙军陆战也终于遇上了对手,江东群雄盼刘骠骑、刘征南过江如久旱之期甘露,赤子之盼父母。 欺负鱼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和徐州军打啊! 这应该也算得上江东群雄共同的心声了。 因此,刘封最近得到的消息几乎全是好消息。 周瑜那边传来消息,十五天前孙策大军南下,突袭固陵。 结果王朗手下功曹虞翻亲自督军,水战大败孙军,阵斩三百余级,首战告捷。 这一战直接把王朗军的士气给打起来了,原本还对孙军有些畏惧的会稽军,一看自己居然也能打赢对手,而且还没太大的伤亡,这可太涨士气了。 刘封之所以如此步步为营,厚积薄发,为的就是避免把孙军士气给打起来了。 他要做的是打崩孙军士气。 ******** 滕耽自离开曲阿之后,走水路抵达毗陵,然后离开邗沟,转入滆湖,直趋阳羡城下。 阳羡城此时倒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阳羡属于吴郡,却在震泽以西,又有溧水沟通溧阳、芜湖、宛陵,所以在地理上,它显然是更亲近于丹阳的。 但阳羡的位置却在两郡之中,距离最近溧阳一样有六七百里的水路,这同渡过震泽,抵达吴郡的无锡和吴县其实是差不多远近的。 因此,在孙军攻入吴郡,拿下吴县之后,阳羡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既没有答应震泽对岸孙家军的劝降,也没有向刘繇继续效忠,反而是态度暧昧的两不相从,颇有些战地中立的感觉。 不过此时的阳羡的确安宁平静,大白天的,城门也敞开,任由百姓进出。 城门外只有几十个县卒在城门口,收些许进城费用,其他也就没再看到什么武装了。 滕耽上前交了入城费,县卒居然连盘查都不盘查一下,就放他进了城。 入城之后,滕耽按照早就计划好了的想法,直奔县城而去。 阳羡是下等县,只有个六百石的县长,名叫边强,和兖州名士边让同姓,却并非一族。 边强乃是蜀人,到阳羡当县长已经快十二年了,按照规矩早就该升迁或者调任了。 只是眼下世道乱了,哪里还有朝廷的调任升迁。 边强在阳羡当地的名声还算好,不过这倒不全归功于边强本人,阳羡首席豪强周家的限制,也是帮助他被动清廉的最好助力。 滕耽在县衙门口求见边强。 好在守门的士卒颇有眼力,一看滕耽就不是凡人,不但没有刁难滕耽,还立刻就为他进去通报。 边强一听滕耽的名字,立刻跳了起来,小跑着迎了出来。 滕耽可是青州名士,哪怕没有刘繇的加成,他也不是边强区区一个六百石的小县长可以冷落的。 双方一见,边强立刻热情的将滕耽引入堂上,态度非常恭敬,以至于滕耽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滕耽也是心中暗喜,他就一老实人,看见边强如此热情,就觉得这次的任务应该很容易就完成了。 果然,接下来滕耽也不负老实人之名,被边强引导着一五一十的把情况都给说了出来。 当听到刘繇已经被夺了兵权,牛渚军直接投奔了刘封之后,边强的表情就已经傻了。 接着,滕耽也看不出边强故意流露出来的冷淡,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边强故作冷淡的表情也在滕耽说到笮融、薛礼人头落地时彻底冻结,紧跟着就变成了心虚中混杂着讨好,冲着滕耽谄笑起来。 可惜他纯粹是媚眼抛给了瞎子,滕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之中,浑然没注意边强已经变了三次脸色。 接下来,边强的脸色随着滕耽的叙说不断的变化,直到滕耽说起自己被刘繇托付给了刘封,并且刘封派他来阳羡的时候,边强已经面部有些抽筋了。 “边县尊,征南可是奉了朝廷诏令,骠骑之命过江的,来到江东之后,又得刘使君襄助,使君北上之时,连扬州大印都留给了征南。” “征南督领江东,乃是朝廷之命,名正言顺,我劝县尊不可自误啊。” 滕耽说完之后,口有些渴了,就干脆喝起茶来。喝完了才醒觉过来,怎么边强还没有回应,这才朝着对方望了过去。 边强神情有些僵硬的端坐在席位上,倒不是他不想笑,而是脸部已经因为多次剧烈变动有些抽筋了。更难看的是,阳羡归属,他边强还真没那资格来定夺。 边强刚想要开口,却突然愣在当场,眼睛直直的望向堂外。 滕耽这会儿正看着边强,对方的异样自然不会再被他给忽视了。 滕耽顺着边强的视线转过头,恰好看见一昂藏大汉站在堂外。 滕耽清楚的感觉到这大汉正打量着自己,于是好奇的冲边强询问道:“县尊,不知此人是……?” 边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此人乃是县中县尉,阳羡周氏家主周宾。” 周宾? 滕耽仔细想了想,顿感有些印象。 阳羡周氏不就是当地最大的豪强吗? 他在刘繇身边也屡有听闻,周氏在阳羡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土地,光是族丁部曲就有八百人之众,可谓是阳羡的土皇帝。 好在周氏对州郡还是相当顺从的,每年都按时交税,从无拖延。 对于边强这个县尊,倒也不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只是周氏族长周宾个性鲜明,嫉贪如仇,格外看不得贪官。 因此,也只能苦了边强县尊为阳羡县长十二载,竟无甚所得。 听到边强话后,周宾当即上堂,坐到了滕耽对面,然后行礼拜见。 滕耽老实人一个,虽然并不是很重视武夫,但也没有轻视对方的习惯,反而恭敬的回以礼节。 这一点,倒是让周宾心中暗自有些高兴。 行完礼后,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开口说话,堂上变得安静了起来。 滕耽看看边强,对方神情有些尴尬,低垂着脑袋不做声。随即又看看周宾,后者恰好也在观察他。 滕耽想了想后,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周君颇有勇武?” 周宾正在观察滕耽,却冷不防听对方一问,心中有些疑惑。 老实人滕耽以为周宾没听清楚,又体贴的问了一遍。 周宾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宾颇有勇力,性好习武,在阳羡境内也算勇武。” 周宾这话还是有些谦虚的,他自认为哪怕就是吴郡之内,他的勇力也是排的上号的。 毕竟他家孙子可是上山打老虎,下海揍蛟龙的。 周宾这勇力还真是杠杠的,颇为自信。 滕耽听完之后,语重心长的对周宾说道:“耽在刘使君麾下时,就听闻征南好武,今日归入征南麾下,见其果对武人颇为重视,麾下勇健之士皆能得其所用。” “既然周壮士颇具武勇,何不往曲阿一行,投效征南?” 滕耽很是真诚道:“也好博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周宾整个人都懵了,他这种地方豪强在政治上属实是相当尴尬的。 别看周家占据了阳羡四分之一的土地,在县内甚至可以随意架空县长了,可出了阳羡,又有几人认可他周宾,以及阳羡周氏? 周宾张开了嘴想要拒绝,可嘴是张开了,但话却没能说出去。 因为,他心动了。 如果换做其他人在他面前说这些话,周宾估计少不了勃然大怒一场。 可滕耽却给了周宾老实人的印象,而且还一副好心为你考虑的样子,这让周宾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结果周宾这边没说话,滕耽却是以为对方心动了,赶紧继续加码道:“如今天子已经回到雒中,大司马、大将军、骠骑各司其职,扫除不服。” 滕耽说着说着感慨了起来:“以耽之见,最多十年,天下当再度安定。周壮士如不把握良机,日后又何以提升门楣?” 这话简直是指着周宾鼻子说你这等武夫,也就只配以军功上迁了,你要是不好好把握现在,错过了这乱世的机会,你全家可就都没出头的日子了。 偏偏滕耽讲的却是苦口婆心,甚至还有点掏心掏肺的感觉,这让周宾脸色变的跟个酱油铺子似的,一会红一会黑。 周宾也不是没怀疑过滕耽,可之前他就站在堂外,听着滕耽老老实实的把各种情况和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边强听,边强甚至都没多大劲,就套了个开头,后面滕耽就自己全说出来了。 这样一个人,要说有这心机,周宾真说服不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虽然滕耽说的比较掏心挖肺,可周宾还真心动了。 他捏着鼻子套起滕耽的话来,对方虽然老实,可有些话老实人说才格外扎心。 从滕耽吹捧刘封的话里,周宾听出了不少信息。 首先刘封很重视武人,也很喜欢提拔武人,对武人毫无偏见,甚至还颇为器重。 这一点就足够让周宾为之心动了,而且他也对自己的身手有着很大的自信,若是真能被征南看中,那阳羡周氏可就不再是区区一个县邑豪强了啊。 一想到这里,周宾心里就一片火热。 这个年代的人对家族的感情,是后世无法想象的。 他们是真的愿意为家族去赴死。 周宾原本是打算继续装傻充愣的,他虽然不如滕耽了解的这么清楚,但他好歹也是一方地头蛇,私人部曲都有八百多人,探查一些基础情报还是游刃有余的。 在他探听的情报中,骠骑大将军刘备刚刚偷袭得手,一战擒下了江淮霸主袁公路,剩余的江北县邑竟传檄而定。 除了刘勋暂时还未臣服,就连厉阳的孙家军都投降了。 刘封也是自厉阳过江,据说带了好几万兵马,在牛渚又得到了刘繇旧部的增援,周宾觉得对方在江东至少也有三五万兵马了。 而孙策自从拿下吴县之后,江东许多豪强自带部曲前去投靠,目前也算得上是兵强马壮,刚刚还在由拳几乎全歼了许贡所部及其支持者。 在周宾看来,刘封和孙策之间的较量是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角逐,他一个地方小豪强,哪里配掺和到这种级别的较量之中。 可他内心深处总还是期盼着有人能慧眼识珠,知道他阳羡周宾,甚至愿意征辟他。 这也是他耐着性子,跟老实人滕耽聊这么许多的根本原因。 他,周宾,从不是一个甘心平凡的人。 第318章 小试牛刀 周宾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的火热,决心冒险前往曲阿一次。 不论如何,刘封派来曲阿的滕耽,名声地位可是远超孙策派来的人。 于是,周宾和滕耽两人坐舟船出发,前往曲阿。 行至半路,听说了刘封大军已经出动,南下直抵无锡,正在围城攻坚。 于是,周宾和滕耽调转了方向,前往无锡。 等周宾和滕耽抵达无锡城下时,时间已经距离征南军围城整整一个月了。 无锡城中的徐琨等人虽屡次下令严防死守,可征南军只是构建工事,打造器具,一个月以来竟然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过一次。 徐琨手下士卒自然而然的就渐渐松懈了下来。 这是人之常情,哪怕再精锐的士卒也只能拉长这个时间,却没法永远不松懈。 此时,赵云居城东,高顺居城西,刘封亲自坐镇城北。 刘封还将赵凡、于兹配属给了高顺,高顺擅长练兵,赵凡、于兹两部恰好正是新编的部曲,刘封特地请了高顺指点一下赵凡、于兹,也让赵凡、于兹虚心求教。 如此一来,高顺所部也有了七千兵力,再加上配属给他的三千笮融旧部,共计万人。 刘封之所以会加强高顺所部的力量,也是因为高顺所部的位置比较特殊。 刘封的主营,以及赵云的城东营,都在邗沟以东,唯独城西的高顺营是在邗沟以西。相对于城东两营,高顺的城西营显然是比较孤立的。 这一个月来,征南军除了土木工作以外,也在给各部练兵。 不说其他各部,就是赵凡、于兹两部就大有成效,虽然还远不如其他各部,但也已经足够投入到战场之中了。 就在刘封打算给徐琨一个惊喜的时候,滕耽带着周宾到了军中。 刘封得到报告之后,当即召见了滕耽和周宾。 周宾颇有勇力,自小喜读兵书,虽然未能建功立业,但军事能力确实是不俗的。也正因为他有军事能力,所以才能在蛛丝马迹中看出征南军的实力。 自从入了军营开始,周宾的脸色就一再微变。 一旁的滕耽毫无察觉,还饶有兴趣的给周宾介绍着军中事务。 周宾脸色变得更厉害了,一路走来,军中所见极为规整,盘查森严,各司其职。 军中驻军营地之中,各帐都有军士休息。 可这些军士却不发出声响,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擦拭武器,甚少有人喧哗。偶有喊声,也是军官在召集部众,往往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集合完毕。 周宾一直以军法治理部曲而感到骄傲,也一直认为自己的部曲战力不俗,堪称精锐。 可直到进了征南军的营地,才恍然真正的精锐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他们这是……?” 周宾和滕耽路过一片空地,周宾一眼就看出这处显然是被暂时充作校场使用。 只是让他看不懂的是,校场上站立着数百名士卒,只是排列整齐的站在场地上。 他忍不住好奇的询问起了滕耽。 滕耽扭头看了看,笑道:“此为站军姿。” “站军姿?” 周宾惊讶道:“这是何意?” 滕耽却是摇了摇头:“耽实不知,只是征南军中确有此项训练。彼等一站或为一刻钟,或为半个时辰,具体为何,我也不曾问过。” 周宾道了一声谢,忽然发现前方一身材高大健壮的大汉,宛如一堵行动的城墙。 周宾心中大惊,饶是他自恃甚勇,也不觉得自己会是对方的对手。 这大汉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刘封的亲卫统领许褚。 许褚虽然无形中就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周宾这种骁勇之士,更能感觉得到许褚的可怕之处。 可许褚本身却相当有礼,走到近前后停下脚步,冲着周宾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周君?” 周宾有些讶异,看了一眼滕耽,后者冲他微笑点头。 随即,周宾朝着许褚还礼道:“在下正是周宾,见过将军。” 许褚客气道:“在下只是一都尉,不敢得将军之称。周先生、滕参军,请随我来吧。” 许褚随后转身,将两人带到一处大帐前,然后先行进去通报。 片刻后,一少年出帐相迎,赫然正是征南将军刘封。 周宾心中一慌,赶忙下拜:“宾,参见刘征南。” “周君来何迟也。” 刘封上前将其搀起,扭头又对滕耽道:“滕参军一路辛苦了。” 他刚听人回报有周宾同滕耽回来时,他其实并不认识周宾是谁。 直到来人介绍了周宾乃是阳羡周氏家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竟然是周处的爷爷,周舫的老爹。 只可惜这位在历史上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名气远不如他的儿子、孙子来的大。 尤其是他的孙子,更在晋朝都混出了名将之姿。 如果不是在伏惟以孝治天下的圣朝里,北人实在看不起南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歧视南人,说不得他还能更进一步。 当天,刘封请来了赵云,高顺、赵凡等将领,并营中将佐一起设宴款待了周宾。 看着刘封麾下人才济济,猛将各司其职,周宾只觉得这次没有白来。 次日,周宾迫不及待的想要投效刘封,并为其献上阳羡之地。 “宾,小有勇力,身逢乱世,唯乡人所依,这才迫不得已,守卫乡梓。” 周宾在刘封的面前表态道:“今日得遇征南,如久旱之时,得降甘霖,愿与阳羡父老为征南效犬马之力。” 刘封笑了起来,他其实早就为周宾准备了一道大菜,没想到菜还没上,周宾就已经满足了。 不过菜都准备好了,最后总还是要上的,就当是给周宾开开眼界了。 刘封接受了周宾的投效之后,次日晨时,征南军大举出营,逼向无锡城。 只见刘封在距离城墙三百米远近,错峰排开两列八架配重投石机,每列四架。 同时,在配重投石机的后方二十米处,还有十二架带木盾的井阑,上面站着八人,四弓四弩。 这些井栏上层都带着盾牌,增加防御力,使得弓弩手们可以躲在盾后自由射击。 在井阑的后方,则排开了四辆牛皮冲车,十二辆攻城梯,以及二十四辆填壕车。 两翼骑兵掩护,阵中排开徐盛所部三个营六千人,专为保护这些攻城器具。 如此大的阵仗,徐琨所部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徐琨带着手下的众将们立刻登上了北门,观察着刘封的一举一动。 眼前的攻城器具庞大无比,数量又多,种类还繁杂。 看的徐琨等人目瞪口呆。 他们能够明确认出来的是冲车和攻城梯,井阑隐隐猜到了作用,配重投石机则有些疑惑。 因为在汉代,投石机的射程是达不到三百米的,普遍只有一百多米,而且威力不大。 至于填壕车,徐琨等人根本没认出来,将其当成了冲车,毕竟从模样上来说,两者之间还真有点像。 只是填壕车要更大一些,后面还多出一个装沙土的车厢。 刘封将周宾和滕耽带在身边,阳羡位置很是重要,周宾此刻来投效,刘封自然也乐意展示一下实力。况且周宾的儿子、孙子也都不错,值得他小小的投资一把。 与刘封相比,周宾此刻倒是激动不已,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得到刘封如此厚爱啊。 如果说前天晚上的宴会还是刘封礼贤下士,那今天将他带上战阵,坐观征南军的表现。 这让周宾如坠梦中,难以自拔。 刘封看了眼周宾,只见对方也算雄壮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 要是不了解的人或许还以为周宾是烂泥扶不上墙,临阵胆怯。但刘封却知道对方只是激动的难以自己罢了。 “开始吧。” 刘封冲着许褚点点头。 随即命令传达到了旗鼓手处。 激昂的鼓声敲响了起来,旗手朝着前阵挥舞着令旗。 前阵旗手看见后,立刻将命令传达给了前军指挥徐盛。 徐盛当即下令开炮。 八台配重投石机中的前四台当即运作了起来,四颗两百斤左右,抛圆了的石弹在巨力的甩动下腾空而起,高高的抛向三百米处的无锡城墙。 对面徐琨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然做不出反应来。 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四颗巨石凌空砸了过来。 “将军小心!” 四颗巨石竟然全部朝着城楼处砸了过来,显然这里早就被炮手们盯上了。 四颗巨石,一颗砸到了城楼前的壕沟里,一颗擦着城楼砸进了城中,直接跳弹跳过了三十米长的城门广场,砸进了后面的房屋中,接连撞碎了两三间房舍。 剩下的两颗却是砸中了目标。 其中一颗直接正中靶心,直接撞上了城楼中间,摧枯拉朽的砸了进去,然后穿楼而过。 整个楼内正中心处留下了一道血泥肉酱,这是被巨石砸中的人留下的最后遗迹。 也就是位置砸的太正了,导致石弹没能撞上梁柱,否则有可能直接一炮就把城楼给砸塌了。 不过即便如此,整个城楼也已经是个危楼了,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垮塌。 如此一来,原本可以配属的远程火力也不敢上了,城门楼下也不敢配置重兵了,担心会被突然垮塌的城楼给影响到。 这反而给守军带来了巨大的防守压力,尤其是城门的压力会变得很大。 最后一颗石弹直接砸中了城门墙垛,然后高高跳起,又砸进了城楼上的人群之中。 这一下子,当场就砸死了十几个人,还有同样数量的人被垛口碎裂的飞石所打死打伤。 这一炮取得的效果最为出色,这些人可不全是士兵,还有不少各级军官,还都是徐琨手底下最得力的屯长、曲军候们,这些人的部众都是当做预备队使用的。 可现在,只是刚开战,这些最精锐部曲的指挥层就伤亡惨重了,无疑让这些部曲战斗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要不是徐琨的亲兵们反应迅速,用塔盾和人墙护住了徐琨、朱潮、徐逸、孙和等高级将领,说不定刚才的城垛飞石就能带走其中一两个人了。 看着一片狼藉,到处残肢断臂,血流遍地的城头,徐琨脸色苍白如雪。 徐琨并不是害怕眼前的景象,他害怕的是找不到反制对方的手段。 那八台投石机就在三百米的地方摆着,而且器具巨大笨重,显然移动起来会很麻烦。 可问题是,自己有能力攻击得到它们吗? 三百米啊,就算有城墙居高临下,可城中的抛石机最多也就能够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 要是想派兵出城,这三百米说不定能放干城中军力的血。 刘封在两翼放上了贾斌所部的一千三河骑士,蠢蠢欲动,随时可以侧击抄后。 而在正面,刘封更是派出了五百铁甲士,就守在配重投石机的两旁。更别说不远处就是徐盛的大阵,随时可以增援一线了。 就算徐琨所部精锐耗尽,也不可能摸得到对方的攻城器械。 刘封站在人工堆砌的土坡上眺望远方,即便有高度优势,可还是看不清对方城头的情况。 不过第一轮四发巨石中,有两颗命中了目标倒是能够看的到。 刘封心中想着,如果这时候有个望远镜该多好,这玩意最简单的版本就是放大镜,这种制作难度其实并不高,回头可以试一试。 刘封身边的周宾、滕耽两人已经彻底看呆了。尤其是周宾,全身血液涌动了起来,恨不能立刻披甲上阵。 刘封却是好整以暇,冲着许褚继续下令道:“让井阑和填壕车上去吧。” “是!” 许褚很快就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前阵徐盛接令后,布置在两侧的井阑、填壕车们动了起来。 刘封之所以会下令改变攻击方法,而不是趁热打铁,实在是因为配重投石机的射速太感人了。 这么一发投石,至少需要一刻钟以上的时间进行再装填,慢的话甚至需要半个时辰。 所以此时派上去井阑压制对方城头火力,掩护填壕车进行填壕作业,也属实是常规操作了。 总不能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互瞪半个时辰再打炮吧。 与征南军按部就班的动作截然相反,此时的无锡城头已经一片混乱。 “将军!先退一下吧!” 徐逸在一旁冲着徐琨大声喊叫。 对方这只是一轮抛石而已,显然后面还会继续。 城头已经不能继续待着了,这里显然是对方的集火之处,继续呆在这里无疑是等死。 徐琨铁青着脸不说话,只是倔强的站在原地。 徐逸等人却是紧张之极,他们不知道这恐怖的石弹多久之后又会来袭,而下一次可不一定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如果被这种石弹直接攻击到的话,即便有再多的盾牌手护卫也毫无意义,只会死伤更为惨重。 徐逸目视朱潮、孙河,希望对方和自己一起劝说徐琨。 朱潮和孙河立刻行动了起来,孙河甚至仗着是孙策的心腹爱将,直接上手想要强拉徐琨下城。 “慌什么!” 徐琨一把挣开了孙河的手臂,大喊道:“不要惊慌!” 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到了徐琨身上。 徐琨眉头紧皱,神情却还算是镇定:“莫慌,此等重砲,如何能够连续投射。以我观之,恐怕一刻之时都未必能有一发。如今城上军心动摇,我等再离开城头,一旦征南军趁机攻城,如之奈何?” “都不要慌乱,且先稳住城上军心。” 徐琨眼睛盯着远处的配重投石机,一边继续说道:“此物还是有些笨拙,哪怕其投射之后,再做躲避也来得及。” 徐逸、朱潮、孙河等人听完之后,也都醒觉过来,各自镇定了下来。 “好了,都别围在我身边了,去忙吧!” 徐琨摆了摆手,赶起人来。 徐逸等诸将也都知道此时最需要的是时间,也就不再磨蹭,冲着徐琨一拱手,各自打起自己的旗号,从城楼两侧向前而去。 城头上的士卒们原本看见石弹重击城楼,心中颇为胆寒。 可这会儿看见徐逸、朱潮、孙河等重将的旗帜,以及本人巡城之后,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并且在军官的指挥下行动了起来。 徐琨应变之后,刘封的军阵中也发生了变化,井阑、填壕车等器械开始向前移动。 普通弓弩的射程是一百到一百五十米,神弓和大黄弩的射程普遍能达一百八十米,甚至是两百米。 不过能够使用神弓的人却不多,而大黄弩的造价也是相当昂贵。 再加上井阑的高度优势,使得射程无疑又变相增加了一节,相当于抵消了城头的高度优势。 看见井阑、填壕车大举出动,无锡守军顿时紧张了起来。 “将军有令!小心敌军弓弩!” “将军有令!城门火油准备!” “将军有令!火箭准备!” 一道道有效命令得到了执行,徐琨不断的发出指令,城头也变得繁忙了起来。 这种繁忙让无锡守军们暂时忘记了刚才石弹的可怕威力,投入到即将到来的血战准备当中。 只是可惜的是,征南军完全没有登城的意思,他们依旧以远程火力消耗着无锡守军的性命和士气。 第319章 顿兵钱塘 征南军以井阑火力努力压制城头反击,同时大量的填壕车有条不紊的对护城河倾泻着沙土。 其中,大部分的填壕车其实是由笮融、薛礼旧部在操作。 但一来征南军的伙食标准要比笮融、薛礼那会儿强许多,至少士卒的口粮是不用担心被克扣的,光只是这一点,征南军就赢得了笮融、薛礼旧部很大的好感。 其次,征南军并没有仓促的对无锡城发动攻势,而是事先准备了大量的攻城、防护器械,尤其是填壕车,还着重教导了笮融、薛礼所部士卒如何操作,以及防护。 这显然大大减轻了两部被当成炮灰使用的感受。 再加上刘封宣布江东战役结束之后,笮融、薛礼旧部可以继续从军,调拨补充给各个主力军,也可以申请提议,由骠骑大将军府安排屯田,并无息租借包括田地、口粮、种子、宅地以及耕牛等各种物资。 这一政策大大刺激了笮融、薛礼旧部的士气,从而使得两部变得更为可用起来。 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十二架带木盾的井阑移动到了距离城墙一百二十至一百四十米的距离上,不断的朝着城头射击。 井阑上的弓弩手们分成几个批次,以弓箭手保持覆盖压制,以弩手保持重点反击。弓箭不但可以直射,还可以抛射,而弩箭则可以长时间的进行瞄准,不需要费力维持。 征南军充分利用了弓弩之间的差异,达到了巧妙的配合,压制住了城头的反击火力,以至于整个一段城墙出现了火力真空。 而二十四辆填壕车则在井阑之间川流不息,沿着开辟好了的路线,一辆接着一辆输送着沙土,填充护城河。 同时,小半个时辰后,装填完毕的配重投石机再次发威,这一次又达到了五成的命中率,两发石弹直接将城楼击碎,垮塌了一小半。 如此一来,无锡北门的高大城楼算是彻底废了,谁也不敢再登上这座残破不堪的危楼了。 失去了北门城楼之后,制高点反倒是转移到了进攻的征南军这一方了。 填壕的行动相当的顺利,徐琨虽然组织了一波反击,可在井阑,三河骑士以及铁甲士的组合打击之下,反击部队刚出城不久就被打退了回去。 这也就是有城墙做掩护,征南军的骑士也不敢乱冲锋,只是以骑射扰乱对方阵型,最终还是让对方缩了回去。 徐琨的反击彻底失效,后续也无力再度出城反击。 仅仅一个下午,征南军就顺利的填补了小半段壕沟,再有个两、三天的功夫,应该就能顺利的将护城河给填平了。 等到天色渐黑,刘封干脆利落的鸣金收兵,铁甲士和三河骑士掩护全军撤回大营,没有给徐琨半点机会。 正常战斗,就只有北面的大营出兵,东西两营连策应的举动都没有,只是在营中休息,可见征南军之自信。 可偏偏这一点,让徐琨如坠冰窖。 光是应付北面的征南军主力就如此吃力了,如果东西两营再配合进攻,那无锡还能守得住吗? 无奈之下,徐琨只能朝吴县发出求援,虽然他也知道吴景的手头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可他也的确是无能为力了。 至不济,也得尽早将征南军的战法告知吴景,让吴县可以提早准备起来。 三日后,吴景收到了无锡的奏报。 一看之下,吴景大惊失色。 之前一个月来,无锡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徐琨多次传信回来,只是诉说征南军勤于土木,打造器械,但还是很有自信能够在对方全面攻势下坚守无锡的。 徐琨当时比较乐观,认为哪怕征南军三面围攻,他依旧有信心死守一个月,后期则要看城防的破损程度,以及士卒的伤亡情况,来决定继续坚守还是后撤至吴县。 结果现在征南军才刚一攻击,徐琨就吃不住劲了。 可吴景此时已经没心情去责怪徐琨了,因为徐琨送回来的战报如果是真的,那吴县未必能比无锡好到哪里去。 能将两百斤以上的巨石抛掷三百米的距离,而且命中率居然高达五成,而且即便没有命中,如此体量的巨石哪怕是越过了城墙,飞入城市,那一样能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除了这巨型投石机外,征南军所部花样别出,器械种类奇多,光是带盾井阑,就压制的城头火力十分难受。至于那些牛皮蒙铁,上覆湿泥的填壕车,更是相当棘手的存在。 徐琨几次三番尝试想要毁坏对方的攻城器械,却是无能为力。 这些填壕车内部还藏有甲兵,俨然不惧孙军的近战,想要放火,车体表面不但蒙有牛皮,而且顶层还是湿泥,就是让你烧上半刻钟都点不着对方。而其中的甲兵自然也会在这时候走出填壕车,与孙军近战,保护器械。 看着对方营地内还有大量的器械在打造,徐琨对于守住无锡城的把握是越来越小,不得不提前通知吴景做好准备了。 按照孙家高层原本的计划,毗陵是第一线,需要坚守一个月的。 结果曲阿半日破城,毗陵的守备兵力直接报销,导致孙家根本不敢增援毗陵,只能直接放弃了此地。 无锡作为吴县的最后屏障,本身又是坚城,地形也偏于易守难攻。 孙家在这里放了整整一万大军,对徐琨给予厚望,是期望对方能够守上几个月的。 可现在才刚过了一个月出头,徐琨就叫苦了,更让吴景难受的是,这一个月完全是征南军根本没有发起进攻。 真正的攻击只有一天而已。 “你们都看看吧。” 吴景让近侍将徐琨的奏报转给了堂中众将。 其中有吴景所部的将校,以及孙辅、孙脩两个孙家旁支。 “无锡恐难再坚守一旬了?” 孙辅看完战报后,几乎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这和预定坚守两三个月的时间相差也太大了,这连一半的预定时间都没到啊。 徐琨在战报中重点讲了征南军的进度,以徐琨的判断,再有两天,最多不过三天,护城河必定被填平。 届时征南军必然是要登陆城墙了,到那时候,就算伤亡再大也得上城头作战了。 孙脩年纪比孙辅还小一岁,皱着眉头却也啥话都没说。 其实孙辅和孙脩的处境都挺尴尬的,毕竟他们俩的老爹都已经投降了刘备。 孙辅虽然是孙贲的弟弟,可实际上孙辅刚出生后没多久,孙羌夫妇俩就染病而死了,孙贲可谓是现实意义里的长兄如父了。 “舅父,表兄信中有言,让我们出兵北上,和他并力先击破征南军城西一部。” 孙辅却是性格开朗,很是敢言,丝毫没有因为兄长投降而变得保守起来的意思。 吴景闻言,倒是没有半点不悦。 他能把孙辅和孙脩叫来,就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风险太大了。” 吴景摇了摇头,回答孙辅道:“世宝此计太险,他自己都下不了决心。” “况且吴县城中也只有不足万人了,能出兵几何?” 吴景皱着眉头道:“一旦出兵倾覆,吴县还守不守了?” 孙辅所提之事,是徐琨在奏报之中提出了一个战术计划,那就是让吴县之兵北上攻击城西的高顺所部,同时徐琨也在无锡城中响应。 徐琨之所以这么计划,还是因为高顺在城西比较孤立,又有邗沟隔绝,相互援护很不方便。 如果能够一举击溃城西征南军所部,那么对战局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甚至有可能会让无锡转危为安。 因为一旦能够获胜,哪怕只是击退城西征南军,如此一来,邗沟的粮道最少要北移数十里,以免遭到孙军骚扰袭击。 仅这一项,就能够让无锡暂时转危为安。 当然一旦失败,那别说无锡了,就是吴县都没有了反抗之力。 如果不出击的话,就以徐琨的判断为例,征南军至少也得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杀到吴县城下。 再加上还要重新打造攻城器械,没个一个月,恐怕也组织不起什么有效攻势。 如此一来,即便吴景什么都不做,也能再坚持近两个月。 从风险和收益来看,吴景还是觉得稳健保守要好的多。 最终,吴景压下了孙辅出兵的欲望,决定依旧以稳为主。 同时,他还飞书孙策,将吴郡北方的情况仔细交代了一遍,并且告知对方,自己很可能只能再支撑不到两个月了。 徐琨这里同样也收到了吴景的回复,表示无锡能守则守,必须坚持到城防彻底失效,之后可以保存有生力量,往吴县退却。 到时候,吴景会派孙辅等人前来接应。 徐琨收到吴景的消息时,也很无奈。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吴景真北上了,风险反而更大,一个不好,连援军带无锡守军一起赔光。 所以他对吴景的决策也只是无奈,并没有多少不满。 这几日的功夫,征南军已经填平了一大段的护城河,整个北门三分之一的地段只剩下了城墙这最后一道防线。但征南军的动作依然不着急,只是按部就班的积蓄力量,发动攻击。 时间回到六天前,在经历了一天的攻击后,刘封收兵回营。 此时周宾已经彻底臣服,觉得孙家别说和征南军抗衡了,就算是想要苟延残喘也是力所不及的事情。 因此,周宾已经铁了心要投效征南军,为刘封效力了。 一回营后,周宾就向刘封献策,请刘封派人进驻阳羡。 阳羡东临震泽,东南沿湖又有官道可直抵乌程。 同时,他还将自己所收集到的乌程信息全部托盘而出,最后还下拜毛遂自荐道:“邹他、钱铜皆与我有旧交,彼等占据乌程之后,也曾来寻我买粮。宾不才,愿为将军效力,说降邹他、钱铜来投!” 刘封顿时大喜,亲手将周宾搀扶了起来,拍着对方的手道:“子序,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卿之计策,正与封同也!” 周宾大惊,却听到刘封继续说道:“我早已经别遣一军,已至溧阳,只等子序你看清形势,投效天子了。” 听到一旁的溧阳已经囤有大军,周宾心中更是惊慌不已。 想起今天白天所见所闻,征南军的实力已经彻底的镇住了周宾。 饶是他素来以自家部曲骁勇敢战而自傲,可在征南军面前,即便有阳羡为凭依,恐怕也撑不过几日。 一想到征南军那些门类繁多,效果拔群的攻城器械,周宾就不寒而栗。以阳羡那小城,都不用出动全部,只需要挑出填壕车和冲车,估计就能攻破阳羡了。 “将军之谋,其深如海,宾自愧不如!” 周宾当即又拜倒道:“恳请将军不吝恩德,赐我阳羡效力之机,我阳羡父老青壮,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力。” 刘封大笑着将周宾拉了起来:“子序何以如此自薄。” 周宾拘谨着表明心迹道:“宾此言,发自肺腑,实属真心,恳请将军察纳之。” 周宾来的时候还颇有些自傲,可如此却上杆子的自效,足可见今日份的震惊有多么巨大。 “好吧,既如此……” 刘封斟酌了一下,决定道:“那我可给子序一千人的军额,编为一别部,可入我征南军中,暂归太史将军麾下,子序以为如何?” 周宾大喜,三次下拜,激动道:“宾感念将军之恩德,必尽股肱之力,不负将军之托。” 次日一早,周宾不顾刘封挽留,拜别刘封之后,当即回转阳羡。 同时,刘封的命令也同路前往溧阳,命令周瑜进驻阳羡,做好迎接太史慈大军的准备。 太史慈此时已经抵达芜湖,正在以徐晃为先锋,朝着厉阳而来,沿途有牛渚、厉阳以及宛陵三处粮仓进行补给,并且将大量的粮食囤积在了厉阳。 当周瑜进抵阳羡之后,后面的粮食也将开始转运至阳羡,以期后续作战使用。 周宾抵达阳羡之后,整备部曲,统计物资,同时亲自出迎溧阳而来的周瑜。 两人见面之后,决定分别派人说降王晟,邹他和钱铜。 王晟由周家负责,请动吕佑出马,而邹他,钱铜两人则由周宾亲自出马。 因为要等南路军队行动,因此刘封这边也没有对无锡发动总攻,而是依旧按照原有的步骤,以清理无锡的城防为主,进攻为辅。 徐琨这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征南军始终不曾发动总攻,也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用意。可能多拖延一天,总归是好一天,也乐得征南军放缓节奏。 吴郡北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孙策处。 此时的孙策也很头疼。 虽然他猜测的完全正确,即便他起大军南下,放空了整个后方,可严氏兄弟俩也好,王晟等乌程豪强也罢,没一个敢于出兵的,只是抱团呆在乌程等死。 这一结果,使得孙策的威望在军中愈发高涨。 可一个大麻烦,却又让孙策为之头疼。 那就是王朗的固陵防线太过坚韧了。 自半个月前突袭固陵失手以来,孙策已经组织起大小五次攻势,可其中大半直接在钱塘江上就被打了回来,两次成功上岸的攻势,也始终攻不破固陵城。 反而在对方的反击之下,过江了的大军被迫退回北岸自保。 如今大军顿兵于钱塘江北,虽然有朱治的帮忙,以至于粮食不缺,可问题是时间快没有了。 眼看着征南军不但成功过江,还悄无声息的就吞并了刘繇的牛渚军,甚至连笮融和薛礼也一并解决了。 整个江东北方竟然静谧无声的变了天。 这使得征南军毫无阻拦的直抵曲阿,半日破城也足以显示征南军强大的实力。 孙策其实并不莽撞,他正是感受到了征南军的逼人锋芒,才会力主南下会稽。 如果侧击乌程的话,即便拿下了乌程也无关大局,甚至连最初的本意——解决侧翼威胁都做不到。 因为一旦拿下乌程,其实也等于是和征南军接壤了,如此一来,侧翼反而暴露给了更为强大的对手。 只有主力南下,击破王朗,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横扫会稽,还能抽兵北上,增援吴县。 得到了会稽郡的人力、物资和兵员,才有希望守住吴郡。 这才是真正能够破局的办法。 可惜的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孙策怎么也想不到会被王朗给拦在钱塘江北。 这一次会稽郡中,支持王朗的士族豪强可以说是把家底都给掏干了。 周昕甚至一口气拿出来了两千私人部曲,同时还拿出大量的钱粮,又招募了两千人。 仅周昕一家就给王朗提供了四千兵马。 虞翻也砸锅卖铁,凑了一千部曲,再加上五千郡国兵,以及其他士族豪强们凑出来的六千部曲,王朗在小小的固陵防线摆上了整整一万四千人。 如此,王朗还不怎么满意,还不断的写信给东冶的侯官县县长商升,当地的大豪强张雅、詹强。 请他们能够出兵北上增援。 候官县虽然也隶属于会稽郡,但其实两地相隔太远了。 固陵在钱塘江江畔,是后世杭州市区的位置,而候官县则是后世福建省会福州的所在地。 可见两地距离之远。 但候官县的力量确实相当大,它一个县的辖地等于半个会稽郡。 在东吴时期,候官县就分出了八个县,并置为建安郡。 到了晋朝时期,更是一举划分成了两郡十二县。 可见这片地方之大,辖众之广。 王朗作为会稽太守,想要从候官调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320章 奇袭高迁屯 候官有没有兵? 有,而且还很多。 孙策在击败王朗的次年,就发兵南下,候官以一县之力,竟然聚集起了上万之众,甚至还击败了孙策亲自委任的南部都尉韩晏。 这也是贺齐随后得以冒头的诱因。 只是王朗的调兵命令未必管用,即便管用,候官的援军想要抵达固陵一线,说不定得走上一两个月,除非有足够的船只走海路北上。 孙家在江东也算是地头蛇了,虽然得罪了大部分的士族豪强,但也结下了一部分死党。 王朗那边的动向,孙策也是能收到不少的情报。 因此,他很清楚王朗已经倾尽全力在阻挡他了,同时,孙策也很担心候官会服从王朗的调令,派出援军北上。 从朝廷的角度来看,孙策是贼,王朗才是官。 每多拖延一天,王朗的力量就会强上一分,因为会稽实在是太大了,即便不算候官,仅仅是永宁(温州)以北的十个县令依然还能挖掘出不少潜力来,只是需要时间。 所以,孙策是真的拖不起。 就在孙策强耐着性子,准备组织第六波过江攻势的时候,一个意外之人来到了钱塘,求见孙策。 来人乃是孙静,字幼台,吴郡富春(今浙江富阳)人,东汉末年长沙太守孙坚之弟,也是孙策、孙权等兄弟姐妹的叔父。 孙静和孙坚自幼关系极为亲近,孙坚起兵时,孙静以个人号召力,为孙坚纠集了乡里宗族子弟兵五六百人。 只是后来孙坚立功受赏,调任长沙太守时,孙静没有选择跟随兄长赴任,而是回到了故乡富春居住。 直到孙策此次南下,饮马钱塘,却为固陵所困时,还曾经几次派人去请孙静。 结果孙静迟迟没有动身,直到眼下孙策焦头烂额时,才带着家人一起来到钱塘,与孙策见面。 孙静在富春住了几十年了,堪称地头蛇,孙策其实也是隐隐有求于孙静,希望对方能够帮自己想出一个破局的办法。 孙静这次前来,带了年长的三个儿子一起前来。 其中长子孙暠,次子孙瑜、三子孙皎。 孙静此时四十二岁,但他的儿子们却和孙坚的长子孙策差不多大,长子孙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比孙策大两岁。 次子孙瑜今年二十一,比孙策小两岁。 三子孙皎今年十六,和孙权同年。 后世里,孙权对自家老哥孙策一系,自家堂兄孙贲、孙辅一系可谓是防的死死的,偏偏没防死孙静一系,尤其是第一个站出来想和孙权抢位置的孙暠一系,后世东吴的几个权臣里,有近一半是孙暠的孙子。 孙权死后,东吴朝堂的厮杀里,孙静一脉可谓是主力中的主力。 不过此时,这些事情孙策也好,孙静也罢,都是一无所知。 相反,孙策还为孙静带着三个堂兄弟的到来而欣喜有加。 “叔父!” 听说孙静到来,孙策出钱塘五里,在城外五里亭相迎。 孙静倒是相当低调,虽是长辈,又有实力,可对于孙策的尊敬却表现的十分谦逊,丝毫没有之前两次相请,却始终并未到场的倨傲。 孙策见此,心中也是暗喜。 孙静可是孙家第一代里硕果仅存的长辈了,有孙静支持自己的话,孙贲、孙辅也只能俯首称臣。 “伯符。” 孙静此时正是壮年,身形魁梧,颇有孙坚之风,而且也轻财重义,为乡梓所重,众咸附焉。 孙策走到孙静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随后被孙静搀起。 “伯符,你这半月来,两次派人前往富春召请叔父,叔父却没有来。” 孙静笑眯眯的问道:“你心中可有怨气?” 孙策当即回答道:“侄儿无怨。” 孙策并没有说不敢有怨,而是直言无怨,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不敢有怨显然是暗示了是有怨气的,只是不敢有罢了。 可无怨则是表明自己真是没有怨气。 孙策这话的确是真心话,并非哄骗孙静。 盖因为当年孙坚起兵,孙静都呆在家乡没有跟从,兄弟两人摆明了是一人出儿争前路,另一人则退而守乡梓。 况且孙策这一辈兄弟众多,孙羌早死都有两个儿子孙贲、孙辅,孙坚有五个儿子,而孙静也是有五个儿子之多。 孙香的关系则要隔了一层,孙香之父孙孺的曾爷爷和孙坚、孙静的曾爷爷是兄弟,因此,孙香其实是隔了三房了,但依旧并未出五服,还是属于同宗的族兄弟。 孙策这一代整整有十二人之多,如果再加上孙香,更是高达十三人之多,而上一代的嫡出长辈,可就只有孙静一个人了。更何况孙静还是留守宗祠的长辈,孙策是真不敢有什么怨言。 孙静笑了起来,他身后跟着的孙暠等人也是露出笑容。 “叔父前两次没有来,是因为之前来也帮不上你。” 孙静这话说的孙策眼睛一亮。 孙策也是个机敏之人,只是过于自傲,有时候会被骄傲迷花了眼睛。 可他在孙静跟前可不敢摆什么傲气,自然立刻就听出了孙静话语中暗含的意思。 于是,孙策当即大礼下拜,恳切道:“策受困于固陵,不能过钱塘,顿兵江北,已有半月之久。恳请叔父点拨侄儿,以解大军之困,扫除王朗,回师吴郡。” 对于孙策的恭敬,孙静很是欣慰,而他身后的孙暠等人,则不免有些流露出些许自傲之色。 这些神态落入了孙策身后众多将领的眼中,不少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孙静虽然表现的很是得体,可他的儿子们看起来却不像是安分的主啊。 不过这些将领都是百战老将,自然明白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拿下固陵,突破钱塘江。 其他的事情,自可容后再说。 孙静并不知道身后儿子们的表现,自顾自的搀起孙策,面授机宜道:“我尝遣人过江,探得一些情报,或许对你有用。” 孙策顿时大喜,连忙请教。 孙静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情况说了出来:“王朗在固陵一线摆下万余大军,其中主力屯兵于固陵城内,水军临江扎寨,汝几次过不了江,正是受困于水陆结合。不拿下固陵,光夺水寨不足以立足,王朗守军可依托固陵坚城,随意寻找战机反击水寨,赶你下江。” “正是!” 孙策叫苦道:“若是直接围攻固陵,水寨中水军又会骚扰我后勤补给,若是先攻水寨,对方自会从固陵增援,侧击我背后。即便拿下了水寨,其中水军依旧会自钱塘江上走脱,难以解决。” 孙静继续问道:“你可知固陵城小,水寨沿江,那王朗将粮草辎重,军械补给放在了何处?” “侄儿着实不知。” 孙策吃了一惊,随即大喜问道:“莫非叔父知道?!” 孙策不是没打探过这方面的情报,可他的人根本进不去会稽,即便偶然混进去了,也会因为口音的问题而被对方活捉。 故此,他虽然一直想打王朗后勤的主意,却始终没有可靠的情报支持,既找不到对方粮草补给的囤积点,也找不到绕过固陵防线突袭的可行路线。 孙静笑着点了点头:“王朗粮草军需,正囤在高迁屯。” 高迁屯这个地方,属于高迁亭。 高迁亭可不是什么景点,而是秦汉时期的最基层机构——亭。 刘邦就是亭长出身。 高迁亭在东汉也很有名,《后汉书·蔡邕传》中就记载了蔡邕游会稽高迁亭的故事。 高迁亭中,有一屯地形平坦,而且居于大道中央,是相当优秀的囤积物资之所。 故此,王朗、虞翻和周昕一致决定将高迁屯作为后勤补给基地,从这里源源不断的向前线固陵防线输送各种粮草军械。 “高迁屯……” 孙策默默念叨了几遍,随后星眸放光的看着孙静:“叔父可有破敌良方?” 孙静吐出四个字:“查渎古道。” “我来之前,已经遣人重走过此道,虽然有些艰难,但依旧可行大军。” 孙静继续说道:“此时冬日水枯,正可潜渡钱塘,从侧后奇袭高迁屯。” 听完孙静之言,孙策喜出望外,对孙静异常感激:“叔父之恩,侄儿永世不忘!” “你我叔侄,分属血亲,有什么恩不恩的。” 孙静却是哂笑道:“我此次前来,已经带上了乡中少年并族中部曲,共有两千人,分由暠儿、皎儿统领,先前也是他们重走了查渎古道,熟悉地形,可为你先锋开路。” 孙静身后的孙暠三人齐齐朝着孙策行礼。 ******** 得到孙静的指点后,孙策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 最后决定,以孙暠带富春所部为先锋开路,孙策亲领一万四千精锐紧随其后,而剩下的六千余人分别驻守余杭、钱塘两城,以及钱塘城外的临江大营。 为了迷惑钱塘江对岸的会稽军,孙策故意声称水源被污染,需要容器净水,因此寻找了数百口大腹小口的瓶罐澄水。 等到了太阳西斜的黄昏时分,孙策将这些瓶罐中灌上燃料,放置到营中各地,然后以绳为灯,将其点燃。 如此一来,钱塘江对岸的固陵一线则会看见孙策军营地之中灯火通明,也就不会疑惑孙策军的动向了。 在成功迷惑了王朗军之后,孙策兼程奔袭,趁着夜晚行军。 孙策所部大部分都是江东人,生长在江东,长期能吃到鱼虾,而鱼干、鱼油更是治疗夜盲症的最好法宝。 故此,孙策所部夜盲症的概率相当低,哪怕是程普、韩当这些北地人,都因为有肉吃,又在江东待了年许,从而解决了夜盲症的困扰。 孙策所部的夜间奔袭相当顺利,尤其是孙暠兄弟在前方带路,不但没有半点疏漏,还花费了不少力气开辟巩固了道路,让后面孙策的主力部队行进的更为轻松。 等到了钱塘江岸边时,孙静早就派人筹集了几十艘渔船,以及几十个竹排。 此时的江水虽然枯竭,但毕竟天气还是极冷的,要是湿了衣服,那后续可没法打仗了。 眼看着孙静一家准备的如此充分,孙策等人信心大增。 只花了大半个晚上,孙策全军就已经渡过了钱塘江。 只是过了江之后,前面的孙皎竟然回来了。 孙策心中惊讶,可脸色却是怡然不变。 “兄长,前面有个快废弃了的营地。” 孙皎一脸焦急,看见孙策之后就大声禀报道:“这营地里面还有两百会稽军,已经全部为我大兄拿下了。” 一听到情况有变,孙策压制住心中的惊慌,仔细询问起来。 原来在前方小路上立起了一座新的营寨,正好卡住道路,如果有个两三千人驻守,必然能堵的孙策全军动弹不得。 可偏偏此时营寨中只有两百人左右的会稽军,而且毫无戒心,竟然轻易的就被孙暠给突袭拿下了。 孙策带着孙皎赶往前方,等他到了之后,孙暠也已经询问俘虏出了结果。 “将军,暠已查问清楚,王朗得人指点,竟然于大半年前就在此立下一寨,驻有三千人。只是后来固陵一线战况吃紧,这里又迟迟没有敌情,因此王朗在两日前又把此地的军队给调回去了。” 孙暠回报道:“这两百人,乃是留在此处预警的,只是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早就麻痹大意了,故此轻易为我所破。” 孙策闻言,登时长出了一口气。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追问孙暠道:“可知是何人指点的王朗?” “未能问出。” 孙暠摇了摇头:“此处俘虏也是不知。” 孙策点点头,不过好在总算没有碍事了。 当即孙策下令,全军在此寨中休息三个时辰,并将寨中的口粮悉数造饭,让孙军士卒饱餐一顿。 孙策军在营寨中休息到了天亮,又吃了一些干粮之后立刻出发,朝着高迁屯猛扑了过去。 高迁屯这里驻扎了一千会稽军士卒,与其说是提防孙军的袭击,倒不如说是防范附近百姓和乡中少年小偷小摸了。 孙策军抵达高迁屯时,恰好赶上了午饭时间。 高迁屯的士卒们根本没想到会有敌袭,正在排队吃饭。 孙策军士卒这一路赶过来,走了几十里地,还过了一条钱塘江,之前营寨中那点饭如何管够,到现在为止还是靠着干粮支撑。 这会儿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饭香味,孙策适时的喊出口号,打下高迁屯,午食敞开吃,把全军激的嗷嗷直叫。 高迁屯这千把人如何能是孙策军的对手,更别说是猝不及防了,战斗不过一个时辰,整个高迁屯就被孙策军给攻破占领了。 留守的一千会稽军,被斩杀了两百余人,剩下的七百多人当即投降。 拿下了高迁屯后,孙策立刻命令全军抓紧时间休整。 高迁屯内堆积如山的粮食、军械、甲胄无疑是最好的补充,等于给了孙策一个前进基地,根本不需要担心后勤压力了。 接下来孙策军即可以逸待劳,准备迎击固陵一线撤回来的王朗军了。 孙策军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了高迁屯这等王朗军军事重地,消息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很快,高迁屯失陷,孙策军成功渡江,偷袭得手的消息就传到了坐镇山阴县的王朗耳中。 “什么?高迁屯失守?” 王朗得知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要不是多方消息一起传回,他都无法接受这个消息是真的。 “这、这高迁屯如何会丢失?难道固陵也……” 王朗生出的第一个心思,就是固陵是不是已经被孙策攻破了,然后孙策军趁势掩杀,后续夺取的高迁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整个会稽郡就没救了。 所幸情况并非如此绝望,当得知孙策军是从查渎古道过的江,偷袭的高迁屯。 王朗无奈,只能传令坐镇前线的周昕赶紧回军,夺回高迁屯。 如今固陵一线,以周昕为主将,虞翻为副将,两个人并力共守固陵防线。 周昕得令之后,来不及召虞翻前来商议,直接带领本部以及归属于他统领的豪强部曲和郡国兵马,总计一万两千人,朝着高迁屯赶了过去,企图趁着孙策立足未稳,将他击退,夺回高迁屯。 此时,除了山阴城中的五百郡兵,只有固陵第一线还有两千会稽军。 会稽的命运几乎全部寄托在了周昕的手里。 他若是能够击退孙策,夺回高迁屯,那局势就尚且能够维系,哪怕固陵因此被孙策突破,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如果周昕输了,那么上半个会稽就再没有反抗的力量,王朗也只有浮海逃跑一条路可走了。 周昕驱赶着麾下部众,朝着高迁屯赶去。 等到周昕赶到时,天色已经是午后申时两刻,太阳都快要西斜了。 周昕所部刚刚抵达,尚没来得及列阵,只听得高迁屯中鼓声大振。 下一刻,高迁屯营门打开,孙策军从数个营门中委迤而出,倚靠高迁屯开始列阵。 周昕心中暗惊,有些后悔靠的太近了,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再后撤整军,而是当即下令全军列阵。 一时之间,两军在黄昏天色中摆开阵势,准备一较高下。 第321章 乐极生悲 阵型一摆开,孙策军立刻就发动了攻势。 陈武、吕范分列两翼,韩当是为先锋,孙暠三兄弟担任次锋,全军在鼓声的激励下,冲着周昕所部的会稽军压了过去。 双方兵力上,周昕只有一万两千人,孙策却有近两万。 周昕所部赶了二十多里路,都没来得及休息,而孙策所部却是吃过了午饭,正以逸待劳。 再加上孙策所部的战阵技巧和经验远胜周昕所部。 其实这一场战斗的结果早已经注定了。 从一开始,孙策一方就积极猛攻对手。 所幸周昕在会稽郡的声望很高,而且重士轻财,对士卒颇为恩重。 再加上孙策军一贯的劫掠性格,使得会稽军浴血奋战,竟然挡住了孙策军的一波攻势。 双方开战之初,天色就已经太阳靠西了。 开战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因此,双方不得不鸣金收兵,周昕所部幸运的躲过了一大浩劫。 孙策所部收兵回驻高迁屯,原来的屯子自然住不下两万人,下午时分,孙策军就已经抓了不少四野的农人充作辅兵,驱使他们帮忙建造营房。 周昕所部远道而来,为了抓紧时间,根本没有携带帐篷之类的辎重,以至于士卒只能围着篝火露天宿营。 此时已进一月,正是最冷的时候。 周昕也无可奈何,此时进不能进,退也退不了,几如坠入蛛网之中。 半夜时分,虞翻自固陵一线驰马赶到。 “大明兄,不能打了!” 虞翻一进周昕的大帐,就喊着让他撤退。 “大明兄,天亮之前,我们就得走!” 虽说士卒们没有帐篷,但周昕却不可能没帐篷,他的大帐可是由五辆牛车拉着的,跟在队伍之中。 白天的一战,让周昕也没能睡好。 这会儿被虞翻闯进大帐,他颇为不满。 虞翻是会稽慈溪虞家的嫡长子,上面还有个庶兄,其父乃是日南郡太守虞歆,也是两千石的豪门大族。 可周昕却不是普通人,他可是会稽山阴周家的嫡长子。 周昕家比起周瑜家都丝毫不逊色的,周家这一代嫡系三兄弟,每一个都做到了两千石的显宦,更是袁绍的死党。 周昕作为嫡长子,他的老师可是陈蕃。 后来为太尉府所征辟,举高第。 这举高第就相当于考核前三,甚至是第一的意思,也因此积功得意出任丹阳太守。 周昕这个人能力也相当强,博览群书,通明风角,而且还有个特长,就是善推灾异。 这可相当了不得的技能,这也使得周昕在整个东汉都颇有声望。 虞翻固然才高八斗,但在周昕面前,还真不够看。 周昕看着闯入帐中的虞翻,缓缓起身穿衣。 “仲翔,稍安勿躁。” 虞翻性格刚强急躁,喜怒形于色,从来不知道收敛脾气。 他最出名的几件事之一,其中一件就是当众戏耍大皇帝。 众所周知,大皇帝特别喜欢开趴体,一开起来就疯玩,而且酒品特别差,最大的爱好就是灌臣子喝酒。 大皇帝的这个毛病,其实和东吴许多臣子都闹过矛盾,但他就是乐此不疲。 有次大皇帝又开趴体了,虞翻也在场,也不知道虞翻怎么想的,孙权在给他敬酒的时候,他直接装醉了。 等到孙权端着酒杯走到隔壁桌时,他又直接坐起身了。 所谓领导敬酒我装醉。 这一下子可把孙权气炸了,新仇旧恨集合在一起,直接把虞翻贬去了交州,再也没有赦免他。 可怜虞翻高寿七十多岁,后半生却连家乡都回不去,只能呆在交州教书育人。 虞翻连孙权的脸都敢踩,更何况是周昕的? “大明兄,你不通兵法,仓促来战,我军已被汝带入了绝地!” 虞翻毫不客气,张口就喷:“眼下天佑我会稽,双方休兵,再不趁此良机撤退,你非要把大军全部葬送在这高迁屯才罢休吗?” 周昕脸色一沉,显然被虞翻一番话指责的相当难看。 可白天的情况历历在目,周昕这个人其实是挺善良的。 他在丹阳太守任上,很得丹阳士民拥戴,最后离开并不是战败,而是孙贲、吴景玩了阴招。 孙贲、吴景居然直接威胁丹阳百姓,而且用的还是屠杀来威胁。 当时吴景直接下令,敢从周昕者杀无赦。 这完全是一个反人类的举措,偏偏周昕还吃这一套。 周昕得知吴景的命令之后,感叹道:“我虽不德,但百姓有何罪过?” 于是竟然就地解散军队,返回会稽去了。 因此,周昕此时被虞翻喷了一脸,虽然有些生气,却反而反思了起来。 虞翻的举动,引来了不少军中将领。 本来这些人里面就有董袭,原时空里董袭也被王朗命令前来反攻高迁屯,可没想到他到了高迁屯之后,居然直接带着他的部曲叛变了,向孙策当场请降,把孙策高兴的连声夸奖。 这些人听见虞翻让周曦撤退后,登时眼睛一亮,纷纷赞同虞翻,一起劝谏起周昕退兵来。 这无疑让周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周曦叹息一声道:“我等已退伍可退,孙伯符已经占住高迁屯,我等除非拿下此地,才能退往山阴。若是此时后退,回返固陵,只会陷入孙军前后夹击之中。况且固陵所存物资,不过十日之用。十日之后,大军还就要断粮了。” “最重要的是……” 周昕看了眼虞翻,道:“明府所在的山阴,距离高迁屯也不过百里,我等若是退了,山阴的明府如何迎敌?” 山阴乃是会稽郡治所在,而此刻王朗就在山阴,整个山阴县中能拿得出手的兵力早就已经全都交到了周昕、虞翻等人的手里,现在整个山阴县内,仅有不到千人的郡兵、县兵。 周昕担心自己这里一退,孙策直捣黄龙,奔着山阴而去。 “大明兄!高迁屯又不是天险,我们从一旁绕过去就行了。” 虞翻却是怒其不争道:“不论如何,呆在这里就是等死,现在走,还有一分生机。” 高迁屯确实是交通要隘不假,可这里同样也是地处平原,并非不能绕过去。 说到这里,虞翻看了看其他将领,大声说道:“大明兄,刘征南可是已经过江了,此刻说不定已经拿下了无锡,孙策在江东的根基就只剩下吴县了。” “我们要做的是争取时间,孙伯符最缺少的恰恰是时间啊!” 周昕觉得自己有些被虞翻说动了,他迟疑道:“那固陵那边?” “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安排了,固陵那边会坚守两天,随后从海路绕去上虞。” 虞翻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所以两天内,钱塘江北的孙军过不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大明兄。” 周昕愣神了片刻,想到白天被孙军压着打,要不是天黑了没法继续交战,恐怕他手底下的会稽郡支撑不过一个时辰。 终于,周昕下定决心,听从虞翻的意见。 虞翻登时大喜:“大明兄,此乃英明之举也。我等是官军,孙策乃是贼军。征南既已渡江,迟早是要南下的。即便他短期内没有南下,孙贼又如何敢用兵会稽?” 虞翻在原时空可是孙策的死忠,这人虽然是个大士族出身,可骨子里却颇有武夫之风,不但身材高大魁梧,而且还有不俗的武艺。 在孙策南下的时候,虞翻正好父亲去世,在家服丧。 可听到王朗要召集军队抵抗孙策时,虞翻直接脱下丧服,跑去郡守府中劝说王朗不要与孙策为敌,并且直接当着王朗的面说你不是孙策的对手。 可当王朗表明我就算不是孙策的对手,也一定要和孙策死磕之后,虞翻又不惜家产,为王朗招募部曲士卒,并且身临一线抵抗孙策。 虞翻就是这么耿直的性格。 周昕同意撤退之后,虞翻立刻劝说对方即刻整兵,趁着夜色悄悄绕行。 周昕当即听从了虞翻的建议,与各部将领定下了撤退的顺序,然后开始悄悄的的准备起来。 原本士卒因为没有帐篷,又天寒地冻的,根本睡不着觉,一个个是挤在篝火旁,抱团取暖。 好在南方温度稍高,还不至于冻死人,但怎么都是极不舒服,且容易得病的。 现在军官一叫,大家就都醒了过来。 等到寅时二刻的时候,周昕、虞翻已经整军完毕,悄悄的开始在夜色之中行军,企图绕过高迁屯往东而去。 只是周昕和虞翻都没想到,孙策其实一直有派人监视他们。 虽然直到会稽军整装待发时,消息才传回到高迁屯内,但孙策也是并非一无所知的。 只是因为消息并不精准,因此孙策也不知道周昕等人是要逃跑,他只是先行整备了三千人,以防周昕等人前来偷袭。 结果没想到周昕他们不但没来偷袭,还想偷偷跑路了。 孙策赶忙让陈武、吕范、韩当等人叫醒部队,随后增援,而他就先带着三千士卒追出去了。 上万人的部队,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哪怕孙策晚出发了整整半个时辰,可当他杀出营寨时,依然能够追上会稽郡,甚至还截住了不小的一部分。 会稽军竭力抵抗,但一来本身就在撤退之中,二来战斗力也远不如孙策军,坚持了一刻钟后,会稽军就崩溃了。 这一部分总共两千余人,战死三百余,逃走八百余,剩下的都被孙策军给抓了俘虏。 随后,孙策继续追击,吕范、陈武等人的援军也依次赶到,会稽军随即遭遇大败。 只是值得庆幸的是,会稽军的前半部分安然无恙,六千余人安全的撤离。 后半部分损失颇为惨重,但依旧有两千多人四散逃走,剩余的三千多人非死即伤,或为孙策军所俘虏。 与之相比,孙策军仅仅才战损了三百余人,可谓是一场大胜。 孙策尤自不满足,还想要继续追击周昕、虞翻,尽量减少山阴县的生力军。 如此一来,才能有利孙家下一步的战略。 一旦孙家能够轻易的拿下山阴县,那会稽郡的其他县邑很可能会丧失斗志,不再反抗。 因此,大胜之后的孙策并没有趁势收兵,而是拉着韩当、吕范、陈武等诸将商量着后续行动。 就在孙策兴致勃勃的安排着任务,打算在追击的路上一举解决周昕的会稽军时,一个惊雷炸响,将孙策等人冲击的如坠噩梦。 “由拳如何会丢了的?” 孙策满脸的震惊,由拳可是交给了程普、黄盖防守的。 他们手里也有两千五百人,防守一个由拳县,怎么都不可能丢这么快啊。 五天之前,双方还有过通信,由拳那边的反馈是一切安好。 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由拳在五天不到的时间里就被人给攻占了的。 孙策等人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严氏兄弟?王晟?” 孙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甚至还有明显的怀疑之色。 他不相信严氏兄弟敢出兵,更不相信对方有本事从程普、黄盖的手里夺取了由拳县。 孙策的想法既对也不对。 之所以说他对,是因为信息确实不对等,偷袭由拳的真正主力的确不是严氏兄弟和王晟,而是周瑜。 可说他不对,是因为严氏兄弟和王晟的的确确出兵了,而且兵力还真不少。 周瑜出兵七千,只留下于麋带着两千人留守阳羡。 严氏兄弟出兵四千,王晟、邹他、钱同三人一共出兵六千。 如此一来,周瑜事实上是带了一万七千人来攻打由拳。 同时,由拳还是王晟的老家,虽然王晟如今被孙策给赶跑,而且他的儿子、侄子们还被孙策统统给杀了。 可俗话说百足之蛇,死而不僵。 王晟可是由拳的地头蛇,他的家族是由拳当地最大的家族,本人又是由拳著名的名士,广受当地人信赖爱戴。 即便是如今这般田地,王晟在由拳依旧有着很高的声望和人气。 只是几封书信,就让由拳城门半夜城门洞开,可见王晟之威望有多高。 当然了,周瑜的五万大军,以及北边征南的二十万大军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砝码,给了城里士族豪强们莫大的信心。 当晚,程普、黄盖突遭袭击,西门、南门两个城门同时被人打开。 周瑜带着严氏兄弟入东门,于麋带着乌程豪强入南门。 事先已经反复通报,入城之后,先围剿孙策军。 严禁劫掠百姓,严禁奸淫妇女,严禁擅杀无辜。 这三条是红线,谁敢违反,定斩不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论是严氏兄弟的部曲,还是乌程豪强的部曲,那军纪实在感人。 好在乌程和由拳几乎紧挨着,两地又都是吴郡辖制,在东汉这个以郡为国的大环境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乡梓父老。 再加上周瑜的反复强调和施压,由拳惊喜的发现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骚扰。 可饶是如此,周瑜在入城的第二天依旧斩杀了整整三十七人,其中十三人抢劫百姓,十一人擅杀无辜,六人奸淫妇女,剩下的七人至少犯了两条,甚至是全犯了。 可见这年代的军队都是如何的不做人。 程普和黄盖虽然丢掉了由拳县,可他们并没有对不起孙策。 在内应举事的第一时间,程普和黄盖就察觉了不对,集结了部队,甚至还对城门发起过夺回行动。 严格的说,如果没有周瑜和于麋的部曲,仅仅是严氏兄弟、乌程豪强的话,他们大概率已经被赶出由拳了。 可幸好最终周瑜和于麋成功的挡住了对手。 于麋的部曲在牛渚可是实战训练了两年,实力丝毫不在周家部曲之下,远胜严氏兄弟、乌程豪强们的部曲。 周瑜、于麋入城之后,立刻把部队展开,这使得后来程普、黄盖发动反击的时候,他们得以充分发挥了人数上的优势,最终挫败了程普、黄盖的计划。 饶是如此,程普和黄盖依旧奋战了半晚,直到天亮时分,大半个由拳都已经落入了周瑜军手中,甚至就连程普、黄盖手中最后的北门都受到了攻击。 不得已之下,程普、黄盖为了避免被彻底困死在由拳城中,只能从北门突围而出。 周瑜有些遗憾,要是对方还不走,那么只要拿下了北门,就可以关门打狗,把他们给包圆了。 不过即便程普他们逃跑的很狼狈,周瑜却依旧没有派兵追击,而是把北门重新占领了下来,关闭了城门,清扫安抚城内。 程普、黄盖加在一起只有两千五百人,和周瑜所部的一万七千人打了半个晚上,才折损了八百多人,临了还有一千多人突围而出。 可见严白虎和乌程豪强们的部曲战力着实感人。 拿下由拳县后,孙策的后勤补给线路就被彻底切断了,更伤的是,由拳还是孙策继续南下的补给中转站,囤积了自吴郡北部转运而来的大量粮食军械等物资。 虽然孙策此时占领了高迁屯,暂时不会缺粮。 可从战术角度来看,孙策已经被周瑜截断了归路,陷入征南军和会稽军的两面包夹之中了。 第322章 几处战场 孙策军中,将领都将目光转向了孙策,脸色极为难看。 刚刚还是一片欢天喜地,重创了会稽军,只需要继续追着对方,很有可能将其彻底击破,即便不能,也能顺势合围山阴。 据俘虏交代,这次能拿下的会稽军有一万两千人,按他们如今抓到的俘虏和首级来看,对方最多也就剩下了八千余人。 可仔细算起来,还有大量的溃兵会四散奔逃,因此,会稽军真实的实力只会更少。 眼下的的确确是奔袭山阴的最好时刻。 只是,由拳的丢失,意味着大军的后勤就只剩下高迁屯中的粮食了。 高迁屯中的确积蓄了许多粮食,但有一个关键点是无法忽视的。 高迁屯本身并不大。 它仅仅只是因为地处交通要隘上,四通八达,因此才会被会稽军选中成为了物资中转站。 大量的物资从山阴启运,经过高迁屯,调配给固陵一线。 高迁屯本身并非真正的仓储之地,因此高迁屯中的粮食军械虽多,却只够孙家军十日之用。 孙家军的人数要超过会稽军两倍,实际上高迁屯中囤积的粮食,是足够固陵前线使用二十日以上的。 可高迁屯毕竟只是个中转站,他没法囤积更多的粮食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囤积更多的粮食。 因为军粮是会源源不断从山阴补充过来的。 可这是会稽军的情况,如今高迁屯为孙策所占领,那可就是吃一天粮食少一天库存了。 本来孙策还可以先回师,或者出一偏师北上,从背后攻打固陵一线,接应钱塘江北的自家军队过江,同时也等于是打通了补给线。 可现在自己囤积物资的中转站兼大本营由拳县丢了,这意味着自己即便北上固陵,打通了补给线也没用,毕竟源头都被堵死了,水管再顺畅也出不了水了。 正是这个原因,孙策手下的将领分成了两派。 以韩当为首的老将派力主求稳,回师北上,击破了固陵守军之后,返回钱塘江北,与留守江北的朱治军一起回军由拳,夺回此城。 又或是干脆进攻乌程,行围魏救赵之计。 在韩当等老将看来,最好干脆进军乌程,严氏兄弟也好,乌程豪强也罢,可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物资。 只要孙军能够把这些物资抢到手,那暂时就能缓上一口气。 否则等高迁屯里的十几天粮食消耗完后,没了粮食,军队可是要溃散的。 “将军,不能回师!” 吕范、陈武等骁将,却是力劝孙策尽快出兵,进攻山阴。 在他们看来,山阴未必就比乌程难打,而且如今会稽军已成败军,气沮势羸,不堪一战。 山阴城中一样存储了大量的粮食,这里可是王朗的大本营,囤积了会稽军所有的军粮,高迁屯里的粮食就是从山阴城转运而来的。 而且一旦攻下了山阴,那孙军就再一次摆脱了危局,至少有了一条退路。 可如果只是拿下了乌程,就算里面的粮食不比山阴城里的少,可那也只是从暴毙改为慢性死亡罢了。 孙策脑壳有些疼,说实话,两方意见各有各的道理。 虽然攻打山阴的好处更多,但韩当的坚持也不是没有利益的。 孙策已经知晓,偷袭由拳的正是乌程的王晟等人,联手严白虎兄弟一起出的兵。 这些人在孙策眼里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自己北上的话,只需佯攻乌程几日,就可以将王晟、严白虎等人从由拳调离出来,半路击之,必定能大胜一场,甚至趁机夺回由拳。 而且程普、黄盖也是刚刚被逐出由拳,自己北上也可以更为从容的接应对方。 以孙策的果决,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法做出决断。 而孙策的沉默,让吕范、陈武、韩当三人之间的争论变得更为激烈了起来。 “将军,不可再犹豫不决了。” 吕范沉静的面容中带着些许焦急,劝谏道:“不论将军属意何策,必须要尽快下定决心了。若是久拖,战机尽失,我军将再无生路可言。” 吕范的话惊醒了孙策。 正如吕范所说的那样,不论选哪个,都有道理,可唯独犹豫不决,才是最差的那个选择。 “子衡所言甚是!” 孙策猛然惊醒,当即一拍案几:“我意已决!先下山阴!” 韩当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多言,起身拱手领命。 可孙策接下来继续说道:“传令朱将军,命他总督江北所部,北上接应程、黄二位叔父,请他务必保证两位叔父的安全。” 孙策这话一出,韩当长松了口气,当即表态支持。 吕范、陈武也不反对,他们极力劝谏大军继续向东,乃是出于公心,并非是争权夺利,更不是想谋害程、黄。所以在孙策决定以主力东行之后,吕范、陈武已经十分欣喜满足了。 孙策决定一下,孙军立刻行动了起来,陈武、吕范各领一部,共四千人先行出发,继续追击会稽军。 孙策则统领孙暠兄弟三人并为中军,韩当为殿后,全军向东。 只留下一千人不足呆在高迁屯中,同时负责向东输送粮食。 随即,大军出动,追击会稽军。 只是现在出发,已经晚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想要再追上会稽军,还真有不小的难度了。 ******** 由拳城中,周宾来到县衙前,求见周瑜。 没想到周瑜亲自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拉住了周宾的手。 “子序兄,此番非是汝的话,我等安得如此轻松便可入城了。” 周瑜这番夸奖,是因为前夜攻占由拳时,周宾的勇武极其出色,表现的相当不俗。 周瑜联军虽然策反了城中豪强士族,打开了东门和南门,可占据却陷入了焦灼。 虽然周瑜联军有人数优势,大概率是能够靠着人多轮死程普所部。 可周瑜当时确实想要争取时间,局势其实并没有太乐观。 最后还是周宾带人猛攻北门,逼到对方陷入绝境之后,最终选择了放弃了由拳,退了出去。 因此,在周瑜的眼里,周宾这个同姓之人,才是这场大功的首功之臣。 另外,请周宾来见,主要还有一个目的。 这次夜袭战,可算是把周瑜给吓到了。 他实在没想到乌程豪强和严白虎兄弟俩的部曲会这么弱。 因此,周瑜打算把三门的防御控制到自己人手里。 否则,他很怀疑孙策回军后,自己会被这群累赘给坑害了。 于是,周瑜想出了个办法,将三座城门的守备任务尽数掌握到自己人手里。 周瑜自己负责最为危险的南门,请于麋负责西门,而最后的北门则拜托给周宾。 由拳因为地理的关系,只有三座城门,少一个东门,这也很合乎常理,因为由拳以东可就是沼泽海岸了。 听完周瑜的建议后,周宾心中暗喜,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周瑜赶忙再次提醒了一遍周宾,让对方务必小心谨慎,同时也将上万援军即将赶到的情报也告诉了对方。 周瑜请动的吕佑成功的说服了王晟,而周宾也说服了邹他和钱同,同时,还跟严白虎兄弟搭上了线。 如此大好情况,周瑜怎么可能停留在阳羡毫无作为。 当即就决定出征,只留了于麋所部两千人在阳羡驻守,带走了其他所有兵力。 同时,周瑜还给无锡城下的刘封,以及已经赶到芜湖的太史慈、徐晃所部送去了消息。在这些消息中,周瑜禀报给刘封吴郡南部的战役发展具体情况,以及催促太史慈、徐晃的增援。 刘封那边暂且不提,单说太史慈这一路,他本来行军速度就相当快,现在又接到了周瑜的飞书求援之后,就变得更快了。 而且太史慈还以徐晃为先锋,负责先行接管乌程。 此时的徐晃所部已经不再是纯骑军了,而是改为了步兵单位。 不过饶是如此,徐晃的速度依旧很快,周瑜两次传书,一次是自阳羡出兵后,一次是占领由拳后。 周瑜第一次传书时,徐晃已经抵达溧水。 周瑜第二次传书时,徐晃已经距离乌程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太史慈则落后徐晃四天的路程,毕竟徐晃已经改换轻装,又不用携带太多的粮食,可沿途在丽水、阳羡获得补充。 太史慈所部人数更多,而且还要携带大量的军械物资,第二次收到周瑜的传书时,才砍砍抵达阳羡。 太史慈和徐晃的行动之所以如此之快,也是因为他们对周瑜颇有微词。 在他们看来,周瑜不等太史慈抵达,就擅自出兵,其实就是想要抢功。 但出于大局思考,太史慈还是十分担心乌程、由拳的得失。 尤其是乌程,太史慈是下了死命令,让徐晃务必坚守住。 一旦乌程有失,太史慈、徐晃所部一万多精锐可就被堵死在震泽边上的狭长通道里了,而周瑜所袭取的由拳也就成了孤城一座。 哪怕由拳丢了,只要乌程在徐晃手里,太史慈就能轻易出乌程狭道,骚扰孙策后方,甚至直接陈兵由拳城下,逼迫孙策回来对峙,甚至是决战。 因此,徐晃从太史慈那领受的任务只是巩固住乌程,而不是驰援由拳。 ******** “好!好啊!” 得到周瑜说降乌程豪强,联络了严白虎,一起出兵偷袭由拳得手的消息,刘封大声称赞起来。 “不愧是公瑾,用兵果然不俗。” 刘封当即召集众将,决定对无锡发动总攻。 此时刘封已经在无锡城下顿兵近两个月了,无锡的护城河已经被填的差不多了,城楼除了南面以外,也尽数被毁。 让徐琨等孙军大将感到心寒的是,刘封又拿出来了好几种攻城器械,每一种都给徐琨他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诸如拍刀,宛如井阑一般,但顶端并非是供人站立射箭的阑围,而是一柄巨大的长刀。操纵者可以站在下方利用绳索来撬动长刀,使得长刀横扫城墙之上的敌人和军械,破坏力相当之大。 徐琨等人被这些攻城器械弄的飘飘欲仙,吃尽苦头,却迟迟找不出破解之法。 之所以徐琨他们还能苟且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刘封没有发动总攻。 之前,刘封一直压制着自己麾下的众将们。 对此,诸将虽然不敢违逆刘封,但心里总有些不解和迷茫。 不明白刘封为什么还不拿下无锡。 如今好了,刘封总算是发布了总攻的命令。 次日一早,刘封军大举攻城,先用石炮猛砸对方城墙上的临时工事,同时,刘封所领的征南军开始排开阵势,猛攻起来。 这一次攻击可不再是之前那样设置了底线的攻击了,而且也不再是北面一家独行了。 城东、城西同时配合城北一起发动攻击,围三缺一,只放开了南面。 仅仅只是半个时辰,就有人登上了城头。 只是孙军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反击下来,逼迫征南军士卒退下了城头。 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 不过一刻钟,城西也有人上了城头,而且还开辟出了一小块登陆据点,和反击的孙军形成了僵持。 经过一天的猛攻,征南军三次登上城墙,虽然最后还是退了下去,但给孙军的压力是极其巨大的,同时还有巨大的伤亡。 这一天的孙军战死两百余下,轻重伤七百余人。 仅仅就这么一天,就伤亡近千人,占了无锡守军的十分之一。 如此烈度的伤亡比,只需要十天,就能将无锡守军消耗一空。更别说实际上伤亡超过三、四成,军队就要开始崩溃了。 看着文书上的伤亡数字,徐琨只疼到骨子里。 没等徐琨想出办法,第二天征南军继续猛攻,仿佛丝毫不受伤亡影响。 徐琨这下可是真的吃不消了,第二天的伤亡高达一千一百余人,再这么下去,要不了两三天,无锡守军就要死光了。 于是,第二天夜间,无锡守军在徐琨的带领下,抛弃了所有不能行动的伤患,悄悄的从无锡南门出城,一路朝南奔去。 等到第三天征南军打算继续攻城时,才发现无锡守军居然全跑光了。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一次徐琨没敢在无锡城内放火,大量的粮食、军械只能送给了征南军。 原本无锡可是要坚守三个月以上的,如今才刚不到两个月,城内的物资、粮食、军械才消耗了一半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 光是粮食,就还剩下足够一万人使用两个月的量。 刘封这里有五万之众,那也足够使用小半个月了,而且这可是不需要转运的粮食。 攻占了无锡之后,贾斌主动请缨想要追击徐琨。 刘封仔细的考虑了一下之后,选择了拒绝。 徐琨可不是什么年少轻狂,这位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而且还是跟着孙坚这个挂壁选手打仗的。 就是一头猪,也能学到不少东西了,更何况徐琨还是个聪明人。 因此,刘封可从来没有轻视过徐琨,而且江东湖网密布,江河纵横,骑兵还真未必有步兵来的方便快捷。 一个不好,为数不多的三河骑士还会被徐琨给吃掉,那刘封可真要乐极生悲了。 于是,刘封果断回绝了贾斌的请求之后,选择张榜安民,同时抽调民夫,准备进行下一阶段的作战,兵锋直指吴县。 此战之中,众将领立了不少功勋,赵凡、于兹两人更是颇为勇猛,尤其是前者,所向披靡,两次登上城墙,要不是孙军拼命反击,赵凡恐怕就该拿下先登之功了。 最后,刘封下令在无锡进行休息,等候后粮食、军械等物资的转运,水路的粮食将从邗沟直抵无锡。 同时,他准备再启大军,兵围吴县。 ******** 借助孙策决策的近两个时辰,使得周昕所部安然的逃回了山阴县。 虽然吃了个大败仗,伤亡被俘超过了整整半数,但剩下的六千余人,成功的撤退到了山阴县。而且此后,不断的有溃兵赶来集结,人数不断的在恢复。 等看见王朗之后,周昕有些面色不虞的询问道:“明府,查渎寨是何人所撤?” 原本,经过刘封的提醒之后,周昕、虞翻经过讨论和实地勘察,最终在现在那个位置建立了一个寨子,名为查渎寨。 本来查渎寨的位置相当不错,只需要在这里放上两三千人,足以抵挡万人猛攻一段时日的的。 因此,在被人点拨之后,周昕和虞翻商量了一下,在查渎寨中安放了三千人。 想着就算孙策真走了查渎古道,也会被查渎寨给堵住,这里至少能给外面的会稽军争取一到两天的时间,甚至可以从容会军,先堵死这帮江东悍匪。 可周昕、虞翻都没想到,这里的士兵居然会被全部调走。 问清楚了情况,原来是因为固陵前线吃紧,而且山阴没有什么驻军,反而查渎古寨中一直没有人来。 最后王朗不得已将这里的士卒调走,一部分补给了受损严重的固陵一线,另外一部分则加强给了周昕所部。 如果不是王朗调回了这三千人,周昕哪里能凑出一万两千人去反扑高迁屯。 第323章 两处坚守 “是我调的……” 王朗一脸懊悔,但之前孙策在江北猛攻,而查渎道那边却几乎没有什么动静。而且整条古道已经多年没有人行走了,就连当地的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这种情况下,王朗便抽调了驻扎在那里的部队前往支援固陵。 可谁能想到,前脚刚刚把部队调走,后脚孙策就过来了啊。 这要是再晚上几天,是不是就不会让孙策偷袭得手了? 哪怕只是在查渎寨堵上孙策几天,固陵的军队也能完好无缺的退到山阴啊。 可现在,原本两万余人的大军,竟然只剩下了八九千人,几乎折损近半啊。 最初时,王朗筹集了一万六千会稽军,其中两千人留在山阴,一千在高迁屯,三千在查渎寨,剩下的一万人中,五千人驻扎在固陵城,三千则在固陵城外,沿江高地下寨,与固陵城遥相呼应,倚为掎角之势。 最后还有两千水军沿江下了水寨,屯驻着一百多艘大小战船,其中包括十艘主力艨艟。 结果孙策跟发了疯似的猛攻固陵,前后三次登陆钱塘江南岸,攻下沿江水寨。 虽然最终为虞翻所败,不得不又退回了北岸。 可孙策的凌厉攻势依旧给王朗的固陵防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迫使周昕、虞翻不得不向后方求援。 王朗先是从山阴抽调了一千五百人增援过去,使得山阴县内只剩下了五百郡兵和赶忙扩招的五百县兵。 可一千五百人哪里经得起消耗,王朗随后又半逼迫半求助,使得山阴、上虞等县的士族豪强们又凑了三千五百人出来,一起送往前线。 但前线的伤亡还是太大,半个月的时间,竟然战损了四千余人,其中光是战死就有七百多余人还有差不多同等数量的重伤,即便康复之后,也是残疾,没法再上战场了。 王朗实在是迫不得已,而北会稽的士族豪强们也真是尽力了,要是时间够久,比如半年一年的,这些士族豪强们又不惜血本的话,肯定还能帮王朗凑个一两万人出来。 可问题是现在既没有时间,而大部分的士族豪强们也不会为了王朗倾尽家业。 大家吹捧你王朗,是因为你给大家带来好处,利益的,不是真的无脑吹你的。 要不来的人是孙策,这些兵马钱粮都未必能凑的起来。 你换来的是刘备、刘封试试,信不信士族豪强们直接就劝王朗投降了。 “明府,糊涂啊!” 开炮的人自然是虞翻虞仲翔了。 这位讲究一个耿直的愤中,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 但他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更不会想修饰。 对于虞翻当着面指责王朗糊涂,周昕等人仿佛已经司空见惯,毫不惊讶了。 要知道虞翻日后本该变本加厉,直接指着孙策的鼻子喷你别作死,指着孙权的鼻子喷你别瞎浪。 可惜的是,虞翻虽然耿直,但他喷过的人似乎没有一个听他话的。 王朗败于糊涂,孙策毙于作死,孙权输于瞎浪。 “是我错了。” 更惊人的是,王朗居然直接认错,而其他人依旧一脸正常。 也不能怪他们,在东汉时风气就是如此。 王朗这都算好的了,甚至夸赞一句强势太守都不为过的。 要知道天下第一大郡南阳,甚至还出过虚君的事情。 所谓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在东汉中晚期可是天下传唱的美谈。 这话里说了两个人,一个成瑨,一个岑晊。 当时成瑨出任南阳太守,岑晊是南阳本地的大名士。 因此,按照规矩,成瑨老老实实的请了岑晊出人功曹。 结果岑晊的名望太大,背景太强,直接把前者给架空了,一个功曹反倒是成了事实上的南阳太守,而真正的太守成瑨坐啸画诺而已,成了一个人形图章。 最终他也是被岑晊连累坑死,在桓帝朝下狱致死。 所以虞翻怒喷王朗糊涂,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王朗勇于认错,那也只会被士族文人们传为美谈。 “大明兄、仲翔贤弟,如此困局,还请两位不吝赐教。” 王朗一脸苍白,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眉头紧皱着。 他已经算是彻底没办法可想了,如今山阴城中虽然囤积了不少物资,但兵员是真没有了。 也就是这八九千人了,其中真正还有战斗力的,估计也就那六千五百人。 剩下的溃兵已经士气全无,不经过一番整顿,暂时是派不上用场了。 “明府当浮海候官!” 虞翻依旧第一个发言,直接劝说王朗走海路前往候官。 王朗先是一愣,随后赶忙问道:“那山阴该如何是好?” 虞翻慷慨激昂道:“翻愿为明府守之!” 山阴此时已成孤城,虽然周围县邑众多,却早已经无兵马可以调遣了。 虞翻愿意代替王朗困守孤城,换王朗出奔候官,可谓是忠肝义胆了,王朗其实也是被感动的不轻。 原时空里虞翻这会儿哪有如此豪迈,正在第二次劝说王朗干脆投降孙策算了。 原时空中王朗、虞翻等人的处境可比现在惨烈多了,周昕带着一万多大军直接被孙策一战打崩,周昕本人被孙策阵斩,一万大军全军覆没。 虞翻是从海路绕行才赶在孙策之前回到山阴的。 最重要的是,原时空中的吴郡北部可没有刘封的重兵存在。 可现在截然不同了,山阴城里还有八九千人,又有足够的粮食、军械物资,再加上刘封正在往南猛攻,狂突孙策后背。 虞翻怎么都不可能再劝说王朗投降了,反而自己还热血沸腾的要为王朗死守山阴。 “明府,我与孙家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昕也愿为明府死守山阴,请明府勿忧!” 周昕此时也站了出来,神情坚毅的保证道:“昕在城在,昕亡城亡!” 周家和孙家已经是死仇状态了,从阳城之战开始,双方血战了何止一场? 九江的阴陵之战中,周昕的二弟周昂都战死了,三弟也因为战败,在返回家乡的路途中为许贡所杀。 周氏三兄弟,已经只剩下周昕一人。 原时空里,周家也是被孙家灭了全族,这也是为什么江东和孙策离心离德的根源。 王朗感动不已,望着周昕和虞翻刚想要说些什么。 却突然有信使传信而来,原来是城外的溃兵告知,孙军已距离山阴城不到五里了。 王朗三人神色大变,没想到孙家军几乎是追着他们尾巴赶到的山阴线,虞翻和周昕所部才刚刚入城不足两个时辰。 王朗失声惊叫道:“贼军所来,何其速也!?” 在王朗眼里,驱逐吴郡太守,听命袁术的孙家军,就是如假包换的贼军。 虞翻和周昕也是大为震惊,两人都是有才能,真正带过兵的,周昕甚至单独指挥过好几场上万人规模的大战。 他们很敏锐的意识到,孙策只有立刻做出决定追击他们,才会如此之快的赶到山阴城下。 虞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劝说王朗跑路。 “明府!当速离山阴!” 周昕没有说话,既不赞成王朗跑路,却也没有阻止对方。 反倒是王朗,仔细思考之后,痛下决心道:“朗乃朝廷任命的会稽太守,郡治就在我脚下,朗若离开山阴,还能去往何处?我意已决!当与二君共同死守山阴。” 对于王朗的决定,虞翻和周昕都有些震惊,随即化为窃喜。 王朗要是真留下不跑了,那守城的成功率最少也能高上三成。 仅仅是官兵士气就大大增强了,更遑论军民的坚守意志了。 于是,虞翻和周昕也不再劝说王朗,直接告退,赶往山阴西门所在。 孙家军来势汹汹,当天就开始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 后方粮食也在转运,不过这些粮食数量着实不多。 即便加上高迁屯缴获所得,孙策所部恐怕也只能支撑不足一个月。而孙策则已经将山阴视为必须拿下的目标。 ******** 徐琨所部一路难逃,原本一万大军的兵力,等回到吴县时,已经只剩下了七千余人。 因为撤退及时,徐琨所部沿途并没有损失什么人马。 可刘封的征南军每日猛攻,却给徐琨所部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短短几日,竟然战死战伤两千余人。 这一战可是把徐琨所部打掉魂了。 两千余人的伤亡,这要是换了差一些的军队,早就崩溃了。更大的创伤是对整支军队士气和精神的打击。 徐琨趁夜晚逃跑,等于是变相低头认输了。 一万人守坚城,粮食军械等物资充足,怎么都应该守到粮食吃光才该考虑撤军的事情。 提前撤出,尽弃伤患,甚至连物资都不敢焚毁,这可不就是彻头彻尾的变相投降了吗? 不过能够趁夜色遁走,也充分证明了孙军上下的精锐程度。 很多人以为一旦打仗,斥候都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 其实这是根本做不到的。 就是吴地这天气,冬日里最冷都能降到零下十度,这会儿可连棉布都是稀罕货,棉花更是观赏品。 斥候们在野外又不能生火取暖,很容易就被冻死冻伤。 能够为大军布控的斥候,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但能战敢战,而且还要有一定的技术能力,是属于难以补充的技术兵种。 有谁舍得没事天天大半夜的往外撒斥候,除非是极其重要的大战,某一方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吃掉对手时。 另外,这个年代的守城方优势是十分巨大的。 孙军从南门遁逃,即便斥候发现了,想要把消息传回北面的营地,最少也得半个时辰以上。 等斥候消息传到了,士卒还要起身穿衣皮甲,等集结完毕了,人家早走出去好多里地了。 在古典战争时期,大军对垒之中,某一方想要脱离战线,绝大多数都是趁夜而走,类似的战役不胜枚举。 原因自然很简单,因为你白天想跑,成功的概率太小了,甚至还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悬羊击鼓、饿马提铃之类的成语就是这么来的。 哪怕就是前些天孙策用瓮点灯,迷惑钱塘江南的会稽军,用的也是一样的招数。 刘封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在无锡吃掉徐琨,他要的是无锡这座城。 把徐琨继续往南赶,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吴县的人越多,心也就越杂。 只是让刘封有些遗憾的是,程普、黄盖两个老革明明是从北门突围的,居然没有北上吴县,反而绕了个圈子南下投奔孙策去了,否则吴县里面还能更热闹一些。 “吴县守不住!” 这是徐琨看见吴景的第一句话。 吴景目瞪口呆,一脸不解的望着徐琨。 饶是徐琨身经百战,此时回想起在无锡的最后几天。 各种各样,门类繁多,威力还巨大的攻城武器轮番上阵,而且还能自由组合搭配。 要不是无锡守军都是由他们的老部曲扩编而成,有足够多忠诚可靠的中下层军官,徐琨真不敢保证自己能跑的出来。 一想到崩塌的城楼,城垛被夷为平地,甚至连城墙都出现了裂缝。 徐琨就觉得吴县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无锡虽然不如吴县的城墙高大,可无锡却绝对算得上是坚城。 真要仔细说起来,无锡的防御力真不比吴县差多少,吴县就算略强几分,那也只是六十步和五十步的差距。 “你想放弃吴县?” 吴景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立刻意识到徐琨这话里暗藏的意思。 徐琨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既然守不住,就算你不肯放弃又能如何?” 吴景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却没有反对徐琨的话。 徐琨却是继续说道:“只是不是现在。” “吴县虽然守不住,但也不能现在就放弃。” 徐琨脸色涨的通红,情绪有些激动道:“以征南军打造攻城器械的速度,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打造出第一批来。” 从无锡到吴县的道路虽然通畅,但没人会把攻城器械运送过来。 因为这其中的成本太过昂贵了,甚至都超过了在吴县城外就地取材,重新建造了。 这个时代的轮子可都是木制的,而且没有减震属性。 这一路过来,轮子都不知道得坏上多少,需要无数木工匠人打造木轮,更别说长途运输队攻城器械内部的结构的损伤了。 至于水路,征南军如今可没有能够运输如此巨大攻城器械的船只。 “吴县必须坚守,但咱们也得做好撤军的准备,安排好撤离之后南下的路线,还得派人去通知由拳守军做好接应我们的准备。” 徐琨紧盯着吴景,心中破天荒的紧张的不行。 因为眼下所谈的事情,很可能牵涉到他们的性命。 听到徐琨说起由拳,吴景露出一个苦笑的神情,看的徐琨有些惊疑。 徐琨有些结巴的猜测道:“难道……由拳……丢了!?” “已经丢了近一旬了。” 吴景很老实的回答道:“是我下令禁止这消息北传的。” 对此,徐琨倒是很接受,他也知道这消息要是传到无锡,那他可就真回不来了。 即便侥幸苟活下来,那也就是个光杆司令。 所以对吴景压着军情不报,徐琨倒是并没有在意。 只是他紧张的问道:“表弟现在何处?” 孙策南下,刚刚拿下由拳,现在又给丢了,徐琨自然担心起了孙策本身的安全。 看吴景的模样,孙策应该没事,可如果孙策带去吴南的主力部队折损甚至全军覆没的话,那他们这仗也就真没法继续打下去了。 听了这问题,吴景倒是笑了起来:“这倒是有个好消息了。” 徐琨眼睛一亮,他现在最想听的就是好消息。 “是什么好消息?” “伯符已经打过了钱塘江,连战连捷,消灭了近万会稽军,已经成功拿下了固陵和高迁亭。” 吴景原本有些激动,可说到这里,声音却又低沉了下来:“伯符已经拿定了主意,他要继续攻打会稽,已经继续出兵向东,兵围会稽郡治山阴县了。” 山阴就是后世的绍兴,是杭甬不战条约的牺牲品。 不过此时他地位可比杭甬高多了,他才是正儿八经的会稽郡郡治所在。 山阴坐落于镜若湖湖畔,因为地形的关系,几乎三面邻水。 山阴县的南面、东南、西南三面为镜若湖所包围,唯有北面才有大片空地,同时还能引镜若湖湖水为护城河,可谓是易守难攻的坚城。 此时的孙家军中高级将领几乎都是出身吴郡,而吴郡就是会稽郡中分置出来的。 因此,两地其实并不分家。 虽然吴郡的士族豪强已经开始歧视会稽郡的同类了,可双方彼此之间的交流还是相当高的,两地的士族豪强对对方的地形也是颇为了解。 孙策等人对会稽的了解也颇深,徐琨立刻就追问起来:“山阴还有多少残兵?” 吴景直接回道:“至少六千。” 徐琨眉头立刻紧皱起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吴景也没催他,反正堂上只有他们两人。 过了许久,徐琨终于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抬起头来,看着吴景道:“舅舅,要不你先带人南下吧。” 第324章 吕岱严畯 “南下?” 吴景愣住了,眼神里多出了几丝怀疑。 现在这吴县城固然不是什么善地,可南下也未必就是好出路。 由拳、乌程可都是在征南军手里,这会儿南下,风险极大。 一个不好就被左右夹击,全军覆没了。 尤其是徐琨竟然会主动表示愿意留守吴县,这就不能不引起吴景的疑虑了。 “舅舅如何南下?带多少人马?” 吴景眼中暗藏怀疑,神情却是没有波动:“这吴县你能坚守多久?” 徐琨性格虽然有些莽撞,但却并非蠢货,更没有无私到愿意为孙策集团牺牲自己。 因此,吴景会怀疑徐琨目的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徐琨却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疑虑,自顾自道:“吴县怎么都守不住的,但又不能放弃,而南下是唯一的出路,虽然危险,可即便是现在不走,将来总也得冒险。” 说到这里,徐琨抬头盯着吴景道:“舅舅,如今吴县之中,尚有不到一万七千余人。若是全部留下,人可就有些多了。” “我在无锡坚守两个月,又经历过征南军破城,是最为熟悉他们打法的人了,我不留下,难道还让舅舅你留下?” 此刻徐琨说的尽数都是事情,即便是吴景也能听出话语中的善意,而找不到暗藏的陷阱。 最多……不过就是投降征南军吧。 可徐琨既然不在无锡投降,就代表他至少心还在孙家这边的。 听完徐琨的解释,吴景已经不再怀疑对方想要坑害自己了。 徐琨的表现决定了他的行为最多也就是想拿吴县去和刘封谈条件。 可自己却有机会南下,追赶伯符了。 吴景沉默片刻,试探性的开口道:“那如果让你留下,你要多少人马?” “八千人足矣。” 徐琨显然考虑的很周全了,直接报出了一个数字。 那自己就能带九千人南下了。 吴景心中估算,从吴县南下,有大路直接抵达余杭,并非必须经过由拳。但由拳如果不拿下的话,你继续南下可就把后勤补给线全部送给由拳、乌程守军了。 从吴县南下,日行三十里的速度来计算,最多只需要八至十二天,即可抵达余杭。再花个三四天功夫,即可到达山阴城市下。 最危险的旅途就是乌程县和由拳县中间那一段八十到一百二十里地的路程。 这段路程里,距离由拳平均为四十里地,而距离乌程平均为七十里地。 从由拳出发,奔袭一日即可突袭队伍,而从乌程出发,两日也足以抵达战场。 因此,情报不够及时,南下孙军很可能会遭遇伏击或是突袭。 吴景一时之间,陷入两难局面,难以抉择。 徐琨叹息一声,提醒道:“舅舅,多拖一日,你们南下可就更危险一分。乌程、由拳可都已经在征南军掌控之下了。还有北边,无锡已失,征南军水路粮道已畅通无阻,显然不会顿兵于无锡,不日即将南下。” 吴景听了之后,脸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一番的。” 其实徐琨说的一点都不错,他和吴景还不知道太史慈都已经走到阳羡了,而徐晃更是已经入主乌程了。 再过个五、七天的时间,太史慈在乌程休整了之后,说不定要反过来要集结兵力,北上或是干脆南下侧击孙策后军了。 客观的说,徐琨此时的提议,还真就是吴县孙军南下的最好时机了。 ******** 刘封此时的确人在无锡,正在接待两位文士。 此二人分别是严畯、吕岱。 历史上严畯和诸葛瑾,步骘是至交好友,吕岱则是孙权的亲信出身。 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都是徐州士人,在江东躲避兵祸。 因此,刘封刚一占领无锡,严畯和吕岱就找上门来了。 刘封对严畯稍微陌生了点,但对吕岱却是相当了解。 吕岱实在是太高寿了,活了九十七岁,堪称三国活化石了,仅次于东汉活化石的张臶和来敏二人,排名第三。 不过吕岱的名气和能力却是比张臶和来敏大多了,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吕岱能文能武,上马可督军,单骑冲阵,下马能治民,稳定朝局。 最厉害的是,吕岱还是廉颇式的人物,越老越厉害,当真是老奸巨猾。 吕岱身材高大,面容英武刚毅,而严畯却是瘦高,长相却是朴直淳厚。 两人性格差距也不小,吕岱昂扬自信,严畯则是低调内敛。 两人之前常住吴中,虽有关注北方局势,但消息并不是十分通畅。 再加上刘备崛起之速,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北上投效。 还有一个原因是,吕岱、严畯的父母尚在,还需要他们奉养,因此迟迟没有返回徐州投效刘备。 如今,刘封已经攻占得了无锡,吕岱,严畯两人商量了之后,一起前来投效刘封。 刘封顿时大喜,这两位可都是很不错的人才,吕岱固然文武双全,老当益壮,严畯也不可小觑,就冲严畯十分有自知之明,且不为权势所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还是个科学家。 严畯所著的潮水论,是中国第一篇潮汐学专篇,具有相当的历史价值和科学里程碑。可见严畯此人并非死读书,而是非常喜欢实学的,不然也不会去观察归纳潮汐理论了。 这两人都是刘封用人标准之内的人才,吕岱可以达到中上,而严畯本来只是中等,但有潮汐论的加成,也使他破格成了中上人才。 当晚,刘封在无锡县衙之中设宴款待吕岱、严畯。 同时,请滕耽、赵云等人作陪。 宴会气氛很不错,滕耽、严畯都是厚道老实人,而吕岱更是性喜兵事,丝毫没有因为武人身份而去轻视赵四叔。 相反,三人居然都和赵云聊的相当不错,颇为投契。尤其是吕岱,能文能武,此时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但雄心壮志却是丝毫未减。 赵云本身的性格也是沉稳刚毅,听见吕岱屡次问起军中事务,能说的也都愿意告诉对方。 末了,刘封请教起众人对如今江东局势的看法。 严畯还傻傻的分不清时,吕岱已经精神一振,知道刘封的考核来了。 吕岱开口道:“岱有一策,愿献于将军您。” 刘封郑重谢道:“还请定公尽言之。” “将军至江东,首策在人。江东士族精华,尽数在大吴,而吴郡精华,尽数在小吴。” 东汉时,地名经常会雷同,有时候郡名和县名都会相同。 比如扬州的吴郡和吴县,豫州的沛国和沛县。 因此,一般情况下,如果郡、县名字一样,会尊称前者为大,而后者为小。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在沛国当豫州牧的时候,沛县会叫小沛的原因。 吕岱继续说道:“虽江东名士尽在吴县,可吴郡各地却也有许多旅居名士,其中不乏我徐州名士。岱愿为明公举荐贤才!陈留濮阳逸、陈国陈融、沛郡蒋纂、广陵袁迪,此皆名士也,可为将军僚佐。况此辈在江东时间已久,与江东士人早已熟识,有彼等举荐,远胜将军自求啊。” 刘封惊讶的问道:“广陵袁迪?” 吕岱听见刘封问起来,赶忙回答道:“其父亲乃是广陵袁绥,曾代理过广陵郡太守职权。” 原来是老熟人啊! 刘封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袁绥可不就是自己南下广陵时,在城中夜战的敌人吗。 不过刘封知道的不全,其实袁绥只是比较看好倾向于袁术,并没有彻底站队对方。 要不然以袁绥当时在广陵的地位,广陵早就归属袁术了。 不过这些事情如今也没啥可说的了,就连袁术都已经被刘备父子给连根拔除了。 当时袁绥最后还是没继续留在广陵,而是跟着孙策一起撤军了。 后来袁绥也没有留在孙策军中,而是被袁术征辟去了寿春。 之前拿下寿春时,刘封倒是没见到,这会儿袁绥已经看出袁术成不了事,带着儿子跑去江东了。 只是这些事并没有入刘封的视线,现在听吕岱提起来,倒是有了兴趣。 倒不是袁绥、袁迪的才能有多了不起,而是这里面有名可图。 刘备父子最缺的就是名望了,刘备一辈子打着仁义的旗号,虽然本身性格确实仁厚,但同时也是因为没有其他旗号可以打啊。 刘备没有袁绍四世三公的名望,也没有曹操阉宦世家的财力,连孙坚、孙策的军事能力都不如。 好歹自己的仁义也被世人所认可,再不把这旗号打起来,那还是趁早回涿州卖草鞋吧。 如今刘备父子俩的名望确实是与日俱增,但比起曹操都还有所不如,更别说袁绍了。 曹操毕竟在灵帝时期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两千石了,不但自己也是三公子弟,还成天和袁绍兄弟这些顶级门阀的子嗣结交来往。 董卓乱政之后,曹操也有酸枣之败的功勋。 虽然他和兖州、徐州士族闹翻了,可在豫州、河北、司隶、荆州等地方,可还是有很强的号召力的。 也就是刘封下手太快,太狠了,不然此时的刘备集团哪有现在的繁荣,也就比大小猫两三只强上一点罢了。 其实曹操那也不缺人,投奔他的士族可比刘备这边多,只是精英都被刘封给挑走了,才显得曹操缺少人才了。 眼下吕岱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江东士族主要得看吴郡,而吴郡的士族精英都在吴县。 刘封目前就是想拉拢,也暂时拉拢不到。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招募各路寓居在扬州的外州名士。 这些名士在江东都待了好几年了,时间最久的甚至待了近十年了。 江东名士不可能放着他们不去结交的,哪怕步骘、卫旌都被焦娇欺负成那样了,照样也是有江东士族朋友的。 “定公此见大好!” 刘封大喜,端起酒盏冲着吕岱道:“我敬你一杯,饮胜!” 吕岱大喜过望,赶忙举起酒盏回敬:“岱谢过将军!” 刘封本就对吕岱、严畯很是满意,考核之中,两人表现也很不错。 严畯虽然没有吕岱的眼光和机敏,却胜在朴实无华,忠诚勤恳。 当然,这个忠诚也是有限的,虽然不至于出卖主君,但传传消息却还是忍不住的。 历史上孙权想要收拾刘颖,就是严畯第一时间传了消息过去,才使得刘颖免罪,代价则是严畯被罢免。 不过这也不能苛求,毕竟东汉时代的君臣关系可远远不像后世明清两朝那般。 这个时代,臣子可是有自己独立人格和思想的,并非完全依附于主君。 所以孙权在罢免了严畯之后,过没多久,又觉得是自己处置不当,处罚过重了,不但把严畯重新启用,还加为尚书令,参知朝政。 “定公。” 刘封缓缓开口道:“我欲举荐汝为无锡县长,不知汝意下如何?” 吕岱整个人都懵了,没想到刘封竟然如此器重自己,这么大一个馅饼就砸自己脑袋上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吕岱慌忙从席位上站起,走到一旁,恭恭敬敬的朝着刘封大礼参拜。 “岱敢不从命!将军之恩,岱铭记于心!” 原时空里,吕岱是公元200年,孙策死了之后才投奔的孙权。 孙权对他也是极为器重,毕竟当时孙权手底下几乎没有什么心腹人才,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周泰一个人,而且周泰其实也是孙策派给孙权,保护自己家二弟的。 因此,孙权直接表举了吕岱为吴郡郡丞。 郡丞是六百石,县长也是六百石。 但别看郡丞带个郡字,其实地位比县长可差海里去了。 县长再小,也是百里侯,郡丞却是凤尾,而且还是不如鸡的落地凤凰。 东汉和西汉截然不同,西汉时郡丞是有明确分工的,手里是有实际权力的,其地位相当于后世的常务副市长。 可东汉却截然相反,郡守几乎大权独揽,郡丞一下子变成了给郡守效命的人了。更为尴尬的是,郡丞是朝廷任命的,而功曹、主簿这些却都是太守直接任命的,你说太守会信任谁? 因此,在整个东汉时期,郡丞就是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历史上吕岱还是立功之后,升迁才当上了余姚长,也就是余姚县长。 “定公之才,我已尽知。” 刘封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江东兵火连天,无锡乃是重镇,又是我大军后勤转运之所,不能没有兵马把手,我欲调拨五百人供你调配,另外再给你五百降卒,委你一别部司马的军职。” 吕岱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恨不能对刘封剖心示忠。 刘封这番安排,不但让吕岱军政一把抓,还直接给他安排了千人级别的部曲。 吕岱虽然文武双全,可他其实更想要从军。 他早就看出乱世已至,如今从军才能立功,立功才能升迁,聪明而有军事能力的文士早就已经开始向武职转了,而且东汉时代,士人们只是歧视武人,却并不歧视武职。 如河北沮授,荆州蒯越,兖州程昱等等,可都有正儿八经的军职挂在身上。 “岱不才,德疏学浅。” 吕岱先自谦了一句,随后感激涕零的表忠心道:“愿为将军之志效死力!” “善!” 刘封满脸喜色,亲自上前将吕岱搀扶了起来,送入席中。 随后,刘封又将严畯安排为毗陵县长,饶是严畯性格朴实,为人佛系,也为刘封的器重而感激涕零。 刘封之所以这么任命,也是有其目的的。 吕岱也好,严畯也好,都在江东待了好些年了,比较容易让江东人接受。 刘封这一手,是想潜移默化一下江东士族,同时先占住坑位。 在东南三州的政治版图中,无论是名望、人口、经济、军事,豫州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州。 其次是刘备的龙兴之地徐州,扬州显然是要排在最底层的。 因此,刘封也要尽量在细节方面处理的老到一些,尽力化解江东本地士族豪强们的抵触和反感。 之前拉拢周瑜和周家,过江后接纳张英、于麋、樊能,再到阳羡说降周宾,这些都是为了拉拢安抚江东本地的士族豪强们。 从目前来看,刘封做的相当不错,江东士族豪强并没有视刘封的征南军为征服者,而是将他们视为王师,除了孙家以及孙家的支持者们竭力抵抗外,本地的大部分士族豪强对刘封并没有什么抗争情绪和行动。 其实,这也是孙策之所以拼命南下,进攻会稽的根本原因之一。 孙策的能力、眼光都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他自己也很清楚孙家在江东的糟糕名声。 南下会稽不但是为了扩充自身的实力,来和刘封抗衡,同时也是为孙家准备的一条后路。 会稽西接豫章,南连交趾,北通丹阳、吴郡,如果能够拿下会稽,不但实力大增,同时也有了更多进取的方向。 事实证明孙策的抉择是正确的,尤其是无锡之战后,整个孙家都已经服气了孙策的决定。 要不然,徐琨也不会跟吴景提议,让吴景带人继续南下,前往山阴帮助孙策了。 就在酒宴上一片君臣知遇的时候,突然有近侍悄悄走到了刘封的身边。 得到刘封询问的眼神后,近侍凑上前小声的禀报道:“少主,吴县来人。” 吴县来人? 第325章 吴县来人 刘封看了眼面前的吕岱、严畯等人,心中略一沉思,做出了决定。 “四叔、伯勤先生。” 刘封当着众人的面前说道:“吴县有人而来,据说是自贼军掌控之中脱困,特此前来求援。” “吴县来人?”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江东士族精英几乎尽在吴县,若是能得吴县士族豪强的支持,这江东之日可定啊。 这也不怪赵云会如此想,一来事实的确如此,二来也是刘封的责任,他让刘备集团膨胀的太快了,以至于刘备仅有的几个老班底心态没能同步提升。 别说赵云了,哪怕是此时的二爷也对士族相当尊敬的,远远没有日后那般倨傲蔑视。 你看二爷在徐州,啥时候对陈登、徐璆等士族龇过牙? 其中固然是有陈登、徐璆才能卓著,又能办事的原因,可二爷此时尚未膨胀,心态较为平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想想日后二爷在荆州时,那可真叫目无余子了,连马超、黄忠拜将都得喷一下。虽然其中确实是有一定的政治因素在,但个人膨胀也是一个抹不掉的重要原因。 赵云此时就是典型的卑微心态,这不是说赵云自卑了,而是他把士族放到了过高的地位上,从而忽视了自身的实力。 如今刘封的征南军钱粮丰盈,兵员精锐,军械充足,谋士如云,猛将如雨。 定江东何须依靠江东士族? 刘封拉拢江东士族只是想提高性价比罢了,拉拢成功了,能加速他占领江东的速度,以及降低日后统治江东的行政成本,但并非离开了江东士族,他刘封就拿不下江东了。 成固然可惜,不成也无所谓。 “我久闻吴地精华尽在吴县,我一武人,也曾听闻江东大姓顾陆张朱。” 赵云面含兴奋,语带喜色道:“能得他们相助,江东之日可定也。” 此时江东四大姓虽有传言,却尚未有定型,可顾陆张朱等江东大姓却是早已传家百年。 因此,赵云说的并不是江东四大姓,而是江东大姓。 “四叔。” 刘封适时开口,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只听刘封语带责备道:“家父如今已是骠骑大将军,而侄儿也得天子恩宠,得拜征南,我骠骑军乃是奉了天子之命,朝廷之令,南下征讨袁术孙策,为国家恢复江东。江东士族若是还认自己是大汉臣子,自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赵云、滕耽、严畯三人看着刘封的目光中露出震惊之色,而吕岱眼中却是爆发出精芒。 “彼等此刻行为,不过锦上添花而已,非是雪中送炭。况且即便是锦上添花,下的注也未免太小了点。” 刘封却是无动于衷,自顾自继续说道:“真以为我征南军扫平江南就离不开他们顾陆朱张了?他们若是够胆,自可支持贼军试试。本将军自然会让他等知晓我剑是否锋利!” 赵云三人算是彻底被刘封的话给震惊到了,只是心中细思之后,又不觉刘封说的很有道理。 江东士族如果真的要在征南军这边下重注,那就不是这个时间点来接触送人了。 换个后世的说法,他们早干嘛去了? 别的不说,刘备父子收回广陵都一年多了,江东士族连个接触的人都找不出来吗? 陆家姑且不提,顾、朱、张三家可都是有年富力强的族长执掌家族的。 刘封对这些情况相当了解,因此心里早就不满了。 犹豫再三,赵云开口道:“江东日后安定,恐还需要他们出力。” 刘封却是摇头笑道:“孙氏在江东的种种恶行,罄竹难书,可有士家大族起来反抗了吗?唯有陆家颇有风骨,余者非我所重也。” 赵云等人若有所思,刘封这话明显是在做暗示。 有些话不能在大众场合说,却又需要大众知道。 “诸君,且与我一起出帐相迎。” 刘封站起身,一马当先朝着堂外走去,余下之人赶忙起身跟上。 出堂之后,刘封来到县衙门口。 此时远处已经出现一辆马车,御者乃是一个壮汉。 刘封目视马车驶来,停靠在县衙之前。 许褚则从刘封身后走出,从侧面迎了上去。 那壮汉下车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并未有什么不轨之举。 随后,许褚撩起帘子,冲着车内老者道:“盛公,将军请公下车。” 马车之内,正是名满吴地,享誉江东的前吴郡太守盛宪。 盛宪当即在许褚的搀扶下走了下来,此人皮肤白净,身材微胖,有些忧郁,完全是一个无害的小老头。 只可惜,他的名望太高,吴郡、会稽、丹阳三郡之地,皆愿从盛宪之令,尤其是吴郡和会稽,一个是盛宪主政之地,一个是盛宪的故乡。 这也是为什么日后孙权没法容忍盛宪的存在,孙策一死,他就迫不及待的追杀起盛宪的原因之一。 饶是如此,孙权也花了整整四年时间,才把盛宪给找出来杀了。 刘封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懦弱老实的小老头,只从此人的经历就可以得知,江东士族的软弱。 刘封曾经以为盛宪是真的名满江东,号召力太大,才会为孙家所忌惮。 可后来深入了解了之后才发现,这虽然不能说错,但也绝对有很大的问题。 这问题就在于盛宪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名望,他在江东虽然也做了不少事情,但却远远配不上他的名声。 他的确是天下级的名士,可事到临头,真正站出来出力的,也唯有高岱、张家、沈家等少数人。 面对许贡、孙策、孙权,江东士族却没有太大的反抗力。 对比一下曹操杀边让的后果,江东软弱的简直可笑,所谓的反抗,也只是像阴影中的老鼠一样,只敢做一些小动作。 “小子刘封,见过盛公!” 刘封恭恭敬敬的朝着盛宪大礼拜见。 盛宪和孔融乃是结义兄弟,又是天下级的名士,不论是留他在江东安抚地方势力,还是送入朝中占坑,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工具人。 刘封自然要好生拉拢,毕竟扫平了吴地之后,他必然是要继续南下,攻取会稽的。 盛宪被刘封的礼遇给吓了一跳,赶忙回礼道:“宪老朽之身,愚拙困窘,不意将军竟如此礼贤下士,厚待于我,宪愧受将军如此厚爱。” 盛宪并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能力,完全是一个生错了时代的名士。 但凡早生个二三十年,妥妥的又是一方大儒。 不过盛宪虽然懦弱,但他并不是笨蛋。 只冲许贡、孙策几次三番的想要抓他,杀他,孙权追杀了整整四年才得手,就可见这老头在江东的人脉有多强了。 因此,盛宪看见刘封,尤其是刘封还摆出低姿态之后,回应的相当热情,甚至有些谄媚了。 不论如何,刘封今年也才十三岁,盛宪这样的身份名望,却能一口一个将军,当真是献媚巴结之情溢于言表了。 可见小老头这几年的日子委实是难过,都把人逼成这样了。 “盛公受委屈了……” 刘封却是笑容满面,主动上前搀扶着对方,目光倒是转至御者身上:“我观壮士颇为不凡,请问高姓大名?” 大汉抱拳拱手行礼之后,回答道:“在下朱相,吴县人。” “哦?” 刘封脸上露出异色,询问道:“可是吴县朱家之人?” 朱相点了点头:“正是。” 刘封接着问道:“朱桓朱休穆与君是何关系?” 朱相恭敬答道:“休穆乃是我从侄,休穆之父,乃我从兄。” “咦……” 刘封来了兴趣,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朱兄子嗣辈中,可有朱据?” 此话一出,大汉如受雷击,脸上满是惊疑,疑惑不解道:“朱据正是我儿,今不过四岁,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朱据是公元194年出生的,东汉人与现代不同,当时人出生便是一岁,今年是公元197年,朱据自然是四岁。 刘封心叫果然,这朱相竟然是朱桓的从弟,朱据的亲父。 这还真是巧了。 不过朱家能让朱据亲自出马,护送盛宪来无锡,也算是颇有魄力了。 要是让孙策军抓住朱相,朱家可真不好解释,大概率是要大出血的,甚至还有破家的风险。 再加上之前陆康在庐江抵抗袁术,张允助力高岱解救盛宪,顾雍早早投效孙家换取四家得以庇护。顾陆朱张之所以能成为吴地四大姓,还是有其原因的。 对于朱相的问题,刘封只是笑而不语,转移话题道:“仲康,请朱壮士也一并入府。” 说完之后,刘封搀扶着盛宪一路走进县衙,入了大堂。 朱相被许褚搜身检查了之后,也跟在后面。 刘封之所以会叫上朱相,属实是盛宪太傻白甜了。 堂堂国家两千石,竟然真以为朱相就是为了护送他来无锡的。 要真这么简单,顾陆朱张四大家凑不出几个生面孔的猛士吗? 非得朱家担着灭族的风险,让朱相亲自出马? 这朱相护送盛宪的任务只是附带的,人家的主要任务是来谈条件的。可盛宪却傻傻的不知道,或许心里还不怎么看得起这个颇有勇力的朱相。 堂上增加了两个席位,酒席菜肴也俱是换了一遍。 刘封将盛宪、朱相请入堂中。 “我奉天子之令,征讨江东,如今至江东已有两月。幸得将士用命,连克数城,得以进抵无锡。只是如今尚有吴县巍峨矗立,阻我抵定王命。盛公此番自吴县而来,可有教我?” 盛宪一听,一脸懵逼,口中喃喃却无法回答。 此时,一旁的朱相却是挺身而出,冲着刘封行礼之后,开口道:“将军有所不知,吴地百姓深受孙贼之害,早有抗争之心,只恨力有不逮,故此只能偃旗息鼓,暂避锋芒。” “如今将军大军南下过江,连战连胜,力克无锡,大败徐琨。众人盼将军如久旱之盼云霓,只恨身在吴县,不能景从将军。” 朱相慷慨激昂一番,看见上首刘封连连点头,面带微笑,可眼神却毫无波澜,心中一惊。 略一犹豫之后,朱相果断做出抉择,直接从怀中取出数张绢帛,呈给刘封。 “征南,此为吴县城防图,兵力图和物资储存图。” 朱相将手中绢帛高高捧起,低着脑袋继续说道:“相乃受吴县士民豪强所托,特此进献此图予征南。” 刘封看了一眼许褚,后者立刻行动了起来。 走到朱相身前,伸手接过帛书,然后送到了刘封跟前。 刘封打开帛书翻看起来,果然正如朱相所说的那样,这是几份吴县虚实地图。其中包括了城防图,兵力配备图,物资存储图等等。 刘封翻看完毕,心中很是喜悦。 不过这图却是已经有些过时了,图上的兵力配备甚至还标准着朱潮所部,显然没能更新新的兵力调配。 可即便如此,这些地图的价值也是相当之高,尤其是一副吴郡地图,很得刘封喜欢。 “此类地图,对我大有裨益。” 刘封肯定了地图的价值,可随后却是话锋一转道:“可若是只是如此的话,恐远远不够啊。” 朱相眉头一跳,听出了刘封的暗示。 你们想投资,想下注,没问题。 但你们下的太小了,那就有问题了。 朱相没想到刘封的胃口居然这么大。 江东士族的确还准备了其他礼物,但那是用来加价的。 他们自以为绢帛地图就已经足够第一轮交易了,可刘封居然直接说不够。 这可就尴尬了。 朱相犹豫了起来,可刘封却是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注意力转回到盛宪身上。 “盛公久居江东,必有名士举荐。” 刘封开口邀约道:“我久闻高岱之名,却不得相见,盛公可能休书一封,召其来见?” 高岱,江东名士,字孔文,也是吴郡人,乃是灵帝宠臣高彪之子。 高岱这人人品真的没的黑,简直是江东一股清流。 吴录用了八个字来形容他。 那就是受性聪达,轻财贵义。 而且此人还非常重感情,他是盛宪举荐的孝廉,因此,他终身都在报答盛宪。 就连孙策、孙权兄弟俩都十分欣赏他。 只可惜,孙策和高岱为小人所离间,最终死于冤案。 孙策平定了江东之后,就对高岱十分欣赏,尤其是他忠于主君,不畏艰难的性格,更是深得孙策喜爱。 可为什么一心想要收服高岱的孙策会杀了他呢? 就是有小人在中间离间。 高岱此人精通《左传》,孙策为了交好高岱,想要投其所好,竟然开始预读起左传来。 此时,有人站了出来,先找到高岱,跟高岱说孙策为人,恶胜己者,若是孙策发问,高岱应该都说不知道,这样就能合了孙策的意。 如果只顾着辨义表现,那你可就危险了。 高岱听了之后,竟然觉得这很有道理,而且还真就付出事实了。 可他却是不知道,那人又跑去孙策跟前说,高岱以将军但英武而已,无文学之才,若与论传而或云不知者,则某言符矣。 结果孙策见高岱的时候,高岱还真就闭口不答,这一下子就激怒了孙策,将高岱下狱。 可这命令一出,吴县炸锅了。 当时许多人都闻风而来,恳求孙策放过高岱。 可偏偏这样的行为,却让孙策加倍紧张,觉得高岱此人太能得人,紧张之余,十分的喜欢全部化作了厌恶,最终还是心狠手辣的诛杀了高岱。 此人如今在江东的声望之高,丝毫不亚于顾陆朱张中的成名子弟。 偏偏他家还真算不上大士族。 所以刘封是真的想要招揽他为己用。 盛宪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声称赞道:“征南也知我吴县高孔文乎?” 高岱是盛宪的救命恩人,还一连救了好几次。 第一次是硬扛着许贡的追捕缉拿,将盛宪救了出来,安置到了余杭许昭家中。 这一次最为危险,高岱的母亲都被许贡给抓了。 第二次又是扛着孙策的追捕,将其送出吴县。 因此,盛宪对高岱的感情也是极深的。 如今听见刘封对高岱有兴趣,盛宪一时之间竟然很是激动,连声举荐对方。 “如今高孔文应该正在余杭隐居,若是征南有意,宪愿修书一封,送往他所在之处,为征南请他来无锡相见。” 盛宪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信,显然是真的觉得自己一封信就能将高岱请来。 刘封听的连连点头,等到盛宪说完之后当即表态。 “既如此,那就拜托盛公了,可请高先生尽早北上。” 刘封脸上露出担心之色:“如今余杭也是战线所在,贼军南下会稽,就是在钱塘江上猛攻固陵。此时贼军虽然已经往山阴而去,余杭处仍在战区之中。” 盛宪一听,脸色也是大变:“余杭竟是如此危险吗?” “正是。” 刘封一口就斩钉截铁的肯定道。 盛宪连连点头:“好、好,我当从速去信,请高岱尽早北上。” 朱相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忧色越来越重。 刘封如此拉拢盛宪,这是不是想要绕开江东大姓的迹象。 第326章 盛宪的号召力 盛宪人糊涂,可朱相却是身负使命而来的,而且还不是他一家,顾陆朱张一个都没少。 要不然以朱家一家之力,也搞不到这么完备的地图。 可现在看起来,刘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说话啊。 朱相心头沉甸甸的,他手里还有底牌,但也仅仅只有一张底牌了,而且那底牌可不像是地图这种惠而不费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出血的。 因此,不但朱相自己觉得,就是他的家主从侄朱桓都叮嘱过他,能不动用底牌,就尽量不要动用。 可是,以眼下的进展来看,底牌大概率是节省不下来了。 “对了。” 刘封坐在主位上,冲着盛宪、朱相举杯邀请,口中说道:“我曾听闻,盛公为许贡此贼追杀时,曾躲避于许昭家中,不知是否为真?” “此事为真!” 盛宪放下酒杯,脸色郑重道:“昔日我为许贼所迫,几入绝境,幸得孔文相救,才得以幸免。后来许贼依旧不肯放弃,孔文无奈之下,想到了许明君为人仗义救急,不畏强暴,故而投奔其人。” 许昭,字明君,乃是吴郡余杭人。 历史上同名同姓,还能名垂青史,又还是一个时代的例子,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唯有许昭,是一个异数。 他在同一个时代里,开出了一个三黄蛋,还都在一个地方,堪称一个历史之最和历史奇迹。 东汉末年,江东出了三个历史留名的许昭,还都和孙家有关系。 第一个是反贼许昭,肆虐会稽,攻城掠地,最后为孙坚所破。 第二个是刺客许昭,为许贡门客,成功刺杀了孙坚之子孙策,为三刺客之首,也是三人中留下名字的那个。 第三个是豪强许昭,收留了盛宪、许贡、严白虎等人,最后为孙策所赦,幸免于难。 现在刘封所说的这个许昭,便是豪强许昭。 此人能力未知,却颇有义名,而且出身豪强,与江东四大家的关系并不密切。 刘封正是动了心思,才会向盛宪询问起许昭的情况。 听到许昭,朱相彻底坐不住了,但他依旧硬生生的忍耐着,若是迫不及待的此时就献上底牌,那可就太露骨了。 “许明君果然不负其名,将我和高孔文收留在府上,以礼相待,早晚探视,真义士也。” 盛宪很是称赞了许昭一番,末了才询问刘封道:“不知将军之意是何?” 刘封微笑答道:“我素有听闻许昭之名,如今初入江东,身边乏人,故而想试用其人也。” 盛宪惊喜道:“能入将军之眼,真乃许明君之幸也!” 众人纷纷赞叹,笑声不绝,听得朱相脸色很是难看,但还得端着酒杯干笑捧场。 好容易等此事过去之后,朱相突然起身,朝着刘封大礼拜倒。 一般在席上有如此行径的,俱是有大事要说。 因此,周围人的笑声顿时为之一收,目光都落在了朱相身上。 果然,朱相礼毕后,恭声发问道:“将军大军在无锡已经休整多日,相斗胆,敢问将军打算何日发兵南下?” 朱相这个问题不但很大,而且还很敏感。 你一个孙策地盘上跑出来的人,问这种敏感问题,显然是很不合适的。 但朱相之前又刚刚献上地图,表明投诚之心,若是不回复,恐有失江东人心。 毕竟出兵日期也不是什么特别敏感的机密,江东人谁不知道刘封南下吴县就在眼前了。 眼下江东士族都送上了地图,你连出兵日期都保密,的确会显得小家子气,而且毫无信任可言。 “一月之内,或会动兵。” 刘封斟酌道:“如今粮草军械都在转运之中,若有意外,恐还会推迟一段时间。” 如今刘封已经是数万人的大军了,对于军械物资的后勤压力已经丝毫不逊色于粮食了。 一场激烈的战斗,一个士兵甚至可能需要换上两三把武器,而身上的甲胄也是需要修补,甚至是更换。 毕竟大部分士卒可没有铁甲,有的也就是半身皮甲,能够穿戴全套皮甲的都已经是主力精锐了。再加上箭矢、伤药、被服等等物资,转运量是相当吓人的。 朱相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这可真是完美衔接了。 “将军!” 朱相面带激动道:“我江东大姓盼征南如稚子之期父母,得诸家之力,已为将军在吴县城外囤积了粮秣三万石,羽箭两万支,长弓五十把,长短兵五百柄,以供大军使用。” 哦豁! 刘封心中一动,看朱相这激动的模样,他忍不住有些怀疑起来。 朱相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自己关心了高岱、许昭等人之后,如此激动的陈说,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在争宠啊。 刘封心里腹诽归腹诽,脸上却是露出了震惊感动之色。 “诸家俱是义士之家啊。” 刘封故作感慨道:“有诸将之力,孙贼乃是螳臂当车,咎由自取。” 朱相心中一喜,只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刘封话锋一转道:“只可惜三万石粮秣只够我大军半月之用,半月之内,恐难以拿下吴县啊。” 朱相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封这是什么意思? 咋听着像是要加价的意思。 朱相抬起头,却看见刘封正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顿时头大如斗,说不出话来。 眼见朱相不敢说话,刘封却是故意叹息了一声:“我也不瞒朱君,若是诸家义士可以拿出十万石粮食,我明日即可发兵南下。” 说实话,四大家连同吴县的士族豪强们凑出三万石粮食,其实是挺有诚意的了。 毕竟他们这三万石粮食可不需要转运,就在吴县城下等着了。 就只这一点,价值最少也得多添上一万石。 可刘封却不这么看,在他的角度来看,什么江东四大家,不过区区四个吴郡士族罢了。 顾雍父子,张允父子以及朱桓父子,固然都有不错的才能,至少也是州郡之才。 可在刘封眼里,却早已经是非必须品了,拥有大量中原名士的刘家,真不缺顾雍他们几个了。 刘封要是心狠手辣一点,直接把四大家也打进孙策的队伍里,然后吃了他们,也不过只是需要多费一点心力操作罢了。 反倒是目前最为羸弱的陆家,却是刘封最为看重的。 而想要得到陆议,其实并不需要费刘封多大的气力了,其实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但凡刘封流露出半点看重陆议的样子,陆家恐怕都会哭着喊着把陆议送到刘封手下效命了。 最终,朱相也没能答应下来,但也不敢明着拒绝,只是说当回去商量。 刘封自然无有不从,颔首允许。 次日,盛宪出现在了无锡城中,顿时引起了无锡士族豪强们的热烈欢迎。 当盛宪表态支持刘封,服从朝廷的时候,无锡士族豪强也当即纷纷表态,愿从征南之命。 看到这一幕,刘封有些咋舌,难怪大皇帝忍不了盛宪了,就连刘封自己都有些惊讶盛宪的名望了。 知道你名望强,但不知道你名望这么强啊。 好在盛宪此时是真把刘封当恩人和救世主了,这源于盛宪这几年东躲西藏的生活。 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的日子他是过腻了,而刘封表面上对他很是尊重,私下又亲近,让盛宪相当满意。 因此,盛宪对刘封的支持也是不遗余力的。 其他方面的不提,在盛宪的鼓动请求之下,无锡士族豪强联手给刘封捐出了两万五千石粮食,一千青壮民夫,以及军械被服物资若干。 刘封收到捐赠时,心里是又气又笑。 这帮甜党简直太过分了,老子破城都没大开杀戒,一个个看起来乖巧的跟狗似的,却只是捐献了一万石粮食和五百民夫。 结果现在盛宪一声令下,你们直接掏了两万五千石? 要不是刘征南顾忌自己的名声,真要用刀把子和这些甜党好好谈谈心了。 但不论刘封怎么嫉妒,盛宪的的确确是在不遗余力的为刘封摇旗呐喊,这份功劳,刘封不能不认。 对于盛宪的安排,刘封此时有些犹豫。 以盛宪的本心来说,他是真不想继续当官了,只想找一地隐居。 可谁让他故乡就在会稽呢? 要不然他早就可以脚底抹油回家乡去了,可在会稽就没办法了,自古吴会不分家,要不然日后为啥会有江浙沪一说。 吴会一家亲,也是福建坚称自己也在包邮区的重要法理依据。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后方的毗陵,曲阿,甚至丹徒都传来了士族豪强的请愿,希望能够盛宪能够巡行当地。 盛宪威望如此之高,刘封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念头。 是否可以表奏盛宪为吴郡太守,把许贡给挤走,然后用自己手下之人担任吴郡郡丞、都尉、功曹、主簿、五官掾等要职,把持郡政? 以盛宪的做派和性格来看,他只会对刘封的架空感到高兴,而不会有丝毫的不满。 此种方法,也可以更快的帮助刘封掌控吴郡。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之前刘封在无锡敲骨吸髓,也才榨出来一万石粮食。 可盛宪一句话,就多拿到了两万五千石。 孙策在吴郡养兵四万,看起来不可思议。 可实际上如果他真能得到吴郡士族豪强们的倾力支持的话,就是八万兵马他都能养得起,当然时间不能长,必须迅速对外扩张。 同样的事情,袁术就干过。 当年在南阳,袁术可是以一郡之力,养了自己六万大军,还同时供养着孙策四万大军。 虽然南阳有一郡抵一州的说法,可千万别忽略袁术同时还在穷奢极欲,各种挥霍,以及孙坚的连场大战。 一场大战的消耗可是相当大的,而孙策当时讨董,可是一战接着一战,跟董卓打的同时,豫州还让袁绍委派周昕三兄弟给偷家了,又紧接着打了阳城之战。 就这样折腾,南阳郡还扛了整整四年。 可见东汉末年其实各郡国的家底其实还是很雄厚的。 为什么东汉末年初期,一个郡国的诸侯就能动不动起兵两三万大军,而三国初期,孙权全力抵抗曹操时,才只有五万兵马,而就连巅峰曹操南下,其实也不过二十万人马。 根子就在于各地郡国的底子被消耗光了,就连士族豪强家都没余粮了,甚至连人口都没了。 所以,孙策在一个没怎么经历过战火的吴郡,居然只有四万兵马,而且还是在有袁术隔江输血的情况下,只能说孙策确实不得人心。 这就是地方士族豪强这个阶层人心所向的好处。 这也是刘封为什么要大肆使用刘儿营孤儿出任地方官吏的原因之一。 刘封考虑良久,决定先给盛宪挂一个参军的名号,让他巡行三城,为自己筹集粮秣。 至于吴郡郡守,等自己再考虑的成熟一些吧。 对于刘封的安排,盛宪毫无异议,坐着船就往毗陵而去,可谓是干劲十足。而朱相则次日就已经离开了无锡,返回吴县。 ******** 洛阳,大将军府。 曹操此时正在处理政务,却看见荀彧匆匆而来。 戏忠此时还在徐州养病,身体已经越来越好,恢复的相当不错。 但情报方面不能没有人处理,因此被曹操托付给了荀彧担当。 听到脚步声,曹操抬起头,看见来人是荀彧,随手将笔扔下,冲着对方笑道:“文若,何事如此惊慌?” 荀彧却是快步走到曹操面前,恭敬一礼。 看见对方行礼,曹操黝黑的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文若,我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名为主臣,实为良友,何必如此拘泥于俗礼。” 这可不是曹操不想说实为兄弟,而是他不配说。 别看他现在是大将军了,他要是敢跟荀彧称兄道弟,只会让荀彧生出反感,离心离德。 这方面就是家世上的优势了,不管曹操如何发达,但他的根子是阉宦之家。 边让为什么敢忘恩负义的怼曹操,不就是因为曹操这个出身吗? 曹操要是士族出身,边让或许还会反对他,但绝对不敢辱骂他,因为他要是敢骂,那其他士族可就要唾弃他忘恩负义的账了。 可刘备不一样,刘备在这方面有如天助的感染力就不提了,光是宗室这个招牌就足以解决一切问题了。 我一个宗室跟你称兄道弟,你别管我落魄不落魄,我毕竟是帝胄血裔,跟你称兄道弟,怎么都算不上侮辱吧。 荀彧礼毕之后,坐到了曹操的对面,正色回答道:“大将军,礼不可废也。” 曹操无奈点头,他和荀彧之间其实并不亲密。 因为两人的性格,出身,家世,以及为人处世的原则其实都是相差甚远的。 荀彧之所以投奔曹操,是因为他觉得曹操能力强,能够挽救大汉。 两人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却绝非意气相投,志趣相同的兄弟。 “出了什么事情了?” 曹操露出好奇之色:“居然让你亲自跑来一趟。” 荀彧在大将军府中是有独立办公院落的,光是荀彧手底下的官吏就有十多人之多。 一般情况下,荀彧是不会跑来曹操这边的,他身上的担子很重,根本没有这闲暇时间。 因此,既然荀彧来了,事情就一定不小。 果然,荀彧接下来就说道:“南方传来消息,刘封已经攻克无锡,徐琨带着残兵从南门漏夜而逃。” “嘶!” 曹操脸色大惊:“竟如此之快?” 荀彧脸上也隐含惊容,赞同的点了点头。 曹操、荀彧等人曾经讨论过,刘封此次南下,年前能够拿下毗陵就算大胜了。 曹操本人可以算得上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军事家之一了,而荀彧、程昱、满宠等人,也都算得上一流军事家。 他们能有此判断,自然有其依据。 至少吴景、徐琨商量好了的城城设防,逐次抵抗的计划,早就被曹操、荀彧他们所猜中了。 也是根据这一点,曹操以自己代入刘封的处境,以麾下青州军的战力来计算。 “怎会如此之……哎哟!” 曹操心情激动,忍不住又想说一遍怎会如此之快,却不想激动之下,把自己胡须给拔掉了一根,吃痛叫出了声来。 荀彧却是没有嘲笑对方,而是详细介绍了起来:“刘征南过江之后,一路缓行,牛渚拜刘繇,秣陵会薛礼,句容见笮融。可在句容之后,其挑选精锐,强度香草河,直扑曲阿城下,一战全歼孙军三千。” 曹操咂了咂嘴,感叹道:“此乃以快打慢之法也。” 曹操却是不知道,刘封这一手乃是学自跟他曹氏关系极为密切的一个老隐蔽之手,这老隐蔽一生之中,三次最辉煌的战绩,几乎全是这一手。 此时,老隐蔽刚满二十岁,还在家中读书。 “那毗陵和无锡呢?怎么也挡不住……” 曹操话说到一半,就已经醒悟过来:“对了,曲阿一下,恐怕毗陵应该不敢再防了。若是我来排兵布阵,毗陵兵马之多不会超过两千,必定等着曲阿之兵退回汇合,共同守城。” 曹操的眼光相当毒辣,几乎直接就猜到了真相。 第327章 荆州来使 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曹操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毗陵既然不战而降,那自然是没有消耗刘封多少时间。 如此一来,那能拿下无锡,显然也在自己的预估之中,最多就是快了一个毗陵至无锡的路程时间,也就没有刚才想的那般吓人了。 刚放松下来的曹操却看见荀彧仍然有些眉头紧皱,忍不住发问道:“文若有何顾虑?” 荀彧皱眉答道:“细作来信,言征南军在攻打无锡时,动用了一种大型投石机,能抛投百斤巨石,相当震怖。” “哦!?” 曹操的眉头也不自禁的皱了起来,他常年征战,老于兵事,屠过的城都上了两位数了,如何不知道攻城的艰难? 曹操自入主兖州,收编青州军之后,就在军中订立了一个铁律,名为围城不赦。 意思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四面合围,就不再受降,一律屠城。 曹操的本意是因为攻城太难,他想要用屠杀来震慑城中居民,从而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同时,如果遇到冥顽不灵的,也可以通过屠杀来洗劫钱财粮食。 曹操之所以会订立这样的规矩,不论其心思到底是好是坏,行为却是极其凶残,丧尽天良的,而其根源之一,还是因为城市太难攻打了。 别说是天下有名的坚城了,就是普通的地方小县邑,只要城中守军抵抗意志坚决,都能给这个时代的军队带来极大的麻烦。 曹操用兵在三国怎么都算得上第一档次了吧? 袁术在三国可谓是草包界的代表了吧? 可桥蕤、李丰、乐就、梁纲四人,依旧在蕲阳抵抗了曹军半年之久。 后来的官渡之战,曹操更是凭借地理的优势,只靠野战工事就拖了袁绍整整一年。 这个时代能够快速攻破城市的,要么有内应,要么就是守军的斗志出了问题。 曹操摸着下巴的短须,曹操麾下军中也有工匠,而且也能造投石车。只是他们造出来的投石车,最多也就发射个二三十斤重的石块,最重要的是,距离只有五、六十步,折合下来连百米都不到。 因此,城中也能起投石车,布置在城楼,墙楼等位置处,用以反击投石车。一般来说,城墙居高临下,而且还有城垛保护,肯定是有优势的。 “这消息可信吗?” 听到曹操发问,荀彧迟疑了下,摇了摇头:“未可知也,情报中描述夸张,偶有互为冲突之处,彧实不敢断言。” 在搞情报方面,也是讲天赋的,别看荀彧是个全才,可这方面他是真不如戏忠和郭嘉。 若是戏忠和郭嘉在这里的话,肯定能从细作的情报中看出更多的信息来。 曹操有些莫名的烦躁了起来,刘封的进展虽然比他预估的快了一些,但那也是因为孙策军曲阿吃了亏,主动放弃了毗陵。 如果当时曲阿的三千人撤回了毗陵,现在得到的消息大概率也就是刘封攻下了毗陵,最多也就是兵锋抵达了无锡城下。 可对比起自己这半年来的进展,那相差的可就很大了。 曹操最近一直在一心四用,想要靠努力来弥补和刘备之间的差距。 他一方面派人前往河内,想要增加对河内的影响力,等自己取得河内士族豪强的支持后,再以朝廷之命,诏令张杨回雒参政,然后安排自己的亲信出任河内太守。 如此一来,河内不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他手里了吗? 可结果让他相当失望,眭白兔当年被自己揍的狠了,还杀了他好几个兄弟,这厮怨恨自己倒也罢了。 可张杨和杨丑居然也对自己不假辞色,这就让曹操很是震惊了。 如今杨丑和眭固居然化敌为友,两方一起撑着张杨,反倒让张杨成了名副其实的河内太守了。 曹操自然不清楚,刘封虽然人是离开了河内,可与张杨、杨丑、眭固等人定下的契约却一直在遵守着,每个季度输送到河内的霜糖和雪盐,那可都是由张杨三家包销的。 同时,刘封还跟他们收购战马,粮食等物资,这反手又能赚上一笔。 曹操能拿出多少好处给他们? 就是曹操不顾三互法,硬给杨丑个河内太守,对方都未必肯干。 除了河内外,曹操还开始向关中渗透,这个方向要比河内强了不少,至少虎踞弘农的段煨还是比较忠诚朝廷的,对曹操的使节也比较客气。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想要段煨俯首称臣,给你曹操当门下走狗,对不起,想都别想。 考虑到段煨抵在西凉军的最前沿,手下数千老卒也都十分忠心敢战,曹操根本不敢逼迫对方,相反还要予以安抚。 第三个方向是陈国,陈国最重要的就是赋税钱粮了,这个郡国没有遭遇什么兵灾,保存完好,每年能够产出大量的赋税,还拥有大量的人口。 陈国在东汉一直都不是大郡国,仅有九个县邑,但却一直都是人口大郡,或者说整个豫州除了鲁国和梁国外,都是人口过百万的大郡。 原本陈国就有一百二十多万人口,这几年各处兵灾,尤其是隔壁人口大郡颍川,汝南、陈留,大量的人口外逃,涌入了陈国这个世外桃源。 这导致陈国的人口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还激增至一百五十多万,甚至都反过来超过了汝南郡。 曹操很想将这个郡国抓到自己手里,这不仅仅是聚宝盆,还是一个巨大的兵员来源地。 兖州,司隶人口枯竭,已经提供不了多少新兵员了。 刚开始时,曹操觉得陈国应该很好搞定。 毕竟一来刘封和他当初划定的势力范围中,陈国是划给曹操的。二来曹操已经掌控朝政,撤换一个国相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可曹操万万没想到,这事还真就不好办了。 曹操撤换骆俊的诏令到达陈国后,遭到陈王刘宠和陈国百姓的坚决抵触,陈王刘宠甚至还上书天子,请求小皇帝不要撤换骆俊。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陈国士族豪强们的联名求请。 陈王刘宠本身就有精兵万人,其中数千弩兵是重中之重,绝对不可小觑的精锐武力。 此外,刘宠本人也是在天子那挂了名字的亲近王叔,当年灵帝就曾对刘宠有过救命之恩,刘协自然对刘宠很有好感。 同时,伴随着刘协年龄渐大,再加上杨彪等人在旁边辅佐,保皇派最终决心利用此事来试探一下曹操。 曹操这下子可就坐蜡了,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如果硬要撤换骆俊,那阻力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还可能得不偿失。 可要是放弃,又担心保皇派会觉得他软弱,从而更进一步的抢班夺权。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在拉扯之中,双方一直没能达成和解。 最后一个方向,就是颍川了,这也是曹操唯一一个获得真好处的地方。 刘封说到做到,除了南部的几个县外,其他县全部都让了出来。 虽然没人,但阳翟这些地方的土地却是熟田。 虽然兖州也缺人,但士族豪强们就是再缺人,也不会允许曹操把自家空着的土地拿去分给穷人啊。 因此,曹操在兖州征募了一群没有田产的流民,再加上一部分的青州黄巾,移民到了颍川。 同时,又给自家麾下心腹爱将王必出任颍川太守,枣衹为屯田校尉。 这两个人可都是曹操的股肱之臣,心腹中的心腹。 别看他们在演义里没啥戏份,正史上也很少见,可这两个人在曹操的心里绝对不下于郭嘉的。 大家都知道夏侯惇是个什么定位了,而王必就是文臣中的夏侯惇。 当初兖州刘岱战死,王必是坚决支持曹操入兖州的,事后为曹操拜为从事。 后来又为曹操入长安朝拜天子,接着当上了主簿。 王必在主簿任上的政绩还是不错的,但名垂青史的却是言杀吕布。 演义里大耳哥那一段话,其实是王必说的。 吕布的确是冲着大耳哥求援,堪称厚颜无耻之典范。 可大耳哥毕竟是大耳哥,并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是主簿王必站了出来,劝说曹操不可放过吕布,当杀之。 曹操最后缢杀吕布之前,还调侃了对方一句:“本欲相缓,主簿复不听,如之何?” 再后来,曹操委任王必为许县令,率兵看护天子,可见曹操对王必之信任。 曹操当上丞相之后,王必毫不意外的继续升官,担任丞相府长史,继续为主君看管天子。 曹操能够在外征战,王必功不可没。 至于枣衹,乃是颍川阳翟人,在曹操起兵之初,就已经追随对方,担任东阿令。 后来曹魏的屯田大计,也是枣衹为曹操献上的,并且勤勤恳恳,专司种田,为曹操耕耘了大量的军粮。 这两人也就是死的早,不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默默无闻。 曹操犹豫再三,开口道:“文若,此事还得慎重,万不可让骠骑父子误会了。” 眼下的局势,虽不说焦头烂额吧,但确实也让曹操相当疲惫,要不是南边的袁术让刘备给收拾了,他恐怕得更焦虑几分。 如今河内、关中、陈国的进展俱是受挫,河北的袁绍又一直在给他添堵,换着方子恶心他。 上回还是靠着刘备父子俩的站场,才扬眉吐气了一番。 因此,曹操很清醒的意识到,他现在得拉拢刘备父子,不能因小失大。 荀彧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也很赞同曹操的看法,于是点头道:“大将军且放心,彧已知晓。” 紧接着,荀彧脸上露出欲说又止的神色。 曹操看到之后笑了起来:“文若,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荀彧笑着摇了摇头:“倒不是不能说,只是希望委实不大。” 曹操好奇了起来:“文若所言何事?” 荀彧斟酌着道:“如今颍川屯田,小有成就,然府中、雒中依旧乏粮。若是能让骠骑进献一些粮食,将会大大缓解雒中粮价。” 曹操一听,顿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文若啊,这事干不了。” 曹操叹了口气:“玄德是个好人,要真跟他开口,多多少少都能拿到些。可他家那小子可不是好说话的主,我算是看穿了,那小子就是奸猾似油,滑不留手的主,你想跟他要粮食,说不定咱们还得赔上些东西,还是算了吧。” 荀彧听了曹操的话,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承认曹操说的很有道理。 仔细想想,眼下曹操虽然贵为大将军,可刘备也是骠骑大将军,刘封自己都是征南将军。 曹操手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能拿出来和刘备做交换了。 总不能拿地盘换粮食吧? 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之中。 曹阿瞒呲了呲牙,刘玄德何德何能,怎么就有了这么个好大儿。 这样的好大儿,我老曹也想要啊。 ******** 寿春的刘备自然不知道曹操的想法,他这几个月在寿春也没闲过,甚至比曹操还要忙。 一来,整个庐江的水利工程已经上马,各地的县令、县长几乎被撤换了一遍,裁撤下来的官吏几乎没一个能用的,这充分说明了江北两郡的百姓在袁术任命的官吏治理下,过着何等美好的生活。 别看刘备宅心仁厚,可那是对百姓仁厚,对士族豪强,刘备该狠辣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手软的。 刘备得到消息之后,当即下令把这些个县令统统押送至寿春受审,同时任命杜畿为主审官,徐宣、舒邵为辅。 刘备安排的这个组合就相当不俗。 杜畿是京兆郡杜陵人,是西汉御史大夫杜延年的后代,大小杜律法是他们家的家学渊源,而且刘封也和刘备推荐过,杜畿文武全才,还特别善于断案。 因此,刘备将杜畿安排为主审,对其委以重任,让杜畿心生得遇伯乐之感。 同时,刘备又安排了徐州广陵海西人徐宣以及降将本土代表的舒邵为副手,这二人皆有爱民刚强之名,舒邵还是袁术手下官吏,对这些贪官污吏相当熟悉。 用这两个人来给杜畿打下手,可谓是恰到好处,而且刘备还能收获这些人的忠心,毕竟这三个人可都是在后世以爱民留名青史的。 此后,刘备将各路贤才放到下面去当县令、县长,负责各个县内的水利工程,同时,还将从徐州调来的一百多个刘儿营出身的孤儿安排到下面去当随从。 这些孤儿们虽然识字,而且也经过一定的吏员教育,但刘备还是觉得不放心。 毕竟他们太年轻,而且也没经验,万一被底下的吏员给坑了,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因此,刘备干脆就将他们拨给各位名士们做随从,同时让他们多看多学多做,就当学习了。 对于刘备的安排,众名士也都没有什么意见,各自赴任,抓紧开工。 这件事刚刚安排好,荆州的使节也到了。 来人自然是庞季,带着庞统和庞桦来到了寿春。 荆州来使,刘备自然高规格接待。 哪怕如今刘勋投奔了荆州,荆徐之间已经生出了嫌隙,但彼此之间持续了一年之久的贸易都给对方带来了莫大的好处,于情于理,都得以礼相待。 刘备将荀攸、鲁肃、郭嘉、杜畿、贾习、袁涣、袁霸、袁敏等人尽数请来,列席接待庞季。 陈登此时还在路途之中,否则定然居于群臣之首,位在荀攸、鲁肃之上。 庞季上堂之后,只见一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双耳垂肩的雄主,正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他。 庞季自然能够猜出此人正是骠骑大将军,豫州牧,谯侯刘备。 于是,庞季赶忙上前两步,大礼参拜:“外臣襄阳庞季,拜见骠骑大将军。” “庞先生请起。” 刘备的声音温润如玉,不急不躁,仿佛有安抚人心之能一般。 听着刘备的声音,庞季心头也缓缓平静了下来。 “谢大将军!” 庞季直起身,看见刘备一脸和气的冲着他道:“先生请先入席。” 庞季心中一暖,忍不住赞叹,久闻刘骠骑宽厚待士,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其实刘表早年也是以宽仁著称,只是随着他对荆州统治的稳固,刘表的脾气也渐渐的起来了。 当然,刘表的脾气其实也是一分为二的,有一部分是真脾气,毕竟实权的荆州牧,可是天下第三大强藩,怎么还可能像以前那般亲民。 哪怕宽仁雅量如刘备,有了荆州地盘之后,不也想着继续奏乐继续舞了吗? 但刘备和刘表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刘备的宽仁亲和是入了骨的,而刘表却只停留在表面。 刘备一辈子就杀过那么四个大臣,义子寇封除掉后,就剩下三个人。 这三个人里,彭羕是造反,张裕是作死,还有一人雍茂乃是死于政治,他坚决反对刘备称帝。而且即便如此严重,刘备也只是处死当事人,并没有株连三族。 同样的罪行,要是换了魏、吴,恐怕最轻也得诛灭三族了。 彭羕在死之前悔过,写信给诸葛亮,可谓情真意切。 至于张裕,那更是自己疯狂作死了。 张裕此人胡须浓密,刘备见了之后,就讲了个笑话调笑张裕,结果张裕反唇相讥,笑话刘备没有胡须(刘备不是无须而是无鬓),在东汉时代,讥笑别人没有胡子可是相当严重的一件事,这意味着你在暗讽对方是阉宦。 东汉的士族和宦官可是你死我活的状态,可想而知张裕的反击有多过分了。 但刘备还是忍了,觉得是自己的过失,不应该先调侃对方的胡须。 张裕后来被处死,是因为他坚决反对刘备北伐汉中。 哪怕刘备已经攻占了汉中,他依旧坚决反对,还在蜀中散布谣言,说刘备现在虽然得了汉中,但九年之后必然会再度失去。 面对这样的言论,刘备忍无可忍,这才不顾诸葛亮求情,下令处死了对方。 雍茂的事情就更为简单了,身为刘备的心腹亲信主簿,居然反对刘备称帝,而且还是反对党的带头大哥。 刘备于公于私都无法原谅他的。 对比一下整个三国,为人君者,在弘毅宽厚,知人待士这一点上,真的是无人能够超越刘备了。 刘表除了真脾气外,还有一部分假脾气。 这是上位者经常使用的招数,你没有犯错,我明着没法收拾你,那就借怒收拾你。 刘表中后期其实收拾了不少荆州名士,譬如韩嵩,就被他关押了好几年。 其目的也是为了削弱荆州士族的势力,以巩固自身的统治,但和刘备一比,显然又落于下乘了。 第328章 议定庐江 庞季接着将来意说了出来。 其主刘表认为,刘勋归荆,乃是顺应大义,背弃逆贼袁术的正义之举。 既是正举,刘备就不应该过于追究其归属。 当然,刘表很尊重朝廷,也很尊重骠骑大将军,因此,刘表建议就以如今实际控制权停战,同时,刘表和刘勋一方联手补偿刘备一方钱一千万,粮食二十万石,军械被服药材等物资一批。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刘勋手里已经只剩下五、六城了,如果寻阳被刘表所取,那刘勋就只剩下庐江郡西南面的五座城池。 庐江总共十五县,刘备得其九,已经占了近三分之二了,更别说刘备所得的都是庐江精华城市,大多靠着淮河、长江和芍陂湖。 境内更有沘水、泄水、决水、灈水等多条河流纵横,都是上好的水浇田地,只要做好了水利工程,产粮量极高。 反倒是还在刘勋手里的那些城里,有好几座紧挨着大别山山麓,平地稀少,还要面临山中蛮族的威胁。 刘表能提出原地停战,显然脑子也是清醒的。 给出的补偿也算是投刘备所好,毕竟徐州这一年多一直在荆州采购粮食,可见徐州对粮食有多重视。 刘表不是没考虑过掐断粮食共计,但召集了心腹幕僚计算之后发现,徐州如今的购粮很可能是库存,而不是消耗了。 此时掐断,对徐州只是伤其皮毛,却会大大恶化两州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让荆州以及刘表个人损失大量的钱财输入。 刘表可是靠着徐州贸易这条线赚取了大量的钱财,更靠着这些钱财,成功的扩充了直属于他个人的亲族武力。 靠着这近两万人的嫡系部队,再加上文聘等比较听命于他的豪强部曲,刘表能够如臂指使的部队已经接近了荆州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如此一来,刘表对于整个荆州军的影响力和指挥力也是直线上升,许多豪强部曲已经不敢仗着蒯、蔡、黄、庞等大家族的势力而对他阳奉阴违了。 军队这种体系,是很难做到完全一言堂的。 哪怕强如李二凤,他真正心腹嫡系部队也只有三千玄甲军,其他还是得依靠麾下的武将,否则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他何至于只有八百甲士,因为当时在京城,其他兵力都是他爹李渊和他哥李建成的心腹军队,他撬不动。 可你精锐武力以及兵力的强弱,则会直接影响到你在总军力里的影响力和指挥力。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杠杆原理,你的心腹精锐武力越强,人数越多,也就越能撬动更多的外围军队。 原先的刘表倾力培养,亲族军的数量都不满万,哪怕加上文聘、黄忠等人的部曲,也才万人规模。 对于总兵力八万人以上,巅峰期十余万的荆州军,十分之一的占比可就很不够看了。 青州军的军纪稀烂,战斗力虽强,但也算不上第一档,可为什么曹操对青州军如此重视,偏袒? 于禁够厉害了吧,堂堂五子良将,长年是曹操手底下外姓将领第一人,就连起兵功臣,先登狂魔乐进,以及武庙大佬张辽都被他压的死死的。 可在曹操一炮害三贤时,青州军照样敢在曹操面前造谣于禁造反。 原因只是因为曹操被张绣追的险些丧命的时候,青州军有一部却在劫掠百姓,结果被于禁发现镇压。 结果青州军打不过于禁,就跑去曹操面前告状。 最后曹操虽然调查清楚,还了于禁清白,但青州军照样屁事没有,就连被于禁抓了的那些畜生也都被放归原部。 曹操为什么这么袒护青州军?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青州军只忠诚于曹操个人,只有曹操一个人的印记,其他人谁也调不动。 历史上青州军就连曹丕都不服,曹操有了这三四万人规模,又只忠诚于自己一人的青州军,再加上十几万青州黄巾后备军,这就是他能在自己派系中能大搞一言堂的根本原因。 毕竟其他人的军队加一块,也没他的心腹部队多啊。 刘备、刘封如今也是如此,他们的嫡系在军中占据了总兵力的十之七八,没有人能够挑战刘备父子在骠骑军中的地位,别说是非嫡系了,哪怕是薛礼、笮融旧部这种附庸军,都表现的极其老实,敢于血战。 如今,刘表终于大致掌控了荆州军,尝到如此大甜头的刘表,还想要继续扩大基本盘和军中优势地位。 如此一来,他又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和徐州的贸易呢。 如果不是刘勋以及西南庐江的重要性,以及对刘备向南扩张的戒心,刘表都未必会接纳对方。 “天子已将讨伐袁术之责交予刘备,并以备督领扬州诸事。庐江分属扬州,乃是备之治下,景升兄此举,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刘备表面上似乎并未有因刘景升所给的好处而意动,心里却是有些震惊。 他之前早和好大儿商量好了,刘表这边就吊着他,并不会在此刻直接开战。 倒不是怕了他刘表,而是一来刘封主力在江东南征,若是此刻再和刘表大打出手,袁绍和曹操即便是个傻子,也会惊骇刘备两面开战的实力了。 谁能保证醒觉过来的曹操和袁绍不会在北方捅刀子? 要真刺激了袁绍、曹操在北边找事,扬州这边还没能搞定,刘表这样又是上游,徐州的北部防线又没大佬坐镇统一指挥,那可真要出大事情了。 第二个原因,也是刘备扩张的太快了,豫州,扬州的地盘俱是新地盘,就连徐州境内的彭城、广陵、琅琊也才收复回来不过两年。 是时候稳一下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勋投靠刘表反而倒是一件好事情了。 这等于是送了个随时开战的把柄给了刘备父子,眼下自然不用急于一时。 所以,现在不是和刘表开战的最好时机,就算要打,也要集中兵力以快打慢,尽量在战争初期就重创对方,才是一个合格的战略家。 故此,刘封和刘备早已经商量好了,只要刘表不咄咄逼人,承认如今的实际控制线,就可以同他维持现有的虚假和平。 什么时候撕破脸,还不是自己这一方说了算。 现在刘表不但达到了刘备父子的心理底线,更表现出更大的善意,居然给予了不小的补偿。 刘备之所以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样子,其实还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敲出更多的好处出来。 跟好大儿接触久了,刘备也被好大儿影响到了,这要是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刘备也很无奈,谁让眼下到处都是用钱用粮的地方,光是江北两郡的以工代赈,就是一个天量的耗粮数字。 这不多找补一些回来,财政哪里还支撑的住。 尤其看到好大儿为自己的基业操碎了心,到处找补钱粮,刘备也是心疼儿子的啊。 刘备的话并没有出乎庞季的意料。 庞季在荆州集团内,乃是第一梯队四大世家中的庞家。 四家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而庞季本人,又和蒯越的关系极好,堪称异姓兄弟。 蒯越私底下和庞季多次聊起过刘备和徐州,对刘备很是赞赏。 能够在两年时间里,就把一个残破凋零的徐州带到如今这般强盛兴旺,庞季对此也是极其钦佩的。 再考虑到刘骠骑极受天子敬重,得天子亲拜为骠骑大将军,又和蒯家、庞家有着很大的贸易往来。 故而,蒯越、庞季这些人,在荆州集团中算是亲徐州派。 庞季并不想荆州、徐州兵戎相见,更不想看到双方断绝贸易往来的情景。 于是,庞季真心实意的开口劝说道:“大将军,刘勋来投时,我主并不知晓您受天子之委,都督东南三州之事。袁公路素来桀骜不驯,轻视朝廷,蔑视天子,人神共愤。刘勋能够举庐江反正,背弃袁术,此乃是顺应天理,效忠朝廷的义举也。” “故此,我主才会欣然接纳,全无寻衅大将军之意。” “我荆州与大将军已经同盟一年有余,双方贸易往来频繁,实不因此误会而骤然停止。” 庞季抬起头,望着刘备,情真意切道:“否则,损失的不仅仅是我荆州,徐州也必然会有损失。我主与大将军同是宗室,对朝廷素来恭敬忠谨,乃是天子倚为泰山的宗亲。若是我主与大将军生出嫌隙,甚至因刘勋而自相残杀,得利者岂非是那些乱臣贼子?” “季肺腑之言,望大将军明鉴!” 说完之后,庞季当即大礼拜倒,额头触地,尽显忠谨之态。 “哎……,庞先生请先起来吧。” 果然,刘备的声音软化了下来,颇为不忍。 庞季心中大喜,口中却是恭恭敬敬道:“大将军若是不允,季愿跪死于堂前。” “景升兄竟得人如此。” 刘备叹息一声:“庞先生乃忠臣也,又是荆州名士,先生出访我州,备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欺辱先生?先生还是先请起来吧。” 庞季当即感动的涕零,起身拜谢刘备的恩遇。 拒绝一次是表明决心,刘备第二次劝说可就不能再拒绝了,否则那可就是不识好歹,胁迫朝廷和骠骑大将军了。 眼看着刘备动摇了,欲开口同意。 鲁肃立马挺身而出:“大将军,若是如此罢休,我州未免太过吃亏了吧?” 鲁肃这话其实一点不错,一千万钱,二十万石粮食就想买走六个县邑,委实是太过便宜了。 因此,鲁肃话音刚落,堂上不少人就纷纷开口表态支持鲁肃,唯有荀攸、郭嘉、杜畿等人并未附和。 庞季倒也不惊讶,这一局面也在他意料之中。 本来他就是来谈条件的,既然谈条件,当然是要有来有回了。 鲁肃话里的意思很清楚,给的不够,得加钱。 庞季当即加价道:“若是大将军觉得补偿不够,外臣可做主,愿再加粮五万石。除此以外,明年的贸易额度,可增售二十万石粮食予徐州。” 原先的官方贸易额度是一年一百万石粮食,现在再增加二十万石,意味着明年的贸易额可增至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刘备和荀攸、鲁肃等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都觉得荆州的补偿应该是差不多到底线了。 就算还能增加,恐怕也会让刘表很是不快,不利于后续交易。 刘备适时点头道:“既然景升兄执意要为刘勋做保,那备也不能不给景升兄这个面子。” 庞季一听刘备终于应允,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外臣谢过大将军。” 当晚,刘备设宴款待庞季,庞季本就推崇刘备,一时之间,主宾皆欢,气氛融洽之极。 在宴席上,刘备的目光为一长相朴实,性格拘谨的青年所吸引。 “此人乃是先生何人?” 刘备端着酒杯,先邀请了庞季共饮之后,才发问道。 庞季一看,当即介绍道:“此人乃是我之族侄,庞统庞士元也。” 庞统本人在二十岁之前,名气其实不大,史书中记载的是他二十岁前为人朴实,但是表面看上去并不聪明。 不过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庞统后来的表现,哪里像是个朴实的人,简直七窍玲珑。 要不是运气实在太差,为流矢所中,丢了性命。 他日后的成就地位虽不至于超过武侯,但妥妥的也要远在李严之上。 更重要的是,庞统如果不死,诸葛亮也就不用着急入蜀了,那么荆州就依旧会是诸葛亮主掌,也没有不太可能被东吴背刺了。 同时,庞统不死,荆州不丢,那么夷陵之战也就不会爆发了,黄权更不会带着庞统的弟弟们投降曹魏了。 黄权可是妥妥的顶级全能名士,文武双全,智谋百出,极具战略眼光,能力品行性格可都是在武侯那一档的,而且黄权和诸葛亮的关系保持的很不错,又不是李严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对于诸葛亮的帮助绝对远胜李严。 因此,庞统之死,其实是刘备气运的一大挫折,造成的连锁反应极大。 庞家后代之中,庞统为最,早早的就被庞家压下了重注。 之前的默默无名,其实是为了制造反差感。 在庞统二十岁那一年,庞家制造了一场堪称荆州五十年来扬名之最的造星计划。 主角就是庞统和水镜先生司马徽。 司马徽是颍川阳翟人,东汉末年的隐士,精通奇门、经学,虽不出仕,却名气极大,有“水镜先生”之称,以有知人之明而著称。 因为战乱,司马徽向南逃到襄阳隐居,而庞家,恰好就是襄阳最大的士族。 在一场拜会之后,司马徽直接为庞统作保,对其才学大为震惊,甚至亲自下场,夸赞庞统当南州士之冠冕。 这南州可不仅仅是荆州,还包括扬州,交趾。 等于是直接把庞统夸奖成了江南三州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 而且夸他的人还是水镜先生司马徽,这一下子直接爆炸了,消息不断的向四面八方传开,庞统的名气直接跳空高开,一路持续走高。 当然了,庞统本身的能力的确极强,庞家对庞统极为信任,要不然这么造势可就是坑自己了,毕竟这是东汉朝末年,不是唯孝朝末年。 实力不够,胡乱吹捧,可是会变成其他士族的踏脚石的。 听到叔叔介绍自己,庞统当即避席而起,冲着刘备行礼:“统久闻骠骑宏毅雅量,尊士爱贤,拔擢幼才,今日得见,才知传闻不虚,实让统钦佩万分。” 刘备哈哈大笑起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更何况庞统一张朴实脸,让人很容易将他当成老实人。 老实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假吗? 那必然是真的。 刘备大笑道:“士元还请入席,今日只叙士林情谊,不论官场大小。” 当晚,主宾尽欢,欢宴达旦。 次日开始,庞季又带着庞统和庞桦访问了荀攸、繁钦、杜袭、赵俨等人。 这些人都曾经在襄阳避难过,与庞季等人也多有结交。 庞季此来,一为叙旧,二为贸易。 荀攸等人此时已是刘备心腹重臣,庞季自然要维护好彼此之间的友谊,而且对方也能在贸易的问题上说的上话,对刘备父子有影响力。 结果也是相当的喜人,荀攸、杜袭、赵俨、繁钦等人的反馈相当之好,除了没有答应帮忙增加霜糖、雪盐的份额外,可谓是相当成功。 这几日的辛苦也算是相当值得的了。 “从父,我有一事,想要禀明。” 这一日,庞季正在迎宾馆中休息,庞统突然求见,见面之后,就说出这番话来。 庞季有些惊讶,但庞统的才学,他又如何不知,欠缺的只是一个扬名的机会罢了。 要不然,庞家这么多的子侄,他偏偏就带了庞统和庞桦一起来? 要知道庞桦可是庞德公的儿子。 就冲着这一点,庞统在庞季的心目中,是足以媲美庞德公嫡子的存在。 “士元有何事要说?” 庞季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大手一挥道:“可尽管道来。” 原本庞季以为庞统可能是相中了什么古籍、名马之类价格昂贵的物品,想要来找他要钱。 可没想到,庞统的请求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从父,统欲往江东一行,若是有缘,统欲拜访骠骑之子刘征南。” 第329章 孙军动向 会稽,山阴城外。 一队队的甲士在中军旗号的指挥下,交接着对城头发起猛攻。 孙策军从抵达山阴城下的第二天开始,就对山阴城发动了猛攻。 哪怕工程的器械极其简陋,只有最简单的云梯和冲车,可孙军依旧悍不畏死的爬向城头。 这不仅仅是因为孙策军士气高昂,骁勇敢战,同时更重要的是,孙策发布了重赏。 先登者擢升三级,赏布帛两千匹,赐田宅五百亩。 光是这一条,就已经刺激的孙策军猛士嗷嗷直叫了。 可饶是如此,孙策还不满足,今天早晨,他还在军中承诺,打开山阴城,允许洗城三日。 这一下子,可不仅仅是猛士了,就是普通士卒的眼睛都红了。 军中不是没有想劝说孙策的,可到最后,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大家都知道孙策的迫不得已,要是不能在短期内拿下山阴,孙策军可就无路可逃了。而且这一场恶战之后,伤亡肯定小不了,到时候士气也会变得衰颓,需要一些手段来提振士气。 洗城无疑是效果最好的手段,不但能重整士气,还能大捞一笔。 按照孙策军的规矩,洗城所得的财货,得上交一半到军中的。 “伤亡太大了。” 孙暠看着远处城头那一个黑点落下,这都是孙策军的勇士。 可会稽军也跟发了疯似的,拼死守城,孙策军的勇士即便成功登城,也立马就被反击给逼退,甚至是推落城头。 仅仅三天功夫,孙策军已经伤亡过一千五百,战死高达六百余人。 不过会稽军也不好过,伤亡也在一千三百左右,虽然有城墙庇护,可战力差距却使得双方的伤亡接近于1:1。 韩当一咬牙,冲着孙策抱拳道:“伯符,让我上吧!不拿下城头,我誓不还营。” 平心而论,程普,黄盖、韩当三人对孙家还是极其忠心的。 黄盖靠边站了十几年,可在赤壁里还是心甘情愿的为孙家当间谍。要不是黄盖在孙家这十几年的冷落人尽皆知,以曹操的多疑善忌,能这么快的相信他? 只是曹操想不到黄盖能这么忠,更想不到江东冬日也会有东南风。 孙策俊美的容颜此时冷硬似铁,听到韩当的请战后,他只是愣愣的吐出两个字:“不急。” 不明白孙策到底在等什么,可孙策现在可不比两年前了,军中威望极高,别说韩当了,就是程普也不敢在对方面前摆老臣姿态了。 叫你一声叔父,那是给你面子,也是体现孙策的重情重义,可不代表你就真姓孙了。 韩当只能退了回去,孙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前方战场上。 孙策很清楚如今的唯一生机就在山阴城中,而想打破山阴城,只能不惜人命。 此时山阴城中别看还有八九千人,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那六千完好无损的会稽军,其他两三千败兵已经是惊弓之鸟,不堪使用了。 可若是给对方足够的时间重整士气,那这些败兵可就不再是累赘了,哪怕不能完整使用,拆散了当成补充兵,都有可能变成影响胜负手的砝码。 因此,孙策绝不能给对方这个时间。 这三天,孙策一直仔细的观察城头的情况。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会稽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迷,反抗虽然依旧坚定,但战力却不断的在下滑。 第一天上午,孙策军攻击了两波,没有一次能够登上城头,但下午的三次攻击中,第二次攻击就有人冲上城头了。 第二天的情况就更明显了,全天总共有两次攻上城头,但还是被会稽军给守住了。 到了昨天,已经变成了每次攻击都能成功上城,只是还是站不住。但突破的地点却是变多了起来。 最后一次甚至有三处同时登城,虽然被会稽军给重新推下了城,但孙策却清楚的看见对方已经动用预备队了。 因此,孙策拒绝了中级军官们休整一天的请命,严令继续攻城,并且发布了洗城的奖赏来刺激士气。 看着又一波攻势被瓦解,孙策军后退重整,换上新的生力军,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击。 孙策的嘴角逸出一丝冰冷的浅笑,他已经决定,后天就是胜负手之时。 朱治已经传来消息,后续留在江北的剩余部队已经赶了过来,明日中午即可抵达。 有了生力军的增援,再加上自己雪藏的精锐部曲,能不能拿下山阴,就看这一次了。 古代攻城难,主要是城墙和城防工事优势太大,只要攻城的一方伤亡超过一个临界值,就攻不动了。必须要用时间、物资、补充兵力等各种要素来重新提振士气,才能继续发动攻击。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以一次攻方士气崩溃为攻击潮来计算,再精锐的部队,攻个两三波攻击潮还是攻不下来,那士兵会彻底消极应付,如果逼迫的紧了,给你闹个兵变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那些大城、坚城动不动的就能死守上一年半载的,可不是天天在那打仗的,大多数都是顶住了攻方的前两、三波攻击潮,让攻方彻底丧失了攻城的信心,转为围城战了。 另外,守城一方只要顶过攻城方的每一波攻击潮,在两波攻击潮中间,也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整部队,修补城防的。 这个时间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完全是看攻城一方主将的能力,军队的组织度以及后勤补充能力等等因素的。 孙策很清楚,目前伤亡已经接近一成,眼下还能保持旺盛的士气,全是靠洗城的奖励支撑着,他更清楚,自己缺少的就是时间。 别看眼下孙策军士卒们红着眼睛跟饿狼似的猛攻城墙,可一旦这股劲过去了,那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别想再让底下的士兵靠近城墙半步。 所以,他才会咬着牙坚持,不惜人命去消耗、疲惫城墙上的会稽郡,以此来换取一击封喉的机会。 ******** “玉章,我可就把吴县交给你了。” 徐琨,字玉章。 此时城楼之上,吴景看着底下的部队源源不断的通过城门,然后向南而去,他朝着身边的徐琨叮嘱道:“你也不用拼命,尽力拖延时间即可。只要你能在吴县坚持两个月,你就是此战的首功!” 吴景经过仔细考虑,觉得徐琨的话还是有道理,而且也不止徐琨一个人这么劝,私底下朱潮,孙河也都来找过自己,建议自己先领主力南撤,留八九千人守着吴县就好,到时候走起来也方便一些。 综合这些原因,吴景才决定采纳徐琨的建议,带着主力先走,而且顺带也把孙家、吴家、徐家的家眷也一并带走。 原本吴县还有个近万人,徐琨撤回来七千余,加一起差不多一万七千余人。经过商量,吴景给徐琨补足了八千人,带着剩下的九千余人以及千余家眷南下。 “舅舅放心,你的吩咐我自会挂在心上。” 徐琨用力的点点头,他之前和吴景其实并不怎么和睦,但现在有了刘封这个大敌,再加上无锡那一场惨败,让徐琨收起了心中的自大和骄傲,整个人都变得谦虚了起来。 吴景也是如此,徐琨摆出和解的姿态之后,他也立刻改换了态度。 大家都是聪明人,而且直到二宫之争前,孙家的内讧其实还是控制的比较好的。 孙静家的老大孙暠在孙策死的时候造反,想夺权,直接光明正大的起兵攻打会稽郡郡治山阴县,事败之后,也不过被孙权投闲散置而已。 孙贲的弟弟孙辅直接写信给曹操,同曹操暗中往来,想要取代孙权,结果事情败露了之后,也一样只是被软禁而已。 吴景和徐琨都意识到眼下孙家都快被挤压入绝境了,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做出了调整。 “好,你也是老于战事了,而且对上征南军也有经验,此次就辛苦你了。” 眼看着队伍都已经出城,吴景也该出发了,徐琨陪着对方下了城楼,看着对方上了马。 “舅舅,一路顺风!” “玉章,武运长久!” 两人告别之后,吴景带着数十骑亲兵踏蹄而出,追着队伍而去。 队伍离开吴县之后,先是日行五十里,走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吴景突然下令放缓速度,只走了二十里就安营扎寨,早早做饭休息。 次日一早,吴景下令强行军,一日竟然疾行了五十里,可谓是极其冒险。而且这还不是一天,第五天一早,吴景依旧下令继续行军,士卒虽然有些抱怨,但还是依令而行。 两天走出了整整一百里,虽然士卒非常疲劳,但无疑即将走出最危险的一段路程。 吴景这一手赌的就是周瑜刚刚拿下由拳不久,对于由拳周围的情况掌握不足。 事实也证明吴景赌对了,周瑜还真控制不住这么大的地方。 这并非是周瑜能力不够,恰恰是周瑜的头脑非常清醒,知道守住由拳,等待太史慈的增援才是首功,没有贪功冒进。 再加上吴景、徐琨当机立断,以及吴景偷渡方式的机敏,这才似危实安的绕过了由拳,成功南下。 第六天又走了四十里后,吴景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这几天他的精神可是高度集中,风吹草动都能惊上好一会儿。 这种急行军一旦遇到伏击,再加上前几日累积的疲劳,当场崩溃都不叫意外。 所幸还是闯过来了。 接下来的路可就好走许多了,吴景也不再强行军,而是改成了日行三十里,安抚住有些动摇的军心。 ******** 吴郡余杭县中的一所宅院里,一个身材中等,体格颇为健壮的汉子正坐在一个文士身前。 “孔文,征南和盛公来信相招,你看是去还是不去?” 说话之人,正是余杭第一豪强许昭,而他请教的文士,也是吴郡义士,盛宪所举之孝廉高岱高孔文。 许昭收到了盛宪和刘封的来信,看完之后很是意动。 同盛宪、高岱等人不同,许昭是彻彻底底的豪强,绝大部分的情况下,他是很难当官的。 别看甘宁打打杀杀,可他家里并非单纯的豪强,也算得上是士族出身。 否则的话,甘宁想读书就能读书的? 书籍这种东西在东汉可是极其珍贵的,价值不菲,尤其是经典,那更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宝贝。 如果论家产,许昭绝对不比甘宁逊色多少,但许昭想要买经典? 对不起,你许昭可没这个资格。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许昭对士族相当礼重,曾经冒着巨大的风险隐匿盛宪和高岱,为他们遮风挡雨,抵住了许贡的压力。而这一切的背后,则是许昭家两千的部曲,以及上万的佃户。 高岱也收到了盛宪和刘封的书信,盛宪在书信中就告知了两人,也正是因此,许昭才会跑来找高岱解惑。 高岱看了眼许昭,对方虽神色镇定,但眼睛里的火热已经毫不掩藏了。 高岱明白,许昭是相当看重这次机会的。 之所以对方还会来请教自己,一来是因为盛宪书信中写了,他举荐的是自己和许昭两个人。二来也是希望从自己这里打听一下刘征南和盛公的情况。 毕竟眼下孙殄寇刚刚大破王朗,拿下固陵,听说正在猛攻山阴,若是让他拿下了会稽,刘征南未必能够顺利南下。 许昭他家的田产宅院,商铺产业几乎全在余杭,若是这时候下错了注,那对他的无疑是灭顶之灾。 考虑了一下之后,高岱开口给许昭指点道:“刘征南挟朝廷之命,骠骑之令,过江之后,已得扬州牧刘使君、丹阳太守周府君等大力襄助。孙伯符虽骠勇能战,屡战屡胜,但在吴北却已经连连失利。若是孙伯符继续用兵会稽,而不回师北上,吴县必将为征南所得。” 许昭眼中爆出精光,吴北的情况,他的确不清楚,盛宪在书信中并没有跟他提起这些。 但由拳就在余杭之北,距离虽然不近,但紧挨着,总是还有消息传过来的。 他已经知道周瑜神兵天降,里应外合夺取了由拳县城,哪怕许昭再蠢,也能看出如今刘征南大占上风了。 一想到勇冠三军,剽悍桀骜的孙伯符南下攻打会稽,却不敢在吴北对抗刘封,许昭的心里有些浮动了。 对于许昭这样的豪强来说,看问题有时候就非常简单。 对他来说,孙策这样的表现,就是害怕了刘封,在逃避对方。 想起之前朱治劝说自己投效孙策,幸好自己没有答应对方。 许昭此时反倒是替朱治可惜起来,自从朱治出任吴郡都尉,就一直在钱塘、余杭理政,并未前往吴县。 许贡也忌惮朱治,对此装作视而不见,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许昭作为余杭的第一豪强,自然入了朱治的眼。 上门拜访之后,许昭倒是和朱治一见投缘,双方关系很是融洽。 许昭还捐了一千石粮食,帮助朱治安抚地方。 原时空里,孙策抵定江东之后,有人想翻旧账,说动了程普向孙策进言,请求孙策以许昭收留严白虎为由,剿灭对方。 孙策倒是相当大气,拒绝了程普的进言,并盛赞许昭有义于旧君(盛宪),有诚于故友(严白虎),此丈夫之志也。 眼神闪烁之后,许昭突然咬着牙道:“孔文,若是我在余杭起兵,策应征南南下,可否?” 许昭这话可不是说笑,而是真真切切能够做到的。 他家在余杭就有两千部曲,必要时刻还能发动自家佃户和乡间游侠儿,瞬息可得青壮三四千人。 本来想要夺取余杭还有些麻烦,可如今朱治把余杭城中的县兵都已经尽数抽走,如今的余杭几乎就是一座空城,许昭若是想取,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城中刚刚秋收完毕,虽然被孙策军消耗了不少,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往前线。 可即便如此,城中依然有不下数十万石的粮食,可供许昭夺城之后固守之用。 因此,许昭觉得胜算很大,若是成事,他可就能举城投效刘封,那时候所得的封赏可是截然不同的。 原本许昭觉得自己的谋划胜算很大,岂料高岱听后却是大吃一惊,赶忙阻止道:“万万不可!” 许昭疑惑不解道:“我观孔文你也是瞧不起孙家之人,为何不可?” 高岱苦笑道:“我非是为孙家言不可,实是为君言不可也。” 许昭更加纳闷:“为我言不可?这是为何?” 高岱叹息一声,知道许昭还是看不透局势,只能给他仔细分析道:“吴县,坚城也,即便以征南之能,恐也难旦夕而下。而我余杭此时,却在孙军背心要害。许君若是此时反正,先到城下的必然是孙家的贼军。” “刘征南此时远在吴中,距我几乎有七八百里之遥。孙家的贼军又素来悍勇敢战,万一我县支撑不住,征南那处却鞭长莫及,爱莫能助。” “许君以为孙贼不敢屠城乎?” 许昭悚然而起。 第330章 山阴城破(七千字大章!) 一月下旬,朱治的四千余人连带着程普、黄盖的一千残兵一起赶到了山阴城下。 当晚,孙策将营中猪羊尽数杀掉,犒劳将士。 大量的肉食以及足量的稻米,使得孙策军的士气又恢复了许多。 次日一早,孙策军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围攻。 王朗站在城头,此时的他眼神疲倦,衣冠颇为不整,往日洁净的衣袍也染上了斑斑污渍。 只是王朗这会儿根本顾虑不到这些,他看着远处出营列队的孙策军,脸上的神情既愤怒,又疑惑,还有着一丝丝的畏惧。 “大明、仲翔,孙军已经猛攻五日了,伤亡已近两千,为何还能再战?难道他们都是铁人不成?” 王朗的话里透着浓浓的不解,以会稽军来看的话,除了周昕、虞翻这些大士族豪强的少数精锐部曲外,其他部曲和郡国兵最多也就支撑上两天,甚至第二天都不会有第一天那么凶猛的攻势。 可孙策军却持续了足足五天了,今天看起来还是会继续攻击。 这就让王朗既惊且疑,无法理解了。 周昕苦笑出声,这才哪到哪啊。 当初他们三兄弟带着精锐部曲以及丹阳兵,趁着孙坚吊打西凉军的时候,在袁绍的支持下偷袭得手,攻占了孙坚的前进基地阳城。 孙坚的粮草辎重,军械被服大部分都囤积在这里,然后向前线转运。 可以说孙坚的命脉就被掐在周昕三兄弟手中了。 可结果是什么? 周昕他们两万多人守阳城,愣是被孙坚一万多人给破城了。 这上哪里说理去? 更倒霉催的是,周军的流矢还把代表公孙瓒出使袁术的公孙越给射死了,惹得公孙瓒大怒,从此开始死磕袁绍直到公孙瓒覆灭为止。 因此,周昕对于孙策所部的强大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也是他和虞翻联手布置了钱塘江-固陵防线。 纵观孙策横扫江东,只有两次阻碍。 第一次是被刘繇借着长江堵在了牛渚,第二次就是被王朗借着钱塘江堵在了固陵。 这两次阻碍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孙策军很怕水战。 反而不论是石城、秣陵,还是无锡、吴县,又或者是山阴,这些坚城从来阻挡不了孙策的步伐。 因为此时的孙策军的主力精锐,依旧是跟着孙坚横扫中原的那群人,而水战恰恰是一个技术活,不但对士兵的要求高,对战船的要求更高。 孙策所部刚到江东,并没有战船的积累,而且临时建造也需要合格的材料和时间,所以才会受困于船只的质量,无法打赢水战。 在孙策全取江东之后,从刘繇、王朗、许贡以及江东各地的士族豪强手里取得了大量的船只,其中不乏主力艨艟。 同时,孙家也招募了许多江东本地士卒,如此一来,孙家水战的实力开始急速增加,达到了孙家军的巅峰时期。 这一时间点无疑正是孙策掌权的末期,当时的孙家军堪称水路两栖,陆战水战俱是极其豪横,计骗刘勋,鲸吞庐江。 随后进攻江夏,水战直接打崩黄家军,擒获其妻妾子女共七人,黄祖只身而逃。 刘表派来援救黄祖的侄子刘虎、大韩晞,以及刘表精锐部曲长矛队五千人并两万余部众被杀,跳水溺死者达一万余人,孙策缴获船只六千余艘,财物堆积如山。 这长矛队名字看起来普通,却实打实是刘表的心头肉,在刘表的军队里,妥妥是与袁绍的大戟士,曹操的青州军,虎豹骑一个档次的顶级兵种。 一个能让曹操说出“猘儿,谓难与争锋”的人,打仗水平能不高吗? 反而是孙策战死之后,因为孙权的战略目标始终是上游的荆州,而并非是北方的徐州、豫州。 这一战略决策,影响了军队上层,再加上曾经跟随孙坚纵横中原的中下层军官团和老卒逐渐老去,更新换代之后,这才使得孙家军的陆战水平开始下滑。 等到孙权掌军的时候,孙军已经彻底变质了,不但陆战拉胯,离不开船只,更变成了军阀联盟,下面的军头和士族豪强已经彻底蜕变成了守户之犬了。 防守战嗷嗷牛逼,进攻战宛如死狗,再也没有了孙坚、孙策时期的巅峰战力。 “这、这如何是好?” 王朗听完周昕所说的阳城之战,整个人都懵了。 两万余人守城,还断了对方粮道,占了对方的囤粮城池,结果就在短短的几天内,反让对方破城了。 那这山阴城还怎么守? 周昕听出王朗的怯意,只得安抚道:“阳城,小城也。山阴,坚城尔,自不可同日而语。况孙伯符也非是孙文台,未必有其父之能,府君不必多虑。” 虞翻也出声支持道:“连日猛攻,我等固然守的辛苦,但孙军也日渐疲惫。譬如昨日,孙军的攻势就已经有些懈怠,几次上城,却没有第一日那般凶狠,反倒是存了自保之意。” 猛士上城的目的是为了后续士卒打开一个登陆点,好保护后续士卒源源不断的登上城头。 可这样一来,猛士是需要主动冲入敌阵,扰乱甚至逼退守城方的,因此威胁性极大。 可如果猛士不冲阵的话,那登陆点打不开,攻势固然会失败,但猛士本人却是能多上好几分生机,可安然无恙的撤回城下。 虞翻显然是察觉到孙军的疲敝,忘死之心显然在消退了。 王朗稍稍振奋了起来:“大明、仲翔,此番城墙还是得托付给你们了。” 周昕、虞翻当即行礼道:“明府之托,我等必尽心竭力,守住山阴。” “好、好!” 王朗连声道好,眼看着孙军大部已经出营了,王朗便在周昕和虞翻的劝说下下了城墙。 等到王朗走了之后,周昕看向虞翻,问道:“昨日我等商量好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虞翻冲着周昕点了点头:“大明兄勿虑,我已经在南门备下船只,若是当真守不住了,可从水门撤离。” 山阴城南正对着镜若湖,城南有一处水门,正为山阴南门。 在水门内有一处码头,相当之大,足以停靠数十艘走舸,甚至还有五艘艨艟。 因此,山阴的守军其实并不算是孤城,因为水路还是畅通无阻的。 “那就好。” 周昕松了口气,孙军的进攻太猛烈了,让他颇为吃力,几次险象环生,都预示着山阴城随时可能告破。 “还有一个好消息。” 虞翻嘴里虽然说着好消息,但脸色却依旧生硬:“上虞那边派人走水路进城告知,固陵的两千多人已经撤回来了,若是我们坚持的住,他们可走水路入城增援。” 周昕先是大喜,随即想起什么,追问道:“要多久才能入城?” 虞翻当即答道:“五日!” 周昕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要这么久?上虞距我不过一日之路而已。” 上虞距离山阴并不远,而且上虞的地理位置也很好,就在镜若湖的东头,也就是从上虞出兵,可以直接走湖对岸急行军,根本不用担心孙策军的袭扰,因为孙策军在镜若湖中没有水军。 因此,周昕觉得应该一日即可抵达才对。 只要到了湖对岸,山阴城中的船只即可将他们运送入城,怎么还会需要五天时间? 难道对方不知道山阴吃紧吗? 虞翻冷笑道:“焦创当真是好打算,他这还真是算准了日子进城的。” 周昕先是一愣,随即猛的醒觉过来。 今天已经是孙策攻城的第六天了,若是再过五天,那援军入城岂不是孙策攻城的十天之后了。 孙策军就是再猛烈如虎,十天之后也该休整休整了。 这时候焦创再带着援军入城,既没出力,又得了名望,当真是好算计啊。 醒悟过来之后,周昕恨恨骂道:“焦创实乃猪狗不如!” 周昕在城楼上痛骂焦创,孙策却在城下想要杀他。 周家和孙家之间的恩怨,委实仅次于刘表、黄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其实还在刘表、黄祖之上。 阳城之战虽然周家三兄弟战败了,可袁绍的目的却是达到了,甚至袁术也有好处,唯独只有孙坚吃了大亏。 虽然孙坚打赢了阳城之战,可他豫州之主的美梦却是彻底破灭了。 之后孙坚不得不放弃了豫州,老老实实的回了袁术的麾下,为其南下攻打刘表,其根源就在阳城之战。 孙策如何能不恨周家三兄弟入骨? 随着孙军摆好阵势,战事再开。 只是孙策却不在正面战场,而是悄悄的来到了东面战场。 之前说过,山阴三面靠水,但并不完整,只有南面一面是彻底被湖水包围。 因此,东面和西面还是有一片开阔地可以用来攻城的。 只是这片开阔地并不大,撑死了也只能摆开几百人,所以这里成了次要战场。 孙军利用这里牵制部分守城兵力,而会稽军则用少量兵力防守这里,以防孙军偷城。 只是这一日,孙策带着八百精锐埋伏在了城东。 这八百人,尽数都是父亲留下的百战精锐,而且人人披挂铁甲,装备最差的也是半身铁甲。 这些铁甲可都是当年连败西凉军的时候夺取来的战利品。 孙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用这些精锐,是因为这些人太珍贵了,死一个就少一个,不到最关键的时刻,孙策是绝对不舍得让他们上战场的。 这可是能吊打西凉军的精锐! 当时的西凉军堪称东汉第一武力,不但自身身经百战,还吞并了东汉的中央军,最重要的是,还把洛阳武库的装备全部给掠走了。 而孙坚的部曲,就是打赢了这样的西凉军,其战力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只是孙权后来实在太拉胯了,也没能统一三国,后世史书自然不会记录这些。 就以卤城之战来讲,武侯斩甲首三千,大破司马宣王,还反攻到了上圭城下,要不是李严被嫉妒心给迷了眼睛,谎报粮食不够了,使得武侯不得已退兵,司马宣王连陇右都得丢。 可史书里怎么记载的? 魔法晋书目录可是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司马宣王大破武侯,斩首万余籍。 当时的蜀军拢共才不过十万人,被斩首万余,那损失不得大几万? 最搞笑的是,魔法晋书目录这一段的结尾还漏了个鸡脚,说陈泰和郭淮预言明年诸葛亮肯定还来。 都被斩首万余了,不得好好休整休整? 随着战事的展开,山阴城北已经是一片喊杀之声。 即便是城东,也有十余架云梯,千余孙策军将士企图攀上城墙。 可城墙上也有八百余守军,在军官的指挥下,以石块、擂木进行反击,防的很是严密。 孙军的攻势出乎意料的凶狠,一波接着一波。 周昕和虞翻竭尽全力,总算是保得城池不破。 可就在两人刚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城西来报,说一支为数四百的敌军突袭城西,守军力战不支。 周昕和虞翻顿时大惊,简单的商量几句之后,虞翻立刻从最后的预备队中,分出六百人往城西而去。 如此一来,周昕手里就只剩下最后四百人,但眼看着天色已至申时,冬日又天黑的早,最多只要一个时辰,孙军就势必要退军了。 周昕却是想不到,城东的孙策终于站起身开始披甲,在他身后,刚刚补充了水分,吃了一些干粮的八百猛士也开始披甲。 一刻钟后,全军披甲完毕,在孙策、程普、黄盖、陈武等猛将的带领之下,朝着东面城墙直冲而去。 因为城头本就在交战,守军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远处。 可当这支铁甲军奔到城下时,守军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们。 “不好!孙军偷袭东城,快去禀报周、虞大人,请他们速发援兵,速速来援!” 守军都尉往下一看,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多的铁甲,显然这股敌军是精锐中的精锐,自己这么点人如何能抵挡的住,赶忙喝令亲兵前去求援,还一连用了两个速速。 可此时求援哪里还来得及。 铁甲士们很快就开始攀爬起来,孙策也如历史上一般身先士卒,混在铁甲士中一起向上攀爬。 孙策本身就喜欢身临一线,跟他爹一样作战勇猛不惜身。 虞翻就曾经怼过他,原因是孙策为了追击一股山越,竟然脱离了大队人马,单骑深入山林,恰好撞上了虞翻。 或许是因为虞翻也是一个人的缘故,所以孙策对于虞翻的劝谏表示十动然拒,你自己都没做到还来管我? 虞翻当即持着长矛在前方探路,而让孙策跟在自己身后,走出了山林。 事后虞翻又一次恳请孙策注意自己的安全,孙策这次总算是答应了下来,然后在半年之后,死于许昭等人的暗杀。 山阴城虽然险要,但最大的依仗还是三面临水,城墙并不高,仅仅只有两丈。 孙策动作相当之快,仅仅只是十来个呼吸,就已经攀上了城头。 他刚一登城,就有两个守军士卒,一人持长枪,一人持推叉朝他冲了过来。 这种推叉类似草叉,却少了中间的叉几,而且豁口做的很大,专门用来推人。 要是被这推叉叉中,守军只要往前猛推,即便是铁甲士也很难在城头站稳,一旦掉落,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孙策却是怡然不惧,左手盾牌护在身前,身形往下微微蹲下,等到推叉到跟前时,左手朝上一甩,推叉在盾牌的阻挡之下朝上翻飞,而孙策则借着这个空挡,直接冲进对方近身,手中长刀只是轻轻一划,就割断了对方的脖子。 随后,孙策左手发力,一盾牌猛砸在长枪手身上,对方站不住脚,竟被这力量直接砸翻在地,孙策直接上去一刀攮死了对方。 只是两个呼吸,这一段城墙上的两名守军尽数战死,两旁的守军甚至都来不及过来增援。 紧跟着,又是一个孙军铁甲士跳上了城头。 孙策撇了一眼对方,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道:“子烈,你我二人各自一面,将这段城墙清理出来!” 紧跟在孙策身后的正是陈武,其实他本该第一个登城,但却被孙策抢了位置。 此时听到孙策的话后,陈武大声呼应道:“多谢将军!” 孙策眼中闪过赞许,笑问道:“缘何谢我?” 陈武一刀砍翻一个来援的会稽军士卒,一边和其他几个守军周旋,一边回答道:“将军将先登首功馈赠于我,武如何不感激涕零!” 孙策哈哈大笑起来,转过身迎着来援的会稽军士卒而去。 远处的会稽军都尉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当即带着五六个亲兵朝着这里赶了过来。 孙策、陈武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如果不能尽快把这一段城墙夺回来,必然会有更多的孙策军士卒在此地登城。 到那时候,即便援军赶来都未必有用了。 这都尉不得不亲自冒险,想要击退孙策。 只是这点功夫,又有五个铁甲士爬了上来,分出三人跟在孙策身后,另外两人则去跟了陈武。 “此贼应为此处守将,诸君且观我临阵斩贼!” 孙策以刀遥指城东都尉,带着三个甲士就迎了上去。 对方身边有六个亲兵,再加上这一段城墙上的四个守军,共有十一人之多。 而孙策却仅有四人。 但孙策这边全员铁甲,对方却仅有都尉一人铁甲,即便是他的亲兵也只有全身皮甲。 双方狠狠的撞击到了一起,孙策直接就将对手掀翻,然后一刀攮死。 其他三个铁甲士也都占据了上风,他们身上的铁甲都有三四十斤,在冲击之下直接化作动能,撞的对方险些吐血。 好在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悍不畏死,受伤的士卒竟然在地面死死的抱住铁甲士的腿,想要将对方拉倒。 铁甲士只是一个分心,另外两个守军就顶着盾牌撞了过去,成功将对方扑倒。接下来只需要压住对方的胳膊,就能轻易的抹了对方脖子。 就在三名守军士卒大喜过望的时候,一人突然惨叫一声,被赶来的孙策一脚踹飞,竟直接从城垛之间掉下了城墙,而另一人也是眼前雪光一亮,随即扑倒在地。 地上抱着铁甲士小腿的伤员更是直接被孙策踩断了脖子。 只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孙策已经连杀四人,还救了己方一人。 “起来!” 孙策只是扔下一句话,转身又冲着人群杀了过去。 在那里,孙军两个铁甲士正背靠背,仗着铁甲在身,顽强的抵挡着其他七个人的攻击。 等到孙策赶到时,守军明显慌了起来。 他们七个人都没能拿下对方两个人,现在对方中最猛的勇士也赶过来了,这如何能打? 孙策却是不会理会对方所想,自顾自的开启了杀戮模式。 即便是那都尉也一样不是孙策的对手,只是多支撑了几个回合罢了。 等到孙策斩下都尉首级,城头上已经站了十几个孙军铁甲甲士,而且其他段的守军也发生了动摇,开始有孙军士卒突破了对方的防守,成功登上城头。 随着时间推移,东城的会稽守军已经开始崩坏,不断的有逃兵弃城墙而逃,城头之上的守军要么被分割包围,要么干脆缴械投降。 不过孙策却是没空去理对方,带着二三十个甲士直奔城门而去。 城门处本来也有一队五十人守军。 可因为城楼上吃紧,这里的守军已经被抽调一空。 孙策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城门,等到大门一开,城外的千余孙军立时就涌入了城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山阴城其实已经可以宣告城破了。 城北的孙策军主阵早已经发现了城东的状况,大队大队的孙军士卒开始绕行城东。 城楼之上的会稽守军虽然也有察觉,却已经是无能为力,就连自身的士气都大幅度下滑,根本无力阻止对方。 周昕得到消息之后,赶忙带着仅剩的四百余人赶来城东增援。 却是恰好一头撞上了打开城门后的孙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孙策悍勇无匹,竟直接带着那二三十甲士,直接冲着对方杀了过去。 刚刚入城的后续孙军卒看见之后,赶忙招呼跟了上去。 双方在道路中间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周昕他们早早的就看见了孙策等人,因此有时间布阵。 而孙策等人虽然身披铁甲,却因为攻城的缘故,基本都是刀盾武器,若是破甲武器,那倒是有小瓜,锥子等等,可长柄武器却是一个也无。 毕竟谁会扛着长柄武器攻城啊。 如此一来,双方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但时间却是在孙策一方的。 随着孙军援军从东门不断涌入,孙策这一方的优势越来越大。 周昕已经满头大汗,颇为失态了。 眼看着别说夺回东门了,自己这援军都可能要陷在此处了。 尤其是看着对面孙策宛如玉面恶鬼似的紧盯着自己,丝毫也不掩饰冲天的杀意,周昕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考虑再三,周昕决定保留有用之神,以备将来。 于是,周昕当即将指挥权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军将,然后带着二十来个亲兵转身就走。 总算周昕还不忘派人去城西通知虞翻,至于王朗,他本来就被安置在城南的位置,若是发现城破,定然早早上船了。 眼看着周昕逃跑,孙策登时大怒:“周贼休走!” 周昕听见孙策的大吼之后,反而跑的更快了。 孙策心中怒火中烧,但头脑却很清醒,当即下令孙军士卒高声大喊周昕已逃。 周昕的部下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在周昕原来的位置处已经不见其人踪影,顿时士气大跌。 原本周昕的部下就已经是在苦苦支撑了,孙策军越打越多,反倒是会稽军凭借着道路的优势,使得孙策军的优势兵力难以展开了。 前方的士卒还在拼死抵抗,可后方的周昕直接跑路了,会稽军的人心一下子涣散了起来。 孙策军则是趁机猛攻,本就摇摇欲坠的阵型当即被冲破,场中的会稽军再没有抵抗意志,纷纷跪地乞降。 孙策也不管这些降兵,分出部分人手看管他们,让程普、黄盖带人去拿下北城城门,放主力入城。 而孙策自己,则带着陈武和三百余人追着周昕而去。 虞翻在城西得到消息后,直接吓懵了。 东城破了,周昕逃了,那城北都没有大将坐镇了啊。 “家主,快走吧!” 虞翻身边的亲随看见他还在发愣,赶忙劝说道:“再不走,等孙军堵住我们的退路,就是想走都走不掉了啊!” 虞翻猛然惊醒,亲随之言,确实不错。 好在虞翻也是果敢的性子,做出决定之后,立刻下令全军撤退,带着城西这一千多人直接跑路。 此时,孙策军还在城东,或是追着周昕,或是背击城北,还没人顾得上城西。而在城西的孙军虽然已经登上了城门,但守军在虞翻的指挥下也是节节抵抗,又有地形优势,最终得以顺利撤走。 孙策军登上城头之后,赶忙打开城门,随后入城的孙暠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既没有选择追击虞翻,也没有选择去城北,而是朝着城中武库、封库、粮库等要地而去。 第331章 贺齐求援 孙策身边虽然只有三百来人,但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就是完好无损的会稽军都未必能挡得住他们,更何况是眼下的溃兵。 孙策丝毫不理会到处乱跑的溃兵和百姓,朝着周昕直追而去。 周昕本人是骑马的,可他的亲兵却没有几个有马,因此除非周昕扔下大部分亲兵,带着两三个亲信逃跑,否则他们的速度也提不起来。 为了追人,孙策竟然直接脱掉了沉重的铁甲,只换上了一副皮甲,玩了命的追着周昕。 眼看着孙策越追越近,周昕一咬牙,狠抽了一下马鞭,竟然直接扔下亲兵放马而逃了。 周昕一跑,除了那三个有马匹的亲信外,其他十几个亲兵顿时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孙策看着周昕骑马跑了,俊美的容颜上满是狰狞,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恰好此时,他身后传来了黄盖的声音:“伯符,上马!” 孙策惊喜回头,正看见黄盖骑着马赶了过来,手里还拉着另外一匹马匹的缰绳。 孙策赶忙迎了上去,翻身上马。 孙策跟着孙坚去过豫州,而且他出生的时候,孙坚都已经发家了,镇压了许昌,活捉了许昭,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两百石官吏了,历任盐渎、盱眙、下邳县丞,仕途可比刘备平坦多了。 因此,孙策从小就有优渥的学习条件,不但能习文读书,还能学习马术,射艺,骑术相当不错。 孙策翻身上马,不等坐稳,就已经连抽马鞭,看的一旁的黄盖心惊肉跳的。 这会儿可没马镫,只有少数地方出现了类似马镫的单边踏脚,算是马镫的前身之一。 可没想到孙策窜出几步,硬生生又将马匹勒停,要知道这会儿他可是纯粹倚靠腿部发力夹紧的马腹,右手可还拿着长刀呢。 就在所有人奇怪孙策为啥会停下时,他却是转身朝着人群大喊道:“可有弓矢!?” 人群中赶忙有人冲了出来,将一把长弓和大半袋箭矢举过头顶:“将军,弓矢在此。” “善!” 孙策大喜,一把掠过,然后再度猛抽马鞭,战马疾驰而出,朝着周昕追了过去。 黄盖等人深怕孙策遇险,也是连连抽鞭,紧追不舍。 周昕本就是落荒而逃,听见背后传来马蹄声,疑惑之下回头一看,宛如俊面恶鬼似的孙策已经策马追了上来。 周昕顿时吓了一大跳,一咬牙,朝着身边的亲随大喊道:“去挡住他!尔等家眷,我必恩养之!” 那三个亲随一听,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们要是拒绝了,别说父母妻儿没人养了,就是世人都会看不起他们。 “家主且快走,我等为你殿后!” 三人把牙一咬,放缓马速就打算回头阻挡孙策。 却不想马速刚刚放缓,最后一人刚一转头,一支利箭就刺穿了喉咙,一头栽下马去。 另外两人大惊,他们倒是不怕死,可死的毫无价值可就太窝囊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个想法。 “撞死他!” 两个人此时已经成功的调转了马头,不约而同的狠抽马鞭,然后将小骑盾挡在身前要害处。 他们身边没有弓箭,只能被动挨打,唯一的出路就是冲过去,最好能够撞翻孙策,不行也得近身才能反击。 孙策却是冷笑一声,又是一箭正中马匹的胸口,吃痛之下,马匹脚步一乱,直接跌翻在地。 孙策的射艺虽然不如吕布、太史慈等人,但放在武将之中,也算是相当不俗的了。 历史上许昭三人刺杀孙策时,就被孙策先发制人,一箭射死一个。 要知道许昭三人并非是汉人,而是山越人,且都是弓箭高手,他们随身携带的就是弓箭,根本没打算和孙策玩肉搏。 倘若孙策的射术能及得上太史慈,这三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恐怕发难之初就会被太史慈给尽数射杀了。 刘繇战败之后,太史慈逃进了山中,自称为丹杨太守。 他就是靠着一手神射,折服了山中的山越人,然后再收拢了刘繇溃兵,随后攻城略地,占据了泾县以西的六个县邑。 可见太史慈的神射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接连射翻两人之后,第三人已经杀到近前,以孙策的射艺已经来不及再张弓了。 于是,孙策左手一甩,将弓背至身后,然后一勒马匹,使胯下战马往左平移了一步,险之又险的让过了对方。 而在这擦肩而过之时,孙策手中的长刀轻轻一拉,在对方的腹部开了个大口子,一团腥热的内脏直接涌了出来,滚落在地,被马匹踩了个稀烂。 孙策拖刀之后根本不去看对方,立刻继续策马,朝着周昕追了上去。 王朗自城破之后,第一时间就跑上了船去。 他所在的艨艟不大,但也足够乘坐二三十个人,这还是留足了二三十人所用的各种粮食物资后,如果不考虑这些的话,甚至能挤得下五六十人。 此时,王朗身边只有三十来个亲兵,周围还有十几条船只正在收拢溃兵。 王朗紧张的看着码头,希望能尽快看到周昕和虞翻的身影。 很快,从城西这边奔出一支人马,为首的正是虞翻。 只是撤退的时候还有一千多人,等到了码头上,已经不足四百了,其余的不是被截住了,就是走散了,还有不少看见兵败的势头已经不可逆转,偷偷离队溜走的。 王朗此时也顾不得名士风范了,扯着嗓子朝着岸上喊着:“仲翔,大明何在?” 虞翻看见码头上还有船,立时就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赶到码头后,船只已经全部离岸了。 正指挥着残余士卒上船的虞翻突然听到王朗的喊声,顿时心头一喜,可等他听清楚了之后,脸色又阴了下来。 “大明兄还不曾到吗?” 虞翻先是疑惑不解,旋即猛的醒悟。 山阴的南门其实应该叫西南门,更靠近城西,虞翻他们过来只需要走一条直线就能直抵码头。 可周昕所在的东门想要过来可就远了,难怪周昕先给他传信,却比他还晚到。 “仲翔,你先上船来。” 王朗朝着虞翻大喊,一边指挥身边的小船赶紧靠过去接虞翻过来。 这会儿他最在意的就是虞翻了,只想让他快点上船。 虞翻站在岸上看了看,跟过来的四百余人已经被安排好了船只,正在排队上船,也就松了口气,于是就下了栈桥,准备上船。 过不多久,一艘小船靠上了栈桥,上面的士卒扶着虞翻登了船,随后立刻用力划桨,快速的离开了岸边。 就在虞翻站在船尾看着一片兵荒马乱,甚至还有点点火光的城内时,周昕骑着马朝着码头冲了过来。 虞翻隔了老远自然不可能看的清楚,但在城中能有战马的,必然身份不低。 虞翻朝着岸边大声喊道:“可是大明兄!?” “仲翔贤弟,正是在下!” 周昕大喜过望,总算是逃出来了。 那孙策跟个恶鬼似的,长的人模狗样,可打起仗来怎么跟他爹一样。 当初孙坚是怎么披坚执锐,愣是冲破了他们阳城外的大营,连带着落城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 “靠岸!” 虞翻当即下令,命令船上的士卒靠岸。 看着远处虞翻的小船靠在了栈桥之上,只要自己上了船,可就安全了。 周昕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下一刻,这一丝笑意就彻底凝固,他的喉咙前方突出了一支箭头,上面还带着斑斑殷红。 周昕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就连缰绳也握不住了,翻身栽倒,从马上掉了下去。 艨艟上的王朗和走舸上的虞翻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卡住,说不出话来。 没多久,又一骑从烟火之中驰出,孙策勒住战马,翻身跃下,走到满身鲜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周昕身前,露出一个狞笑。 随后,孙策抽出腰间的短刀,一手持刀把,另一手扶住刀刃,直接插进了周昕的颈部,然后顺势一剜,又用力一切,斩下了周昕的首级。 随后,孙策站起身,将周昕的首级高高举起:“贼将业已授首,降者免死!” 王朗、虞翻以及参与的会稽军士卒们尽皆失声,呆呆的看着那形同恶鬼一般的俊美青年。 ******** 一月下旬,刘封自无锡出兵,以徐盛为先锋,贾逵所部为接应,樊能所部为后路,大军开拔,不消七日,已至吴县城下。 果然正如徐琨预料的一样,刘封军在抵达之后,又开始大兴土木工事。 这让徐琨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怎么也能再支撑个一个月。 可次日一早,刘封那边派来一名骑士,射箭入城。 城中士卒捡到后发现此箭没有箭头,反而绑了一封书信。 士卒不敢怠慢,立刻上交,层层传递,送到了徐琨手中。 徐琨接到书信,以为是刘封的劝降信。 此时的徐琨已经和之前不同,见识过征南军战力的他心态已经变了。虽然徐琨依旧不会背刺孙策,可若是条件合适的话,他也不会死战到底的。 因此,徐琨打开了书信阅读起来。 出乎徐琨的意料,这封书信并非是劝降信,而是一封泄密信。 里面直接告诉了徐琨征南军的围城计划,其中重点讲的就是城南。 刘封在书信中直接告知徐琨,此番围城,不会再围三阙一了,等到城东、城北的营地建设完毕之后,就会开始建设城南营地。 至于城西,则是邗沟的起点,直通震泽,整条邗沟从城西南而出,遮蔽了整个吴县西城。 此处也只有一个水门,进出船只。 徐琨脸色微变,虽然哪怕城南也被围了,理论上城西依旧可以从水门出城。可孙家水军已经被征南军水军打的丢盔弃甲,只能龟缩在吴县城中了,无疑水路也是被堵死了。 从这点上来看,城南其实才是吴县最后一条生路。 徐琨刚开始时还不明白刘封送这封书信来的目的是什么。 可现在有些明白了,这是在给自己施压啊。 如果自己想要投降的话,就没有资格拖延时间。若是想坚决守下去的话,那征南军这一次可就不会再放徐琨和他麾下的部曲一条活路了。 徐琨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另外,徐琨还看出了一层意思,那就是对方给自己留足了考虑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就是征南军修建城北、城东大营的时间。 徐琨露出苦笑之色,他之所以肯留下来断后,劝说吴景先走,显然也是存了投降的心思的。 无锡一战,让他心生了胆怯之意。 如此坚城,自己又有死守之心,刘封毫无取巧的正攻之法,居然仅仅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以伤亡不到千人的代价给攻下了。 这让徐琨完全没有守住吴县的信心。 他之所以会下大力气劝说吴景先走,除了吴县的确不需要如此之多的守军外,也有一点小心思。 他在无锡是真的被打怕了,徐琨担心如果吴景不走,到时候他要坚决死守不肯投降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与其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倒不如先劝走吴景,自己能守则守,不能守则走,若是既不能守也不能走,那就降了。 看着书信,徐琨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却始终做不出决断。 此时城外的刘封大营之中,各处都在热火朝天的进行土木工程。 虽然此时是冬日,土地被冻的较为结实,好在一来这里是江东,要比北方暖和上不少,二来徐州军中也多出了许多铁质工具,比如铁制的锤子、锄头、铲子等等,都大大提升了效率。 刘封的大帐第一时间就被立了起来,以供刘封在其中处理军务。 此时,刘封正在接待一名壮勇之士。 此人姓贺名齐,字公苗,会稽郡山阴县,是会稽军中的一名军官。 为王朗所遣,自上虞出海,走水路前来求援。 “启禀征南,我主如今危在旦夕,恳请征南立刻发兵,救援山阴。” 贺齐和董袭一样,都是在孙策南下攻打王朗,偷袭高迁屯时投降孙策的。 董袭干脆就是高迁屯反水的,贺齐则不一样,他的地位可比董袭高多了。 如果说东西只是一个中等,甚至是低等豪强,那贺齐家可是山阴名士,而且也是豪强。 贺齐本人就是郡吏出身,后来还代理剡县长,他的成长轨迹其实是和甘宁很是相似的。如果甘宁没有造反,也会在蜀中如此一步步提升的。 在固陵之战中,原本历史上的贺齐以及贺家是中立的,并没有下注在王朗身上。 可这一次不同,因为局势大为变化了,孙策的兵力虽然和历史上差不多,和潜力却小太多了。 原本历史上孙策南下会稽的时候,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丹阳和大半个吴郡,最少也是一郡半的实力,可如今南下时,虽然南边不断战果频传,可北边却是屡战屡败。 再加上丹阳根本就没入过孙策的手,这时的贺家以及绝大部分的会稽士族豪强们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下注到了王朗身上。 如今山阴被围,贺齐不得不出城绕行上虞,从海路前来求援。 有一个非常反常识的冷知识,海运规模并不是越靠后就越发达的。 实际上海上贸易、运输繁荣的时代,两宋是为首,其次却是两汉,当然,大明没法定义,郑和下西洋确实技术先进,规模庞大,但也就这么一次。后来的明廷就连漕粮海运都搞不定,更别说其他的了,可同一时期,走私船的规模却是大的吓死人。 自西汉起,交趾(包括越南北部)的供奉税赋就是从海路经候官转运到长江,然后从邗沟输送至中原的。这个时候,有大量的海船负责海路运输,虽然技术没有后世先进,但规模却是不小的。 因此,贺齐走海路求援,实在是相当合理。 贺齐本人高大魁梧,面相正气,看向刘封的目光中满是崇敬和乞求。 贺齐可是山阴本地人,山阴城中就有许多他家的亲朋好友,一旦陷落,他几乎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刘封记得贺齐这人能力也是相当不错,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虽然没法和那些顶级人才相比,但怎么都能算是个文武都上70分的人才了。 孙策拿下会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举了贺齐为孝廉,可见贺家在会稽郡的地位之高,仅次于周、虞两家,还在林、焦诸家之上。 “山阴城中尚有多少人马?以你之见,山阴还能坚守多久?” 刘封看出了贺齐心中的焦急,他直接了当的询问起军情来。 贺齐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赶忙回禀道:“城中仅有六千完整郡兵,另有两三千溃兵,若得时间整理,也可堪一战。只是孙军正在衔尾追击,不日即可抵达山阴城下,山阴城中最多只有两三日整备的时间。” 刘封眉头紧皱,站起身在帐中来回走动。 他这边还要对付吴县之敌,肯定是没法援救山阴的。 如果要救,那就只能指望太史慈、周瑜他们了。 第332章 南下援阴 可为什么要救呢? 刘封从来没有打算真的救援山阴,即便救,也只是做做姿态。 刘封过江以来的诸般举措,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驱虎吞狼吗? 扬州六郡之中,最难收拾的肯定是豫章郡,毕竟豫章几乎是山峦迭起,峰峦如聚,大山连绵起伏,一座接着一座。 更可怕的是,这些山上可都住着人,还是频频下山抢劫的山越、南蛮部落。 而且豫章郡地大物博,想要征绞,困难很大,最好的方法还是折服加分化,然后拉拢汉化程度较高的熟蛮,打击剿灭危险程度较高的生蛮。 除去豫章以外,就当属会稽郡了。 会稽郡除了后世浙江北部这一片地区外,其他地方也是和豫章没有区别。 但比豫章更为糟糕的是,这里的豪族极其难对付,甚至比中原地区还要早的进入了门阀阶段。 不论是会稽周家、虞家、贺家,焦家,都已经高度门阀化了,不但垄断了做官的上升通道,同时还有大片的田产,最重要的是,养着不小的部曲。 尤其是最后一点,这是中原士族无法做到的。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情况,与扬州的地理环境分不开,山越、南蛮虽然被汉人赶进了大山之中,可对方却在大山中生存了下来。 如此一来,攻守顿时易型了,别人能够下山抢你,可你想进山围剿,就很容易迷失方向,被山越引入绝境中坑杀。 因此,会稽、丹阳这些地方的大小豪族都养着不小的私人武力,就是为了提防山越、南蛮下山抢劫。 这一点,在中原可是行不通的。 即便如四世三公的老袁家,也不敢养上几千人的部曲,但在会稽、豫章、丹阳,几乎是司空见惯了。 就以会稽周家为例,阳城之战中,周家三兄弟的两万多军队,主要就是三个部分组成的。 其一是周喁带来的七千豫州军,这是周昕被袁绍表举为豫州刺史后,豫州本地支持他的豪强士族们凑出来的本土军。 其二就是当时担任丹阳太守的周昕,为弟弟站台所带来的九千丹阳兵。 最后六千人,就是周昂从会稽带来,帮自己弟弟打仗的周家私兵。 这一次为了支持王朗,周家又凑了大几千的部曲出来,可见会稽豪强的武备之盛。 就拿贺齐本人来说,他数年之前曾经出任剡县长,众所周知,县长是六百石,辖内户口并不满万。 贺齐在任内处死了一个以行侠之名,为非作歹的县吏斯从。 斯家是剡县的大族之一,当即发动反叛,小小的一个县邑豪族,竟然立时就能纠集起了一千多人进攻县城。 这斯家还仅仅只是一个户口不满万的县邑中的一个普通豪族,可见会稽士族豪强私人武力之盛,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这要是放在中原,早被朝廷给剿灭了,但在会稽,却成了司空见惯的景象,甚至士族不豪强化都存活不下去。 这就是会稽独有的特殊生态环境。 因此,在刘封的眼里,会稽的豪强士族即便能接纳,也得好好打压一下,要是能够借着别人之手除掉一批,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刘封想动手的心思已经积蓄了很久了,而最好的工具无疑就是孙策孙伯符了。 孙策的性格暴烈刚强,有时还十分冲动,容易上头。 只要自己在后面逼一逼他,孙策会干什么事情实在是太好揣摩了。 难道会稽的士族豪强们还能变了性,拿出自己的家底交给孙策不成? 说句不客气的话,别看吴郡是江东士族的精华所在,可论起难缠,吴郡拍马也赶不上会稽和豫章。 尤其是会稽,孙权称帝的时候都还有人造反呢,而吴郡早已经老实的跟条狗一样了。 毕竟吴郡士人手里武备不盛,陆逊(陆议以后统一改称陆逊。)和朱桓也都是在投靠了孙权之后,才被扶起来的江东本地军阀。 甚至孙权最初的时候,都看不上陆逊和朱桓,只是为了用他们来掺沙子,平衡淮泗派武力罢了。 只是孙权的运气是相当的不错,陆逊和朱桓都有很高的军事能力。 刘封上前先将跪倒在地的贺齐搀扶了起来,轻拍对方右臂道:“公苗有所不知,我大军如今困在吴县之下,吴县乃吴郡郡治,又是春秋吴国的首都,自秦汉以来,一直都是江东最为重要的城市,会稽郡的郡治。” “此城甚坚也。” 刘封叹息道:“吾虽有把握攻下此城,然山阴能够坚持?” 贺齐脸色苍白,山阴城里的确还有八九千士卒,可这些士卒刚刚被孙策大败过啊。 况且这些士卒又不是什么精锐,在固陵的时候,要不是孙策军奈何不了会稽军的水寨,拿不下固陵,早就大功告成了。 孙策几次过江,会稽军都挡不住对方。 后来会稽军干脆不守江岸了,放孙策军上岸,自己就龟缩在固陵坚城中拖住孙策,然后调动水军封锁江面,威胁孙策后路,逼迫孙策不得不退回江北。 虞翻的这一招鲜,实在是吃遍天,坑的孙策几乎吐血。 要不是孙静提供了查渎古道,孙策还真挺难破了虞翻这一招的。 贺齐非常清楚,山阴城很难守住,除非有外援。 而最近的外援,无疑就是刘封了。 “征南!王府君在山阴城中日夜期盼,山阴父老望征南之如望云霓,眼下山阴危在旦夕,若无援军,城池必破啊!” 贺齐此时是真急疯,他贺家可还都在山阴城里呢。 其实别说贺家了,就是周家、虞家也都如此。 实在是因为固陵防线破的太快了,几乎没有给山阴什么反应的时间。 这些会稽豪族都是家大业大,别说产业了,光是细软财帛以及粮食就根本来不及搬走。 孙策仅比溃兵晚到一天,只是这么犹豫了一下,就全都给堵在了山阴城里。 其实真要跑的话,从城南的镜若湖上走还是可行的,毕竟孙策没水军。 可王朗、虞翻和周昕却是下了决心要守城,把船只都给收缴了,禁止任何人出城,违者以通敌论处,格杀勿论。 王朗这个太守都以身作则了,其他士族豪强也不能公然唱反调,要不然还不如直接造反献城了,那好处还更大些。 会稽士族豪强是真看不上孙策,而且此刻都下了重注在王朗身上,和孙策已经结了大仇,现在反水,亏的太多了。 尤其是刘封就在北边,都已经拿下由拳了,只要再撑一撑,再坚持一下,征南一旦南下,局势就会好转的。 所以会稽士族豪强还是倾力支持王朗守城,同时派了贺齐走水路出城,找刘封求援,希望刘封能够尽快南下。 贺齐也算是拼了,又给刘封跪下了,还磕起头来。 那力气简直像是不要脑袋了似的,一声声厚重无比,只是磕了三五下,额头已经渗出了鲜血。 刘封故意让贺齐磕了几个头之后,做出惊惶的模样止住对方。 “公苗,你这是作何?” “征南,求求您发兵吧!” 贺齐方正的脸上满是泪水,额头的鲜血流淌而下,混合着泪水,染的一脸血红。 “齐无用之人,上不能报王府君知遇之恩,下不能解父老乡亲之困。惟愿效仿先贤申公哭秦庭,哭死在征南大帐之中。” 不得不说,贺齐这番话相当感人,情绪也的确十分真挚。 饶是刘封别有谋算,也为贺齐所感动。 “公苗你先起来。” 刘封拉了一拉,却没能拉动,贺齐是铁了心跪在地上不肯起了。 刘封的力气虽大,但贺齐的力气也不小,而且还发了死劲,刘封仓促一拉,自然是毫无成效。 贺齐泣血道:“征南若是不允,齐唯有跪死于此。” 刘封长叹一声,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公苗,你若是长跪于此,我如何与你商量救援山阴之策?” 贺齐一听,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刘封。 刘封却是心中惋惜,我心腹谋士俱不在此,否则哪里需要我来做这红脸。 “征南之恩,齐永世不忘!” 贺齐再度叩首起来,口中大呼:“齐虽草芥之才,但也知恩义,从今往后,征南若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何至于此。” 刘封叹息一声,站在远处受了贺齐的礼后,将对方再度拉了起来。 这一次,贺齐很顺从的站了起来。 “公苗,且随我来。” 刘封当即转身,带着贺齐来到了桌案前:“吴县城下,有我三万余众,然吴县乃是坚城,最少也得留下两万,方能困住城中徐琨所部。” “由拳虽为周将军所下,然乌程之众,不堪重用,仅有二周、于麋所部万人可用。” 刘封先介绍了一下情况,所言不虚,听的贺齐连连点头。 随后,贺齐将希冀的目光投在刘封身上。 后者略一沉吟,决断道:“我意以公瑾为先锋,先行南下,随后从大营之中,抽调赵叔父所部,再辅以樊能所部,星夜南下,追赶公瑾,希望能于钱塘江岸汇合,协力解山阴之围。” 贺齐一听,眼睛通红,他出仕相当早,十几岁就当了郡吏,二十多岁就出任了代理县长,此后更是升迁为两地县长。 会稽民风彪悍,特殊的情况使得士族豪强和山越武备极盛,所以也使得造反成了家常便饭。 贺齐在这三任县长生涯中,就平叛过三次。 所以他本人的军事素养也是颇为不错的,自然看出了刘封调整的不容易,其中还冒了很大的风险。 譬如由拳守军中的精锐尽数出动,一旦战败了,由拳城里的乌合之众如何守得住城池? 即便是刘封本部处,原本打吴县也是十拿九稳,可现在调走了一万精锐,还得围死了吴县,不让徐琨所部有机会弃城南下,这难度无疑激增数倍。 本来有周瑜守在由拳,就算让徐琨南逃了,也只是逃走了而已。 可周瑜、赵云南下了,徐琨再成功南逃,那周瑜、赵云可就反过来陷入了孙策军的前后夹击之中了。 因此,贺齐已经相当满意了,如果这样还救不到山阴,那怎么也责怪不到刘封的头上了。 于是,贺齐当即三度跪倒,心甘情愿,恭恭敬敬的给刘封叩首。 “征南之恩,齐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刘封看见贺齐再无异议,当即击鼓召将。 随后,带着贺齐接见众将的刘封,直接把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随后没有征求诸将的意见,而是乾纲独断,直接下达命令,安排了任务。 赵云、樊能当即出列领命。 同时,原本的计划也大为改变,不再等待城中的反馈,命令贾逵所部转到吴县城南下寨,保护赵云、樊能所部的后路。 众将当即领命,贺齐跪求道:“齐心系山阴,五内俱焚,恳请征南应允齐一同南下。” 刘封当即应允道:“可!” ******** 一日之后,由拳城中的周瑜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刘封命令由拳所部南下,救援山阴,但务必注意自身安全,以保全自身为重,同时可为后续大军开路。 至于刘封的小心思,自然不可能跟周瑜明说了。 周瑜本身也是扬州豪强,虽然他大概率会赞同刘封的做法,但凡事都怕万一,而且即便隐瞒,也不会对周瑜的行动造成任何负面作用,那刘封又何必冒险呢。 接到命令之后,周瑜不敢怠慢,当即整顿了兵马,将由拳的防御重任托付给了王晟,而他本人,则带着周宾、于麋以及两人麾下的士卒自南门而出,奔涌南下。 有周瑜所部在前方开道,赵云、樊能所部就能全速南下,日行甚至可达四五十里。 如此一来,在钱塘江边,两部就能汇合,兵力高达两万余人,最少也能自保无虞。 周瑜、赵云此时并不知晓,还有一万余人的援军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太史慈此时已经抵达乌程,并且派人联系吴县和由拳。 在收到太史慈的消息之后,刘封顿时大喜,让太史慈直接南下,加入到南援军中。 太史慈所部的一万余士卒,此时有两个去向。 一是北上吴县,填补赵云、樊能离开后的空缺,如此一来,刘封军的兵力又超过了徐琨的三倍,也就不用担心对方偷偷溜出城去了。 二是南下,增援赵云、周瑜,厚实南下军团的兵力,选择这个方案的话,虽然吴县这边会紧张一些,但更有利于刘封的大计。 得到补强的南下军团兵力将会超过三万,而且还都是老卒。 就是单独对上孙策也丝毫不落下风。 孙策此时已经失去了经营两年余的吴郡地盘,想要维系大军,只能疯狂压榨新的地盘,如此一来,孙策就算自己想要留着会稽士族豪强,他手下的军头们也会逼着他下手的。 因此,刘封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条路,让太史慈、徐晃所部火速南下。 同时,还让周泰、蒋钦两部也一并南下,掩护大军过钱塘江,而董袭、甘宁则依旧跟随刘封本部行动,但暂未上岸,依旧呆在船上。 ******** 余杭城中的许昭此时吓得冷汗淋漓,心中对高岱是感恩戴德。 他之前还想要举城投效刘封,可没想到第三日一早,余杭城外就来了大队人马,足足有万人之多,全是孙家士卒。 许昭要是没听高岱的话,现在可不就倒霉了吗? 他许昭诚然是余杭第一大豪强,但他并不是余杭唯一的豪强。 余杭城中可是有不少家族在朱治身上下了重注的,要不然朱治也拉不起几千人的队伍来。 有这些家族在城中,许昭要是跳反了,连守城都困难。 可他又不能把这些家族全给灭了,一来没这个实力和时间,二来他也担心会犯了众怒,被余杭所有豪族群起攻之。 所以,高岱劝说许昭不要心急,等于是救了许昭一族的性命。 孙策军对于叛徒是如何心狠手辣的,许昭可是相当清楚的。 南下的孙策军自然正是吴景所部,为了行军速度,吴景所部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粮食,所以希望能在余杭补给一下。 朱治他们过江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的粮食,可余杭的粮食还是相当多,仓促之间是搬运不光的。 因此,吴景所部来了之后,也很顺利的补充了粮食。 吴景听说了前方孙策正在猛攻山阴,朱治、程普、黄盖也已经赶去增援。此时余杭、钱塘、富春三县的兵力已经被抽的一干二净。 但两地刚刚秋收,还有大量的粮食,之前孙策军在钱塘江北,除了吴县运送来的粮食外,就是余杭、钱塘、富春三县就近提供的。 可即便如此,也只消耗了余杭、钱塘、富春三分之一的粮食,还剩下许多。 朱治他们赶着去增援孙策,拼死拿下山阴,粮食只要够吃,暂时也顾不上转运了。 可吴景现在却有了想法。 他麾下尚有九千余士卒,山阴那边再抽调三四千精锐过去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那么剩下的五六千士卒,就可以在钱塘、余杭、富春三县中征集青壮民夫,转运粮食,最少也要过了钱塘江。 以吴景的战略眼光,很清楚等到征南军追上来了,孙策军只能学着刘繇,倚靠钱塘江和固陵来坚守。 所以粮食留在钱塘江北,简直就是资敌。 他此时多运送一石粮食到江北,就等于孙策军多了一石,征南军少了一石,还有转运前线的损耗,里外里甚至可能多赚了三石粮食。 吴景和孙辅、孙脩等麾下将领讨论了之后,都觉得这是老成之举,众将一致赞同。 吴景当即下令,分派孙辅前往富春,孙脩前往钱塘,吴景亲自坐镇余杭,全力向钱塘江南岸转运粮食,过江之后,可暂囤积于高迁屯。 第333章 里应外合 刘封一声令下,三路大军一起动员南下,周瑜接到命令最早,赵云行军速度最快,但最先抵达战区的却是太史慈。 乌程就在余杭、钱塘的正上方,西侧是天目山,东侧是东苕溪,中间有一条走廊,可从乌程直抵余杭、钱塘。 太史慈带着徐晃两部日夜兼程,仅仅三日就已经抵达了余杭外围。 太史慈并没有直接出山,而是先在山口内侧扎营,然后派出从乌程带来的细作侦查余杭、钱塘的情况。 富春因为距离较远,只是派了几个人过去侦查,重点还是距离最近,就在山口外钱塘江平原上的余杭县。 余杭县距离太史慈大营所在不过二十里,半日强行军即可到达。 太史慈这里还在等南边斥候的信息,却突然收到禀报,说是抓到了几个奸细。 太史慈心中一沉,担心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立刻命令将奸细送入大帐,他要亲自审问。 很快,两名奸细被送入了大帐之中,太史慈进帐一看,发现两人有些诡异。 一般的细作都会挑选长相,身材平平无奇,最好就是丢到人群之中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可这两个细作却是身材魁梧,健硕有力,一看就是肉食者。 这年头细作可吃不起肉。 太史慈心中有些疑惑,刚想要询问,却发现左边那个细作看见他之后,当即挺身大喊道:“小人冒昧,敢问将军可是刘征南部下?” 太史慈沉着脸色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却始终钉在对方身上。 那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却硬生生挺住身体,目光坚定的回视太史慈。 “好胆色。” 太史慈赞赏了一句,随后坐在了胡凳上,随后话锋一转,试探道:“大好男儿,当建功立业,何以为奸细乎。” 那汉子脸色上露出焦色,大声回道:“在下并非奸细,实是有重任在身。” 随后,他又第二次问道:“不知将军是刘征南麾下哪位臂助?” 太史慈这才点了点头:“我乃是刘征南麾下中郎将东莱太史慈,你有何重任在身,为何要求见于我?” 那汉子顿时大喜,赶忙回道:“小人乃是许昭族弟许仲,奉族兄之命,求见刘征南,备述吴南孙贼军势。” 许昭在发现吴景入余杭之后,立刻找了高岱商议,两人合议良久,定计之后,找了机会才派出许仲北上求见刘封。 许仲在出城之后并没有走大道北上,而是寻着天目山而来,欲走山谷通道北上乌程,然后坐船前往吴县。 结果刚一入山口,就看见了太史慈大营,刘字旗高高飘扬,这让许仲意识到刘封大军竟然已经悄悄潜至余杭附近。 许仲当即让随身的两个人手回余杭禀报许昭,然后带着剩下的一个人前往大营求见,可在靠近大营时却恰好被巡逻队伍逮住,当成了奸细。 太史慈闻言,登时大喜过望,可脸上神情却是纹丝不动:“哦?有何信物?” 许仲目视胸口道:“族兄有帛书一封,被我缝在了棉衣之中,将军可令人拆开一观。” 太史慈一个眼色,周围一个亲兵上前将许仲棉衣撕开,取出了其中的帛书,随后转身送至太史慈案前。 太史慈取过帛书观看,发现上面的确有许昭、高岱两人的签字,同时还备述了吴景所部诸营的分布,以及对方抢运粮食,送往钱塘江南岸的行动。 许昭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想要投效刘封的心意,高岱也在帛书中为许昭背书。 可别小看这一点,高岱因为冒死救了盛宪的事情,在整个江东名气都相当大的,尤其是在吴郡,那更是被人交口称赞为义士。 高岱肯为许昭背书,那许昭这事的可信度最少翻几倍。 来之前,刘封给太史慈下令的同时,也有书信同至。 书信里就提醒过太史慈,要他看情况拉拢许昭和高岱。 因此,太史慈此时只觉得是天降横福,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许昭的帛书之中,不但备述了吴景的兵力分布,就连城中的布防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这其实也怪不了吴景,许昭可是地头蛇,而吴景初来乍到,又忙着抢运粮食,自然防不住许昭的刺探了。 如今吴景亲自坐镇余杭,有兵四千,但城中撑死了只有三千人,另外一千人在外沿途护送押运粮食。 而钱塘、富春各有兵马两千,一半驻城,一半押运。 余杭城有四个门,吴景在每个城门安排了两百人,每一面城墙安排了三百人,剩下的一千人,六百人在余杭县衙中卫护吴景,同时以作为预备队,另外四百人则分为四队,巡视城内,弹压不轨。 太史慈当即决定,这份大功他吃定了。 他先派人将徐晃请了过来,把情况讲了一遍之后,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计划相当简单,就是利用许昭作为内应,里应外合,直接破了余杭,如果能把吴景给活捉或者阵斩了,那就更好了。 徐晃性格稳重,太史慈说话时他只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并没有打断过对方。 等到太史慈说完了之后,徐晃才开口说话,他只问了一句话:“许昭、高岱可信否?” “可信!” 太史慈郑重点头,这个问题他仔细琢磨过,觉得对方不会有诈。 因为他才刚到余杭附近一天,对方就算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所在,也不可能立刻就制定出如此周翔的计划。 况且太史慈也有自信,他和徐晃手底下大部分都是老卒,新兵也都是降兵,都有战斗经验。 就算是正面对决,他也不惧吴景分毫。 况且现在都还没和许昭联系,彼此信息往来最快也得两三天功夫,有这时间,派往富春的细作不好说,可钱塘的细作一定能赶回来了。 彼此情报一验证,就能知晓许昭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要是谎话,信息就对不上,自己也不会中计。 要是真话,吴景手里也就三四千人,就算对方有阴谋,自己也有信心以力破之。 只要入城时谨慎一些,务必让自己人把城门给接管了,一旦入城成功,还怕吴景会撒豆成兵不成? 既然太史慈担保可信,那徐晃就没有其他意见了。 他朝着太史慈拱了拱手:“晃愿从将军之令而行!” 太史慈大喜:“善!” 许仲得了太史慈的嘱咐,悄悄返回了余杭。 古代的城市只要不是发现敌人到城下了,一般是不会闭城的。 因为城市的物资需求量太大了,需要大量的柴米油盐,蔬菜水果,尤其最重要的是薪柴。 没有柴火,就等于没有熟食,没法取暖。 而普通百姓是没有多少钱的,绝大多数都是当天柴火当天买,几乎没有隔夜薪。 这也是城门不能轻易关闭的客观原因。 许仲又是本地人,一口地道的余杭话,毫不费力的就回到了余杭城内。 等许仲把情况跟许昭一说,后者登时喜不自禁,他之前做决定的时候可没想到刘封军都已经到眼皮子底下了。 这可真是如有神助了。 许昭当即派人悄悄的把高岱请了过来,然后把这情况一说。 高岱听了之后,也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孔文,我在城中当能发动一千二三百人,府中此时就有六百部曲。” 许昭毫不保留,直接把底牌托盘而出:“要是再给我两三天功夫准备,我还能从城外召集一两千人分批入城。” “不行,决不能从城外召人,动静太大,只会惊动吴景。” 高岱当即拒绝,沉思片刻道:“城内的也不能都叫,只能集中最为可靠之人。” “明君,我们做的可是提着脑袋的事情,一旦让吴贼得知,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高岱叮嘱道:“人手不在多,在于精,必须绝对可信,否则,事不密,必败!” 许昭立刻就被高岱给说服了,当即决定就以府内六百部曲为主,城中其他人,等发动了之后再联系他们,也不用他们去攻打城门,只要在城内制造混乱,吸引孙策军注意力即可。 很快,双方商量完毕,这一次没有再写帛书,而是直接将回复告知许仲,防止对方意外被捕,走漏了消息,害死许昭全族。 所幸许仲出城相当顺利,本地人的优势再度发挥。 孙策军主要盘查的还是外地人,毕竟余杭、钱塘就在数个月之前还跟着朱治一起造反,出钱出粮出人,拉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北上配合孙策夹击由拳呢。 朱治这会儿刚离开余杭不过三五天的功夫,谁也想不到余杭这就居然有人要造反了。 许仲出城之后,直奔太史慈大营而去。 太史慈、徐晃也早就等着他了。 见面之后,许仲把许昭的谋划托盘而出,一日之后的午夜,许昭会带部曲强夺北门,约定了城外务必及时接应。 否则若是让吴景反应过来,就算抢到了北门,也未必能在吴景军的反扑之下守住。 太史慈心中计算了一下,中午做饭,下午申时三刻出兵,午夜之前必然能赶到城外。 定这个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申时三刻(后世四点半),天色已经快黑,太阳西落,这个时候野外是没有什么人的。 可这时候天色又没有黑透,可以让出发的精锐先借着日光先赶一阵路。 毕竟为了偷城,后面是无法打火把行军的,太史慈特地挑选出三千没有夜盲症的精锐,由徐晃统领,为先锋出发。 太史慈本人则带着后续部队依次出发,一旦偷袭失手,就直接转为强攻,不给吴景有平定内乱的时间和精力。 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太史慈已经打造了十几副云梯,后续还会继续打造,明晚行军时候也会带上,务必做到一击毙命,不给吴景有调整的机会。 许仲得了太史慈应允,兴冲冲的返回余杭,将消息报告给了许昭和高岱。 两人听说太史慈已经应允,又仔细询问了许仲所见所闻,登时长出了一口气。 “明君,太史将军麾下俱是精锐,这是好事。” 高岱特地提醒许昭道:“事情成败,可就在城门了,务必一举而下。” 许昭也是胸中热血澎湃,当即表态道:“孔文所言极是,我当亲领部曲,临阵指挥。” 高岱点了点头,旋即道:“明君既下决断,岱自然奉陪,你我一同行动。” 许昭还想要劝,但高岱态度十分坚决,只能妥协。 其实高岱此举也不全是义气,要知道他老母也在余杭城中,若是许昭失败,他和老母可就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亲自上阵,要是遇到什么危急情况,他好歹还能给许昭出点主意。 商议完毕,许昭当即杀猪宰羊,犒劳部曲,同时整备军械,将库藏的几副铁甲,二十多弓,甚至还有十把重弩,以及百余套皮甲全部拿出,分给麾下精锐。 次日,许昭、太史慈两处的部曲士卒难得的睡了个饱觉,起床时,府中,营中已经炊烟袅绕,为他们准备好了吃食和干粮。 下午申时三刻,太史慈营门大开,徐晃一马当先,带队鱼贯而出,在许昭派来的向导带领下,朝着余杭疾驰而去。 同时,城中许昭府中,除了没有酒水之外,许昭拿出了大量的肉食和精米,任凭部曲随意享用。 稍晚之后,众人饱餐完毕,又休息了一个时辰,等到月色已深,接近午时时,许昭府中部曲已经披甲完毕,手中长刀剑戟,在月色下流动着冰冷的锋芒。 “行动!” 许昭低喝一声,四个大汉用力拉动,将许府大门打开。 随后,杀气腾腾的许昭部曲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一队队有条不紊的离开许府,按照预定的计划,往城北北门而去。 吴景军在城中仅有三千人,巡逻队更是只有五队,哪里巡视的过来,早就被许昭这个地头蛇摸清楚了巡逻的路线和时间。 因此,一路上行动相当顺利,一众部曲无人说话,也没有碰上巡逻队。 第334章 徐晃破城(第二更) 走在最后的部曲,还带着十几辆牛车,牛车之上是大量的栅栏。 这是高岱出的点子,将这些车辆和栅栏放在北门的交通要道,作为简易的防御工事,尽量拖延吴景军的援军。 许昭欣然从之。 不多时,大队人马已经靠近了北门。 吴景军虽然有些松懈,但守门的军官可都是经验丰富之极,听到大量脚步声后,脸色顿时大变,一边示意手下防备起来。 许昭的部曲懒得跟对方废话,半夜三更的,是个人都知道不怀好意了,哪里有什么可掩饰的。 最前排的直接掏出长弓和重弩,瞄准对方直接开射。 因为城门火光的原因,城门里的人暴露无疑,而许昭的部曲却躲在暗处,对方甚至都没能发现许昭所部的偷袭动作。 一阵箭雨过后,饶是城门守军已经戒备了起来,仍旧被射翻了六七个。 “敌袭!!!” 军官被塔盾护卫在了后面,只听着咄咄的声音,塔盾上已经插上了七八支羽箭,显然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想要先将他这个军官干掉。 要不是盾兵护卫及时,这军官此刻早就成了马蜂窝了。 那军官赶忙朝着后方城楼上大喊道:“快敲钟,快敲钟示警啊!” 许昭的部曲见偷袭得手,趁势追击,弓箭手、重弩手的掩护下,朝着城门发起冲击。 城门口只有两百人,而且还要分成白夜两班,此时只有一百人,其中有半数还在城楼上。 仅仅五十个人,还被偷袭减员了十分之一多。 两边一交手,吴景军这边接连败退。 要不是城门口还有简易工事,城门此刻就已经丢了。 “打开城门!” 许昭身先士卒,当先砍翻一个吴景军士卒,一边冲着身边的部曲大声喊道:“别管那些贼军,先打开大门!” 高岱也在后面指挥,等到城门口两军混战成一团后,他就命令弓箭手和弩手封锁楼道,阻止城楼和城头的吴景军士卒下来支援城门。 这一手极大的帮到了城门口的许昭。 原本就剩下四十几个的城门守军哪里阻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许昭部曲,人数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很快,城门洞内的吴景军被许昭部曲斩杀一空,随后城门缓缓开启。 余杭此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城市,虽然地处钱塘江平原而产粮丰富,但因为位置较偏,旁边又有钱塘县的存在,因而商业并不繁荣。 因此,余杭城边虽然有东苕溪经过,但却偏偏没有护城河。 此时,城门一开,许昭的部曲举着火把冲出城洞,朝着远处挥舞。 城外早已到位,躲避在黑暗之中的徐晃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随后沉声喝道:“出发,全军入城,记住,先接管城门,再向内展开。” “是,谨遵将军号令!” 一众大小军官立刻应命,随后一个个火把被点燃,形成了一条火龙,朝着余杭北门扑击而去。 城市此时也一片大乱。 警戒的钟锣敲响之后,城中的安静当即就被打破。 不等各处的巡逻队赶来城北,城内的几处地方就已经燃起了点点星火,同时还有武装的内应骚扰截击巡逻队。 这一手弄的巡逻队苦不堪言。 这些人也不跟他们正面作战,就是纠缠着不撒手,动不动放几支冷箭,或是投掷石块,可巡逻队却没法无视。 一整支巡逻队也才三十人,一百人分成三班倒,否则根本坚持不下来。 这要是不去理会冷箭飞石,要不了多久,一整支巡逻队可就要丧失战斗力了。 无奈之下,巡逻队只能举着盾牌,一边严防死守,一边向城北而去,这速度何止是减半,最少也减去了六七成。 这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吴景也猛然惊醒。 这些日子来,他睡眠一直都很浅,如今城中闹出如此之大的问题,他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来人,城中是何声音?” 吴景掀开被子,直接起身,赤着脚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冲着门口的两个亲兵问道。 亲兵们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只听得外面有些杂声,但传到内院已经相当轻微了,也听不清楚到底在喊什么。 “速去探知,立刻回报。” 吴景也没责骂亲兵,而是迅速布置起任务来。 先派了一人去探查情报,同时直接转身进房更衣,让另外一名亲兵帮自己披甲。 果然,吴景刚刚披甲完毕,先前出去的亲兵已经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禀报将军,有内贼偷袭城门,巡逻队已经都赶过去了,只是北门前一片灯火,城楼上已经接连示警,城外也有大队人马在靠近。” 当先一将是吴景的亲将吴大,跟随吴景多年,现为吴景统领亲卫。 吴景脸色一变,但依旧装出沉稳的样子,将佩刀系在腰间之后,一甩披风道:“诸将随我出府,援救北门!” “是!” 一众军官纷纷跟在吴景身后,府内的六百人,以及在县衙中休息的两百多巡逻队也已经全部披挂完毕。 在吴景的带领下,众人奋勇争先,朝着北门而去。 先前,徐晃因为担心被城楼上的敌人所发现,故此没有敢靠近城门,潜伏在两三里外密林之中。 等到城门大开之后,他当即下令全军疾驰,突入城内。 三里地的路,最少也需要半刻钟的时间,如果要保持战斗力的话,那可能需要一刻钟才够。 好在高岱的小计策起了效果。 沿途的障碍和袭扰大大拖累了吴景的反扑速度,尤其是夜晚,许昭的神射手和弩手都隐藏在阴影中,而吴景所部却要打着火把,时不时的冷箭对于吴景所部的士气打击是相当大的。 可不打火把又不行,沿途的障碍物没有火光,仅仅靠着月色可是很难处理的。 若是时间充足,那倒是无所谓,可眼下时间如此紧张,哪里还能慢慢来。 况且就算熄灭了火把,许昭部曲依旧能在月色中看见人影,只要照着人影发射,总会有惊喜发生,而吴景却拿对方没办法。 无奈之下,吴景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选择了以塔盾手开路,后面拆卸障碍,再辅以神射手反击的战法。否则任由对方冷箭下去,还没到城门,自己这队人的士气就要被打崩了。 耐下性子之后,速度反而渐渐有了起色。 毕竟这些障碍物也是高岱临时起意,撑死了也只有十几辆牛车,要是早知道效果这么好,许昭恐怕会准备上个几十辆,甚至上百辆。 即便如此,障碍物依旧牵制了吴景足足半刻钟的时间。 等他赶到城门时,北门早已经失陷,城门也已经洞开,就连城楼都被许昭所部给拿下了。 不过吴景军在城头上的部队也在集结,从两侧朝着北门城楼的许昭部曲发动反击,企图将对方赶下城楼。 同时,城头上的吴景军还用弓箭对城外靠近了的徐晃军进行漫射,企图迟滞对方。 看见吴景出现后,城头立刻做出回应,连续摇动旗号,向吴景传达危急的信号。 吴景当机立断,一次性投入了全部兵力。 “不要去管城楼,只要拿下北门,把城门给关上就行了!” 吴景神情狰狞,恶狠狠道:“此战若胜,城中财富任由尔等取之!” 吴景麾下的士气一下子拉到了顶点,发出如凶兽般的嘶吼。 “上!” 吴景一挥手,直接把所有兵力全部砸了进去,只有四五个亲兵留在了他身边。 他的亲将吴大更是一马当先,手持一柄巨斧仗着铁甲批身,奋勇向前。 “给爷死!” 吴大一声大吼,手中战斧拉长了一击横扫,竟将迎上来的两名许昭部曲拦腰斩杀,直接腰斩成了两半。 随后脚步不停,踏前两步,又是一记弧线斜劈,把前面两人身后的一个军官给砍翻在地。 那军官从左肩到右腹,几乎被砍成两段。 吴大表现如此英勇,吴景军顿时士气再次提振,齐声高喊,亢奋之极。 在吴大的带队下,吴景军奋勇争先,各个悍不畏死,许昭部曲在余杭城中素来号称悍勇,可此时却是完全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被逼入下风之中。 许昭急的直跳脚,让身边的山越神射手狙击吴大。 可吴大一身铁甲,丝毫不惧冷箭,即便是破甲中箭,除非命中要害,否则也没法让吴大立刻丧失战斗能力。 饶是山越射手十分擅射,可吴大经验也极其丰富,屡次用铁甲卸力,使得自己只受到了一些轻伤。 许昭忍耐不住,想要亲自上阵对决吴大,可一旁的高岱赶紧死死的拉住对方,劝他不要冲动。 这会儿许昭还活着,许昭部曲虽然不断后退,但战线始终坚持着。倘若许昭有了不测,那这些部曲登时就会崩溃,做鸟兽四散而逃。 高岱自然是坚决不肯让许昭冒险。 眼看着战线一步步后撤,城楼之上的射手倒是起了些许作用,弓箭的威胁,使得吴景军必须分出心神来防护自己,也给许昭部曲争取到了一些喘息之机。 可吴景军依旧比许昭部曲强出太多了,纵是有冷箭的威胁,他们还是打的许昭部曲步步后退。 只是半刻钟的时间,许昭部曲竟然已经丢掉了大半个城门前防线,已经被逼到了城门门洞前面了。 按照这个速度,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要从门洞内被逼出城去了。 眼看着城门不保,许昭再也忍耐不住,他当即吩咐身边的亲随:“分出两人,带高先生出城,其他人随我搏杀此獠!” “明君,不可啊!” 高岱一听,登时一个激灵,赶忙大声劝说。 他和许昭是有真感情的,许昭可是救过他和盛宪的性命。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许昭去送死。 许昭却是昂然道:“孔文先生,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建功立业,若不成,则战死沙场,于愿足矣!” 当即,许昭就准备带人突袭吴大。 “说的好!”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 许昭和高岱俱是一惊,回头一看,正见一巨汉单手提一精铁长柄月牙斧,从城外快步而入。 那巨汉提着斧子,朝着许昭和高岱拱了拱手:“见过高先生,见过许壮士。” 许昭和高岱都有些懵逼,还是后者反应更快一些,回礼的同时询问道:“请问阁下是刘征南麾下哪位将军?” 那巨汉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末将扬县徐晃,此处且交给末将,两位可在此观某斩贼。” 几句对话的时间,门洞内涌入了十多个刘封军士卒。 徐晃略微一抬大斧,朝着士卒低声喝道:“诸君,随我杀贼!” “谨随将军之志!” 徐晃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朝着许昭部曲连连后退的战线走去。 另一边,吴大眼看着已经逼近了门洞,眼看着大功即将告成,更是狂飙猛进,手中大斧接连挥舞,每一击都能重创许昭部曲的防线。 即便是塔盾,也不过是稍稍阻拦了他片刻而已。 其他兵器自然是碰着伤,触者死。 就在吴大一记扫击,砸开了一处空隙,看见后方已经是一片坦途时,吴大登时大喜,连续几步抢上前来,企图将突破口彻底打开。 可就在此时,突然眼前像是凭空跃出了一个巨汉。 只见徐晃从侧面闪出,占据了吴大全部的视线。 突然一声大喝,一柄比吴大手中战斧还要大出两圈的月牙重斧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兜头朝着吴大砍来。 吴大顿时大惊,赶忙将手中战斧一横,想要架住对方的攻击。 可没想到的是,徐晃的月牙重斧乃是刘封在下邳亲自督造,送给徐晃的礼物。 这一柄月牙重斧名为金背开山斧,几达三十斤之重,不是徐晃神力惊人,根本挥舞不了几下。 吴大手中的长柄战斧重达十二斤,已经是相当沉重的凶器了。 可徐晃的金背开山斧是他的两倍有余,而且双方还有一个致命的差别。 金背开山斧的斧柄都是精铁打造,而吴大手中的重斧斧柄却是紫檀木打造。 吴大用紫檀木去挡金背开山斧,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大的错误,也是最为致命的错误。 这一击之下,徐晃手中的金背开山斧直接劈碎了紫檀木斧柄,去势不减的直接砸在了对方的脑门上,深深的劈了进去。 吴大随即软倒,跪在地面上,白色的液体夹杂着血丝从伤口处泊泊流出。 眼见军中悍将吴大居然被徐晃一合斩杀,吴景军士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许昭部曲却是士气大振。 门洞里的高岱和许昭也是看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刚刚如此勇武的吴大竟然不是徐晃一合之将。 好在高岱很快就回过神来,冲着许昭部曲大喊道:“诸君,贼将已死!还不速速反攻!” 第335章 太史擒吴景 高岱的大喊让许昭的部曲都醒觉了过来,士气大涨之下,他们不再惊慌失措,而是变得更加勇敢起来。 尤其是许昭带着亲兵也冲了上去,身临一线。 有徐晃在前无人能挡,又有许昭带头冲锋,许昭部曲的士气涨到了顶点,许多人甚至进入了疯狂状态。 许昭的部曲中有不少是山越和南蛮,这些人勇敢彪烈,悍不畏死。 这种个性的战士在逆风中会显得缺乏韧性,抗压能力比较差,在持续的压力之下容易崩盘,即便是勇士,也会表现出寻死的举动,一旦超过压力极限,必然会直接崩溃溃逃。 可同样,这些人在顺风中却会表现的格外凶狠看,尤其是被徐晃这样的勇将一激励,那更是连生死都抛之脑后了。 吴景整个人都看呆了,上一刻他还以为成功夺回北门了,甚至都开始琢磨如何处理许昭家族了。 下一刻局势居然开始变得急转直下,亲军统领吴大直接战死,一线的亲军居然开始动摇崩溃了。 吴景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可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当即发号施令,派了两个亲兵去东西城通知部下撤退,而他本人则带着剩下的三个亲兵掉头就跑,完全不顾一线还在苦苦血战支撑的亲军。 败仗吴景可打的不少,当初追随姐夫转战中原的时候,对手可都是天底下第一档的军队。孙家军在梁东被徐荣吊起来锤,连他姐夫都惨败到只剩下十余骑南返。 所以吴景深知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部队总能东山再起。 吴景走的悄无声息,刚开始时吴景亲军还不知晓,依旧在拼死抵抗。 可随着入城的刘封军士卒越来越多,后续部队甚至有时间在城外重振队形,恢复组织度后再成建制的进入城中投入战斗,吴景亲军再也抵挡不住,军官想要向吴景寻求帮助时,才发现吴景已经不见了。 吴景的消失成了最后压倒骆驼的稻草,吴景亲军当即开始崩溃,各自开始向后逃跑。 因为道路的狭窄,有些士卒为了逃跑甚至对同袍动起了刀子。 而一线的部队则逃无可逃,又完全不是徐晃和生力军的对手,干脆扔了兵器跪倒在地,向刘封军和许昭部曲乞降。 刘封军这边还好,不会滥杀俘虏,可许昭部曲那边可就不同了,双方刚刚结了血仇,拼杀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现在突然投降,哪里收的住手。 更别说许昭部曲的军纪远逊于刘封军,更有山越,南蛮的勇士,杀性上头,根本就听不到军令了。 好在徐晃及时出手干预,请许昭下令禁止杀俘,同时命令自己的部曲后撤休整,这才让不少吴景亲军幸免于难。 不过等待这些人的也未必是好事情,除非被刘封军所吸纳,剩余的很可能要送去彭城、下邳、沛国挖矿去了。 之前笮融、薛礼旧部中,罪大恶极的一小批自然被斩首示众,罪过较大却罪不至死的,就送去了豫、徐两地挖矿。 孙策军想来也会按照这个规章办事。 吴景逃至县府,立刻命留守的二十人将马匹牵出,然后带着这二十多个亲兵直奔南门而去。 如今只有南门,才是最为安全的,其他两门说不定都已经落入刘封军之手了。 只要能够成功从南门离开余杭,那吴景就安全了。 出南门后,一路往东南而去,就是钱塘江江畔的钱塘县,而如果笔直向南,则是孙家祖地富春。 无论去往哪里,吴景都能站住脚跟,聚拢败兵,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果然,正如吴景所预料的那样,半刻钟后,他有惊无险的抵达了余杭南门。而这里的吴景军士卒已经戒备森严,却没有半点交战的痕迹。 很显然,这里还是极为安全的,并没有受到潘军和刘封军的攻击。 “将军!?敢问城中这是发生了何事?” 守门的都尉赶忙迎了上来,如今南门聚拢着五百余人,自从城北喊杀震天之后,这都尉就将墙上的守军聚拢了起来,只在城楼留了二三十人戒备,其他人都被聚集到了城门口。 吴景顾不得许多,当即答道:“许贼造反,北门已破,快开城门,随我速速撤退!” 那都尉大惊,有些不敢置信。 可看见吴景灰头土脸的,身后的亲兵也是各个惊慌失色,就知道吴景说的肯定是真的了。 于是,他也不敢怠慢,赶紧回头大喊道:“快开城门,让城楼上的人也下来,准备走了。” 吴景点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对那都尉道:“你多派几个靠谱的人,走城墙上去东门,西门,让他们赶紧走,随便去富春或是钱塘都行。” 那都尉连连点头。 此时,城门也已经打开,吴景也不啰嗦什么,只留下一句跟上,就冲进了黑漆漆的门洞之中。 两名亲兵举着火把超越了吴景,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此时天色漆黑,众人也不敢提升马速,一旦跑快了离开了大道,随时会摔折了马蹄。 那都尉也不敢怠慢,赶紧收拢麾下兵力,只比吴景他们晚上了半刻钟就出城逃命去了。 不得不说,吴景逃命的本事还是相当大的,行动十分果决。 出城之后,吴景毫不犹豫的笔直南下,前往富春。 其实去钱塘的路更好走一些,毕竟是大路,而且钱塘还是转运中枢。 可吴景却是直接选择了富春,只因为他摸不清刘封军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对方的部署。 去钱塘的路可在城东,他们自城南而出,还得绕行一段距离,返回城东的大道才行。 万一撞上了包抄城东的刘封军,那可就惹大麻烦了。 况且这黑灯瞎火的,绕行时要是摔折了马腿,也是个不小的麻烦事。 吴景的决定不可谓不稳妥了,已经苟到了极点。 若说唯一的问题,那就是没在第一时间撤退,而是组织了反击,想要夺回北门。 可这也是极其合理的事情,吴景总不能不战而逃吧。 只是吴景万万没想到,他已经跑的如此之快了,居然还有人在城南等他们。 太史慈此时带着一部骑卒在向导的带领之下,举着火把直接从城西而过,绕到了城南,封锁了城南道路。 如果吴景第一时间就走,那太史慈自然堵不住他,可他在城中激战了半个时辰,这时间恰好让太史慈过了东苕溪,抵达了城南。 太史慈在城南两里处的一片密林边缘下马休整,虽然寒风凛冽,却不能生火取暖,就连火把都全都熄了。 他们所部两百人俱是骑兵,速度最快,后面还有两三千人的步兵在赶来的路上。 这会儿北门早已经打的白热化了,城外赶路的征南军自然不会再有隐藏的必要,直接点燃了火把快速行军。 太史慈他们之所以熄灭火把,是想要伏击可能从城南逃跑的敌人,因此才需要隐藏自己。 原本太史慈等人还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甚至可能落空。毕竟这条路是去往富春的小路,而不是去往钱塘的大路。 可没想到,他们才休息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灯火通明的南门城门就被打开了。 别看隔了二里地,余杭南门此时因为戒备的关系,灯火点的十分明亮,再加上光暗对比,虽然看不清楚城门的样子,可城门洞里突然多出来的亮光,傻子也知道这是大门洞开了。 “将军,有鱼上钩了!” 太史慈的亲兵们兴奋的脸色通红,总算大家没有白吃这的半晚上的辛苦。 太史慈也点了点头,心中揣测着吴景会不会在这队人马之中。 “都做好准备,记得挂上马嚼子,别让马匹出声。” 太史慈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众人赶忙应声答应。 很快,所有马匹都套上了马嚼子,然后分散了开来。 这队骑兵中,大部分人都带有弓箭,隐藏在密林之中,等待着城南的敌人自投罗网。 “咦!?” 太史慈突然轻咦出声,从城南而出的敌人赫然分成了两股。 前面似乎是二三十骑骑兵,后面则是五百余人的甲士。 明明是一块儿的,却偏偏分成了两股,显然是骑兵不想等待后续的步兵。 太史慈嘴角微微勾起,他敏锐的意识到自己是钓上大鱼了。 想到这里,他赶忙发号施令:“来者恐非凡夫,尽量生擒活捉。” 这命令一下,诸人先惊后喜。 纷纷把骑弓换成了近战兵器,只有少数神射手才继续持着骑弓。 吴景等人的速度并不快,只比普通人行走的速度略快一点儿。 看见背后城东、城西皆有大片火龙,吴景脸色难看之极。 之前还成功的从吴县金蝉脱壳,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了乌程和由拳之间,这让吴景颇为自得,以为征南军不过如此。 可谁能成想,如今反倒是在余杭城内吃了败仗,还败的如此之惨。 看着城东、城西的大片火光,吴景的心中宛如滴血,余杭城中这三千兵,大部分可都是他的本钱老卒啊。 他只用眼睛看了片刻,就能大致算出城东、城西征南军的数量当在三千以上。 这个规模的数量,城内的士卒几乎不可能突围成功。 除非他们立刻往南而来,自南门出城,否则等到他们在城外吃瘪,退回城内后再转向城南,那时候可就已经晚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还派人去通知他们赶紧出城,吴景就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不过在悔恨之余,吴景心底的最深处也藏着一丝侥幸的窃喜,幸好自己直接当时直接从南门走了,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显然征南军也没放过南门,只是来的迟了而已。 吴景心中百感交集,亲兵们一脸惊慌混杂着大难得脱的侥幸,队伍分成两部分,各自持着火把,将吴景护卫在中间。 队伍安静的前进着,吴景沉默不语,其他人也没心思说话,一时之间只听到了马蹄声。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进入了密林,吴景的亲兵毕竟是精挑细选的百战老卒。 他们虽然不知道密林里藏了敌人,但都本能的加快了速度,同时提高了戒备。 可这种经验和小心谨慎,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可谓是一文不值。 “动手!” 密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喝,十余支箭矢疾射而出,盯着排头的吴景士卒咬了上去。 十三支箭没有一支落空,只是其中三分之一却是目标重叠了,射中了同一个人。 几乎同时,许多身穿征南军战袍的士卒冲了出来,密林之中喊杀声一片。 吴景脸上大惊,在第一时间他就低头策马,想要冲出去。 可马速都没能提起来,黑暗中突然射出一箭,正中吴景大腿。 吃痛之下,吴景没能抱住马脖子,直接翻身栽下马去。 战斗结束的相当快,仅仅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吴景的亲兵就被彻底解决。 除了几个负伤的被活捉外,其他人几乎全部战死。 然而他们的牺牲并没有任何意义,吴景重伤被俘,而征南军这边仅仅只有三人轻伤。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夸张的战损比,还是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同时也是因为太史慈以及他麾下的那十几个神射手。 他们第一波箭雨就射翻了七八个人,后来第二波又有六七个战绩,仅仅两波,就干掉了吴景三分之二的亲兵,剩下的人也就不足为虑了。 密林中的厮杀明显的惊到了后方的步卒,他们震惊之余,也咬着牙派人快速赶来,想要增援或者解救吴景。 可密林中的战斗结束的过快了,使得吴景步卒们抵达时,战场都被打扫完毕,只留下了十几具被拔掉甲胄的吴景军尸体。 都尉还在检查战场,密林之中又射出来了一阵箭雨,这一波箭雨高达四五十箭,即便那都尉早有准备,部下也是损伤不小。 赶来的一百多精锐步卒当场就折损了近一成的战力。 这都尉也是吴景的族人,名叫吴洋,在吴景军中任一个都尉,带两司马千人,实编只有七百余人。 之前又被抽调走两百人任巡逻队,此时他手里仅有五百人。 密林之中源源不断的射出箭雨,虽然有塔盾防御,可总照顾不到所有人,每一次总有一两个,两三个,甚至是三四个人中箭,看的吴洋胆战心惊。 木愣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下令道:“把火把熄了!快把火把熄了!” 听了命令后,吴洋所部的士卒这才醒觉过来,纷纷想要熄灭火把,却忘了密林中还有神射手。 这一轮重箭,直接又倒下了足足七个人,总伤亡已经超过了两成。 这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伤亡惨重,吴洋也是欲哭无泪。 会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吴洋担心吴景的安危,要不然也不会自己走进这陷阱里来。 可惜吴洋冒死而来,却依旧没能赶得及,连吴景的面都没能见到。 眼看着吴洋这边突然熄了火把,后面的大队人马也有些犹豫起来,停在密林外不敢入内。 吴洋心中焦急,他也知道一直留在密林之中就是等死。 就在他想要下令尝试悄悄退出密林的时候,密林之中反而燃起了一支火把。 吴洋以及他麾下的士卒情不自禁的望了过去,却看见大腿上中了一箭,血流满地,脸色极其苍白的吴景被推了出来。 太史慈站在吴洋身后,沉声喝道:“吴景已经为我所擒,尔等还不速速弃械投降?若是继续冥顽不灵,休怪我不留余地了。” 吴洋看了看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晕没晕的吴景,再看看阵中小声惨叫的伤卒。 一时之间,阵中所有士卒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洋身上,里面满是乞求。 至于乞求他什么,吴洋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迟疑了片刻之后,吴洋回头望了望,只看见原本城东、城西的火龙已经过了东苕溪,正向着他们这里延伸,顿时知道就算自己负隅顽抗,也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半点突围的可能了。 最终,吴洋长叹一声,将手中兵器扔在了身前,叹息道:“我等愿降!望将军仁慈。” 这年头投降风险可不小,说不定就被对方给屠了,也就是刘备、刘封父子名声好,从来没有过杀降的记录。 这一点,也随着刘备势力的越来越壮大,而得到了更多的回报。 吴洋一声令下,他麾下士卒纷纷长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将兵器扔在阵外。 一时之间,密林之中只听得乒乒乓乓的金属砸击声。 太史慈身后走出十几个士卒,上前命令降兵将武器堆砌起来,同时解去身上甲胄。 另有七八人则带出一马空马,让吴洋上马,随他们前去密林之外劝降余部。 等到征南军一千步兵赶到时,吴洋麾下已经尽数投降。 这一战,太史慈只轻伤三人,就活捉了吴景,逼降了吴洋所部四百余众,阵斩四十余级,可谓是大获全胜。 同时,经过询问之后,太史慈得知城西、城东之敌突围不成,又被重新逼回了余杭城中,而南门已是空城,已被征南军接管。 太史慈闻言大喜,当即留步兵押送俘虏回城,而他本人则带着两百骑兵以及缴获的战马先行回城。 第336章 施压吴中大姓 太史慈回城之后,立刻晓谕全军,敌将吴景已被生擒。 此时的吴景大腿上的箭矢已被取下,同时还敷上了草药,进行了包扎。 吴景的价值还是不菲的,他也是袁术表举的督军中郎将,还担任过丹阳太守,妥妥的两千石大员了。 生擒这样的孙策军高级将领,对整个征南军士气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同时也狠狠的打击了孙策军的士气。 一时之间,余杭城中到处都是呼喊之声——贼将吴景已为太史将军所擒,贼军还不快快弃械投降。 城中参与的一千余吴景军先是不肯相信,可太史慈直接让吴洋去劝降,从吴洋口中,他们得到了确切的信息,征南军所言句句属实,毫无半点虚假。 如此一来,剩余的千余吴景军士气彻底崩溃,在军官的带领下弃械投降,进了征南军的俘虏营。 随后,太史慈从俘虏口中获得情报,得知还有千余吴景军押送粮食前往钱塘,即将返回余杭。 于是,太史慈当机立断,以徐晃为全权指挥。 此时许昭毛遂自荐,愿为徐晃向导。 太史慈从之,命徐晃为主将,许昭为副将,领骑兵四百,精卒六千出余杭,于半路设伏,成功伏击正要返回余杭的一千人。 自此,太史慈一夜破余杭,两战灭吴军,徐公明阵斩吴景军忠桓校尉吴大,并斩首六百余级,同时俘获三千三百余人,并生擒敌主将督军中郎将吴景,并其下都尉四人,大小军官上百人。 太史慈当即书写战报,并为徐晃、许昭、高岱以及麾下立功将士请功,并询问是否需要将吴景北送。 刘封此时正在吴县城下,少了赵云、樊能两部之后,吴县城下的征南军压力无疑变大了不少。 尤其是还得提前堵死城南,这不但增加了征南军的压力,还极大的刺激了城内徐琨。 徐琨怎么也想不到,书信里说的好好的让他考虑几天,怎么隔天就开始围城了。 直到赵云、樊能的大军南下,吴县南门的守军看见那长龙一般南下的队伍之后,连忙上报给徐琨,后者这才明白了过来,刘封是分兵南下了。 如此一来,吴县里的徐琨所部可就成了对方身后的位置,一旦出城被击,赵云、樊能所部必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徐琨招来徐逸、朱潮、孙河等人商量。 众人一致认为,刘封分兵,很可能是盯上了孙策主力。 吴县此时和吴南以及会北的联系被阻隔,虽然没有彻底封锁,但联络已经十分不畅。 因此,吴县城中的徐琨等人并不知道孙策已经走查渎古道,偷袭高迁屯得手,成功突破了固陵防线,甚至就连山阴城都已经攻下了,逼的王朗、虞翻带着数百残兵漂在镜若湖上,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还以为孙策仍旧在猛攻固陵防线,而刘封发现了吴景所部的南下,迫不得已分兵跟着南下,想要牵制孙策主力过江。 如此一来,众人商议之后,觉得可以尝试夜袭城南一波,如果真的能够击破城南的征南军,那战局当会大为改变,为孙策军挽回许多劣势。 众人商议已定,因为担心此时发动,恰好撞上征南军最为戒备的时间,于是将时间定在五日之后的午夜,以徐逸为主将,孙河为副将,挑选精锐三千悍卒,夜袭城南征南军。 徐琨等人的密谋刘封并不知晓,他此时正在接待朱相。 朱相这次带来了五万石粮食,以及一部分军械物资和一千五百名民夫,甚至暗示城中大姓都是心向朝廷,忠诚天子,愿意为迎奉征南军入城而出力。 刘封却是知道,朱相这点东西,还是善财难舍。 要是真有诚心,光是四大家就能凑出个十万石粮食了,若是再加上吴县内的其他家族,即便是二三十万石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数字。 吴县可是整个江东开发最成熟,上等水田最多,河流湖泊密布,水利设施齐全的丰饶之地,仅吴县一地,每年产粮就必然在近千万石之多,远超一般县邑,甚至是西北一些县邑的数倍之多。 刘封更清楚,别看江东大姓们现在扣扣索索的,但这些人的胆子却小的很,典型的胆小心大。 刘封有足够的把握,只要自己加点压力,江东大姓们自己就会软了。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对着朱相冷笑道:“我闻尔等与孙家关系密切,早已暗中投靠孙贼,君此来,莫非是为赚我乎?” 朱相一听,仿如五雷轰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好在朱相也颇有能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看着面前冷笑连连的刘封,朱相心中惊慌失措,知道此时若是解释不清楚,那江东大姓大概率是要换人了。 “征南何出此言?” 朱相努力的做出诚恳的表情:“我等俱是心向朝廷,受尽孙贼压迫,听闻征南奉朝廷之令,南下江东,我等俱欣喜若狂,心中十分感念朝廷之德,将军之威,如何会与孙贼交往。如今江东连年兵火,谣言众多,还请征南明察。” 朱相这态度可谓是相当低了,显然也是被刘封的话给吓到了。 别看孙策只在江东待了两年,却已经教会了吴郡大族们该如何尊重武夫了。 之前他们以为刘封是听名于朝廷的,有些自以为是了。 毕竟中原士族的确看不起江东士族,可再看不起,大家也都是士族,顾雍的曾祖父顾奉就当过颍川郡的太守,而顾雍本人也被兖州名士蔡邕收为弟子。 孙策是逆贼,姑且不提,可你刘封是朝廷的征南将军,怎么都得听命于天子,朝廷,朝中诸公吧? 也是这种错觉,让他们有了既要又要的错觉。 这根源之一,也是吴郡士族膝盖太软,担心反抗孙家会引来不必要的损失。 躺着等刘封解决了孙家,他们再出来站坑他不香吗? 可谁能想到,刘封居然直接翻脸了,而且翻的还这么狠辣,这架势看起来是要给吴郡大姓换姓啊。 朱相嘴上说着讨饶的话,心里也在想着该如何加码,他毕竟只是利益蒙蔽了眼睛,不是真蠢到无药可救。 朱相是低头了,可刘封却没说要收手。 他冷哼一声,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哦?只是谣言吗?我可是听说顾家家主顾雍顾元叹早就已经投到了孙策门下,并为他处理公务,虽无吴县县令之名,却有吴县县令之实啊。” 又一个晴天霹雳在朱相耳边炸响,他几乎眼前一黑。 这到底是哪里走漏的消息? 朱相作为江东大姓朱家的核心成员,顾雍投效孙策这个事情他可是清楚的很。 顾雍作为四大姓的代表,为孙策效力,换取孙策对四大姓的庇护,可同时,事先也已经约定,顾雍只做事,不坐位,可以有实,却不能给名分。 孙策也明白,眼下吴县大姓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投效于他的,而且他此时也是太缺少行政人才了。 顾雍、顾家以及吴县大姓们,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于同他做交易。 孙策若是答应了,那他好歹还有人可用,而且也算是结了一份香火,日后若是他真在江东站住脚了,未必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若是不答应,那四大姓也不会为他做事,总不能因为不帮你做事,你就灭人满门吧? 那恐怕整个江东都不会再有人为孙家做事了。 结果也很让吴县大姓们满意,孙策的底线果然十分灵活,当即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而且还让顾雍管理整个吴县。 虽然吴县县令给了吴景,但实际做事的却是顾雍。 甚至孙策的吴郡太守府中,也对顾雍极其依赖。 毕竟这个时空里,孙策可没机会当舔狗,舔到张紘、秦松和陈端了。 因此孙策连个谋主都找不出来,行政人才更是极度匮乏,对吴县大姓们的依赖和妥协远超原时空。 朱相脸色苍白,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么机密的事情,刘封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孙策身边有刘封的人? 更为可怕的是,江东四大姓隐隐以顾家为首,哪怕陆康没死的时候,顾家都稳稳的压了陆家一头。 要不然陆康在庐江当太守的时候,也不会把陆家大小全部带去了庐江,结果被袁术、孙策所攻,死伤过半。 如今刘封竟然对顾雍和顾家毫无半点顾忌和好感,直接点出了顾雍的名字,可见刘封对吴县大姓并没有半点忌惮和顾虑,这让朱相心中发寒。 “怎么不说话了?” 刘封冷笑道:“这莫非也是流言谣传吗?” 朱相双腿一软,当即拜倒,冲着刘封深深的叩首了下去。 “我等有罪,还请征南治罪!” 听到朱相认罪的话,刘封却是冷哼道:“你且回去。” 朱相绝望的抬起头,满眼乞求之色。 “你既已认罪,也有忏悔之心,那就回吧!” 刘封却是继续说道:“回去之后好好商量商量,该如何立功赎罪。” 朱相这才醒觉,原来刘封是嫌他位卑声微,让他回去通气呢。 朱相悄悄松了口气,只要刘封肯给机会,那就没到绝路上。 看着朱相脸色一个劲的变幻,刘封却是毫不惊慌,对于吴县大姓们的心态和性格,他实在是太了解不过了。 这帮人虽然有一定的忠诚度,但骨头偏软,对家族又看的极重。 就以陆逊、陆抗父子俩来说,都算是柱国级别的名臣了,可对家族却是极其放纵,陆家堪称吴国顶梁之一的家族,可除了陆逊父子俩,家中最多的竟然是纨绔子弟。 可见陆逊父子俩对家族的放纵到了多么离谱的地步。 因此,刘封觉得哪怕自己以灭族相威胁,江东大姓都不敢真投靠孙策了,更何况现在还给对方机会了。 事实证明,刘封看的相当的准。 朱相听到刘封的话后,第一反应不是造反,或者干脆投奔孙策,反而是想着该如何讨好刘封,取得刘封的原谅,好保全家族。 “征南之意,相已尽知,此番回城,必向家族转达征南之善意,戴罪立功,以报征南之恩德!” 朱相感动的痛哭流涕,狠狠叩了几个头,然后才一步一趋的后退着离开了大帐之中。 朱相可谓是毕恭毕敬,却得不到刘封半点同情。 到了这时候了,还首鼠两端,不肯付出,那刘封凭什么给他们好脸色看。 自己这个征南将军,就值五万石粮食? ******** 赵云行军速度相当之快,日行六十里,连续行军五天,几乎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从长途行军之中就能看出军队之间的差距。 同样是日行六十里,赵云所部仅仅只有一成半的士卒掉队,被队伍尾端的军官收拢之后继续前进,后果最多也就是晚到几天。 可樊能这边足足有四成掉队,甚至还有数十人彻底失踪,不知去向,很大概率是直接跑路了。 而且赵云这边还保留着一半以上的战斗力,而樊能所部已经基本丧失战斗力了,最少也得休息个一天半日的,才能恢复一部分战力。 要是此时有孙策军出现,都别说伏击了,只要摆开阵势,樊能军估计就得垮。 赵云之所以敢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周瑜在前方开路,排除掉了绝大部分的风险。 吴景的部队不是不能绕过周瑜来偷袭赵云,但那需要的情报支持可就离谱了。除非吴景能开天眼,否则他连赵云南下了的消息都不会知道,更别说如此冒险了。 只是五天的功夫,赵云所部已经追上了周瑜的前军,汇合的位置距离余杭、钱塘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两军汇合之后,依照刘封的命令,以赵云为主将,周瑜为副将,节制于麋、樊能、周道等诸将。 同时,王晟被刘封拜为参军,坐镇由拳,担负起向南输送粮食,保障赵云所部后勤补给的重任。 赵云依旧以周瑜所部为先锋,他则带着中军拖后缓行,一边让部队休养生息,一边等待掉队的士卒赶上来。 又行军了三日后,距离余杭、钱塘一百余里时,恰好撞见了太史慈派来的传骑。 第337章 目标钱塘 传骑一见周瑜,就赶忙禀报道:“太史将军已于两日前得余杭许昭、高岱之助,夜袭城池得手,拿下了余杭。派卑职前来传信将军,通传最新情况。” 周瑜闻言大惊,随后敏锐的意识到余杭一下,那钱塘岂不成了孤城。 钱塘江北有三城,恰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其中富春孤悬于内,是为顶点,而余杭、钱塘两城在稍北面的位置,正好和富春形成了一个短底长边,底部朝着东北方向略微倾斜的等边三角形。 因此,从北面而来的军队,不攻克余杭、钱塘之中的任何一城的话,是威胁不到富春的。 而赵云、周瑜所部,恰好是从东北而来,他们距离钱塘还要比余杭更近一些。 如今余杭已被收复,钱塘又近在眼前,还形同孤城,无人可援,这可不就是天助我也吗? 周瑜心中生出了一个计划,带着传骑一同前往中军,求见赵云。 一行人很快来到中军,经过通报之后,赵云立刻应允了他们的求见。 军队此时还在行进之中,赵云特地找了一块空地来接见他们。 “将军,余杭已为太史将军所取!” 见面之后,周瑜第一个报喜起来。 同时,他仔细的观察着赵云的面目表情。 周瑜的小心思里,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能够试探赵云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刘封对赵云的敬重和亲近,周瑜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作为一个后入者,既不是刘备的亲信,也不是刘封的亲信。 虽然看起来刘备父子对他很是恩宠,可周瑜自己很清楚,这份恩宠很可能是虚假的,即便是真的,那也只是刘备父子的爱才之心而已。 可赵云在刘备那里是从龙心腹,在刘封这里更是叔侄感情。 这种亲近的关系,是多少钱和才华都难以换来的。 周瑜觉得只要赵云不出意外,日后定然是刘备麾下的高层将领。他很想和赵云保持良好的关系,而投其所好就是很有用的招数。 况且周瑜也想看看赵云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如果赵云气量狭小,嫉贤妒能,那显然就不是合适的投资对象了。 “什么!?” 赵云大吃一惊,旋即面露惊喜之色:“太史将军当为首功!” 周瑜仔细的辨认了赵云脸上的喜色,确定了对方是真心为太史慈欣喜,一时之间竟有些哑然。 赵将军的心胸也未免太宽阔了吧? 此番南下,可是以赵云为主将,太史慈、周瑜乃是副将,太史慈此时虽然还单独都统一路大军,可一旦汇合了,还是要听从赵云之命的。 太史慈虽有分统之权,但没跟赵云打个招呼就先攻下了余杭。 事态紧急,通信不便等客观原因固然是存在的,可赵云若是心胸狭隘,一定会觉得太史慈这是在抢功,如何还会说的出太史慈首功的赞誉。 周瑜心头一松,脸上也浮现出真诚的笑容。 “将军所言甚是,太史将军此番确为首功。” 紧接着,周瑜建言道:“将军,太史将军此番,却是给我等东路军带来了一个天赐良机。” “哦?” 赵云神情一凝,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正色问道:“周将军以多智善谋著称,还请您不吝赐教,助我成事。” “将军谬赞了,此番瑜在将军麾下行事,如何敢不尽心竭力?” 周瑜谦逊了一句,继续说道:“如今余杭已为太史将军所克,钱塘已形同孤城。况且我刚询问了一番,太史将军攻克余杭的消息大概率还未有传播开来。” 赵云隐隐有些触动,只听见周瑜继续说道:“将军,若是我军急速南下,赶在钱塘守敌逃跑之前将其围在城中,当可再立新功!” 赵云一听,眼睛一亮,仔细琢磨了片刻,抬头道:“公瑾此言大妙,我以为可行。” 一旁被赵云、周瑜带在身边的贺齐、周宾当即出列,异口同声的请求道:“宾(齐)熟识道路,愿为大军向导!” 赵云、周瑜对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贺齐此时心情激动不已,赵云自出发之后,日行六十里,五日就赶到三百里地,而周瑜在前方也是速度惊人,只是七八天的功夫,大军都快抵达钱塘了。 贺齐如何能不感激刘封、赵云、周瑜等人。 如今又听说太史慈已经攻克了余杭,还使得钱塘成了孤城,赵云、周瑜更是准备奇袭钱塘,贺齐立时就挺身而出,愿为大军开道了。 只要拿下了钱塘,顺利渡过钱塘江,距离山阴可就只有三四天的路程了。 即便贺齐心急如焚,也觉得这样的增援速度堪比做梦。 来之前他想的再好,也不敢奢望能有如此之快的救援速度。 援军能在一个月内抵达山阴,他贺齐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赵云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好,既然如此,就以贺齐为向导,周道为先锋,公瑾你亲自都统前军先发,我带中军跟上,接应你部。” 樊能眼中满是羡慕,甚至都有些嫉妒于麋,但他也没资格争抢,毕竟他的部曲损失较大,而且战力也得慢慢恢复。 若是此时再急行军,虽然他部曲未必会造反,但必然是急不起来了。 有自知之明的樊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于麋喜笑颜开了。 分派好任务之后,周瑜当即提速,以周道为先驱,于麋为后军,全军提速,向南奔驰而去。 太史慈传来的信息不但有报功的信息,也有最新的军情。 经太史慈告知,周瑜得知了钱塘城中不过只有一千守军,将领为孙贲之弟孙辅,另外一千人则在护卫钱塘的粮食转运钱塘江南。 因此,孙辅根本无力监控钱塘以北,最多放点斥候遥控。 一旦周瑜大军赶到钱塘,除非孙辅足够果决,第一时间就放弃所有东西,直接弃城而逃,否则大概率会被堵在城中。 况且有了这个消息,知道了钱塘的虚实,周瑜急行军起来就毫无压力了,根本不用担心孙辅有能力伏击自己。 为了保持战斗力,周瑜没有像赵云那么夸张的日行六十里,而是把速度提到了日行四十到四十五里左右,如此一来,第三天中午正好抵达钱塘县城下。 孙辅运气好,能提前一天察觉周瑜所部的动向,要是运气差,或者麻痹大意没向北派出斥候,那恐怕周瑜兵临城下了才会察觉得到。 这就是人心向背的力量。 刘封奉朝廷诏令,是名正言顺的官军,而且个人名声在外,如今又得到了盛宪的鼎力支持。 这使得整个江东的士族豪强里,除了少数已经在孙策身上下了重注的,又或者是下不了船的士族豪强外,其他的即便不帮刘封,也绝对不会选择帮助孙策。 要不然,太史慈停在东苕溪和天目山之间的通道出口处整整两天一夜,吴景却像是个睁眼瞎一样发现不了? 其实余杭本地的士族豪强里面,有几个其实已经收到了消息了。 其中就有许昭,他在接见了许仲之后,又接连接到了两三个城外佃户来报信。 可见这些地头蛇们的消息是很灵通的,毕竟外来户仓促之间是很难做到封锁消息的。 只是这些士族豪强都选择了装死,对太史慈的大营视而不见,甚至有的如许昭这样,更是直接选择了跳反。 要是换了其他军阀入现在的徐州,不说全程监控吧,但凡有人看见了,都会想办法给刘备报信。 毕竟徐州士族如今可是刘备的基本盘,看看陈家、糜家、二张家、秦家、诸葛家。 这些有名有姓的徐州大族都已经站死刘备的边了,而且在抵抗外敌入侵时,双方的利益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致的。 这就是刘封为什么明知道盛宪没啥能力,却还对他客客气气的原因之一。 而且孙策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办不到罢了。 他舔狗一样舔了张紘整整数年之久,张紘都没松口,只是给他出了个主意。一直到他横扫了江东之后,又亲自去了江东,以师徒之礼,才终于说动了张紘出山辅佐。 孙策在军事方面的起点是很高的,不但天赋异禀,父亲还给他留下了大量的人才和本钱。 光是孙坚留下来的部曲就有四五千人之多,全是百战老兵,军官团又忠心耿耿,这也是为什么袁术死掐着不肯撒手,他实在是太想把这些人收为己用了。 但凡这些老卒不够忠心,早就让袁术给腐蚀了。 可直到最后,袁术都拿他们没辙,只能还给了孙策。 除了父亲的老部曲外,还有孙贲、孙香、吴景、徐琨等四个亲族大佬,这些亲族大佬每个人手底下都有多则过万,少则数千的部曲。 至于程普、黄盖、韩当这些人,其实是算在孙策老部曲中的,他们自己是没有多少人手的,本质上他们只是代孙策掌管兵马而已。 军事上有多强悍,政治上就有多弱鸡。 周家想要拉拢孙策当狗,张紘被孙策舔了三年都不肯出山帮他,陆家欠了孙坚大恩,当初孙坚任长沙太守时,冒死出境击贼,救的就是陆家人。 但陆康极有原则,私底下我感谢你救了我族侄,但政治上我们依旧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策手底下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朱治、吕范寥寥数人。 就连桓阶冒死向刘表请回了孙坚遗体之后,都宁可返回长沙老家,而不愿意为孙策效力。 所以并不是孙策无脑大开杀戒,他只是觉得自己走不通怀柔这条路了,所以换了一条立威要挟士族合作的道路。 孙策其实还是有一些脑子的,他临死的时候把基业托付给孙权,而不是最受宠孙翊,就知道孙策的政治手腕是不错的,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 周瑜这一次还是一模一样,都快到钱塘县城下了,城中的孙辅依旧毫不知情,而城里的大族却已经收到了消息。 “什么?征南军已经距城不到二十里了?” 钱塘华家家主华征被消息所震惊,险些摔倒。 钱塘华氏是第一大族,祖上曾经出过郡议曹华信,此人和华歆同姓同音,却并非同宗。不过华信本人也颇具才能,尤其在钱塘本地声名极为不凡。 东汉初期,钱塘并非富饶之地,相反因为钱塘江的泛滥,以及钱塘土地常常被海水倒灌所淹而颇为贫瘠。 华信此时担任吴郡议曹,他求得郡守恩准,募集土石城堤,以阻海水倒灌之灾。 当时华信尽出家资,募有能致一斛土石者,即与钱一千。 钱塘百姓仰慕华信之名,竟云集而来,塘未成而不复取,于是载土石者皆弃而去。塘以之成,故改名钱塘,而钱塘,则奠定了钱塘地区的开发基础。 同时,自此开始,华家就成了钱塘第一豪门。 朱治到了钱塘后,得到了华家的鼎力支持,这份支持的力度相当的大。 朱治从华家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粮五万石,青壮千人,军械物资一大批的好处。 华家支持朱治的时候,刘封都还没过江,而孙策则准备南北夹击,夺取由拳,打通吴郡南北交通,兴兵伐会了。 华家心中衡量了一下,觉得王朗大概率挡不住孙策、朱治,所以才给了朱治如此之大的支持。 他们是当真想不到刘封一过江,竟比孙策还要夸张。 孙策花了整整一年的功夫,才拿下了半个吴郡。 而刘封不过三个月,就已经打到他们家门口了。 华征被这消息险些惊了个跟斗。 “是城外几个庄户连夜来报的。” 华征的弟弟华钟突然来报。 华征赶忙抓住弟弟的手道:“人在哪里?” 华钟赶忙回答道:“人在府中,我已经让人看管起来了。” “好!好!” 华征连连点头,渐渐冷静了下来,沉思了片刻后道:“先赏他们每人两千钱,两匹绢,再给安排一顿酒肉,吃完就在府中休息,派人去他家里报信,就说过几天回去。” 这种报信的活大部分情况都不可能会被灭口的,来的虽然只是几个庄户,但很可能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来给华家报信的。 华家这要是真灭口了,那乡名可就彻底崩了。 所以华征只是想着该如何保密,而从来没想过灭口。 “好!我这就去办!” 华钟用力点了点头,转首就要去安排。 却不想华征一把拉住了他:“让下人去办,你安排了赶紧回来,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是,大哥。” 华钟匆匆出去安排,华征却是坐在原地,面容狰狞,仿佛在做着极为激烈的心理斗争。 等华钟回来之后,华征突然开口道:“你准备一下,然后就去找征南军投诚。” “什么!?” 华钟猛的抬起头,满脸的震惊。 华征却是没理会他,继续说道:“你不但要去,还得向征南军痛斥为兄,揭发为兄支援朱都尉的行径。” 华钟愣住了,缓了缓后明白了过来。 兄长这是要牺牲自己,保全家族啊。 华钟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他也知道,这是家族每一个人的责任,可他和兄长关系十分交好,父亲死时,华钟只有六岁,是兄长长兄如父拉扯他长大,对他甚至比对自己儿子还好。 可如今,兄长也要为家族牺牲自己了吗? 华征也能看出自己弟弟的心情复杂,安慰道:“好了,为兄都已经年过不惑,也算不得短命了,此去还有二十里夜路要走,你务必小心谨慎。” 华钟此时也毫无办法,只能听从兄长的安排,时间紧张,他必须立刻出发。 可就在这时,他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兄长,我有一计,或可保全家族,兄长也不用牺牲自己。” 第338章 华家定策 华征一愣,当即大喜道:“吾弟有何良策?还不速速道来!” 华钟赶紧快步走回华征面前,低着声音,却语带杀机道:“孙辅如今正在城中,其人乃是孙策堂弟,若是以其之头为礼,兄长当可无忧也。” 华征眼神一眯,陷入了沉思之中。 华钟不敢打扰兄长,虽然心中很急,也有些埋怨兄长为何不当机立断,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远处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华征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华钟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华钟大惊,不明白华征的决定,提高了音量唤道:“兄长!?” 华征抬起手止住对方,正色道:“汝之计确实是好计,但事情不能这么做。” 看到华钟不解的神情,华征直白道:“孙辅不能死,也不能抓,否则我们华家成什么人了?背主之徒,弑上之家,将来还有什么名望可言,这还不如让为兄去死了!” 华钟猛的一震,明白了过来,仔细想想,自己这计策其实是饮鸩止渴,虽能保全兄长的性命,却也彻底断送了家族。 “况且我听朱都尉曾经说起,孙扬武可不是一般人,他兄长乃是征虏将军孙贲,在厉阳携数千之众投降了刘骠骑。听说孙征虏和孙扬武,乃是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家若是真害了孙扬武,那可是同孙征虏结了死仇,这又是何苦呢?” 华征继续说道:“放走了孙扬武,我等可举城而降,又不会得罪孙征虏,而且还在朱都尉那边留了情面,日后若是还有相见的机会,也能说的上话,何乐而不为呢?” 华钟听完之后,只觉得自己兄长所言俱是事实。 可若是孙辅不死,那兄长可就死定了啊。 就在华钟难受不已的时候,华征却是笑了起来:“不过吾弟此计只是稍显稚嫩,稍稍改之,则是一条良策!” 华钟心中大喜,赶忙求教兄长。 华征此时也放松了下来,甚至有闲情雅致指点起弟弟来:“孙辅虽然不能死,也不能抓,但为兄可以让他自己走啊。” 原本以为弟弟会叫好,却不想他还是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神看着自己,摆明了还是没听明白。 华征有些无奈,索性也不再解释了,直接安排任务道:“二弟你还是得出城一趟,前往征南军大营投效。而为兄则去求见孙扬武。” 孙辅过江之后,就被孙策表奏为扬武校尉,孙脩则被表奏为扬威校尉,黄盖、韩当这会儿辛辛苦苦还是个都尉,麾下部曲其实都是孙策调拨给他们分领的。 这就是有股份和没股份之间的区别。 “去见孙辅?” 华钟的眼神更清澈了,自家大哥不是刚刚说了不能杀他吗? 咋又要去见他了? “让他自己滚蛋。” 华征也没辙,只能给自己弟弟讲透了:“你走了之后,我就去告诉他征南大军已至城外二十里,你说孙辅能有什么反应?” “那肯定只能逃跑了吧?” 孙辅在城中不足一千人,剩余的部队正在护送粮草过江。 这种情况下,孙辅就是再胆大,也不可能觉得自己能以少胜多,那就只剩下跑路了。 孙辅一跑路,那钱塘城里可不就是华征说了算了? 到时候举城投降,再加上城里的各种物资粮食,征南军主将只要不是一个严酷到不得人心之徒,就不会找他华征的麻烦了。 华钟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兄长高见!钟都听兄长的。” 华征点点头:“二弟你速速准备,赶紧出城吧。等你走了,我就去找孙辅。” “喏!” 华钟下去之后,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带了三四个亲随以及那几个佃户,自北门悄悄出城,前往周瑜大营。 等到华钟走了之后,华征便前往孙辅处. 此时已是凌晨,孙辅早已经入睡。 被亲兵叫醒之后,他有些疑惑,但当即决定接见华征。 孙辅可是很清楚华家在钱塘的地位,这可比孙家在富春还要强。 孙家要不是出了孙坚,也只是一个乡中大土豪而已。 可华家可是在钱塘一呼百应了一百多年了,真正的百年世家。别说是下面的佃户、百姓了,就是钱塘里的士族、豪强都认华家的名字。 因此,孙辅来了钱塘虽然没几天,却对华家很是重用。 因为三互法的缘故,华家自然当不了钱塘县长,所以朱治本来是想举荐华征去邻县做县令的。 但华征自然不会同意,这要是答应了,可就彻底上船下不来了,而且很可能绑死的还不是他一个人,而是牵连整个家族。 于是,朱治只能退而求其次,请华征出任余杭主簿。 华征考虑了下后,答应了下来,毕竟朱治的吴郡都尉虽然是袁术表奏的,却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职,有含金量的。 因为袁术是利用了马日磾的太傅节杖来授官的,这法理性虽然比朝廷任命的稍稍差了一点,但也是得到朝廷和天下认可的。 而且主簿不像县长那么刺眼,士族出任本地主簿、功曹、乃至于治中、别驾,都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并不算站队。 历史上就有大把的别驾、功曹、主簿把主官都给架空了的案例。 孙辅来到钱塘之后,当天就宴请了华征,并表示萧规曹随,认可了朱治的所有安排,同时还表示以后的政务依旧委托给华征处理。 这一系列的操作可称得上是礼贤下士,此时华征漏夜前来,必然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孙辅不敢不见。 “等等。” 孙辅一边穿衣的时候,突然想起,下令道:“安排两队甲士在堂后,听我号令。” 孙辅想了想,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半夜出事,大概率不会是好事,所以安排两队甲士以防万一。 安排妥当之后,孙辅从后门转入正堂之上,此时华征已经等候多时了。 “主簿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孙辅快步走入堂中,一边落座,一边询问起来。 孙辅的偶像是他大哥孙贲,因此为人行事一直模仿孙贲。 可接下来华征的一句话却是让孙辅给破功了。 华征一拱手就说到:“将军,征南军已至城北二十里,明日午时前后,即可抵达钱塘城下。” “什么!?” 孙辅正要坐下,一听直接险些跳起来。 “我家在城外的佃户已看见征南军大队人马,以及大军营寨,特此赶来报信。” 华征夸大道:“此番征南大军南下,最少也有两三万之多,将军当速做抉择啊。” “两三万人!?” 孙辅脸都吓白了,毕竟此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虽然处处都想模仿自己的兄长孙贲,可在胆略这一块,哪怕日后他二三十岁了,依旧没法跟他兄长比。 华征当然不知道周瑜军的底细,佃户们能看明白是大军就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能给你报出具体数字,哪怕只是一个概数也不可能。 华征之所以说两三万人,就是故意恐吓孙辅,要是说少了,孙辅生出了守城的心思,那华征可就要坐蜡了。 “正是!正巧有我一个家仆去了城外的庄子清点存粮,被这几个佃户找上之后,亲自去探勘了一番,估摸出了对方至少有万人以上的规模,而且后面还有队伍源源不断的赶来。” 华征早就安排好了一个机灵得用,忠诚可靠的家仆。 果然,孙辅正如华征想的那样,当即就要亲自询问家仆。 华征早就将人带来,领上堂来之后,孙辅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家仆都能回答的上来。 孙辅压着心中的惊惶,转头询问起华征来:“华公乃我钱塘名士,如今大敌近在眼前,我该如何应对,还请华公教我。” 孙辅此时对华征是非常信任的,但凡对方有害自己之心,都不需要做些什么,只等明天征南军开到城下,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 华征也没谦虚,伸出右手,竖起食指道:“将军,眼下之策,唯有一计。” 孙辅赶忙问道:“何计?” “当走!” 华征斩钉截铁道:“如今城中仅有将军不足千人,即便我华家发动全城百姓,恐怕也只能得两三千青壮,可征南军却足有数万之众,几乎十倍于我,此城诚不可守也。” “将军固守此城,实为自陷死地,更连累了全城父老。” 华征冲着孙辅大礼拜倒:“将军,征斗胆试言,自孙将军入吴郡以来,我钱塘为孙家基业也是出力繁多,征为全城父老恳请将军及时南撤,非吾有私心,实为将军与阖城父老也。” 孙辅闻言哑然,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不悦。 一想到华征能够当面劝说自己撤走,而不是反手卖了自己,孙辅就生不任何气来。 “主簿快快请起。” 孙辅上前将华征搀扶了起来,安抚道:“主簿之言,乃是老成之言,我如何能责怪于汝。” 仔细想了想,孙辅又觉得对方说的没错,自己手头不足千人,守城没有钱塘士族豪强们的全力支持,是连一丝机会都没有的。 华征现在都这么直白的坦诚了,钱塘不想陪着他殉葬,而他孙辅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哪里舍得就这么死在钱塘城里。 于是,孙辅做出了决定。 不过孙辅还是询问道:“华公,以您之见,我该去往何处?” 华征倒是早有语聊,直接回答道:“当去富春!” 孙辅心中一动,继续问道:“为何?” 华征却是侃侃而谈道:“如今将军有三条路可走,上策乃是前往富春,此路最为安全,只是沿途泥沼众多,道路崎岖,较为难行。” “中策则是西去余杭,同吴督军汇合,此路虽然好走,但也有被征南军追击的风险。故此,征才会建议将军前往富春,然后过江。” “下策便是直驱钱塘江边,渡江南下,这条路最好走,但也最危险。关键就在于能否于征南军追击之前全军过江,万一有个意外,将军可就成背水之军了。” 华征的建议相当靠谱,而且逻辑清晰,理由充足,属实是用了一番心思。 “多谢主簿忠言,辅感激不尽。” 孙辅没有说要选择哪一条路,而是直言感激。 华征也不生气,随后便告辞而去。 孙辅这里也抓紧时间,扔下一切没用的辎重物资,仅带着口粮和军械甲具就趁着夜色出了钱塘城。 只是孙辅没有选择华征所说的上策,也没有选择下策,而是挑选了中策,出西门直奔余杭而去。 孙辅选择中策其实相当有考量,在他看来,大路好走,而且距离余杭仅仅只有一天的路程,只要急行军,当晚便可进入余杭城中。 有了坚城和吴景所部,丝毫不惧征南军尾随追击。 到那时候,再转向南前往富春,可谓万无一失。 比起上、下两策,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也不怪孙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和吴景一样,他们由始至终没有想过来自乌程的威胁。 因为在他们的情报之中,乌程的兵力早就跟着周瑜反击由拳了,如今还在由拳城中。 乌程必然很是空虚,若不是在战略上,孙家反击乌程并没有什么好处可以得到,否则他们早就对乌程动手了。所以孙辅根本没有想过余杭已经沦陷的可能,因为在孙家看来,征南军势必会从东北方向而来。 孙辅西逃时,天色已经到了寅时三刻,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就要开始明亮起来了。 而此时,漏夜而出的华钟也已经赶到了周瑜大营。 在被明暗哨发现了之后,华钟立刻表明了来意,随后被立刻带往周瑜大帐。 “汝是钱塘华家之人?” 周瑜被唤醒之后,立刻披衣接见。 此番南下钱塘,可谓是天赐功劳。 按理来说,若是不是赵云、樊能所部之前急行军,导致军队体力未复,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这份功劳也未必会轻易给到周瑜身上。 因此,周瑜对此事是相当重视的。 现在已经临近城池,却半夜突然来了钱塘士族,这让周瑜不得不重视起来。 一看见周瑜,华钟就站了起来。 虽然有些震惊周瑜的姿容英俊,器宇不凡,但华钟还是记得自己最紧要的事情。 “将军,某乃是钱塘华家子弟,愿为将军引路!” 第339章 自投罗网 “孙辅已经离城!?” 周瑜闻言大惊。 刚才华钟一番交代,周瑜虽不做声,但心中一直在暗暗衡量。 华钟所说情况,与他所收到的情报是一致的。 如果华钟是来骗自己的,那这未免有些太过老实了。 除此以外,还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支持周瑜选择相信华钟。 第一,钱塘城中只有不到千人的兵力,哪怕倾巢出动,对周瑜也很难构成威胁。 其二,华家没有必要和理由为孙家如此卖命。 周瑜沉思片刻,当即下令道:“请周都尉和于将军前来议事。” 很快,周宾和于麋也赶了过来,听周瑜这么一说,心里有些激动。 “将军,卑职愿为先驱,为大军开路!” 周宾当仁不让,第一个站起来请缨。 吴南这个地方,虽然是大平原,但已经有一些丘陵起伏了,再加上遍布的沼泽芦苇荡,以及密林,想要打伏击并不比中原难。 因此,周宾请缨为先驱,风险还是极大的。 但周宾不怕,他不畏惧风险,只畏惧没有出头的机会。 周瑜顿时大喜,他心中属意之人也是周宾,因为周宾不但机敏,而且还能打。 如果敌人直接对周宾动手,那周瑜就有了调整和反击的时间。 如果敌人放过周宾不打,伏击周瑜本部,那周宾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来回援中军。 这一点,是于麋可能做不到的。 “善!” 周瑜大声称赞道:“都尉雄心壮志,瑜已尽知,既如此,就以都尉为先锋,即刻整军做饭,天亮后即刻出发。” 周宾应命一声,当即离开大帐,前去整军。 随后,周瑜又安排道:“于将军,以汝为后军,押运本部粮草辎重,不得有失。” 于麋立刻起身接令。 最后,周瑜才对着华钟道:“劳烦华钟先生随我中军行动。” 华钟哪敢有半分拒绝,当即连连点头。 于是,整个周瑜大营动了起来,士卒们被军官唤醒,营中开始生火做饭。 天色刚一亮,已经饱食完毕的周宾所部当先拔营,朝着钱塘疾驰而去。 一刻钟后,周瑜之兄周道父子俩亲率周家两千精锐部曲出发,追赶周道而去。 半个时辰后,周瑜亲率大军出发。 前方周宾一路疾驰,仅仅两个时辰就已经抵达了钱塘城下。 让周宾感到惊讶的是,此时的钱塘城门大开,门口虽有守卫,却任由居民进出,宛如平时一般安定和平。 周宾有些惊讶,吃不准情况。 他的亲将周侃上前询问道:“家主,我等该如何去做?” 虽然周宾已经被刘封表举为都尉,但他亲信部曲还是习惯叫他家主,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 周宾看了一会后,果断下令道:“你带两百人先行,控制城门,余众等你拿下城门之后再行入城。” 周宾这话等于是让周侃去冒险,但周侃却是毫无迟疑的应了下来。 “是,家主!” 随即,周侃点出两百人,朝着城门直驱而去。 等周侃他们行动了之后,周宾也带着大队人马动了起来,只是剩下这八百人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停在了一箭之地的地方。 这里既能接应周侃,同时也不会被城墙上的射手所伏击。 城门口的人看到周侃的出现,开始变得混乱了起来。 好在有城门口的数十个门卫安抚,让他们或是进城,或是干脆让开了大道,给周侃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周侃抵达城门口后,还没开口询问,那数十个门卫就迎了上来,手中也没武器,领头的一个朝着周侃拜倒:“可是征南将军麾下勇士?在下华家族人华三,受家主之命,在此恭迎朝廷天军。” 周侃心中一喜,询问道:“你家家主何在?城内可有守军?” 华三恭敬回答道:“孙贼于凌晨天亮前已经从西门退走,城中仅有我华家数百部曲维持秩序,家主正在县衙之中清点物资,以备将军询问。” 周侃点点头,朝着副手使了个眼色。 副手立刻带了一百人冲入城内,直到上了城楼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副手站在城楼之上,冲着下面喊道:“军候,没有问题。” “善!” 周侃立刻朝着后面摇旗发信,远处周宾一见,顿时大喜,立刻赶了过来。 得到周侃禀报之后,周宾让周侃带两百人去取西门,同时派传骑回报后续主力,自己则带着亲兵赶往县衙。 此时华征已经侯在了县衙门口。 看见周宾之后,华征当即拱手行礼,却被周宾直接给拦住:“华公,我军务在身,无瑕与汝多言,我只问那孙辅去了多久,委实是从西门而出的吗?” 周宾如此做派,其实是很失礼的。 可华征却完全没有在意,反而点头道:“必是出西门而去,征已派人分别自西门和南门而出,前往监视,出南门者已归,其前出十里地未有见军队,沿途也不曾有大队人马行走的痕迹,而出西门者却未归,征以为孙辅必是往余杭去也。” “华公真智谋之士也。” 周宾大喜,可别小看华征这一番操作,最少给征南军赢得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周宾当即下令,全军集合往城西,自西门而出,追击孙辅。 他周宾是拿头功来的,区区一个送上门的钱塘县他可看不上眼。 随后,周宾告别华征,出西门后继续追了上去。 此时,余杭城中的太史慈也收到了消息,有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正朝着余杭开来。 太史慈十分稳重,将各路斥候都撒了出去,哪怕是和钱塘的大道上也布满了斥候。 一来,吴景刚刚吃过类似的大亏,二来太史慈手中的兵力高达万余,自然不会像吴景那样捉襟见肘。 因此,太史慈所部远远的就发现了孙辅所部,然后将消息传递了回来。 太史慈当机立断,对方仅仅只有千人,设伏虽已来不及,但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再加上骑兵收尾,太史慈还是很有信心能够消灭对方大部的。 之前几次动手,太史慈都耐着性子坐镇大局。 这一次太史慈有些手痒难耐了,于是对着徐晃道:“公明,此番我当亲往,余杭城中,就拜托你和明君、孔文了。” 徐晃神情郑重的抱了抱拳:“请将军放心,晃定保余杭无忧。” 许昭、高岱也同时起身,向太史慈行礼:“我等定助徐将军谨守城池,必无差池。” 太史慈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带上所部所有骑兵六百余骑,再加上四千本部精锐,直接开东门迎着孙辅而去。 已经位于太史慈和周宾前后夹击之中的孙辅却是毫无察觉。 甚至在得到后卫来报,有人跟踪出城的情报后,他还有些不屑的嗤笑道:“钱塘城中定有征南军奸细,我不过略施小计,就将其擒拿,可见征南军不过……” 孙辅本来想自夸,可刚说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家老哥可是已经降了,于是赶忙话锋一转道:“……也不可小觑,众将还需谨慎。” 身边都是孙家亲信,孙辅这弯拐的虽然有点大,但大家也都能猜出原因,纷纷表示征南军太狡猾了,幸好孙将军机智,要不然大家伙可就被盯上了。 一时之间,气氛相当的好,眼看着余杭就在二十余里外了,天色漆黑前一定能赶到,众人也就相当轻松了。 就连后卫都不怎么用心,算算脚程,他们至少领先了对方二十五里以上,征南军除非插了翅膀,否则怎么都不可能追得上自己了。 事实上孙辅虽然猜的不对,但结论却是没问题的。 此时即便最前面的周宾所部,距离孙辅军依旧差了十几里地。 会有这个误差,一是因为周宾所部的前进速度确实要胜过孙辅,二就是周宾所部并不是像孙辅猜测的那样正常的行军时间,他们出发的时间甚至不比孙辅晚多少。 所以一路紧赶慢赶,还反倒是追上了孙辅几里地。 但如果没有意外,周宾就是跑死了也追不上孙辅,因为孙辅今晚就能抵达余杭城了。 可凡事都怕意外,孙辅这不也遇到意外了吗? 他做梦也想不到余杭比钱塘丢的还早,还彻底。 就连吴景都成了太史慈的俘虏了。 太史慈出城之后,带队一路疾驰,先走出了十里地后,挑选了一处战场。 这处战场,右边是一条小河,河流水量很小,才到成年男子的腰部,而且水流很缓,人可泅渡。 但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一个障碍,尤其是当你着甲时,想过去可就麻烦了。 别说是铁甲了,就是皮甲那也是沉甸甸的,至少十几斤重,一旦掉进水里,再想爬起来还真要耗费不少力气。 要是没力气了,那自然就只能喂鱼了。 左边则是一片芦苇荡,太史慈派人去探了下,里面藏个三百骑不成问题。 于是,太史慈在休息了一刻钟之后,开始下令布阵。 三百骑藏入芦苇荡中,另外三百骑则安置到小河对岸的一处小林子里,专司负责收割。剩下的四千步兵分成了四列,除了前面一列千人开始披甲外,其他人则就着清水吃起了干粮,补充体力。 太史慈原本还想着是不是换上孙军军服玩一把偷袭,后来仔细一想,还是选择作罢。 太史慈和徐晃麾下都是中原人,扩充的袁术军也是江北话,和吴地软语根本不是一回事,很难瞒过孙辅军。 若是偷袭夺门也就罢了,总能找出几个懂吴语的去对话。 可这会儿是野地行军,这一套可就不怎么管用了,徒惹人笑。 况且太史慈这会儿以逸待劳,而且是有备打无备,阵战打队列,四千六百余打不足一千,这要是还输了,那太史慈真要羞惭的找根绳子安排了自己了。 前排千人着甲完毕后,就重新坐了下来。 汉代甲胄,胸甲单件最多,其次是臂膀,然后才是裙甲,最少的是胫甲。 因此,披甲完后坐下基本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刘封也没那么雄厚的资本去给他们配下半身的甲胄,大部分人其实也就只有一件胸甲。 唯有少数精锐,穿的才是全身皮甲。 又过了整整半个时辰,孙辅军前锋出现在了对面。 太史慈立刻下令,前部营地,次部披甲。 第一列在一个都尉,两个曲军候的指挥下,朝着孙辅军压了过去。 而第二列也开始起身着甲,等待后续命令。 孙辅军这会儿先头部队也看见了征南军,只是他们并不像征南军这边了解情况。 孙辅军的先锋陷入疑惑之中,一时之间完全猜不到前面的军队是谁的。 很快,消息传到了孙辅这里,他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莫非是舅父那里派人来接应我们了?” 孙辅试探着问了一句。 算算时间,这支部队还真有可能是吴景派来的,他出钱塘之后,当时就派了几个传骑先去余杭通传消息。 算算脚程的话,传骑到了余杭后,吴景第一时间派兵来接应,那就恰好能在这里遇上了。 诸将登时大喜,要是遇上接应的队伍,那可就安全多了。 眼下孙辅可是刚刚急行军过的,从钱塘到余杭足有六十多里地,孙辅军跑了五十多里地了,体力消耗相当大,战力最多也就剩下个二三成,而且此时还有不少士卒掉队。 要是有了友军护卫,那大家可就放心多了。 孙辅这边正商量着,想要派人上前询问一下。 太史慈这边却已经压了过来,这下子孙辅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要是友军,自己这边又没敌军追杀,怎么可能列阵披甲接应自己。 “敌袭!” 孙辅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发出大喊:“中军、后军披甲,前军列阵!” 孙辅这个抉择其实是没错的,他想要用前军来给中军、后军争取时间。 只要中军、后军披甲列阵了,前军哪怕被敌军给摧破了,那也能得到后面两军的接应。 可问题是,孙辅麾下不论前中后三军中的哪一军,都已经是疲惫不堪,别说前军一军了,就是三军全上也顶不住征南军。 前军听到命令后,士卒们脸上几乎一片苍白,个个面露绝望之色。 第340章 血染山阴 “吴景在做什么!?无能!昏聩!” 孙辅一边落荒而逃,一边大声怒斥吴景,连舅父也不喊了。 也难怪他会如此愤怒了,孙辅军可谓是一触即溃。 其实以孙辅军的真实战力,哪怕是一千对一千,也大概率不是太史慈所部精锐的对手。 孙家的老部曲,只要不是水战,那横扫江东,血虐江东群雄是没多大问题的,可对上徐州精锐老卒,除了孙坚留给孙策的那数千老部曲外,其他的基本很难获胜。 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拉胯到一触即溃的地步。 之所以会有这么夸张的战绩,完全是因为孙辅军本就疲惫到了极点,心情还来了把过山车。 以为对面是来接应的友军,结果发现是强的一匹的敌军。 这种精神落差加上体力耗尽,没有望风而逃已经算得上精锐了。 孙辅不知道吴景都成俘虏了,还以为对方在余杭城里尸位素餐,连征南军到了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自然是一肚子火气。 看看身边大小猫几十只,孙辅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哥当初交给他的可是整整两千精锐啊。 只希望押运粮食的那一千部曲能及时收到消息,逃过钱塘江,否则自己可真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孙辅一路狂奔,身边除了仅有的四十余骑外,其他部队几乎全部丢给了太史慈。 要不是他逃的快,而且位置也靠后,恐怕也被两边出现的征南军骑兵给兜住了。 只是,征南军似乎没有放弃的样子,太史慈亲自出马,带了两百骑紧追不舍,让孙辅不敢有半点松懈。 双方一追一逃,虽然孙辅他们的马力不如太史慈所部,可孙辅毕竟先跑了一刻钟,太史慈追击前,还得分开堵路的孙辅军降兵,这使得太史慈一时之间还真追不上对方。 眼看着能甩掉对方,孙辅更是玩命的疾驰,只要再往前两里地,就有一条小路可以转向南方,到时候就能摆脱太史慈的追击了。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只是拐过一个弯后,却迎头撞上了一支正急速行军之中的部曲,赫然正是周宾所部。 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双方都没有派出斥候。 但周宾所部明显有所防范,数十骑的马蹄声,动静还是相当大的。 因此,孙辅拐弯之后直接撞上的是两百余人的先锋部队,虽然来不及披甲,但六十多柄长柄武器已经排列在了第一线。 普通的马匹,哪怕是战马都会躲避,这是生物的本能。 只是训练之后,才会有所改良,而能够直接冲击长枪、长矛等长柄武器阵线的,那自然是战马中的精品,而且很难训练的好。 因此,很多冲阵骑兵甚至会给战马蒙上眼睛,来降低训练的难度。 此时,孙辅等人虽然一头撞上了对方,可胯下的马匹却开始慌乱了起来。 不是朝着道路两旁窜去,就是自动的停下了脚步,这下子可让周宾所部找到了机会,后面的刀盾兵直接从长枪兵分开的缝隙中冲了出去。 虽然骑兵打步兵是优势,但其根本是拥有动能上的优势。 这会儿孙辅的骑兵队伍乱成了一片,而且还淤积在了一起,不少马匹甚至撞到了友军,可谓是人仰马翻。 这种情况下遭遇有组织的步兵袭击,那简直是噩梦。 只是十几个呼吸,孙辅的骑兵队就死伤惨重,大量的骑兵被拉下马来,或是被俘,或是一刀攮死。 孙辅虽然冲在前面,却没有被堵住,眼看着局势崩坏,他慌乱之下,竟然调转马头,从道路两侧朝着来路逃去。 还能得脱的骑兵们也纷纷跟上,但能够顺利逃出来的,也只有后面的十余骑。 原本迟迟没能追上孙辅,都有些犹豫是否该收兵回余杭的太史慈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孙辅居然冲着自己跑来了! 这是想通了? 太史慈一度以为孙辅是觉得自己全军覆没,自家亲大哥也投降了,干脆自己也降了吧。 等到拿下了孙辅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钱塘也已经被自家所光复,还有一支征南军迎头痛击了孙辅。 太史慈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先前犹豫想要收兵,就是担心钱塘的孙军得到了增援,孙辅随时都有援兵接应。 万一自己轻敌冒进,反胜为败,那可就太丢人现眼了。 于是,生擒了孙辅之后,太史慈并没有急于回军,而是迎上了周宾。 此时周宾也从俘虏口中问出了最新情况,得知孙辅所部已经被太史慈解决,心中很是失落。 不过太史慈可是同周瑜同为偏师主将,还是少主刘封的弓马老师,又是心腹重将,周宾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不过很快,一个好消息却是让周宾为之大喜,并对太史慈很是感激。 原来在汇合之后,太史慈也很欣赏周宾长途奔袭的能力和勇气,果断分出了一半的功劳给与周宾所部。 周宾惊喜之下,却也是连连推拒,最终还是太史慈一言而决,算是没白跑了这一次。 如此一来,钱塘江北三城,只剩下了最偏远的富春县,而且此城也是孙家的族居之地,真正的故乡。 此处虽然只有孙脩一部,但民心还是偏向孙家的。 太史慈打算自余杭出兵,同时以孙香的书信尝试劝说孙脩投降。 这书信乃是刘封自吴北送来的,同时送来的也有孙贲劝说孙辅的书信,只是后者看来已经是不需要了。 但在真正动兵南下之前,太史慈还需要同周瑜,以及赵云会面商讨一下。 太史慈南下进攻富春的话,是非常需要赵云、周瑜所部在钱塘江上给孙策军施加压力的。否则一旦孙策集中兵力自查渎古道北上,奇袭富春城下,那太史慈的处境还是相当危险的。 必须要在钱塘江北给南岸施加足够的压力,冻结孙策军的主力不敢转移。 ******** 山阴城外,镜若湖边,数百人双手被缚,形同走鸡,跪于湖畔。 孙策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些人,其中有周氏、虞氏、贺氏等会稽士族豪强的全族人等。 从本心而论,孙策其实并不想杀他们。 但孙策别无选择。 孙家军自年中起兵南下,先克由拳,再过钱塘,最终攻破山阴,麾下士卒已经大小十数战,不但疲惫不堪,也积累了大量的伤亡。 不论如何,孙策都必须要犒赏军队了,否则即便军队不背叛溃散,士气也将跌倒谷底,这样的军队哪里还有战斗力可言。 而且在攻破山阴之前,孙策更是明谕全军,城破之后,可洗城三日。 孙策但凡还想维持军队的战斗力,就不能食言而肥。 孙策本来也不想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在他看来,如果山阴的士族豪强愿意主动拿出积蓄的财帛粮食出来,供给大军,再组织族中子弟编练部曲为自己效力的话,那孙策也不是不能放过山阴的一众士族豪强。 可山阴城里的士族豪强居然拒绝配合,甚至威胁孙策,尤其是周家,那更是和孙家是有深仇大恨的。 孙家称霸豫州的美梦,就是被周家给打破的。 如此一来,孙策麾下的大小军头纷纷请命,要为孙坚和孙家复仇。 孙策心里很清楚,这话说的好听,其实也是另外一种变相的逼宫。 随着刘封进入江东之后连战连捷,一路攻城拔地,所向披靡。 孙策这边的军心自然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要是放在刘封过江东之前,那时候的孙策在军中的声望可谓一时无二,麾下的大小军头们别说逼宫了,孙策说往东都不敢看一眼西边。 因此,孙策也敏锐的意识到了军中的危险。 若是和平时期也就罢了,慢慢调整,筹集物资,以孙策的威望根本不用担心安抚不住军队。 可现在却并非是和平时期,刘封可还在吴北一路往南打。 接下去孙策麾下的主力不但不能休整,可能还要迎来更加残酷的战斗。 在这种情况下损耗自己的军心、士气和战力,去换取这些不和自己同心同力的士族豪强的生机,那还不如用他们的血肉去喂饱上下的军头士卒们。 于是,孙策一声令下,山阴城中除了在上虞观望的林、焦两家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士族豪全部被抓,六七百的男性全部押解到了湖畔问斩,而更多的妇孺则被分给了军中士卒为奴。 同时,自他们家中搜出的财帛物资,以及会稽郡中的良田美宅尽数分赐给了全军上下。 此时的湖畔人声鼎沸,六七百人里有大声喝骂的,有诅咒孙家不得好死的,有痛哭流涕求饶的,有瑟瑟发抖语不成声的。 尤其是痛骂诅咒声不绝于耳,而且是怎么恶毒怎么来。 孙策身边的将领看见孙策迟迟没有下令,程普等人对视了一眼后,悄悄上前两步,凑到孙策身边道:“伯符,要不要先让他们闭嘴?” 孙策却是惊醒了过来,眼中的寒意几有实质。 但他却在程普等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 程普面面相觑,心中不解,如果任凭这些人胡乱说话,哪怕不考虑孙家人的感受,对军心士气也多多少少有点影响的。 程普还想要继续劝说,孙策却先一步做出了抉择。 “斩!” 虽然孙策心中仍有纠结,但却不再犹豫,面色冰冷的挥了挥手。 随着孙策的一声令下,镜若湖畔成了血腥的屠宰场,一排又一排的男子被压到湖边,砍去了首级,血液流入了湖水之中,将湖畔的一大片水域染成了一片血色。 孙策兑现了之前的许诺,又赏赐了大量的财帛、房产、土地给了麾下的大小军头和士卒,即便是最低级的战兵,都能获封五至十亩的田产,程普、黄盖、韩当、宋谦、陈武、吕岱、袁雄等人,更是一口气获得了上千亩的田产,以及山阴城中的大宅和商铺。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的金子、五铢,大量的绢帛以及来自会稽士族豪强家中的女眷为奴。 如此一来,孙策军的士气又恢复了起来,大小军头并底层士卒俱是喜笑颜开,得到了大量的好处,也就又愿意为孙策卖命了。 就连曲军候邓当也获得了不少的封赏,光是田产就有两百亩之多,山阴城中也得了一座院落,足以住下他的妻子、岳母和小舅子。 他的小舅子少年有志,颇有勇力,胆色更为出众。 年少时,就跟着母亲渡过淮河,来到庐江依附于姐夫邓当,长到十五六岁时,更是偷偷跟着姐夫去讨伐山越。 邓当的岳家姓吕,而他的这个小舅子单名一个蒙字。 因为刘封的出现,使得孙策在江东的扩张极不顺利,两年的时间也只是占领了半个吴郡,打下吴南的时候,刘封又来了江东,还占据了吴北。 所以吕蒙并没能追随姐夫邓当讨伐山越立功,此时依旧在给自家姐夫当亲兵。 只是吕蒙在军中待的并不痛快,他姐夫邓当麾下的官吏都看不起他,尤其是一个叫单疆的佐吏特别看不起吕蒙,觉得他只会夸夸其谈,伪做壮勇。 吕蒙曾经偷偷的混在姐夫的部队里,被发现了之后,让姐夫邓当一顿教训,还把事情告诉了自家丈母娘。 小舅子是吕家的独苗,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吕家可就断了香火了。 结果吕蒙对着自己老娘说:“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 吕蒙的母亲怜惜而原谅了他。 这本来是一桩美谈,即便邓当没太大的影响力,但传播一下,也能给吕蒙带来不小的名望,说不定就被上面的将军给看中了,这前途不就来了吗? 可这个叫单疆的小吏却像是跟孙策有深仇大恨似的,居然在军中公然宣扬吕蒙不过是个废物小子罢了,能有什么本事。 吕蒙曾用班超的名言不入虎穴,安得虎子来表达自己的壮志。 结果单疆毫不客气的讥讽他去虎穴不是取虎子,而是去送肉喂老虎的。 可见吕蒙处境的尴尬和难堪。 邓当虽然是曲军候,但他麾下的士卒俱是孙策本部所领,邓当本身除了几个亲兵外,并没有自己的部曲。 而且包括单疆在内的官吏都是孙策亲封,对方只要不犯错,光凭讥讽几句吕蒙的话,邓当拿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此番孙策大肆屠戮山阴士族豪强,吕蒙是相当不赞成的。 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逼迫这些士族豪强低头,否则杀戮虽然简单,可这事情一旦扩散开去,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其恶劣的。 只是他人微言轻,别说建言了,就连孙策的面都见不到,况且他所处的位置与孙策所处的位置是不同的,孙策面临的危险和困难,吕蒙甚至都没资格看清楚。 第341章 陆议雄言 孙策在山阴的杀戮震爆了整个会稽,连带着周围的吴郡、丹阳、豫章都炸了开了锅。 虞家好歹在慈溪还有主脉,可周家、贺家可都是山阴本地的豪门,在此次灾难之中,除了少数几个不在城内的幸免于难外,其他人几乎全军覆没。 山阴旁的上虞县震慑于孙策的狠辣,以及自己的家族子弟,直接开城请降。 同时,余姚、句章、鄮县、鄞县、剡县先后开城,一时之间,北会稽望风披靡,无人敢挡孙策之军。 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主要还是三个,其二自然是孙策在山阴的大屠杀,彻底吓坏了其他各县邑的士族豪强们。 其二还是因为之前站队王朗,下的本钱太足了,使得各县都有些空虚,虽然人力不缺,都能拉出几千青壮来,但各家能够充当中低级军官的部曲却都消耗一空了。失去了这些人作为中坚,青壮再多也只是牛羊罢了。 这样一来,孙策军无疑又稳住了,别看会稽只有七八个县邑投降于孙策,可这些县邑都是北会稽的精华之地。 就以鄮县、鄞县来说,这两个县别看名字起的生僻,可他们加在一起就是后世的宁波市。 如果再加上句章,这三个县就占据了整个宁波平原,而且这里的开发历史可是相当早的,远有河姆渡文化,后来吴越争霸这里是越国的根基之地,一直都是湖广大规模开发之前的南方重要产粮基地。 更重要的是,会稽郡六成以上的人口就集中在这七八县邑之中,可以说孙策已经尽得会稽大半精华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孙策就转危为安了,孙策自己很清醒的明白,他其实依旧危如累卵。 这些县邑望风而降,只是因为自己内部空虚,以及孙策的血腥屠杀。 所以孙策势必要分兵前往这些县邑驻扎,才能从这些县邑里源源不断的抽取资源供应自己的军队。 如今孙策麾下尚有两万两千余人,伤兵两千余,山阴六千余降兵,再加上上虞开城之后,三千余上虞降兵。 这些降兵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也是可以消化吸收的,可如今却不行。 这些人里可是有好大一部分就是山阴本地人,孙策刚刚洗了山阴城,这些人对孙策仇恨都来不及,哪里会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力。 因此,孙策此时也是相当头疼。 为此,他不得不分出许多可靠的兵力前往各地驻防,同时承担看管消化降兵的责任。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引发不必要的暴乱,孙策甚至想把山阴籍的会稽军降兵全部坑杀了。 最终,孙策分出三千人,分别驻扎到上虞、余姚、句章、鄮县、鄞县和剡县中,同时还把两千多山阴籍的降兵也分散安排了过去。 如此一来,算上降兵的话,孙策手里的兵力已经恢复到了近三万人,再加上吴景剩余的六千余人,甚至可以依托江北三城和征南军寻机决战。 即便有所不敌,也可以撤过钱塘江,依托王朗修筑的固陵防线进行防守。 此时的孙策还不知晓江北三城即将连丢两城,他舅父吴景的近七千兵力也将会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人。否则他肯定第一时间命令吴景放弃江北三城,放火烧掉城中的存粮,把所有兵力收缩至钱塘江南,根本不会妄想什么江北决战了。 ******** “刘征南真的是这么说的?” 朱桓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惊惧的神情,没想到刘封居然对吴郡内的情况如此了解,竟连顾雍的动向都仿佛了如指掌。 那他们吴县大姓还有多少秘密能保持着? 朱相脸色自然更加难看,但不得不如实禀报给自己的侄儿:“依我之见,恐怕刘征南对我等的了解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的多。” 朱桓注意到朱相言犹未尽的迹象,有些不悦的催问道:“从父莫非是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朱相苦笑摇头,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朱桓眉头一皱:“从父这是何意?” 朱相继续苦笑着回答道:“买货之人,才会是挑剔之人。刘征南对我吴县大姓如此了解,想必我们对他还是很有帮助的……” 听了朱相的话,朱桓沉默了起来,他已经听懂了自己从父的话。 什么帮助只是虚伪的脸上贴金,真正的意思无非就是我们还有价值。 再结合朱相先前的话,显然从父是在劝说自己趁着还有价值,下重注投靠刘征南,否则不论是朱家的价值减少甚至是消失了,还是对方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那等待朱家的绝对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好结局。 “从父之意,我已经尽知。” 过了良久,朱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去见他们,这件事并非我朱家一家之事。四大姓同气连枝,同盟百年,我们朱家不做背盟之人。” 其实朱桓说出这话,就隐隐代表了他本人已经打算听从朱相的意见了,只是朱桓还不想抛弃其他三姓,想要劝说他们一起加注。 朱相对此自然是十分的赞同,连连点头,表示了支持,同时提醒道:“若是其他三家有其他想法,那我家可绝对不能犹豫不决。” 朱桓点点头:“自当如此。” 随即,朱桓立刻让仆人备车,然后先行前往张家。 吴县四大姓虽然关系都很好,但每一代总有变化。 这一代中,顾家和陆家是为姻亲,顾雍又多得陆康照顾,顾陆两家关系自然要更好一些。而朱桓和张允性情相投,都是重义疏财的个性,自然也会走的更近一些。 所以朱桓最先找的人就是张允。 朱桓刚一上门,张允就已经迎了出来。 “休穆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我这里?” 朱桓下车之后,左右看了看,给了张允一个眼色。 此时吴县被围,徐琨对城中进行了管制,严禁城中居民无故行走。 这律令对朱桓、张允这样的名士自然不起作用,但此时来往,总归会有些担心来自孙军的监控。 况且这次过来,谈的就是敏感的事情,朱桓自然要更加小心。 张允当即引朱桓入府,进了密室之后,朱桓将情况托盘而出,张允听后很是吃惊。 “刘征南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吧?” 朱桓倒是很理智,摇了摇头道:“兄长此言差矣,刘征南如今动兵当在五万以上,此时城外就有两万余众,南面由拳、乌程也都俱为征南光复。如此大动干戈,每日军粮兵杖的开支消耗必然是个天文数字。就以城外两万众计,我等所献之粮,恐只够其一月所用,更别提刘征南于吴郡征得一石粮草,胜于徐州转运两、三石。” 说到这里,朱桓叹息了一声:“我之前就担心所献过于吝啬了。” 之前四大姓商量的时候,朱桓就觉得三万石粮食太少了,大家又不缺粮,为什么只给三万石? 粮食这个东西,在古代,乃至于近代的浮动是相当夸张的。 它的定价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在粮食充盈的情况下,与粮食短缺的情况下,它的定价天差地别。 在粮食短缺时,它的最低价就是出价最高却买不到粮食那个人的所有钱财再多一点。 可因为古代糟糕的交通环境、商贸的巨大风险,官员的横征暴敛,强大的地域排外机制以及庞大的运输损耗,使得粮食很难真正异地卖出天价。 吴郡是有粮食,但它的粮食基本是不可能卖到河东去的,而粮食这种东西,大部分都是极难保存的,甚至一年之后即使没有变质,也变成陈粮了。 别说眼下军阀混战了,就是桓灵时期也办不到这样的事情。 这几年江东可谓是风调雨顺,粮食出产众多,吴中大姓们根本不缺粮食,因此这些粮食远远不如中原乃至边疆那么价值巨万。 可顾家就是有股子小气的劲道,觉得三万粮食已经足够了,他们并不是要站队刘封,只是想表明中立罢了。 顾雍认为只要他们没有把柄落到刘封的手里,刘封也不敢过于逼迫他们,江东诸事可还是要看他们的。 这一点,包括朱桓、张允也是认同的,他们肯多出粮食,多给助力,也只是想把事情做的更加漂亮一些罢了,还真不是怕刘封。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顾雍为孙策暗中效力的事情已经被刘封所知,刘封手里肯定已经有顾家的把柄了。 原本在岸上你自然可以故作姿态,可现在湿身了,再故作姿态可就是找死了。 朱桓、张允商量之后,立刻找了机会,四家再度聚在了一起商谈事情。 听到朱桓的话后,饶是顾雍性格沉稳,倜傥有权谋,此时也被这消息给吓到了。倘若刘封真下死手,把顾雍打进孙策集团,那就是灭了顾家满门都是事出有因。 于是,顾雍很快就妥协了,决定听从朱桓和张允的意见,四家联手,先出粮食二十万石,同时可以将城中情报尽量传递给刘封。 “姑父,议以为不妥。” 就在顾雍、朱桓、张允以为四家商定的时候,从来不多话的陆议却是突然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唱了反调。 顾雍、朱桓、张允三人的目光落到了陆议的身上,他们虽未有明显的不悦之色,但也给了陆议不小的压力。 不过陆议神情依旧镇定自若,仿佛没有感受到压力似的泰然自处。 顾雍微微皱眉,随即温声问道:“伯言有何高见?不妨尽述一番,也好让我等查遗补缺。” 顾雍的话倒是挺客气的,这也和他温和的性格有关系。 一旁的朱桓和张允都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实在是因为陆议的年龄有些小了,翻过年也才刚满十六岁,而且他还差着辈分,是其他三人的晚辈。 陆议平时几乎从不发言,凡事都以顾雍马首是瞻,此刻突然发言,还言出异议,不能不让其他人怀疑他的能力和用心。 陆议在得到了顾雍的回应之后,开口说道:“姑父为保我吴中百姓,忍辱负重,为孙贼解惑释疑,此事本为机密,却为刘征南所知。如此,事重矣。” 陆议先强调了,顾雍投效孙策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大家伙儿,我陆议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您的委屈和恩情,我认。 随即又提醒了大家两点,第一点是这事情是机密,刘征南却知道了。 第二点是,刘征南知道了这事,这事情可就不再是小事了,而是要命的大事了,否则你朱桓会急忙慌张的来找我们商议吗? 其实还有一个隐晦的点,那就是从第二点引申出来的,都是要命的大事了,你们还觉得这是蝇头小利能够解决得了的吗?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张允仗义疏财之名遍传江东,顾雍有宰执之才,朱桓更是允文允武。 陆议话的好坏,有没有道理,三人还是相当明白的。 尤其是顾雍,眼睛更是闪过赞许之色,陆议这是在给他说话啊。 这要命的大事里,首当其冲的可不就是他顾雍和顾家吗? “伯言所言,甚为有理。” 顾雍当机立断,给陆议站台,并且搭架子道:“那依伯言之见,我等该如何去做?” “当立功以自赎!” 陆议的回答斩钉截铁:“功即在吴县。” 陆议的回答相当大胆,这是要密谋献城啊。 顾雍三人的反应也是很有意思。 顾雍是沉思不语,张允是患得患失,而朱桓却是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姑父,两位叔父,姑父所犯之事乃是大事,既是大事,则必当以大功赎之。” 陆议正色道:“况徐琨于城内死守,并无退敌之策,其人不过苟延残喘,妄图拖延时日。眼下就连贼首都如此气短志弱,可见孙贼之势已颓唐至此,此正是我等奋发建功之时。” 说到这里,陆议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事成,则姑父无忧也,事败,也能留名青史,好过为征南所诛。” “壮哉!” 陆议言罢,朱桓第一个跳了起来,大声赞叹道:“伯言有此雄心壮志,季宁公后继有人也。” 第342章 吴姓俯首 吴县城下的刘封收到了南方的来信,太史慈不但光复了余杭,还活捉了吴景,并且已经将其往吴县城下送来。 这可是一个非常棒的好消息。 刘封看了眼远处的吴县城墙,或许这座坚固的城市并不需要自己用人命去堆了。 城中的徐琨军显然已经有些惶惶不安了,围城之后的第五天晚上曾集结了数千精锐出城偷袭,企图击破部署在城南的贾逵所部。 可贾逵性格沉稳,治军有方,没有因为占据优势而轻敌,不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营寨修的坚固完善,还布下了不少陷阱。 面对贾逵戒备森严的营地,徐琨所部不但无功而返,还吃了一个小亏,损失了两百多人。 这一战虽然规模不大,也远不算激烈,但对于双方士气的影响却是相当大的。 刘封一方不但提振了士气,同时也让赵云、于麋万余人离开的疑虑一扫而空。而吴县城内的徐琨所部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们可是特地等了五天,明知道等五天会让贾逵所部的工事修的更好,可徐琨他们为什么会等? 还不是担心刘封猜到自己一方会击敌不稳,从而故意拿城南的贾逵所部做诱饵,布下陷阱来谋算自己一方的主力吗? 事实上徐琨他们担心的还真没错,城东的徐盛所部还真就做好了随时援救城南,合击徐琨出城部队的准备。 同时,董袭、甘宁所带的水军,也潜伏在吴郡城西,随时能登岸从西面侧击徐琨出城南所部。 也就是徐琨败的太快了,胆子也小,小败之后居然就直接退回城中了,否则三路合击还真够徐琨所部喝上一壶的。 “少主,朱相又来了。” 许褚悄悄的走到刘封的身后,沉着声音说道:“这次还带了个小家伙过来,褚将他们暂时安排在了帐中,您要见他们吗?” 刘封惊醒,随即轻笑出声:“见见吧,见他一面,能节省数十万粮食,何乐而不为呢?” 许褚没有回答,而是转到了刘封身后。 很快,刘封回到了大帐,里面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老熟人朱相,另外一个是容貌英俊,但神情有些憨实的少年,自然是陆议陆伯言了。 刘封有些疑惑,他还真猜不到这少年是何人。 看见刘封的目光在陆议的身上打量,朱相赔笑着开口道:“将军,相身边这少年,乃是昔日庐江太守陆康公的侄孙,如今陆家主事之人陆议路伯言。” 原来是陆逊啊。 刘封恍然,心中生出不少好感。 平心而论,江东大姓之中,对大汉最为忠心的就是陆家了。 陆康在庐江的表现,完全对得起东汉朝廷对他的任命和信任。 陆康在庐江干的是安抚百姓,鼓励桑农,收容分化蛮族,镇压叛乱等事情,身为庐江太守,为官极其本分,明明在扬州本地有着极高的声望和号召力,却从来没有向外有过半点扩张的举动。 在面对袁术的威胁和招揽时,陆康义正辞严的拒绝了对方,只忠诚于大汉朝廷。 这份忠诚,不但值得肯定,也值得奖赏。 “陆康公方凭积善,在庐江每慰人心,安抚百姓,又受逆贼袁、孙相攻,陆康公竭诚以抗,孤城难守,终至城陷身死,族人亡故过半,实乃天子、朝廷之忠臣也。” 刘封坐下之后,开口就先夸赞了陆康一番,并且肯定了陆康的功绩和忠诚。 陆议很是感动,当即离席拜倒,虽然面露谦虚之色,但口中却没有半点推辞,照单全收,认可了刘封的肯定。 因为陆康是陆议的长辈,而且还是陆议的抚养人,所以刘封对陆康的夸赞,陆议是不能有半点谦虚的,否则就是不孝。 东汉对孝是极其礼拜推崇的,甚至到了光是孝顺就能当高官的地步,虽然并没有唯以孝治天下,可谁都知道嘴上喊着唯以孝治天下的那个朝代,出身不行,就是孝死了也当不了高官。 朱相坐在一旁,把这些全部看在眼里,脸色有些微妙。 这其实不能怪朱相,因为刘封对待朱家和陆家的态度未免有些太过明显了。再考虑到陆议这小子之前的提议,朱相都要怀疑陆家是不是早就搭上刘征南这条线了。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不至于。 陆家现在不但失去了领头羊,而且还元气大伤,光是族人减半就是一记重创,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都恢复不了元气。 况且陆家之前可是被孙家严重盯防的,要不是眼下战事吃紧,孙家又居于下风,再加上陆议不像陆绩那样显眼,他想要跟着朱相一起出来还真会很麻烦。 “朱先生这次前来,又有何赐教?” 刘封坐了下来,转头询问起朱相来。 朱相闻言,赶忙精神一振,收回胡思乱想,郑重回答道:“蒙征南恩典,予我吴县士民报效之机,县中诸家喜不自禁,故而遣相出城,来报征南。” 刘封露出感兴趣的神态:“哦!?” 朱相自然不敢摆什么架子,赶紧将条件托盘而出。 这一次吴县大姓们算是被吓到了,竟然直接凑出了二十五万石粮食,四大姓一家就出了五万石,其他大小士族豪强联手贡献了五万石。 除此以外,还有数千把军械,三千匹各色绢帛,三百双布靴等各色物资大量。 刘封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只从粮食的数量来看,吴县大姓们这一次总算是脑子清醒了。 看来上次的恐吓没有白干。 只是朱相的面呈还未结束,他继续说道:“……城中徐贼对陆路三门把控极为严密,我等也只能找机会从城墙出入。只是我等发现,徐贼对水门的把控要疏忽不少,除了五百部曲以外,剩下的就是剩下不过三四百人的震泽水贼了。” 孙策军中的震泽水贼原先有一千多人,可被征南军水军大破了之后,就只剩下数百人了。 退回吴县之后,又得不到多少补充,不少贼头心灰意冷,偷偷离开跑路了,只剩下了现在三四百人的规模。 听到这里,刘封自然觉察出了对方隐藏在话里的意思,但他就是不说话。 无奈之下,朱相只能站起身大拜道:“我等愿为将军效力,迎奉王师入吴县!” 陆议也跟在朱相身边一同参拜,神情恭敬,动作自然。 刘封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心中还在吐槽真不愧是吴郡大姓们,典型的吃硬不吃软。 对他们客气,就蹬鼻子上脸,对他们硬气,就老老实实的了。 “不想吴县士民竟如此奋勉,想必天子、朝廷知道此事,定会下旨嘉奖诸位。” 刘封在给了一棒子之后,也掏出了糖果:“君等之功劳,封必上奏朝廷,为诸君请功。” 朱相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而陆议却依旧神情恬然。 刘封的目光在陆议脸上扫过,他可清楚的很,陆议这老小子虽然有能力,也忠心,外表看起来谦逊有礼,忍让谦退,可一旦切开来,里面全是黑的。 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自家二叔。 天知道二叔还夸奖过对方,可见这小子有多腹黑,演技有多优秀。 接下来,朱相居然将发言权交给了陆议,而这小子丝毫也不怯场,把整个计划托盘而出。 原来在这些震泽水贼中,就有受过陆家恩惠的人,而且至今依旧忠诚于陆家。 陆议有把握说服对方趁着夜色打开水门,迎接征南军水军入城。 除此以外,光是四大姓就能凑出一千装备精良的部曲。 这一千人看起来人数很少,但还是得考虑到四大姓在这两年之中,持续不断的被孙策和孙策军打压。而且陆家在庐江就元气大伤,至今都没能恢复过来。 再加上其他几家要避孙家的讳,也将不少部曲安排去了城外,以表现服从的姿态。 故此,这一千人已经是四大姓在吴县城中能动员的最大数字了。 “伯言如此优异,可称陆庭兰玉。” 刘封赞叹道:“陆康公后继有人了。” 听到刘封的称赞,陆议自然谦虚连连,而朱相却是一脸的艳羡,没想到陆家这小子居然如此得征南欢心。 朱相算是看出来了,刘封对陆议的态度明显不同,不过朱相却把这一切归功于了陆康,觉得刘封是爱屋及乌,而并没有想到其他的上面。 称赞完后,刘封并没有当即做出决定,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摆在刘封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自然是朱相、陆议所言的,有一定的风险,但成功几率也不低。 第二条路就是等吴景被送到后,让吴景去劝降徐琨。 徐琨如今的表现和无锡时已经截然不同,可谓是被征南军给打掉了胆气。这时候他又看见刚刚南下的吴景被生擒活捉,是有概率会动摇到束手投降的。 但这条路的成功几率,可要比第一条路小多了。 风险大的,成功率也大,风险小的,成功率也小。 更让刘封感到头疼的是,这两个路线都会带来一定的副作用。 第一条路,显然是给了吴县大姓们立功自保的机会,如果后续刘封还想折腾他们,那无疑会麻烦上不少。 第二条路,则是给了徐琨机会,举吴郡郡治,近万兵马投降,于情于理,刘封都要厚待恩裳徐琨,而整整近万的兵马放在徐琨手里,刘封又如何能安心? 一时之间,刘封竟然还真拿不定主意了。 就在刘封难得犹豫不决的时候,两个意外到来的人物却是帮着刘封做出了决定。 王朗和虞翻来了。 原来历史上,王朗和虞翻是继续往南逃的,先去了东冶县,后来还想去交趾。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刘封都打到吴郡城下了,王朗和虞翻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北上。 刘封接见他们的时候发现,王朗和虞翻可谓是狼狈之极,身边只剩下了士卒九百余人,水手六百余,大小战船四十多艘。 这就是王朗和虞翻的全部家底了。 他们从镜若湖出逃时,险些还被上虞郡的林家和焦家给扣留了下来。 好在虞翻打起了征南军的旗号,林、焦两家还是畏惧刘封的威势,最终选择了放行。 出海之后,船队一路北上,停靠在了娄县沿岸,然后往吴县城下而来。 可怜虞翻还不知道,他家在山阴城中的分支已经被孙策给屠戮殆尽了,所幸他们在老家余姚还有分支,否则可就要像周家一样被灭门了。 王朗、虞翻带来了山阴城沦陷,北会稽危在旦夕的消息,王朗更是痛哭流涕,泣血陈述孙策叛逆之行,请求刘封为其做主。 这让刘封做出了决定,不再等待了。 之前的等待,是给孙策时间攻占山阴,帮自己洗一遍北会。 如今孙策已经完成了任务,那自己再等下去,可就是给孙策秣兵历马,聚集力量反抗自己的时间了。 当然,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原因,刘封是怎么都不会说出口的。 那就是刘封给孙策的压力越大,孙策在北会的屠刀就会越锋利,搜刮起物资粮草来就会更狠辣。 等到孙策把会稽的士族豪强都给篦过了一遍之后, 当即,刘封令朱相,陆议返回吴县准备,动手之期定在三日之后。 朱相,陆议领命而归,趁夜返回吴县。 刘封将王朗,虞翻留在军中,并借调他们手中的船只一并参与行动。 吴县水门不开也就罢了,若是真打开了,那输送兵力的船只自然是多多益善。 一旦船只达到一个数量级别,刘封甚至可以毫不停歇的往吴县输送兵力。 王朗、虞翻寄人篱下,既不敢,也不能拒绝刘封的请求,当即将大小船只四十余艘并六百余水手全部交了出来,甚至连剩余的部曲也愿意拿出来。 不过刘封却是看不上这些败军,这些士卒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而且对孙军有畏惧心理,带上这些士卒完全是有害无益之举,说不定还会起负面作用。 谢绝了王朗,虞翻之后,刘封开始召集诸将,布置任务。 一个时辰之后,徐盛、贾逵、高顺、赵凡、于兹、董袭、甘宁等将领悉数到场,等候刘封的命令。 刘封心意已定,自然不会再同他们讨论是否出兵的问题,而是乾纲独断。 诸将一听终于要对吴县动手了,一个个喜不自禁,尤其是董袭、甘宁,听说此战以水师为主力,要从水门进军城内,更是高兴的险些跳起来。 第343章 轻松入城 三日之后的午夜,邗沟岸边人影浮动,其中为首的就是董袭、甘宁二人。 在刘封的计划之中,董袭、甘宁将作为先锋入城。 一旦进得水门,二人分工明确,董袭掌总,甘宁夺门,首要任务是务必将水门掌握在征南军的控制之中。 为了此次任务,不但动员了所有船只,刘封还特地调拨了五百铁甲士给甘宁,布置在第一批入城的艨艟之中。 甘宁等人最为重要的任务,即是控制住水门的进出。而跟在后面第二批入城的征南军的目标将会是城北,他们的任务就是打开北门,迎接征南军城北主力入城。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董袭、甘宁分坐上了两艘船只,开始悄悄的朝吴县水门靠近。 此时,董袭坐上了一艘艨艟,位居船队之中,有利于他号令前军。而甘宁则坐在一艘走舸上,一船当先,为全军锋矢。 掐着时间点,甘宁在午夜时分,已经来到了水门外。 甘宁此时外松内紧,看起来似乎很是轻松,实际上内心里却是相当的紧张,从他游移不定的目光之中,就能看出几分来。 就在甘宁紧张等待的时候,突然在吴县的城头上多出了一支火把。 随后有人持着火把伸出城头,朝着下面的水面连摇三下。 甘宁顿时大喜,连忙点燃火把朝着城头,在空中连画了三个圈。 随即,城头火把熄灭,甘宁也赶紧将手头的火把给灭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水门发出了轻微的,有些刺耳的声响,水门中的铁栅开始缓缓升起。 甘宁见此情景,随即摆了摆手,两艘艨艟应命而出,停靠在了水门两旁,扔下巨石定位。 如果此时铁栅再重新放下,会被这两艘艨艟顶住,使得小船和士卒可以撤回城外。 等到这一步完成之后,甘宁随即一马当先,朝着城内驶去。 入了城后,码头上站着十几个人,当先一个身材略微单薄,正是陆议本人。 另有一人身材高瘦,臂膀细长,满脸风霜的男子站在陆议身后,正是陆家在震泽水贼中的暗手。 很快,第一批走舸悄无声息的靠了岸,甘宁带着一众甲士跳上了岸。 这一批两百余人,俱是全身皮甲,手持短兵利刃,目标就是控制住水门安全。 在放下甘宁等人之后,走舸立刻离开岸边,掉头往城外驰去,而后续则有一批十二艘艨艟正等待入城,上面俱是铁甲甲士。 “将军高姓大名?” 甘宁一登岸,陆议就迎了上来。 对于刘封军麾下将领,吴县大姓已经收集到了不少情报,其中就有甘宁的一份。 吴地河流众多,湖泊多如星辰,对于水军将领自然是极为重视的。 甘宁对陆议态度很好,因为对方给自己带来了先登头功的机会。 当即拱手回道:“末将甘宁,见过陆小先生。” 陆议也不多话,赶忙给甘宁介绍起来:“水门有一个闸机,就在右侧门楼之内,已经为我所取,左侧门楼连通水门上的城楼之中,还有一曲两百人,负责每半个时辰巡视一遍城楼和城门。” 甘宁点点头,笑曰:“不过两百人,吾反手可屠。” 随即,甘宁安排了一百人前往闸机室严防死守,领头的乃是甘宁麾下悍将族子甘茂。而甘宁本人,则是亲自走左门楼,打算先灭了这一曲两百守军。 陆议一听,心中一沉,还想要劝说甘宁。 可甘宁哪能听得进陆议的劝说,打了个哈哈直接带队离去,留下五十人防守码头。 甘宁和陆议的分歧从表面上看,其实谁都没错,甘宁觉得这两百人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即可全部平灭,如此一来,闸机室就完全没有威胁了。 陆议则是希望甘宁稳重一点,反正现在还没被发现,正可以等第二批部队入城之后再做行动。 如果甘宁不能迅速平灭这一曲孙策军,那自然就是甘宁错了。 反之,则是陆议错了。 陆议沉思片刻后,当即跟水匪高汉道:“今日之计,或为富贵,或为族灭,进则生,退则死。甘将军悍锐骁勇,我等当为其扫清后顾之忧。” 陆议的意思很简单,甘宁这会儿主动出击了,那我们就要帮他守好码头。 高汉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当即应命。 就在陆议紧张的心情中,水门外驶来了一队艨艟,朝着码头缓缓靠近。 艨艟靠上码头,放下跳板,一队队身披铁甲的铁甲士小心翼翼的登上岸来,稍一整队之后,开始接管码头防御。 陆议粗粗一数,就得出了结果,这一波登陆足有三百铁甲士之多。 就在陆议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甘宁又出现在了码头上。 此时的甘宁满身鲜血,身上皮甲外罩着的锦袍几乎被染成了红色,搭配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简直像是一个杀人狂魔。 看见陆议后,甘宁笑着说了一句:“城楼已清,后路无忧也。” 陆议虽然人小,却有一颗大心脏。 半夜三更的看见一身鲜血,还笑容灿烂的甘宁居然还能稳得住,着实是与众不同。他身边的高汉都已经双股颤颤,都快站不住脚了。 甘宁暼了一眼高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又看看陆议,忍不住称赞道:“小先生倒是挺大胆的。” 陆议谦逊道:“将军过誉了。” 甘宁嘿嘿一笑,转而继续望向码头。 直到此时,孙军都没有被惊动。 说起来不可思议,其实也是合乎常理。 徐琨所部在无锡的时候,就已经被征南军给打掉了士气,再加上刘封南下围城吴县之后,给了徐琨一个错觉,那就是对方会继续复刻无锡之战,从而使得徐琨所部麻痹大意了起来。 前阵子的偷袭不成,征南军竟然没有半点趁势攻城的念头,更加重了徐琨军上下的想法。 一时之间,徐琨军上下距居然都在等一个月后,刘封军以投石机开路攻城呢。 随着船只不断的启运,一批批的征南军登陆上了码头,再加上岸上陆议亲帅的五百吴县四大姓部曲,以及高汉的两百余水匪,水门的征南军总兵力已经突破了三千。 当高顺、许褚带着又一批铁甲甲士登岸时,城内的征南军铁甲士已经高达九百人。 高顺当即接管了城内的前线指挥权,按照刘封的命令,委任董袭带五百人看守水门,接应后续部队登岸。 陆议为董袭副手,带麾下兵马听从董袭调遣。 高顺则以许褚、甘宁为先锋,统九百铁甲士,一千六百部曲,共计两千五百人攻打城北,打开北门。 此时的征南军已经是大队人马,还没接近城北就已经被城北的孙策军发现。 面对对方的询问,高顺下令不予理睬,直冲城门。 如此一来,孙策军再麻痹大意也察觉不对劲了。 一边组织防御,一边拉响了警报了,并且向城内求援。 一时之间,夜色下的寂静为喊杀声所打破。 徐琨也被惊醒了过来,听到属下回禀征南军已经入城,更是惊的连鞋子都忘了穿,就冲到了院中倾听远方的动静。 徐琨虽然有些松懈了,但安排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除了水门以外,每个城门都安排了一千人,三班倒的防护城楼和城门。 同时,城市还有不少巡逻队,一个时辰一次,进行巡逻,按说安排也没太大的问题。 可再好的安排,也得人去执行。 徐琨所部上下几乎都是无锡撤出来的,已经有了惯性思维,再加上吴县之中的内鬼,又是从最不受到重视的水门下手。 这水门在徐琨看来,几乎不可能被征南军选中。 不但有邗沟把地理环境分割的一塌糊涂,也导致城西几乎没有大片空地,这就导致城西别说是攻城了,就连稍多一些的兵力都展开不了,因此徐琨只是象征性的布置了五百人,再加上震泽水匪残部,就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 “征南军自何处入城?” 徐琨一边更衣披甲,一边询问着身边的亲军统领徐滂。 徐滂赶忙回答道:“还不知晓,已经派人去查了。” 徐琨又听了片刻,确认了之后询问道:“那这杀声是自北面而来,城北情况如何?” 徐滂犹豫道:“确切的消息还不清楚,不过征南军应该还未能打开北门。” “今夜是谁负责值夜的?” 徐琨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为何还不来见我?” 徐滂悄悄松了口气,赶忙答道:“是朱将军值的夜,他在城北惊变之后,就已经带着本部留守兵马前去北门支援了。临去之前,吩咐我道查明情况会遣人来报,让我转呈给您。” 徐琨脸色依旧难看,却是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朱潮的应对。 “去,赶紧把永乐、伯海给我叫来。” 徐逸,字永乐,孙河,字伯海。 两人都是徐琨此时手下重将,值此紧要关头,徐琨自然要见到他们分派任务。 徐滂赶忙吩咐随身亲兵出去找人,而自己则是蹲下身体为徐琨换上胫甲。 徐琨听着北城门突然爆起了一阵欢呼声,心中顿时一沉。 他此时已经带着亲兵找来梯子爬上了屋顶,遥望城北情况。 可即便如此,徐琨依旧没能看见城北发生的事情。 就在徐琨焦急万分的时候,城北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声,让徐琨的心越来越紧张忐忑。 徐琨的预感是对的,这两阵欢呼声俱是入城的征南军所作。 第一阵欢呼,是甘宁带甲士冲阵得手,一举斩杀了北门都尉,并砍到了都尉军旗。 第二阵呼声,乃是许褚成功杀散了城门守军,打开了城北大门,迎接城外征南军入城。 城中的孙策军其实不断的在反击,想要增援北门。 可彼此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此时已经入城的征南军高达五千人,其中还有一千两百铁甲士,在巷战之中,铁甲士卒的效果和威力甚至要比骑兵还要来得强大有用。 徐琨麾下的各部不是不卖力,也都浴血奋战。 可正是他们战斗的很顽强,士气才会跌的更快,没有什么比努力却看不到希望更摧残人的了。 眼看着同袍或死活伤,自己咬牙拼命,可战线却不断的被对方逼退,甚至是突破。 逼退还好说,可突破是真的凶险。 每一次突破,孙策军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后退重整,饶是徐琨所部半数以上都是老卒,被突破了两三次之后,也已经有些吃不住劲了。 好在此时还有源源不断的增员赶来,近处的几支巡逻队都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作为生力军加入到了城门守军的队列中。 可他们实在想不到对方突然发力,以甘宁和许褚为首的两大猛将居然各自带队杀出。 或者说即便他们想到了,也实在是没有余力应对了。 甘宁直奔北门都尉以及战旗而去,而许褚则是朝着城门门洞冲杀。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两边俱奏凯歌。 甘宁杀将覆旗,许褚清空城门。 等朱潮距离城门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溃不成军的北门守军了。 朱潮赶忙下令停下脚步,展开部曲,并预留出通道收拢溃兵。 甘宁却是得理不饶人,直接带着三百铁甲士为先锋,一头撞了上去。 后面的征南军分成两部,一部跟上铁甲士的脚步,为前者提供近距离支援,而另外一部则是取出弓矢,为甘宁以及铁甲士们提供远程火力。 许褚在打开了城门之后,留下五百人防守门洞,带着一百铁甲士并两百战兵分成两队,沿左右门楼往上攻击,打算将城楼内的敌人全部清剿,以免得给后续入城的征南军造成威胁。 实际上战斗到了这一步,徐琨所部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等到许褚将北门城楼的孙策军清除一空,赵凡、于兹诸部都开始自北门入城,加入到了战斗序列之中。 在高顺的命令下,赵凡、于兹两部被安排去了进攻城东,想要夺取东门,放徐盛入城。 徐琨此时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听见西门、北门都已告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344章 陆议改名 “万胜!” “征南军万胜!” “将军万胜!” 当刘封在徐盛的扈从之下,从北门进入吴县时,征南军掀起了狂呼的浪潮。 如此一座坚城,仅仅不到十五天的功夫,就被轻而易举的拿下了。 不但城池完好,而伤亡也十分的轻微。 刘封入城之后,城内征南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万两千人,彻底的反超了徐琨所部。 高顺恭敬的单膝跪服于刘封驾前,上交了指挥权,与甘宁,许褚、徐盛等人一起接受刘封的亲自指挥。 除了高顺、甘宁、许褚等自己将领外。 吴县大姓中的朱桓、张允更是亲自带着部曲前来助战,顾雍虽然不擅领兵,却也一起跟了过来,用事实表明自己愿为刘封麾下效力的心声。 刘封当即命令甘宁统六百铁甲士以一千五百军势,并朱桓、张允所部一起从正面直取徐琨所在的县衙。 高顺统领五百铁甲士以及一千军势前去城东,负责拿下东门。 董袭督赵凡、于兹、陆议所部,额外配属五百铁甲士,从城西绕道前往南城,拿下南门,迎贾逵军入城。 顾雍则留在了身边,查遗补缺。 各部得令迅速展开,一边欢呼着万胜,一边如同水银泻地一般,在吴县城中蔓延。 孙策军虽然竭力抵抗,却难以为继,不论是在兵力,士气和实力上,都为征南军所碾压。 如今,孙策军还能保持着有组织的抵抗而不是彻底崩溃,已经配得上之前江东第一强军的名号了。 徐琨此时在县衙已经聚集起了三千余人,但局面实在是焦头烂额。 虽然南门和东门还在孙策军的掌控之下,可问题是这两个城门其实也是死地,城外有征南军的营地封锁,根本就无路可逃。 饶是徐逸、孙河、徐滂等将领也都是久经战阵,再危险的仗也都经历过,可从来没有像眼下这般无助和懊悔。 徐琨脸色一片苍白,心里又绝望又怨恨。 他知道眼下虽然诸军还在有组织的抵抗,可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因此,徐琨特别憎恨那几个始作俑者的叛徒。 到了眼下,一些消息已经暴露了出来,徐琨已经得知打开城西水门的正是陆家子弟陆议,而朱桓眼下更是亲自带领数百部曲助战甘宁。 “先把人接应回来!” 徐琨硬生生重新镇定了下来,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突围是死路一条,这一点不仅徐琨很清楚,徐逸、孙河、徐滂、朱潮等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眼下能走的路,无非只有一条,那就是把其他地方的孙策军尽量接应回县衙所在,依托建筑进行布防,然后请求投降,尽力谈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对于徐琨的打算,其他诸将悄悄的松了口气,哪怕是孙策的死忠的徐逸和孙河,也明白徐琨的计划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徐逸、孙河并不怕死,也愿意为孙策效死,但他们却不想死的如此轻率,如此毫无价值。 如果是两军决战,徐逸、孙河肯定愿意为孙策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哪怕只是为孙策争得一分胜算都是好的。 可眼下这个局面,两人也都知道再拖一下,也只是让孙策军将士枉自送命罢了,甚至可能还会引来徐琨、徐滂、朱潮等人的敌视,甚至内讧。 几人分头行动,徐逸和孙河各带八百本部去接应城东、城南孙军撤退。 朱潮则带着一千人去支援正面战场,帮助败军稳定战线。 徐滂则带着剩余的部队固守县衙。 幸亏徐琨决断及时,最后只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将所有军队撤回到了县衙附近,依托县衙,武库、粮库等要点组织起了一条脆弱的防线。 “徐琨请降?” 刘封军自各个城门入城,两万余人的大军已经将三四千徐琨残部团团包围。 在刘封一边调整部署,准备新一波攻势,一边准备派出劝降使者的时候,徐琨居然主动派人乞降来了。 “带他上来。” 刘封本就打算派人劝降,结果徐琨主动来乞降,那使者肯定是要见一见的。况且总攻的部署还在调整,而且士卒也需要时间休息,补充水分,恢复体力。 来乞降的人正是徐琨的亲军统领徐滂。 他带来了徐琨的亲笔书信,被顾雍转交到了刘封的手里。 徐滂交了书信之后,眼中冒火的紧盯着顾雍,恨不能将他一口吞了。 倒是顾雍表现的云淡风轻,也丝毫没有要理会徐滂威胁的样子。 刘封打开帛书,翻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封觉得可以谈谈,徐琨在帛书中表现的相当理性,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这就给了双方谈判的基础。 要是徐琨脑子不清醒,胡乱要价,那自然也等于是把路给走绝了。 “第一点我同意了,第二点没得谈,本将军只接受无条件投降。” 徐琨主要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点要求是希望刘封能够保证不杀俘,古今中外,杀俘实在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尤其是在东汉末年,除了刘备外,其他几乎家家都杀俘成性。 曹操在官渡之战大胜后,就一口气坑杀了八万袁绍降兵,而袁绍也曾坑杀过公孙瓒的万余老卒。 虽然刘备父子的名声相当好,从来没有屠戮百姓,坑杀战俘的事情发生,可徐琨还是相当担心这一点,想请刘封给一个明确的保证。 这一点,刘封是能答应的,也愿意答应对方,而且刘封也不觉得这算是条件,出于仁德,这甚至应该是公认的底线才对。 毕竟他本人可是真的下不了手屠杀俘虏的。 可同第一个条件相比,第二个条件,刘封那就是相当不满意了,直接一口就回绝了。 平心而论,徐琨只请求带着几个主要将官离开,的确不算过分。 孙策那里也不会因为徐琨、徐逸、孙河等几个人的回归而变得更强多少。 可问题是,局势可是刘封一片大好,能同意徐琨他们投降就已经是开恩了,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还想离开? 面对刘封的决定,徐滂不敢正视前者,得到了答复之后,就返回县衙转告徐琨。 徐琨叹气一声,他之前早就有所预料,只是希望能够尝试一下,万一刘封答应了呢。 可现在看来,刘封也不可能放这个口子。 “尔等可还有什么异议?” 徐琨看了眼徐逸、朱潮和孙河三人。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摇了摇头。 “好,既然没人反对了,那就降了吧。” 徐琨最终做出了决定,如今吴县之中这大几千兵马里,最少也有千余人是他徐家的子弟。 徐琨如今可算是明白当年项羽都已经逃到乌江边了,为什么不敢过江,面见三吴父老。 他现在分外明白这里面的滋味。 徐琨投降的消息立刻被送到了刘封的案头,随即,在徐琨军上下军官的指挥下,一队队的徐琨军士卒走了出来,将武器防具堆放在了征南军面前,然后前往征南军指定的位置关押。 徐琨的主动投降,让刘封感到相当满意。 对方此时手里仍然有四千余人,要是拼死反抗,依托县邑要点进行死守,征南军必然也会遭到重大的损失和伤亡。 少说七八百的伤亡是必然的,战死者可能还得多上三四百人。 如今徐琨一降,不但这些伤亡没有了,还保住了吴县县中的各种物资库存。 吴县可是个大县,一直都是吴郡的治所所在,又是孙策的物资聚集点,囤积了孙策军从吴郡各地豪强士族手里盘剥压榨而来的诸多资源。 光是粮食,就有百万石之多。 这还是运送了大量粮食南下的结果。 没有这些粮食,吴县四、五万百姓可就全部要靠刘封运粮过来救济了,加上运费和损耗,这可是相当一大笔的开销。 除此以外,还有大量的军械物资,被服、绢帛、衣物、鞋子等等各色用具,还一口气俘获了上百艘各色船只。 吴县一下,娄县又没有孙策军兵马驻守,绝大概率可以传檄而定。 如此一来,整个吴郡几乎全部落入了征南军的手里,也算是彻底恢复成一体了。 眼下也只有富春县或许还在孙策军的手里,可同时,征南军手里的吴郡也彻底连成了一片,再不会被分割成南北两块了。 次日,刘封大宴全军。 宴会中不但邀请了征南军所有的将官,也一并邀请了吴县大姓,甚至连徐琨等降将也一并邀请了。就连孙策军降兵也得到了一份不错的食物,每人还分到了半条咸鱼。 这一下子就让孙策军降兵们安定了下来,这年头大部分人还是较为老实的,江东降兵都吃到咸鱼后,都觉得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 要是征南军想杀他们的话,哪里舍得给他们好饭吃? 怕是连稻米都不会浪费,更别说这又咸又鲜,味道十足的咸鱼了。 随即,刘封做出决定,将徐琨所部军官和士卒分离,士卒全部北返,被押送往江北九江刘备处安置,那里正好还在缺少青壮劳力。 至于徐琨等将佐,包括南方即将送来的吴景等人,则暂时留在吴县安置。 紧跟着,刘封也敲打了一下吴中大姓们。 亲眼目睹他们眼中的百战精锐被征南军正面碾压,包括四大姓在内的吴中大姓们惶惶不能自安。 之前觉得刘封是受天子诏令南下过江东的,这让江东士族豪强们产生了错觉,觉得刘封可能会比较“好欺负”,毕竟他上面有天子和朝廷压着,总不能和反贼孙策一样动不动就杀人全家吧? 可残酷的事实教育了他们,刘封的好说话只对他欣赏认可的人好说话。 江东士族豪强们更认识到,天子和朝廷还真管束不了刘封这位征南将军,甚至天子都要站队刘封。 刘封有数万能征善战的大军,你吴中大姓有吗? 刘封愿意不远千里的去迎奉天子,年年输送钱粮,你吴中大姓有吗? 对于吴县四大姓,刘封并非一视同仁。 他对于陆家无疑是最为亲近,对陆绩好言安抚,并赐酒肉,允其带回家中进奉给母亲,以嘉其孝。 对于陆议,他是极其欣赏,甚至为其准备了一个举孝廉的名额。 虽然刘封不是吴郡太守,也不是扬州牧,可他想要一个举孝廉的名额,谁敢不给? 就凭许贡? 许贡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更别说吴郡太守的官位了。 对于刘封的厚爱,陆议铭感五内,愿为刘封效死,只是他也谦虚的表示才学不足,孝道不彰,配不上举孝廉的标准。 对此,刘封表示陆议实在是个忠厚人,且虚怀若谷,忠谨谦退。 故此,刘封试探性的询问陆议,想要给他改个名字,不知陆议是否愿意? 陆议一听,顿时起身大礼参拜,表达了内心的感激愿意之情。 刘封顿时大喜,随即言道:“卿生性谦逊,忠谨过人,不如改议字为逊字如何?” 陆议当即表示同意,自此改名为了陆逊。 中文实在是博大精深,历史上虽然没有明确记载陆逊为什么会改名为逊,也没有说改名的原因以及改逊字的原因。 但有人猜测逊字乃是孙字加走底,可能是意指愿为孙家效奔走之劳,也意为效忠的意思。 但同样是一个逊字,其实也可以解释为送走孙家的含义,最后陆逊过于庞大的功勋,加上直接下场站队太子,直接引爆了老年孙权那爆炸了的猜忌心,最终二宫之变,使得孙氏政权几乎再无安宁。 一个字,多种解释,完全看角度以及解释人的立场。 刘封对陆家的看重,使得陆家在吴郡之中的地位急升猛涨。 虽然家中仅有两位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当家,但陆家却是门庭若市,仿佛一夜之间,就已经恢复到了昔日吴郡之首的境况。 这一切,自然都是刘封所带来的,对于这一点,陆绩和陆逊这对叔侄也是非常清楚,并将这份恩情深藏于心底,愿以死相报。 别看刘封对陆逊的待遇要远胜于陆绩,可在陆绩心中的感激之情,却是丝毫不比陆逊来的少。 因为刘封在江东的一系列征战,几乎等同于在为陆绩复仇,而且还相当于将陆绩从地狱之中给拉了出来。 在刘封来之前,陆绩甚至已经绝望了。 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别说是复仇了,将来甚至可能还要在仇人麾下出仕,为仇人效力,甚至还要被仇人所忌惮一生。 可刘封来了,这一切就全变了。 陆绩仿佛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也不受孙家的忌惮和掌控了。 刘封不但帮陆绩复了仇,更给了陆绩一个新生的机会。 第345章 大军云集 陆绩年纪还小,虽然刘封自己也不大,但天才神童只需要一个就行了,人人都是神童,那神童还有什么价值? 所以刘封在夸奖了陆绩一番之后,让他继续回家读书。 倒是朱桓被刘封所肯定,和陆逊一样,给了朱桓一个都尉的官职,同时让他和陆逊一起随军南下。 陆逊和朱桓所部的缺额,自然从俘虏降兵以及吴县青壮、豪侠之中挑选补充,费用自然是陆家、朱家自理,军械倒是拨给了他们一部分,来源自然也是徐琨所部。 张允被刘封征辟,任征南将军府中户曹掾一职。 唯有顾雍,被刘封好一顿收拾,甚至还让顾家吐出了大量的田地。 这些田地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水利工程极其发达,地势又好,不担心河道泛滥的上好水田。 顾家这一波交出了上万亩的田产,超过了家族所有的一半以上。 就这,还是陆家叔侄俩百般费心帮衬的结果,这也使得顾雍有些郁郁寡欢。 不过最后,刘封也没有无视顾雍,否则顾家恐怕就不是郁郁寡欢,而是危在旦夕了。 刘封最后授顾雍参军之职,和张允一样,待在将军府中。 处理完吴中大姓之后,刘封开始安排起大军南下的事情来,以降兵补充各部,使各部满编之后,刘封留下了徐盛坐镇吴县,都督各部,同时分出一营两千人,押送徐琨所部老卒死忠前往江北刘备处。 剩下的非死忠,则被刘封编为青壮,既可补充前线消耗,也可以用来运输物资。 随即,在刘封的安排下,征南军主力开始继续南下,以贾逵为先锋,刘封亲自都督中军,赵凡、于兹所部殿后,大军开拔,向着钱塘三城进发。 除了留了徐盛镇守吴县以外,刘封并没有再分兵进驻由拳和乌程。 主要是对于刘封来说,眼下乌程和由拳都已经算不得要隘了。 如今刘封有多达三条以上的后勤补给线,哪怕由拳和乌程全部丢了,依然能保持后勤补给的畅通,更别说乌程的位置孙策根本就威胁不到了。 刘封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给赵云,太史慈去了书信,让他们暂时巩固余杭和钱塘,不要轻易越过钱塘江。 刘孙之间的态势,表面上看起来几乎是孙王之间的翻版,可实际上双方的情况其实是截然相反的。 孙策当时是急于过江,时间紧张乃至于压力巨大,而刘封此刻却是游刃有余,不但不着急,反而还要故意放点时间给孙策去收割会稽豪强。 会稽这些豪强不但性野,而且几乎每一家都和山越、南蛮有着很深的关联,双方忽而为敌人互相厮杀,忽而为盟友一起抢劫。 这些士族豪强也不是完全没用,他们彪悍敢战,善于厮杀,只是他们的害处更大一些,尤其是大豪族,在会稽本地又有很高的声望,就比如周、虞、贺、林、焦等家族。 这些家族刘封是一个都不想留,哪怕他很欣赏虞翻和贺齐,但他仍然希望孙策可以好好干,帮他打扫掉这些问题。 刘封对孙策有着足够的信心,因为孙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提线木偶。 粮食的短缺,会逼着孙策不得不这么做的。 毕竟抢一个周家的所得,可能十倍,百倍于那些不知名的小豪强。 如今几乎整个吴郡都在刘封的手中,刘封只要愿意,南下大军可以以每天四十到五十里的速度南下,沿途自有吴郡各地的县邑、村落可以提供补给。 但刘封时间充裕的很,依旧保持日行三十里地的常规行军速度南下。 从吴县出发,抵达钱塘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赵云亲自领着太史慈、周瑜等诸将出城二十里迎接刘封。随赵云出城迎接的还有两千精锐,以及上万百姓,一路呼声不绝,高呼万胜。 ********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孙策在山阴整补休养了部众之后,分派完各地兵卒,抽调会稽资源汇聚山阴,余暨县,高迁屯、固陵一线。 随后,孙策准备带最后的三万大军西去,于钱塘江边同刘封对抗。 临行之前,孙策于山阴郡守府中召见了自己的二弟孙权。 原历史时空中,孙策此时早已经横扫了整个江东,占领了除部分豫章外的全部江东县邑。其麾下朱治被表奏为吴郡太守,孙策自己则任会稽太守。 此时的孙权作为孙策最年长的弟弟,自然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不但被朱治举荐为孝廉,同时还被扬州刺史严象举其为茂才,在当时的江东可谓是风头无两,随后更出任了阳羡县长,周宾家也自此进入了孙权的视线。 可现在的孙权则相当尴尬了,孙策虽然在江东连战连胜,可他的地盘从来没有连郡过,甚至往往连一个郡都占不满。 眼下虽然拿下了大半个会稽,可吴郡可是又丢光了。 “仲谋,山阴就交给你了,我孙家退路可都俱在汝一肩之上了。” 孙策这次西去,肯定是顾不上会稽了,所以山阴一定要有一个真正的自己人来坐镇。 无疑,孙权是最合适的人选。 由于担心孙权的能力可能有所不足,所以孙策特地留下自己的心腹亲信吕范带三千人辅佐孙权。 听了兄长的话后,此时的孙权只是点了点头。 如今的孙权没有经历过历史上的磨砺,不论是胆略,还是智计,都要比原时空同期逊色不少。 不过孙权毕竟是孙权,权谋的天赋是相当出众,他试探性的问道:“兄长要我如何去做?” 吕范是孙策麾下目前较为少有的文武双全者,而且和孙权也有过交情。 昔日孙权等兄弟跟着老母吴国太被困在徐州时,就是吕范甘冒奇险,又智计建功,才将他们从徐州给救了出来。 为此,孙权对吕范是有很深的好感和感激之情的,这恐怕也是孙策特地留下吕范的又一个原因之一。 听到孙权的话后,孙策笑了起来,笑容中有着淡淡的欣赏。 孙策有四个弟弟,作为嫡长子,对于下面的弟弟,孙策是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这四个弟弟中,孙朗年纪最小,又是庶出,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 其中三弟孙翊不论是从长相,还是从性格,都是极其酷似孙策,而且孙翊仅仅只比孙权小了两岁。 这些因素集中到了一起,就造就了一个相当诡异的冷知识。 那就是在孙策死时,支持孙翊的重臣远远多过支持孙权的重臣,甚至可以说当时除了孙策外,几乎没人支持孙权。 张昭当时就在孙策身边,可他却是孙翊的支持者,直接越过了孙权,谓策当以兵属俨。 孙翊又名孙俨,字叔弼。 可见张昭对孙翊接班是不遗余力的支持了。 周瑜此时在外,如果说张昭还有资格名正言顺的推荐孙翊成为继承人的话,周瑜甚至连这个资格都没有,而且也没有这个能力。 直到孙策死了之后,孙权都接班了,这时候周瑜才带着三千精锐回转吴县,认孙权为主,愿为其效忠。 所以,孙权能够接班,完全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孙策。 孙策在死之前,力排众议,让孙权接班。 不但如此,他还逼迫张昭,吕范、董袭等心腹重将向孙权效忠,这才给了孙权第一桶金,让他有了日后在辅臣重将之中左右横跳的本钱。 不得不承认,孙策的眼光确实毒辣,若是选择孙翊接任的话,恐怕孙家在江东的统治都撑不到曹操南下。 此刻,孙权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孙策别有意图,可见其权谋之能。 孙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回答道:“吕范这三千兵马,其中五百乃父亲留下的忠心老卒,余众也都是我这些年拣选出来的忠心精锐,又有吕范总揽,可保母亲和汝等无忧。” “我此次西去,势必要同征南决战,若是天佑我家,保我一战破敌,当可乘胜追击,收复吴郡,如此可立我孙氏基业于江东。” 孙策说到这里时,脸上露出振奋之色,眼中更是流淌着希冀之情,可见他对这样的场景有多么的渴望。 可接下来,孙策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说道:“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尤为变幻莫测,虽智者也难以预测也。” “故此,我也将林、焦水军留在了山阴,并以吕范督之。” 说到这里,孙策怜惜的看了一眼孙权,郑色道:“我若胜,则万事皆不足惧。但为兄若是败了,权弟当护持老母,扬帆远遁,可南下投奔交趾而去。” 孙策此话一出,孙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兄长早已经给自己,母亲,众兄弟以及孙家留下了这么一条退路。 可孙权沉吟了片刻后,却是劝说道:“固陵一线,舟师争雄。兄长既然已经决定要在钱塘一战,何以留林、焦于山阴?若是兄长担心后路,会稽多船,弟可自行征集打造。” 孙权这话其实也不算假话,江东的造船实力一直都是两汉首屈一指的,只要有足够的幕僚,半个月的功夫就能给你打造出一只水师来。 虽然远洋船只难度更高,所需要的时间更久,但也远远不像后世工业时代那样,一条船只要造上几年。 孙策笑了起来,孙权如此劝解,本质还是为了帮他增加胜算。 只是孙权并不知晓孙策的全盘打算,在此战中,孙策早已经断定自己水战绝非刘封对手。 既然如此,不如将水军留给自己的家人,用作最后的后手了。 “不必,此战应该是用不上水军了。” 孙策先是一笑拒绝,随后补充道:“不过二弟你的想法不错,正可趁此时间多造新船,募集水手。” 孙权虽然依旧不明白孙策为什么说水军没用,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领受了命令。 三日后,孙策正式出兵,以韩当为先锋,程普为副将,出兵两万七千余众,前往钱塘南岸。 行至半路,孙策收到消息,吴景在江北为太史慈、周瑜大败,江北三城已经沦陷两城,仅剩下富春一城还在孙脩手中。 孙策当即决定,传令让孙脩撤军,富春县邑暂时放空。 孙策一度还以为赵云、太史慈、周瑜所部会趁固陵防线空虚过江。可很快他发现对方居然在余杭、钱塘停下了脚步,开始了休整整补。 如此一来,孙策顿时大喜,也放慢了出兵的节奏,除了第一批程普、黄盖、韩当、宋谦等部一万八千人进驻钱塘江南,占据了固陵、查渎寨,高迁屯以及余暨县等要地之后,孙策本人依旧坐镇山阴未动。 此时的山阴乃至整个北会稽都被孙策搜刮了压榨了一遍,大量的钱财粮食物资被集中到了山阴城内。 孙策趁着征南军没有发动攻击的空窗期,拼命的向前线转运这些物资。 好在自山阴出发的水路可以直接抵达钱塘南岸的固陵城中,这也是王朗选择在固陵阻击孙策的优势之一。 不过毕竟孙策是弱势方,而且整个江东的士族豪强,支持孙家的人是越来越少,这也意味着他所能获得的情报来源少的可怜。 故此孙策不敢久拖,最终于六日后带着剩余部众抵达了前线,与赵云都督的大军隔江相望。 在刘封抵达前线的这十多天里,孙策所部表现的相当理智,除了正常过江获取情报的斥候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孙脩的突然撤军,估计刘封后来下达的命令,使得太史慈并没有南下攻取富春,依旧驻扎在余杭。 直到刘封快要抵达前线时,太史慈才将余杭托付给徐晃,而他本人则带着许昭和高岱来到了钱塘,与赵云、周瑜一起出城迎接刘封。 如此一来,钱塘江北已有赵云(六千人)、贾逵(六千人)、太史慈(六千人)、周瑜(六千人)、徐晃(四千人)、高顺(四千人)、樊能(四千人)、于麋(四千人),赵凡(两千人),于兹(两千人),周道(一千人),潘璋别部铁甲士(两千人),周泰、蒋钦、董袭、甘宁(共计八千人),孙军降兵四千余人,征南军共计五万九千余人,同时,沿途征调民夫两万人,走水路输送粮草辎重汇聚钱塘,号为二十万大军。 第346章 大战开启 从纸面数字来看,刘封的军队是孙策的两倍有余,可从实际部署来看,更是对方的三倍。 毕竟孙策必须要在查渎寨,高迁屯,余暨县以及固陵这四个要点布置军队,每一处最少得千人,最多得三千人以上。 比如查渎寨和固陵,三千人是布防的底线,不然根本支撑不起整条防线。 因此,孙策军真正能够动用的野战力量,不过两万人而已。 与之相比,刘封军只需要在余杭布置个一两千人,连同本地的许昭就可以把城池守护的固若金汤了。 再加上后面乌程、由拳还能抽调出上万人来,只是这些兵力战斗力实在太差,刘封还怕他们上前线会扯后腿呢。 刘封抵达钱塘之后,先续功颁发奖章,金、银、铜、铁四质奖章共计一千三百余枚,其中金银奖章也高达两位数。 随后,当晚又杀猪宰羊,犒赏全军。 至此,刘封军士气大涨,无不摩拳擦掌,等待决战之日。 次日,虞翻、贺齐一起求见。 见到刘封之后,两人当即痛哭流涕,尤其是贺齐,更是几乎昏厥。 这两人此时也已经得到消息,孙策在山阴大开杀戒,将贺齐家族几乎屠杀殆尽,虞家在山阴的旁支也被杀戮一空。 两人现在对孙策以及整个孙家都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将军,我二人愿为此战先锋,有进无退,有死无生,若有半句谎言,愿苍天雷殛之。” 虞翻、贺齐发了狠,更有些以死赎罪的意思。 刘封叹息一声,起身上前亲自将虞翻、贺齐二人扶起,一手拉着一个,安抚道:“山阴之事,封已尽知。孙贼残忍无道,无故屠戮士民,丧心病狂,其行悖天,必有天罚。” 虞翻、贺齐被勾动心事,泪流满面,双眼红如血目。 饶是如此,两人依旧只是站着不动,听着刘封继续说道:“然逝者已去,生者当承其志,怎可自馁?” “虞、贺皆会稽名门,士族之家,如今虽遭劫难,然仍有仲翔、公苗在世。汝二人,皆才俊之事,以封观之,定能重兴家门,继往开来。死,易也,生,难也。” 刘封左右旋视道:“仲翔、公苗,我视汝二人皆为人杰,如今天下大乱,朝纲不振,君等安能舍难就易乎?君等一死固然容易,奈家族传承何如?” 虞翻、贺齐本就是性情中人,性格直率,要不然虞翻也不会毒舌到孙权都受不了,而贺齐也不会一言不合就和本地豪强翻脸。 虞翻、贺齐二人哪里受得了刘封这样的话,只觉得刘封几乎说进了自己的心坎里,哪怕彼此双方身份地位有着如此大的差距,虞翻、贺齐二人都忍不住将刘封视为了知己。 “征南一番崇论宏议,使我二人五内俱惭,更明白了肩上之担。” 虞翻、贺齐二人当即拜倒在地,异口同声道:“征南之恩,我等无以为报,唯有以死相酬。若蒙征南不弃,我等二人愿为征南门下走狗,效死!” 刘封顿时大喜,赶忙拉起二人,与他们同榻而坐。 刘封当即了录虞翻为礼曹掾,录贺齐为帐下督,俱为亲信官职。 虞翻、贺齐感激涕零,真心归附于刘封麾下。 收拢了虞翻、贺齐二人之后,刘封召集诸将议事。 如今孙军就在钱塘对岸,两军已经对峙了十多天,要讨论的自然是破敌之策。 刘封麾下如今也是群英荟萃,夸一句猛将如云绝对不算是过誉了。 只是面对钱塘江天险,这些名垂青史的将军们也一时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哪怕是已经在钱塘江北顿兵了大半个月的赵云、太史慈、周瑜等人,也俱是挠头之余,对刘封也有一些埋怨。 先前钱塘江南岸一片空虚,完全没有孙军驻扎的时候,大军轻而易举可以渡江,但被刘封勒令不许过江。 后来孙策终于整补完毕,顶了上来,还可以趁他立足未稳,过江一战。 但刘封依旧不同意。 现在孙策不但占据了固陵一线,还在前线又休整了小十天,士卒体力也恢复到了完整状态,此时再想过江,的确很难了。 当然了,倒不是在场诸将觉得过不了江。 虽然王朗依托固陵防线能抗住孙策,如果不是查渎古道的泄密,原时空里,孙策被堵了半年以上都束手无策。 但征南军不一样,征南军中的悍将们也不一样。 他们对于过江破敌这件事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他们此时的犹豫和迟疑,只是因为拿不出奇策而已。 在周瑜、贾逵等人的眼里,钱塘防线确实是天然的形胜之地,固陵城小而坚,而且地处险要,钱塘江哪怕水枯水期,依旧需要船只才能摆渡,士卒若是泅渡,那接下来也不用打仗了,除非是集体换上干衣,否则不消一、两刻钟,人就要冻的失去战力了。 所以,哪怕以谋略著称的智将,眼下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似乎只剩下强攻一条路可走了。 面对诸将小有腹诽的局面,刘封却是笑而不语。 毕竟以他如今的威望,哪怕如赵云之元从、太史之身贵、周瑜之多谋、贾逵之刚强,也都只敢腹诽两句而已,甚至连当面抗议都做不到。 “既然诸将都无办法,那就且先下战书一试吧。” 刘封却是胸有成竹,也不怪他要卖关子了,有些时候,也要给这群人杰一点小小的天才震撼,否则怎么稳固自己老大的地位? 诸将自然从命,只是周瑜、贾逵、虞翻心里都有些嘀咕,他们虽然猜不出刘封心中所想,可却都看出了刘封的成竹在胸,自然会猜测起刘封的计谋和用意起来。 刘封的战书很快就传到了钱塘江对岸。 孙策在大帐之中听见了对岸来书,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 将使节招进大帐,接过帛书后翻看起来。 孙策倒是没想到帛书上的话十分精炼。 总共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是愿降否? 第二句是如不降,请退兵五里,封过江一战。 孙策登时眼睛一眯,陷入了沉思之中。 刘封在军中询问诸将何以破敌,孙策这边自然是压力更大。 他是弱势方,而且还是守方,先天上就是为刘封所制的。 简单的一句话,那就是战略主动权和战术主动权都在刘封手里,他只能被动挨打,等刘封先出招,然后再选择如何应对。 因此,孙策这边自然更是无计可施,讨论了好多天,最后也只能选择维持现状,死守待变。 可现在,刘封给孙策送来的帛书中,却似乎带了一丝可能。 孙策的目光落在了请退兵五里上,心中默默的计算着。 孙策此时自然是想不到百多年后,会有一场著名的战争以此信为战场之镝,他现在的所思所想,唯是四个字——半渡而击。 如果刘封说的是真的,那自己最大的胜算就是半渡而击。 都不需要完全赶尽杀绝,哪怕只是歼灭刘封的半数军队,局面也将大为改观。 如果刘封真的敢给这样的机会,孙策有十足的信心给对方一个惨痛的教训。但他又有些怀疑刘封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孙策对刘封可是相当熟悉了,更在对方身上吃过好几个亏。 眼下落入如此绝境之中,或许孙策并不知道自己已如提线木偶一般为刘封所操控,但他多多少少还是明白刘封在其中是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的。 因此,孙策绝对不会低估了刘封。 思索再三,他还是想不出其中会有什么陷阱。 于是,孙策决心召集诸将议事。 很快,在大营中的孙静、程普、宋谦、陈武等诸将悉数赶到大帐之中。 等人齐后,孙策也不拖沓,直接将刘封的来信交予众人传阅。 孙军诸将看完书信后也是一脸惊疑,他们也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了,第一反应和孙策如出一辙。 这可不就是如有神助? 可紧跟着,又跟孙策一样的自我怀疑起来。 孙策军至今为止,不曾在征南军手中获取一胜。 自刘封过江以来,孙策军连战连败,损失惨重,整个吴郡都给丢了。 除非刘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完全视孙策军如无物了。 可征南军那么多良臣名将,难道会放任刘封胡闹吗? 难道刘封就真的膨胀到听不进任何正确意见了? 这样的人,会真的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吗? 可除此以外,又没法解释刘封这反常的行为。 最重要的一点是,孙策军与会高层全都觉得半渡而击必胜,至不济也能守住防线,绝不会有失败的风险。 他们想不到刘封有什么阴谋能够藏在过江一战之中,更想不到有什么手段能够破局。 孙策听着麾下诸将议论纷纷,虽然个个都觉得刘封是得意忘形了,但却没一个敢下决断。 最后,还是孙策下了决心:“既如此,那我又何惧刘封过江一战?我当约期三日,诸将以为如何?” 听见孙策下了决定,孙策军诸将不约而同的悄悄松了口气,纷纷起身赞同。 于是,孙策回了书信给刘封,先是拒绝了投降,指着刘封挟持天子,欺上瞒下,无故兴兵江东,若是退兵,可既往不咎。 若是不肯退兵,那就约期三日之后,过江一战。 刘封接到回信之后,冷笑连连。 孙策一介反贼,也敢侮辱国之支柱,当真是骄狂之极。 不过他既然肯约战,那还是入吾彀中矣。 刘封沾沾自喜起来,我之计谋,犹如鬼神,哪里是孙伯符区区一介狮儿所能知晓的。 对于刘封的决定,征南军诸将先是有些担心孙策军半渡而击,可随后仔细想想,也只有强攻一条路可走。 既然如此,孙策军是不是守诺那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若是孙策军真的迂腐到守诺的话,那反而是自己这边占便宜了。 于是,众将也都同意了刘封的决定,此事便如此定下。 当即,刘封先是回书应允,约定决战日期为三日之后,孙策军退兵五里,刘封军过江一战。 随后,刘封将约期之事遍谕通告全军,同时再以酒肉犒赏全军,激励士气。 至此,大战在即。 三日后,刘封军寅时造饭,卯时出兵,钱塘江上,周、蒋、董、甘旗帜招展,数百艘大小战船并民船在江北一字摆开。 孙策军也似乎很守信,在前一天就已经后撤了五里,给刘封军过江之后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看见孙策军似乎遵守了承诺,刘封一声令下,大军开始行动,水师各部所有战船承载着征南军军士开始渡江。 第一批上岸的先锋,为高顺所部四千人。 上岸之后,高顺所部整顿完毕,就开始朝前推进,为后续军队争取空间。 渡江作战中,前锋的风险要远超一般战役。 因为江湖会天然的分割进攻方的阵型,使得进攻方的先锋部队会因为后援不继从而陷入孤军作战的境地。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前锋部队不但不能后撤,还要反过来主动向前,为后续部队争取展开兵力的空间和时间。 否则都挤在岸边的话,不但毫无战斗力可言,还会变成饺子一般,为防守方驱赶进江河之中死伤惨重。 因此,过江战役之中的先锋至关重要,刘封故而才会力排众议,选定高顺为全军先锋。 这不仅仅是因为高顺擅长练兵,军士俱军纪森严,悍不畏死,而且还和高顺一样抗压性极强,高顺本人又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掌控军队,是眼下最为适合的人选。 果然,高顺在过江之后,迅速的整理了部队,然后将部众分成四列,尽可能的拉长了正面长度,显然是在为后续部队展开争取空间。 随后,高顺亲自压阵,都督部队开始前行。 他这是想要尽量将战线推出去,以掩护后续部队登陆后有足够的空间重整队伍,展开兵力。 正如高顺所担心的那样,在他登岸之后,孙策军开始动了。 孙策的七百余骑开始前压,显然是想要骚扰打乱高顺军的前压的节奏,如果还能逼退高顺军,那就更好不过了。 同时,后面的步兵大阵也开始前行,与高顺几乎迎面而来。 第347章 孙策的心思 孙策在一个小土坡上的瞭望塔上纵观全局,这一处土坡是他精心挑选的地点,然后垒土而成,又在其上建了一座简易的瞭望塔,为的就是能够居高指挥。 今日决战,对于孙策来说委实是天降大喜。 孙策只有一个不完整的会稽郡,而刘封光是在江东,就已经全据了吴郡和丹阳郡两个郡国,而且还有北地的支援,论持久战,孙策是怎么都不可能耗得赢对手的。 如果孙策处在刘封的位置上,根本不会兴大兵南下,只需在余杭布置五六千精锐,在钱塘布置万人军队,再配合以三四千精锐水军,即可断绝会稽军任何反攻过江的企图。 如此一来,只需一年半载,会稽军就会人疲粮尽,到那时候,恐怕都不需要钱塘江北的军队南下,会稽军就会自行瓦解崩溃了。 尤其孙策还担心后方,虽然他足足留了万余人的部队在会稽,可这些军队里有超过六成是会稽军降兵,是经不起任何波澜的。 所以孙策是急于求战,若不是他实在没有胜算,甚至都敢过江求战。 现在刘封敢过江决战,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自然全力准备,争取一战逆转局势。 孙策目视高顺登岸,开始重整队伍,等到队列完整之后,朝着己方阵地开始前行。 孙策当即下了瞭望塔,土台上的众将立刻迎了上来,将孙策围在中间。 孙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程普身上,开口道:“程叔,你且带骑兵出击,务求阻挠高顺所部的前进,若能打乱其所部则更好,但切忌不可冒险,以保全自身为上。” 孙策的态度很明确,他想要阻挠高顺继续前进,给征南军后续过江的部队拉扯出更大的空间。 骑兵无疑是执行这任务最好的选择,只是这支骑兵队也是孙策心尖宝贝,所以特地叮嘱了程普不可浪战。 程普是孙策麾下极为稀有的骑兵将领,孙策自己的骑兵战术都师承于程普,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部队交到程普的手里。 此战,孙策几乎集结了所有的家底,共有骑兵一千七百余骑,他分作三队,其中程普督七百骑为右队,韩当督七百骑为左队,而最后三百余骑归属孙策直领。 此外,孙策还从查渎寨中抽调回了两千人,余暨县中的兵马全部抽空,只为同刘封一决雌雄。 程普抱拳接令道:“殄寇放心,普必依令而行!” 说完之后,程普当即领命而去,回归本阵,然后带着麾下骑兵倾巢而出,朝着高顺疾驰而去。 随后,孙策又对着黄盖、芮良两人下令道:“黄叔,文鸾,此战以汝二人为先锋,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高顺给我赶回江畔,汝等可能做到?” 芮良,字文鸾,其父芮祉和朱治一样,不但出身士族,而且还是孙坚时代的老臣,并且比朱治更受孙坚重视,被举为九江太守、吴郡太守。 弟弟芮玄在芮良战死之后,继承了芮良的部曲,在孙权称帝时得封溧阳侯。 只是父子三人能力比较一般,在孙策、孙权时代都不怎么亮眼,可即便如此,一样靠着身份名望做到了父子两千石。 此时,芮良、芮玄兄弟俩正在孙策麾下效力,有部曲四千人,因为家财颇丰,所以士卒的装备也比较优良。 此时,黄盖、芮良二人一同抱拳躬身,大声应道:“将军勿忧,我等必为您击破高贼!” “善!” 孙策壮其志气,随后又特地叮嘱道:“不过两位将军切莫一战而下,最好能够留些” 随后,黄盖,芮良二人各领部下四千出阵,跟在程普之后,迎着高顺的战阵压了上去。 此时,孙策手中还有骑兵一千余骑,步兵近一万九千人。 其中孙策亲领六千三百人,麾下校尉陈武、袁雄分领两千步兵,另有三百余骑兵为孙策近卫。 除此以外,韩当领有七百骑、孙静父四人领富春族兵四千人,朱治领故鄣族兵四千人,孙脩领两千人,其中半数为孙辅过江幸免于难的部曲。 另宋谦、吕岱各领部曲四千人。 孙策开始时就一口气砸过去了九千大军,其中不但包括程普的七百铁骑,黄盖也素有骁勇善战之名,芮良虽不如黄盖善战,但麾下士卒的装备却是犹有胜之。 以战场的宽度,孙策其实还可以再投入四千人,如此一来,将能从两面包抄高顺,甚至将对方包围起来。 但孙策要的并不是一口气吃掉高顺,能不能成功姑且不论,孙策更担心会导致刘封罢兵。 刘封虽然年纪不大,却名声极高,他孙策也算是少年英豪,可跟刘封一比,那可真是相差甚远。 孙策在刘封手里可谓是吃足了苦头,广陵姑且不提,光是这些年刘封无处不在的压迫,就让孙策在江东的扩张之路走的极其不顺,像是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搓揉他似的,让他深陷泥潭,摆脱不能。 天知道他收到张紘被刘备所征辟时的感受,他可是在张紘那里花了整整四年时间软磨硬泡,才让对方松口,给他出了一些极为有用的主意的。 他还想趁热打铁,一旦在江东做出点成绩,就把张紘请过江来,结果张紘直接就被刘备给征辟走了。 至于在吴地乃至整个江东的征辟也是极其不顺,尤其是周瑜对他的态度也有转变。 孙策从来不否认自己和周瑜的友情是真挚的,两个人确实意气相投,兴趣相似。 可孙策却知道,周家拉拢自己的心思是相当下作的,就和袁术没有区别。 最初的时候,周家是希望自己给他们当狗,为他们的名声地位财产而战。 直到自己一战而下庐江之后,周家的态度才有了些许的改变。 可问题是,我孙策可是孙文台的儿子,虎父焉能有犬子? 而且交往越深,孙策越能看出周瑜的才干和抱负。 周瑜实有不下于自己的宏图与俊才,所以孙策才会对他又忌惮又钦佩,只是原本孙策以为周瑜可以欺之以方,想要周瑜帮他说服周尚背弃刘繇,助力他拿下牛渚。 明明周瑜一开始已经答应了他,并且亲自从舒县赶到了宛陵,可后来整整半年都没有动静,着实让人疑惑不解,后来干脆连书信都变少了。 直到听说周瑜已经在刘封麾下效力之后,孙策才有恍然之感。 如今,孙策已经把刘封视为平生第一大敌。 眼下对手头脑犯浑,居然敢越江来攻。 孙策要的是给刘封致命一击,至不济也得给对方一个重创。 高顺不过四千部曲,纵然全歼,又有什么意义? 刘封少这四千人吗? 若是因为这四千人就吓醒了刘封,不再猖狂过江,那自己就是失败者。 所以孙策才会下达了如此古怪的命令,既要击破高顺,让对方溃退到江畔,却又不能彻底解决对方。 孙策的目的,就是勾引刘封源源不断的派兵来救援高顺,让他能够分而食之,然后继续逼迫刘封继续投入新的兵员。 只有这样,才能一举重创对方。 刘封占领吴郡不过寥寥数月,一旦损失了兵力优势,孙策觉得自己收复失地只会更快。 得到命令之后的程普一马当先,带领骑兵中速而出,以双蹄音的方式迅速接近高顺所部。这种速度能够保持时速13公里的速度,而且还能保留大量的马力。 所谓双蹄音,就是你在马匹奔跑的时候,只能听到两声马蹄落地的声音。 仅仅只是一盏茶多一点的时间,程普所带的骑兵已经冲到了高顺不足一里地的距离。 高顺当即发出命令,士卒令行禁止的停了下来,稍稍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队伍之后,第一排的士卒拉开一定距离,随后举起了手中一人身高的塔盾,然后将下面的尖槽插入地面作为稳固的支撑点。 同时,从这些士卒拉开的距离中间,走出了第二排的士卒,人人手中持着弓弩,走出队列五步后停下,然后半蹲了下来,抬起手中弓弩,瞄准程普所部。 最后,又有一列士卒跟在弓弩手之后走到了盾手前面,手里持着长弓。 这些士卒并没有急着张弓,而是先抽出了背后箭囊中的箭矢,将其中的五根插到脚前的地面上,然后左手持弓,右手虚张,目光紧盯着骑兵,耳朵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了军官的身上,等候对方发布命令。 军阵的变幻仅仅不过几个须臾的功夫,过程之中只有军官的指挥下令声,并没有其他的杂音,可见高顺练兵之能。 其实刘封手中的船只非常多,全力之下,一波输送过万军队上岸其实是没有难度的。 只是刘封因为其他的原因,导致他目前最多只能输送六千人。 在开战之前,刘封就与高顺仔细讨论过。 高顺觉得与其多带两千人,不如给他补充大量的盾牌、长柄武器以及弓弩箭矢。 有充足的弓弩箭矢,他有信心可以独立死守一个时辰以上,而刘封军从上船开始到抵达对岸登陆,只需要三刻钟的时间。 在刘封确认时,高顺甚至愿意立下军令状,因此刘封选择了相信对方。不但额外抽调了三百张弩、两百张强弓给他,还特地又给他增调了两百弓手。 除此以外,还给了五百面一人高的塔盾,一千五百柄长戟,各类箭矢五万支,以及三百套铁甲。 对于刘封如此鼎力支持,高顺心中万分感激,对任务也是信心十足。 在高顺的指挥之下,军阵变化完毕,远处的程普正打算观察一下之后,先试探一次侧击。 此时的骑兵作战,冲锋并不是常有的事情,大部分情况都是突袭未有列阵的敌人,以及横扫失去阵型的敌人。 非要在正面和列阵步兵冲阵的,往往都是十分紧急的情况,或是胜负一锤定音,或是挽狂澜于既倒,都是极为关键,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战术。 程普此时心里所想的,却是骚扰。 因为高顺在行军的时候,就保持着完整的阵型,随时能够转入临战之中。 毕竟这是正面决战了,可不是普通行军,而且选定的决战场地也是足够的空旷,战场的宽度足以保证高顺能够以战阵阵型进行行军。 看着高顺的战阵,程普勒马皱眉,没想到对方变阵如此之快,显然是对骑兵骚扰早有预计。更让程普感到针对的是那大量的弓弩,显然是对程普他们早有防备了。 绝大部分的骑弓不论是在威力上,还是射程上,都是没法和步弓相比的,若是此时硬上,肯定是要被那么多弓弩教做人的。 程普皱着眉头,迟迟没有下令侧击。 骑兵侧击战法,主要就是以高速激动,然后朝着步兵战阵抛射箭矢,以达到骚扰和杀伤的效果。 可现在别人的弓弩都摆到脸上了,现在再过去可就太不值得了。 别说交换比上会很吃亏了,哪怕是一比一的交换比,自己这一边可是骑卒,那也血亏到姥姥家了。 不过程普也是老将,很是稳重,见到没有战机了,也不强行行动,而是撤退到一旁。 他只要不动,最少孙策给的任务是完成了。 只要有程普这一队骑兵在一旁虎视眈眈,高顺就不敢再撤阵前行了。 如今,高顺只是前行了一里多地,这个位置还是相当尴尬的,不能说没有空间,但这空间着实不大。 高顺处在阵中,冷冷的看了眼程普,随后又把目光投到远处正朝着自己靠近的黄盖、芮良的战阵,知道已经没法继续前进了,索性再下命令,将方阵转换成了圆阵。 弓手重新回到阵内,从内里又涌出了一队盾牌兵,连同着原先的盾牌兵构成了一个圆形,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坚守待援了。 黄盖很快就接到了程普派去的传骑,得知了高顺所部的应对之后,反而压住了阵脚,放缓了进军速度。 之前急行军,其实是很消耗士卒体力的,毕竟双方已经临阵了,战卒可都是已经披甲完毕了再动身的。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担心高顺的进军速度太快。 现在高顺已经被程普给钉住了,那自己和芮良就没必要那么赶了,正好可以给士卒缓上一口气。 程普虽然钉住了对方,可也失去了攻击的机会,下面的恶战还得靠他们步兵。 第348章 坚如磐石 黄盖、芮良两部靠近之后发现,高顺这一圆阵堪称是个乌龟壳,再搭配上从盾牌之间伸出来的长戟,立刻又进化成刺猬了。 黄盖眉头也皱了起来,对付这种乌龟刺猬阵,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砲车砸,只需要几下,就能砸他个人仰马翻,阵型破碎。 孙策军中倒不是没有砲车,不但固陵城里有,就是孙策军主阵都有十几台。 孙策军早就抵达了战场,这些日子来可是打造了不少战争器械,其中就包括砲车。 他们的砲车威力自然是远不比过征南军的,但也能将十斤到三十斤重的石头投掷个六十到一百米之间。 如果能够把砲车拉来,破阵还是有把握的。 可问题就在于约战之后,孙策军的砲车都跟着主阵后退了五里地。 想要把那些砲车拉过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别说骑兵了,就是步兵的速度都要远超那些砲车。 黄盖和芮良、芮玄商量了一下之后,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准备发动进攻,一边派人回去禀报孙策,申请砲车前移增援。 “文鸾,如今之计,唯有四面围攻了。” 黄盖看着跟个刺猬似的圆阵,同芮良商量道。 芮良也是眉头不展,他虽然没有听说过高顺的名号,但能作为征南军先锋,第一个过江之人,肯定不会好对付。 但看黄盖这愁眉不展的模样,芮良觉得自己还是低估对方了。 芮良自己打仗很一般,虽不能说是废物,但真也就一般水平,远远比不上黄盖。 但芮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善纳人言。 他当即就对黄盖表态道:“就依公覆之言,此战,我为辅助,必尊公覆之令是从。” 芮良这表态,让黄盖精神一振:“善!文鸾不愧是名士子弟,甚识大体。” 随后,黄盖安排好了作战计划,和芮良、芮玄兄弟俩对了一遍。而这段时间,黄、芮两家的部曲也早已经对高顺形成了合围,随后坐下休息。 “第一阵,出战。” 黄盖一挥手,将旗挥动,牛角号鸣。 在高顺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的孙策军士卒一起发动,一步一步的朝着高顺军的阵地压了过来。 当双方距离不足七十米时,高顺军中突然响起一阵金锣声,第一排的塔盾手突然抬手收盾,然后侧过身体。 在塔盾手们的缝隙中一个个弩手早已经准备多时,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弩箭的有效射程是八十到一百二十米,三十米这个距离自然能将弩箭的杀伤力发挥到最大限度。 这一阵重弩激射,饶是黄盖、芮良军都以塔盾手为前列,许多盾牌也直接被射穿,直接伤害到了盾牌手本人。 紧接着,高顺阵中又是一阵金锣声,先前退入阵中的弓箭手朝着四面八方的敌人抬弓漫射。 四波箭矢仿佛雨点一般,被抛射到了高空之后,开始往下坠落,落入了黄盖、芮良的战阵中。 “噗嗤。” 一声声撕响声响起,锋利的箭头撕裂了衣服和皮肤,深深的刺入血肉之中。 不少孙军士卒当即痛呼倒地,不是要害中箭,就是腿部中箭。 这些人即便不死,也失去了战斗力。 黄盖、芮良的军阵开始出现波动,不过很快在军官的弹压下又镇定了下来,后排的士卒跨前,顶替了地上的伤亡者,然后继续朝着高顺军阵压了过去。 同时,后排的孙策军弓箭手们也进入到了射程之内,并且开始了他们的反击。 只是高顺所部携带了大量的盾牌,不但第一排有塔盾保护,后面的头顶也有塔盾保护,这严重削弱了孙策军的弓箭攻击。 短短的十几个呼吸,双方已经交手了两波,都以孙策军处下风而告一段落。 好在孙策军目前有兵力优势,弩箭装填不易,但弓箭却能够在短时间内爆发大量的杀伤。 高顺军一口气连续抛射了四波箭矢,直到前阵开始接触了才停止了射击。 黄盖、芮良的手下士卒没有携带多余的盾牌,只能硬顶着对面的火力冲了上去。 好在短短的七十米很快就跑完了,孙策军第一排的士卒持着大盾犹如野猪一般低头冲锋,朝着征南军的军阵撞了上去。 在撞击的刹那,孙策军又出现了大量的伤亡,许多孙策军士卒没能躲开长戟,被扎了个透心凉,也有一些被长戟小的小戟擦伤,切割出一道道的血流不止的口子。 甚至有些孙策军持盾士卒正巧撞到了长戟上,长戟刺破了盾牌,本来并没有伤到人。可因为后面的士卒来不及刹车,直接撞了上去,硬生生的把盾牌手给推到了长戟锋刃上。 仅仅只是刚刚接触,加上刚才远程火力的交锋,孙策军已经出现了两成多的伤亡,而征南军这边才只有十几人伤亡,除了运气非常不好,被箭矢射中要害而死外,就再没有阵亡者了。 不过孙策军的伤亡也是换来了不菲的回报,征南军的刺猬壳无疑被打破了,双方的士卒碰撞到了一起,惨烈的厮杀旋即爆发。 芮良远远望去,大叫一声干的好。 黄盖却是一声不响的立刻发出号令,命令第二阵迅速前进,随时准备接替第一阵。 眼下第一阵虽然冲破了对方的阵型,厮杀到了一起,可在之前就已经伤亡两成多了,可谓是强弩之末。 若是没有生力军援助,他们一旦溃退下来,就给了对方重整军阵的机会和时间,那后面的军阵再上,可又要被对方远程火力打击一遍了。 事实正如黄盖所想的那样,第一阵的孙军士卒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开始露出明显的颓势,完全是靠意志力在坚持。 好在孙军第二阵的援军及时赶到,这才让第一阵的士卒免于溃逃。 在第一阵快要崩溃的时候,孙军第二阵上前开始接替第一阵,将他们换了下来。 第一阵本有五百人,等到退下来时,不计伤员的话,已经不足两百人了。 与之相比,征南军的伤亡只有五十多人,其中大半还是近距离肉搏之后产生的伤亡。 就在双方快要交接完毕前,高顺军中金锣大振,压力大减的高顺部曲重的前排立刻抽身下蹲,然后数百支弩箭一齐射出,顿时重创了孙策军这一面的部曲。 到这还没完,在激烈的金锣声中,整整两百身穿铁甲,手持兵刃的铁甲士们从阵中杀了出来,直冲孙军阵营,趁着孙军接替战阵的空隙间隔,杀了对方一个立足未稳,竟直接被打退了数十米。 铁甲士们毫不恋战,互相照应着退回了本阵,而这一方向上的盾牌手们重新更换了破损的塔盾,替换了生力军,重新恢复了防御的架势。 其他三面进攻的孙策军除了对面的看不见外,左右两面的友军都被吓了一大跳。 芮良眼看着这一面的部曲被逐退,先前花了那么多条性命才打开的局面眨眼间又怂了回去,当真是心如刀绞,痛声喊道:“此阵主官当斩!” 黄盖暼了对方一眼,心中一叹,开口安抚道:“彼等也是尽力了,先前力战不屈,也算是个勇士,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吧。” 芮良沉默片刻,才点点头:“既然公覆为他们求情,那就这么办吧。” 安抚住芮良后,黄盖继续观望着战场。 此时南面为高顺部铁甲士所破,可一目了然的看到对方甲士。 可另外三面的战局总算还能接受,至少第二阵稳定了战线。 只要继续这般下去,保持住攻势,哪怕换人也能把高顺所部给换光了。 黄盖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又开始发号施令,组织新的一波进攻,包括刚刚溃退下来的南面军阵,也要一并发动。 ******** 此时,高顺军阵之中。 高顺一边指挥,一边问道:“何时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但他身边的亲随却是很能听懂,当即答道:“启禀将军,已过小半个时辰,至多再有一、二刻钟的时间,我军援军即能渡江上岸。” 高顺缓缓颔首,他确实有些失算了,孙策军居然对他这么狠,黄盖和芮良似乎发疯了似的,一点都不心疼自家部曲,对着他几乎是殊死猛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波攻势,已经给高顺增加了很大的麻烦。 好在对岸后续部队已经快要全部上船,只要渡过钱塘江,找上登陆点,就能援应自己所部。 “将军,您快看!” 突然,他的掌旗手指着一处地方提醒着高顺。 高顺脸色虽然未变,但转移目光的速度相当快。 原来有一队打着宋谦的旗号的军队出现在了对面的阵列之中。 显然,孙策在看见黄盖第一波攻势时,就已经明白己方派出的力量根本不够击败高顺的了,哪里还敢继续保留力量,直接就把宋谦也给派了过来。 临行前叮嘱宋谦,若是黄盖他们足以击败高顺了,那他不可去争功,若是不行,那他必须要帮着黄盖他们赶紧解决高顺,绝不能让对方顺顺利利的登陆第二批兵力。 宋谦的到来,大大增强了黄盖的可用兵力。 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宋谦抢功不抢功了,要是这时候了自己还要计较这些,那恐怕自己可就要成征南军的功劳了。 黄盖不等前阵休息,直接就安排上了第三波军阵,就连宋谦的部曲里也被抽调走了五百很是精锐的王牌部曲 黄盖看了看远处江面上的征南援军,牙齿一咬,将手里的牌悉数打了出去。 一百个铁甲士,四百最为精锐的部曲,黄盖打算挑选一个点继续发力,一波打崩高顺,完成孙策的命令。 不过黄盖不论是心疼,还是战术需要,都舍不得让这支部队去承受征南军强大的远程火力。 在他们这个方向上,不但将这一波部曲安排在了四阵,等三阵冲了之后再跟上。 同时,为了防范高顺军的强弓劲弩,还给他们额外补充了一部分盾牌。 黄盖直接朝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族子说道:“黄安,你亲自上!” 黄安当即领命,披上铁甲,策马驰入阵中,随后下马待战。 就在黄盖打算生死一搏的时候,远处的孙策也在观望着这边的战况。 在孙策的指挥下,大军其实一直在朝前开进,只是不如宋谦速度那么快罢了。 孙策并没有跟着大军开进,而是继续呆在瞭望台上观看战局,时不时的询问下面人情况。 “查渎寨处可有情况?” 孙策看见黄盖要拼命了之后,并没有继续观看下去,而是下了瞭望塔,询问起侧背的情况来。 查渎寨中此时仅仅只有一千人,虽然可以借助地力优势阻挡数倍于己的兵力一些时间,可更重要的作用还是报信。 袁雄立刻回答道:“一刻钟前,查渎寨里有人飞马来报,一切正常。” 孙策点点头,让查渎寨一个时辰报一次平安,是孙策做出的决定,为此,孙策不惜安排给了他们十几匹走马。 这种走马虽然不能上战场了,但一样可以驮人奔走。 听到查渎寨依旧安全,孙策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些许,可他内心依旧有一种强烈的不祥感,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 但只要查渎古道没出问题,征南军没有从那里过江,直插高迁屯,那自己的退路和粮道就不会受到威胁。 可问题恰恰也在这里,孙策之所以如此担心,就是他觉得征南军是在诱他决战,一定会有什么阴谋藏在阴影之中。 第六感一直在给孙策拉警报,可他偏偏想不到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这种感觉格外难受,但只要查渎寨没有问题,那刘封难道还能飞过来不成? 当然,刘封还能从海上来。 可如果对方真的是这么想的,那孙策能高兴的笑出猪叫来。 这个时候的钱塘虽然已经是鱼米之乡,但还远远及不上后世的时候,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沿江。 此时的江北有钱塘保护,所以土地变成了可耕种的田地,可江南却没有钱塘这样的堤坝。 因此,在钱塘江南岸的海岸线上,到处都是滩涂,这可是烂泥地,踩一脚都会陷进去,而且还整整好长一段距离。 要是刘封真的愿意浪费运力,把军队送到烂泥地里登陆,那孙策还真要谢谢他了。 第349章 分割与聚拢 那片烂泥地面积相当大,整个沿海一直到会稽都是湿泥盐碱地。从海岸线一直往内,足足有上千米宽,长度更是高达上百里地。 进了这样的烂泥盐碱地地,没有几个时辰的艰难跋涉,是真的走不出来的。 即便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走出来了,也是耗费了许多气力,只剩下精疲力竭的状态。 此时没有援军,没有给养,迎来的是孙策以逸待劳的大军,士卒们再是勇敢,也只有投降或者战死两条路了。 因此,孙策真的巴不得刘封会这么愚蠢了,而且哪怕他觉得刘封不会这么蠢,也依旧在沿海地带布置了少量的斥候,以防万一。 当然,这个以防万一防的不是刘封军的突袭,而是防的如果刘封真这么蠢,自己却因为没发现对方而错过了坑杀这些登陆精锐的机会。 “哎……” 孙策突然叹息了起来,远处黄盖副将黄安亲自带领的一波强攻最终还是被对方的铁甲士给打退。虽然双方战线依旧纠缠,可远处征南军水师已经靠岸,贾逵所部的士卒已经争先恐后的跳下船只,整编队伍了。 最早整顿好的两百弩手在一个百人队的盾牌手的掩护之下,已经开始前压,掩护后续部队继续登陆。 贾逵亲自出现在一线,将所部士气拉到了顶点。 至少在登岸这一项上速度就快了不止一成,连带着让远处正浴血苦战的高顺所部也提振了士气。 毕竟友军救援自己的速度快慢,可是太影响军心了,炮党光头麾下的将领们在这个领域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和心得。 因为征南军此时的船只大部分都是小船,只能乘坐十几二十人,所谓的大船也才不过三五十人的容量,所以登陆之后重新恢复编组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毕竟正因为是小船,所以在江面上行驶的时候特别容易打乱顺序,使得部队登陆时候失去组织,完全混乱。 这种情况下,船只越大,越能避免类似的问题,因为整编起来的基础模组要大。一艘大船装一个军司马五百人,那五千人也只需要重组十个单位,自然要简单快捷的多。 不过刘封他们也想了一个小妙招,他们将走舸和艨艟分开,两队走舸之间,夹一队艨艟,用艨艟来区分走舸,使得走舸不会混到一起搅乱了队伍。 如此一来,登陆之后,重整的速度大为提升。 贾逵所部仅仅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恢复了组织度,开始在远程火力的掩护下,往前靠近高顺所部。 程普在贾逵刚登陆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突袭一下岸边混乱的征南军,但仔细思考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其中两个最重要的原因是,船只上站着许多弓弩手,这些弓弩手确保了程普不敢轻易突袭。 要是程普真想不开硬要突袭,那么征南军步兵换骑兵,怎么都不吃亏。 “加快速度,全军压上。” 孙策直接下了瞭望塔,翻身上了坐骑,此时贾逵已经登陆,征南军的兵力已经接近万人,哪怕只是吃掉眼下这一万征南军,孙策都觉得是大赚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去放对方上岸了。 况且征南军的实力,孙策也通过高顺部有所认知了。 即便孙策已经很重视征南军了,可依然在高顺所部的战力上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高顺所部的战力至少是父亲留给自己那些老祖的七成以上,或许技战术、经验和阵战要逊色一些,但装备军械以及高组织度,却将这些差距弥补回来了大半。 这一点也是多亏了刘封能搞钱搞装备,以及高顺s级的练兵能力。 整个三国时期练兵大咖其实并不少,比如曹操手下的于禁,袁绍手下的沮授,孙策的老爹孙坚,都是相当厉害的练兵大牛,而高顺的练兵能力其实已经是这一档里面的了。 在吕布手底下的时候,陷阵营仅仅只有七百人,但配合张辽的一千多人,在攻城战中直接打崩了刘备的一万多人,这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后期因为郝萌的造反,吕布信不过救命恩人高顺,把陷阵营改换自己小舅子魏续统领,等到战时再交给高顺指挥。 这时候陷阵营的战绩就出现了明显的下滑,可见魏续的能力差高顺实在太多了,就连维持高顺所训练士卒战力状态都做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刘封让高顺做前锋的原因,若是让贾逵当前锋,大概率是做不到高顺如此的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因为贾逵部的增援,黄盖、芮良不得不撤去了围攻的三面,将部队收了回来。 这小半个时辰的激战,双方伤亡不下两千。 高顺所部就阵亡了两百多人,伤六百余人,而黄盖、芮良所部更是阵亡五百余,伤八百余人。 虽然登陆的征南军高顺、贾逵所部都没有骑兵掩护,但大量的弓弩很好的遮蔽了他们的侧翼,使得程普的骑兵很难找到机会。 程普尝试绕行,从高顺侧面绕过,然后攻击贾逵的侧面。 可因为绕行的缘故,贾逵有充足的时间将一部分弓弩手集中到了程普所在的侧翼,然后摆开弩阵等着你去送死。 程普不得不停止了攻击。 这不是程普故意绕路浪费时间,而是他没有办法,他要是不绕路,那根本轮不到贾逵所部的弓弩手了,高顺阵中的弓弩手们就会先一步教他做人了。 高顺所部失去了压力之后,趁机重新恢复了阵型,将伤者撤到了内部,脱去装备进行简单的治疗包扎,而重新替换内里的士卒披甲填补战线。 高顺所部本来有四千人,现在减员了两成,阵型只能向内收缩了一些,以保持圆形阵的密度和完整度。 贾逵也趁着程普不敢乱动,加快的脚步,已经进入到了和高顺所部遥相呼应的距离。 这个所谓遥相呼应,就是两个弓弩射程。 从高顺这边射出的弓弩,恰好能够和贾逵所部射出的弓弩汇合的话,如此一来,敌人就不敢进这个远程火力圈子,否则就会受到双重打击。 这也就意味着高顺和贾逵已经达成了最低程度的配合了。 就在这个时候,黄盖、芮良和宋谦一齐动了。 他们刚刚接到了孙策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分割高顺和贾逵两部,绝对不能让对方汇合。 黄盖和芮良面面相觑,他们是真想不到孙策会下这样的命令,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把围攻高顺的部队撤回来了。 可孙策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无奈黄盖、芮良只能重新下令,让刚刚撤回来的士卒再次出发,黄盖居左,芮良居右、宋谦绕后,三军一起行动。 宋谦在最右边,前面一望无际直达海岸,毫无对手阻拦,因此他在阵中玩了命的催促士卒疾行,向着前方狂奔。 黄盖、芮良则分别移动到高顺的两翼,派兵猛攻,两面夹击之下,让高顺毫无动弹之力。 同时又以盾牌,强弓为组合,迟滞贾逵靠近高顺的速度。 程普这时候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在贾逵周围蠢蠢欲动,逼迫他放缓了进军速度,否则就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行军中让骑兵找到冲锋的机会,再加上宋谦在侧方,这可真就是纯白送了。 贾逵不得不放缓了速度,甚至被逼停了数次。 而宋谦则抓住这个机会,狂奔三里地,从侧面绕过了芮良所部,开始朝着高顺和贾逵中间疾驰而去。 如此一来,战场态势就形成了夹心态势,下方是高顺所部,上面是贾逵所部,而高顺的左边是黄盖,右边是芮良,再右边是正在赶路的宋谦,他正朝着高顺和贾逵的中间地带狠插进去。 可以想见,宋谦所部一定会付出很惨痛的代价,但这样才能完成孙策交代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完成的任务——分割高顺和贾逵两部,绝不能让他们汇合。 高顺和贾逵敏锐的意识到孙策军不对劲,但他们颇有些无可奈何。 高顺几乎被黄盖和芮良夹着打,而且自己都已经损失了两成的战兵,还消耗了巨量的箭矢,所剩下的战力让他无法在应对黄盖和芮良的同时还有余力。 贾逵却是无可奈何,他这个角度是能看到宋谦在狂奔的,而宋谦的目的地,恰恰就就是自己和高顺中间。 程普的位置相当刁钻,他已经移动到了贾逵所部的左上方,也就是靠近海岸的地方。 他在这个位置给足了贾逵所部的威慑力,只要贾逵敢将弓弩手集结到前方,他就有机可乘,可以骑射贾逵所部。 如此一来,交换比一样差不了,而且宋谦依旧可以完成战术机动。 怎么看孙策军都不吃亏。 贾逵看着战场态势,只是沉吟了十几个呼吸,就做出了决断。 无论如何也得往前压,哪怕注定要让宋谦中切,但只要能够靠近一点高顺总归好好一点。 说不定下一刻这一点点的距离,就是生死一线。 贾逵不信孙策有能力一口气吃掉自己和高顺,所以选择了付出大量代价也要靠近高顺。 他当即发出三条命令。 第一条命令,前锋不惜一切代价突前猛进,靠近高顺,必要时刻可以归建高顺指挥。 第二条命令,直接放弃侧后不管,将主力弓弩兵往侧翼拉扯展开,集中火力攒射宋谦的侧翼。 第三条命令,就是往左后方,也即是程普威胁到的侧翼增援盾牌兵,以尽量减少伤亡,并且配合长戟,提防程普冲阵。 在贾逵看来,骑射并不可怕,但冲阵风险实在太大,万一真被冲溃了一部,混乱扩散开来,那可真是要人命了。 三条命令一下,大军虽然有些不解,但贾逵治军,素来恩威并施,军纪严明。 因此麾下将佐虽然不解,但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质疑贾逵,而是全力运作了起来。 一盏茶后,贾逵的先锋和宋谦的先锋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陷入到短兵厮杀之中。 随后,又过了二十个呼吸,贾逵所部两百弓弩手大胆的离开了盾牌手的保护,拉开四十多米的横截面,第一排趴,第二排蹲,第三排站,连续攒射了宋谦部三轮疾射,一口气射到了宋谦部一百多人。 从天空往下看,就像是宋谦所部突然被咬掉了一大块似的,打出了一个豁口。 可宋谦这时候也是发狠了,丝毫不在意这些损失,只是一个劲的督促部队继续前压。 如此一来,贾逵所部和宋谦所部几乎撞在了一起,可双方依旧不断的投入新的兵力,互相挤压,争夺空间。 贾逵所部的前沿最近处,距离高顺不过六十多米,可就是没能冲过去。 不过这也造成宋谦所部的空间相当狭小,平均纵深才一百米,最窄的地方也才六十多米。 程普也果然如贾逵所料,看到贾逵所部的举动后,毫不迟疑的展开侧击,马匹以快步的速度迅速的从贾逵侧后方掠过,一阵骑弓抛射,给对方也造成了六十多人的伤亡。 之所以双方有这样的差距,一来是骑弓威力上还是逊色于步兵弓弩的,二来也是因为征南军的军械装备要胜过孙策军许多。 有了甲胄,哪怕只是皮甲,对于流矢的防护无疑要提升许多。 就算是中箭了,也不一定会受伤,有时箭矢会卡在皮甲中,看起来身上插了好几支箭,相当吓人,可实际上却都只是破了皮肉,并未有伤到筋骨内腑。 真正伤势较重,甚至不幸殒命的,那都是运气相当糟糕,被射中了颈部、大腿动脉等要害位置,最终不幸战死。 贾逵询问了侧后方的伤亡数据后,干脆一咬牙彻底无视了侧后方的程普所部,拼命往前挤压宋谦的空间,双方爆发了极其惨烈的激战。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贾逵所部已经倒下了一百多名勇士,而宋谦所部也好不到哪里去,伤亡更是高达两百余人。 贾逵和宋谦几乎同时做出了新的抉择,那就是命令前线部队继续扩大战果,加压对方的空间,把对方逐退来扩大自己的占领区。 不过贾逵却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点。 他和宋谦对撞之后,贾逵的左翼立刻陷入到了和宋谦右翼的激烈战斗之中,可贾逵自己的右翼却是摆脱了束缚,不但没有了程普骑兵的威胁,而且当面并无敌人,还出现了向右前方前进,滑过去反过来从两个方向挤压宋谦的战机。 第350章 隐秘利刃 不过这计划看起来很美好,但风险也很大。 因此如此一来,贾逵的战阵会变得越来越扭曲,自然而然也就会显露出薄弱的地方。 如果被程普抓住薄弱的地方冲上一波,那显然会相当危险。程普这样经验老到的骑将,指望对方发现不了自己的弱点,那简直就像是在掩耳盗铃。 贾逵犹豫了整整十个呼吸,最后还是决定搏一下。 毕竟自己的兵力要多过宋谦五成,而且贾逵和高顺有些相似,都相当注重练兵,在曹魏时期,贾逵带的郡国兵甚至能和四大战区的野战军相提并论,可见其练兵之能。 这就是贾逵想搏的资本。 做出决定之后,贾逵继续发布命令,一边从内线大胆抽调兵力去填补因为右翼大胆穿插而暴露出来的战线空缺,一边以一支五百人的盾戟兵为核心,在内线紧盯住程普的骑军。 对方向哪里机动,他们就往哪里增援。 步兵速度自然是拍马也赶不上骑兵的,可盾戟兵走的是内线,而程普的骑兵不但走外线,还得防备弓弩的威胁而绕远路,如此一来,双方在速度上的比拼反而是步兵领先了。 除非程普以跑步的速度进行机动,或许能领先步兵一点,但这样的机动非常消耗马力,以程普骑队如今的马力,最多也就只能支持一至二次。 这意味着程普很可能跑步一次机动之后,就彻底丧失了战力,最少也得让马匹休息个一刻钟,补充大量的水分,干粮和细盐,才能恢复部分体力,重新投入战斗。 在贾逵的指挥之下,他的部曲形成了外长内空的形状,随着右翼的突飞猛进,在战场上形成了一块巨大的突出部,以及距离高顺所部不足二十米,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与对方汇合。 同时,这一突出部还对宋谦的前锋形成了夹击的态势,如果再算上高顺所部,那就成了三面围攻,已经逼的宋谦先锋开始犹豫不决了起来。 与这些优势相比,贾逵所部的内里也是非常空虚,大量的内部兵员被抽调到了一线,用以填补突出部所拉长了的战线。 只要孙策军有能力撕开一个口子,那后续将不会是一般情况下的僵持战,而是势如破竹。 可问题就在于贾逵判断对了,宋谦的兵力也一直在向锋矢调动,以对抗贾逵的攻势。如此一来,本来兵力就逊色贾逵一半的宋谦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去开辟第二战线。 至于程普的骑兵队,也被盾戟队给完美防护住了,虽然造成了贾逵所部一二百人的伤亡,但这点伤亡无疑毫无意义,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等到孙策带着主力中的前部赶到战场的时候,局面显然让他感到很不满意。 这并不是说孙策军就落入下风了,虽然贾逵在突出部上对宋谦的部分兵力形成三面围攻,可在大范围上,黄盖、芮良、宋谦三部依旧对高顺、贾逵两部展现出包围的态势。 孙策军毫无疑问显然还是稳居上风,占据主动权的。 让孙策感到不快的地方在于贾逵最终还是和高顺汇合在了一起,两部人马连通起来了。 原先在贾逵成功登陆,开始靠近高顺的时候,黄盖、宋谦、芮良乃至于程普都没有果断分割他们,这已经让孙策感到不快了。 下了命令之后,他们虽然看似尽了全力,可实际上并没有达到不惜代价的地步。 事实上以孙策军的战略优势,如果不惜代价,或许会付出宋谦部遭到重创的代价,可战局一定能够分割高顺、贾逵,而且同时也能重创高顺所部。 此时孙策再赶到战场,当即投入新的生力军,高顺所部大概率是撑不住的。 一旦歼灭了高顺所部,贾逵所部就又变成了孤军,那么压力就会彻底给到征南军那边。 你还救不救贾逵了? 救,那就是添油战术,可能还要继续送。 不救,那不但损失整整万余精锐,被成建制的消灭,对双方士气的影响相当之大。 孙策叹息一声,心中生出一丝后悔。 他或许不应该在后面掌总,先前就应该亲自出阵,居前指挥的。 ******** 时间回到半日前,战场孙策军的侧后方的大海上,出现了整整五百艘大小船只。其中包括五十艘艨艟,一百五十艘阔口板船,还有三百艘走舸。 在这个位置上,孙策军根本没有布置任何防御部队,因为这里是足足三里地宽的烂泥盐碱地。 这里的泥土很深,普通人一脚下去都能没过脚踝,若是穿了铠甲,最少也得没到小腿中段。 在这种地方登陆,即便不穿铠甲,想要走到平地上最少也得耗费一两个时辰,当真和送死没有区别。 正是这样的认知,孙策才会在这个方向上简单的布置了极少量的斥候,而且还是在很深的内陆地区,根本看不到海上的动静。 “将军,可以开始了。” 虞翻站在船头,望了望天色,扭头朝着大军统帅赵云拱手道:“此时动手,大军正好可以趁着潮水最大程度的深入内陆。” 董袭赞同的点了点头:“仲翔先生言之有理,那就动手吧。” 赵云面色沉稳,看见刘封专门派给自己的两位僚佐都一致认为时机已至,他当然不会有其他意见。 “既然两位先生都觉得时机已至,那本将自当从善如流。” 赵云点点头,面向董袭道:“董校尉,可升旗号令全军,全军出击。” 董袭登时大喜,赶忙朝着赵云拱手行礼,起身后才回头冲着桅杆上的水手做了个手势,后者赶紧将一面特制的旗子挂了上去。 这一支五百艘船只的庞大舰队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抵达了外海,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进入内海,终于等到了现在动手的时间。 这一次行动,其实是利用了潮汐原理。 那些烂泥盐碱地本质上是钱塘江冲积平原,只是因为没有防海堤,导致海水涨潮的时候大量内灌,侵蚀了土地,从而使得这些土地变成了盐碱淤泥地。 这些烂泥地虽然人是没法跋涉的,可船只却能够趁着涨潮潮水深入岸边,水深又足够的情况下,深入内陆。 只是这种深入在平时是短时间的,除非你不怕船只搁浅,否则总要在退潮之前重新退回大海。 可刘封他们不需要啊,他们要的是把兵力机动到孙策军的背后。 刘封仔细的询问了虞翻、贺齐和董袭等会稽人,确定了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而代价仅仅是船只的损伤和报废而已。 当然,船只也不能太大,否则很容易就搁浅在海边,没法深入内陆。 眼下是潮水涨到最高潮前一刻钟,全军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时间侵入内陆,以达到最深入的效果。 这些船只将会全部搁浅在岸上,只能等待涨潮之后再想办法重回大海,即便这样,许多船只的底部显然也要进行修缮。 不过这一切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一旦他们这支数千人的精锐在大战的最高潮时出现在孙策军的背后,那绝对的将不是这场战斗的胜负,而是孙策军会不会在此全军覆没。 没错,刘封打的主意就是一战而覆孙策主力。 只有在钱塘江江畔全灭,最少重创对方,那么接下来收复整个会稽将会是秋风扫落叶一般。 刘封的性格就是走一步,算三步。 前些年他为什么那么赶,不惜放弃经营根本,也要四面而战,先复琅琊,又战广陵,翻过年还不远千里勤王,迎奉天子回东都。 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错过了那时间点,这些事情你就是再想做也做不了,最少也得付出原先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代价。 就以琅琊为例,袁术早就在暗中拉拢臧霸了,袁谭在去年成功过大河,占领济南国后,也必然会对琅琊臧霸进行影响。 到那时候,刘备再想收回琅琊的统治权,不但会有多股外力影响,面对的还是一个休养生息了一年后的臧霸。 收复广陵、天子东归,这些事情也都是如此,你错过了,别人就替你做了。 刘封之前在吴郡北部的“慢”,是在等吴郡南线的“快”。 太史慈、周瑜从乌程奇兵突现,一口气就包掉了两万孙策军,仔细算算时间,刘封不过是四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打下了整个吴郡,外带小半个丹阳郡,这可比孙策当初半年拿下半个吴郡要快太多了。 因此,刘封根本没打算和孙策在钱塘江江畔过多的纠缠,对方后援虽然远比不过己方,但粮食这种好东西,能节省还是要节省的。 毕竟孙家凭借着北会稽精华之地,怎么也能压榨盘剥出个一、二百万石的军粮,就孙策那三万多,不足四万的军队,支撑上一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封可没这么多时间跟他耗费在钱塘江畔,今年可是最后的空窗期了,明年可就是建安四年了,公孙瓒在这一年的年中就彻底覆灭了,张飞燕也会被袁绍打崩,蛰伏回黑山中。 北面的袁绍就将一统北地,到时候他的目光落到哪里,哪里就是风暴之眼。 所以,在刘封的计划之中,今年不但要彻底扫灭孙策,还要彻底拿下扬州,然后再扩一波军。 因此,刘封特地委赵云为别师主将,率领加强了徐晃指挥的一千精骑,绕后登陆,前后夹击,彻底覆灭孙策所部。 赵云看着舰队踩着海潮不断的深入内陆,一口气冲进去了两三里地,速度才开始放缓。 慢慢的,大船开始触地搁浅,没法再继续前行,小船即便能够继续前行,可水深已经不足一米,显然也走不了多远了。 好在这里距离岸边也已经不远,或者说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岸边了。 一旦开始退潮,这里必然是第一片冒出海水的陆地,也正因此,这里的淤泥也是最少的,即便着甲的士卒踩上去,也最多踩出一个较深的脚印罢了,远远没有退潮时的岸边那么吓人。 赵云站在艨艟上,视野较好,看的也远,已经能够看到远方的正常的陆地了。 这让他长松了一口气,要是计划失败,整个舰队被卡在淤泥地里,赵云倒是不怕背责任,可刘封那边就麻烦大了。 “将军,我们成功了!” 虞翻冲着赵云拱手行礼,抬起头时,虎目已是一片殷红。 在刘封跟他、贺齐、董袭等会稽出身的人提起这个计划时,他们是相当吃惊的。同时,他们内心也对这个计划很没信心,因为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 更让虞翻他们震惊的是,刘封不但要运送步兵,还要运送一千精骑。 要知道走舸是很不适合运输马匹的,马对水的态度是极其复杂的,因为这必须得细分到具体的每一匹马身上。 个体对水的态度差异是相当大的。 有的马匹对水非常忌惮,别说是大海了,就是个小水坑都会让马匹感到不适。而有的马匹则是非常喜欢水,甚至会主动接近水源,进行游泳。 而不论马匹畏惧水源,还是喜欢水源,对运输马匹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走舸体量小,遮蔽也小,一旦运输战马,很容易让马匹在海洋上情绪崩溃,到那时候别说是马匹了,估计连走舸都会翻船。 所以必须要上艨艟级别的大船,才能运输战马。 而大船显然也吃水更深,更容易搁浅,这自然不是一件好事情。 刘封对此也相当重视,特地派出精锐护卫,让董袭、虞翻、贺齐亲自带船只去会稽海岸边进行实地考察和试验,最终得出可行的结果。 刘封这才痛下决心,行此一战。 可即便如此,全军上下从刘封到赵云,再到董袭、虞翻、贺齐,最后到下面的军将士卒,其实大家都是相当虚的。 没有一个人敢打包票计划一定成功。 但所有人也都明白,一旦这个计划成功了,那收益也是极其巨大的。 从钱塘江正面进攻,孙策有固陵为依托,征南军又是登陆战,劣势是相当大的。 虽然征南军比孙策军的实力要强的多,可孙策军的实力也一样比王朗军强。 最重要的一点是,即便赢了,很可能也会打成击溃战,孙策军一样可以收拢败兵后撤,依托会稽诸城逐次抵抗。 这是刘封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也是刘封下定决心这么打的根本原因。 第351章 僵持不下 孙策眉头紧皱,看着钱塘江岸边高高飘扬的太史大旗。 他在带领主力前部抵达战场后,立刻接过了指挥权,重新组织了一波攻势,却依旧没有建功。更让孙策感到无奈的是,高顺所部都已经伤亡三成半了,可战力却没有下降多少。 主要是高顺所部的装备极其豪华,光是铁甲就有三百套,还有大量的塔盾和长戟,搭配上强弓劲弩,虽然虽然伤亡一千余人,但阵亡不过才三百余人,剩下的人里,除了四百余重伤员外,轻伤员依旧有能力帮助转运物资,助力弓弩上弦,照顾伤员等工作。 一旦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这大几百的轻伤员也是一样能披甲拼命的。 贾逵所部的战力虽然比不上得到过军械加强了的高顺所部,但胜在人数要多出五成,伤亡虽多,但贾逵平日里练兵有方,刘备父子又恩威并重,所以也一样能够坚持的下去。 孙策军久攻不下,自身的伤亡其实也不小,作为生力军出场的宋谦所部都已经折损了三成兵力,是先发三部中受损最严重的。 黄盖、芮良两部稍好一些,可黄盖所部也伤亡了近两成,反倒是战力最弱的芮良部,损失最小,仅仅只有一成出头,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们的战斗意志是三部之中最弱的。 虽然不至于临战溃逃,可这伤亡显然很说明问题了,他们给征南军的压力无疑是最小的。 孙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芮良上,如果换上朱治,孙静所部,应该是有不小可能有所斩获的。 哪怕只是重创高顺,现在自己面对的局面也会容易上许多。 眼看着太史慈所部不断的上岸,征南军的兵力高达一万六千人,即便扣除战损,也至少有一万四千余的兵力。 以征南军的战力,自己想要在一个时辰内击溃对方,显然是痴人说梦。 眼下的局面,战术上孙策占优势,无论如何,他目前是两万六千人(扣除了伤亡的三千余人。),还是几乎倍于征南军登陆部队的。 可战略上,孙策却已经隐隐落于下风了。 他为了能够在钱塘江畔重创征南军,就连固陵和查渎寨的兵力都让他给抽空了。 虽然还没到不成功便成人的地步,可一旦失败,孙策军也必然会落入下风之中,甚至有可能被征南军一举击破,钱塘防线毁于一旦。 孙策如果老老实实的守着钱塘防线,虽然有些慢性自杀,但守上个半年以上是不成问题的。 这就牵涉到一个地理问题了。 孙策和刘封交战的地点,其实是钱塘江入海口附近,距离大海并不远,距离近的地方仅有十几里地,其中还包括了大片滩涂,涨潮之后即为海洋。 远的地方也只有二三十里地,而钱塘江在距离入海口二十里地的地方,突然向下方近乎一百二十度角的拐弯,形成了一个内夹角的小冲击平原。 两军作战的主战场就在这个内夹角的小冲击平原里,可谓是三面傍水。 所以整个战场的宽度其实不过寥寥十余里地,而且越靠近入海口,土地就变得越来越泥泞,越不适合作战。 从孙策的角度来看,右边是大海,北面是钱塘江入海口,西边是大拐弯的钱塘江,只有东南方向才是陆地,十七、八里地处即是余暨县县城。 如果孙策死守钱塘江防线不动摇,那势必不会抽空固陵、查渎寨、高迁屯以及余暨县的兵力。 如此一来,刘封的登陆计划失败率至少要多上几倍。 不但极其容易被孙策军发现,而且登陆之后也要面临孙策军的多方威胁,余暨县、高迁屯里的驻军随时可以对他们展开突袭,逼迫他们在滩涂地里展开兵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就是为什么刘封一定要勾引孙策决战的根本原因。 如今孙策全军集中决战,虽然刘封过江部队受到了很大的风险,也承受了不小的伤亡。 可海运绕后的部队成功率不但大大提升,而且还能轻而易举的占领余暨县,堵死孙策后撤的主要干道,如果大胆一点,前插到钱塘江拐弯处,甚至能彻底封死孙策军的退路。 如今余暨县、高迁屯、查渎寨俱是空空如也,绕后的赵云所部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可以轻松的完成任务。 只要成功包围孙策主力,一战而下,那渡江吸引孙策主力的伤亡代价简直不值一提。 “传令叔父,让他加快速度,务必于午时赶到战场。” 孙策先发了条命令,催促后面的孙静加快行军,然后又对着朱治道:“叔父,我意将大军分为左右两路,想要劳您指挥右路,将韩当、韩宴、孙脩三部调给您督领,不知叔父可肯为我分劳?” 朱治在孙坚时期的地位就相当高了,毕竟他的出身实在是比程普、韩当这些人强太多了。 孙坚为了得到朱治效力,甚至将珍贵的孝廉名额都毫不犹豫的用在了对方的身上,而朱治也没有让孙坚失望,很快就成为了孙坚的副手之一。 在孙坚时代,朱治就成为了孙坚军中能够独领一军,出外征战的大佬,这可比孙贲,吴景都要早的多,更别说徐琨,孙香这些人了,至于程普、黄盖、韩当,那更是望尘莫及。 孙坚入洛阳之后,当时陶谦还是袁术的盟友,青州百万黄巾军兵分三路,大举入侵河北、兖州和徐州。 收到陶谦的求援之后,孙坚就派了朱治任行督军校尉,特许将领步骑,前往徐州助战。 这是真正的老资历,而且对手还是西凉军。 眼下孙策只有两个人可以委为副手,一个是朱治,一个是孙静。 综合考虑之后,孙策决定让朱治带着生力军去右路,毕竟孙静一来还没抵达战场,二来恐怕也只有自己亲自压着,才能让孙静和富春族兵全力以赴了。 孙策这里有些担心孙静不能尽力,孙静那边却在痛斥自己的好大儿孙暠。 原因很简单,孙暠想反水了。 孙坚离开家乡非常早,而且凭借军功,也早早的出任了两千石,对于家乡家族虽然诸多荫蔽,但感情是真没有多少。 孙策从小就没有呆在家乡,他要么跟随孙坚在长沙,要么就在豫州,还在庐江舒城待了好几年,就连徐州广陵郡的江都县也去过,可就是没回过家乡。 所以他和孙暠之间虽然关系极近,但属实是没有什么感情。 孙暠又不是傻子,原本支持孙策是希望孙策能够立足江东的,现在连吴郡都给丢了,还在会稽大搞屠戮,其行其迹,看的孙暠心肝发颤。 要是孙策能一直强势,那说不定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现在孙策明显不行了,北边来的刘征南简直强的可怕,短短的四个月,居然全取了吴郡。虽然还有一个富春县暂时还没被拿下,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刘封不想要,而不是拿不到。 孙暠这可就不淡定了,他趁着赶路的时候,悄悄的来到父亲孙静的身边,想要劝说孙静多做准备。 孙静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孙静并非是因为死忠于孙策而痛骂孙暠,实际上孙静本人的态度一直都是骑墙派。 原时空中,孙策在钱塘江北整整顿兵了半年之久,多次进攻,都被会稽军给打退了。 这时候孙静才出山前往钱塘,将查渎古道的秘密告知了孙策。 可见孙静和孙策之间的关系其实是相当微妙的。 侄子到了钱塘江北,距离富春不过一百多里地,鏖战半年愣是没回过家乡。而叔叔明明有着制胜良策,却看着侄子在钱塘江北劳师糜饷,士卒枉死,也不去找侄子。 再加上孙策一死,孙暠立刻想要自立,可见孙静一脉是颇具野心的,而且刚开始时也是视孙策为发迹平台,待价而沽。 孙静之所以会痛骂孙暠,是对这个嫡长子能力的失望。 这是什么时候,这时候怎么能三心二意,是他们富春孙主动来投奔孙策的,要是这时候跑路,孙静一脉以后可就毫无名声可言了。连如此亲近的主支都能随意背弃,在东汉这个极其重视名望的时代,无异于社会性自杀。 孙暠看问题居然如此智短,孙静又如何能不怒火冲天。 孙静不是没考虑过后手的问题,但绝对不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 这一战,孙静不但要打,而且要倾尽全力为孙策而战。 只有这样,不论此战结果如何,孙静才有后手准备的资格。 “休要胡说八道,此战汝为先锋。” 看着蔫了的孙暠,孙静心中还是一软,跟他解释道:“我等才依附伯符不过月余,又是亲族,伯符不曾亏待我等,此时反叛,我等立时即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到那时候,汝以为富春族兵还有多少人会跟随你我父子?” 孙暠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浅薄了,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注意到。 他想的只是此刻反水,还能保全富春族兵,如此一来,自己可不就是富春族兵的救命恩人了吗? 现在听孙静一说,他才恍然大悟,恐怕父亲所说的结果才是真正的现实。 孙暠羞愧难当道:“父亲,孩儿……” “好了,休要再提了,此事就此过去。” 孙静拦住对方,然后安抚道:“此战汝为我部先发,好好去做,别让为父失望。” 孙暠听着父亲谆谆教诲,眼眶不由一红,涩声应道:“喏!” 孙策军足有近三万人之多,行军行列都能拉出三五十里地,即便是两路纵队行军,那也能拉出十几里地的行军队列。 孙静作为殿后,出发的自然也就最晚,此时距离战场仍有一里多地。 很快,孙策的骑兵就赶了过来,让他们迅速插入到孙策本部的右翼,由孙策亲自统领。 此时,前方战场已经再度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孙策改变了战术,不再发动全面进攻,以黄盖、宋谦以及以及因为太史慈登陆而回撤了一段距离的程普所部全力牵制贾逵所部,然后以生力军加入战场,汇合芮良所部,先全力攻打高顺。 最好能够直接打崩高顺,如果做不到,也希望能够逼迫高顺后撤,压缩征南军的整体空间。 会稽军能够几次打退孙策,就是靠着这一手,加上水军威胁对方退路。 虽然如今孙策已经没有水军去威胁征南军的退路了,但只要压缩住对方的空间,那么局面就不会变得更糟糕,因为太史慈登岸之后,几乎已经占据了地形最好的地区了。 如果征南军后续还要继续登陆增兵,那可选择的地区就只有靠近大海一边的土地了,这里的土地虽然不是滩涂,但明显过于松,一脚一个小坑不说,还增加了滑倒的几率。 太史慈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高顺被围攻,当即下令贾逵尽全力援护高顺所部。 同时,他大胆派出一部精锐千人,配大盾长戟和弓弩,朝着程普压了过去。 此时战斗发生在中央地区,高顺所部右侧三百米,即是拐弯了的钱塘江。 程普就还是从这条通道冲了进来,威胁到贾逵侧背的。 如果没有程普钉子一样的存在,牵制了贾逵所部大量的精力和人力,贾逵对高顺的援护力度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此时,太史慈就是要先帮助贾逵除去这个钉子。 太史慈奇兵一出,立刻让程普极为难受。 他得到的命令是继续牵制贾逵,可太史慈的奇兵不消一刻钟就能抵达他这里,以骑对戟,对方还有大盾和强弓劲弩,就是程普玩命了也未必能打赢了,而且骑兵珍贵,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消耗在这里。 于是,程普不得不下令撤退。 眼下高顺,贾逵都无力去封死沿河通道,程普才能随意进出。 一旦高顺,贾逵腾出手来,沿河通道可就走不了了,到那时候,程普如果想撤退,则必须要从太史慈和贾逵的阵型中间而过,绕道阵西回返。 先不说这绕上一个大圈子有多浪费马力,光是其中蕴藏的危险就高的吓人。 第352章 甘宁叫阵 周宾站在余暨县的城头,朝着身边的部下大声说道:“立刻派人前往中军,禀报赵将军,我部已经拿下余暨,城中一片安宁,我部就在余暨县城中,等候将军下一步命令。” 周宾所部不过一千人,作为先锋来取余暨县,却不想余暨县中已经被孙策抽空了,只有一百守军。 当周宾兵临城下的时候,都不用余暨县里的士族豪强们反水,那一百守军就直接打开城门,迎接征南军了。 这也不怪这一百守军投敌了,在余暨县里看见征南军的大队人马,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觉得孙策大事不妙了。 况且这一百守军也不是什么孙家铁杆,甚至连吴郡兵都不是,而是孙策在会稽收的降兵,本来忠诚度就极为可怜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周宾入城之后,张榜安民,查封各类仓库,清点粮草。 作为山阴的转运中继点,余暨县中的存粮也是颇为不少,官府粮仓之中就有十三万石粮食,足够赵云大军半年所用的了。 周宾所通报的赵云所部,正在一路赶往钱塘江江畔,以封死孙策所部的退路,彻底聚歼孙策于钱塘江畔。 以徐晃一千精骑开道,特别挑选了一百精锐斥候军,为他们备下了一人双马,专司捕杀孙策军斥候。 行动大获成功,当赵云主力出现在孙策背后,封死了两条最好走的大路时,孙策才刚刚得知背后有征南大军出现。 “怎么可能!?” 孙策俊美的容颜第一次彻底失态了,他跨前一步,竟然单手将跪在身前的斥候给拎了起来。 “背后有征南大军出现,余暨下落不明?” “是……是的,将军,征南军将旗有赵、徐、董、甘等旗号,人数最少也有八千以上,多则上万。” 那斥候脸色一片惨白,被孙策拎着后,仍然断断续续的将所知情报说了出来。 孙策脸上血色尽退,转首望向正面战场。 此时太史慈已经逼退了程普,成功的和贾逵所部打通了联系,遥相呼应,而最前方的高顺所部依旧像个刺猬似的,在孙策军的冲击下岿然不动。 眼下但凡孙策军想要撤军,那势必要被对方衔尾追击,损失巨大。 而远方钱塘江对岸,大量的征南军士卒正在加紧上船,显然下一波援军最多一刻多钟,就又能抵达南岸了。 “查渎寨呢?高迁屯呢?” 孙策抓着斥候的手愈发用力,勒的对方有些喘不过气来,可见孙策心情之恶劣。 他身边的孙静、陈武、袁雄等将佐也是面色苍白,目光全都集中在斥候的身上。他们也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那斥候犹豫了刹那,开口回答道:“查渎寨、高迁屯都没有消息过来,也没有看到有狼烟升起。” 因为兵力抽调的缘故,查渎寨和高迁屯中都只有五百人,想要在大军攻伐下坚守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查渎寨和高迁屯距离余暨都有一段距离,最少也要急行军一天才能抵达。 如此一来,孙策就安排了这两处狼烟,一旦遇敌,只需点燃狼烟,坚守到狼烟传信后,即可投降,有功无罪。 在孙策的预计中,刘封分兵的最大可能就是走查渎古道,只要有狼烟预警,那他们就不用担心被对方包了饺子。 哪怕狼烟没有升起,孙策在沿途也布置了一百骑明暗哨,可谓是费尽心思,想尽办法。 为的就是杜绝眼下这种绝境。 可现在查渎寨、高迁屯都没有预警,沿途的明暗哨也没有示警,可见征南军大概率并没有走查渎古道,那难道对方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突然,孙策脸色一僵,沙哑着嗓子问道:“那海边方向的斥候可有消息传来?” 那斥候头领先是摇了摇头,又疑惑道:“那里全是滩涂淤泥,大军如何能在那里登陆。” 孙策却是松开了手,将对方丢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蠢货,若不在那里登陆,难道还真是都长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孙策已经想明白了,这支突如其来的征南大军除非会飞,否则它就只能是从海上来的,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办法,但一定是从滩涂淤泥里登陆成功了。 “伯符,为今之计,是该立下决心了。” 孙静先前一直保持沉默,此时却是开口道:“眼下不是追究征南军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而是我们该怎么办。” 孙策闻言,抬头望天,随后又闭上了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后,猛的张开。 “叔父所言甚是,如今已不可战。” 孙策当机立断道:“叔父,如今只有你我联手,击破背后之敌,方有一线生机。” 如今黄盖、宋谦、芮良以及袁雄所部都为高顺、贾逵所牵制,而朱治统领的右翼军,也已经同太史慈交战,仓促之间根本撤不下来,就是撤下来了,恐怕也会丧失军心。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留在前线,牵制北边的征南军,而自己和孙静联手,迎战南边的征南军。 如果能够打败对方,撕开个口子,那大军还能往诸暨方向撤退,然后绕道前往山阴、上虞。 否则,这三万人就要全交代在这里了,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孙静也知道局势危急,同时心里也暗暗后怕。 倘若他听信自己好大儿孙暠之言,故意拖延时间的话,恐怕他还在半路上就得先撞上征南军偷袭主力了。 以四千不备之军,遇到蓄谋已久的万人之众,对方甚至还有一千精骑。 恐怕一个照面,自己这边就要溃不成军了。 孙静应命之后,就要离开,却被孙策一把拉住。 孙静惊疑的望了过去,却看见侄儿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凝重。 对上了孙静的眸子后,孙策一字一顿的说道:“叔父,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孙静恍然,眼下孙策军已经被征南军围困在这钱塘江入海口的小平原里了。如果孙策这次反击没有战果的话,那整个大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他们的确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孙静当即表态道:“我明白了,我会全力助你!” 号角长鸣,军官声嘶力竭的在吼叫着。 孙策所部四千三百人(缺编袁雄两千人),以及孙静的四千人,再加上韩当的七百人,整整九千人,开始转向迎敌。 其中战力最强,军械最好,休息时间最久的,就是孙策的亲军了。 孙静所部刚刚抵达不久,要不然孙策也不会给他们休息的时间。可谁能想到,他们刚刚开始休息,屁股都没坐热,征南军就追着他们尾巴来了。 “传令朱治、黄盖诸将,严禁士卒回头南顾,有南望者,斩!” 孙策在出发前,对北面军队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禁止士卒南望,自然是希望士卒们不被南北夹击的困境而吓到。 虽然这一条命令未必能有什么作用,但哪怕只是起一点效果都是好的,因为孙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等到孙策军转向完毕,列阵以待时,赵云的征南军也已经在距离孙策军一里外整装待发。 在体力上,孙策军小占上风,但在军械上,无疑赵云所部更有优势。 两军对阵,孙策准备直接动手,却突然看见对方阵中一骑奔驰而出。 此骑之上,乃一锦袍大汉,身披丝巾,帽带雕铃,正是昔日的锦帆贼。 甘宁骑着大马,耀武扬威的掠到孙策阵前,大声呵道:“孙策,汝已中我家征南之计,陷于我征南军围之中。我家将军命我前来问汝,可愿降否!” 甘宁如此举动,仿佛视孙策麾下近万虎贲如无物,还点出了孙策军如此的绝望处境,给了对方士气沉重一击。 孙策心头懊悔,刚刚就不应该等对方开口,于是当即张弓搭箭,去射甘宁。 甘宁却是轻而易举的躲闪开来,还好整以暇的奚落起孙策来:“孙策,我主乃是敬重汝父昔日讨伐董卓,屡建功勋,才给你这等机会,否则你这等乱臣贼子,自当奏报朝廷,明正典刑。” “汝可不要不知好歹!” 甘宁这话可谓是义正辞严,在东汉末年,孙坚从发家开始,他的声望一直都是跟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的。 一会红,一会黑,而且还都是大红大黑。 他最黑的时候,莫过于在荆州连杀两个两千石,连荆州刺史都给宰了,那时候大部分士族看他就像是在看第二个董卓。 可等到孙坚以少胜多,大败董卓军,成功光复洛阳之后,那声望无疑又妥妥的翻红了。再加上孙坚之后死的又挺快的,没两年就浪死了,所以这会儿孙坚的声望大致还是朝廷功臣。 所以甘宁这话虽然难听,而且扎心,但还真没啥大毛病。 甘宁的话和举动简直气炸了孙策的肺腑,只是论射艺,他还真不是甘宁的对手。 孙策如果有甘宁的射术,他都不会伤在许昭三人组的手下。 又躲过孙策一箭之后,甘宁越发上头,举鞭遥指孙策道:“冥顽不灵的孙氏小儿,耶当生执汝献于征南帐前!” 随后,又冲着阵前的孙氏士卒喊道:“孙氏无道,对抗朝廷,实乃乱臣贼子,尔等趁早弃械投降,征南军善待投降之人,若是汝等也与孙氏小儿一样冥顽不灵,此地当为汝等葬身之所!” 孙策气急,竟直接丢了弓箭,拍马挺枪,直取甘宁。 甘宁却是嘿嘿一笑,调转马头疾驰而去,临了还朝着孙策喊道:“耶身负将令,可没空陪你玩耍,等交了将令,自会来寻汝!” 甘宁的一番操作,着实打击了不少孙策军的士气。 这倒不是甘宁的操作有多神奇,只是赶上了孙策军如今全军被围的好时机。 孙策军本来就有些军心惶惶,完全是靠着孙策个人的威望,以及孙家军的老底子在支撑着。 甘宁的表现不过是临门一脚,放大了这股原本就已经很大了的不安和惶恐,才会有了打击士气的成果。 不过不论如何,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也足够让孙策头疼的了。 孙策上头追了二十余步,头脑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勒马而还。 甘宁有些遗憾,要是对方再追一程,他会放缓马速,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施以冷箭。 他有信心可以射中孙策,若是能够将对方射下马来,那更有六成以上的把握赶在对方救援赶到之前抓住对方。 只是眼下没有意义,一来还靠近着对方军阵,二来距离也远,中箭的把握不大。 孙策返回之后,并没有急于入阵,而是驰骋在军阵之前,朝着全军将士喊道:“此贼性狡胆薄,徒逞口舌之利,若征南军以此等小人为将,我军今日必可大破之!” “此战若胜,全军人皆可得田一亩,地两亩,战功另计,得贼将首级者,赐田两百亩,地五百亩!” 田为水田,天然水田或者是有水利灌溉系统的田地,可种植水稻,价格昂贵,是上等土地。而地则是旱地,没有水利灌溉系统的土地,并不是完全没有水浇灌,只是用水比较困难,需要劳力,价格自然要低廉的多,而且也种植不了水稻、小麦这些需要大量水分的土地。 孙策此时也是急眼了,几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钱。 眼下孙策全军可是近三万人,光是每人的基础待遇就得给三万亩田,六万亩地,这可就将近十万亩田地了。还有战功,这等数万人的大战,战功绝不在少数,如此重酬,恐怕未必会比普赏来的少。 不过他做的也没错,在这里输了的话,再多的东西也不过是刘封的战利品罢了。 孙策的许诺的确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刚刚被甘宁打压了的士气又稍稍涨回来了部分,但总体而言,军心依旧堪忧。 孙策一向以勇武善战,胜多败少的人设享誉全军。 可现在战斗才刚开始,孙策全军就被征南军神兵天降给包围了。用后世的话讲,这直接就对孙策善战的人设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孙策军此时还能列阵以战,着实能算得上这个时代的精兵了,也对得起他孙伯符了。 第353章 一战覆军 孙策输了。 输的相当彻底。 看着身边已经彻底崩溃,或是抱头鼠窜,或是跪地乞降的孙策军士卒们,孙策却没有多少愤怒之情。 因为他们对得起自己了。 在孙策的带领之下,这些孙家铁杆们发动了整整两次攻势。 原本孙策以为只有一次机会,可这些孙家部曲们却超额的回报了他。 可最后的结果依旧是惨败。 孙策亲自带领三百精锐骑兵突阵,却被甘宁成功化解,董袭的部曲也在侧翼死死的阻挡住了韩当的骑兵。 当第二波进攻进入白热化的时候,徐晃带着一千征南军铁骑直接绕到孙策军侧后,直接打崩了孙策军的右翼。 适时,赵云又将所部的五百铁甲士砸了出去,一锤定音,孙策军所部无力抵抗铁甲士的猛攻,再也坚持不住,开始了溃退,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全军崩溃。 至此,孙策军覆灭已成定局,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各处的败报不断的传来。 孙静的长子孙暠为甘宁阵斩,二子孙皎为贺齐所擒,韩当拼死力战,最终却为徐晃、董袭二人联手生擒。 陈武满身是血的带着亲卫掩护着孙策撤退。 “将军,武愿誓死护你突围!” 此时虽然孙策军已经被包围,还经历了大败,但征南军仅有一万人,其中骑兵更是不过一千人。 孙策他们几百人想跑,还是非常容易的。 只是孙策看着崩溃的战场,心生绝望,想要战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候,朱治那里又派来了传骑。 那传骑看见孙策之后,立刻滚落下马,朝着孙策禀报道:“将军,刘征南大旗已过钱塘!黄校尉、芮校尉、宋校尉等力战不支,阵脚大乱,若是再没有援军,恐怕他们至多再坚持一刻钟,必然兵败军溃。” 孙策面色已经毫无血色,整个人如坠冰窖,往日用之不竭尽的气力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要不是陈武眼疾手快,孙策恐怕当场就要一头栽倒。 陈武对孙策可谓是忠心耿耿,孙策不仅仅是他的伯乐,也是他的恩人。 虽然身陷绝境,陈武依旧没有半点二心,脑子里想的只有保着孙策突围再说。 “将军!将军!” 陈武扶住孙策,连声呼唤。 孙策只觉得脑袋炸开了一样,疼痛难忍,强撑着身体对那传骑道:“可令朱叔父等人自决,无论如何,都是策无能,是我对不起诸位叔父……” 说到这里,孙策竟然猛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脑袋一垂,晕了过去。 陈武等周围的人俱是大惊失色,别看孙策在江东的基业并不稳当,可他本人的魅力可着实不低,行事作风慷慨激昂,快意恩仇,很是符合两汉的审美,身边的亲信们忠诚度都相当的高。 “主公无事,只是一时气血逆涌,我等当务之急,是护着主公先突围出去,再计后事。” 摸了摸孙策脖颈处,感觉到脉搏心跳正常后,陈武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朝着朱治传骑道:“主公之意,汝已尽知,可回禀朱将军,请他自决即可,不论如何决断,主公都不会对他有半点责怪。” 那传奇也是朱治的心腹亲兵,闻言重重点了点头:“既如此,卑职定将孙将军之令回禀将军,孙将军的安危就拜托诸君了。” 陈武点了点头,传骑告辞而去。 随后,陈武收拢了身边可靠的亲兵,他身边有三十多人,孙策本部还有近两百骑,不过其中还有战马的只剩下了百余骑。 陈武先观察了一下战场,发现仅有的生路就是冒险从钱塘江江畔逃出去。 这条通道非常狭窄,少许残兵败将从此地突围都有很大的风险,毕竟钱塘江上可都是征南军的水军,况且陆地上也不是没有征南军在封锁。 至于大队人马,那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陈武却毫不犹豫选择了这条路,因为这条路再怎么危险,也是一条生路,其他地方那可都是死路了。 陈武让亲兵们把孙策搀扶上马,然后亲自带队,偷偷的朝着钱塘江畔而去。 ******** 第四批征南军过江时,刘封也亲自渡江了。 过江之后,在江南升起了征南军大旗,直接让战场上的征南军士气拉到顶点。 原本黄盖等人还能坚持个一刻钟,可面前高顺、贾逵的士卒个个悍勇无匹,视死如归,只一波进攻就直接将对方的阵型给撕开了。 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重创,三部人马当即雪崩。 黄盖、宋谦还能凭借自身能力在大败之中收拢一部分军力自守,而芮良、芮玄兄弟俩连身边的亲兵都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这些亲兵倒不都是逃跑了,也有被溃兵裹挟着冲散了的。 可征南军可不知道这个。 芮良、芮玄一点都不头铁,当即就想逃跑。 可高顺所部被他们围攻了快两个半时辰了,眼下一个个眼睛都红了,哪里会放任对方逃跑。 高顺更是亲自出阵,带领刚刚休息了片刻的铁甲士直接上演斩首突击。 芮良、芮玄二人,尽数为高顺所擒。 说来也是可笑,芮良、芮玄二人能力平平,自然也就毫无反抗之心,反而能够苟活了下来,成了高顺的俘虏。 反倒是宋谦,颇有能力,大溃之后,还想要收拢败兵,却为贾逵兴兵猛攻,一战斩杀。 黄盖想要援救宋谦,却为时已晚,只能和袁雄二人互相掩护,靠向朱治。 朱治所对上的正是太史慈,只是两军交手,平分秋色,朱治兵力虽多,却始终奈何不了太史慈。 等到赵云出现在孙策军背后,整个孙策军士气大降,朱治虽然极力应对,却仍然不免反过来为太史慈占据了上风。 如今黄盖一侧已经彻底崩溃,芮良兄弟被擒,宋谦战死,程普、黄盖、袁雄是三人也是勉强收拾败兵,转靠向自己一方。 朱治脸色相当难看,别看他如今还能勉力支撑,局面比起程普、黄盖等人要好上许多。 可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都不用等高顺、贾逵抽出手来,光是随着刘封登岸的援军投入战斗,就能和太史慈一起击破他们了。 朱治只能先接应程普、黄盖、袁雄三部残兵,并将他们引入阵中。 此时,程普、黄盖、袁雄三人收拾的溃兵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一千三四百人,原来这可是一万五千大军,可谓是十不存一。 随后,在朱治的指挥之下,慢慢脱离了和太史慈所部的接触,背靠滩涂列阵。 朱治能够脱离战线,还真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刘封不想继续浪费兵力了。 或许是因为穿越者的关系,刘封用兵,向来最重人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拿部下的性命去做代价的。 这一次刘封让高顺等部依次登陆,看起来极为愚蠢,放弃兵力优势,还打成了添油战术,甚至直接打废了高顺所部。 但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当赵云大军出现在孙策军的背后时,不知为征南军要避免了多少惨烈的战事。 就以堂堂阵战,以如今征南军的水军加上在吴地搜刮的船只,最多也就一口气运送上万人过江,最少要送上三波次,才能兵力反超对方。 在此之前,孙策所部依旧有很大的兵力优势。 即便抛去这些不提,仅以阵战对垒,征南军的胜率虽然极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几乎接近于十成十。 毕竟不论是士卒战力,军械,士气,训练,以及临阵将领的能力,征南军都毫无疑问的全方位领先孙策军。 可这领先并不能代替牺牲。 两军阵战,征南军即便能赢,最少也要付出上万人的伤亡,战死人数恐怕当在四千以上。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胜利最多也就是个击溃战,以孙策以及孙家军官团的能力,大概率是能收拢败兵成功后撤的,毕竟他后方还有余暨县这么个牢固支撑点。 征南军就是尾随追杀也不见得有太大的效果。 可如今呢? 刘封不过付出了数千伤亡,就一战功成! 朱治所部万余人虽然还保持着建制和战斗力,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刘封不希望朱治穷鼠啮猫,徒增征南军的伤亡,才传令太史慈放任对方脱离战线,但绝对不允许对方有任何突围的迹象。 双方战线拉开之后,朱治丝毫没有突围的打算。 以他的能力,自然看的非常清楚,对方哪里是被自己逼退了,这分明是在给自己一个投降的体面。 就眼下这局势,征南军都不用打,围上一两天,朱治军就得渴的崩溃,或许都不用那么久,投降的人就会络绎不绝了。 于是,朱治直接把所有高级军官都召集了起来,丝毫没有在乎征南军会趁机发动进攻的威胁。 “诸位,眼下已是绝境,诸君有何看法,可畅抒己见。” 朱治面前站着十多个人,其中包括五位校尉程普、黄盖、袁雄、韩宴、孙脩等人。 此时,人人垂头丧气,双目无光,反倒是孙脩还有点精神,毕竟这会儿他已经得知自己父亲投刘了! 孙脩有些懊恼,之前干脆在富春就该献城的,否则哪里还会有现在这般尴尬境地。 不过他精神归精神,却一直低着头不敢作声。 程普、黄盖可都是孙坚辈的老骨干,袁雄,韩宴也都是孙策一手提拔的心腹将领。 就连朱治都是两朝老臣,在钱塘举义响应孙策的功臣。 他孙脩一个远房偏支,当真是不敢扎刺的。 万一说错了话,让这帮人给砍了,那到底是冤不冤呢? 在场的校尉论对孙策的忠心,那自然是没得黑的。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孙家死忠。 可眼下正如朱治所说的那样,已经是绝境了。 不投降那就是死。 自己死了没关系,可手下人怎么办? 尤其是朱治,他手底下的四千兵马,可都是跟随他的铁杆啊,其中一千四百余人就是来自故鄣的族兵,剩下的也都是鼎力支持他的钱塘、余杭豪强。 ******** “万胜!” “征南军万胜!” “刘将军万胜!” 刘封大旗飞扬,本人身着一套明光铠,骑一匹照夜狮子,在许褚的护卫之下,驾临阵前,引来了征南军疯狂的欢呼。 在刘封的指挥之下,征南军大有所向披靡,百战百胜的架势。 几次攻坚,俱是代价轻微。 如今数万人的野战,居然也能打成歼灭战,而且伤亡如此之小。 虽然眼下尚未详细统计,但只是略微计算了下,就明白这次的伤亡最多也就只有数千。 这一系列伤亡轻微,却战绩辉煌的胜利,使得征南军队刘封的信仰逐渐开始神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封对征南军的战力已经有了加成,只要是刘封统帅的,征南军的士气、组织度和战斗力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这就是名将效应。 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论刘封实际指挥能力如何,但他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甚至是优秀的名将了。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今天双方的处境换一下,孙策军包围了征南军。征南军的表现绝对会优于孙策军,而且绝对要比孙策军更为坚韧敢战。 征南军已经诞生了自己的军魂,虽然还不够壮大,但有和没有,就是天壤之别。 高顺、贾逵所部也纷纷围了上来。 虽然他们伤亡惨重,疲劳之极,但如今大胜之局,援军又已赶到,士卒们都不需要将主催促,自发的就主动列阵进军了。 士卒也是人,尤其是这年代的士卒,你跟他们谈理想谈责任,真不如跟他们谈奖赏,谈功劳。 高顺所部虽然伤亡已超五成,但士卒却在大胜士气的加成之下,毫无伤亡惨重,久战疲惫之态,反而一个个斗志昂扬。 不过若是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得见他们体力上的举动消耗,有些人虽然努力站直,但小腿却在小幅度的抖动了,可见体力早就已经见底了。 太史慈、高顺、贾逵此时已经来到了刘封驾前。 刘封亲自下马,上前迎接自己的老师和爱将们。 第354章 凌统劝降 赵云那处也已经斩获大胜,各种捷报频传,原本下落不明的孙静也为赵云所部擒获,唯有孙策、陈武暂时还没下落。 此时众人还不清楚,孙策在吐血之后,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吐了血后,孙策觉得清醒了很多,周身的气力也又回来了。 于是,孙策翻身而起,看着四周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大笑道:“没想到我孙策此时仍能有尔等勇士相随,策死而无憾!” 言罢,孙策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长枪,然后在空中一荡:“诸君,且观策为尔等打开一条生路!” “我等愿随主公上刀山,下火海!” 看见孙策重新振作,陈武等人俱是大喜过望,紧跟在孙策身后冲锋。 孙策一马当先,陈武等人望风景从,普通士卒如何能阻挡。 况且赵云手里也只有一万人,要掌控近十多里地的防线,只能尽可能的控制道路,一些野地的防线相对比较薄弱的。 有孙策这样的猛将突阵,猝不及防之下,显然成功几率要大大提高。 再加上孙策、陈武等人很清楚眼下的情况,行动稳、准、快,讲究一个突袭之迅速。 这使得周围的赵云军没能来得及增援,最终让孙策、陈武成功突围而出。 不过即便如此,孙策等人也是损失不小,原本两百余人又锐减到了一百余人,战死、走散了三分之一多。 除了孙策突围成功外,其他只有几人、十几个人的零散逃亡者趁着有些野地地形难行而没什么防守力量,偷偷逃走,其他大部几乎全部被兜住。 刘封也不着急,静待着各处收拾战场。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云领着董袭、甘宁、徐晃、虞翻、贺齐等诸将前来拜见。 此时,孙策那九千人除了逃走三百余人外,其余全部被俘斩,其中斩首一千六百余,俘获七千余众,军械甲胄数以千计。 孙策竭尽全力凑出来的三万大军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朱治所部万人还有少许战力,但也已经形不成威胁了。 到了这个时候,孙策已经不足为虑,即便他逃走了,也再没有翻盘的能力。 别说会稽郡的军力早已经被抽干了,就算还有军力,丢掉了基本军官团和基本盘老部曲的孙策也掌控不了这些军力了。 赵云、甘宁、董袭、徐晃、贺齐依次献上斩俘。 赵云生擒孙静,甘宁阵斩孙暠,董袭、徐晃联手擒下韩当,贺齐则活捉了孙皎。加上之前高顺俘虏的芮良兄弟俩,贾逵阵斩的宋谦,孙策军有名有姓的校尉级将领至少团灭了半数以上。 刘封很是满意,连连颔首称赞。 得到刘封的夸奖,即便是沉稳厚重如赵云、徐晃,都忍不住心中暗喜,至于甘宁、贾逵这样性格开朗豪爽、性情直率的,更是眉飞色舞,喜形于色了。 “诸将之功,必有重酬。” 刘封此时也相当高兴,经此一役,江东可定,扬州可定。 因此,他也不吝于厚赏诸将。 同时,他也在心中计算钱粮,想要大犒全军。 征南军此番征战,着实让刘封相当满意,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仅仅休整了不过数月的征南军就连场大战,先是攻袁术,又是过江东。 不论哪一场大战,可都是要比之前的战争都来的辛苦危险。 原本刘封还担心征南军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这可不是刘封杞人忧天,别说是东汉末年了,就是后来的唐宋时期军队一样有各种幺蛾子。 曹操借粮官首级、望梅止渴这些骚操作,就是被军队给逼急眼了的结果。 所以刘封是很担心征南军会不会有所情况,比如抱怨太过辛苦,抱怨赏赐不够等等。 出乎刘封意料之外的是,征南军竟然毫无怨言,军心始终稳定,这让刘封又惊又喜。 其实能有这样的结果,主要还是刘封平日善待士卒,同时还给士卒足额的供给,赏罚公平、公开、公正,更辅以荣誉赏赐和激励。 这使得征南军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一支有荣誉感的军队,自然不能和同时期那些混饭吃的军阀军队一样油滑易乱了。 看着战场上逐渐平静下来,除了朱治所部外,其他绝大部分孙策军都已经弃械投降。 战事已经进入尾声。 刘封看了眼朱治阵中,随后朝着身后的亲兵喊道:“阿统何在?” 一少年策马出列,然后翻身下马,朝着刘封拜倒:“回禀主公,统在此。” 这一少年只有九岁,却眉眼机灵,身手敏捷。 这少年正是出身余杭豪强凌家之子,今年刚满九岁的凌统。 其父正是朱治麾下左膀右臂,现任孙策军都尉的凌操。 许昭是余杭地头蛇,早就已经将凌家站队朱治的事情秘报给了刘封,得到了刘封高度肯定。 随后,刘封得知,凌操带族兵五百余人跟着朱治去了会稽,如今凌家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数百,以及凌操之母以及妻子。 刘封自然是相当大气,并没有问罪凌家,相反,还派了许昭前去慰问,安抚凌家。 许昭心中感激,他哪里不知道刘封这是在给他搭台,当即前往凌府安抚一众老弱妇孺。 也不知道许昭和凌统这孩子说了些什么,凌统居然主动求见刘封。 好奇之下,刘封应允了对方的请求,见了凌统一面。 甫一见面,凌统就拜倒在刘封面前,感激刘封对凌府的恩德。 凌统这感激也是在情理之中,他爹凌操可是带着凌家族兵跟着朱治跑了,这可是妥妥的跟刘封打对台。 当时孙策大军云集在钱塘江南,凌操就在朱治麾下,这不是妥妥的敌人是什么。 可刘封却没有追究凌操的责任,自然是对凌家有大恩。 因此,凌统除了代凌氏一族感激刘封的恩德之外,还愿为刘封前往招降凌操。 这也相当合理,凌操此时还不是铁杆孙家臣子,他是为了朱治才站在了孙家一边。 如今征南军势大,又占领了凌操故乡余杭,更代表了朝廷和天子,对扬州有顺应天理的法理和名分。 凌统觉得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劝说父亲返回江北。 但凌统的建议却为刘封所拒绝,因为他知道以凌操的脾气是不可能同意的。 有些人,注定会视荣誉高过生命,甚至是高过一切。 凌操就是这一类人,其实凌统也是这类人,只是他眼下还小,还不了解他父亲,或许也可能是亲情让他选择了自欺欺人。 刘封虽然拒绝了凌统的建议,但却将他带在了身边。 刘封之前觉得凌统的建议不太合适,但不代表就没有了机会。 比如眼下,孙策军已经全军覆没,朱治带着残兵困于一隅,如果凌操没有战死,那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劝降通道。 因此,在凌统出列之后,刘封微笑着鼓励道:“阿统,我欲使你前往敌阵劝降,汝可敢应之?” 凌统却是不惊反喜,当即振奋道:“统身受将军大恩,日夜思报,如今将军有令,统欣喜还来不及,又如何会不敢!” “好!” 刘封大声赞叹道:“阿统年虽小,却志气过人,既如此,且代我去敌阵劝降,命朱君理休要再对抗王师,速速器械而降。” “统恭领命!” 凌统朝着刘封礼拜之后,站起来翻身上马,疾驰而出,朝着朱治残兵所部而去。 不多时,凌统就已经来到了朱治阵前。 很快,朱治等人就收到了消息。 此时朱治这边的情况也很难堪,程普、黄盖、韩宴等人想要劝说朱治再坚持一下。 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孙军已经彻底战败,没有任何希望了。 程普等人之所以如此请求朱治,其根本目的还是因为他们想要给孙策突围争取时间。 朱治眼下的位置无疑是海平面最低的,而且还被团团包围,因此程普等人根本就不知道孙策已经成功突围了,还想着要给孙策争取一点时间。 一旦朱治这边投降了,而孙策还没能突出重围,可以想见的就是他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至于劝说朱治突围,又或是死战到底,程普、黄盖等人又不是疯了,提出这种要求只会逼着朱治对他们下狠手。 朱治的独立性其实一直是比较大的,由始至终都只是感恩孙坚,欣赏孙策、孙权而已,却并非是孙家死忠,否则也不会在两年前建言孙策过江发展被拒绝之后,立马告辞回家。 但和程普他们截然相反的是凌操、朱才、朱然等人。 朱才是朱治的嫡长子,朱然是朱治的外甥加义子,凌操则是朱治的心腹爱将。 这三人的意见,可谓代表了朱治麾下四千家乡子弟的态度。 凌操、朱才、朱然等人虽折服于孙策的魅力,但毕竟交往还浅,况且他们也一直都是朱治的部下,并非孙策部下。 眼下孙军大败亏输,覆灭在即,凌操、朱才等人即便自己不怕死,但也要为他们麾下的那些族兵们做些打算。 越早投降,他们就越能保住这些人的性命。 万一惹怒了刘封,虽然对方没有屠杀俘虏的先例,可如果对方不受降了,那自己这些家乡子弟可一样回不到钱塘江北了。 虽然双方意见相悖,但以朱治的声望地位,以及如今手头的兵力,当可一言而决。 可偏偏朱治也难得的犹豫了,程普等人提出的请求严格来说也不过分,可凌操他们的担心也的确很有道理。 正因为如此,朱治才陷入了两难之中,迟迟没能做出决定来。 此时,恰好凌统作为刘封的使节来到,朱治当即就让人将他请了过来。 凌统一来,朱治、朱才、朱然、凌操四人就先傻了眼,他们可都认识凌统。尤其是朱然,他的年纪就比凌统大七岁,两人之间关系颇为亲近,常相伴出游。 至于凌操,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好大儿,脑子一时之间都转不过弯来。 凌操震惊的脱口问道:“统儿,你怎会在此!?” “父亲可曾有受伤?” 凌统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凌操行了大礼问候,看见凌统摇头之后,他随即正色道:“儿此来,乃是受征南将军之命,前来劝降朱将军。” 众人神情一变,唯有朱治却是神色不变,显然是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人群周围,一年轻军士悄悄凑到一个军司马身边,小声道:“姐夫。” 被他唤作姐夫之人,身形颇为魁梧,但面相却有些憨实,正是孙策麾下袁雄所部军司马邓当。 看见自家小舅子如此越矩,他又惊又怒,小声斥道:“子明,你这是作甚,还不快快退下。” 吕蒙冲着自家姐夫眨了眨眼睛,小声提示道:“姐夫,大人们在此争论,僵持不下,正是因为不得外界消息。凌家小儿此时入阵,不正是消息来源吗?姐夫以此报予朱将军,岂非大功一件?” 邓当愣住,有些没明白小舅子的意思。 吕蒙有些焦急起来,毕竟这个事情并不难想,而且场上聪明人多的很,一旦让人先想到了,那他们可就毫无功劳可言了。 于是,吕蒙干脆直接从邓当身后抢了出来。 吕蒙这一动,立刻引来了周围亲兵们的警惕,他都没走两步,就已经被刀锋给架在了脖子上。 邓当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岳母大人可就这一个独苗苗啊,这要是死在了这里,自己怎么对得起岳母和妻子。 “误会!误会啊!” 邓当大声喊叫着,却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同时,他还想起来刚才吕蒙的话,赶忙对着袁雄喊道:“校尉,子明有计要献。” 袁雄原本脸色有些难看,邓当是他的心腹,吕蒙也是他挺看好的小家伙,没想到此时居然如此不知轻重。 要知道此时的场中气氛还是比较紧张的,谁都无法保证一个意外不会导致双方火并。 吕蒙纵然有什么想法,也该让邓当来请示自己,怎么能就这么跑出来了。 哪怕他言之有理,也有贪功之嫌。 毕竟他可能会导致的惨重后果,要远远大于他此时的献策之功。 第355章 朱治乞降 即便袁雄眼下对吕蒙很是不满,但他却不能不救吕蒙,因为这小子可是他一直以来相当欣赏,甚至想要待其立功后,举荐给孙策的人才。 原时空中也是如此,吕蒙出身寒门,姐夫又早死,而且他还曾经犯下杀害军吏的大罪,最后就是因为袁雄的照顾,不但免于处罚,还被孙策、孙权兄弟俩看重欣赏,同时又被张昭等淮泗大佬视为本派系大将,极力举荐提拔。 可谓是左右逢源,螺旋上天。 吕蒙发达之后升迁如此之顺利,袁雄是他绝对绕不过去的恩主之一。 “朱将军,此子乃我爱将邓当亲兵,素来机敏过人,此时异动,或真如邓当所言,有奇计献上。” 袁雄出列,先是冲着朱治恭敬行礼,随后建言道:“不如先听听他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再做决断不迟。” 袁雄的话立时缓和了场中的气氛。 朱治略一沉思,旋即点头赞同。 他挥了挥手,示意戒备的亲兵放开吕蒙,然后决断道:“且让他说。” 吕蒙长松了口气,刚才他也是被吓的不轻,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不过他也是从小胆大,而且上进心极强,当即恐惧之心消退,建功之意又生,朝着朱治、袁雄大拜道:“将军且听我一言,眼下诸将军所议之事,只在于孙将军之下落。既然如此,何不一问凌家童子?” 说到这里,吕蒙又转头对着凌统道:“凌小哥乃是前来劝降,如可从实相告,当有助汝不辱使命。” 朱治眼睛一亮,当即对凌统问道:“阿统,外面究竟是何境况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凌统的身上,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 凌统虽不是智长之人,但也并不愚笨,吕蒙都已经把话讲这么清楚了,他仔细思考之后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知晓了对方所言乃是阳谋。 正如吕蒙所说的那样,孙策眼下是个什么结果,对刘封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是生擒、还是阵斩,又或是逃走,都不影响大胜之局。 反倒是对被围困起来的朱治等人相当重要,吕蒙都已经明着告诉凌统了。 反应过来之后,凌统很是诚恳的将真相说出:“孙将军并未受辱,眼下战场之上已无战事,孙将军若非战没,必定已经突围离开了。” 朱治等人一听,神情俱是一松。 朱治抬眼去看程普等人,却见他们对视一眼后,齐齐抱拳拱手道:“我等愿从将军之命。” 朱治面上无悲无喜,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随后转向凌统道:“请尊使转告征南,我等……愿降!” 做出决定之后,朱治也改了称呼,以示诚心和尊重。 凌统回到刘封跟前,将朱治等人的决定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了吕蒙所造成的波澜。 刘封听到熟悉的名字后,嘴角微微翘起。 在凌统回来的同时,朱治等人也下达了投降的命令。 刘封亲自带着太史慈、高顺、贾逵、周瑜等人前往受降。 朱治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朱才、朱然,心腹爱将凌操,以及程普、黄盖、韩宴、袁雄、孙脩诸将出降。 其中朱治、韩宴两部未有什么大的损伤,共计七千余人,袁雄所部折损过半,还有九百余人,孙脩所部尚有一千八百余人。 最惨的是程普、黄盖所部,连同收拾的宋谦、芮良兄弟俩的残兵统统加在一起,不过五、六百人。 以上所部加在一起,共计一万一千余人的孙军悉数投降,卸甲除兵,然后分别列阵,接受征南军的受降。 看见刘封之后,朱治领着众将齐齐跪倒在地。 此时诸将皆已去兵卸甲,只穿着贴身的袍服,虽然此时已经开始转暖,但诸将还是被冻的够呛。 刘封当即扯下披风,上前几步,披在了朱治的身上。 朱治此时都已经四十三了,年纪实在是不小了,再加上战斗半日,又大败亏输,精神体力都已经跌到了低点。 虽然他意志坚韧,可身体却还是有些吃不消,颇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刘封故做叹息一声,随后将其扶起。 “封尝闻,孙破虏去时,曾将其嗣子托付于朱公,此定然是因朱公老成持重、忧勤王事。” 刘封扶起朱治之后,拍着对方的臂膀道:“可孙伯符认贼作父,为袁术奔走,悍然攻打庐江,逼死陆康公,随后又过江,与朝廷所命之州牧刘繇公为敌,肆虐吴地,其后更将战火燃至会稽,朱公安能不劝?” 听到刘封的问话,朱治低着头,心中也是郁郁。 他本人其实一直都不看好袁术,甚至直接跟孙策说过袁术政德不立,品德败坏,非明主也,强烈建议孙策赶紧过江,回江东自立。 可孙策却不听他的。 原时空里,那肯定是孙策做对了,因为孙策借着袁术的势力和粮草补给,横扫了江东,捞到了吴郡和会稽两个郡国的实惠。 随后又趁着袁术愚蠢的称帝,顺理成章的背刺了对方,不但无须任何代价,还反过来拿到了丹阳郡,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可现在却不是了,孙策由始至终都被刘封玩弄于股掌之间。 江东人也不是傻子,刘封对孙策的放任,有识之士也都能看出来。 但这件事能看破,却没法说破。 因为说破了不但于刘封无损,反而会祸害他们自己。 盖因刘封这两年干的可都是勤王之事。 你江东总不能觉得自己的地位要比天子和朝廷还要高吧? 因此,朱治对孙策也是颇有抱怨的,要不是他这人知恩图报,都未必会在余杭、钱塘起兵响应孙策。 对于朱治来说,刘封此时这番话,其实是在给对方台阶。 朱治只要顺着刘封的台阶往下走,言说自己力劝孙策离开袁术不成,就背弃孙策,返回故鄣了。 如此一来,刘封自然也能顺理成章的宽恕朱治,为自己拉拢到一批本地士族。 可朱治却沉默起来。 刘封倒是神情不变,可其他人脸色可就不对劲了。 太史慈、周瑜、高顺、贾逵等诸将脸色都有些变化,看向朱治的目光很是不善。而朱治的嫡长子朱才,外甥兼义子朱然,心腹凌统可都是心急如焚,恨不能替朱治答应下来。 可不论是谁,都不敢在这时候插话。 因为刘封还没开口。 此时的刘封已经有足够的威望和影响力,足以震慑场中众人。 过了好久之后,朱治缓缓跪下,冲着刘封叩首道:“治,凡才也,蒙孙破虏恩中,举治为孝廉,又带在身边,指点兵法要义,此恩重如山也。此番对抗天兵,实乃是罪无可赦。” 朱治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封的笑容已经开始转冷。 在他看来,朱治这何止是不上道,这是反过来要挟自己了啊? 不过接下来朱治的话,却是让刘封有些意外。 只听见朱治继续说道:“如今王师大获全胜,罪臣俯首乞降,治不才,愿单骑前往山阴,劝说孙家来降。” 刘封恍然,原来朱治居然还想要捞孙家出坑。 姑且不提朱治能不能成功,能有这份心思,倒是让刘封很是欣赏。 随着刘封地位的越来越高,也渐渐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变化。 虽然刘封依旧重视才能,但不可避免的对性格忠诚的人有着更高的容忍度和欣赏度。 如果朱治是为了自己家在故鄣的地位势力和自己谈条件,那刘封会毫不犹豫的用朱治来做儆猴的那只鸡。 可朱治居然是为了孙家,甘冒杀身,甚至是灭族的风险向自己乞求一个机会。 这给刘封的感受可就截然不同了。 刘封当即就觉得心中的不悦已经彻底化作了欣赏。 刘封故作叹息一声,再度将朱治搀扶了起来,随后又将滑落的披风重新给他系好:“人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昔日孙破虏所为,滴水乎?今日朱公所为,涌泉乎?” 刘封态度的转变,看的程普、黄盖、韩宴、袁雄等人心生激动,不约而同的朝着刘封叩头起来,口中喊道:“罪将愿以死赎罪,只求征南能给孙氏一个恕罪的机会。” 孙军主力精锐俱已尽送,如今已经再没有翻盘的本钱。 程普等人也是非常清楚,他们乞求的是刘封能够饶恕孙家,即便不能饶了孙策,也希望刘封大发慈悲,放过孙权等人。 对于到底怎么处理孙策,刘封其实自己也没有下定决心。 从稳健角度来看,自然是杀了为好。 孙策的野心太大了,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臣服于何人麾下。 即便是当初寄居在袁术麾下,也是三天两头的想要拿回父亲部曲,好回江东自立。 但平心而论,孙策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在江东野战几乎没输过,不但善于用兵,还颇有智略,把刘勋骗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况且孙策此人也不是没有牵挂,他不但是个大孝子,还是个好兄长,对弟弟妹妹当真是长兄为父,对孙权、孙翊更是不计成本的栽培。 若是以孙家家眷为质,孙策的确是有把握控制的住的。 还有一点,孙策在会稽可真杀了不少人,虞翻、贺齐眼下可是恨不能生食其肉,这也是一个需要考量的地方。 思索再三,刘封还是没有给出准话,而是对着朱治郑重道:“朱公,且容我细思。” 朱治、程普等人俱是大喜,刘封能有这个态度,就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了。 至此,整个战场也已彻底收尾。 朱治所部的投降,正式宣告了钱塘之战的结束。 此役,刘封大获全胜,孙策几乎仅以身免,麾下诸将除亲军校尉陈武追随突围外,再无一人幸免。 别看山阴会北还有孙家近万之众,可这些兵马真正可信的只有吕范所部两千人,孙权亲兵数百人。 除此以外的其他部众,不立刻造反就算对孙策忠心耿耿了。 此时虽已大获全胜,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依旧不少。 首先,还得平定整个会稽,北会稽还好,虽然还有孙策残兵留守,可谁也不会把这些人当回事情。 本来北会稽就是沸反盈天了,完全是靠孙策的武力镇压着。 如今孙策主力已烟消云散,刘封更是已经渡过了钱塘江,占领了余暨。 只要北会稽的士族豪强们不是蠢到家了,又或者胆小如鼠,必然会想尽办法袭杀各自县邑中的孙家骨干,以此来发泄之前的怨愤,同时也好在刘封处邀功。 以会稽郡士族豪强始终一贯的桀骜不驯来看,恐怕他们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行动起来。 因此,刘封并不担心北会稽的问题,他比较担心的恰恰是南会稽。 之前提起过,会稽精华皆在北会,北会稽不过仅仅只占了整个会稽郡四分之一不到的土地,却有整整十个县邑。 而中会稽,南会稽,加在一起占了整整四分之三强的版图,却仅仅只有四个县。 尤其是南会稽,仅有东冶一个县邑,可它的版图却是最大的,超过了整个会稽郡一半以上的土地。 刘封担心的就是中会稽和南会稽,其中尤其是以南会稽为最。 熟悉历史的刘封很清楚,南会稽可以轻而易举的组织起万人以上规模的大军来抵御外来者。 而外来者除非是走海路,否则必须要忍受崇山峻岭的阻隔,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两千里,才能抵达东冶。 最恶心的是,你占领了东冶,也最多只能控制东冶附近很小一片的福州盆地,再往外,就是大山高岭,里面居住着数以万计的山越、南蛮。 这些人夹杂着汉民,可是彪悍的很。 还有一件同样要命的事情,那就是会稽北边的豫章郡。 这里比会稽还要麻烦,还没有海路运输的便利,可偏偏却是战略要地,不能轻易放弃。 失去豫章,等于把江东精华所在的丹阳、吴地和北会稽送到了对方的兵锋之下,这是极其愚蠢的。 荆州刘表素来有侵吞豫章之心,若是真让他占领了豫章,那等于把战略主动权交到了他的手里。 刘表据豫章后,可以随意攻略江北,出兵丹阳,切断会稽,奔袭吴郡,几乎是防不胜防。 因此,豫章也是如今的当务之急,必须要尽早控制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是后面的事情了,眼下是先进驻余暨县,犒赏全军,传檄北会。 第356章 评议定功 当晚,大军入驻余暨县。 此时征南军高达五万余众,即便留了一万余人在钱塘江北岸,南岸也有近四万之众,再加上孙军降兵两万余人,小小的余暨县自然是呆不下这么多人的。 因此,征南军在抵达余暨县后,就大兴土木,建造营垒。 等赵云都督后军收拾完战场,将战死者下葬,军械物资收集完毕,赶到余暨县时,已经有现成的简易营垒等着他们入驻了。 按照征南军的规矩,征南军士卒的尸体自然是立了个合墓,而孙军则全部焚烧之后掩埋,以免生出疫病。 其实刘封一直想推行火葬,毕竟火葬确实具有一定的优越性,至少干净、卫生,对防范疫病有着很高的的作用。 不过这年头想推行火葬可太难了,战败的敌军也就罢了,火葬好歹还有骨灰可以分一分,总比曝尸荒野,或者万人坑来的好一些。 可自己人这边,那还是得规规矩矩的土葬了,最多也就是多立合墓,好减轻一些压力。 这也多亏了大家连饭都吃不饱了,各种要求都降低了许多。 就这条件,都能稳居东汉末年各路军阀中的前三了。 赵云收拾完毕后,带着干活的两万孙军进入营垒休息。 接下来的数日,征南军在余暨县进行休整。 刘封采购了余暨县以及周边地区的大量物资,总算是弄到了不少猪羊鸡鸭,还有大量的鱼虾,于第四日犒赏全军。 刘封本人也在余暨县中宴请诸将,并评定本次战事的功勋。 随着刘备父子的势力不断膨胀,各方面的制度也开始趋于完善。 在军功这一块,刘封照抄了后世的体系,并不单纯以首级计功。 其实自秦汉起,就并非单纯的以首级计功,只是首级功太过简单粗暴,以至于后世大多都只提首级功了。 严格的说,除了首级功外,还有先登、陷阵、斩将、夺旗四大功。 这四大功就完全和首级功毫无关系。 先登并不是简单的一个登上城墙,想要获得先登军功,必须要符合三个条件,首先就是第一个登上城墙,其次是这一次攻击得破城,失败撤退了是不算的,最后一个条件则是你还得活到战事结束。 可见先登之苛刻,但先登一般都是奇功等级,是最大的功勋了。 斩将、夺旗这两个都很好理解,而且比之先登还略微宽松了一点,除去了第三个条件,也就是你干完之后战死了,也一样追叙你这个功绩。 唯有陷阵,是真正的群体功绩,需要指挥官极具智慧和勇气,带领着一定数量的精锐士兵,或撕破防线,或正面陷入敌军摆好的军阵之中,以完成既定的军事目的,危险异常。 举个简单的例子,高顺这次就有陷阵之功,他作为首批登陆钱塘江南岸的孤军,奋勇作战,牵制了孙军三四个时辰,奋战到了最后一刻,全军伤亡超过五成,不但没有溃散,还参与了大反击,生擒活捉了芮良兄弟俩。 不过陷阵和先登不同,并不是铁定的奇功,还是得以难度来定功。 这一次,刘封制定了一个比较周密完善的叙功体系,准备在这次定功中推行看看。 之所以选择这一次,一来是正巧赶上了,二来也是这次功勋相当重要,而且战事比较绵长,算是征南军第一次遭遇到持续战斗半年以上的大战役。 刘封正好试个水。 诸将入堂之后,以赵云居左,太史慈居右,分两列坐下。 诸将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即便是内敛如赵云,眉眼之间也是流动着喜色。 如今刘备父子蒸蒸日上,扬州精华之地快要尽数为刘封所有,最重要的是,有消息传出今日要叙江东之战的功勋,诸将如何能不眉开眼笑? 待诸将入座之后,刘封冲着陆逊点了点头。 随即,陆逊起身走到堂中,开始宣读起计功制度。 征南军日后战功共分五级,首功,奇功,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 秦汉以来,其实一直都是大功,中功,小功。 可刘封觉得这过于赤裸裸了,不如等功来的含蓄。 其中,中级以上军官的首级功占比二分之一,刘封本来有意彻底废除首级功,可仔细一想之后,觉得真废除了可就过于激进了。 所谓过犹不及,正合于此。 一旦真废除了首级功,那就完全变成了将领报功,也不利于公开公正公平的原理,而且还有加强中下层军官乃至于士兵对中高级军官形成人身依附的重大恶果。 所以,刘封考虑之后,决定将首级功占比降低到二分之一,而且还限定于中级以上军官。 毕竟普通士卒和低级军官的表现,自己不一定能看得到,但中级军官往往已经能在自己跟前露面了。 另外,刘封还想要推行政委制度,把叙功权从指挥官的手里剥夺出来,形成军事主官主掌军务,政治主官主掌政务。 这是相当重要的一点,别以为东汉就搞不起来,日后文官干涉武官还少吗。 刘封并不是要推行什么体制改革,只是想借此圈定文武界限,而且利用文官主掌政务,却将军事裁定权留给军事主官,这会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拥兵自重可能的同时,又降低了对军队战斗力的影响。 不过这个还需要继续深入考虑,这是一件相当大的事情,仓促不得,先慢慢来吧。 等到陆逊将新的叙功体系讲完,诸将有些面面相觑。 但诸如赵云、太史慈、周瑜、贾逵、高顺、陆逊、顾雍这些聪明人,却已经有些品出叙功改革的目的是什么了,尤其是周瑜,他甚至能揣摩出三四分刘封的心中所想。 仔细思考了之后,周瑜还真就觉得刘封这改革改的极妙,尤其是征南军特色的勋章体系,更是让周瑜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刘封在征南军,乃至整个骠骑军中的威望和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 诸将无论品出还是没品出其中蕴藏的东西,都不妨碍他们俯首称臣,毫无异议。 “咳咳。” 陆逊退后之后,刘封等了片刻,给了诸将一些接受的时间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之后,堂上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刚刚还闹哄哄的诸将当即停下了交流,旋即坐直身体,静候刘封开口。 一咳之威,落针可闻。 刘封心中很是满意,目光转到左手处,冲着赵云叫道:“叔父且上前来。” 赵云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刻恭敬起身,走到刘封身前,先行了一礼。 赵云如此恭谨,完全没有恃仗身份资历以及刘封对他的敬重而自矜的意思。 在私德这方面,赵云当真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只是赵四叔这张嘴实在是太过憨直了,有啥说啥,完全不考虑说话的环境和大哥的态度。 “叔父,此战你统领偏师,甘冒奇险,浮海百里,为一举覆灭孙策军奠定了基础。” 刘封当即站起,将一封记载着军功的帛书递到赵云身前:“此役,叔父当为首功也!” 立赵云为首功,是刘封早就想好的。 别看眼下是东汉时期,可海运能力可未必会比日后明清时期来的弱。 当然,这里的清朝指的是鸦片战争前,毕竟鸦片战争后的清朝,买来的船只那可是工业时代的货色了,哪里是古典农耕时期能比的。 东汉时期的海运其实是很发达的,不但有民间运输,整个岭南、福建、越南、部分湖南、贵州的税赋和进贡,都是走的海运,直到长江之后,才转入漕运。 所以赵云走海路去抄袭孙策军后路,其实危险并没有那么大,甚至还不如先发的高顺部。更何况海路抄袭这个功劳,让谁上,谁就是首功,明眼人几乎都能看的见。 但赵云的资历,地位以及历史定位远不是其他人所能比拟的。 这位可是跟了自家老爹整整二十年,历经百战,为刘家尽力到死,而且其子也俱是为刘禅尽忠的满门忠烈。 于情于理,这个首功只能是赵云。 别说是周瑜等人了,就是太史慈都没法和赵云争。 当然,太史慈对此也是心平气和,反而在一旁真心恭喜赵云。 太史慈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刘封对自己有多亲近和器重,更是安排了无数立功的机会。 他得多蠢,才会去和赵云争功,还让刘封立于两难的境地? 赵云此时心中也是极为激动,此时此刻,他想起来的居然是两年之前,刘备父子对他委以重任时所说过的话。 赵云当时虽然相信了刘备父子,但心中依然是有忐忑之情的。 可现在,赵云只觉得昔日的自己实在是太过目光如豆了。 过去的赵云觉得刘封是刘家的千里驹,后来觉得刘封应该是麒麟子,可现在他觉得刘封当真是天纵奇才,龙凤之姿。 更重要的是,刘封对他一直极为敬重又不失亲近,让他感到自己是被对方真真切切的当成了长辈。 这一点,特别让赵云感动。 “云,才薄能浅,实为备位充数之人,此役只是遵照将军之令行事,全赖诸将勇猛敢战,不畏艰难,某实无半点功勋,如何敢当首功之评。” 赵云大礼拜倒,双手将叙功绢帛高高托起,举过头顶,一边继续谦逊道:“云愧不敢当,如坐针毡,还请将军重议此功,不可让有功者心寒。” 刘封哈哈大笑了起来,赵云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 赵云本身是个厚道人,只要你重视他,他就会以倍还汝,而且从不争功。 关羽对功劳那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没事都要争一番,更别说吃亏了。 张飞对功劳也是极其重视,虽不像关羽那般斤斤计较,但也是不能吃亏的。 当然,关羽和张飞在乎的并非功劳本身,关羽对部下士卒极好,从不吝啬赏赐,张飞虽然好鞭挞士卒军官,但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他们俩重视功劳,其实是想要博取刘备的欢心和看顾,因为他们俩太重视和刘备之间的感情了,甚至到了刘备喜则关张喜,刘备忧则关张忧的地步,当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唯有赵云,虽然也极为敬重亲近刘备,但因为性格问题,他由始至终都不喜争功,也是这一点,让关羽和张飞都非常欣赏喜欢他。 要知道关羽死后,张飞吵着闹着要为兄报仇,赵云作为极为少有的主和派,张飞却从来没有找过赵云的麻烦。 可见张飞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赵云主和并非为一己私利,而是纯出公心。 大家都明白“老匹夫”和“老将军”之间的区别,毕竟前者是和“云大怒”有联动效果的,而后者则会得到赵云加倍的欣赏赞许。 若是姜维当初喊的是老匹夫,恐怕就没有日后的蜀汉大将军了。 赵云可以谦虚,但刘封却不能收回奖赏。 刘封起身,转到案前亲自将赵云搀扶了起来。 如今的刘封气力虽然依旧比不过赵云,但也在不断的成长之中。 赵云本人都有些吃惊刘封的气力,却听见刘封说道:“叔父此功,实至名归,若是叔父不受此功,后续诸功又该如何发放?” 刘封这话不仅仅是安抚赵云,同时也在逼迫赵云。 不过这种逼迫,估计大部分将领都想要和赵云易地而处一下的。 赵云也听懂了刘封的意思,虽然仍有些忐忑,但不复刚才那般退让。 刘封欣然而乐,随即亲自将赵云送回席中。 随后,刘封转至案几后。 堂上诸将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或明显,或内敛,但为将者又如何真的无视功劳? 不论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又或是为了地位,甚或是为了抱负梦想,功劳就是最好的踏脚石。 刘封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都热切的对上了刘封的视线,希望下一个被刘封点到名字的人就是自己。 只是让诸将有些遗憾的是,刘封第二个点名的人,恰恰是那几个少数人之一。 “孝父何在?且上前来!” 刘封所唤之人,正是高顺。 第357章 欲肃北会 乍一听闻自己的名字,高顺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正看见刘封一脸欣赏的看着自己。 高顺赶忙起身,一路碎步走到刘封跟前下拜。 刘封虚扶了一把,随后勉励道:“孝父为我过江先锋,以一部之力,力抗孙军主力围攻,多次击退程普、黄盖、宋谦、芮良、袁雄所部的围攻,可谓是坚如磐石,为我军过江争取了时间,掩护了后续部队的过江和展开。” 刘封从案几上挑选出一卷帛书,递给高顺。 “此当为奇功!” 众将当即哗然。 奇功虽然次于首功,但首功可就只有一个。 因此,奇功应该才是常规状态下的诸功之最,高顺此役居然能得奇功,当真是让诸将又惊又羡。 不过大家也都是带老了兵的人,没几个新人。 仔细想想,高顺这一仗确实有够危险,可以说在过江的这四个时辰里,几乎无时无刻不是徘徊在全军覆没的边缘上。 如果一开始,孙策还想用高顺所部钓鱼,而存着留高顺所部一口气的心思。 可等到贾逵登陆之后,高顺所部受到的压力可就是空前强大了。 当时从孙策到程普、黄盖等人,无一不是想要先吃掉高顺,再以贾逵为诱饵继续钓鱼。 哪怕赵云出现在孙军背后如此危急的时刻,孙策亲军之中,仍有袁雄一部两千人在参与围攻高顺,可见高顺处境之惨烈严酷。 诸将心中想想,都觉得换上自己都未必能坚持的下来。 如此一来,诸将望向高顺的目光中,已经多了一丝钦佩。 高顺的性格和赵云比较像,都是那种轻功重义的个性,高顺武力上不如赵云,但谋略上却是伯仲之间,两人都有大智。 高顺对吕布几次关键性的劝谏,吕布但凡听取一次,处境都会好上许多。而赵云也是如此,入蜀之后的两次建言,尽显赵云战略格局和眼光之高。 简单来说,高顺可以看成是赵云的下位替代,而且是那种差距相当小的替代品。尤其是在忠诚这一块上,高顺和赵云如出一辙,这也是为什么刘封对他很是喜爱,大力提拔的原因之一。 高顺果然如赵云一样,也想要谦词推拒。 刘封却是笑着摆了摆手:“孝父,汝意是指责本将军断事不公乎?” 高顺闻言,竟大惊失色,赶忙伏地辩解道:“将军通达明理,远见卓识,处事公正严明,俱所周知,无人不服,顺钦佩万分,安敢对此有异。” 高顺如今对刘封可谓忠心耿耿,身为外将,又是半路被迫相投,再加上既非河北幽州人,又不是徐州本地人,按照道理来说,高顺理应是毫无前途可言的。 看看他在吕布集团里的坎坷,那才是高顺理应得到的待遇。 可自从跟随刘封以来,高顺从来不曾感觉到自己有被排挤轻视,相反,刘封对他可谓是另眼相看,十分敬重,追随刘封不过年余,如今也是堂堂一部实权校尉。 此番与江东孙氏决战,高顺更是得到刘封看重,力排众议,出任先锋。同时,刘封还特地调拨了一批包括铁甲、塔盾、劲弩在内的珍贵军械,只为助他建功立业。 如此国士相待,高顺恨不能立时就为刘封而死,哪里还敢对他有分毫不敬? 因此,虽然刘封语气之中并没有任何责怪,反而带着满满的戏谑调侃之意,高顺却依旧诚惶诚恐的解释起来,他如此作态,并非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实是不想让刘封对他有半点失望。 高顺的举动自然逃不过刘封的眼睛,后者心中很是高兴,却故作不悦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受我定之功?” 高顺闻言,沉默片刻,叩首道:“顺安敢如此,谨从将军之命。” 刘封这才转嗔做喜,转出案几扶起高顺,勉励道:“善,君之才能,我素知之,不宜妄自菲薄。” 高顺退下之后,不少人目光若有所思。 譬如周瑜、陆逊、贾逵等人。 这几个都是机敏通达之人,刘封对高顺的器重自然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刘封至此已经定了首功和奇功,在座诸将却是毫无异议。 一来刘封的威望已经足以震慑诸将,让诸将俯首听命,二来也是赵云和高顺的战功的确足以服众。 只是堂上诸将仍以热切的目光望着刘封,希冀还能有奇功颁发。 然而可惜的是,刘封接下来所定最高的功勋,也只是一等功了。 接下来,刘封定徐晃、甘宁、贾逵三人为一等功,太史慈、董袭、周瑜、周宾四人俱为二等功,余众参战立功者,皆为三等功。 对于刘封的评定,众人没有异议。 当晚,刘封设宴款待诸将,诸将开怀畅饮,通宵达旦,俱欢乐而归。 次日午后,赵云、太史慈、周瑜、贾逵、陆逊、顾雍、虞翻、贺齐等人被刘封召集起来。 入堂上后,只见王朗正端坐于刘封之侧,诸人目光都在他身上徘徊了片刻。 此时王朗仍然是朝廷所拜的会稽太守,拥有最大的法理性,即便是刘封也不能无视对方。 不过王朗这个人才学很好,注重经典,博学多闻,私德也算不错,当得上名士一称。 可这个人的骨头其实是比较软的,他平生最有血性的一次,也就是在会稽士族豪强们的支持下,力抗孙策半年多,高迁屯战败之后,宁可浮海逃跑,也不肯投降。 之所以会这样,本质还是王朗服从体制和权威,王朗效忠于大汉和日后效忠于大魏,甚至坐视司马家架空曹魏,本质其实是一回事。 这样的王朗,刘封自然不是很看得起对方,毕竟刘封自己不重经典,王朗又不是死忠的个性,自然入不了刘封的眼界。 只是谁让对方现在是会稽太守呢? 而且还是一个在会稽郡拥有很大名望,名声很好的太守。 只要王朗表态支持刘封,那在后续收复各县邑,以及动员各县邑提供粮草物资上,无疑会大大减轻刘封的压力。 “诸君,如今孙贼已经不足为惧,反手可覆。” 刘封开口道:“今日召尔等前来,乃是商议会稽之事。” 此时,刘封已经放了朱治前往山阴说降孙家,开出的条件是孙家子弟一并送入洛都受审。 若是孙策愿降,也可以依照此例而行,但机会只有一次。 朱治领命而行,于三日前就离开了余暨县,带着三十余亲兵前往山阴。 凌操将凌统托付于刘封帐下,亲自保护朱治前往山阴。 朱治苦劝不得,只能带上了他。 此番刘封议事,乃是要接管会稽之权。 会稽总共十四个县邑,北会占了三分之二多,这一次除了诸暨县外,在山阴城破之后,尽数投降于孙策麾下。 如今刘封大胜而来,不论是从立威的角度,还是从实利的角度,他都不可能放过这些人。不但各县的县令、县长、县丞、主簿统统要撤,就是给孙策献上粮草物资的也要受到惩罚。 刘封这次是铁了心,要以王朗之名义,好好收拾一遍会稽了。 “我意护送王太守回山阴,以虞仲翔为主簿、贺齐为都尉,再分派各将暂兼各县事务,排查孙家余孽。” 刘封神色转冷道:“王太守在前方血战不支,仍死守山阴,以待王师。可会稽郡内的名族高门焉有骨气?竟不战而降,屈膝于孙贼,本将军必要重重追究此责,除恶务尽!” “谨遵将军之令!” 堂中诸将神情一振,连忙拱手拜倒。 反倒是虞翻和贺齐脸色大变,面面相觑起来。 贺家虽然已经被灭了,可贺齐的母族、妻族却仍然无事,而且眼下山阴城内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周家是因为誓死抵抗孙策不从而被族诛,可贺家却是因为和孙策谈条件谈崩了才被抓了典型。 至于虞家,倒是受了虞翻的牵连,很是冤枉,最诡异的是,虞翻本家却是在余姚县平安无事,遭殃的反而是虞家在山阴的分家。 如此一来,虞翻和贺齐都有些难堪。 尤其是虞翻,余姚也是不战而降的县邑之一,一样给孙策供应了近十万石的粮食以及其他各类军械物资。 他们俩有些摸不着刘封的态度。 如果说刘封看不上他们,这也不可能直接把他们安排成王朗的左膀右臂,一个几乎可以替代郡守处理郡中事务,一个掌握了全郡国的军事力量,代郡守行军权。 可以说只要虞翻和贺齐联手,那王朗真就是一个人形印章了。 可若是真的看重他们,那自然可以通过他们来安抚招揽会稽高门。 虞翻和贺齐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刘封肯开金口,都不用玩礼贤下士那一套,会稽高门贵族就愿意主动投效于他,为他效力。 钱塘江一战实在太过震撼人心了。 虞翻、贺齐皆自视甚高,尤其是在军事一道,都是极有自信的。 虞翻为王朗平定山越贼,贺齐多次在会稽担任县长,平定各地叛乱,这都证明了他们有不俗的军事才能。 可钱塘江之战堪称神仙战,完全突破了虞翻和贺齐的思想,他们从来没想过打仗还能这么打。 虽然这一战,损失了不少船只,可所有的艨艟和大部分的走舸都只是擦伤和轻微伤,只需要维护一下就能重新投入使用。 只有少数运气很差的走舸因为撞上了石头硬物之类的东西,导致船体受损,需要大修或者干脆放弃。 可这些代价却换来的却是整场战役的胜利,不但大大减少了精锐士卒们的伤亡,还打了一场极为罕见的歼灭战。 其实整个三国时期,最常见的就是击溃战了,歼灭战极其少见。 别看官渡之战时,曹操全歼了袁绍的绝大部分兵力,可那真就是袁绍硬往曹操嘴里送的。 那时候袁绍早已经昏了头了,再加上郭图在旁继续以私废公,这才使得袁绍全军覆没。 不然按照正常决断来进行操作的话,成功撤退个七八万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刘封一战全灭孙军三万大军,几乎全是战兵,这含金量之高,虞翻、贺齐是真发自肺腑的服气了。尤其刘封还是个北地人,居然能用兵到如此境界,当真是如淮阴侯所言的那般,以天地山川河流为兵了。 虞翻、贺齐心里甚至出现了一点点诡异的想法,如果刘封不是如此干净利落的灭了孙策所有精锐主力,恐怕也不会如此高调的要整肃会稽诸县吧? 眼下就是看准了哪怕会稽诸县高门豪族们发了疯,全都拼死为孙策效力,失去了精锐主力和多年积累的军官团,孙策也是毫无翻盘的可能了。 而这一切,仅仅只会让刘封的清洗来的更加凶狠彻底。 “诸县县令、县长,县丞以及百石以上官吏尽数下狱,视为叛逆,送入洛都,听候天子发落。” 刘封继续下着命令:“其人家产,尽数封存,充为军费。” “将军!” 虞翻、贺齐这下可真坐不住了,县令、县长、县丞这些也就罢了,这都是朝廷任命的流官,虽然其中不乏也是会稽本地人,但毕竟人数较少。 可百石以上官吏那可就不对劲了,从主簿、功曹开始,到各个曹掾,那可都是本地士族豪强的自留地。 别看这些官吏都是百石到几百石,可他们的权力却是相当的大,别看县令、县长发号施令,可真正想要做事,还是得靠他们。 而这些人出身越来越的出自士族豪强,强大的背景和后台,使得他们的权力更加膨胀,甚至敢和长官放对。 中原的情况还好一些,因为中原士族多,豪强少,而且士族上达天听,朝中都有大官亲缘,所以豪强不敢太过放肆,除非搭上了宦官那条路,否则还是不敢对士族有所不敬的。 可会稽这边就不一样了,这些人不但背景硬实,还跟山越南蛮勾结,不高兴了立刻给你来一场即兴造反都是大有可能的。 最多到时候把一切责任推到山越、南蛮的头上,然后往大山里一躲,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虞翻、贺齐却是明白,这都是老黄历了,应付大汉朝廷或许可以,但想应付刘封,那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第358章 兵分两路 就凭刘封那五万大军,还有朱治等人愿意降服,这可是实打实的七万战兵,会稽人如何能挡? 你又不是山越和南蛮,能往大山里钻。 田产土地,商铺工坊,港口船厂,高门大院哪一处是能放弃得了的? 虞翻和贺齐对视一眼,赶忙出来进言道:“将军,万万不可啊。” 刘封脸色冷了下来,不悦道:“仲翔、公苗,二君这是何意?” 虞翻、贺齐心中突突,别看这两人在原时空里胆子大的很,一个敢以小衅而杀官吏,视豪强叛乱为功绩,另外一个更是对孙策自夸为孙家宝,更为孙策单枪匹马说降了豫章郡。 可他们在刘封面前,两人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将军素来仁德,何意对我郡官民如此严苛?” 虞翻咬牙顿首道:“孙贼昔日势大,山阴事变,其一日之内竟诛七家名族,会稽人人震怖,为之胆寒,忧惧之下,才会从贼,实非他们心甘情愿之举。” 贺齐也赶忙接上道:“不少地方名门望族,俱有投效朝廷之心,也一直在暗中送来情报,望将军允他们戴罪立功。” 听了虞翻和贺齐的解释,王朗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也开口劝说道:“征南有所不知,我御孙策与钱塘,北会诸多高门大户尽皆出钱出粮,贡献部曲,否则,如何我安能成此大事。” 得王朗出言襄助,虞翻和贺齐俱是心中大喜。 两人都知道王朗不仅仅是朝廷任命的会稽郡守,同样也是徐州本土的名士。王朗的亲朋好友,可都在刘封父亲手底下任职呢,其中不乏被刘备倚为臂助的心腹重臣。 他们自然是希望刘封能够看在这些面子上,放会稽士族豪强们一马。 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刘封听完王朗的话后,竟长声叹息起来。 “仲翔、公苗,我以君二人为友也,不想汝等竟出此昏聩之语。” 随后,刘封又对着王朗道:“明府所言,封实不敢苟同。所谓赏罚分明,方可服众。” 刘封的话让虞翻、贺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在场众人也目光有所不善,显然对虞翻、贺齐连续向刘封辩解而感到不快。 刘封冲着贺齐问道:“公苗,我听闻汝出任会稽数任地方县长,每到一地,需先平乱,可有此事?” 贺齐脸色很是难看,这事自然是真的,他当初连平地方叛乱,就连别人平不了的太末县叛乱他都主动接手,还在一个月内就平定了。 这件事是他平生得意之事,也是重要的扬名资本,平时自然经常挂在嘴边。或为自夸,或为人夸,总之在会稽本地是传播甚广了。 因此,贺齐总不能现在改口说没有此事吧。 这不真成了赤裸裸的欺骗刘封了吗。 况且贺齐本人也是不屑说谎的个性,更不可能在此时欺骗刘封了。 贺齐沉默了片刻,无奈回答道“不敢欺瞒征南,将军所闻,俱是事实。”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旋即又对着虞翻问道:“封尝闻文肃公初任会稽郡吏,后又出任县长,以平叛军功为朝廷所重,擢为太守,屡任两千石,不知所闻是否为真?” 虞翻一愣,随即脸色微变,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文肃是虞翻的父亲虞歆的表字,其人屡任两千石,出任过多地太守,比较有名的就有日南太守和东郡太守,就连死后都没能回迁故土,而是葬在了东阿。 如果不是因为虞家在中央没有靠山,以虞歆的能力、履历和政绩,其实早就能入朝为九卿了。 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虞翻对华歆很是不服,颇为轻蔑,却很崇拜王朗;王朗却又是华歆的小迷弟,凡事都以华歆为偶像,模仿对方;而华歆对虞翻却很是欣赏,甚至被他一人单骑入南昌后说动,以豫章而降孙策。 平心而论,华歆虽然远比不上武侯,但也远不是演义中那般下作。 曹丕篡汉,朝中三公九卿级的重臣之中,唯有陈群和华歆两人是不支持态度,这和演义里逼迫献帝的面孔是截然相反的。 曹丕甚至因此而暗疑华歆对自己不忠,篡汉之后不但没有给华歆封赏,还反过来降了华歆的官位。 饶是如此,曹丕还不满意,还招来陈群询问对方和华歆为何不快。 这也是因为曹丕和陈群关系极好,再加上陈群的回答相当聪明,说的是我和华公是汉臣,大汉已亡,于公我们如何能喜,但我们又仰慕曹丕你的仁德能力,所以在暗地里我们是非常为你感到高兴的。 曹丕被陈群的话所感动,这才放过了华歆,否则华歆还真不好说能有什么下场。 看见虞翻也点头了之后,刘封脸上满是怒气,愤愤道:“初识仲翔,公苗,封以君二人为南地英雄,实欲在会稽广招人才,不使南珠有遗。却不想会稽诸族竟如此软弱,屈膝事孙,竟无半点臣节。” 说到这里,虞翻和贺齐已经满脸通红,羞愧不已,就连王朗也是低垂着脑袋,毕竟他还是会稽太守,一郡的教化也是他的重要职责。 “仲翔,公苗,即便以大汉律令,此辈献城从贼,那也是依律当斩啊。” 刘封见状,缓了缓口气道:“我不过令他们下狱待审,怎就成了严苛?” 虞翻脸色一下涨的血红,听着刘封谆谆细语,有理有据,甚至还以其父为证,他这个做儿子的如何能反驳。 虞翻性情还是正直的,要不然日后也不会在大皇帝面前数次犯颜谏争了。日后他被贬交趾之后,在当地开设教学,讲学不倦,门徒常数百人,可见其人对百姓还是抱有一定的同情心的。 王朗此时也长声叹息道:“会稽士民治中,确有骄横不法者,此辈外厉内荏,鱼肉百姓,征南若是欲一扫腥膻,也是为了会稽百姓的安宁。” 刘封看了一眼王朗,果然是个聪明人,这记助攻可是来的相当漂亮。 果然,在听到王朗的话后,虞翻、贺齐两人沉默了片刻,不约而同的俯首拜倒,冲着刘封道:“征南之意,我等已经尽知,愿从将军之令,濯清会稽之腥膻。” 刘封这才满意一笑,上前将虞翻、贺齐搀扶了起来。 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后,在场的周瑜、贾逵等人可都是聪明人,哪里还能看不懂刘封的心意。 在他们看来,刘封甚至是想故意逼反一批会稽士族豪强来立威,同时也要收缴一批战利品,犒赏征南全军。 周瑜等人的猜测还真中圈了。 刘封还真就是想故意逼反会稽各地的豪强。 如今他大军就在钱塘江两岸,而这些士族豪强们献出了大量的粮食,又将自己家的精锐部曲交给了王朗,眼下正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 要是这些人真造反了,刘封有信心一月可平整个北会。 刘封还真希望这些人桀骜一波。 ******** 会议之后,众人皆散,唯有赵云、周瑜二人被刘封给留了下来。 留他们二人,是因为刘封对他们有特别的使用。 “叔父。” 有赵云在场,刘封的第一交谈目标自然是在他的身上。 听到刘封唤自己,赵云挺直身体以示恭顺。 刘封开口道:“会稽一郡,幅员辽阔,版图巨大,不定会无以定江东。” 会稽虽然交通不发达,但确实南连交趾,北衔吴郡,西部还分别和丹阳,豫章接壤,会稽不太平,整个江东还是颇有风浪的。 要不然大皇帝也不会下死手整顿会稽,他治下的会稽当真是三天一大叛,一天一小叛。迫不得已,大皇帝干脆把大半个会稽都给封出去了,用以给将官们养兵,镇压叛乱,清剿山越。 赵云有些恍然,但还是没想到点子上,误以为刘封是在担心会稽发生暴乱的情况。 于是赵云半是安慰,半是担当道:“征南不必忧虑,若会稽豪强不识时务,胆敢对抗朝廷,云必为征南执其首于驾前。” 赵云性格很是稳重,但却偏偏又极具机敏。 正史上的空城计其实是空营计,原型就是赵云在汉中之战里的表现。 由此可见,赵云堪称足智善谋,可偏偏他说话常常不过脑子,不分场合,或许应该算是智商高,情商低的典范吧。 周瑜悄悄的暼了赵云一眼,显然他是看出来了刘封的想法。 只是迟疑了一瞬,周瑜决定还是不必顾虑赵云的观感,抱拳开口道:“征南所虑者,可是南会之地?” 刘封故作惊讶的望向周瑜,面露疑惑惊讶之色。 周瑜心中暗喜,继续说道:“以瑜之愚见,征南若有意于南会之地,必走海路方可成功。” 不得不说,周瑜看问题相当犀利,堪称一针见血。 只是探查到刘封的心意之后,周瑜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南会之地的要害来自于海路。 不过这里面也有刘封很大的功劳,毕竟钱塘江之战大开了眼界的可不只是虞翻、贺齐,自然也包括了周瑜。 只是周瑜依旧猜错了一点,他以为刘封是想要派赵云和他一起去收复南会,可实际上刘封对他却是另有任命。 “公瑾当真见微知著也。” 刘封先是赞赏了周瑜一句,引来了后者的谦逊,随后话锋一转,对着赵云道:“叔父,正如公瑾之见,我欲使汝南下,镇压南会。叔父为主将,统领本部,以董袭、甘宁为副将,浮海南下。” 赵云本部六千人,董袭、甘宁四千人,加在一起也是万人之众了,不但俱是精锐,也没有太大的损耗,只需从降兵中补充个数百人即可满员。 刘封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此外,叔父还可从孙军降兵之中挑选五千人作为辅兵,必要时可以驱使他们去攻城拔寨。” 五千这个数字比较合适,而且近两万的孙军俘虏总不能留着吃干饭吧。 先挑出五千人干点正事也是不错。 赵云这才彻底恍然,仔细琢磨了一下,竟然觉得问题不大。 连滩涂登陆都搞过大规模的了,那么登岛和登港自然不在话下了。 赵云忠心耿耿,能力出众,虽然历史上独立领军并没有较好的战绩,主要也是因为没有得到过类似的锻炼。 另外,赵云领兵有一个比较坏的习惯,那就是很容易分兵导致本部人马过少。 空营计的时候,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贸然分兵给黄忠去袭击曹操粮草了。 当时赵云这边固然是大唱空城计,可得到赵云部曲的黄忠也一样打的极为艰难,一度都被当成了全军覆没。 可见如果没有赵云分兵,黄忠当时必然是凶多吉少。 也正是黄忠这一波突袭得手,焚烧了大量的曹军粮草,这也是曹操退兵的原因之一。 一出岐山的时候,赵云兵败曹真,也是因为兵力过于分散,导致被曹真抓了个真空期,以快打慢,直接打崩了赵云这一路,甚至难堪到赵云担心曹真一口气尾随败兵攻入汉中,不得不烧毁了栈道。 这大大恶化了武侯后来的战略处境,少了一条道路好走的斜谷栈道,使得武侯其实根本没有战略选择可言了。 因此,刘封特地打开一张手绘的简易东冶地图,叮嘱道:“叔父,此番南下,仅有东冶一县,勿要分散兵力,当以快打慢,以多击少。东冶若是请降也就算了,倘若东冶意图不轨,务必要切断其与大山的联系,务求山越、南蛮不得支援。”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封还是不放心,继续叮嘱道:“大山之中,山越、南蛮数之不尽,若是让他们和东冶城里的豪强勾连上了,那战事必然绵延久远。我回头让贺齐同你一块去,他是会稽人,在会稽郡内很有威望,即便是东冶那边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对你必有助益。” 东冶县是南会唯一的县邑,又是连通交趾的重要港口,人口自然众多,但因为辖地平原稀少,户数仍未能超过一万,置东冶长,又称候官长。 刘封的意思很明确,光是县邑里那三万余人口是绝对不足以抗衡赵云偏师的。 同时,带上贺齐也是为赵云托底,在原来的历史上,孙策派嫡系韩宴前往讨伐,结果大败而归,不得已,只能换上了贺齐,一举而下,不但聚歼了候官诸多势力,还连带捎上了一个王朗。 这一次,赵云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云这里安排妥当了,接下来就该安排周瑜了。 第359章 抵足而眠 周瑜这边还正在纳闷,听刘封报了几个名字,里面都没有他。 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怎么都够一个副将的职务,所以他心里开始琢磨起来,莫非自己并不是在这一路偏师中。 不得不说,周瑜是相当机敏聪明的,很快就反应到豫章这边的情况。 入豫章最好走的道路有两条,一条自然是长江水道然后转鄱阳湖的前身彭蠡泽,然后再从南端出赣江,余水,可分别直抵大半豫章重镇,其中就包括了郡治南昌,以及重镇鄱阳、宜春、庐陵、南城等地,可谓是四通八达。 第二条路泽则是走陆路,从丹阳出发,经黟县入豫章,走鄱阳,然后直抵鄱阳湖,或转水路,或绕鄱阳湖而行,至南昌。 这条路虽然能走,但也是并不好走,全程九成以上都是山路,虽然勉强可行大军,可后勤压力必然十分巨大。 周瑜有些激动的颤抖起来,他叔父周尚虽然已经被调离了丹阳郡,但目前人仍然未走,而且丹阳郡内,他叔父的人脉关系可是相当巨大的,毕竟可是实打实的当了三年的太守。 丹阳紧邻着豫章,自己难道还能当一任主将? 就在周瑜既兴奋,又期待,混杂着忐忑的心情中,刘封对他开口了。 “公瑾,我意以汝为主将,攻略豫章,你意下如何?” 竟然成真了! 周瑜心中涌出巨大的喜悦之情,当即对着刘封表态道:“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有死而已!” “公瑾何以言死。” 刘封故作不悦道:“如今天下板荡,朝纲不振,天子岌岌,正是我辈忠臣良将竭力报效之时。公瑾文才武略,足智多谋,出身名门望族,世代为我大汉效忠。此正我辈用命之时,施展才华,展布韬略,切不可自轻自咒。” 周瑜感动非常,只觉得刘封把他心里去了。 他周瑜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展露才华,指点江山,叫天下人都知道周瑜这个名字。 “公瑾,我素有九字志向。” 刘封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周瑜来。 周瑜小惊一下,随后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要说志向的话,那周瑜肯定能把刘封的志向说个大半,但刘封却限定了九个字,那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公瑾和孔明合掌出计,那也只是两个字啊。 刘封神色一正,缓缓道:“大丈夫处世,立功名,成王业,靖天下!” 立功名? 成王业? 靖天下!? 周瑜只觉得这九个字仿佛一团火,直接烧的胸口发热,呼吸急促了起来。 当即慨然而起,冲着刘封大礼参拜道:“瑜不才,愿为将军之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旁的赵云也是一脸震惊,看见周瑜行礼后,他也立刻起身,跟着周瑜一同拜倒:“云亦是如此,愿为将军之志,效犬马之劳!” 刘封大笑起身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人扶起:“能得叔父和公瑾襄助,即便此愿再难,我又夫复何忧。” 将两人送回席中,刘封转至案后,考验道:“公瑾,可知我为何以汝为主将?豫章攻略当如何入手?” 周瑜精神一振,知道这是刘封下令前的考验,当即沉思了片刻,开口答道:“豫章此郡,当以诏令为主,辅以兵威!” “善!” 刘封相当满意,豫章此时从明面上来说,是朝廷的地盘。 豫章太守朱皓原本在去年年底,应该死于笮融之手。 因为刘封对江东格局的干涉和影响,导致到了去年年底时,刘繇一直在牛渚坚持着,孙家拿他也没办法。 笮融也盘踞在句容一直没跑,朱皓也就活了下来。 朱皓是朝廷任务的太守,名正言顺,只要他没有谋逆,就是刘繇想要罢免他,也得问问他手里的兵马。 所以,刘封的打算就是以朝廷的命令来调动朱皓,朱皓听命就好,那给他安排个其他位置,反正不能给他地盘。 若是不听命,那就是反对朝廷,反对骠骑大将军,反对征南将军! 那自然兵势就派上用场了。 你还别说,别看豫章这个地方山越、南蛮多,南昌这一块靠长江的部分县邑,还都是亲大汉朝廷的。 原来历史里朱皓能够上任就干掉了诸葛玄,就是因为当地的士族豪强都支持他,背叛了诸葛玄。而这些士族豪强支持朱皓的原因主要是两个,一个就是亲朝廷,朱皓可是正牌子朝廷册封的豫章太守,诸葛玄只是袁术和刘表两个军阀推出来的自领太守罢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朱皓他爹朱儁了。 诸君的名声太大了,而且其中有一半就是在南方镇压各种叛乱得来的,山越人很怕他,被打服气了。 听说是朱皓儿子来了,那自然是另眼相看。 诸葛玄在豫章毫无威望,又没名满天下的老爹,自然被干的极惨。 刘封的预想就是最好能和平调走朱皓,为此,他愿意许出豫州一个大郡的太守,反正调过去了也是人形图章,哪怕就是给朱皓实权,只要不让他军阀化了,刘封都是血赚。 而底线则是在以朝廷的名义下,武力征服,但必须保证朱皓的存活。 朱皓他哥朱符这会儿正在交趾当州刺史,南会稽紧邻交趾,远离北会,刘封暂时不希望和朱符对上。 既然周瑜的策略很合自己的心意,刘封当即就下令道:“公瑾,我意以汝为主将,统兵一万,将周泰、蒋钦两部水军,并赵凡、于兹、周宾,我再额外给你配属一千骑兵,由徐晃统帅,共计两万战兵,悉数配给汝部。另外,从孙军降兵之中抽调万人给你,为汝部辅兵,补充主力所耗。汝部当以水军为依托,走长江水道直抵南昌。” 接着,刘封语重心长道:“此番入豫章,当以游说为主,我另遣虞翻随军助你,此外,汝还需尽力保证朱太守的安全。” “喏!” 周瑜恭敬领命。 如今在钱塘江两岸的战兵高达七万,心腹嫡系也有五万之众,实在是太多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分出两万五千主力加上一万五千孙军俘虏前往南会、豫章,将这两块骨头一起给啃了。 一旦豫章到手,再加上九江,以及庐江北部,足以遏制住刘表向东发展的态势。 此外,刘封还能顺理成章的把虞翻和贺齐给调离,以免影响自己的计划。 刘封这次在北会稽是真的想搞一波大清洗。 这里的士族豪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性喜叛乱,东吴都挂了,这些人依旧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晋朝搞事情。 可见,这地方不好好的撸一遍,以后有的麻烦了。 等到赵云和周瑜退下之后,刘封又招来了虞翻和贺齐,将这件事先和两个人通了气。 虞翻和贺齐都有些懵,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也意识到刘封想调开他们。 但刘封给的理由十分充分,而且还都是立功的机会。 尤其是贺齐,都不用出会稽,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能算是被调走,而且原因十分正当,还很迫切。 哪有平定会稽不管南会的。 虞翻和贺齐都有些犹豫,想拒绝也找不到理由,而且内心深处也不是太想拒绝。 刘子升之心,会人皆知。 况且虞翻和贺齐甚至有些觉察到,这说不定就是刘封给他们的抉择,在看他们如何站边。 听命离开,那就是站在征南军刘封一边,结果自然是立功受赏。 抗命留下,那就是站在会稽本地人一边,结果自然是不相为谋。 出于对虞翻和贺齐的欣赏,刘封特地多说了一句话:“仲翔,公苗,二君皆是大才,当以天下为众,安定天下,方为丈夫本色。” 虞翻和贺齐听了之后,低着头默然无语。 刘封随即摆了摆手,示意虞翻和贺齐道:“汝等若是一时难以决断,可回去三思而决,若是有了决定,再来找我,只是切忌不可走漏了风声。” 虞翻、贺齐二人默不作声的起身,缓缓后退。 刘封叹息一声,贺齐也就罢了,虞翻是刘封很是欣赏的人才。只是机会也给对方了,究竟是不是同路人,也只能看对方如何选择了。 刘封正要继续翻看案几上的公务,忽然听到两声脚步声。 抬头一看,原来是虞翻和贺齐。 两人进来后,直接朝着刘封拜倒。 不等刘封开口询问,他们就先一步开口道:“蒙征南许为大财,翻(齐)愧不敢当,愿以微薄之力,为征南尽绵薄之力,只为能够早日平定天下,成就霸业。” 好家伙,干脆都不提我献帝宝宝了吗? 刘封顿时大喜,也顾不得虞翻和贺齐是怎么想通的了,直接起身过去将两人扶起,拉着两人的手好一番安抚。 刘封这也是真情流露,毕竟他很欣赏虞翻,对贺齐也不反感,能让他们站在自己这一边,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随后,刘封当即表示,让虞翻和贺齐在孙军俘虏之中各自招满两千人,暂充部曲,由征南军供应军械补给和后勤。 如今虞翻手头还有三四百部曲,是跟着他浮海过来的,都是亲信可靠的铁杆心腹。 倒是贺齐孤身而出,家族又被没了,可谓是毫无骨干可用。 就在贺齐忧心忡忡的时候,刘封大手一挥,随后调给贺齐一百骨干,让其充作爪牙,统领部曲。 贺齐登时大喜,对刘封可谓是感激不尽。 当晚,刘封还拉着两人不让走,特地设宴款待他们,还招来了赵云和周瑜做陪,显然也是想趁机让他们在此结识,加深一下交情,后面也好展开合作。 虞翻和贺齐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其实也不奇怪。 虞翻自己家人在余杭,他已经修书过去让他们一定要老老实实,甚至可以牺牲家族部分经济以及军事利益,不论谁来说项,都绝不能做出头鸟。 至于贺齐,他如今全族死光,根本毫无压力可言。 会稽人很少能够进入中枢,即便以会稽第一士族周氏的地位,都得靠给袁家当狗,才能屡任两千石。 因此,当一个进入中枢,甚至还附带从龙之功的机会摆在眼前时,刘封是极大的低估了这份功劳的诱惑力的。 虞翻和贺齐别看在会稽是一号人物,家族也是会稽的豪强士族。 可你看两个人的履历就明白他们有多绝望了。 虞翻在会稽本地这么大的名声,老子还是两千石的多地太守,他都年过三十了,才被王朗看中当了功曹。 即便在功曹任上干的很出色,大概率也只能在王朗快离开前,给他安排一个县长的官职外放。 至于贺齐,那就更惨淡了。 如今年近四十的贺齐,当了四处县长,平定了四处叛乱,有一处叛乱甚至是多年未能平定的。 这么老的资历,还是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又有平定叛乱的军功。唯一缺少的就是伯乐,所以贺齐只能在县长上打转,永远升迁不上去。 可现在刘封却给了虞翻、贺齐进入中枢的机会,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更让虞翻和贺齐感到颤栗的是,这份机会的背后,甚至还隐隐有着从龙之功的影子。 虞翻、贺齐这样的会稽人,本质上对东汉朝廷的忠诚是很有限的,真正像朱儁这样愿意为大汉奉献一切的死忠纯臣是相当少的。 别的不说,朱儁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就不怎么忠臣,都把自己的任区当成了地盘,朱符更是因为横征暴敛干脆被交趾豪强们给干死了。 可见朱儁本人才是会稽的稀缺品种,大部分人都是性情草莽的。 会稽的叛乱并不是以改朝换代为目的的,完全就是单纯的因为眼前利益而已。 所以你也不能说他是反贼,毕竟人家只是武装抗税而已。 两相一比较,一边是死一些乡党而已,一边是从龙之功,虞翻和贺齐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选。 尤其刘封还如此重视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尽显情深义重之风。 虞翻和贺齐用脚投票都只会选择刘封。 当晚,虞翻和贺齐俱是大醉,被刘封留在后堂休息,四人抵足而眠。 没错,许褚不放心刘封,所以也不肯走。 于是最终卧房中睡了四个人。 第360章 箪食壶浆反刘贼 孙策自从钱塘江战场逃跑之后,绕了一个大圈子,从镜若湖南岸返回了山阴城中。 他虽然先出发,但当他回到山阴城后的第二天,朱治就恰好赶到了。 孙策对朱治是极其敬重的,朱治资历不比程普来的差,可他的出身、背景却是远远不是程普所能比的。更重要的是,朱治在孙策的集团中,本质是大股东。 不但曾经出手拯救了孙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更单枪匹马的拉起来几千人的部众,在吴郡南方响应孙策。而程普撑死了也不过是一个有股份奖励的高管罢了。 听说朱治赶到,孙策顿时大喜过望,以为对方也是乘隙而出,成功突围的。 于是,孙策立刻来到山阴郡守府大门处迎接朱治。 只是当他听到朱治居然是来劝降的,当场就沉默了。 孙策此时心情极度复杂,从理智出发,他知道朱治所说的都是对的。 刘孙局势已经太过清晰了,别说孙家还能不能翻盘了,就是想负隅顽抗都没本钱了。 而且刘封开出的条件当真是极其优渥了,双方兵戎相见,连场大战,直到最后自己还倾其所有在钱塘江江畔决战。 可以说眼下自己已经彻底输了,可刘封居然还给己方投降的机会,且还保证母亲和弟妹们的人身安全,甚至就连孙策他本人都有机会幸免于难。 孙策自认为易地而处,恐怕自己是给不了如此优渥的待遇的。 刘封眼下可是堂堂征南将军,如果出尔反尔,对自身的信誉伤害还是相当大的。眼下孙家不过是秋末之虫,覆皮之毛,存亡只在旦夕之间,真没有什么值得刘封欺骗的了。 可孙策内心还是颇为不服啊。 刘封何许人也? 三年之前,别说刘封了,就是他老子刘备也不过是默默无名之辈。 天下有几人识得刘玄德的? 而自己家呢? 父亲可是堂堂破虏将军,为朝廷征南伐北,打的朝贼董卓连战连败,只能狼狈退出神京,更被天下仲姓嫡子袁术表举为豫州刺史。 当时的名望和风头,几乎一时无两。 而自己自少就在江淮薄有才干之名,更让庐江周氏生出拉拢之心,不惜以家族子弟周瑜同他定交,后来更是直接邀请孙策搬迁到周家所在的庐江郡郡治舒城定居。 刘封不过是一乡村少年,虽在北方有些名望,又哪里及得上自己。 可现在,刘封为殿上主,他却为阶下囚。 这让孙策如何能接受得了。 可现在不接受,覆灭就近在眼前了,孙策也对自己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牵肠挂肚,忧心忡忡。 就在孙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陈武找了过来。 陈武神情一片激动之色,进来后看了一眼朱治,快步走到孙策的跟前小声说起了什么。 孙策也是突然大惊,随后不可置信的望向陈武,后者则是用力点了点头。 孙策没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对着朱治恭敬道:“叔父,汝先休息片刻,侄儿此时有急事需要处理。” 朱治点点头,虽然内心很是奇怪疑惑,却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就此告退离开。 “诸城都反了!?” 朱治一离开,孙策就性急如火的冲着陈武问道。 “不、不是。” 陈武摇了摇头,看见孙策脸上喜色僵住,赶忙说道:“将军,是反了征南,拥立将军您啊。” 原来,陈武急匆匆进来想要报告的消息,乃是北会诸城居然跳反又跳反了。 原本孙策大败的消息传来之后,这些城池县邑都开始人心浮动,军心惶惶。 孙策不用猜都知道必然已经有人在暗中密谋,以他和孙氏的脑袋为礼,投降刘封了。 他所在的山阴城中,王朗被困城中时,最先跳反的林氏和焦氏就在其列。 两族主要族人居然一夜之间就从山阴城里撤回了战船之上,虽然还停靠在山阴城港口里,却和忠于孙策的水军隐隐对立。 双方之间颇有剑拔弩张之势,可见林、焦二族反叛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拥立我?” 孙策一脸惊疑,几乎以为陈武是疯了。 陈武赶忙凑上前道:“林胜、焦琅已至府外求见。” “他们怎敢来此?” 孙策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林胜是林家的家主,焦琅是焦家的家主,这两人在得知孙策兵败之后立刻就逃亡船上去了,这些天更是在港口蠢蠢欲动。 他们眼下突然来到府外求见,这是想要送羊入虎口吗? 当真是觉得自己投降定了,不敢杀他们了? 孙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眼中杀气腾腾,那可真对不住了,愿以君颈试吾刀刃是否锋利。 陈武一看孙策的脸色,他就知道对方还是没听明白,他赶忙开动脑子,好容易才想到用词:“将军,林胜、焦琅二人是来府外投效您的。” “投效我!?” 孙策终于明白陈武为啥是一脸喜色了,感情刚才是自己误会了。 这两个人来郡守府是为了向自己表忠心的? 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不过孙策却是强自稳住心神,询问陈武道:“这等反复小人,缘何会有这般决断?” 陈武赶忙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原来刘封的命令传到了北会的各个县邑。 听说要将各县的县令、县长、县丞,以及百石以上官吏尽数下狱问弃土从贼之罪,北会立刻就炸开了锅。 别看刘封仿佛留手了,只抓了百石以上的官吏,一个县邑中,人数最多的其实反而是百石以下的官吏。 可实际上,关键点就在这个百石身上。 能够在县邑中担任百石以上官吏的本地士族豪强,几乎都是该县邑中的地头蛇,实力甲于县中。 因此,往往他们会用家族的旁系,分支以及门徒来填充下面的小吏。 这些百石以下的小吏,就像是毛细血管一样,成了这些士族豪强们掌控本地县邑的助手。 所以刘封虽然只抓百石以上官吏,可百石以下的小吏都是别人家的狗,主人被打,走狗安能不反? 刘封一声号令,北会诸县几乎一夜之间大半反转,从酝酿背刺孙氏,献城投降,直接转变成了孙氏死忠,不离不弃。 北会十县之中,除了刘封驻军的余暨县和虞家所在的余姚县外,其他八个县悉数跳反,就连原来不曾投降孙策的乌伤县都反了,派人到山阴向孙策效忠。 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孙策内心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刘封不知为何突然发疯,硬生生的把北会八县给统统逼反了。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馅饼,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有了北会八县的支持,他很可能还能拉起一支队伍来,山阴城坚,而且地处要道,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忧的是,如今他身边几乎只剩下了陈武、吕范两人可用,即便把孙权、孙翊以及身边亲兵都给算上,也不过超过两个巴掌。 一旦扩军,即便不说掌控力度,如何让新募之卒有可战之力,就足以让他头疼不已。 除非刘封继续发疯,呆在余暨一年半载,不再东进。 否则纵然得到这些人的助力,自己也大概率支撑不住。 错过了这次朱治说降,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可就希望渺茫了。 “且先让他们进来。” 孙策犹豫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他还是做不出决定,打算先观望一下。 随后,孙策面见了林胜、焦琅两人。 之前孙策在山阴城中高举屠刀,灭了包括周家、贺家在内的多个家族,林胜和焦琅看他如同屠夫,只是惧于兵威,不得不屈膝侍奉。 可这一次,林胜和焦琅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孙策推崇备至,言语赤裸,极尽谄媚之色。 除此以外,两人还代表了山阴城内外其他家族豪强,一起献出了一大笔的钱粮军械以及部曲。 此时孙策手里其实并不缺少粮食,只山阴城里就还囤有八万多石粮草,其中粮食占半数。 他缺少的是兵力和军械物资。 钱塘一战败的太惨了,可谓是全军覆没,丢光的不仅仅是军官团和精锐主力,还有库存的各种军械武器、甲胄和器械。 林胜和焦琅也很清楚,直接凑出了两千七百多把长短兵器,五百余套皮甲,八十多张弓,三十多把弩,一百多面大盾。 几乎是把山阴各个家族的老底都给掏空了。 除此以外,还有两千三百余青壮,包括了各家最后的部曲和劳力,也可谓是倾囊而出。 各家之所以会如此拼命,还是托了刘封的福。 要是没他那一道指令,把这些北会的士族豪强们逼到了悬崖边缘,他们如何会把这些最后的家底交到孙策的手里。 饶是孙策对局势相当悲观,也被林胜和焦琅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 这可只是单单一个山阴县啊。 虽然山阴县是郡治所在,而且紧邻镜若湖,境内土地肥沃,出产丰饶,民富族殷。 可其他七个县邑加在一起,怎么也抵挡得上三四个山阴县吧? 那如此一来,自己可立时又能拉起一支近两万人的大军,还有山阴坚城可依。 刘封虽然兵威甚嚣,然其北方也不安定,只要自己固守城池不失,一旦北方有事,他必然迫不得已撤军北返,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机会所在? 孙策已经被刘封打掉了许多底气,而且作为一个合格乃至于优秀的将领,他对双方实力的判断还是相当客观的。 他可不认为自己凭借这不足两万的新兵能打赢刘封。 孙策相当敏锐的意识到他的胜算只有一个拖字。 接下来的数日,孙策每天都宴请朱治,而且他丝毫不隐瞒自己这边的情况。 朱治听完之后,也是一脸震惊。 他也完全不明白刘封这举动的意义何在。 只是他此时已经投降刘封,严格的说,他已是刘氏臣,不再是孙氏臣了。 而且他此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劝降孙策。 于是,朱治还是尽力说服孙策,而且他所言之事,恰恰都是言之有物,正中要害,俱是孙策极为担心的事情。 其中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的安全。 只是即便如此,孙策还是做不出抉择。 朱治说的的确动人心神,可怎奈北会士族们给的太多了。 正如孙策所想的那样,其他七个县邑也纷纷派出能够代表各地的名望之士前来山阴向孙策效忠,并且拿出了家中最后的家底押注孙策。 北会八县的士族豪强们一共拿出来了三十多万石的粮食,一万一千青壮,各类长短兵器一万三千余把,皮甲四千九百余套,以及长弓,劲弩,盾牌等物资。 除此以外,还贡献了一百多个铁匠,可以修缮打造军械,补充箭矢,修理器具。 就这支持程度,当真是诚意满满。 而且因为各县士族豪强们态度的转变,从抵抗变成了支持,使得孙策派驻到各县的兵马可以悉数抽调回山阴,而没了士族豪强们从中挑事,孙氏留守兵马中的降兵忠诚度和稳定性也大大增强。 如此一来,仿佛一夜之间,孙策竟然又成了拥兵两万的大军阀。 不过孙策自己却很清楚,他这两万兵马着实虚弱的很,如果拉出去和刘封野战,但凡能够在对方的全力猛攻下支撑得了半个时辰,就算他孙策用兵有白韩之能了。 朱治在山阴一连待了七天,始终没能说服孙策。 孙策虽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但他不断收纳北会士族豪强的投效,编练士卒,调动物资,怎么看都不像是投降的样子。 朱治最后也就熄了劝降的心思。 这都已经七天了,再不回去,恐怕刘封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叛变了。到时候就算自己回去了,那边也会怀疑自己是故意在给孙策争取时间了吧? 到了这地步,朱治坚决拒绝了孙策的挽留,然后告辞离开。 朱治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余暨,立刻求见刘封,想要向对方请罪。 “朱公何罪之有?” 刘封却是一脸疑惑,虽然朱治去了十余天,可若是朱治要叛变,根本不需要回来。 若是说劝降失败,那刘封也不会治罪于他,毕竟此时孙氏降军从上到下情绪还是比较紧张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而徒增风险。 第361章 仲谋来投 朱治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到刘封身前的案几上。 “治无能,未能说服伯符来降。” 朱治紧跟着道:“此信乃是治出发之前,将军交予我手,命我在伯符愿降之后交予他手的书信。此番出使,未能说服伯符,故此将此物完璧归赵。” 刘封的目光在书信上掠过,这书信原封不动,火印齐备,显然确实没有被打开过。 刘封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朱治和孙策要是知道这封书信中的内容,恐怕会大跌眼镜。 此书信中,乃是给孙策下了一道命令,令其聚拢北会的反对势力,然后配合自己一战倾之。 孙策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不论他此时降不降,都得给自己当对手吧。 只是孙策却错过了一个保全家族的机会。 若是听从自己命令行事,那不论如何,他的母亲吴国太和孙权等弟弟妹妹们总归是安全了。 可他现在选择的这条路,恐怕只有满门族灭这个下场了。 “既然孙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两军自当对战沙场。” 刘封摆了摆手,安抚朱治道:“朱公此去虽未建功,此事却也怪不得您,且先回去休息吧。” 听见刘封的安抚,朱治心中稍安,于是告退离去。 此时,赵云、周瑜两支军队已经分别动身,一自钱塘出发,取章安(后世台州、温州部分地区),永宁(温州市区)为中继,兵发候官东冶。 周瑜则走水路回长江,逆流而上,自彭蠡泽而入豫章。 余暨县中已经只剩下了刘封亲自统领的主力大军三万人,以及朱治所部三千余众和两千孙军剩余降兵。 刘封的主力大军本来有近六万众,钱塘江南一战,折损了五千余人,伤员送回钱塘养伤,战死者则暂埋于当地,不过俱是竖立墓碑,并立一大型纪念石碑,上刻军士功绩。 这五千折损,很快被刘封自降兵以及江东青壮和投效的游侠豪强之中挑选善战者填补。 如今高顺、贾逵所部俱是已经补充完整,恢复了原来六、七成的战力。 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给他们整备训练,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力还会继续提升。 同时,因为吴郡、丹阳等地已成大后方,而且局势安定,潘璋、徐盛两部已经开始南下,同时张允、许昭也各自统兵千人,过江参战。 同时,刘封还诏令乌程严白虎、由拳王晟带兵南下,过江助战,兵力不得少于六千人,还需是精兵。 不论是严白虎,还是王晟等人,乖乖听话,日后可以带往北方效力,要是不听话,那解决孙策之后,大军北方还师,顺道正好扫平他们。 以此兵力集结来计算的话,刘封军最少依旧能够保持三万九千主力,并朱治所部三千余众,合计四万余大军。 若是严白虎和王晟乖乖听令,那兵力更是能高达近六万之众。 刘封在余暨县内修整疲兵,秣兵历马。下辖贾逵(六千人)、太史慈(六千人)、高顺(四千人)、樊能(四千人)、于麋(四千人)、潘璋别部铁甲士(两千人)以及徐晃所部三千步卒。 在等朱治这十余日中,许昭、张允两千人已经渡江赶到。 刘封依旧纹丝不动,继续窝在余暨休整,休养生息。 刘封的不动如山,反而刺激了北会士族豪强们。 在他们看来,刘封这无疑是软弱之举,是害怕他们了。 对此,北会士族豪强们弹冠相庆,如蒙大喜,不但加速向山阴集结兵力物资,同时还各显神通,施展自身人脉,积极拉拢会北三大山脉之中的山越、南蛮各部族。 这三大山脉分别是钱塘江南岸的龙门山,镜若湖南岸的会稽山,以及包夹宁波平原的四明山。 这三大山脉,是会稽北部最大的山脉群,相互之间并不连通,却相距很近。 在这三大山脉中,生活着十几万山越部落民,同会稽郡士族豪强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之间互为仇敌,又时而为盟友,变化多端。 不过此时此刻,会稽士族豪强们不惜割让许多利益,倾其所有,拉拢山越族长派族人下山助战。 他们开出的价码,几乎让山越部族的族长们以为是个圈套。 可当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放到这些山越族长面前时,他们才相信这些士族豪强们割让的山下土地是真实可靠的。 靠着金银财宝和平原良田,北会稽的士族豪强们成功的拉来了近三万山越蛮兵。 别看这三万山越蛮兵装备落后,军械粗糙,可却是实打实的三万青壮。 如此一来,孙策又在半个月内,增兵三万,兵力竟直接突破了五万。 如果仅仅只从人数上来看的话,他此刻甚至反超了驻扎在余暨县中的刘封所部。 情报源源不断的被送入余暨县中,刘封虽然大军纹丝不动,可谍报细作,斥候探马却是从来没有休息过。 得到最新情报后,刘封竟然不惊反喜,这当真是买一送一了,没想到居然连山越部族都给钓下山了。 之前刘封还头疼平定孙策之后,该如何来对待山越。 这些山越人的确可怜,被汉族赶进了大山之中。 可这些山越人却又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连年下山劫掠烧杀,根本剿不尽,杀不绝。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剿灭最顽固的一批,然后再以信立身,以诚为本,用贸易手段拉拢温和派山越部族,然后配合重建会稽的郡兵体系,就能最大程度的稳定地方。 但问题就是山越人都躲在大山之中,你该如何剿灭他们最顽固的那一批,甚至你连找都未必能找得到他们。 结果现在北会士族豪强们替刘封解了忧,居然直接把这些山越给喊下山来了。 当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刘封心中大喜,却依旧按兵不动。 很快,潘璋所部四千人,徐盛所部六千人悉数赶到余暨,严白虎和王晟接到军令之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低头服软。 分别由严白虎之弟严舆和王晟所部邹他分别率领六千精兵南下增援。 如此一来,刘封一直等待的兵力也终于集结完毕,共计五万三千余人。 钱塘江之战后三十六天,公元198年四月中旬,刘封大军再度出征。 除了留下许昭、高岱所部千人镇守余暨,大军以太史慈为先锋,贾逵为中军,徐盛殿后,兵发山阴。 如今,山阴城中已有近六万之众,除了北会士族豪强们继续搜刮出来的两千余青壮外,又慕名而来了七千余山越援兵。 稳居兵力优势的孙策却丝毫也笑不出来。 近四万的山越蛮兵,把山阴城中搞得是乌烟瘴气,成日里不做训练,东游西逛,甚至还屡次和比较乖顺的会稽军发生冲突。 双方的冲突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最为严重的一次,更是上演了数千人的械斗厮杀,当场就死伤了数百人之多,以至于孙策都产生了后悔的心思。 这样的人马,恐怕连一个多月前刚刚覆灭的三万老兵都远远不如,哪里还能和刘封的悍卒交手? 孙策有些后悔之前没有答应朱治的劝降了。 带着这帮乌合之众来对抗刘封,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仲谋。” 孙策此时居于暗室之中,对面的正是他的二弟孙权。 “我意派汝前往征南军中……” 孙权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此时的孙权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虽然已经颇有城府算计,但仍距日后那个心思诡谲,手段狠辣的端水大师孙仲谋,还是差了不少。 孙权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除了军事以外几乎全部能够上90分,尤其是政斗,那更是几乎点满了。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献给自己的兄长孙策,实在是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孙权恭恭敬敬的请示道:“兄长请说。” 只是孙策这边却是神色难看,犹豫半晌方才吐出四个字:“请为内应。” 孙权大惊抬头,正对上兄长羞惭的神情,心中咯噔一下。 孙策叹息一声,最难说出口的话都已经说了,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但原本睥睨天下的精气神也随之消散。 “如今山阴城中虽有五六万人,却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战,内部还四分五裂,互为仇雠。” 孙策眼中闪过明显的怒意,以他的脾气,恨不能将这帮虫豸行十抽一制。 “为兄原本还想趁势再搏一把,可如今看来,却是痴人说梦。” 孙策摇头叹息:“为今之计,只能让你前往征南军中投诚,尽献山阴虚实,以求保得家族无碍,其他的已不敢奢求。” 孙权心中一沉,知道自家老哥是萌生了死志。 此时的孙权远远不是日后的大皇帝,且和孙策关系极为亲近,视孙策长兄如父,凡事以孙策马首是瞻。 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长和山阴城中的这群虫豸一同赴死? 只是他暂时也无办法,只能听从孙策的命令行事。 孙策行事果决,当晚就让孙赐带来几个亲兵,趁着夜色偷偷护送孙权离开了山阴。 孙权出山阴之后,径直朝着征南军来的方向而去。 很快,就迎头撞上了征南军的探马,随后被带回营中。 此时刘封正打算休息,突然听到探马来报,山阴城中有孙氏子弟来投。 刘封有些诧异,难道孙策连自家族人都已经掌控不了吗? 不对劲。 山阴城中应该只有孙策一支孙氏子弟了,那可都是他的亲弟弟们。 于是,刘封当即决定召见来人。 很快,一个肤色白净,面相方圆,骨架很是高大的英武少年被带进了大帐之中。 只是一面,刘封就确定了对方必然是孙策之弟,两人眉眼之间满是神肖之处。 从年龄上来看,这人应该就是大皇帝本尊了啊。 孙权进帐之后一直低着脑袋,只是一直借着余光在偷偷窥探刘封。 只是刘封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迹象来。 “外臣孙权,拜见征南将军。” 孙权知道此时孙家的安危尽数挂于对方一身,自然不敢有分毫的怠慢。 在见到刘封之后,孙权立刻大礼下拜。 刘封目光隐带好奇的打量着孙权,这位可是东汉末年第一趴体狂魔。 孙权平生最爱三件事情,第一是开趴体喝酒,第二是打猎射虎,第三就是去合肥买彩票,就连背刺也是排不上前三甲的。 孙权给刘封的第一印象就是像孙策。 真正由内之外的像,仿佛是孙策的年少版,尤其是那双目光炯炯,精芒外放的双眼,和孙策如出一辙。 刘封先是一愣,随后细思之下,又觉得确实合理。 纵观孙权一生行事,其实也可以看出,除了军事能力不行外,性格上其实还真是和孙策很是相似的。 之所以会给人错觉,觉得孙翊像孙策,而孙权则同孙策反之。 实在是因为孙权的权谋和理性太强,能够压制自己的缺点,使得自己决策与孙策截然不同。 这一刻,刘封还想通了一件事。 为什么孙策喜欢将孙权带在身边,又为什么孙策对孙权的培养是类似嗣子一般的待遇,最终临死之前,还力排众议,亲点孙权接班。 知子莫过父,知弟莫过兄。 孙策长兄为父,可谓一人身兼两职,对孙权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在权谋方面更在自己之上,也难怪孙策会指着僚佐诸人对孙权说:“此诸君,汝之将也。” 孙策作为长兄,二弟不仅颇有才能,善拢人心,有权谋,善平衡,性格长相又深肖自己,如何能不喜爱? 刘封一直看着孙权沉默不语,孙权的心深深的沉了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刘封会有这样的反应。 如果自己和对方易地而处,自己必然会安抚对方,以求能够顺利平定山阴。 难道对方是不想平定山阴吗? 这不可…… 孙权突然猛的想起前段时间刘封诡异的操作,再一想北会稽如今的局面,完全可说是刘封一手造成的。 这……难道对方!? 孙权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心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莫非这场叛乱,才是刘征南所想要的!? 第362章 上虞吴范 孙权这念头一生出,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刘封竟然如此自信吗? 孙权虽然年纪小,可政略却是一点儿都不低。 孙策还在江都时,他就已经开始参与兄长的事业,等到了厉阳时期,孙权已经在孙策眼皮底下开始拉拢豪杰勇士了。 他很清楚,如果这一切都是刘封有意为之的话,那对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清洗会稽本土的士族豪强。 如此之大的手笔,让孙权叹为观止。 不过孙权还是没想到,清洗会稽本土的士族豪强只是一个起点,随后还有征剿山越,摄服吴郡,清理丹阳,掌控豫章等诸多后续动作。 不过那时候就不需要在扬州驻扎如此之多的兵力了,而且也可以慢慢来。 孙权此来的目的,乃是为了家族和兄长。 因此,此时的孙权心里生出一个主意,那就是迎合刘封。 如果刘封是真的想要清洗会稽的话,那他最好的队友不是别人,正是此刻的反叛军老大,会稽士族豪强箪食壶浆,鼎力支持的魁首孙策。 这一建言并非没有风险,孙权也不敢保证刘封到底是如何想的,更不能保证刘封会不会将他灭口。 只是…… 一想到兄长,孙权就觉得值得一赌! 我家不能没有兄长! 孙权当即做出了决定,冲着刘封叩首道:“征南所欲之事,家兄业已完成!” 刘封正看的出神,冷不丁听见孙权的话,顿时有些好奇起来:“我有何事委以伯符?” “正是会稽诸事!” 孙权抬起头,鼓足勇气正对上刘封的双目,正声道:“如今会稽诸强世家已尽入山阴,山越蛮部业已群贼下山,权斗胆,敢问征南之刃不知道何时出鞘?” 刘封大为讶然,此时此刻,即便孙权敏锐的猜中了他心中所谋,可双方实力相差犹如天壤之别,又如何能让刘封产生惊吓之情。 不过孙权这番话,倒着实是激发了刘封的惊讶好奇之心。 “哦?竟有此事?” 刘封不怒反笑道:“仲谋倒是可以教我,我是何时何地,委此任于伯符的?” 看见刘封不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笑意,孙权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变得更为紧张起来。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硬着头皮回答道:“非委也,实乃是自效也!” 刘封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大皇帝陛下拍起马屁来,居然大有炉火纯青之势啊。 难怪原来的历史中能忽悠的曹操接受他称臣,自家老爹三次被他偷袭。 所谓刘备借荆州,其实根本就是演义虚构的,真正的“借荆州”,其实是孙刘两家出于战略需要而进行的领土置换。 当时的战略格局是孙权几乎全据了和曹操接壤的第一线,以孙权当时的兵力是相当吃力的,而刘备则能躲在孙权的庇佑之下,大肆扩张领土,鲸吞了荆南四郡。 等到刘备占据了荆南四郡之后,本身也需要一个新的扩张方向。 当时的局势并不刘备适合入蜀,南方交趾也不适合作为重点扩张方向,这样一来,也就只剩下了向北一条路。 可当时唯一向北的通道南郡却恰好是孙权的领土,而且还是一块飞地,因为江夏郡却在刘备的手里,恰好把南郡和孙权的扬州本土分隔了开来。 正是双方都有这样的战略需要,才会进行了领土置换,以南郡换江夏郡,可谓是皆大欢喜。 “那汝等想要如何自效?” 刘封笑了一阵之后,平静了下来,故意问道。 或许是刘封的态度不错,孙权这才稍稍放心一点,赶紧回答道:“家兄愿从将军之令行事。” 要不怎么叫大皇帝的马屁呢,这话说的,太诚恳了。 刘封沉思了片刻,看来这又是一个大饺子馅,而且还有山阴城墙这层天然现成的饺子皮。 “可也。” 刘封终于松口,不再戏谑大皇帝本尊,而是认真道:“回去告诉伯符,这是你们孙氏最后一次机会,切莫让我失望。” 孙权心头狂喜,当即慨然誓言道:“孙氏子弟绝不辜负征南大恩,必信守承诺,为征南效死!” 大皇帝不发誓还好,这一发誓,刘封额头明显多了几条黑线,总觉得这家伙在做多余的事情。 定下了联络的方法,以及初步的计划。 刘封还是给了孙氏机会,让他们再一次有了当白手套的表现机会。 之后,孙权告辞离开,星夜赶回山阴。 孙权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刘封正准备继续休息。 结果亲兵来报,又有人漏夜来投了。 刘封有些诧异,询问是何人来投。 来人乃是上虞人吴范,身着一席方士服,气度雅致,颇有仙风。 “在下吴范,拜……” 吴范入大帐之后,拱手就要对着刘封行大礼。 只是他话刚说到一半,整个人居然僵在当场,停顿了整整三个呼吸后,才赶忙低下头叩首道:“拜见征南。” 刘封此时也正好奇的看着他,如果单说一个吴范,刘封还真不一定能记得他。 可上虞吴范还真让刘封想起来这位是谁了。 别看这人在东吴名声不显,但在当时却是声名显赫,人人尊敬的牛人。 此人既无军功,也无治才,唯擅研究历数,知晓气候,占卜预言,卦象解读。 吴范在年轻时就被会稽郡举荐为有道,推荐入洛阳。 有道是有道德,品德、才艺的人,算是低等版本的孝廉,但也能够推荐入洛阳举官了。只是吴范时运不济,恰好撞上了天下大乱而未被任用,只能返回家乡上虞躲避战乱。 后来孙策定鼎江东,自领会稽太守,而孙权则被朱治举孝廉,出任县长。 这时候的孙权麾下还是相当缺少人才的,吴范看出孙权不凡,主动前往投效。 因为自身占卜预言的技能,吴范很快就被孙权引为亲信,带在身边。自此之后,凡是有任何征兆,孙权都要询问吴范,让其辨明吉凶。 吴范最厉害的几次预言,包括了成功预言孙权征讨黄祖何时成功,刘表何时身死,以及偷袭荆州的成败,关羽假降真逃却必然被擒等诸多事情。 吴范这次会漏夜来降,正是夜观星象,发现会稽本地有大凶之相,不但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有血光之灾,就连山越也一并跑不了。 与之相反的是,为刘封所驻军的余暨方向,却是隐有龙盘虎踞之韵,吴范惊惧之下,又说服不了亲朋好友,这才不得不漏夜而来请降。 没想到刘封并不着急询问他的来意,反而故意皱起眉头,询问起他为何失态道:“刚才吴君入帐,以目视我,却惊疑不定,所因为何?” 吴范哪里敢实话实说,他刚才在刘封的身上分明看到了王气! 这要是说了,若是刘封胸怀野心也倒罢了,或许会觉得自己还有可以利用之处。可倘若对方觉得自己这是在以谶纬谄媚,那他可就死定了。 吴范好歹也是巧言之人,很快就有了辩解:“实、实是将军英气逼人,在下凡夫俗子,为您所慑,故而失态。” 刘封笑了起来,他倒不是真把吴范当做神人了,毕竟对方虽然奇异,却也颇多巧合。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不论如何,对方的确是个人才。 吴范能准确的猜中刘表会死于建安十三年,这其实是相当吓人的。 尤其是他劝谏孙权的时候可是建安十二年,提早了整整一年,而且他劝说的内容还是今年征伐必败,来年可势如破竹,大获全胜。 这次预言,仅仅只是靠猜测,那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因此,如果不是真有什么术法可以预言的话,那吴范本人一定是个情报大师,又或者极擅分析局势。 除此以外,吴范还非常擅长历法,是稀缺的历法精英人才,年纪轻轻就曾被推荐去了中央。 这方面的才能,刘封是很欣赏的。 如今洛阳朝廷里,也缺乏可靠的太史令等人才。 纯以能力来说,吴范是绝对够格的,毕竟他不仅仅专业能力出类拔萃,还十分聪明机敏,更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吴范这类人的通病,他们宁可把这些知识统统带去地下,也绝对不愿意传给外人。 孙权甚至因此剥夺了吴范的爵位,可吴范却依旧不肯低头妥协。而刘封想要的也不仅仅是吴范的效力,他更希望吴范能够把家学渊源贡献出来。 刘封站起身,走到吴范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却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吴范只觉得双肩沉重,仿佛有巨大的压力笼罩在他的身上,逼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刘封偏偏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此时刘封正想着该如何来拿捏吴范,好让他就范。 吴范并不知情,咽了口唾沫后,硬着头皮开口道:“范此来,乃是为了将军献上上虞。” 上虞城中的士族豪强尽数去了山阴,不但人走了,钱粮物资也一并搬空,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无一是因为上虞到山阴实在太近了,走水路只需一日,即便是陆路也是大道畅通,两日即可抵达。 上虞的士族豪强们根本不敢呆在上虞,于是索性直接投奔山阴。 这里兵力高达五万余众,庞大的武力能让他们感受到充足的安全感。 吴范找了个借口没去,留在了上虞城里。别看吴范这个人跟个阿谀奸臣似的,但其实他为人还挺仗义的,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拯救朋友。 这一次,他也偷偷的联系了几个关系相当好的上虞豪强,让他们找借口也留了下来,然后再借着优秀的口才和善于观察天象的声名,成功的说服了剩下这些豪强挚友们,成功再度跳反。 刘封若有所思的看着吴范,这吴范果然有点东西。 上虞的位置很是重要,一旦落入刘封之手,那大军就彻底安全了。 上虞坐落在曹娥江和镜若湖的交汇处,还卡死了曹娥江入大海的通道。 只要占据了上虞,那么会稽郡山阴以西就彻底安全了,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能够偷渡过来背冲刘封的攻城大军。 除非对方也不惜数百艘船只,从海上绕道山阴以北,趁着涨潮之后冲上沙滩,再急行军一日,抵达山阴城外搞偷袭。 这难度,可比刘封的钱塘江之战还要难上几个维度。 所以在刘封原本的计划里,上虞就是必取之地。 拿下上虞,可遮蔽山阴以东的威胁,而余暨又能遮蔽山阴以西,再加上征南军的新水军,可以遮蔽镜若湖以及镜若湖南岸的威胁,最后再在北面布置一些烽火台和斥候。 如此这般,围攻山阴的大军当可万无一失。 如此说来,这吴范倒还真不能小觑了。 若是他赶巧了还好说,若是对方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掐着点来的,那还真是藏龙卧虎了啊。 “将军,在下还有情报要献上。” 吴范见刘封依然不语,心里更是隐隐有些慌乱,忍不住自己就开始加价起来。 “范一心忠于朝廷,忠于天子,闻征南过江平叛,早有投效之心,更曾劝说过上虞诸君不可对抗征南,违逆朝廷。” 吴范一脸正气:“虽然无济于事,却在交谈之中,探得不少情状,正欲一并上禀征南。” 随后,吴范详细叙说了一番他得知的情报。 如今整个山阴以东的诸县的力量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山阴,包括宁波平原上的五个县,以及曹娥江中上游的剡县。 这些城池如今几乎全部放空,而且县中官吏也跑了个精光,深怕为征南军所俘获。 只要有一支千余人的兵马,即可横扫诸县,无人能抗。 只是其中也有陷阱。 “征南有所不知,这些人胆大包天,对抗朝廷王师也就罢了,可他们处事已近疯狂,所行之事,丧心病狂,竟将各县百姓家中的口粮也一并征缴。” 吴范脸上闪过恼怒之色,这倒真不是他在演戏,而是当真觉得本地的豪强士族做的太过分了。 如此苛待乡人,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如何能做的出来? 第363章 害人害己 “哦?” 刘封也是震惊到了,古代绝大部分的地主虽然盘剥本地的百姓,但或多或少总还是会给自己涂脂抹粉,伪装成善人。 真正赤裸裸吃人的那终究是极少数,而且很容易就被其他士族豪强勾结官府打死分肉。 不过刘封是什么人,他又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少年,两世为人,加在一起都大几十岁了,更别说前世还是信息大爆炸了。 只是稍稍沉思,就恍然过来。 这帮畜生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很明显,会稽本地的这群畜生打的是因粮于敌的主意,他们把会稽本地的百姓存粮给抢了,那自己就得去管,不管的话,那就做好会稽遍地狼烟的准备。 以会稽彪悍的民风,以及东汉尚武的传统,这里的百姓可不会安于家中饿死,那是百分百会揭竿而起的。 这样一来,不论刘封选择哪一条路,都将会消耗大量的粮食,以至于最终拿山阴坚城中的士族豪强们没辙。 不得不说,这条计策虽然丧心病狂,但还真的非常切实有效。 只是这条毒计想要得手,必须要三个条件都满足才行。 第一条自然就是他们丧心病狂的洗劫自己父老乡亲们的存粮。 第二条当然就是刘封粮草不济。 第三条自然是山阴城永不陷落了。 尤其是第三条,一定能山阴陷落了,刘封怎么决断都和他们的下场没关系了。 很遗憾的是,如今刘封手中的存粮不但不少,更重要的是,有了孙策、孙权的孙氏做内应,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们倚为泰山之靠的山阴之城恐怕城破在即了。 此时,吴范的脸上倒是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刘封瞥见之后,当即问道:“吴先生有话请讲,不必忌讳。” 吴范一听,赶忙拱了拱手以示谦逊,随后才道:“范曾听他们言起,乃是为了消耗将军军粮。若是将军不取诸城……” 刘封眉头一皱:“不取诸城当如何?” 吴范心中一慌,压低了声音道:“正好饿死些人,腾出些田地给那些山越……” 刘封猛的大喝一声:“贼子好胆!” 刘封是真的生气了,没想到这群畜生还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恐怕在背地里,这群人还会沾沾自喜这计策一箭四雕吧。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了刘封一个意外之喜了。 刘封想要清洗会稽本地的士族和豪强,除了面对士族豪情的反弹,以及山越的助拳外,还有一股反对的力量就是会稽本地的平民百姓。 这可一点都不说笑的,东汉时代任何一个地方的士族豪强都是在欺压本地平民的同时,又是本地平民的保护伞,帮助他们抵御外来的欺压。 会形成这样的原因,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赋税。 流官制度会决定官员只看关系到自身升迁的各项数据,其他的数据再差,他们也不会有心思关心。 如此一来,本地士族豪强的利益就和本地平民百姓形成了一致,那就是反税赋,能少交就少交。 久而久之,平民就会对本地的士族豪强有依附心理,毕竟不是所有的豪强都吃相极差的,还是有许多豪强表现的很是温情,留有余地。 这些豪强或者是因为本心善良,又或者是沽名钓誉,还或者是虚荣伪善,总而言之,这些豪强对百姓不会太过严苛,而百姓会对这些豪强相当盲从。 一旦这些豪强登高一呼,当地百姓立刻蜂拥景从可不是说笑的。 面对这种局面,刘封将会陷入两难之中,痛下杀手,于心不忍,可若是放任不管,那轻则前功尽弃,重则狼狈败退。 现在倒是好了,本地豪强直接帮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还反过来给了刘封收揽人心的大好时机。 只要操作得当,刘封不但能够将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清洗干净,只剩下能为其所用的部分,更能借助这些畜生所造成的局面放粮赈灾,从而将会稽一举打造成自己的铁杆基业。 刘封心中发笑,简直想要谢谢山阴城内的那些大聪明了。 “此事颇为重要,我已知晓。” 刘封神色柔和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吴范身上。 吴范此时却是战战栗栗,刚才刘封勃然大怒的时候,他着实有被吓到。 明明眼前的少年容貌还带着一丝丝的稚嫩,可一旦发怒,却是如此摄人心神,犹如虎啸龙吟一般,让他为之战栗。 眼见刘封态度软化,吴范心里却像是亏欠了对方似的,想方设法的想要补偿对方。 想到对方身上的王气,吴范干脆一咬牙,开口道:“上禀征南,范家中还藏了七千石粮食,愿全部捐出,助将军赈济灾民。” 吴范表现的如此识趣,以至于近谄,倒是让刘封有些疑惑,不明白对方怎么就对自己如此有信心。 无论如何,自己和吴范可没什么交情,值得对方如此全力支持。 不过对方能这么做,不论是运气还是眼光,总还是值得刘封鼓励安抚一下的。 “我本以为会稽本地的贵族豪门皆已丧尽天良,毫无人性可言。” 刘封开口就吓了吴范一大跳,幸好随后他话锋开始转变了起来:“幸得也有如仲翔、公苗、文则尔等这些忠肝义胆,心向朝廷的正人君子。” “此番平定会稽,大事得济,首功即在诸君。” 刘封夸奖了一番,好好的给吴范喂了几碗鸡汤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上虞所在,不可轻忽,我立刻调拨精锐,随你星夜赶往上虞。同时,文则汝归家之后,不要吝惜钱财,当发动有识之士,收购存粮,城中虽然已空,可城外乡间必然还有余粮。” 刘封逼反会稽至今不过大半个月,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哪怕轻车熟路,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和运输力量,能把会稽本地的乡间粮食都给扫空了。 因此,刘封建议吴范发动站在他这一边的豪强们收购粮食,并以自己的名头赈济灾民。 到时候一切开销,刘封都会予以补足。 送走吴范之后,刘封也睡不着了,立刻叫来顾雍、陆逊等人。 平心而论,顾雍虽然骨头软,但能力确实很强啊,尤其是文书数字,那是相当娴熟。 据顾雍禀报,如今半月内能送抵山阴城下的粮食有五十余万石,其中大半是余杭、钱塘所支,剩下二十余万石的则是高迁屯、固陵和余暨城中的存粮。 由拳、乌程的粮草时间需要更长,要多出七至十天的时间。 至于吴县的粮食,反而因为有水路的关系,要比乌程的粮食更快的抵达前线。 这两批粮食加在一起,也有个四五十万石。 如果刘封觉得不够,那还能从丹阳郡以及广陵郡还有厉阳、牛渚调运粮食,不过这些粮食运输所需要的时间可就长达一个月之久了。 如今刘封麾下有五万余众,一月就需消耗十万石粮食,如果再加上两万民夫的口粮以及船运损耗,每月最少也得需要十三万石粮食的供给。 眼下余暨县中就库存了超过二十万石的粮食,随时可以走水路直抵山阴,足以支持刘封两个月所支。 只要孙氏真心投降,那么山阴当可一鼓而下,那战事自然结束的会比较快。 不过吴范来投,带来的消息也很宝贵。 当前粮食对于刘封来说,依旧很是重要,但已经不再像昔日刚入徐州时那般紧张了。 况且接下来粮食问题能够直接决定了会稽日后的格局,刘封最后还是决定有备无患,宁可冒着运输消耗掉的巨大损耗,也要备足最多的粮食,以防万一。 “元叹,下令后方以最大输送量运送粮食,可分别囤于钱塘、余暨,以及山阴大营。” 想到这里,刘封又觉得余暨只有一千守军,也不够安全,于是又下令,从徐盛所部抽调两千人,回援余暨。 这样一来,余暨县中有三千守军,其中两千还是征南旧部,完全不惧有任何意外发生了。 ********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第二天一早,只是打了个瞌睡的刘封仍然都督大军继续东进。 三日之后,大军终于抵达山阴城下。 而以陆逊为主将,张允为副将的征南江东水军也抵达前线,开始临山阴修筑水寨。 这支水军是以江东本地士族豪强以及水匪为班底编练而成,总人数三千不到,有大小战船一百多艘。 严格的说,这支水军未必是林、焦两家水军的对手。 只是对方如今也不敢出城水战,只会龟缩在城内,反倒是把主动权让给了陆逊等人。 刘封大军抵达山阴城下后,老规矩开始大兴土木,营建壁垒。同时,贾逵率领三千人继续向东急进,目标显然正是上虞县。 经过一系列的分兵,刘封手里的军队已经不足五万,而与之相对应的,山阴城中的兵力则接近六万。 从来都是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 如今城中兵力远超城外,反倒是直接龟缩进了城墙,这将兵之人都已经不能用不会用兵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战犯。 刘封都有些好奇,孙策这么瞎胡来,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们没有意见吗? 要知道当初他攻破无锡、吴县的时候,守方也有野战工事依托,并且屡次出击想要破坏攻城器械,只是不能得手罢了。 哪有像现在这般,直接把野外放了个干净的。 刘封这边正在腹诽孙策演的太假了,担心孙策会被对方看破,可孙策这会儿却是冤枉的很。 早在最初,孙策就建议大军分兵一万精锐驻扎于上虞,然后再分四千精锐于城东外(即面向上虞城方向的城门)修筑营寨,不但可以掩护城门,更能够和上虞守军形成夹击之势。 结果以林胜、焦琅为首的豪强们表示你说的很好,但我们不听。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人之所以不愿意去上虞,非要死抱团呆在山阴,正是因为刘封如今的赫赫威名。 他们担心以偏师驻扎上虞,很可能会被刘封第一个选中,然后快速消灭。 上虞城地处交通要道,不但是是水路交汇港口,还是会稽官道的所在之地,如此重要的县城自然是戒备森严,城高池深。 只是和无锡、吴县比起来,还略有不如。 刘封攻城拔寨,威名显赫,此时已经传到了会稽,这等鼠辈如何敢分兵驻守上虞,响应山阴。 至于山越,那倒是愿意分兵去上虞,可本地豪强士族可不乐意了, 山阴城里此时已经一片狼藉,百姓民不聊生,每天都有新的抢劫、强奸、械斗等案件报到孙策这里,上虞的豪强士族们如何肯答应让山越人去自己家祸害? 吵了又吵,最后还是定了严防死守的策略。 说白了,就是彻底龟缩,任凭刘封吊打。 即便以孙策的能力和野心,此刻心里也只有满满的后怕之情。 之前选择跟着这帮虫豸一起合作造反,自己当真是饥不择食昏了头了。 不过这些人愚蠢也不是没有好处,孙权进出山阴的难度大大降低。 刘封驻军在城外不过三日,孙权已经进出两次了。 由此也可见孙氏如今急迫的自效之心。 如今城里的布防几乎一塌糊涂,孙策的军事能力摆在这里,想要欺骗会稽本地的这些土鳖简直易如反掌。 不动声色,只靠挑动本地土鳖和山越蛮族之间的关系,就轻而易举的掌控了一个城门。 刘封虽然只是刚刚抵达山阴城下,可实际上却是胜局已定。 如今还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林胜、焦炭两家所有的会稽水军该如何处理。 要是刘封的征南水军还在,那自然是毫无半点压力,只是先前刘封已经把他们都派了出去,眼下陆逊、张允还有后续即将到来的朱桓所组建的水师,人数约为三千余人,却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毕竟水战首重船只,其次才是策略,最后才是猛将。 能像后世那样能以小船虐大船的战例,完全是违反常理的。 其实如孙策这般逆江而上,以少胜多,大败刘表、黄祖的上游大船水师已经是相当罕见了。如甘宁这般以一己之力殿后,射杀凌统,吓退江东水师的,那更是凤毛麟角了。 第364章 拿下山阴 不过刘封也没有太多顾虑这点,因为从战略角度来说,林、焦两家的水师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哪怕刘封所部水师不敌,他们可以逃入镜若湖中,可自镜若湖中想要远遁,要么西进,出余暨县入钱塘,要么就是东进,自上虞入曹娥江通大海。 可现在,余暨和上虞两头都被刘封给占领了,他们除非弃船而逃,否则只能被困死在镜若湖镇中。 只是刘封心里有些贪念,林、焦两家水师之中,不乏一些艨艟大船,若是能够在山阴城中将他们拿下,那自己的水军实力无疑又能壮大了。 扫平了扬州之后,下一步扩张可就要非常谨慎了。 且长江中游的刘表随时都可能化友为敌,一旦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双方大概率是要以水师为决战力量的。 倒不是说陆军就没用了,只是在荆扬之战里,陆军的性价比远远不如水师。 一旦扬州水军战败,那刘封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拼着多消耗几倍甚至十倍的力量,冒着被荆州利用水师分割切断的风险,以陆军逆袭打破被动了。 孙权将刘封的要求和意见带回了城中,临行之前,刘封还招来了朱治。 猛的看见孙权,朱治都有些懵了,还以为孙权被活捉了。 等到得知孙氏愿降,并且以山阴和城中叛军为礼时,朱治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旋即变得振奋起来。 这可是五万多人的军功啊,还有会稽郡治之功。 孙权当晚返回山阴城内,将刘封的命令和要求悉数告诉了自家大哥。 孙策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中。 忽然,孙策看见孙权有些欲言又止,于是问道:“二弟,有话就说,兄弟之间,何事不可言?” 孙权一听,当即就开口道:“弟心中有一计,只是不能确定是否可行。” “哦?” 孙策来了兴趣,催促道:“不管可行与否,你且说说。” 孙权于是将计策托盘而出,原来孙策的亲兵队长孙赐之前与林家嫡子林隆有过冲突,被他撞见后,暂时压了下去。 眼下他们急于需要一个能够改变现状的突破口,那这件事就可以利用起来了。 只要算好时间,让孙赐再和林隆发生冲突,让林隆吃个小亏,孙策再适时介入,偏袒林隆,或许可以设宴赔罪为名,请焦家做和事老,把林、焦两家一起请过来。 如此一来,若是在当晚发动,就能制造出一个群龙无首的局面。 孙策听了之后,眼睛一亮,顿觉得孙权这条计策相当不错。最重要的是,可行性很高,算准了焦、林两家的桀骜骄横。只要照着这个方法走,林、焦两家还真就会按部就班的走入陷阱之中。 “权弟,你长大了。” 孙策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家弟弟,感叹道:“昔日的孩童,今日也能为兄分忧了。” 孙权有些脸红,谦虚道:“弟不过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罢了。若是兄长觉得此计可行,那还需定下大致时间和联系手法,并与征南联系。” 孙策点点头,当即表态道:“此事既是权弟所谋,就依旧由你负责,来日叙功,也可为权弟举荐一二。” 孙权心中暗喜,应承了下来。 ******** 刘封得知之后,当即应允,只是日期往后推移了三日,以便于贾逵所部占据上虞。 很快,上虞的回信传了过来。 有吴范、魏滕等人作为内应,上虞城中又已空虚。 贾逵兵不血刃的就占据了上虞城,然后在吴范、魏滕等家族的全力支持之下,赈济灾民,收拢民心。 得到上虞的消息之后,山阴这边恰好诸营建设完备,开始了总攻。 次日白天,孙策亲兵队长孙赐与林隆发生了冲突,并打断了林隆亲随的腿。知悉此事之后,孙策立刻派遣孙权携带重礼上门致歉,同时邀请焦琅出面说和。 为表诚意,孙策表示两日之后,于郡守府邸设宴款待林家,又请焦家以及城中其他豪门和山越头领做陪。 眼见孙策如此低声下气的示好,林家也觉得很有颜面,于是欣然接受。 宴会当晚,孙策亲自奉酒赔罪,更是让林胜父子大感高兴,对孙策也生出了些许轻视。同时,孙策还送来大量的肉食和酒水,犒劳林、焦两人的水师部曲。 当晚的宴会自酉时起,直到子时仍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可谓是气氛酣甜。而水门内的水寨之中,也是一片醉意熏熏,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水手军汉,显然都是喝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支军队在月色的引导下开始了行动。 孙策固守的西门悄悄打开,一大队人马,人衔草马衔枚,悄无声息的自西门涌了进来。 进城之后,立刻分作三队人马,一队在孙策部下亲将的引领下,直扑郡府所在而去。 第二队人马,也在向导的引领下,朝着码头扑了过去。 第三队人马的目标,则是北门,一旦拿下北门,引入新军之后,又会冲着东门而去,最终目标是尽取三门,将所有叛军统统封死在城中。 而在城外的镜若湖上,一支舰队正在悄悄的靠近山阴城南门水寨。 凌统、朱桓等猛将站在船头,他们的任务就是摧坚殪敌,为全军锋矢。 船队抵达山阴南门时,此时大门洞开,城楼上有火把挥舞,显然是接应之人。 凌统当即回以火把,然后亲自带着二十条小船,一百二十名壮士先行入城。 这种举动是为了保存大队人马,一旦城中有变,不至于全军覆没。 只是孙策此刻已经被刘封给打服了,表现的相当老实。 整个水门已经被孙策派来的人暗中控制,码头之上还有孙策部曲接应,凌统带着的先登无惊无险的就登陆了码头,随即后面的船队主力也开始入城,接管了孙策部曲负责的城门城楼等关键要隘。 就在水门接管了之后,水军士卒开始接管林、焦水师的船只,优先其中的大船。 这些船上的水手军兵大部分都主导了岸上水寨之中,就是少许留守的士卒,此刻也已经喝的醉醺醺了。 偶尔少数几个清醒的,也完全不是征南军的对手。 心思灵活的立刻投降,还能保住性命,见机慢的自然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征南军这边的速度并不快,因为首要是保证行动隐秘,速度慢一些没关系。 等到丑时三刻,城中突然一阵大哗。 原来是征南军开始袭击北门了。 此时,一路征南军已经在孙策军的配合下成功的控制住了郡守府中的叛军中高层。 第二路征南军也已经抵达了码头,同征南军水师汇合。 第三路征南军这才配合孙策军的巡逻队,一起对北门下手。 虽然谋划的很好,但毕竟没有内应,最终还是没能悄无声息的就控制住北门。 只是双方的实力相差实在巨大,虽然北门守军点燃烽火,敲锣示警,但只支撑了半刻钟,就被征南军一股而下。 大量的征南军自北门和西门蜂拥而入,朝着各处军营包抄而去。 这些军营都是以民房为根据地,城中的百姓要么流离失所,被赶出城去,要么就挤到了一起。 山阴作为郡府,常住民就有三万余人,再加上各级官吏以及其家小,最多时能有四万余人。而且城中也并非住满,还有大量的空地空房。 因此,只需要把一部分百姓赶出城去,就能够驻扎下五六万大军,而且还正好省去了百姓的口粮消耗。 原本征南军或许还会在巷战中被突然从民房里涌出来的山越兵打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有了孙策做内应,征南军这边知道的军事布防信息恐怕比山越头领以及普通豪强知道的都多。 一进城后,主力就朝着城里几处大的军营扑去,同时又有小队分散开始清剿自民房中冲出来的叛军。 虽然征南军占据了先手,随后又完全取得了优势,但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 正如孙策透露过来的信息一样,山越兵虽然军械装备极其落后,却十分凶悍,而且因为异族的关系,他们生怕投降之后被屠杀,抵抗的决心比起反叛的本地士族豪强部曲要来的坚定的多。 一直到天亮后,城中的战斗才彻底平息下来。 刘封大军入城,孙策带着弟弟孙权、孙翊,以及仅剩的心腹重将吕范、陈武、孙赐等人亲自来迎。 刘封骑在马上,看着面前跪拜相迎的孙策,却是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刘封亲手将孙策搀扶了起来,戏言道:“伯符,你我今日,算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孙策俊脸潮红,有些羞愧难当:“罪将两次对抗将军,抵触王师,实罪无可赦。” “伯符对抗王师,实为不该,但人孰能无过,且伯符又是为袁术所欺,故而朝廷也会对你宽宏处理,此事不必挂怀。”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孙策的手先是安抚了对方一句。随后,他又主动解下腰间的礼刀,然后系在了孙策的腰间:“为将者,怎能没有兵刃在身,此刀就赠与伯符你了。” 孙策眼眸微动,有些惊讶,心底忍不住起疑心,这刘封就不怕自己持刃劫持对方吗? 虽说刚才刘封搀扶自己,展露出了不小的气力,但孙策不是自吹,他的气力依旧在刘封之上,格斗技巧和厮杀的经验,那更不是刘封所能比拟的。 平心而论,孙策此时还真不敢劫持刘封,哪怕对方送上门来了,那也是他碰不得的逆鳞。 只是刘封如此大意,以孙策的性格,自然忍不住有些遐思起来,即便他不敢真下手,至少也可以想一想吧。 可就在孙策蠢蠢欲动的时候,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的孙策全身炸毛。 当孙策顺着目光回望过去,看见许褚的刹那,他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好一个壮士!” 刘封顺着孙策的目光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伯符,此乃豫州沛国壮士许仲康,有九牛二虎之力,更兼为人信重,忠谨骁勇,为我心腹爱将。” 说着,刘封将许褚召到近前,然后拉起许褚的手和孙策的手叠在一处。 “你二人日后可当多多亲近。” 孙策赶忙拱手应命,先是冲着刘封拜了拜,随后又对着许褚拱手道:“策,败军之将,蒙征南不杀之恩,必以性命报征南大恩大德。日后与将军同殿为臣,还望将军多多指教。” 许褚性格稳重谦逊,当即抱拳拱手回答道:“褚,匹夫而已,蒙征南不弃,得以追随于左右,将军指点之言,褚如何敢当。” 一番客套之后,孙策亲自引领着刘封入城,抵达郡守府邸。 此时的郡守府中,擒获了四十九家会稽本地的豪门大族,另外还有七十三家大小山越头目。 城中积蓄了六十多万石粮草,除了本来囤积的部分外,其他几十万石俱是走水路趁着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送入山阴城中的。 这也是山阴城里的叛军们丝毫不担心粮食不济的底气。 城中有这么多的存粮,足够他们消耗半年以上,同时还有林、焦两家的水师,可以掩护船运入城,补充粮草。 叛军们自信满满,赌的就是刘封坚持不下去。 只是谁也想不到,他们竖立起来的大旗居然最先反了。 城里虽然打了半个晚上,可伤亡着实不多,除了死伤了数千山越,本地豪强部曲的伤亡连四位数都没突破。 本地豪强们的部曲如此表现,也严重影响了山越兵们的斗志,从而给征南军减少了不少麻烦。 其实有这样的结果实属合理,会稽这边的豪强士族要比中原的豪强士族吃相难看上许多。 中原的士族因为竞争激烈,不论真才实学,还是为人处世,以及对平民的态度都是大汉境内首屈一指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中原出人才。 日后曹魏为什么能够以一敌二,优势还越来越大,无非就是中原底子太厚,人口众多,能够得到更多的优秀人才。 会稽本地就不一样了,甚至他们的玩法都和中原不同。 这些边缘地区必然会带入一些少民的斗争方式,做事也比中原地区更赤裸裸一些。 第365章 分理各县 因此,会稽本地豪强望族们的部曲,战斗力相差十分巨大,完全取决于主家的实力和手腕。 如今山阴城里的这些家族,基本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那自然也就不可能会有悍勇忠心的部曲了。 次日一早,陆逊、顾雍等人捧着统计出来的战果送到了刘封的案前。 昨天夜里,孙策就离开了郡守府,将此地献给了刘封暂居,而他本人,则仅带了亲随和孙权住在了郡守府旁的民居之中,以便刘封随时召见他们。 这一次攻下山阴城,最大的战果自然是将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几乎一扫而空,剩下的也都是大小猫三两只,完全不敢再生对抗刘封之心。 对于这些人,如果依照刘封的本心,那自然是杀无赦的。但真要是杀了,固然是痛快了,可势必会引起各地士族豪强的恐慌、反感和抵触。 这帮人要是不明着造反,暗戳戳的跟你玩非暴力不合作的话,那还真会挺麻烦的。 因此,刘封很早就明白这些人不能杀。 虽然不能杀,但刘封又想让他们死,所以刘封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那就是让这些人社会性死亡。 刘封心中已经胸有成竹,只要没有意外,这些人的结局必然是生不如死,而代价却是能够让各地的豪强士族望而生惧,慑服于刘封的手段,也不敢玩弄阳奉阴违了。 这办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那就是把这些豪强士族以反贼的名义押送前往洛阳,交予天子惩处,同时没收他们的一切财产。 不论天子会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刘封都不会允许这些人再返回会稽了。 如此一来,他们对于会稽百姓来说,就等于是“死亡”了,而他们留下来的“遗产”,自然也全部都是刘封的了。 而其他地方的士族豪强对此也挑不出理来,这些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造反是铁一般的事实,不但自己造反,居然还敢联系山越,勾结蛮贼,实属罪上加罪。 刘封没有当场处决这些反贼,而是将他们送往洛阳,交由天子发落。 在大多数的士族豪强眼里,这绝对算得上是法外开恩了。 刘封的第二大收获,自然是这六万劳力了。 这五万多人里面,会稽本地士族豪强们的部曲姑且不提战斗力,但人却都是年龄在十八到三十之间的青壮。 山越这边要差上不少,别看山越人多,但青壮比例却要差上一大截。 这些山越部落首领完全是被会稽本地士族豪强们以利相诱,而且还保证了补给,于是便带着全家老小下山助战的。 要不是实在说不过去,这些山越首领恨不能把部落里的妇孺都给带上。 可想而知,这些山越蛮兵素质有多低下,其中有将近一半都是老弱儿童,只要是个男丁,就一并带下山充数了。 真正年龄在十八到三十之间的,撑死了也就一万六千余人,刚刚过半。 不过刘封倒是不介意,反正修工程,挖矿山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年纪大点也没关系,毕竟不用像汉人自由民那样给待遇,给福利。 对于山越部落,刘封的态度很清楚,那就是剿! 暂时来说,抚的余地很小。 大汉高层曾经商量过对待四夷的方略,总体来说是以战为主,以抚为辅。但归根到底,还是得先战。 四方蛮夷,不论哪一个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你不打出战场优势,你不打痛他们,光是招抚的话,只会被他们当成肥猪来对待。 刘封不但不会赦免这三万山越,等到安定了会稽之后,还会继续清剿山越,而且还是大规模剿灭,联动整个扬州,从江北两郡左边的大别山,一直到江东诸多大山,覆盖丹阳、会稽、豫章三郡。 这并非是刘封好杀,而是东汉末年的山越和南蛮势力太过庞大,持续不断的造反根本是没法招抚的。 既然没法安抚住,那也就意味着迟早是要打的,既然如此,那晚打不如早打,否则整个扬州始终是会处于不安定的状态之下,而无法成为一个可靠的大后方。 况且在和山越交战的过程中,也未必没有好处,至少也能加强对扬州的统治力度和深度,更别说俘虏本身也是一种珍贵的资源。 除了以上这两个好处外,山阴城中还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暂时是足以救济会稽的百姓。 只是这数字还是对不上。 要知道根据吴范的情报,这些人可是连百姓的口粮都给搜刮来了。 虽说眼下已经是五月份了,南方各地已经开始夏收,百姓家中的口粮也着实不多了。 可即便如此,大半个会北依旧是个巨大体量,所谓聚少成多,这样一来,山阴城中的粮食就肯定对不上号了。 刘封闭目思考了一阵后,睁开眼睛,对着许褚道:“仲康,去请太史师父、高顺、顾雍、陆逊、朱桓、张允、朱治来见我……” “喏!” 许褚应了一声后,当即就打算出去传令。 “等等!” 刘封突然又叫了一声。 许褚停下脚步,转身恭候刘封,没有半点不耐之色。 刘封犹豫了片刻后,下定了决心:“把孙策、孙权兄弟俩也一并叫来。另外传令,让潘璋准备接防山阴。” “喏!” 许褚这次等了片刻,见刘封没有补充了,这才转身离开传令。 很快,号令传出,接到命令的诸人赶来了郡守府。 众人上堂之后,纷纷恭敬的冲着刘封行了一礼,随后才坐入席中。 如今刘封的威望已经彻底覆盖了年龄的弊端,细数当今天下,还敢把刘封当成孩童看待的人,当真已经不多了。 等人都到齐了之后,许褚自顾自的走到刘封侧后坐下,目光始终保持警惕,在诸将身上游弋,给诸将带来不小的压力。 “此次召集诸君,实有重任要委于诸位。” 看见人齐了,刘封直接开口进入主题:“诸君有所不知,此番虽大功告成,然会稽诸贼心怀叵测,倒行逆施,竟劫掠了会稽百姓家中口粮。” 刘封的话引起了在场诸将的小小骚动。 在场的将领可都具有一定的政治能力,像潘璋这等政治能力较弱的,哪怕是刘封的心腹爱将,也没有出现在堂上。 诸将很快就明白了这一情况会导致什么后果。 夏收即将开始,但百姓没了口粮,收获季节可是一年之中最为繁重的时刻,不但农活沉重,而且还要赶时间,一旦遭遇大雨,收获的难度和繁重还会提升。 这个时候别说没有口粮了,哪怕只是吃不饱,人都会吃不消这沉重的农活。 而夏收因为人为的关系歉收的话,那接下来的秋收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一旦今年收成不行,百姓家中又没余粮,那在场的主将用膝盖思考也都能明白会是个什么结局了。 诸将骚动之后,又齐齐将目光集中到了刘封的身上。 刘封素来足智多谋,此时将他们召集起来,很可能是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果然,刘封紧跟着说道:“诸将都是文武双全,俊杰之士,如今我军并不缺粮,旬月之内,还有数十万石粮食可以抵达山阴。” 诸将一听,还有如此之多的粮食,纷纷都松了口气。 此时最怕的就是缺粮,只要有了粮食,就什么都好说了。 可细心如高顺、顾雍、朱治等少数几个人,却发现刘封的脸色依旧阴沉,并没有同其他诸将那般乐观。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刘封接下来继续说道:“如今会北诸县十分空虚,既缺救命之粮,又缺主政之人。且会稽诸贼的家产田赋,工坊商铺也需要及时接管清理。” 刘封的目光扫过堂上诸将,旋即开口道:“我意分派诸将前往各县,救济百姓,发放粮贷,保证夏收,接管清点诸贼财产,招募人手,重塑诸县形制。” 听完刘封的要求后,堂上诸将纷纷离席跪拜:“愿从将军之命!” “善!” 刘封点点头,随即目视陆逊。 陆逊赶忙起身上前,接过帛书,代刘封颁发命令。 “以太史慈暂时兼任鄞县县长,处理鄞县一切事务;以高顺暂为剡县县长;以张允暂为余姚县长;以陆逊暂为句章县长;以孙策暂为鄮县县长;以朱桓暂为诸暨县长;以朱治暂为太末县长,以徐盛暂为乌伤县长;以贾逵暂为上虞县长;以顾雍暂为山阴县令;以孙权暂为余暨县长。以上诸将处理各县一切事务,以先前三大任务为重。” 刘封一口气分封了十一个代理县令、县长,剩下的三个县,恰好都是赵云南下的必经之路,自然交由赵云负责。 紧接着,陆逊又继续宣读道:“以太史慈总都句章、鄮县、鄞县三县诸事;以贾逵总督上虞、剡县、句章三县诸事,以徐盛总督太末、乌伤、诸暨三县诸事。以顾雍都山阴、余暨诸事。” 陆逊宣读完毕之后,刘封摆了摆手,陆逊赶忙退下。 刘封森然的目光扫过堂上诸将,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随后,刘封才开口道:“诸将各司其职,各靖地方,如有差池,必当严惩!” 堂上诸将赶忙恭身应道:“谨遵征南将令!” “那我就不留诸位用饭了,诸君且下去整顿部曲,尽早出发吧。” 刘封当即赶人,同时不忘叮嘱一句:“诸君不必担忧粮食,尔等军中先携带一批,随后自当有后续送至各县。” 刘封这话可不是大话,会稽北部之所以会有如此之多的县邑,正是因为会稽郡中少数的平原就在此处,不论是杭州湾平原,还是宁波平原,都是会稽郡中少有的大型平原地带了。 一个杭州湾平原,即分出了余杭、钱塘、富春、余暨、诸暨、乌伤六个县之多。隶属会稽的也有半数以上,包括余暨、诸暨和乌伤三个县。 宁波平原虽然小一些,但也有鄞县、鄮县、句章和余姚四个县。 这些县邑彼此之间距离并不远,更方便的是,在这些县邑之中,还有大量河道相通。就比如镜若湖和曹娥江,直接沟通了山阴、余暨、上虞、剡县以及余姚五个县。 而在余暨县,又能够入钱塘江再转浦阳江,同诸暨、乌伤、太末三县联系起来。 山阴县和宁波平原之间也是河流纵横,虽然缺乏大河,但却有着海运的优势。 一旦抵达镇海之后,立刻可以甬江进入宁波平原,窜连起宁波平原上的四大县邑。 同时,山阴也可以走中小河道,经过余姚直接抵达鄮县,可谓是十分方便快捷,物流成本极低。 虽然征南军水师都已经外派作战,可新的水军也已经成型,再加上俘获了林、焦两家的一百多艘大小船只,负担起整个会稽北部的粮食运输几乎毫无难度,更难得的是,有了这些大小船只,走水运更是能够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就将粮食送到各地。 这就是刘封答应诸将及时供给粮食的底气所在。 诸将走后没多久,许褚又上前小声禀报道:“将军,潘璋、樊能、于麋等校尉到了。” 刘封点点头,吩咐道:“将他们请上堂来。” 很快,潘璋、樊能、于麋三人走上堂,冲着刘封行了大礼。 刘封目光先是望向了潘璋,他并没有因为潘璋是自己的老人,就疏忽他的感受,而是对着潘璋道:“文珪,今日之内,你部要接防山阴,我之安危,就尽数交予你手了。” 潘璋先前还因为徐盛等人被外派为百里主宰而颇为不快。 若只是太史慈、徐盛等人也就罢了,张允、朱治、朱桓这些都是什么货色,他们也配得此恩遇? 潘璋固然是不会也不敢埋怨刘封,但心里却是对江东降将们充满了怨气,想着迟早给对方一个颜色看看。 刚刚上堂之时,潘璋还自觉十分委屈,想着该如何和刘封诉苦来着。 可刘封这话一出,潘璋倒是立刻转怒为喜,觉得是自己先前误会了少主。 潘璋大声应诺,拍着胸脯道:“少主只管放心,若有人能伤到少主,除非璋先死了方可!” 第366章 本初廷议 “善!” 刘封夸赞了一句之后,当即下令道:“既是如此,文珪即刻准备接防吧,山阴之守备,就尽付于你了。” 潘璋应了一声,当即起身离开。 等潘璋离开了之后,刘封才转而向樊能,于麋道:“二位将军,如今山阴城中俘虏众多,光是青壮劳力就有三万余人,剩下一万多人也俱是男丁。若是将他们继续拘押在山阴城中,粮食压力无疑很大,我意托付两位将军,将这些俘虏送往江北我父所在寿春城中,不知两位将军是否可为我分忧?” 樊能、于麋俱是大喜,这可是最为安全稳妥的功劳啊。、 如今孙策已平,会稽已定,回去的路上纵穿吴郡、丹阳郡北,几乎毫无危险可言。只需要费些心神,即可把任务完成的妥妥当当。 与任务的低难度相比,功绩却是实打实的,整整五万多的俘虏从会稽押送到九江,这份功劳看得见,摸得着。 他们俩怎么都没想到,如此轻松却又显著的功劳居然会落到他们的头上,毕竟不论是樊能还是于麋,可都不是刘封的亲信将领。 “两位将军此番随军征战,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似乎是看出了樊能、于麋两人心中的疑惑,刘封恰好此时开口安抚道:“此番功劳,也算是聊表我一番心意,只是二位将军切不可大意,会稽诸豪乃逆贼也,朝廷钦犯,罪无可赦。山越蛮酋,素来轻剽勇悍,沿途虽无外患,却有内忧。” 樊能、于麋对视一眼,赶忙一起下拜道:“征南以真心对我二人,我二人倍感感激,一定必用心实事,绝不教征南失望。”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两位将军可自去准备,择日启程吧。我已修书一封,前往禀报我父,汝等也在牛渚屯住多时,此番北上,当无疑虑。” “我等谢过征南!” 樊能、于麋二人感激涕零,就此告退,自去准备不说。 看着樊能、于麋离去的背影,刘封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如今江东大局已定,樊能、于麋、张英作为刘繇的旧部,又是丹阳、吴郡豪强出身,在刘封的心里自然是绝对不能继续留在江东的。 张英如今刚刚上任丹阳太守,暂时是不能动他的,况且丹阳郡南部多山越,也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本地将领坐镇宛陵,张英虽然算不上最好的选择,但绝对也是中上之选了。 既然张英不能动,那樊能和于麋就绝不能继续留在江东了。 只是直接调动他们去江北就会显得相当刻意,同时也可能会引起樊能和于麋的恐慌和不满。 将心比心,换了刘封自己也肯定会怀疑会不会被过河拆桥了。 因此,刘封特地将这个美差给留了下来,许给了樊能、于麋,让他们将功而行,如此一来,樊能、于麋不但不会多疑,还会对刘备父子感激涕零。 等他们到了江北寿春刘备处,以刘备的手腕能力,自然也能顺理成章的留住樊能和于麋,而且还能让他们高高兴兴的留下。 ******** 河北邺城州治府中,明光堂上。 袁绍高居主位,神情很是欣喜:“诸位先生,玄德公生了个好儿子啊。” 袁绍一句话将堂上众人的目光俱是吸引了过来,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对于这样的境况,袁绍神情淡然,可心中却是十分欣喜。 因为儿时的遭遇,袁绍内心极其希望得到他人的关注,尤其希望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幼年的时候是如此,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如今虎踞河北,官拜超品大司马,功成名就后,还是如此。 “刘备之子?” 郭图眨眨眼睛:“莫非是那刘子升?” 袁绍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刘子升。孙文台,虎将也,其子孙伯符继其父烈,半年横扫吴郡,打的刘繇龟缩丹北,惶惶不可终日,许贡南逃由拳,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袁绍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吾弟,蒙昧之徒,不学无术。孙文台虽有虎狼之勇,却不识正道,助纣为虐,其子亦是如此。” “孙家父子虽都未能有好下场,却也提振了吾弟之声威。” 说到声威两个字的时候,袁绍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明显的轻蔑讥讽之情。 “却不想如今却为玄德一战所败,刘子升夜袭所擒,当真是无能之极。” 袁绍说着说着,心里幸灾乐祸的情绪到了顶点,更是大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或许是担心自己的形象,赶紧找补了一句道:“刘子升少年英杰,玄德公有子如此,我亦是替他高兴啊。” 堂上众人,聪明的如沮授、崔琰、荀谌、辛毗、郭图等人早就看穿了袁绍显摆的心情,只是故作不知,在旁迎合。 唯有田丰,起身冲着袁绍拱了拱手道:“大司马,左将军虽屡有悖逆之举,大失天下人心,但其仍是袁氏嫡子,您的亲弟。如今左将军论罪被擒,大司马公正体国,不徇私情自然是没有错,却万万不可以此谈笑,否则恐失人望啊。” 田丰这话一出,虽然说的没错,可袁绍的好心情却被他给彻底浇灭了。尤其是袁氏嫡子四个字,更是让袁绍的脸上升起了一层阴霾。 若不是田丰在河北极具名望,又是他的亲信谋士,袁绍真恨不能揪着对方的衣领怒喷一番。 我才是袁氏嫡子! 我才是袁氏栋梁! 荀谌、辛毗看着田丰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田元皓一介智者,怎么在人情世故上就如此之愚蠢呢? 早先他们都觉得田丰是伪装出来的形象,故意以直邀名。 别看东汉人不知道人设这两个字,可他们凹起人设来可谓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区区一个直名,当真算不得什么事。 可和田丰接触多了,他们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这不是因为他们善良,而是因为田丰在袁绍面前的表现实在是让人疑惑不解。 简直哪里是袁绍的软肋田丰就往哪里捅。 好在袁绍头脑还很清醒,在公孙瓒灭亡之前,他很清楚自己是离不开田丰、沮授这些河北士人豪强的。 他们今天能支持自己,明天就能支持公孙瓒。 更可怕的是,这可不是袁绍的猜想,而是铁一样发生过的事实。 袁绍刚入冀州的时候,支持公孙瓒的冀州士族豪强可比支持他的多多了。 “元皓此言甚是,是我失态了。” 袁绍当即不怒反喜,脸上阴霾一扫而空,直起身体冲着田丰行礼致歉。 田丰这才闪开,谦逊道:“臣下如何敢当大司马之礼。” 内心暗自咬牙,脸上却是一片欣喜的袁绍当即转换了话题。 “诸位先生,刘子升一战而下寿春,生擒公路,传檄而定江北,诸县请降。” 袁绍脸上露出慎重之色:“如今江淮已尽入刘备之手,偏他还未有半点折损。” 袁绍话只说了半截,但未尽之意,在场诸人自然没有一个是听不出来的。 显然,大司马是觉得刘备扩张地盘扩的太快了,江淮之地得的太过轻松了。 其实不单单是袁绍如此想,在场诸人又有哪一个不是这么想的。 先前袁绍将情报传给他们看时,众人可都记得自己的第一反应。 那就是不敢相信。 这刘备哪里来的好命,竟生出了这么个龙子来。 众人此时已经不怀疑刘封的才能了,哪怕依旧怀疑刘封是明面上被推出来的招牌,也认为此子颇有才干。 毕竟好多人可是扶都扶不起来,更别说至今为止,他们还未能找出刘封背后的人来。 这背后之人到底存不存在,众人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了。 若是真不存在,那刘封…… 嘶…… 想到这一点的荀谌、崔琰倒抽了一口冷气。 荀谌身边的辛毗嘴角含笑暼了对方一眼,辛家在颍川本地也是一流家族,虽然这些年声望不太鼎盛,被四大家族给压了一头。 但论起底蕴来,辛家却是十分雄厚,根本不是后起之秀陈家所能攀比的。 只是和荀家比起来,那就相形见绌了,不仅仅是家族被对方牢牢压了一头,就是辛毗、辛评兄弟俩,也始终被荀谌、荀悦压的死死的,更别提有王佐之才的荀彧、荀攸叔侄了。 眼下看见荀谌有些失态,辛毗当即就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只觉得自己终于在刘封这里赢了对方一头。 这完美的证明了自己的眼光要远胜于荀谌。 “大司马,玄德公如今兵强马壮,坐拥三州膏腴之地,若不早图,恐生后患。”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说话之人吸引了过去,说话之人正是本地士族大豪审配。 审配一脸正色,严苛的面容上满是凝重:“玄德公如今屡次帮扶大将军,双方之间更多有合作,我等不得不防。” 审配说完之后,堂上陷入了安静之中。 倒不是说审配说的很对,其他人都没意见了,如今河北党争愈发激烈,反对起来可不管你说的对不对。 之所以会如此安静,完全是因为审配说出了大家不好说出口的话。 因此,大家都在等袁绍的反应,谁也不想一时嘴快而和袁绍唱了反调。 袁绍闻言,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众人后,沉声问道:“正南之言,诸位先生是如何看的?” 众人想看袁绍的反应,却没料到袁绍也想看他们的反应。 一时之间,堂上又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是轻暼,余光横飞,众人都在悄无声息的打量着其他人的反应。 如今天下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朗。 袁绍占据河北的大势已成,但公孙瓒却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去年下半年还又一次大败了袁绍,使得袁绍很是头疼。 年初之时,袁绍又派人前往易县求见公孙瓒,想要说和,并且不惜许诺易县之地给对方,却被公孙瓒一口回绝。 袁绍此时恨公孙瓒恨的牙痒痒了,要知道公孙瓒都已经放弃争夺天下了,只求在易县养老,但公孙瓒却始终不肯放弃给他袁绍添堵。 袁绍也尝试过放下公孙瓒,你不是说养老吗? 那好,我不打你了,你好好养老。 结果袁绍刚调兵去打黑山军张燕,公孙瓒立刻带着步骑两万出来给袁绍捣乱,害得袁绍又功败垂成。 袁绍真快被公孙瓒给折腾疯了。 曹操如今的发展也已经定了形,其人虽握有天子,却未必比袁绍舒服到哪里去。 兖州地形狭长,沿黄河而设,纵深极为浅,且北面过河就是袁绍,南面却为刘备所有,可谓是腹背受敌,毫无腹心。 新入手的三河之地虽然好上一些,总算有了一些形胜之势,然此地屡遭烽火,百姓流离失所,几无人口可用,曹操耗费了两年时间迁徙人口,屯田耕种,才稍稍有了一些人气。 刘备地处东南,徐州残破凋敝,原本毫无问鼎的希望。 可如今却占据了豫州汝南、沛国等大郡,此番又成功的拿下了江北两郡,实力最少也增长了一倍有余。 若是刘备和曹操真的联手起来,即便袁绍一统河北,也未必能够轻易过河南下了。 辛毗突然轻咳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司马,我有两策,一策近,一策远,相辅相成,互为裨益。” 袁绍眉头一挑,惊喜道:“佐治真乃大才,顷刻之间竟已有两策可用,还请快快道来!” 辛毗当即说道:“如今形势,曹刘若是联手,大司马日后想要南下入京,辅佐天子,恐会为人所拒,故此,以毗之见,大司马当示好玄德公,以分曹刘之势,增其互疑。” 辛毗话音刚落,崔琰却是突然开了口:“佐治先生此计大妙!” 辛毗目光落在崔琰身上一凝,别看崔琰现在是在夸赞自己,可辛毗却能肯定,对方的杀手就在后面。 果不其然,崔琰紧跟着却故作疑惑的请教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佐治先生能为琰解惑。” 辛毗心叫来了,可面上却是神情淡淡的反问道:“不知季珪有何不解?” 第367章 笼刘联荆 崔琰当即问道:“曹孟德与大司马乃是发小之情,年轻时又是志同道合的奔走之友,就是数年之前,两人也背靠大河而战,彼此之间情深意切,虽非兄弟,却有兄弟之情。不知佐治先生为何舍曹孟德不取,而独示好于玄德公?” 辛毗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春风拂面:“原因有三。” 崔琰脸色微变,他以为是抓到了辛毗的破绽,却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看来这次是自己失策了。 之所以崔琰会觉得辛毗是早有准备,关键就在于这原因有三。 可一可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辛毗都已经准备了三条理由,若说对方毫无准备,崔琰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此时崔琰明明觉得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愿闻其详。” 露出略带一丝得意的神情,辛毗竖起一根手指:“其一乃是曹近刘远,所谓远交近攻,想必季珪应该不会不知道。” 崔琰脸色一沉,却不得不点头道:“佐治先生所言甚是。” 辛毗并没有得势不饶人,而是继续说道:“其二也是曹近刘远。”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可很快,荀谌、沮授、田丰三人最先恍然,再过一阵后,郭图,许攸也醒觉了过来。 崔琰心中有些惊慌,他依旧没弄明白,可看见沮授给了他一个眼神,心中顿时觉得不妙。 崔琰余光偷偷去瞧袁绍,却见主位上的袁绍正陷入沉思。 不等崔琰发问,辛毗主动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大将军与大司马交情甚笃,故而先拉拢玄德公方为上策。如今玄德公更强于大将军,若是玄德公为主公所笼,大将军若不想束手待擒,唯有恭迎主公上洛一条路可走。” 听了辛毗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曹操和袁绍其实关系已经十分恶劣,但表面上却依然是发小兄弟,自幼相识的交情,志同道合的情谊。反而刘备虽然为袁绍所重,两人也早就在洛阳求学时结交,可感情还真远没有曹袁之间那般亲厚。 辛毗的意思正是让袁绍先拉拢刘备,同时借用曹操来压服刘备,等刘备屈膝之后,袁刘联合之下,曹操除了投降外还能有什么可做的? 同样一句曹近刘远,第一个原因说的是地理位置,第二个原因却说的是交情远近。 崔琰心中暗自叹息,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达不成了。 他先前开口询问,正是怀了挑拨的心思,想要让袁绍疑心辛毗外联刘备。 可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行的了。 正如崔琰想的那般,袁绍居然笑意满面的询问道:“不知原因之三是何,还请佐治教我。” 辛毗起身行礼,连道不敢,随后解释道:“原因之三,则在天子。天子、朝廷如今俱在洛阳,为曹操所掌,想必玄德公也不会满意,故而先刘后曹,方为正理。” 袁绍听完之后,深感有理,回味无穷,连连赞叹道:“佐治之才,实可比拟留侯也!” 辛毗自然是连连谦虚,愧不敢当。 紧接着,辛毗又主动开口道:“主公,只是光是拉拢玄德公并非上策。” 袁绍立刻追问道:“那该如何应对?” 辛毗笑道:“主公莫非忘了我之前还有远策一计?” 袁绍右手摊掌,轻拍额头道:“哎呀,却是忘了佐治此言。” 辛毗如实续道:“远策正是联络刘景升,景升公早和主公誓盟,主公正可派使前往,深固盟约。有景升公在南方,正可牵制大将军和玄德公。” “有佐治在我身边,绍无忧也。” 袁绍合掌大喜,按照辛毗所言,刘表自从从袁术手中虎口拔牙,拿下了襄阳之后,就火急火燎的找自己结了盟,虽然两人离的很远,但还真没少互动。 双方的盟约在原时空里甚至一直持续到了官渡之战以后,袁绍病死了之后,他三个儿子争夺河北的统治权,刘表还特地写信过去劝解,希望他们能够先联手抗曹。 因此,袁绍对刘表也是很有好感,且颇为信任的。 现在辛毗这么一提,袁绍立刻觉得这主意十分逞心如意,而且他也有把握能够拿捏住刘表让其为自己看住曹操和刘备。 耳边听着袁绍对辛毗的赞美之词,沮授坐在下面眉头微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辛毗到底是什么立场。 之前怀疑他勾连刘备,可今天的表现却又像是大公无私。 倒是让崔季珪吃了个大亏,别看袁绍现在只是赞赏辛毗,对崔琰没有责怪,但沮授却觉得对方肯定在心里给崔琰记了一笔。 在袁绍的眼里,崔琰针对辛毗的意图有些过于明显了。 袁绍其实并不讨厌下面人互相争斗,他最怕的就是底下人一片和气,那他这个外来的老大可就要被架空了。 只是明面上,袁绍又喜欢表现出自己大公无私,赏罚分明的人设,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崔琰的话语权必然是要大幅下降了的。 袁绍赞赏了辛毗一番后,话归正题道:“那诸位先生以为,派谁前往荆州出使为宜?” 话音刚落,下面的河南士人们的心就热起来了。 像荀谌、郭图、辛毗兄弟都是颍川人,逢纪更是南阳人,这些人自北上过河投奔袁绍以来,好些年不曾回过家乡了。 这次南下荆州,沿途都已被曹操、刘备平定,豫州的黄巾贼去年就被刘备给彻底剿抚了,路上相对变得安全了许多。 河北士人则恰恰相反,他们没一个想出远门的,跑这么远的路,中原虽然太平了,可南阳此时还乱的很,刘表和西凉军主要就在南阳郡内混战。 打了一两年了,刘表也才收复了小半。不过南阳郡毕竟是天下第一郡国,有三十几个县邑,光是这小半其实就已经有十多个县邑了。 辛毗原本想开口推荐自己的弟弟出使,在他看来,这任务并不难,况且袁强刘弱,袁绍是盟主,刘表是从员,必然会礼遇使者。况且这次出使的任务也不难办到,回来之后就是一件功劳,何乐而不为呢? 唯一的弊端,可能就是争抢的人太多了。 原本忧心忡忡的辛毗很快就惊疑不定了起来。 刚才明明看见河南同僚蠢蠢欲动,可当袁绍询问起来之后,众人居然没有一个毛遂自荐的。倒是自己的弟弟辛评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显然在询问他要不要主动请缨。 辛毗心中一沉,分不清是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想到的,于是,他悄悄的冲着弟弟摇了摇头,随后观察起其他人来。 主位上的袁绍也有些惊疑,他和辛毗都一时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那就是袁绍麾下文士斗争极其激烈,不但河南和河北斗,就是河南内部也斗,就连郭图和辛毗、辛评这种姻亲之间,大方向上虽是同盟,可一样会互相竞争。 只是关系毕竟是姻亲,不会暗中使绊子和下黑手罢了。 因此,河南派诸人虽然个个都很意动,但也担心自己真的出使南下了,荆州路远,这一去至少数月之久,等自己回来了,说不定原来的位置可就没了。 反倒是辛毗、辛评兄弟俩是亲兄弟照应,不怕丢了位置,所以暂时没想到这一层。 眼看其他人好一阵不说话,辛毗虽然还是没想通,但却已经下定决心不等了。 “主公,毗弟素来颇有口才之长,又对您忠心耿耿,必定愿为主公前往荆州说服刘使君。” 辛评本就心痒难耐,听见兄长终于开口了,于是也赶忙起身避席,冲着袁绍跪拜道:“评不才,愿为主公尽心竭力。” 袁绍还有些迟疑,可河北派大佬沮授这时候却是突然开口,而且居然还是为辛评说好话。 “明公,此计乃是佐治所出,以仲治为使,甚为合适啊。” 袁绍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沮授会突然帮辛毗、辛评兄弟说话,但偏偏对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没其他问题,于是袁绍当即应允道:“善,既如此,就以仲治为使,出访荆州。” 袁绍决定一下,众人齐齐拜倒:“谨遵大司马之令。” ******** 刘备这阵子过的相当愉悦,诸事都很顺遂。 唯有今年开春以来,久旱无雨。 虽然春雨贵如油,但一滴雨都没有,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件好事情。 看来还真让子升说对了,今年江北恐怕是个大旱年。 好在各地都重修了水利工程,还上了许多水车,哪怕老天爷就是一滴雨都不下,也应该能保证个五六成的收成。 这也托了江北河流众多的福气,北边就是淮河,南边就是长江,中间还有芍陂,境内还有四五条如肥水、施水这样的支流,其实水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缺。 原时空中袁术弄到颗粒无收的地步,天灾的因素固然是有,但仔细说起来,人祸的因素其实更多。 毕竟那会儿再是有水,水利工程系统全崩了,这水也导不出来啊。 如今江淮各县都撤换了负责人,而且还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日后三国的名臣重将,又有刘备亲自坐镇,因此仅仅只是一个冬天,芍陂水利系统就被修缮一新。 不但如此,刘备在陈登、荀攸等人的辅佐之下,还以芍陂系统为中心,辅而兴建了许多分支系统,极大的利用了淮水和长江的丰沛水量。 据陈登估算,只要大旱一结束,整个江北系统几十个县邑的粮食产量很可能翻上一倍。 这还是最低估算,毕竟旱地亩产量只有一石,而上好的水浇地产量就少则二石,多则三石,上好的水田产量甚至能高达四至六石。 陈登此时也是喜气洋洋,虽然为刘备驻守琅琊是他主动请缨的。 可这一年多,他却是度日如年,心里虽然谈不上后悔,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主动前往琅琊了。 陈登会有这样的念头,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刘封。 陈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封能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做出如此之多的大事。 这实在是太过惊人了,而他陈元龙自诩王佐之才,又有识人断事之明,却居然错过了如此重要的诸多大事。 要不是刘备始终挂念着他,如今一有机会,就立刻将其召回。 按照正常情况的话,陈登还得在琅琊待上一两年。 以刘备集团如今的扩张速度,到时候陈登这个元老恐怕都要排不上号了。 幸好不论是刘备还是刘封,都把他陈登放在心上,去年上半年,刘封还给他撑腰做胆,派遣了一支精骑来他麾下效力,助他一举荡平了琅琊盐豪。 眼下琅琊不说政通人和,那也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府库渐渐充盈了。而这些,都是他陈登说话的底气,毕竟再是元老,也得拿功绩说话。 这次为刘备所召,陈登可是激动万分,以最快的速度交接了郡务之后,立刻飞马南下,心中满是激情。 果然,一到寿春,面见刘备之后,当即就被委以重任,不但走马上任九江郡郡丞一职,还被特令参与整个江北水利系统的修缮兴建工作。 刘备对他的喜爱和重用一如既往的毫不掩饰。 “主公勿忧!” 陈登看见刘备叹气,就知道刘备肯定是挂怀旱情了。 于是,陈登主动开口开解刘备道:“如今我等已经尽力,可做之事已尽做矣,且蒙少主恩德,又备下了不下百万石的粮草,即便绝收,也不至于饿殍遍野,此皆是主公与少主之恩德也!” 荀攸在一旁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元龙所言甚是,主公关心可以,忧虑则大可不必。如今主公身上可担负着大汉东南数百万百姓的安危,也需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听着陈登和荀攸的开解,刘备很是高兴,连连点头:“两位先生爱我重我,备实感激,只希望苍天能够庇护百姓,佑我大汉,可以早日降下甘霖。” 就在三人说笑之时,远处突然驰来一骑。 奔到刘备跟前时,骑士滚落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奉给刘备。 “主公,刘征南有书信到。” 第368章 二贤拒任 一听儿子来信,刘备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消息。 一晃又是一年,刘备只觉得自己和好大儿聚少离多,甚是想念。 将书信拿到手里后,刘封直接打开观看了起来。 刘封大胜孙策,平定会稽叛乱的露布已经传到了寿春,沿途州郡县邑俱是为之一震。 这些郡县几乎都是半年内新得之地,对于刘家父子的统治并不一致。 江北两郡早被袁术压榨的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对于刘家的强势入主自然是十分支持欢迎的,此后刘氏父子又在江北两郡大兴土木,修缮芍陂,兴建水利,更是赢得了两郡士民的一致感激。 这两个郡国虽然是刘氏父子新收的地盘,可在忠诚度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北边的汝南、沛国等地,与刘家父子的核心地盘徐州不遑多让,甚至在一些边缘地区尤有胜之。 反倒是江东,虽然刘封强势过江,又取得了刘繇的全盘委任,以及张英、樊能、于麋等本地豪强的武力支持。 但江东士族和豪强对刘封的态度依旧是有些微妙的,尤其是刘封逼反了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更是让丹阳郡和吴郡也产生了不小的动荡。 只是这些动荡都来不及化作叛乱,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就被刘封一举荡平,其速之快,其罚之烈,也是大出江东士族们的预料。 况且丹阳郡的士族豪强骨头本就比会稽郡软的多,而且郡内并不统一,也有不少类似张英、樊能、于麋、周尚等站在刘封一方的势力存在,故此捷报传来之后,原本蠢蠢欲动的动荡派如遭雷击,而张英等人则直接占据了上风,彻底压制住了反对派。 至于吴郡,整个江东骨头最软的地方,又提前被刘封好一顿收拾,还带走了顾陆朱张四大家族的领头羊,本就兴不起什么风浪,倒是许贡大为不满,想要北上朝廷前去告状,结果被吕岱给生擒活捉了。 刘备打开书信开始翻阅,信中主要是刘封系统的将江东诸事叙说了一遍,随后又和刘备汇报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刘封打算在会稽进行减税,没收的土地暂不发配,挂于征南将军府下,对外佃租。 第二件事,是刘封打算在吴郡和会稽兴建港口,用来和南方交趾进行贸易往来。实际上这件事情刘封已经早就着手去做了。他除了想要从交趾的贸易中赚取财货补贴财政外,同时也想从交趾进口一些特殊物品,诸如一年三、四熟的占城稻。 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在宋代以前,中国人口的硬上限大约是七千五百万至八千万人。 一旦超过六千万,社会就开始矛盾激化,虽然官吏贪腐,王朝败坏是根本原因,但粮食产量开始跟不上人口增量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当华夏的总人口超过七千五百万,整个华夏的农田总产量,已经小于总人口的消耗量了。 在没有外部输入粮食的情况下,再完美的社会制度也没用。 这也是盛唐的巅峰人口只有七千五百万,而弱宋的人口却超过一个亿的根本原因之一。 那就是占城稻,在南方所有地区可以一年三熟,少部分地区以及整个交趾甚至可以一年四熟。而且还能够搭配上豆类、红薯等作物轮耕,使得田地变得更加肥沃。 只可惜现在的土豆、红薯之类的作物弄不到,否则人口问题还能得到更深入的解决。 毕竟明清的人口能够突破几个亿,完全是建立在土豆、红薯等外来高产粮种的根基之上的。 即便不考虑的太长远,如今大争之世,粮食就是命根子,有粮就有人口,有人口就有赋税和兵员,之前刘封担心徐州纬度过高,不适合占城稻。 但现在江东已定,海陆皆已连通了交趾,正是开发占城稻的最好时机。如今会稽有大量没收之后挂在将军府名下的官田,正可以用来试种占城稻。 第三件事,则是请刘备举荐以为扬州刺史。 刘繇辞任扬州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如今扬州已是刘家父子的地盘,除非刘备亲自挂衔,或是刘封出任扬州牧,否则扬州暂时是不会再设置州牧了。 即便刘备信得过关羽、陈登等人,但短时间内,还是不适宜将他们拔高到州牧的地位上。毕竟刘备自己也不过是个豫州牧,此时设置一个刺史,就是相当合适的了。 刘封在书信中举荐了几个人,排名第一的自然是二叔关羽了,其次则是陈登,再次为荀攸,此后,更是举荐可从二张、二陈、李瓒等人里择人转任扬州郡守。 刘备看完之后,直接将书信传给陈登,后者也当仁不让的看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荀攸眉头微挑,嘴角含笑不语。 陈登看完之后,想要还给刘备,却被后者示意交给荀攸。 荀攸也不推辞,只是谢过刘备之后,打开帛书翻阅起来。 等到荀攸看完后,刘备这才询问起来:“元龙、公达,子升之见,君等以为如何?” 陈登毫不犹豫的开口支持道:“征南之见,乃真知灼见尔,国无粮则亡,民无粮则死,军无粮则覆,征南既寄予重望于占城稻此物,当有我等目光不及之能。且江东乃新得之地,更新官吏也属常理。” 至于第一件事,陈登根本提都没提。 少主给自己弄点自留地这叫事吗? 刘备微微颔首,随后又把目光转向荀攸:“公达有何看法?” 荀攸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豫、徐、扬三州,独扬州位于后方,只在西方同荆、交二州相接壤。交趾地处天南,很少参与中原之争,如今想必也不例外。况且南方气候闷热,河流众多,草木丛生,虽不适宜居住,但若是发展起来,确有粮仓之望。” “至于从北地调选名士,南下任职,此主上之威福,攸不敢多言。” 刘备听完之后,笑着调侃道:“公达何以如此谨慎,莫不是因为子升举荐之人中,有公达之名?” 陈登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荀攸则是赧然一笑,也不辩解。 笑完之后,刘备也做出了决定。 自家好大儿的意见,左膀右臂又不反对,那自然是全盘接受罗。 尤其是刘封还主动从徐州上层中提议挑选精英南下,完全没有把扬州当成自留地的架势,这让刘备很是满意。 其实即便刘封真把扬州当成了自留地,刘备也大概率会听之任之,最多有些不悦,但也不会上心。 可刘封现在的做法,却让刘备感到格外高兴。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封没有占地为王的表现,同时在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刘封展现出了极大的格局。 他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扬州,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把扬州特殊化呢? 刘备日后入朝辅政,整个东南三州难道还会交给别人不成? 刘封自然不会摆出一副难看吃相和小家子气了。 刘备看着陈登和荀攸,笑问道:“元龙、公达,汝二人有意南下江东乎?” 陈登和荀攸俱是明白,刘备是在问他们谁想当扬州刺史。 自从刚才在刘封的帛书上看见他的举荐之后,陈登和荀攸心里就已经琢磨开了。 虽然刺史及不上州牧,权力更是相差巨大,但无论如何,刺史也已经算是一方宰臣了。能够担任一任郡守,就有希望入朝为官,而能担任一任刺史,那更有机会直接跃入三公九卿的序列之中。 只是偏偏陈登和荀攸居然都没这想法。 陈登之前已经离开刘备一年多了,他实在不想再次离开刘备身边。 眼下他身上挂着的九江郡丞一职,也不过是暂时过渡的,更重要的是刘备骠骑府中的军师职务,以及参与政事的权力。 陈登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暂时一两年内,是不想再外任了。 荀攸和陈登的想法略有不同,他倒是不在乎外任,只是他不想出任扬州刺史的职务。 别看荀攸的履历上两任郡守,可实际上他都没能成功上任,因此,荀攸心里其实是更想要出任地方郡守,而非刺史。 陈登迟疑了片刻后,索性开诚布公道:“登已久离明公左右,如今方才回来,尚不及与明公叙旧,实不想又离明公身侧也。” 刘备对于陈登的大实话很是满意,尤其是陈登和自己的情深意切,想要留在自己身边相伴,这份感情他只会感到欣喜,而不会感到不悦。 毕竟扬州此时已经被刘封给打服了,此时过去也大概率是萧规曹随,并非什么艰巨任务,陈登这一拒绝完全算不上挑肥拣瘦一说。 况且在刘备心里,陈登和糜竺两个人还是很有特殊地位的。 他们两人和关张这种异姓兄弟不同,他们是刘备心中的贵人。 正是在陈登和糜竺的操作力挺之下,刘备才能鱼跃龙门,从一个毫无地盘的客将变成了徐州之主。 在刘备任徐州牧时,陈登和糜竺也是鼎力支持,这情分,自然也就奠定了他们的特殊地位。 荀攸看见陈登如此直率,心思一转,坦诚道:“明公,扬州刺史非攸所愿,攸实欲求一任太守也。” 刘备闻言,眼中闪过喜色。 在他看来,荀攸这番话明显是说出了心里话,这不正是和他亲近交心了的表现吗? 于是,荀攸的“挑挑拣拣”,不但没有让刘备生气,反而内心窃喜,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原来如此,那公达以为汝南如何?” 汝南曾经是天下第二郡国,如今更可能已经变成了事实上的天下第一郡国了,实在是不必多说什么。 刘备能把汝南交给荀攸,这份欣赏和器重,换谁都得感动涕零。 而事实上荀攸也真感激涕零了,他正是看见了陈登如此开诚布公后,敏锐的觉得自己应该坦诚一些,才将心思托盘而出。 却不想刘备居然如此器重,当即就将汝南交到了他手中。 在荀攸原本的想法中,刘备更大的可能是在新入手的扬州中挑选一个郡国让他前往担任郡守,比如会稽郡,又比如吴郡。 可刘备却偏偏选了汝南郡。 “公达,你我相交虽然不过一年有余,然君之才干,备已尽知。似君与元龙这等王佐之才,若非被迫无奈,备又如何舍得将你等远置?” 刘备拉着荀攸的手,温声解释道:“此番将公达安置于汝南,距郯城、寿春皆是不远,备若有疑问,也可致信公达,求教解惑,还请公达谅解备的私心。” 荀攸心中暗叹一声,真我主也。 这番话换个人说,荀攸都会觉得对方虚伪至极,可偏偏从刘备口中说出来,却满是真诚,给人一种言行信果的感觉。 尤其是荀攸自己,他本就是机敏聪慧,年少时就慧眼识奸,感觉极其敏锐。 也正是有着如此敏锐的直觉,他才会对刘备另眼相看,感动非常,因为他能感受得到刘备的真挚和热诚。 荀攸当即大礼下拜,感激道:“攸受明公大恩,今又以大郡相托,必以死相报,竭力尽忠!明公但有相召,虽然千万里,攸也将赶赴而至。” “何至于此!” 刘备满脸笑容的将荀攸拉起来,更是亲自躬身,为荀攸拍去膝上浮土:“能得公达与元龙相辅,实为备之幸也,此上苍欲叫备成事,兴复大汉,安定天下。” 陈登、荀攸皆是躬身谦虚几句。 再度搀扶起两人后,刘备又话归正题:“既二位不能去扬州,那这扬州刺史一职该如何是好?此外,子升欲请徐州诸贤南下任职,暂有吴郡、会稽两郡缺人,眼下的吴郡太守盛宪,身体虚弱,难以理事,终不能以吴郡相托啊。” 盛宪本人在吴郡声望确实不低,也为刘封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只是盛宪本人性情软弱,容易为地方势力裹挟。 以前就被许贡搓揉,险些连命都给丢了,指望他为自己安定吴郡,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借着盛宪的招牌打下吴郡问题不大,但指望盛宪治理吴郡,那就是开玩笑了。所以盛宪这个吴郡太守的官职只是个过渡品,是必须要换掉的。 第369章 豫章意外 刘封平均半个月给刘备来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非常多,有关心江北水利工程进度的,有关心刘备在江北整军训练进度的,也有关心江北各地才俊施政效果的。 同时,刘封也将江东的诸多事情告知刘备,并征询刘备的意见。 刘备对此倒是表现的相当克制,既然已经将江东诸事委给好大儿了,他就极少插手。 除非是刘封求援,否则他就绝不多事。 盛宪这个人,刘封在之前也和他提起过,刘备本人也觉得他能力太差,难以镇压地方。 若是真让他继续当吴郡太守,恐怕要不了两三年,吴郡又会是一片乌烟瘴气了,而他说不定还能在吴郡人的吹捧下,声望变得更高。 刘封此次来信,乃是求援,刘备自然不能继续放任不管。 对于江东的问题,刘备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他还是希望听听陈登和荀攸的意见。 荀攸其实早就有了成算,但他习惯不争先,故此他并没有先开口,等着陈登的反应。 果然,只是片刻的功夫,陈登就开了口,而且还是大包大揽。 “主公,以登之见,可以子纲先生为吴郡太守,子布先生为会稽太守。” 陈登举贤不避亲,丝毫没有因为张紘、张昭是乡党就有所避讳:“孟玉先生可为丹阳太守,张英不过一介地方豪强,其才不足,其能不显,未能安定丹阳也。” 江东四郡,陈登一口气就推荐了三郡太守,清一色都是徐州名士。 这也就是陈登才能干的出来,其他人怎么也得遮掩一下,哪怕心里不愿,也得加上个外州名士才好。 可陈登从来骄而自矜,更与刘备交心,丝毫不在乎这些伪饰。 刘备闻言,心中感慨,回想起一年多前,刘封曾对自己所说的话。 当初刘封就曾对刘备说起过,以豫人治徐,以徐人治扬,以扬人治豫。当时自己虽然不曾明言,可在心里确实多多少少有嘲笑了好大儿一番。 但现在来看,刘封所言之事,悉已成真也。 如今陈登所举,悉数俱在刘封彀中。 荀攸观察了一下刘备的神色之后,也开口道:“元龙所举,尽为名士,只是或可再加一二人,如仲弓公之子元方公,又或是李瓒先生,也好让征南有挑选的余地。” 刘备仔细一想,确实如荀攸所言那般。 于是,他最终决断道:“即可以此推举,不过最终决断却是由子升自定之。” ******** 随着刘封的一声令下,诸将领命自山阴而出,各地县邑闻风而降,不敢有半点迟疑。 这些县邑的县官、官吏、参与翻盘的士族、豪强无一例外,在征南军开入城中之后,立刻就被下狱,家产田亩也被充公,挂入将军府名下。 各将都以三个任务为要,尽力而行。 其一为抄掠查清查抄的财货物资。 其二赈济百姓,完成夏收。 其三,安定地方,选拔吏员。 刘封本人在山阴城里也忙的不轻,同时还要关注各地的消息。 好在刘封的安排还是相当合适,各地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各县平稳交接,安排的任务也妥善推进了下去。 江东整个局势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变化,传来的也都是好消息。 唯一例外的,只有豫章周瑜回报而来的消息。 让刘封大跌眼镜,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是,豫章太守朱皓居然勾结山越贼祖郎,对周瑜所部设伏诱击。 所幸周瑜看破计划,并且将计就计,趁着对方想要伏击自己的机会,直接打了一个歼灭战,斩山越贼并朱皓手下两千余级首级,俘获三千余人。 刘封收到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他不明白朱皓怎么敢如此行事的。 周瑜那可是一万五千大军啊,朱皓和祖郎才几个人? 就算有地理优势,除非周瑜蠢到把大军引入绝地,否则即便中伏都未必有事啊。 征南军的军械装备胜过朱皓、祖郎之众太多了。 双方的战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孙子兵法有云,二则分之。 意思就是两倍于敌都最好寻找分化敌人的时机再进行决战。 朱皓、祖郎这么猛的吗? 祖郎姑且不提,你朱皓好歹也是大汉名将朱儁的嫡次子,就这么点水平的吗? 虽然前线传回来的是大胜的战报,可刘封的心情却很是复杂。 豫章地形实在是太过复杂,万一朱皓真脑子进水了,跟着祖郎钻进大山打游击,那肯定也会给刘封带来不小的拖累,至少在时间上就得额外折腾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一载的。 还有个麻烦事情,那就是朱皓他哥朱符可是在交趾当刺史,手里还是有些权力和兵力的。 这个朱符和朱皓的关系相当好,兄弟之间感情融洽,互为依靠,几乎可以想见自己要是收拾了朱皓,朱符肯定会发疯。 一想到这里,刘封就又在心里咒骂起朱皓来。 思考了片刻之后,刘封下定决心,跟周瑜写起了回信。 在回信中,刘封建议周瑜依旧以说降为主,军事攻击为辅,最好不要伤害朱皓的性命,若能活捉,则火速送往山阴。此外,刘封还特地提了华歆的名字,让周瑜可以请虞翻出马,游说华歆。 在写完给周瑜的书信后,刘封又拿了一份空白的绢帛开始书写,朱皓的问题,恐怕还要动用朝廷这边的力量了。 倒不是朱皓有多难对付,实在是时间上有些紧张。 如今已经是建安三年五月(公元198年),明年三月,公孙瓒就完蛋了,六月袁绍就开始南下了。 从时间上就可以看出袁绍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来找他的好兄弟曹操了,哪有什么犹豫不决,拖拖拉拉。 在这点上,袁绍纯粹是押宝给押炸了。 袁绍本以为刘备有徐州坚城在手,又有兵马上万,粮食也能支持个小半年,怎么都能拖住曹操半年以上。 袁绍的计划十分完美,想着曹操不知死活的先去讨伐刘备,那自己就假装儿子生病,偷偷先做准备,等你曹操到了徐州,我再突然出手,到时候可就是天胡开局了。 结果刘备别说半年了,连半旬都没坚持住,曹操一到,刘备就崩了,带着十几个随从绕道琅琊北上青州,投奔袁绍去了。 曹操平定了刘备之后,火速返回黄河一线,正好赶上袁绍的大军南下,尽显名将风采。 刘封这些年紧赶慢赶,可谓是马不停蹄,到如今总算赶在袁绍南下之前,基本平定了徐州、扬州,占据了大半个豫州,有了北地三国的资本。 不过接下来,他的事情依旧不少,江北的旱情,军队新一轮的扩编和整编,再加上扬州的安定,时间却已经只剩下了一年。 如今刘备军光是主力部队就已经突破了十万人,再加上各路降兵、部曲、青壮,恐怕已经高达二十余万了。 刘封想的是编练一支最精锐的部队,包括铁甲军六千人(配备铁甲一千套、全身皮甲一千套,胸甲两千套),铁浮图一千骑(配备铁甲、铁马甲一千套,战马两匹,驮马一匹),精骑三千(配半身皮甲三千套,皮马甲三千套,战马一匹,驮马一匹),精锐射手四千人(一千弩手,一千弓手,两千护卫及辅兵),炮兵营四千人(以十二个炮组为核心组件的器械营)。 但凡勇士,都得与勇士同行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 一个勇士和九个懦夫一起打仗,有十分之一的概率是勇士激励起了懦夫一起拼搏,而剩下的十分之九的概率,则是懦夫把勇士给带崩了。 但勇士和勇士一起打仗,那就是大家互相奋勇争先,互相比拼功绩,谁哪怕是跑的慢了点,立刻就会遭到其他勇士的一致鄙视,所爆发出来的战力是极其惊人的。 正是这样的部队,往往能够血战到底,伤亡率只会激发他们的凶悍和决死。 刘封目前考虑的还不够成熟,但上述的几个编制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进行编组的了。 同时,他也在去年年底,就开始命令徐州那边继续扩产,并且围绕这些部队所需要的军械进行加班加点的增产了。 这些部队抽调人员,重新编组,训练磨合都需要时间。 好在如今情况也有了变化,曹操和袁绍的关系依旧在不断恶化,只要刘备不主动冒头,袁曹之间是迟早要撕破脸的。 另外,公孙瓒那边也有一些机会,毕竟历史上公孙瓒输的也挺可惜的,只是一念之差。 万一公孙瓒真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说不定他就又能苟过一年了。 甚至公孙瓒都不用做对选择,只要足够怕死都行。 公孙瓒死的时候都有兵马两万余众,只是其中心腹铁杆在出城最后一搏时全军覆没了,逼的公孙瓒最后只能逃回去自焚。 但凡公孙瓒怕死一些,不想出城击败袁绍,就死守不出。 凭易县那都被修成堡垒群一样的坚城要塞,袁绍想要啃下来,没个一年半载可能吗? 哎,还是时间太紧了,自家老爹的底子太薄弱了啊。 除了周瑜这一路以外,其他各路俱是捷报频传,尤其是赵云这一路,此时已经占领了永宁,距离东冶县只剩下最后一程,相当于后世温州至福州的距离。 不过想到朱皓那蠢货,刘封也觉得自己不能太过乐观了。 东冶可是在原时空里可就凑出了两三万人抵抗孙策军,希望朝廷这块牌子多少有点效果吧。 ******** 贾逵入主上虞之后,吴范、魏滕等人出力极大。 可千万别小看魏滕这人,虽然在史书上其人留墨不多,而且还和吴范联系很大。 然而魏家在会稽中也是一等一的士族豪强,只是这二十年来不曾出过两千石,再加上林、焦等家族的兴起,这才遮掩了一些魏家的光芒。 吴范原先跟刘封保证,他能凑出三千石以上的粮食用以赈济百姓,维稳时局。 可实际上,吴范在说服了魏滕之后,直接拿出了一万一千石粮食,这可是在各县都被搜刮一空后的一万多石粮食。 为此,贾逵不惜拉下身段,亲自设宴感谢吴范、魏滕。 说来也挺有趣,贾逵、吴范、魏滕在历史上都有一个刚强的留名。 贾逵因为刚强,差点死在郭援的手里。 魏滕因为刚强,差点死在孙权的手里。 唯有吴范,外表刚强,内里圆滑,可底线却又十分明确。 三人一见之下,还真颇为相投,尤其是吴范,竟然被贾逵引以为大才。 宴会进入酒酣之时,吴范悄悄的给魏滕使了个眼色。 说来也是定数,魏滕出身魏家,自幼扬名,年轻时即已成了上虞的名士。相比之下,吴范却是小户出身,并非大家族,虽有些薄名,但远远比不上魏滕。 可两人相交,却隐隐是以吴范为主,魏滕为辅。 魏滕性格虽然刚强,但总会被吴范以各种巧言劝动,最终听从了后者的建议。 此次亦是如此,吴范劝说魏滕将魏家在上虞城外的田地捐给刘封和贾逵。 别看魏家这二十年没出两千石,声威有些下落,可在上虞县内,魏家依然是第一等的士族豪强,只是朝中无人,不得不低调了些。 魏家在上虞经营了上百年,上虞城外光是水田就有六千亩,水浇地上万亩,旱地数万亩。 要是换个人跟魏滕建议让他把田地捐出,估计早被魏滕赶出门去了。 可吴范的话,却让魏滕听进去了。 原因无他,因为吴范太会说话了。 魏滕刚正不阿,性情强硬,不贪钱,不好利,对女色也兴趣一般,但他平生却好名。 因此,吴范从这里入手,劝说魏滕。 “周林,如今天下板荡,天子都避祸长安,却又为凉州武人所胁,天下有志之士深为痛惜。然刘骠骑父子出身宗室,于数年之内异军突起,竟为朝廷平定了徐、豫、扬三州之地,其势如旭日初升,金阳耀目。如今刘征南南下江东,于半年之内平定孙贼,又在一月之内降服会稽,可见其人之能。若周林有意于山水之间,自当无碍。若周林有意于庙堂之上,为国出力,此正当建功立业之时也!” 第370章 紫气东来 吴范说话之时,一直隐秘而巧妙的观察着魏滕的神色。当发现魏滕的脸上闪过意动之色时,他心里顿时一稳。 虽然魏滕仅仅只是有些意动,但吴范要的就是他有这个反应。 “周林兄,有一事我郁结良久,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吴范突如其来的凝重,顿时吓了魏滕一跳,随即心中一沉。 他和吴范乃是多年好友,对吴范的本事很是清楚。 能让吴范如此郑重,却又谨慎的事情,魏滕忍不住有些惊惧,但确实又实在好奇。 毕竟上一次吴范如此凝重,还是洛阳兵火之时了。 当时吴范就曾告诉他和另外一个挚友说起,言说西北方向有兵祸,主刀兵入雒,天子势微。 魏滕两人自然是都不相信,还当做闲聊告诉了不少上虞本地的士族朋友。 结果半年之后,北地传来消息,雒中惊变,受托孤之重的大将军身死族灭,往日煊赫嚣张的十常侍血溅宫廷,董卓起凉州之兵入洛阳。 经此一事,魏滕对吴范之能,叹为观止。 吴范本人的观气之能,也在会稽上虞声名鹊起。 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魏滕终究还是压不下心中的好奇,低声说道:“你我相交莫逆,又何不可言说?” “周林所言甚是。” 吴范当即点了点头,但还是预警道:“然此事过于重大,周林知晓之后,万万不可外泄。” 吴范不说还好,说了之后,魏滕更觉得心痒难耐。只是他面上不好催促吴范,只能连连点头表示应允。 看见魏滕如此这般反应之后,吴范终于开口说起正事:“去年年底,有紫气东来,自江北而下,现如今停于山阴。” “紫气东来?” 魏滕喃喃复述了一遍之后,突然脸色大变,盯着吴范小声的又重复了一遍:“紫气东来!?” 面对魏滕震惊的目光,吴范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东汉时期,紫气可比龙、凤更为代表皇权。 龙并非禁忌,名士称龙的数不胜数,管宁、华歆、邴原三人为当时俊杰,管宁为龙首,华歆为龙身,邴原为龙尾,三人合成一龙。 这还不算夸张的,更厉害的自然是荀氏了。 荀彧的爷爷荀淑号为“老龙”,而他生了八个儿子,尽数成才,被当时誉为“八龙”。 荀彧的父亲荀绲排名第二,生了个儿子荀彧又是王佐之才,年纪轻轻就被称为“幼龙”。 荀氏老龙在前,八龙在中,幼龙在后,这简直就是捅了龙窝了。 可见东汉根本不禁忌龙号,皇帝的代称是天子,而非真龙。 刘邦当年起家还斩白蛇呢,那可是龙的化身,要说是真龙死敌还差不多,自然不可能去给龙当儿孙。 反倒是这紫气却是极重的东西,一般而言,紫气和王气是几乎相等的,可以直接代称。 东汉末年,刘焉曾想去交州避难,可就是因为董扶一句益州有紫气,当即滋生野心,改去了益州,并且在益州造作乘舆车具(天子所用的车架)千余辆,僣拟至尊。 许攸在冀州,劝说王芬改立天子,打的旗号也是紫气荫蔽于邺城。 以刘焉的地位之高,才能之著,都会轻易为当时占卜名家的一句紫气改变命运,可见紫气在两汉是如何的深入人心。 而当时声名卓著的占卜名士,具有多么巨大的影响力。 董扶之于刘焉,襄楷之于王芬,就相当于吴范之于魏滕。 魏滕此时只觉得心跳的有些过快,口干舌燥,心中忍不住遐思起来。 刘征南可不就是去年年底过的江东吗? 此刻紫气驻于山阴,山阴城眼下可不就是刘征南的驻地所在吗? 这紫气莫非是跟着刘征南下的江东? 如果是其他人跟魏滕这么说,魏滕多半是不屑理会的。 可偏偏说的人是吴范。 两人不但是至交好友,魏滕还亲身领会过吴范的本事。 此时此刻,魏滕心中忍不住想到,以文则兄的本事,此事应该为真。此事若是为真,那这紫气东来,又助文则兄之口告知于自己,莫非这是自己天大的机缘? 魏滕出身大家,性格刚强好名,常自怀俊才而不得用。 此次如此配合的辅助吴范,除了两人之间关系确实够好,但魏滕也存有私心,想要以此为晋身之资,投效刘封。 眼下听吴范说起刘封有紫气之事,自然更是上心。 魏滕不停的吞咽唾沫,明明极力想要保持说话沉稳,可却连自己都听的出话音之中的颤音声。 “文则,此言当真?” 吴范却是面露不悦之色:“周林,你莫非还信不过我?” 魏滕赶忙摇头,拱手道:“文则之能,滕素知之,况你我至交,怎会相疑?只是兹事体大,震慑人心,故而失言。” “你我,兄弟也,范安能欺兄?” 吴范这才消了怒气:“若非如此,我如何能将这等大事泄露给周林?须知我如今也只告诉了周林你一人。” 魏滕面露羞惭之色,连连致歉:“文则兄,是我言语不当,还请您原谅则个。” 吴范并非真的心生不悦,只是拿腔作调罢了,很快就原谅了魏滕。 魏滕呼吸有些急促道:“刘征南竟身带紫气,莫非这是我等从龙之机?” 吴范心中一喜,挚友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或者说心动到敢于开口了。 当即郑重点头:“周林知晓我身怀秘术,之前发现此事之后,我曾多次观气,还使用了数种不同的秘术,所观结果却是一致。” 顿了顿后,吴范露出一副咬牙的神态道:“周林,我欲将吴家田产悉数捐出。” 魏滕闻言顿时一惊,吴家远不如魏家,田产也不过上千亩,虽然不多,但每天的地租也是一笔不小的粮食收入,尤其是这些年粮食价格一路走高,就没见回头的。 这时候把田地全捐了,吴范家又没有什么矿产、工坊的收入,那他家的进项可就只剩下几个上虞城里的商铺了。 由此可见,吴范的决心之大。 魏滕只觉得心口一阵滚烫,怎么都坐不住了,起身在密室中转起了圈来。 吴范爷不再劝说,只是自顾自的沉吟着。 “既如此!我家也捐出一半的城外田产!” 终于,魏滕下定了决心。 二三十年未能出两千石,魏家虽然还是上虞豪门,但地位依旧不可抑制的下降了,光是田产就被迫放弃了上万亩。 若是不能扭转局势,剩下的田产也迟早会败光。 既是如此,那自己为何不能学吴范一样豪赌一次。 若能成,那上虞魏家未必不能成开国公侯啊。 “善!” 吴范大声赞道:“周林能有此决断,真不愧是吾友也。” “如今贾将军正都领本县,处断诸事。” 吴范拉着魏滕的手道:“正是我等进奉田产的时机。” 魏滕哪有不信之理,于是两人当即便来找上了贾逵。 吴范之所以拉着魏滕一起,一来是因为两人交情的确甚笃,吴范也并没有欺骗魏滕,他的的确确观望到了紫气东来。 二来则是因为魏滕家要远比吴范家豪阔,若是吴范一人捐田,哪怕倾其所有,也不过上千亩而已。可拉上了魏滕一起的话,最少也是上万亩的规模。 如今魏滕决心已下,打算捐出自家一半以上的田产,这可就是三五万亩的田地。 如此来算,魏家很可能掌控者上虞十万亩田地,光是要耕种这些田地就需要上千户佃农。这些佃农为魏家长期所有,从出生到婚配到死亡,几乎都有着魏家的烙印。 可想而知,一旦魏家需要,立时就能从这上千户佃户中抽调出一两千青壮出来。而有着如此之多的粮食供应,魏家平时也能轻易的蓄养三五百部曲。 有三五百部曲为骨干,又有一两千青壮为预备,魏家只要真想造反,姑且不论能不能成功,可拉起一支队伍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北会俱反,生出数万叛军的物质基础。 吴范和魏滕的投效,让贾逵感到大喜,尤其是两人还联名捐献数万亩田地,这不但是把政绩送到了贾逵手中,更是起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带头作用。 故此,贾逵这样性格刚强,不善辞色的人,才会在府中特地设宴款待吴范和魏滕。 “文则、周林,二君尽管放心。” 贾逵沉着脸,若不是言语是在夸赞吴范、魏滕,旁人只看脸色,还以为他在教训斥责客人呢。 “此次二君的功绩,逵必会奏达征南面前,并为二君请功。” 依照贾逵的性格,光是献田的功绩还不足以让他这么夸奖吴范、魏滕,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欣赏吴范、魏滕的才能,尤其是吴范的观气之术。 两汉人还是相当在意谶纬之术的,而观气之术也在当时盛行,而且修行者可不是社会地位低下的方士,反而是社会地位一等一的当世名士。 别的不说,董卓入京这个事情,就被好几个赫赫有名的名士所预言,主雒中有刀兵见血。 因此,当贾逵听到吴范曾经在上虞就预言对了雒中兵祸时,表现的相当震惊。况且魏滕当时并不相信,还当成闲情雅趣告诉了不少人,贾逵想要验证可谓是易如反掌,更别说这事情在上虞传扬的很广,他刚来就有人跟他说过了。 看着贾逵如此欣赏自己,吴范心中也很是意动,再想起征南的威势,吴范当即做出了决定。 随后,吴范请贾逵屏退闲杂人等,然后将自己观望到紫气东来的事情对贾逵托盘而出。 因为担心贾逵不信,误以为自己是邀宠之人,吴范最后又咬牙道:“将军,范也攻读经典,知晓为人为臣之道,并非鼓唇弄舌之辈。实此事太过重大,又蒙将军厚恩,不敢有所欺瞒。” “范屡次观气验证此事,还偶得一事。” 吴范谨慎的打量着贾逵的脸色,继续说道:“因紫气东来的缘故,今、明两年,江东将风调雨顺,只要政通人和,必能得两年之丰收。若有灾荒,请斩某头!” 贾逵、魏滕闻言俱是一惊,吴范这简直是拿命来赌了。 看见贾逵、魏滕两人脸上的惊讶之色,吴范心中有些窃喜。 他可不是那些招摇撞骗之辈,他的观气占卜之术可是真东西,敢下这样的赌注,也是因为吴范有着绝对的自信。 贾逵的神情变得郑重了起来:“吴君此言当真?须知军中无戏言?” 贾逵本就有些器重吴范,又素来对刘封敬若神明,此时听到紫气之事,再联想到刘备在刘封的建言之下,千里迢迢的征兆自己和祖父。 如今自己贵为一军统帅,而祖父也被骠骑、征南父子委以重任,其中细节,思之总觉诡异。 若是征南得紫气庇佑,那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吴范神情也是极其凝重,拱手抱拳回礼道:“范安敢欺瞒将军,愿立军令状。” “好!甚好!” 贾逵激动了起来,一想到能得紫气庇佑的刘封,他就难以抑制自身的颤抖。 当夜,贾逵立刻修书一封,将吴范、魏滕捐献田地一事禀报给了刘封,同时还特地将吴范所言紫气之事据实详述了一番之后,遣人送往山阴。 两地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快马传骑更是只需要一日,走水道出发则最快,用不了半日时间,秘奏已经抵达山阴城南码头,上岸之后被火速送往了刘封驻跸之所。 刘封打开信件之后看了一遍,也被信中内容给震惊到了。将信将疑之下,他甚至还跑出了厅堂,在院中看了半天的天空,却并未找到那神秘莫测的紫气。 刘封一时也是将信将疑,吴范在原时空里的确是有这样的能力,若说他完全是凭借本事提前一年半载的猜中了诸多大事,那他的能力根本不用假借占卜观气之能来辅佐孙权。 可这要是真的是靠观气占卜看到的,那么这也太过诡异了。 之前刘封就已经看上了吴范,除了想要以吴范、赵达、董扶等人组建类似于后世灾害预警的机构,并且尽量劝说他们将这些秘术捐献出来。 不论这些人到底是凭借什么成功预警的,能够提前一年半载预警灾荒总是一个非常有用的能力。 可现在,吴范居然说自己有紫气,这可是原时空中大皇帝的待遇了啊。 第371章 策问顾雍 贾逵信中还写了一些建言,其中就有暗中散播吴范之言的计划。 贾逵力荐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案,首先会稽本土的士族豪强已经被处理了个七七八八,能留下来的基本都是亲朝廷、亲刘封又或是胆小的,以及理智冷静的。 此时传出刘封有紫气庇佑的消息,对于这些人而言,是很可能有很大部分会选择相信的。只要他们有个三四分的意动,那接下来刘封在会稽的执政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同时,因为之前会稽本土的士族豪强刚刚激烈的反抗过刘封,因此即便是朝廷对此有所反应了,也会怀疑是不是会稽叛乱士族在故意造谣刘封。 明着造反打不过刘封,就造谣抹黑他,离间他和朝廷的关系。 总之,在贾逵看来,在暗中宣传刘封为紫气所庇佑的事情可谓是利大于弊,而且还是远远大于,几乎是有利无弊。 看完贾逵的分析,刘封心里也颇为意动。 只可惜身边乏人,之前本来想带着武侯一起下江东的,可后来出了一些意外,让他留在了徐州。 此时身边倒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刘封右手食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案几,脑子里浮现出陆逊、顾雍、周瑜等人的面容,可随后还是摇了摇头。 陆逊的政治能力不太好判断,明面上来看,他后期被大皇帝当狗耍,最终更是死在了大皇帝的设计里。 不过考虑到陆逊对大皇帝的愚忠,以及对东吴治政提出的一些意见来看,也算是颇有水平的。只能说他碰上大皇帝的时候,会自动降低智商。 周瑜倒是个合适的对象,既有不俗的政治能力,又有大局观,可离的太远,这种事情也不方便书信交谈。 反倒是顾雍,虽然刘封不怎么信得过他,但却能控制他。 考虑了一下后,刘封心里定下了一个主意,当即派人去请顾雍来见。 顾雍此时出任山阴县令,反倒是诸县之中最为轻松的一个。 此时山阴城内的百姓所剩不多,而且山阴城中粮食储量极大,很是轻易的就安定了城内的百姓。 因此,顾雍只需要调剂粮食,安抚城外本土农户,组织他们进行夏收即可。 山阴城内的士族豪强经历过这几波打击之后,几近团灭,城外的士族豪强也没能剩下多少。 包括原本为孙家所占据,所分配的土地全部被收归征南将军府下,顾雍如今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为这些土地补充分配不足的劳力,保证这些土地的夏收工作。 所以,顾雍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而并非城内。 得到刘封的召唤之后,顾雍立即返回了山阴城内,求见刘封。 “元叹,此事颇为棘手,且十分机密。” 刘封指了指案头上的文书道:“我思前想后,唯有元叹能为我分忧。你且先看看这封奏报。” 听完刘封的话后,顾雍心中一沉。 能让刘封说出事情棘手,且又机密的事,那可真就是个麻烦事。 或许不但麻烦,还很危险。 可眼下形势逼人,顾雍又没法拒绝,只能沉着心上前取过文书,打开后仔细阅读起来。 当看到吴范名字的时候,他眉头就微微一跳。 吴范的名声最主要集中在会稽,但吴会本就是一体,两郡士民联系十分紧密,且吴范所预之事又那么重大,顾雍作为吴郡的大名士,自然不可能没听过吴范的事迹。 果然,接下来吴范预测紫气东来时,顾雍险些没能捏住手里的绢帛。 “这……” 顾雍一时没忍住,抬头去看上首的刘封。 刘封却是摆摆手:“元叹莫要着急,且先看完再议。” 顾雍悄悄的吐出一口浊气,重新低头翻看起来。 果然,后面还有紫气东来,实为庇佑刘封,以及贾逵所提之建议等诸多事情。 顾雍心里早就炸开了锅,他先怀疑起吴范所说的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话,顾雍的心头一紧。 刘封可是宗室啊。 明确这一点的顾雍忍不住就想到了光武皇帝。 难道大汉还能三造!? 江东士人对大汉的情感是相当复杂的。 毕竟楚汉争霸时,项羽的基本盘可是江东父老,八千子弟兵那可是军官、士官骨干。 虽然项羽的地盘是徐州、豫州为主,可本质上却是南方第一次事实上的和关中争夺天下。 楚国并不能算,因为楚国本质上只有争霸,没有争天下的企图。 因此,江东士族豪强在两汉的序列中,一直都是相当低等的,序列位次都远在河北人之下。 江东士族豪强如何不想改变这样的境况,但吴郡的士族豪强因为经济好,土地又肥沃,人口众多,所以他们是想要通过官场升迁来提升整个吴郡士族的地位。 文书中吴范的从龙之功,深深打动了顾雍,他都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那颤抖的手了。 深吸一口气后,顾雍心中做出了决定。 “将军,贾将军此策,雍以为可行!” 顾雍双手将文书奉还案上,退后两步,拱手道:“雍以为不但可在会稽传播,也可以在吴郡、丹阳两地传播。” “吴范之名,江东之地早有传闻,士人皆知其能。” 顾雍抬头对上刘封的眼睛:“雍虽不识其人,却也久闻其名,吴范当有真才实学。” 刘封嘴角弯起,顾雍这是在向自己表忠心了啊。 吴范说自己有紫气庇佑,顾雍说吴范有真才实学,这可不就是顾雍觉得吴范说的没毛病吗? 刘封在顾雍紧张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只是刘封并没有采纳顾雍的建议,而是保守道:“既然元叹也觉得此议可行,那就先在会稽试行一下吧。至于吴地和丹阳……,且先缓行。”顾雍心里有些奇怪,他是真心想要投效刘封了,故此在吴地和丹阳传播此消息,也是顾雍认为的投效之状。 他原本以为刘封会欣然从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给否了。 刘封看了眼顾雍,却没回答对方的疑惑,而是面带微笑的问道:“元叹,你观我可有紫气?” 顾雍心中一紧,赶忙低头作揖道:“吴文则乃江东观气名士,其能远胜于我。不过以雍观之,将军自过江以来,屡战屡胜,贼军竭尽所能,也无法阻遏将军之履。之前雍也曾有不解,如今无文则之论,或可解惑。” 刘封哈哈大笑了起来,当晚留宴顾雍于郡守府。 ******** 一条谣传悄悄的在会稽本地传播开来,其中的内容震慑人心,却又让人有些信服。 伴随而来的是会稽剩余的士族豪强们变得更加顺服起来,各地虽然依旧还有小规模的叛乱,但更多的士族豪强们宁可捐出自己的存粮,甚至是田地,也不再参与暴力反抗。 刘封统计了一下会稽各县传回来的战报,大部分的叛乱已经由本地士族豪强领头组织的,转向了以山越头领勾结本地人所组织的类型了。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这几乎明示了会稽本地士族豪强开始屈服,不再积极反抗刘封了的表现。 对此,刘封也抛出了一些好处和诱饵,开始吸纳最早最顺服的一批本地士族豪强进入官吏队伍。 因为士族的大量消失,剩余的豪强也分到了不少肥肉。 一般而言,在中央朝廷中没有背景的豪强,哪怕实力再强,一般在本地郡县里的上升天花板就是六百石的郡丞,而且大部分时候还做不到。 几乎没有可能突破这个天花板,因为突破的关键道具——举孝廉始终是捏在士人手里的。 士人内部都不够分,怎么也不可能有余额分给豪强们。 可现在不同了,征南将军府中悄悄的流出消息,因为士人数量的减少,刘封有意分出一个孝廉名额给豪强中的有能之士。 这一下子在会稽本地激起了不小的动荡。 按照汉代的体制来说,刘封的决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因为从来没有明确的文牍规定举孝廉必须是出身士族。 一直以来,这只是被士族实际掌控,却并非是法定掌控。 从法理角度来说,哪怕是农民都有资格被举孝廉,实际上整个东汉,以农民、商人被举孝廉的其实也并非没有。 所以刘封这个决定并不能说有多标新立异。 只是对于会稽本地的士人来说,那就真的相当难以接受了。 可偏偏本地的士族力量大受打击,又失去了公推的领袖,就连虞翻、贺齐等人此时也不再北会,士人们虽然还有不小的力量,但却团结不起来,更影响不到刘封。 这时候会稽士人们才真正害怕了,他们发现自己不但在刘封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手,完全没有对刘封的影响力,而刘封此时却把持着会稽的主导权。 这样一来,会稽士人们惊骇的发现自己正在失去对会稽的掌控权。 山阴城里的刘封此时也是颇为紧张,高度关注着会稽郡中的动向。 因为这一手是刘封扔出来的试探,就连之前放出来的官职,也是为了配合这一手试探,以防万一局势失控的甜枣。 刘封这一手的目的,是逼迫会稽士族主动来团结自己,而不是让自己去团结他们。 眼下是会稽本地士族最虚弱,最分散,最力有不逮的时候,会稽地大物博,而且又有大段大段的海岸线。 刘封很清楚这片土地未来将承载多么巨大的人口体量。 一百年后的东晋时,这里可就有一千五百万左右了,这种体量完全不是八百万关中所能匹敌的。更别说越往后去,江东的人口体量就越恐怖,和关中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关中只能望尘莫及。 尤其是如今刘封拿出来的农业大杀器,几乎在江东会起到最大的效果。 占城稻最佳的种植地区就是江东,而江东的大片平原,众多的河流湖泊,无疑为兴修水利提供了最好的基础。 刘封对整个江东的期许是相当大的,也正是如此,他才要彻底打断江东士族豪强们的脊梁,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为自己所用。 这些消息传出之后,会稽本地士族豪强中产生了不小的激荡。 士人固然是一片哀鸣,可豪强们却是弹冠相庆。 如此一来,士族豪强之间也隐隐有了些许裂痕。 就在这个时候,刘封突然高调宣布要开始行县,在北会稽各地巡视一番。 一时之间,会稽本地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山阴,很快,消息传出,刘封巡视的第一站就是上虞县。 刘封已经尽量轻车简从了,但队伍依旧高达千人。 要不是刘封严令各地不许出城五里迎接,上虞的贾逵、吴范、魏滕等人,都恨不能直接到山阴城外来迎接刘封了。 刘封走陆路,花了三天时间抵达上虞。 途中,他还巡视了不少村庄,不得不说,南方的情况确实是要比北方强许多。 这里的情况更稳定,治安更好,战乱更少,存粮却更多。 虽然依旧被贪官污吏,士族豪强们盘剥,但至少还能生存下去。 也难怪日后统一了北方,收拢袁绍降兵十万,又得十万荆州兵不战而降的曹操南下江东时,拢共才二十余万大军,而仅仅只有三分之二个扬州的孙权却有六万大军,几乎是曹操兵力的四分之一了。 若是荆州直接和孙权联盟,双方合兵之后,最少也在十五万人以上,足以同曹操平分秋色了。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赤壁一败之后,对南方再也形不成绝对优势了的根本原因。同时,这也是为什么三国鼎立之后,随着时间推移,曹魏对季汉、东吴的优势就越来越大了。 归根到底,是中原死的人太多了。 很快,刘封来到了上虞,贾逵率麾下军官以及吴范、魏滕等本地士族豪强们出城五里迎接。 上虞几乎是目前除了山阴以外,整个北会之中最为安定太平的一个县邑。 尤其是考虑到上虞的体量相当大,在整个会稽中,是能排进前五的存在,又是北会的水陆交通枢纽。 上虞安定,就能稳定的沟通北会的东西两部。 (本章完) 第372章 两路大军 豫章郡,南昌县。 作为豫章郡的郡治所在,又是水陆交通枢纽,一直都是极其繁荣的,是南方有数的大城之一。虽然没法和吴县相比,但与山阴相比,却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眼下南昌县中,气氛却是颇为紧张。 往来行人匆匆,店铺虽然营业,却透着一股萧瑟的气息。 南昌县中上至士族豪强,下至苍头百姓,都知道郡守和征南将军开战了,而且还拉上了山越蛮兵,结果却是大败亏输。 如今南昌县里已经戒严,只留出一个城门供百姓出入。 这倒不是朱皓特别亲民,而是惯例。 要是所有城门都封闭了,百姓家中可是连隔夜柴薪都没有了,要不了两三天就得饿死。 虞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南昌县的,稍一打听,就得到了华歆的住址。 华歆此时隐居在南昌县中,此时可远远没有原时空中风光。 原时空中,华歆在一年之内完成了三级跳,先是在朱皓被笮融杀死之后,代理成为了豫章郡太守。紧跟着,在几个月后,刘繇病死,被刘基等刘繇旧部拥趸为扬州刺史。 再之后,就是被虞翻所游说,带着整个刘繇集团投降孙策,成为了孙家政坛中前期相当庞大的扬州牧集团。 只是现在因为刘封的关系,笮融一直没有逃去豫章,眼下更是直接被他于句容斩首示众,传首徐州。 这样一来,朱皓在豫章活的好好的,华歆的太守之位自然也就不翼而飞了。 好在朱皓对华歆颇为敬重,平时多有馈赠,华歆虽然没有收下礼物,但有了朱皓的态度,他在南昌县中的日子还是过的很是舒适。 次日,虞翻一没带随从,二没带礼物,三没带名刺,就自己一人大咧咧的登上了华歆家门。 华歆听到仆人来报,有些惊讶,当即升堂将虞翻请入。 “在下余姚虞翻,见过子鱼先生。” 虞翻上堂之后,朝着华歆拱了拱手。 华歆讶然问道:“可是余姚虞仲翔?” 虞翻颔首道:“正是在下,不想子鱼先生竟也识得虞翻。” 华歆惊喜道:“居然真是仲翔,景兴与歆乃是旧识,常有书信往来。其在心中对你是好一番夸赞,还将你所做文章连同书信一并寄来。仲翔博览多识,文章雄阔,让华某爱不释手啊。” 华歆对虞翻赞不绝口,可虞翻的表现却是十分淡然,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有多高兴。 华歆性情内敛低调,性敏多疑,当年与管宁一同耕读时,就表现的淋漓尽致。只可惜华歆虽然演技高超,但却抵不过管宁洞察人心,最终落了个割席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虞仲翔因何如此,但华歆却已经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了。 果然,紧接着虞翻就开喷了:“翻,幸遇府君提拔,委以重任,出任功曹,不敢有半分懈怠。孙贼过江之时,家父过去世的消息方才传回,翻正在家中为父守孝,却也除服而出,为府君效犬马之力。” “翻非名利小人,实乃是为上报朝廷之恩,下还府君之德也。” 虞翻目光灼灼,紧盯着华歆道:“我本敬子鱼先生乃是中原名士,为诸士所重,定有报国安民之心。” 被虞翻劈头盖脸的一顿怒喷,华歆这会儿才有些缓了过来。 听到这话,赶忙回应道:“仲翔何出此言?歆读圣贤,治经典,著道德,安能无效忠天子,安抚黎民之心?” 虞翻却是步步紧逼道:“既是如此,那朱府君为何对抗王师,子鱼先生却无半点劝谏?难道子鱼先生以为自己坐视朱文明穷兵黩武,就能阻止得了征南进入豫章吗?” 华歆身躯一震,心中很是懊恼。 正如虞翻所言那般,朱皓这一次勾结祖郎等山越酋帅对抗周瑜大军,他并非全部知情。 只是他素知朱皓此人刚愎自用,外忌内狭,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别看朱皓现在对他挺客气的,可说不定一个不顺心,当场就会翻脸。再加上自己名望甚高,在豫章本地也很得人心,如此一来,华歆就更不敢建言了。 华歆的性格就是如此,历史上他作为汉室老臣,虽然因为改朝换代的事,连三公都给丢了,要不是曹丕太短命,曹睿又是个有手腕的,华歆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但你让华歆站出来带队反对曹丕篡位,那可就太为难华子鱼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以荀彧之能,也只能软反抗,非暴力不合作。 荀文若已经足够腰软了,华子鱼比他还要灵活,自然是不可能站出来反对的。 华歆对于虞翻是真欣赏,对方的话又占据了道义上风,即便以华歆之能,也一时乏词辩解。 虞翻此时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并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而是整理了冠冕衣袍,端正身体,重新开口道:“翻有三疑,欲求教于子鱼先生,恳请您为我解惑。” 华歆心中一顿,深深的看了虞翻一眼后,当即答道:“不知仲翔有何疑虑,歆虽不敢当仲翔如此求教,却愿知无不言。” 虞翻拱手作揖为谢,旋即问道:“先生以为朱文明名声之在海内,孰与江北左将军,鄙郡王府君?” 华歆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不及也。” 其实这并不是华歆的真心话,不论是袁术,还是王朗,他可都不怎么看得上。可如今虞翻如此高调询问,显然是有后话的。 华歆已经有些猜到了虞翻的意图,故此才应了他的话,况且他说的也不算谎话,朱皓同袁术、王朗相比较的话,还真不如这两人名气大。 果然,虞翻继续问道:“豫章资粮多少?器仗精否?士民勇果孰与鄙郡?” 华歆自然再度摇头,否定道:“不如也。” 虞翻露出得意之色,再度问道:“征南三月下吴郡,半年复会稽,用兵如神,智略超世,左将军一夜束手,孙殄寇半日亡命,江东六郡,征南七月匡复其五,只剩豫章一郡不识天数,负隅顽抗。今周将军再败朱文明,前锋已至南昌城北五十里,朱文明欲守孤城,先生以为城中资粮可够堪用?若先已知其不足,为何不早为计,事后再是会很,也无及所用也。今大军已次椒丘,仆便还去,若王室兵临城下,却迎檄不到者,与吾辞矣。” 华歆心神一震,虞翻这是下最后通牒了,尤其是那句与吾辞矣,简直是赤裸裸的人身威胁了。 不投降的人就得与世长辞! 华歆知道,这里面也包括了自己。 于是,他叹息一声,开口道:“征南上禀朝廷之命,下奉献黎庶之托,为天子、朝廷安定东南。朱文明乃天子拜封,却对抗王师,其心当诛!” 虞翻眼睛一亮,知道华歆终于做出决断了,顿感心满意足。 可别小看华歆在豫章的影响力,此时豫章太守虽是朱皓,但他的力量已经不如华歆来的强大了。????主要还是朱皓手里最忠心的部曲已为周瑜所败,几乎全军覆没。 这部曲可是跟随朱儁征战多年的朱家私兵,能征善战,要不是朱皓实在太废物,想要全灭这支私兵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对于朱皓来说,还有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那就是他派出去的三千兵马,其中只有三百是他的私人部曲,剩下的两千七百余众都是南昌本地的郡兵。 这些人里的领兵将领都是南昌大族子弟,麾下的兵马也都是南昌县人。 现在朱皓将他们悉数丢光,不但自身极其虚弱,还背上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如今南昌县中从上到下,都对朱皓很是不满,怨恨一直在不停堆积,就差一个火星了。 而华歆,无疑是最佳的火星。 ******** 侯官,东冶县城外。 赵云大军已经成功登陆,并且将东冶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云正打算按部就班的推进刘封提点过的计划,麾下各营主将却纷纷找上了门来。董袭、甘宁、袁雄等诸将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赵云主营外求见。 赵云心中疑惑,当即请诸位将校进大帐议事。 甘宁刚一坐下,就挺直身体朝着赵云大声喊道:“将军,我营中出现有疫病。” 赵云心中一惊,没想到紧跟着董袭、袁雄二人也是一起开口道:“末将营中也有疫病出现。” 赵云不敢怠慢,赶忙仔细询问起详细的情况。 董袭、甘宁、袁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发现他们营中所出的疫病症状竟然十分相似,很可能是同一种病。 这种疫病患者全身发寒,时常寒颤,同时却有伴随着发热、出汗等症状。 赵云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他们乃是北军,远道而来,最怕的就是疫病了。 因此,刘封在会稽调集了大量的药材和医师,伴随他们南下,为的就是防范这种情况。 侯官、东冶的士族豪强人数虽众,但战力却并非有多强大,正常交锋之下,纵然有人数优势,也绝不可能是赵云所部的对手。 可万一出了疫病,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别说是攻城略地了,恐怕连大军都未必能保得住。 “诸君莫慌。” 赵云作为主将,自然不能慌张,不但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更要安抚住众将领,给他们信心。 “在出发之前,征南已经有所安排,先请诸位大夫分派各营诊治,等结果出来再说。” 随后,赵云又下令新建一营,将患者送入新营之中,而老营里也需石灰消毒,沸水可饮。 很快,大夫就将情况禀报了上来。 而结果相当严重,因为大夫们判断这些患者所中的乃是瘴气。 “竟是瘴气!?” 袁雄本就是江东人,是追随孙坚征战的老南人,他对于瘴气的厉害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甘宁、董袭也是闻之色变。 董袭本就是会稽人,自然对瘴气十分了解,而甘宁是益州人,在益州的瘴气可是一样厉害。 东汉时候开拓南方最大的敌人就是瘴气,它的危害远超沼泽、盐蚀、台风等自然灾害。 当然,瘴气只是这个时代的命名,它在后世的名称叫疟疾。 在人类提取青霉素之前,人们几乎闻疟疾而色变。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病的死亡率最高能够达到九成,而且在当时几乎没有治疗的手段。 也正是因为疟疾的因素,导致南方的开垦死亡率极高,效率极差,代价极为惨重。可以说正是靠着无数森森白骨,才得以摧毁南方的密林,将南方改造成了适宜居住的环境。 只是,人们并不知道,其实疟疾在古中国就有特效药。 古中国的南方、台湾等地都有金鸡纳树的存在,而金鸡纳树的树皮、树叶就是最好不过的特效药。 退一步来说,北方的黄花蒿也有一定的疗效,虽然比不上金鸡纳树的效果,但至少也是对症下药了。 这一次刘封南下时,就已经备下了大量的黄花蒿,到了会稽之后,也立刻发动寻找金鸡纳树。 因此,赵云这次南下,随船携带了大量的黄花蒿和金鸡纳树树叶、树皮。 “众将勿忧!” 赵云大喝一声,顿时安抚住了董袭等诸将。 “此次南下,征南对瘴气已经有所准备。” 疟疾主要是靠蚊子吸血传染的疾病,所以隔离其实作用不大,反倒是铲除水沟虫卵,多置艾草有不错的效果。 赵云当即按照刘封所给的小册发号施令起来,并让徐州华佗的弟子刘岩立刻接手病患营,同时调拨出大量的黄花蒿和金鸡纳树皮、树叶,以供刘岩使用。 除此以外,赵云还下令诸军铲除周围水沟杂草,清理驻地周围的生态,同时采集大量艾草,熏草杀虫。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诊治和行动,瘴气刚刚有所冒头,立刻就被压制住了。而大量的黄花蒿和金鸡纳,也使得患者的病情很快得到了稳定。 患者的稳定和减少,又使得传播进一步开始下降,一场巨大的灾变渐渐的消散于形成之前。 赵云作为主将,压力极其巨大,进取侯官地区失败也就罢了,若是这一万五千大军当真被疟疾肆虐,恐怕能够得以还乡者很可能只有十之二三。 一想到刘封的期许和看重,赵云就犹如负泰山之重。 (本章完) 第373章 上虞饮宴 看着远处刘封一骑当先,身后铁甲如林,寒光耀目,魏滕心里对吴范是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早在数日之前,吴范就做出了预言。 上虞当有紫气! 结果没隔几天,刘封宣布行县,第一站就是上虞。 实在是太神了。 看见贾逵带领着军中诸将,县中官吏,以及吴范、魏滕等本地士族豪强出迎的队伍后,刘封当即下马,在许褚领着的亲卫簇拥下走了过来。亲卫队伍中有两个较为稚嫩的面孔,一个是刚满二十的吕蒙,另一个则是刚满十岁的凌统。 自钱塘一战之后,刘封就把凌统和吕蒙收到了身边做亲卫和亲随,这让凌操、袁雄、邓当都喜不自胜。 眼下刘封出行,他们自然也得跟着。 “臣等参见将军。” 贾逵为首,身后数十人一起拜倒。 原本上虞县光是士族豪强都不止这点人了,可现在加上贾逵的军校以及县中县丞、主簿等官吏也不过才这么点人,由此可见,北会稽本地的士族豪强损失有多大。 吴范、魏滕也俱是跪倒在地,吴范偷眼去看刘封,只觉得刘封天庭饱满,面阔耳厚,英气逼人。 恰好此时刘封目光转了过来,眼中精芒内敛。 双方一对上眼,吴范就被吓了一跳,赶忙低下脑袋。 “梁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刘封故做不悦,却是亲自上前将贾逵搀扶起来。 吴范、魏滕等本地士族俱是心头一跳,而吴范和魏滕更是多了几分窃喜。 因为他们主动投效,更拿出了数万亩田地上交县府,贾逵对他们很是欣赏,直接将两人提拔进了县府之中,由魏滕出任主簿,吴范出任户曹掾,更是对两人委以重任,参与政事。 吴范和魏滕也以贾逵为恩主,尽心效力。 此时看见贾逵深得刘封信任,也难怪他们俩心头会窃喜不已了。 在贾逵的引领之下,刘封顺利的入驻了上虞县府。 自刘封入驻之后,上虞县府的安保就由许褚带人接管,而贾逵则早一天就已经搬离了县府,住到了县府对面的大院之中。 “我不是在信中说了,让你不要折腾吗?” 入堂之后,刘封不悦的训斥贾逵道:“让你跟我住一起委屈你了吗?” 贾逵却是怡然不惧,虽然低头请罪,却摆明了是下次还来。 刘封只能苦笑摇头,跟贾逵接触久了,真要怀疑贾充是不是他儿子了。 这两人的性格做派简直截然相反,而结局也实在是太过戏剧性了。 众所周知,贾逵对曹魏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哪怕并不喜欢他的曹丕、曹睿都承认这一点。 可不论曹丕,还是曹睿,对贾逵都不怎么喜欢。 曹操病死时,是贾逵站出来,冒着生命危险跑去劝说曹彰放弃王位,可曹丕却对贾逵敬重多过亲近,始终将贾逵外放在外。 曹魏的政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正常情况下,三大战区的大都督才是外臣的顶点,其次是中枢的三公九卿,最后才是外州官员。 事实上在曹魏宗室凋零之前,外臣是根本没有资格担任三大战区大都督的,以司马懿的能力之强,在曹真、曹休这些曹二代死光之前,他都没有任何机会去碰三大战区大都督的权柄。 张辽在大皇帝身上把自己刷成金色传说,一样要被肉票将军夏侯惇压在头上。 当然了,论资历和功勋,夏侯惇是的确有这个资格,就连张辽对他也是心服口服。可从纯军事角度来说,夏侯惇怎么都比不上张辽的能力。 等到夏侯惇回洛阳后,张辽就更委屈了。 表面上看被曹丕宠爱的不行,可依旧没把张辽扶正,而是派了曹休过来接任。 曹休何德何能,能和张辽相比? 可见曹魏三大战区大都督这一官职的含金量,实远非三公九卿所能攀比。 如果说还有能够压过大都督的官职,那恐怕也只有曹睿死后,非正常时期所设置的魏国大将军曹爽了,连司马懿当时的官职都不能算。 因为那是司马懿厉害,而不是司马懿的官职厉害。 贾逵文武双全,又有扶龙之功,却只能当最低等的外州官员,连九卿都混不上,可见曹魏对贾逵之凉薄。 甚至在正史之上,都有明确的记载。 曹休因为性格原因,和贾逵素来不和,曹丕一度被贾逵的能力所震惊,想要授予贾逵符节。 这是贾逵极其关键的一次机遇,这也是因为当时曹魏宗室已经拿不出来三大战区的人选了。 当时曹休位于合肥战区,曹真位于关中战区,而荆州战区实在是没有宗室有足够的能力和声望出任都督了。 曹丕当时想要提拔贾逵,但为曹休进谗所罢,最终留下三个字“帝乃止”。 曹丕的儿子曹睿就更是个大明白人了,对于贾逵就三个字“对对对”,贾逵上奏啥曹睿都是大为满意,大为赞赏,然后束之高阁。 贾逵有一个对吴大战略,非常具有可行性和战略高度。毫不夸张的说,一旦曹睿采纳了这个建议,东吴的灭亡恐怕得提早数十年。 这种战略上的高度所带来的优势,除非陆逊每次都能打出石亭之战这般辉煌的战果,才能使得东吴得以保存,否则别说战败了,就是赢的不够多都得亡国。 在对吴作战中,贾逵敏锐的察觉到东吴一方的劣势,那就是中路,也就是沿着大别山一线南下的庐江地区。 曹魏攻击东吴的江东地区,东吴的荆州战区精锐可以顺江之下,增援江东,合力对抗北军。而如果曹魏进攻东吴的荆州战区,那么江东战区的精锐也能朔江而上,及时增援荆州战区。 因为长江的存在,导致他们增援速度极快,反倒是曹魏这一方被大别山切割成了两个战区,很难互相接应,只能单打独斗。 贾逵发现这一点后,立刻启奏曹睿,希望在豫州修一条运河,打通豫州的诸多河流与长江之间的联系。而代价则是这条运河长达四百里,工程很是浩大,这也是曹睿拒绝的原因之一。 但曹睿却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贾逵在豫州仅仅数年的功夫,就已经修建了一条两百里的河渠。 满打满算,只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就能完工这条四百里的河道,而这条运河一通航,曹魏的豫州战区和合肥战区立刻就连成一体了。 如此一来,东吴这边当即被动的新开了一条豫州战线,而有了豫州战线之后,东吴的江东和荆州两个战区立刻就被分割开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互相增援。 曹魏的豫州战线就像是一个人工大别山,起到了切断了长江的联动作用,使得东吴长江中游和下游两个战区首尾不能相顾,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机动兵力。 与之相比,曹魏一方反而三个战区变得联动了起来,简直是一箭三雕的神级谋略。????结果曹睿对此事的态度就三个字“帝善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说的很好,说的很对,下次别说了。 夸完贾逵之后,曹睿却掏出了大量的财帛军械支持曹休打了场石亭之战。 在此战中曹休没有全军覆没,全靠了贾逵千里驰援。 结果他脱难之后,居然恬不知耻的责怪贾逵增援不力,更当场羞辱贾逵,要他帮自己捡取仪仗,并直接告状到曹睿处,还上表弹劾对方。 最后曹睿选择了和稀泥,而和稀泥的后果就是贾逵被曹休活活气死,而曹休被曹睿给羞惭到毒疮发作而死。 与贾逵相比起来,贾充的忠心只对两个人有,一个是司马师,他的能力手段全方位碾压贾充,逼的贾充不敢不忠。 另一个就是郭淮侄女,也是全方位碾压贾充,弄死贾充的两个儿子,可眦睚必报的他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连伤心难过都要偷偷躲去小屋里。 最神奇的是,这两个儿子还都是郭淮侄女亲生的,都因为奶妈被杀而活活饿死。 至于司马昭、司马炎,被贾充蒙蔽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除了阵斩曹髦,委实找不出其他可堪一说的忠心之处了。 和贾逵沟通了一下政务之后,刘封就休息了。 贾逵倒是没什么,吴范和魏滕颇为失望,他们原本还想着趁机在刘封面前表现表现,以期赢得刘封的目光。 吴范和魏滕的失落有些明显,以至于贾逵都看的一清二楚。 原本以贾逵的性格根本不屑理会他们,可现在两人的确帮到了贾逵许多,而且做事也十分尽心竭力。 思索了一下之后,贾逵决定安抚一下他们。 “尔等无须如此,征南为人公正,赏罚分明。” 贾逵对着吴范和魏滕道:“汝二人的功绩我早已上禀征南,且大丈夫处事,岂能只为名利乎?” 吴范和魏滕这些天也了解了贾逵的性格,尤其是吴范,更是有些摸透了对方。 当即给了魏滕一个眼色,齐齐下拜道:“县尊之言,发人深省,是我等浅薄了。” 贾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文则兄,这……” 贾逵一走,魏滕就脸色难看的望向吴范。 吴范沉吟片刻,毅然道:“周林兄,我等已无退路,况且我刚才偷偷观察征南面向,其人乃极贵之相。况且……” 魏滕眼睛一亮,忍不住追问道:“况且什么?” 吴范露出个笑容:“况且如今我郡之中,除了虞仲翔,贺公苗之外,还有谁人的声望及得上周林兄?贾县尊乃是征南心腹爱将,以今日观之,又极受征南器重。我等已得贾县尊信任,还怕没有机会入征南之眼吗?” 魏滕听了之后,深思片刻,觉得吴范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他重重点了点了点头:“那依文则兄之言,我等眼下该如何行事?” 吴范轻笑道:“且静待之!” 吴范和魏滕心态摆的很正,也很有耐心。 不过刘封却是没有让他们久等,在抵达上虞之后的第五日,他在县府之中设下酒宴,招待吴范、魏滕等上虞士族豪强。 众人欣然赴宴,随即发现了些许不同之处。 这次宴会之中,除了常规菜肴外,还多出了不少特色菜。 这些菜色油亮金灿,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在案几之上,左右还有两个小盏,盏中盛放着白色的晶体,正是作为调味品的雪盐和霜糖。 会稽的士族豪强们表现的如同土鳖一样,只觉得平生第一次尝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这也不怪他们会有如此的表现,如今的食盐全靠天然优质的矿盐才能得到味道咸鲜,而少有苦味的效果。 绝大部分的食盐,其实都是黄褐色的苦盐。 更别说糖了,甜味是所有人类孜孜以求的美味,而华夏是极其幸运的,因为中原本土是没有任何糖类作物的,可偏偏很早就获得了唯二的两大出糖作物。 在西周宣王时期,甘蔗就从印度传入中南半岛,然后经交趾进入中国南方。而另一大作物甜菜,公元5世纪魏晋时期,由阿拉伯半岛经波斯,走丝绸之路传入了中国西北部,并且开始往中原和南方扩张。 中国古代将甜菜称作“忝菜”,又名君达菜、火焰菜等。 公元6世纪,南北期梁人陶弘景撰《名医别录》,其中有记“忝菜味甘苦、大寒。主时行壮热,解风热毒”,可见当时在长江、黄河流域,甜菜已被人们用作药物治疗疾病或作蔬菜食用。 拥有甜菜和甘蔗两种能够出糖的作物,使得华夏从来都不缺少糖类,只是缺少制糖的手法以及过滤技术。 刘封在徐州南部广陵郡中种植了不少甘蔗和甜菜,有效的提升了糖产量。如今占领了江东之后,是时候利用这些美味收割一波江东豪族们的库存财富了。 “诸君以为今日午宴何感?可还满意?” 宴会进行到末尾,众人皆十分高兴,听到刘封的问话后,齐声称赞起来。 吴范试探性的开口道:“今日之食别出心裁,实乃是范平生首尝,敢问征南从何而得庖厨。” 刘封看了一眼吴范,这人当真是会说话,难怪原时空里把大皇帝拍的舒舒服服的,只凭借占卜之功,差点都能封侯,几乎连封号都已经定下了。 刘封笑吟吟的回答道:“乃我闲来无事而制。” 吴范、魏滕等人俱是一惊,在宋代以前,华夏人的饮食其实是十分简单的,美食相当少,调味品主要只有三大类,即盐、酒和梅。 直到魏晋五胡十六国时期,才开始大规模使用酱料辅佐调味。 哪怕是盛唐,饮食都和弱宋差了一个量级。 其中一个重要的差距,就是食用油的产量爆发。 东汉时期,就连贵族阶层都没法经常食用油脂,再加上没有正儿八经的铁锅,故此根本没有炒菜一说。 刘封这一次招待众人的,恰恰是徐州新的拳头产品——食用油。 (本章完) 第374章 赏罚分明 东汉极为缺乏食用油,几乎完全依赖动物油。偏偏大部分动物的脂肪含量其实并不高,猪的比例算是最高了,但也产出很少。 因此,东汉即便是贵族,也吃不到炒菜,更别说是油炸食物了。 今天刘封拿出来的油炸食物,几乎横扫全场,给了会稽土鳖们一个超越时代的美食震撼。 吴范十分机敏,听见刘封的话后,当即拜倒曰:“不想我等竟如此有福,竟能尝到将军私家美食。” 两汉时期,远远没有后世对庖厨的鄙夷和蔑视。 实际上这是一个不断严苛的过程,即便到宋朝时,苏轼对美食的开发依旧当时之人称道的雅事,而并非是自甘下贱的丑事。而在东汉,很多贵族子弟聚会时,也会亲手炮制鱼脍和烤肉,并以此取悦友朋亲故。 会稽本地士族好像们能够品尝到刚刚打断他们脊梁的征南将军家的私房菜,自然是喜不自禁。 这不恰好说明了他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 刘封给了吴范一个赞许的眼神,让他自己去领会,随即却是冲着魏滕道:“周林先生何在?” 魏滕猛的听见自己的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片刻之后才应声而起。 刘封却是毫无不虞之色,等到魏滕慌忙起身,冲着自己行礼的时候,才笑吟吟的阻止道:“周林先生于百姓有德,于我有情分,于朝廷有功。” 说到这里,刘封举起酒盏道:“我在此敬汝一杯!” 这话一出,在场的县官、士族、豪强们眼睛都红了,对魏滕是各种嫉妒。 不过随即想到魏滕捐出了大几万亩田地,占了这半个月来投献土地的八九成,这份嫉妒又淡了下去。 土地可是各家的命根子,魏滕此举何异于败家子。 众人虽然羡慕,但心里也有看魏家日后笑话的想法,只是这并非一朝一夕,他们眼下还得捧着魏滕。 魏滕却是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赶忙举起酒盏,陪了刘封一杯。 饮完之后,刘封并未将魏滕放回席中,而是将对方召到近前。 一时之间,堂上众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落到了刘封和魏滕的身上。 吴范心里也有些紧张,紧盯着两人,心里隐隐猜到了几分,觉得是刘封要嘉奖魏滕了。 果然,刘封将酒盏放下之后,却是面带浅笑的问道:“周林先生,你既有功,我怎能不赏,你有何愿望,即可告诉于我。但凡在我力所能及之下,必为先生办到。” 魏滕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可真当刘封问他说出想要什么封赏的时候,他却也张口哑然了。 他自然是有愿望的,而且不止一个,乃至于他愿意听从吴范的意见捐出大量土地,也是为了能够重振魏家,求取更高的官位,甚至是爵位。 可这些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啊。 不管士族好还是坏,只要不蠢透了,还是能分辨什么价值观是好,什么价值观是差的。 当众求官是东汉时代最为唾弃的行为了。 与西汉截然不同,东汉的养望之术已经是一个极其成熟的刷名望手段了,但这手段造成的负面作用就是主动求官的人会被天然的歧视。 魏滕自然不想身败名裂,在偷偷看见吴范正给自己使眼色后,他灵光一现,对着刘封摇了摇头道:“滕之所为,一报天子、朝廷之盛德,二谢征南安定乡土之隆恩,三感百姓困苦之深情,实非为一己之私也。” “征南赏罚分明,处事公正。” 魏滕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刘封拱手作揖:“今欲行犒赏之意,乃征南大公无私之举,滕不敢误将军大事,滕有一愿,请将军行之。” 刘封当即应允道:“周林先生可尽管直言,但为合情合理之请,封无有不允。” 魏滕当即大拜行礼,额头触地道:“建安二年以来,先有孙策肆虐,后有不法叛乱,乡土为兵灾所侵,百姓流离失所,青壮死伤惨重。今滕恳请将军豁免会稽今年夏收、秋收三成田赋,以活乡梓百姓。” 吴范心中大喜,他素来知晓魏滕刚直急躁,没想到他这一次回答居然如此机敏。 贾逵在一旁听了,脸色也是软化了下来。 别看贾逵对着官吏铁面无私,但对百姓却是相当的仁善,在各地都有很好的官声,而且最喜推动地方兴修水利,开垦荒地。 贾逵当豫州刺史时,功绩甲于天下,兴修水利梁渠,拷问贪官污吏,被曹丕评为各州此时之法。 魏滕的话无疑说到了贾逵的心尖上了,不然也不会让素来冷面的贾逵也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从案后转了出来,亲自将魏滕搀扶起来。 这魏滕当真是知情识趣,于是当即答道:“周林先生之功,即便免除会稽一年田赋也是绰绰有余,为何求恳却是如此保守?” 魏滕正色答道:“将军于会稽之地征讨山越不臣,收拢流民,安抚百姓,修缮水利,兴修文教,皆需钱粮。滕之初心,是为乡梓父老减负,却并非是为将军添乱。若是会稽免征,所需粮草皆需从江北转运,一石之耗,运费数倍,非我本愿也。” 刘封听罢,长叹一声:“不意江东也有周林先生这般英士。” 众人顿时齐声称赞,对魏滕不遗余力的夸奖起来。 刘封沉吟片刻道:“减税之事,就依周林先生。只是单凭此赏,不足以酬功。” 刘封故意在堂上度了几步,随即扭头道:“先生可知雪盐、霜糖、香油乎?” 魏滕愣了下,先是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回禀将军,滕只听说过雪盐、霜糖,家中也曾经买到过一些,确实是人间美味,让人不舍。只是不曾听说过香油。” 这里的香油并不是日后供奉佛教,用来点灯的香油,而是食用的麻油、豆油等可食植物油。 东汉时代已经有少量的花生,而芝麻在西北和司隶也已经有批量种植,至于大豆,那更是主要的农作物之一,名列五粮之中。 可偏偏没有压榨技术,也不知道花生、芝麻和大豆能够压榨出食用油这个秘密。 因此,东汉坐拥宝贝在手,却依然只能可怜兮兮的靠着动物脂肪煎制出的动物油,来进行简单的煎炸厨法,实在是暴殄天物。 刘封在去年开始,就在广陵一线安排了大量的花生、芝麻以及甘蔗、甜菜等作物耕种,至于大豆,那数量巨大,根本不需要刘封特地安排。同时,还在河流处建设了上百座风车磨坊,不但能够制作麦粉,米粉,还能够压榨植物油。 如今,有了固定的原材料的供应,以及大规模扩建出来的工坊,刘封手头的雪盐、霜糖、香油等物资极为充沛,这些物资虽然价格昂贵,却依旧供不应求。????在尝过添加了雪盐的菜肴,融有霜糖的茶水,香油煎炸的肉类,绝大部分的人是完全无法放弃这些美味的。况且这些本质都是消费品,每年的需求量都是客观存在的。 如今最大的几个市场无非就是四个,一个是河北,一个是荆州,一个是益州,而最后一个,就是以江东为核心的扬州。 因为这几个地方遭到战争破坏的影响最小,伤亡的人数最少,被摧毁的田宅最低,这里不但人口众多,而且还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消化这些属于奢侈品档次的消费品。 刘封原本就在思考该如何推广这些东西,来给刘备集团增加额外的收入。 看见魏滕之后,刘封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就是让魏滕这样效忠于自己的士族豪强担当分销商,在回馈补偿他们的同时,也能够将这些奢侈品铺开。 这些人不但本身有钱有需求,而且结交的人也都是潜在客户,他们在本土本身就是商铺和渠道的拥有者,只能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专业人士去做专业的事情。 魏滕就是刘封精心挑选的代理商。 他捐出了近半身家,还积极投效贾逵,对征南军极其顺从。 这样一个人,显然会成为其他士族豪强瞩目的对象。 刘封这也算得上是竖立一个标杆,希望能够起到城门立木的效果。 “周林有所不知,此三物,皆是我徐州之特产也。” 刘封笑着给对方解了疑惑,随后反手一个大馅饼扣在了对方的脑壳上:“不知周林是否愿意为我代理上虞、乃至北会的特产销售?” “代理?” 魏滕听的有些懵逼,不明白刘封的意思。 “对,就是代理。” 刘封解释道:“我可授权周林,可自徐州购买这些物资,然后运回会稽本地进行销售。经我之授权,可保证周林家中商队,可在徐州取得最为优惠的价格。” 这话一出,刚刚才淡化了几分嫉妒之情的众人眼睛又直了,这些人家中也曾多少购买过雪盐、霜糖。 虽然没买过香油,但这东西能和雪盐、霜糖并列,想必也是极为珍贵的好东西。况且刚才征南将军也说了,今日午宴上所上的菜色里,就有倚靠香油所制而成的佳肴。 堂上众人很是眼红,其中有个小豪强胡艺在席位上突然叫喊道:“将军,不知我等是否也可如周林一般,为将军代理会计商务。” “此何人也?” 刘封脸色顿时一冷,不悦的开口问道。 胡艺心头大惧,刚才他也是因为喝多了,酒意混杂着贪念,再加上刘封表现的很是亲民,于是脑子一热,开口喊了起来。 现在看到刘封冷了下来,他身后的许褚和堂上的贾逵等人目光森然,犹如刀剑一般射来,直把他溺水都给吓出来了,几乎昏昏欲晕。 胡艺此时后悔死了,恨不能回到十几个呼吸前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手忙脚乱的爬出席位,找了个方向就对着刘封口头道:“在、在下……下……胡、胡……艺,见、见过……将军。” 刘封缓缓走到胡艺身前,而对方却像是一只鸵鸟一般,只是深深的埋首在地,完全不敢抬头。 “哼!汝有何等功劳,可尽述于我。诸位先生名士俱在堂上,我必当秉公持正,犒赏于汝。” 胡艺听着从脑袋上方传来的消息,心中彻底凉透,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只能硬着头皮求饶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在下也愿投献土地,在下家中还有三千亩田地,愿全部献出,还请征南应允。” 看着此人痛哭流涕的模样,刘封却是苦笑摇头。 这厮这番喊话,倒像是自己故意下黑手敲诈勒索士族豪强家产了。 果然,听到胡艺的喊声,堂上的士族好像们偷偷的观察起刘封的神色来。 “汝醉矣,酒后失德,醉态难看。” 刘封并没有理会对方愿意投献的言辞,当即就以喝醉为借口,将其赶了出去。 胡艺却是如蒙大赦,赶忙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看见胡艺并未被惩罚,堂上众人心中顿时一松,他们刚才可是十分担心刘封当真接受了胡艺的投献。 他们虽然不敢反抗刘封了,但如果刘封真这么做了,恐怕在会稽的名声要一落千丈了。 别看之前那么多的会稽本地士族豪强起兵造反,支持孙策来跟刘封对垒,还拉拢了大量的山越蛮兵。 可刘封在会稽的声望却是不低,否则也不会有这些士族豪强们站在刘封的一边了。 他们站在刘封一边的原因各有各的,但有一个基础点就是希望刘封得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 因此,刘封早早的就把工作重点放在度田上。 东汉初年就曾经发动过度田,但因为保守派以及开国功勋们的坚决反对,最终也只是完成了部分的任务。 如今,刘封倒是捡了起来,打算先在东南扬州,尤其是江东地区试验一下。 同吴郡相比,会稽郡中的阻力无疑要小的多,毕竟大部分人都被刘封给解决了,剩下的也都是些许软骨头。 吴郡虽然骨头还不如会稽硬,但它留存的士族豪强人数太多了。 因此,刘封第一个选定的度田地区,就是会稽。 (本章完) 第375章 蜂拥而来 魏滕得到刘封嘉奖和赏赐的事情,如风一般四散而开。 自贾逵入主上虞以来,上虞本地的士族豪强总共捐献六万两千余亩土地,其中八成五万亩是魏家捐献的。 当时包括上虞本地的剩余高门显贵都觉得魏滕是失心疯了,就算要讨好刘封,也犯不着把自家的命根子都给送掉。 可如今看来,外县的人尚且不知,上虞本地的豪强们却已经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刘封给的回报会如此丰厚。 雪盐、霜糖在会稽早已成为风靡的高档食品,是高门贵族们的最爱,他们拿出大把的财帛金银购买,自然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有多昂贵,市场有多紧俏的。 更让他们眼红的是,魏滕不仅仅得到了经济上的补偿。 刘封这几日连续招魏滕入侍,并数次嘉奖。 有小道消息传出,刘封已经许给了魏滕一个幕职,只是暂时贾县尊离不开魏滕,此时上虞县中也有诸多事务需要魏滕处理,故此才暂时搁置,等过一段时间,再请魏滕走马上任。 相比起经济利益,魏滕在政治上的收获更让人眼红,嫉妒到嫉恨的地步。 只是魏滕先后得贾逵、刘封欣赏,明显已经简在上心,再加上魏家依旧还是上虞的一等豪族,嫉妒的人也只能暂时放在心里,不敢对魏滕有所攻讦。 除此以外,另外一个方面的效果也开始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刘封倒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出现的人居然会是顾雍。 当听到吕蒙来报,顾雍求见时,刘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顾雍正应该在山阴组织百姓夏收,并且借此机会进行度田才对,怎么会跑到上虞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醒觉过来,吕蒙显然是不可能在这方面欺骗自己的。 于是刘封当即回应道:“将元叹请到后堂相见。” “喏!” 吕蒙领命而去。 很快,顾雍就在吕蒙的引领下来进入后堂。 入座之后,刘封疑惑的询问道:“元叹,你怎会在此。” “顾有要事求见将军,故此向县中告假而来。” 顾雍先是恭敬的对着刘封弯腰作揖,随后解释道:“不过还请将军勿忧,县中诸事已悉数安排妥当,若有差池,愿受将军处置。” “元叹之能,我素知之,自不会多虑。” 刘封点点头,这方面他还真不担心:“只是不知元叹此来所谓何事?” 顾雍悄悄的深吸了口气,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恭敬的伸出手来。 刘封身后的许褚一见,当即大步上前,从顾雍的手中取过帛书,然后转交到刘封案前。 刘封讶异的看了顾雍一眼,随即打开帛书翻阅起来。 看着看着,刘封的嘴角微微上翘,这顾雍还真挺有意思的。 这份帛书其实也算是一份大礼,上面清楚的记录了顾在吴县乃至吴郡的四万一千亩田地,以及这些田地的位置。 顾雍愿将这些田地全部投献给刘封的征南将军幕府。 等到刘封看完帛书,重新抬起头时,顾雍却是先发制人道:“雍斗胆,敢问将军可有度田之志?” 刘封目露了然之色,这顾雍不动则以,一动就如此投其所好,难怪能够得孙策、孙权兄弟俩的欢心了。 孙邵死后,立刻被孙权提拔为东吴第二任丞相。 不过顾雍如今所提之事,也的确是刘封所重之事,当即就表态道:“的确如此,如今天下田地,越半数于高门贵族,百姓却无寸缕之地以立身,善者饿殍遍野,恶者结群劫掠,而贵族大户却能钟鸣鼎食,骄奢淫逸,实为当今天下最大之不公。” “其中尤以田籍事为恶。” 刘封目光灼灼,投向顾雍:“百姓几无隔夜之粮,朱门豪族不但田连仟佰,尽占膏腴之地,却还要将自家的田赋转嫁到他们头上,元叹以为此事是否合理?” 顾雍心中一惊,他很清楚刘封所言俱是事实。 别的不说,哪怕顾雍家并没有将田赋转嫁到平民的头上,但顾家的田地却当真算得上田连仟佰了,况且吴县之中的上好水田,也几乎都为四大姓所拥有。 他额头沁出不少冷汗,神情却仍恭敬沉稳。 毕竟在来之前,他就猜到了会有眼下这一幕。 “将军之言,震耳欲聋,发人深省。” 顾雍当即跪服于地:“雍自知罪孽深重,故而愿献田地于将军府中,为将军度田江东效犬马之力!” 顾雍会有这样的举动,其实也是有了危机感。他意识到四大姓对于吴郡来说,很可能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不可或缺。更重要的是,在听到魏滕的事迹之后,他真的生出了害怕的情绪。 顾雍觉得他那个妹夫和外甥都不是凡夫俗子,十有七八会学着魏滕行事,将家中田地捐给征南幕府。 之前的选择,顾雍已经慢了一步,成了吴县四大姓中的末位。 因此,顾雍觉得这一次不能再继续呆在最后了,况且此时离开刘封最近的也是他,这让顾雍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天赐良机。 这才果断不惜告假,也要来上虞求见刘封,捐献田产的原因。 刘封听了顾雍的话后,叹息一声,起身走到顾雍跟前:“元叹,尔等所捐的田地,封并不会分赏给贫民,只会招收流民使其佃种。” 刘封目前是需要捏着一批土地在手的,日后还要大规模种植占城稻、花生、芝麻、大豆等作物,直接拥有田地可以随心安排,而不需要引导百姓种子那般费力且危险。 顾雍当即叩首答道:“田地既已献给征南幕府,其用途自然以将军马首是瞻。况且雍虽非才俊之士,却也颇有识人之明。将军必然是有其他大用,才会如此决断,雍自不会拖累将军行事。” 刘封笑了起来,顾元叹不愧是有才思敏捷之称。 于是,刘封拍了拍顾雍的肩膀:“元叹此言确实契合我心意,这番夸赞,我就权且厚颜领受了。只是日后,还需元叹为我出力,助我度田江东。” 顾雍毫不犹豫的就叩首支持道:“雍尽心竭力,以成将军之志。” 刘封登时大喜,亲自将顾雍搀扶起来,两人携手入座,畅谈诸事。 当晚,顾雍于县府中住下,与刘封谈至天明,同榻而眠。 顾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和变化,也是受到了北会士族豪强们结局的刺激。????这些人被迫背井离乡,被刘封遣人押送北上,前往寿春。 日后还要继续送往洛阳,听说是要交由天子发落。 吴郡人对会稽人的看法是相当复杂的,一方面吴会不分家,两边一直以来都是一大块。 在本朝开国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吴郡和会稽郡本来就是一个郡国,秦朝和西汉时期,会稽郡又叫吴郡。 直到东汉顺帝时期,发生了著名的“吴会分治”,自此开始,吴郡和会稽才算是分道扬镳。 只是两地之人联络甚多,一般而言,会稽人比吴郡人要来的彪悍凶狠。 吴郡因为开发的早,经济好,土地肥沃,同时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吴郡境内已经没有大规模的山越、南蛮的存在了。 江东四郡,唯有吴郡如此,其他三郡,包括丹阳郡在内,都是有着大量山越南蛮的。 顾雍是吴郡人,他虽然才学渊博,但看会稽人也是和乡邻的感觉差不多的。 大致上是一种比较凶残野蛮,却也颇为仗义的远房穷亲戚。 总体而言,是颇具优越感的。 只是刘封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感觉。 刘封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不但镇压了会稽士族豪强们的反抗,更是将这些人悉数送往中原。 顾雍在得知此事时,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一个已经有些陌生了的词汇重新跳入了脑海之中。 那就是前汉的墓陵制度。 一想到这个,顾雍就急切了起来,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别看眼下是会稽人自己作死造反,才会被如此对待。 可谁能保证刘封彻底安定了会稽郡后,不会对吴郡下手? 要知道吴郡人可比会计人的性格绵软的多,到时候恐怕更是容易为刘封所搓揉。 再考虑到顾陆朱张四大姓中其他三姓的态度和可能的动向,顾雍这才决心彻底押注刘备、刘封父子俩,为了将来而未雨绸缪起来。 这才有了顾雍告假奔上虞,捐献家中大部分田产的行为。 像顾雍这样的聪明人还真是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陆朱张四大姓中的另外三姓也纷纷来信,上献土地田产。 陆家献上三万四千万亩,张家献上三万七千亩,朱家也献上了三万八千亩田地。 这些土地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吴郡之内,且水田比例很高,达到了三分之一的水平。 顾陆朱张四家加在一起,献给刘封十五万亩田地。 要知道整个吴郡的土地也不足两百万亩,顾陆朱张四家一口气就拿出来十二分之一献给刘封,这还不是他们的全部所有,也难怪吴郡四大姓名声如此之重了。 说来也是奇怪,在投献土地之前,顾雍始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觉得刘封对自己另眼相看,自己随时都岌岌可危。 可投献了土地之后,顾雍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不复有之前的焦虑和不安感。 之后数日,上虞县中也不乏投献土地的士族豪强。 不过他们自然是不能同顾陆朱张相提并论,献上的量级大多都在数百至数千之间。 不论土地多寡,刘封都认真接受,并且予以安抚,并许诺以经济补偿。 至于政治地位,刘封可以给机会,但有没有才干,能不能把握,这就不是刘封所能担保得了的了。 魏滕此时已经从刘封处获取了他随身携带而来的一十石霜糖,五十石雪盐,以及五十石香油。 在吴范的建议之下,他小心的抛出十分之一的货物量进行试水,没想到瞬间就被哄抢一空,价格更是高出刘封售价三成之多。 当然,这里面也是有刘封优惠了魏滕一成利润的因素在,但更多的却是这些东西十分紧俏,以至于会稽士族豪强们愿意溢价购买。 此外,贾逵也趁机在夏收时开始做度田的准备工作,并且预留各种信息,以备度田所需。 刘封在上虞待了小十天,此后才开始继续行县。 北会的形势不断向着好的一方转化,除了各地积极展开的夏收,以及为度田准备的信息外,各地也先后传来捷报。 之前因为粮食短缺的缘故,各县邑都没有动兵,全靠刘封输送粮食到各县供养。 随着夏收的展开,收获的粮食越来越多,不但解除了刘封的压力,同时也让各个县邑长官们手里的粮草变得更加充沛。 粮为军胆,有了粮草,北会各地的代理县尊们原本就是将领出身,自然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此前,在夏收期间,各地的山越不乏下山抢劫,甚至还有攻击村庄,企图掠夺夏收粮食的山越贼兵。 别说其他地方了,就是山阴县中都有五六支上千人的山越强盗。 不过这些山越强盗军心涣散,军械粗劣,甚至连皮甲都凑不出多少,但他们栖息的会稽山就在镜若湖对岸,与山阴城遥相隔望。 潘璋早有准备,派出水陆斥候监控主要的下山路口。 这些山越强盗们刚一下山,就被征南军斥候所发现,随后还没来得及荼毒地方,就被潘璋亲自带人给揍了回去。 潘璋还设下陷阱,一口气吃掉对方两支部队,抓了一千余人的俘虏。 不过这对于山越贼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吓力,他们几乎全部龟缩在山区,而且还是深山区。 因为如果居住在靠近平原地区的外山区,很容易被汉民发现,然后反过来被汉人豪强给一网打尽了。 山越们的生存条件很是恶劣,所以养成了他们悍剽轻死的个性。 对于他们来说,一口铁质武器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他们的性命了。 当各县邑夏收完成之后,各县邑纷纷开始对山越下手了。 第一批动手的就是濒临山越的各县邑,包括山阴县在内,潘璋亲自领了两千精锐进入会稽山,连战连捷,两个月内攻破了三个大小山寨。 (本章完) 第376章 清剿山越 潘璋的行动宛如一发信号弹,各地的行动也纷纷展开。 太史慈都督高顺,张允,孙策三将对宁波平原腹地内的栲栳山进行了围剿。 之前有说过,宁波平原之所以会被压缩成一个哑铃的形状,就是因为在中部上方有一座栲栳山。 正是这座山脉的存在,和对面的四明山隔姚江相望,姚江河谷也就成了宁波平原东西向的走廊,也就是哑铃的杠杆部分。 严格来说,栲栳山其实也是四明山的余脉,只是却被姚江所阻断。 栲栳山地区内,有一个一万余人的山越大部落,之所以能有如此数量,完全是因为栲栳山地形较为平坦,山脉中也有一部分平原,再加上四面八方都是平原,下山劫掠往往收获颇丰。 一直以来,会稽本地士族豪强也不是没动过围剿栲栳山的念头。 可一旦会稽豪强们集结兵力,对面的四明山山越们也会四处出击,为栲栳山这边分担压力。 即便汉人不管不顾,一心想要围攻栲栳山,那么栲栳山中的山越部落也会找机会横穿姚江河谷,逃去对面的四明山。 山越人很清楚,汉人是不会在山区久待的,迟早是要退出去的,所以根本不担心老家会被对方占据。 即便打不过汉人,等到你走了,我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次,山越部族却是没想到,太史慈的重点并不在栲栳山,而是在,栲栳山区内的山越部族身上。 他一边调动步兵形成声势浩大的围剿规模,一边暗藏骑兵和水军在姚江两翼。 北面大规模的行动,逼迫山越部落开始迁徙,而在这些部落准备越过姚江,逃亡对面四明山的时候,被太史慈成功打了个半渡而击,全族覆灭。 仅这一战,太史慈斩杀七百余人,俘获山越男女老幼一万六千一百余人,更获得粮秣、山货、矿产无数。 随后,太史慈又乘胜追击,从这些山越人里挑选向导,然后杀入四明山中,席卷了四明山北部,先后剿灭七八个部落,再度战俘上万人。 此战中,孙策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连战连捷,不过最后却为山越人设伏偷袭,中箭受伤。 战报送到刘封处后,刘封足足愣神了十几個呼吸,随即轻笑起来,之前对孙策的警惕和重视渐渐消退。 席卷吴会,定鼎江东,军略高超的小霸王,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如今的孙策,只是自己手底下一个戴罪立功,以求赎罪家眷的战将罢了。况且想要孙策死的人很多,不提会稽的虞翻、贺齐、魏滕、吴范等人了,就是顾陆朱张也未必见得孙策好。 刘封随后遣医前去慰问看探孙策,同时还送上了不少滋补之物,并让孙策安心养伤。 太史慈的这两次战役,解决了余姚、句章来自东、南两个方向的危险,同时还彻底清空了栲栳山。 即便是鄮县、鄞县,也解除了西面的威胁,可以集中力量针对东南面的天台山。 不过与栲栳山相比,四明山和天台山显然要庞大的多,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所以太史慈也不着急继续扩张战果,而是开始消化这两三万的山越俘虏,从中挑选精锐壮勇从军,并编户齐民,佃种征南将军府名下的田地。 这些山越所居住的山区,大多就紧挨着平原,平时也和汉民杂居,多有往来,甚至有部分干脆就是山越化的汉人。 因此,这部分人中,会种田者的比例很高,甚至还有工匠存在,着实是性价比非常高的人口补充。 在西线,徐盛也没有闲着,他则都督朱治、朱桓两部,沿浦阳江展开行动,重点清剿浦阳江至富春江这一块椭圆形地区的山越部族,也连续大捷。 最终统计,战俘两万两千余山越,斩首一千九百余枚。 这一连串的战役,使得会稽郡的治安形势一片大好,也有效的稳定住了度田所产生的负面情绪。 在这段时间里,刘封也收到了刘备的回信。 刘备在回信中,婉言拒绝了他派出陈登、荀攸担任扬州刺史的请求,让刘封继续处理江东诸军事,末尾仅仅只是同意了撤换盛宪吴郡太守的要求。 由于和刘表之间的关系变得缓和,使得刘备在江北腾出了大量的兵力,这些兵力中有不少还是新扩充过的部众。 得知刘封打算清剿山越,加强江东四郡的统治力度,刘备于是精挑细选,准备派兵南下助战。 同时,在刘封的要求下,关羽都督张辽等将南下过江,进驻吴郡,暂摄吴郡、丹阳两郡诸军事,受刘封辖制。 关羽此时的官职是徐州刺史,只是如今徐州稳定,反倒是南方新得,需要关羽这等重将坐镇,同时也可以清剿一下吴郡南方的山越。 这部分山越与其说是吴郡的,倒不如说是丹阳郡的。 因此,关羽出马,以他的镇东将军号,更能统帅两郡诸军事。 ******** 在刘封留在上虞处理诸事的时候,上虞城外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容貌平平无奇的文士,他身边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文士。 两人身后则跟随着两个侍童,除此以外,再后方还有六个身配刀剑的健壮宾客扈从。 为首之人,正是从寿春离开,在扬州境内巡视的庞统庞士元,而他身边的青年文士,则是他的堂兄庞山民。 “兄长,刘征南意图甚大啊。” 荆、扬两州相邻,又有长江一衣带水,彼此之间的关系颇为交融,联系甚密。 从军事角度来说,荆、扬更是一体,所谓守江必守淮,而守淮必有荆。没有荆州,就别谈什么守淮河了,对于扬州来说,那几乎就是覆灭在即了。 从表面上来看,孙权图谋荆州是没问题的,只有拿下了荆州,才能全据长江,对抗北方。 可问题是,荆州此时是在盟友刘备手里啊,而且一旦关羽逼迫曹操迁都,整个淮北很可能会被直接放弃的,否则就会陷入到孙刘夹攻之中。 作为最后一个曹魏重兵集团,囊括了整整二十六营兵马的夏侯惇淮北战区,可以说是曹魏的定海神针了,绝对不可能为了淮北而冒险。 同时,不少人为孙权辩解,指着刘备其实也不守盟约,可事实上,吕蒙动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偷袭的结果就是湘水之盟。 在湘水之盟中,双方已经表示既往不咎,前面的事情都不提了,就以湘水为界,划分地盘。 这再偷袭,而且还是先对魏国称臣再偷袭,实在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庞统兄弟俩出身荆州名门大族,对于扬州一直都是有野心的。 蒯、蔡、黄、庞四大家中,庞家表面上看起来是最为低调的一个,连家族大名士,嫡系子弟庞德公都隐居了起来,没有出仕。 可实际上,庞家的野心并不比其他三个家族小,甚至格局要更大。 事实证明,曹魏集团从来没有信任过荆州集团,邺城一案中,死伤最为惨重的就是投降了的荆州士人。????官渡之后,荆州四大家族彻底分化。 蒯、黄、蔡几乎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除了极少数有后代记录,也只是轻描淡写,考证存疑的一笔而已。 反倒是庞家,走出了家族的巅峰。 庞统先投周瑜,引周瑜军入南郡,夺江陵,筹谋入蜀之策。 在周瑜病死之后,庞统又火速入江东,寻找后继者。 只可惜孙权看不上庞统,痛失荆州好局,反而给了刘备一个天降大礼包。 孙权看不上庞统的原因有许多,比如鲁肃,与演义恰恰相反,鲁肃不但没有极力向孙权推荐庞统,反而是庞统最大的压制者。 鲁肃的确是周瑜推荐给孙权的,同时也是周瑜为首的淮泗武功派成员。 但鲁肃很早就已经走出了自己独有的道路,从淮泗武功派中裂出一个淮泗流寓派,并成为了其首脑。 这里面有孙权的大力扶助,也有周瑜的适时退让。 周瑜这个人政治头脑是极其厉害的,他在孙权即位之初,作为手握重兵的藩镇,第一个响应孙权,并带兵勤王,获得了孙权的信任和重用。 因此,当他发现孙权想要分化淮泗派的时候,周瑜并没有选择对抗,而是顺应孙权的愿望,析出了一个分支。 虽然周瑜做的十分漂亮,既满足了孙权,又没有和鲁肃撕破脸,还保存了淮泗派的大团体,可谓一箭三雕。 但问题是鲁肃也是个王佐之才,他没有理由会一直甘于居人之下。 尤其是你周瑜都已经死了。 鲁肃的政治纲领是吞并或者联合荆州,一起北向发展,而周瑜则希望先入蜀,拿下益州,全据南方。 在这种情况下,鲁肃自然要压制庞统,因为庞统是周瑜的功曹,双方极其亲密。 周瑜对庞统的信任和重用是破格级别的。 史称:周瑜领南郡,以庞士元名重,州里所信,乃逼为功曹,任以大事。瑜垂拱而已。 可以说当时军事周瑜自决,而政事全都交给了庞统,更夸张的是,庞统还负责为周瑜筹备入蜀大计。 日后刘备入蜀选择庞统随军而并非诸葛亮,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因此,鲁肃如何会想让庞统得到孙权的重用? 更为重要的是,当时的孙权,也恰恰不想重用庞统。 只要看看庞统到江东为周瑜吊孝时,往来交接的都是什么人,就知道孙权有多忌惮他了。 庞统的江东好友有陆绩、有顾邵、有全琮,东吴人大多听说过庞统的名号。 陆绩是陆家家主,顾邵是顾雍嫡长子,孙策女婿,全琮是桂阳太守全柔的儿子,也是吴郡一等一的豪门大族,仅次于顾陆朱张。 庞统本身就是荆州一等一的士族豪强,再跟江东这些一等一的士族豪强称兄道弟。 孙权当时好容易掌控了朝局,但依旧奈何不了江东大族。 这时候让江东大族和荆州大族合流,孙权真要发疯了。 庞山民听了庞统的话后,皱眉苦思。 他明白庞统话里的意思,显然说的正是刘封度田一事。会稽叛乱一事,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身在吴郡,眼下又进入会稽的庞家兄弟。 庞统和庞山民很清楚,会稽叛乱根本就是刘封故意放纵出来的。而刘封之所以这么做,很可能就是为了在会稽度田。 会稽度田一成,立刻就会推广到江东四郡。 江东度田一成,未来江北二郡,乃至于徐、豫都有可能步会稽后尘了。 作为荆州大家的庞统、庞山民自然再清楚不过度田的威力。 蜀国灭亡时,户籍为二十八万,口九十四万,这个数字相当有意思。 在东汉顺帝时,益州不算南疆,以成都平原为核心,有人口五百多万。 黄巾之乱之后,益州爆发的战事是较少的,而且也没有大规模的屠杀。 到了刘备入蜀成功时,户籍为二十四万,人口九十万。 再配上西晋一统天下之后的数字,这个数学谜题就更有趣了。 西晋一统后,益州有户籍九十一万户,口四百三十四万人。 可见,这个人口衰减和增长都极不合理。 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情况,自然就是庞统、庞山民这样的世家大族了。 就以眼下来说,顾陆朱张联手贡献出十五万亩田,在吴郡的户籍上最少会多出一万户,五万口的数字。 五万口不仅仅是人力资源,更是赋税来源。 可现在,失去了十五万亩土地资源的顾陆朱张再也养不起这些人了,只能将他们“开革”出了家门。 庞山民皱着眉头道:“刘征南如此肆意妄为,难道就不怕激起民怨吗?” “激起民怨?” 庞统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堂兄,难道会稽这波叛乱还不算是民怨吗? 这民怨都已经干净利落的消除一空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庞山民醒觉过来,满脸尴尬,他也是一时失言,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庞山民带入的乃是南郡庞家的视角,并非是眼下的会稽视角。 庞统看了眼庞山民,故意扯开了话题:“兄长只是觉得刘征南肆意妄为吗?他若是能在东南度田成功,天下还有何人能挡刘氏兵锋?” (本章完) 第377章 庞统来访 如今江东明面上的四个郡,人口就高达六十万户,口三百万。 可以荆州的潜规则来估算的话,庞山民觉得江东一旦度田成功,户籍人口至少还能涨上两三成。 这两三成基本都是托庇于士族豪强门下,不被官府编户齐民的流民,是这些士族豪强们的佃户。 这已经是整个大汉的潜规则了,各州各郡无不如此,只是程度上的差异罢了。否则,以顾陆朱张四大家那点人口,哪里能耕种数十万亩田地,一声令下,就能拉出数千人的部曲。 庞家也是如此,以己度人罢了。 因此,庞山民很清楚,如果度田成功,江东的赋税、人力最少能增长三到四成,毕竟这些人力、物力都是额外增长出来的,几乎不需要成本,或者说,最大的成本就是从士族豪强手里把他们给挖出来。 以日后孙权主政前期,拥有江东四郡,加上江北的数个县邑,总兵力就超过了六万。 赤壁之战中,孙权交给周瑜三万战于一线,自己亲领两万,作为后继又或者是战败后的托底,最后一万则分镇江东各地要隘。 刘封一旦度田成功,此时扬州的税赋、人力最少也能高出孙权时期的五成,孙权都能养兵六万,他难道还养不起十万兵马? 豫州并非全部为刘备所有,徐州则久经战火,但这两州毕竟也是中原大州,尤其是豫州,更是名列天下前三,养活个十万兵马并不困难。 皆时,刘备父子坐断东南,拥兵二十万,此兵锋的确锋锐无匹。 庞山民沉默片刻,开口道:“河北大司马,声势尤在骠骑父子之上。” 庞统却是露出了一丝嘲讽之色,瞬而消失:“兄长,莫非你不知道大司马在河北也在度田吗?” 正如庞统所言,袁绍在河北其实早就开始推进户籍版牍的整理了,虽然不说是度田,可实际上干的事情就是度田。 这也让袁绍和河北士族之间的关系越发离心,不得不更加依靠河南士人来压制河北士人。 这其实放到哪里的军阀,几乎都是如此。 你要钱粮,就得在自己的地盘征收,想要扩大税基,那自然不可避免的就会得罪本地士族豪强。 想要压服本地的士族豪强乖乖交税纳粮,出兵服役,那自然就要靠非本地士族豪强的力量,那么外地来的士族豪强无疑就是最优的选择了,尤其还是来自自己家乡的乡党,更是优中之优。 “这……” 庞山民脸上的尴尬之色愈发明显,此时他自然知道,袁绍毕竟是大司马,又是当世第一豪雄,已经快要全据河北之地了,各地的士族豪强只要有能力,自然都不遗余力的打探袁绍的消息。 而且刘表还是袁绍的盟友,双方交往也算密切,一些袁绍的施政情况并非军事机密,自然很好打听。 庞统突然道:“我欲求见刘征南,堂兄可要一并前往?” 庞山民愣了下,原本他们一路走来,本就是想要求见刘封的。 可现在看见刘封这一系列的举动,庞山民有些迟疑了。 庞德公能够轻轻松松的隐居在襄阳城外,动不动就回城和襄阳的名门大族们交往应酬,靠的可是庞家那数以万计的田产,靠的是襄阳城里的商铺,靠的是襄阳城外的工坊。 没有这些钱粮财帛,庞德公连给他儿子、侄子扬名都做不到,哪里还能乐哉悠哉的“隐居”。 别说是像顾陆朱张以及会稽士族豪强那般“投献”土地了,仅仅只是度田,最少也能让庞家的收入锐减四成以上。 不仅仅是隐匿的土地要多交田税,隐匿的人口更是要多交许多口赋、算赋,以及免役钱。 庞山民可以想象家族中会因此如何反对刘封。 董卓乱武之后,军阀们按照从属结盟可以分为袁绍派和袁术派。但其实他们也可以根据对治下士族豪强的态度分为合作派和打压派。 袁绍、刘备、陶谦、孔融、刘焉这些统统都是打压派,对本地的士族豪强是压制为先的。 别看刘备和陈登、糜竺的关系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一样,其实刘备在徐州的时候,也是打压本地士族豪强的,否则就士族豪强那脾气尿性,仅仅只有下邳一郡,以及东海半郡的地盘,交上来的税赋粮食如何能养活得了当时足有四五万兵马的徐州军? 只是刘备在徐州的压榨比较温和,没有到破家的地步。 另外一派,则以刘表、黄祖、孙权为为主,他们都是合作派的代表人物。 当然,合作并不是放纵,一样有打压,只是程度较轻。 曹操则是一個特例,他前期是打压派的,经过了兖州之乱之后,转变成了合作派。终曹操一生都没真正下过度田的决心,曹魏士族豪强们甚至都敢把手伸进民屯、军屯里捞油水。 因此,在刘表手底下过惯了宽松生活的庞山民,着实是被刘封给吓到了。 庞统看出庞山民纠结的神情,忍不住叹息一声:“兄长,正因如此,我等才更要求见征南。如今骠骑父子已是庞然大物,且尽在肘腋之间,须知大司马可远在河北啊。” 庞统这话听的庞山民一个激灵,他并非蠢人,立刻醒觉了过来。 “堂弟所言极是!” 庞山民当即从谏如流:“既如此,我与汝一并前往。” 庞统心中一松,此时的庞统不过是庞家核心子弟中的一个,远没有日后主导庞家那么重要。 庞山民不论是地位还是名声,可都在庞统之上。 庞统在原时空中的发迹,还要等到明年,才能在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全力吹捧之下,扬名立万,被誉为南州士之冠冕。 随后,他叔叔庞德公也为他大肆扬名,并且捆绑诸葛亮一起推销。 所谓卧龙,凤雏,其实最早是庞德公说出来的,而不是司马徽。 实际上连司马徽的水镜二字,都是庞德公给的。 庞德公之所以如此推崇诸葛亮和庞统,一来是两人的确才学惊人,有王佐之能,二来也是内举不避亲,一个是自家儿子的小舅子,一个是嫡亲的大侄子,这不举荐,天理难容啊。 因此,这会儿的庞统虽然能力要远胜庞山民,也更得庞季看重,却依然要以庞山民为主。 若是庞山民坚决不去的话,庞统恐怕也不太适合单独前往拜访,否则如果庞山民回去之后说些什么,庞统可就辩解不清了。 ******** “荆州士子求见?” 刘封这一日,正在听贾逵奏报上虞度田进度,突然听说有荆州士子云游至上虞,前来求见刘封。 荆州士人游历到江东并不算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毕竟荆、扬关系密切。只是敢主动求见自己的士子,倒的确不是一般人了。 “可有名刺上禀?” “有!” 凌统应了一声,然后将两张名刺交到刘封手中。 一张上面写着庞桦,一张写着庞统。刘封对庞山民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小舅子是诸葛亮,却不清楚庞山民叫庞桦(注一),只是庞统这张名刺就够亮眼的了。 作为季汉粉,属于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名人之一。 “可。” 刘封将名刺递了回去,吩咐道:“请他们二人后堂相见。” 凌统应命,接过名刺,前去传唤庞统二人。 刘封走到后堂的时候,庞统二人已经在堂上坐着了。 看见刘封出现,两人立刻恭敬起身行礼,态度恭顺崇敬之极。 事实上他们对于刘封立刻接见他们都有些震惊,毕竟双方地位相差太过悬殊了,以至于他们以为是刘备提起过他们的名字。 事实上刘备倒是提起过荆州来使的事情,只是庞统和庞山民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自然不可能被刘备提及。 刘封坐下之后,招手示意两人入席。 仅仅只是一眼,刘封就认出了庞统。 这也不怪刘封以貌取人,实在是同庞山民比起来,庞统的相貌实在是平平无奇。庞山民身材高大,长相英俊,而与他相比,本就不出彩的庞统就显得更加木讷迟钝了。 庞统和庞山民随后自我介绍起来,果然正如刘封所猜的那样,木讷的青年正是庞统。 刘封坐下之后,侍女上堂奉上茶汤,然后退了下去。 随后,刘封才开口道:“二君出身荆州庞氏,必是高门俊才,不知此番求见,有何高见以教封?” 庞统突然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刘封似乎对庞氏颇为熟悉。他转首看了庞山民一眼,却发现堂兄并未察觉。 犹豫了一下后,庞统试探道:“征南对我庞氏似乎有所耳闻?” 刘封讶然道:“庞氏乃是荆州高门,名扬海内,封自然有所耳闻。” 庞统顿了一下,没想到刘封居然如此赞誉庞氏,这倒是让他有些懵逼了。 庞氏在荆州确实很有声望,祖上也出了不少两千石,可这些年官场却是有些不顺的,别说三公九卿了,就是两千石也已许久不曾出任了。 其原因还是因为庞德公,作为庞氏最大的名士,他却对官场毫无热情可言,族弟庞季虽然出仕,却又及不上庞德公的名望和才能,因此庞家虽然是四大家族之一,却是名副其实的垫底。 上面蒯、蔡、黄三家蒸蒸日上,下面马、习、冯三家紧追不舍。 庞家这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幸好庞家在荆州有着大量的田产,尤其是南郡,更是庞家的基本盘。 庞家靠着丰厚的收入接济了许多来自中原避难的士族豪强,这些人在得到了庞家的恩惠后,也对庞家报以木桃。 另外,刘表其实也在暗中拉拢庞家。 在四大家族中,唯有庞家和刘表的冲突最小,因为庞家在荆州朝堂上的势力最小。 四大家族中,黄家干脆就是小一号的军阀,独霸了整个江夏郡,可谓是国中之国,藩中之镇,对于刘表来说也是听调不听宣的存在。 蒯家和蔡家则分掌荆州文武,州内北部三郡的两千石太守轮流坐庄。 此时的荆州共有八郡,荆南四郡一直都是遥控,对于刘表的服从是基于刘表荆州牧的官位,刘表真正的影响力在荆州南部是很小的。 剩下的荆州北部四郡,江夏太守就是黄祖铁打不动的头衔,如此一来,南郡、南阳郡和章陵郡三郡。蒯越、蔡瑁的官职就一直在这三个郡太守中轮转。 与此相比,庞家却是一任两千石都没能捞到。 故此,刘表一直都在暗中拉拢庞家,想要将庞家彻底融入自己的班底之中。 历史上,诸葛亮一个徐州二流士族出身,又年幼失怙的少年,能够娶黄家嫡女为妻子,又将两个姐姐嫁给了蒯家和庞家的嫡系子弟,没有一个强力人物居中调节做媒,是怎么也不可能办到的。 庞统的心有些热乎了起来,刘封对庞家如此关注,莫非是有意荆州乎? 其实庞统猜测的一点都不错。 刘封的确有意荆州,而且胃口大的吓人。 他要鲸吞荆州! 刘封眼下正在制作一个大型计划,其核心就是动员十到十二万人,兵分三路,一举鲸吞整个荆州。这个战略计划分为三部分,以长江为主攻路线,水陆并进,再辅以出豫州而入南阳,两面夹击襄阳。 不过刘封此时仅仅是在制定预案,要不要施行,什么时候动手,这些还都需要综合考量。 其实刘封会如此决策并不难猜。 如今扬州基本已经被刘封所得,刘备父子对外扩张的方向只剩下了三个,一个是交州,这是最下之策,刘封暂时不会考虑。 其次是豫、兖、青。 这三个方向,必然是要得罪曹操和袁绍的。 如今大局,势在刘备父子,时间已经成了刘备一方的盟友。 时间过的越久,刘备一方的实力反而会越强,这都是刘封前两年拼命打下来的底子。 因此,刘封暂时还是不想和袁绍、曹操彻底撕破脸。 那么最后一个方向,自然也就是荆州了。 拿下荆州,不但能够再夺取一个人口物资大州,更能拥有长江连通,直接对中原地区形成包围之势。 一旦荆州入手,刘备一方的实力将会再度飞升,而且还有可能不战而下交州。 若是进展顺利,荆、交二州成功入手。 那刘备一方的纸面实力甚至足以以一敌二,同时对抗袁、曹联手了。 (本章完) 第378章 得栖凤雏 正是因为刘封早已觊觎荆州,孙策才得以活命。否则,仅仅只是山阴背刺,还真未必能够买得了他那条命。 孙策对荆州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只是这部分影响力并非在北部,而是在南。 孙坚任长沙太守时,以其强大的武力震慑了长沙,同时又清剿了长沙周围的荆蛮部落。 这给了长沙本地士族豪强们很大的震动,荆南名士之中的桓阶就曾被孙坚举为孝廉,出任孙坚麾下功曹,是孙策阵营之中,仅次于朱治的名士。 孙坚战死襄阳的时候,桓阶本不在孙坚身边。 恰逢其父去世,桓阶返乡奔丧。 结果在听到了孙坚身死,尸首为刘表所得之后,桓阶毅然北上,从长沙直抵襄阳,单骑入城,游说刘表,最终刘表感其忠义,交还孙坚灵柩。 刘表对桓阶极其欣赏喜爱,做梦都想要留桓阶辅佐自己。 这份喜爱到了什么地步呢? 刘表居然想和桓阶做连襟! 没错,刘表想要把自己老婆蔡夫人的三妹蔡氏许配给桓阶为妻,并许以高位实权。 毫不夸张的说,桓阶但凡膝盖软上一些,荆北三郡的太守不一定能坐得上,毕竟大佬实在太多,黄家最辉煌的时候甚至父子双太守。 但对桓阶来说,荆南三郡的太守当真是可以随便挑了。其中例外的乃是长沙郡,这里是桓阶的故乡,因为三互法的存在,桓阶自然要避嫌。 可桓阶的骨头就是硬朗,死活看不上刘表,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拒绝了刘表的指婚,最终成功脱逃。 桓阶此时虽然未必还忠于孙策,但孙家对其必然还有很大的影响力。 况且刘封想要利用孙家乃是顺水推舟,因势利导,并非无中生有。 在原时空中,桓阶因为欲为孙坚报仇,再加上本人看好曹操,全力煽动当时的长沙太守张羡背刺刘表。 正是张羡的反叛,使得刘表错过了参与官渡之战最好的时间。 刘封想要鲸吞荆州不假,可如果荆州能够碎成两半,那刘封显然会更为轻松。倘若能够在荆州碎成两半,北边讨伐南边的时候出兵,那更是可收渔翁之利。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刘封最后才选择放过了孙策。 只要孙策能够说服桓阶,为刘封争取来这样的机会,那刘封放他一条活路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除此之外,刘封本来的拉拢对象还有马、习、冯等不得势的荆州大族,却还真的没想过拉拢庞家。 无论如何,庞家毕竟还是刘表时代的四大家族之一。 拉拢庞氏太过敏感显眼了。 可谁能想得到,庞统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仔细想想,庞氏所在的南郡,那位置其实是相当重要的。 要不然日后周瑜也不会舍江夏而取江陵。 历史上刘表南下讨伐张羡,其前进基地就是江陵,而不是襄阳。 从襄阳出发,讨伐长沙,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 可从江陵出发,不但近了一半以上的路程,而且全程水路,畅通无阻。 长沙甚至都无险可守,湘水自长江直抵长沙城下。 从江陵到长沙,只需要走一千里水路即可,沿途长江、湘水,俱是水量充沛的大江大河,能行大船。 这使得刘封忍不住遐想起来。 如果,仅仅只是如果,在刘表派出大军南下征讨张羡,兵临长沙城下时。 刘封自下游以水军为主力,直接冲过黄祖的阻击,直抵江陵城下,内有庞氏为应,夺取其城,然后回师湘水,断南下刘表大军粮道和归途。 这画面可太美了。 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一旦这画面出现了,那可真能在一年之内,抵定荆湘啊。 因此,刘封对庞氏兄弟的热情也就很好理解了。 此时的庞统,远远不是日后为司马徽所其中的南州冠冕,也不是被庞德公誉为凤雏的天下英才,更不是为周瑜所重,任以大事的南郡功曹。 此时的庞统,既没有名声,也没有能力对着顾邵说一句论帝王之秘策,揽倚伏之要最,吾似有一日之长。 他还仅仅只是一个袋中之锥,堂下毛遂。 只是面对刘封的热情和欣赏,庞统的心却噗噗直跳。 当晚,刘封在府中设宴款待庞统和庞桦。 两人大醉而被留宿。 庞桦被送入客房安歇,而庞统却被送至后院书房之中。 庞统心中一惊,不知道刘封所欲为何,只能故意装醉。 却不想片刻之后,刘封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了起来:“士元先生可醒了?” 守在门口的凌统、吕蒙立刻回答道:“先生不曾醒,还在酣睡之中。” “善。” 庞统听见刘封走进屋中,随后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怎可如此轻怠先生。” “为何不为先生宽衣去靴?” 刘封的声音很是不满,责怪道:“如此醉眠,若感风寒,当如何是好?” 刘封的声音越靠越近:“阿统,汝去端一盆热水来,先生满面尘土,我要为先生净面。” 凌统应了一声,就往外跑。 庞统只觉得自己这装醉装的实在是太煎熬了,早知道刘封会如此行事,他就是真醉了也得硬挺着啊。 自己装醉是想听听刘封有何企图,没想到反倒是把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很快,凌统就打来热水,刘封亲自打湿了毛巾,为庞统擦拭面庞。 热乎乎的毛巾敷在脸上,本该是非常享受的事情。 可庞统却像是火烧了屁股似的,想要醒来,却又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就在庞统打算硬着头皮醒来时,突然觉得脚上一轻。 周围登时响起了三四声叫喊,许褚、吕蒙、凌统等人皆是惊慌的叫喊起来:“将军,使不得!”庞统只觉得有人为自己脱去靴子,然后将双腿摆到榻上。再结合吕蒙、凌统的叫喊声,庞统怎么可能还意识不到是刘封为自己脱去了鞋履。 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的庞统不敢再继续装睡了,在榻上翻身而起,直接跪倒,冲着刘封叩首道:“将军这是要折杀统吗?” 刘封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哂笑,我还以为你想装睡到底了。 “先生何出此言?” 刘封上前按住庞统肩膀,轻拍几下之后,将对方搀扶了起来:“可是封失手弄醒了先生?” 庞统感激流涕曰:“将军如此厚恩,统如何敢当?” 刘封笑吟吟道:“以封观之,士元先生之才,乃天下之才也,是吾南下以来之翘楚。” 说着,刘封扶起庞统,握着对方的手道:“先生当为南州之冠冕也!” 庞统此时可谓是百感交集,此时的他平平无奇,又没什么名声,虽有才学,却只能孤芳自赏,不为人知。 他做梦也想不到到,刘封居然会以自己为南州年轻士子第一人。 这一份独具慧眼的器重,让庞统感动非常,颇有对刘封拜倒 刘封却是心中发笑,水镜先生司马徽如今,可未必有我刘封有名。 刘子升的知人之明,如今已经在东南声名鹊起。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如今刘备父子手底下的能臣猛将,除了刘备最早的一批元从和徐州骨干外,剩余的又有几人不经刘封之手举荐。 对此,刘备也从来没有掩饰的意思,相反,还时常在宴会之上替自家好大儿扬名。 故此,刘封麾下诸多谋士猛将,无不清楚自己真正的伯乐并非刘备一人。 跟随庞季出访刘备,于江北寿春逗留数月的庞统自然也知道这些。只是知道归知道,可依旧想象不到当自己亲身面对这些时的剧烈感受。 “统,一阶凡夫俗子,不意将军如此看重。” 庞统痛哭流涕,拉着刘封的手感叹道:“将军但有吩咐,统无有不从!” 刘封顿时大喜,心中刹那之间做出决定。 “我如今已得扬州,荆州居扬州之上,地势险要,民富国隐,兵精粮足,名士辈出。” 刘封感慨道:“刘景升与袁本初貌恭实骄,外忠内逆,天子常怀忧惧,曾与我父曰,汉室江山倾退至此,何人之责也?” “我父赤胆忠心,不避嫌隙,直言桓灵之失。” 刘封这就有些撒谎了,刘备眼下倒是有这资格在天子面前痛斥他爹为非作歹,只是他的性格却决定了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庞统难道还能跑去询问刘备此事真假不成? 所以刘封这个谎话撒的是一点都没心理负担。 “天子深以为然,只是天子虽然年少,却极为聪慧。” 刘封面露愤愤之色:“天子曾对我言,天下板荡,袁氏之祸也!” “刘景升身为宗室,却不思精忠报国,与袁本初南北呼应,定交结盟,实乃国姓之耻也!我父力有不逮,为报天子之恩,不得不虚与委蛇,先破袁公路。” 刘封痛恨道:“我父子激战连场,赴汤蹈火,方才击破袁术,擒于寿春。可刘景升竟招降纳叛,公然包庇袁术部将,伪庐江太守刘勋。其人藐视朝廷,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铺垫了这么多后,刘封终于图穷匕见道:“如今,扬州已定,江东安泰。封欲兴义兵,朔江而上,为天子、为朝廷讨此逆贼,以断袁本初一臂。只可惜封才疏学浅,苦于不得其法,未有全胜之算。先生乃荆州王佐之才,天下俊杰,还请先生教我!” 庞统心叫果然。 对于刘封的器重和厚爱,庞统又不是傻子,自然很清楚对方有所图谋。 至于图谋什么,庞统这么个聪明人早就已经看破了。 对于庞统来说,由始至终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下注在刘备父子身上。 “统虽心如铁石,亦为将军所化。” 庞统很快做出了决断,翻身下榻,跪拜叩首道:“蒙征南不弃,愿为将军门下,助您光复荆湘八郡,匡扶汉室,重振国家。” 刘封登时大喜,赶忙将庞统搀扶起来,坐回榻上。 庞统看着刘封眉飞色舞,喜不自禁的模样,心中有些压力,不得不辩解道:“将军,光复荆州一事,还需从长计议。仓促之间,统亦无有良谋也。” 刘封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拍着庞统的手背,郑重其事道:“士元谬也。吾今喜不自禁,实非为得荆州也,实为得士元而喜也!” 庞统实在是没想到刘封还能这般恩重。 别说刘封这话说的真情实意了,就是妥妥的虚言,也足以让庞统铭记五内,感激涕零了。 庞统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一丝不苟道:“统能得将军如此厚爱,此生无恨也!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虽百死而终不悔也!” 想到落凤坡,刘封眉头一跳,却是作色道:“士元何出此言,光复汉室不过是第一步,我等还需辅佐天子,重振朝纲,三兴炎汉。此等大事,如何离得开士元?日后切不可以随意言死,当保重自身,留待将来。” 庞统只恨不能早遇刘封,如此关怀备至的主上,实乃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明主。 如今统能得此明主,夫复何求? 许褚、凌统、吕蒙三人站在刘封身后,也是感动的虎目含泪,恨不能立时就为刘封上阵杀敌,报效性命。 “恭喜主公得庞先生投效,如虎添翼!” 三人一起下拜,冲着刘封和庞统行礼。 庞统心中也是惊讶,许褚三人性格完全不同,年龄也差别巨大。 最大的许褚沉稳稳重,吕蒙性格轻佻,而年龄最小的凌统颇为果敢。 三将均有不俗的气度,哪怕是刚满十岁的凌统,做事也颇有章法。 如今吕蒙和凌统都被刘封收在身边培养,显然未来是要当做嫡系而用的。 至于许褚,那更是亲卫第一将,随侍刘封左右,旦夕不离的亲信。 庞统暗暗咋舌,这可只是刘封身边的亲卫,竟就有如此良才美玉。 难怪世人皆以徐州谋臣如云,猛将如雨,今日一见,果不欺我也。 随后,刘封让许褚带着吕蒙和凌统退下休息,留甲士在外守护即可。 许褚应命而退,但却留下了吕蒙守卫书房大门。 刘封本人则留在书房之中,与庞统秉烛夜谈,同榻而眠。 (本章完) 第379章 士元献策 刘封会和庞统之间如此的坦率,其根本在于坦率的利大于弊。 刘封对荆州的渴望和蠢动,但凡有识之士,多多少少都能察觉一点。 就好比曹操这边,他和袁绍可是拜把子级别的兄弟感情,可早八百年就有人提醒他要提防着袁绍过河来干他了。 当年曹操落魄到担心自己战死,妻儿无所护的时候,程昱都硬顶着不让他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挑起她背后的一缕头发来像狗嗅骨头一样吸着鼻子嗅。 重载体马上用脚步的脉冲系统在空中徘徊,巨熊在下面被拖拽着。 甄念双现在减肥成功,已经不是以前肥婆的模样,万一她被皇上选中当了妃子那到时候转头来对付她怎么办? 寒东琅瞅着天真无邪的寒晨星,琢磨着单纯就是好,连笑容都是那么纯真无邪的哩,自己该不该道出心里的忧虑呢? 他明白,这个时候他必须得为秦川做点什么了,好让秦川的伤势有足够的恢复时间。 “这样一来,校方和家长都会把目光关注到这边来,届时只要她将事情的内容向众人公布,立刻就能…不对!”想到这里,周彦福猛地停了下来,对方这样做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随后他操纵机甲一边向前走,另一边的配件也跟着镶嵌在了上面。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没有听到身后有任何人的步伐声,扭头一下,茫茫森林好像只有自己一人。 柳眉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替他擦拭着脸,听到他的呢喃,手指微不可察的一丝颤抖。 马氏刚想说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的话来宽慰老太太,管家婆子来报杨家姑奶奶派人送了一些礼物过来,忙着安排下人们去接东西,方才不提儿子们的事。 俊逸的五官,挺拔的身姿,还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即便灵台尚在昏沉,安悠然还是在睡眼惺忪间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在床边的故人知交。 “木,你需要几个亲信官员了。”李世民这口气,在柳木听来有一种语重心长的感觉。 凌墨抱着她,走会刚才他们吃晚饭的餐厅,在餐厅停车位找到自己的车,将她仿佛副驾,调好椅子的倾斜度,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难免黯然神伤,眼眶默默地湿润起来,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过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就像一场梦一样,但当梦醒了之后,所有的一切又变得残酷起来,而他居然为了她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她现在不恨他了,反而恨自己。 他们自然期望沧澜能够横扫天下,秦越可以成就不世伟业,但绝不能用这个作为借口。 他很好奇,他们的皇帝陛下不动声色间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让苏夏和洛枫在大婚前夕翻脸。 她本来想说她有驾照,但是在这里不认识路,但看到他的脸色,她就不敢说下去了,上天保佑她,今天别她再当路痴。 “你这个弟弟都会跟你说这些话的吗?”她不相信齐然君会告诉她这些,他明明喜欢他姐姐,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事告诉她?难道是为了让她吃醋,所以才这样说的? 窗帘已经拉上,不过只是拉了里面那层薄薄的纱帘而已,外面一层厚的没有拉上。外面,天已经黑了。 “凌墨……”宁远澜觉得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凌墨和自己有很大的分歧。 穆念雪这才反应过来陈玄武此时已经失忆了,就算他们已经将大部分的记忆信息告诉了陈玄武,但是,一些场景却不可能告诉他。 第380章 面见刘备 刘封印象里最深刻的还是那个独镇荆襄,水淹七军,震动中原,逼的曹操险些迁都的二爷。 因此,他忽略了两个位面之间二爷的区别。 如今刘备麾下最能战的统帅并非关羽,也非张飞,而是刘封本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羽如何还会在刘封的面前桀骜不驯,关羽只是性格骄傲,却并非是个傻子。 况且刘备可是没有亲兄弟的,关、张二人的定位并非是简单的战将,他们是刘备认可的宗室。 原时空中,也只有关羽、张飞二人有宗室的地位,关羽被放出去做方面之帅,而张飞是要用来做外戚的。 刘禅娶了张飞的女儿,这本质上是在续东汉传统。 故此,只要关羽头脑是清醒的,他就绝不会和刘封争夺军功。 事实上张辽这次能够出城追上刘封,也是得了关羽的通融,否则张辽只这一点,就是擅离职守,以军法行事那可是能处以极刑的。 可见关羽本人也是乐见于此的,他不方便做的事情,张辽贴心的替他做了,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刘封在听完张辽的建言后,心里有些转变了过来。 如今,他是主,关羽是臣,这就是天大的名分。 自己但可敬着关羽,却无须去忌惮于他。 以眼下自己的战功声望,也足以御使关、张这样的重量级叔父了。 于是,刘封当即表态道:“文远回去可告于二叔,我此番北返求见父亲,正是为了筹谋新役。若是计划得父亲应允,后续当有大战以待。纵使不允,江东安定也需增兵,我自会向父亲请援。” 张辽顿时大喜过望:“末将谢过征南!” 打发了张辽回去后,刘封带着庞统等人继续北上,抵达寿春。 刘备得知消息之后,亲自带文武亲信出城迎接。 刘封看见自己老爹后,慌忙下马步行,迎上了刘备。 “孩儿不孝,竟劳动父亲出城相迎,罪该万死,还请父亲恕罪!” 刘备脸上满是笑容,眼角都荡漾着宠溺,一把将地上的刘封给拉了起来。 “我儿为朝廷东征南伐,安定东南,为父喜欢还不及,如何会降罪与你,快快起来,随我入城。” 刘备身后跟着陈登、荀攸、鲁肃、刘晔等人,纷纷上前与刘封见礼。 刘封毫无自矜之态,当即还礼以对,随后众人跟在刘备身后入城。 当晚,刘备设宴为刘封接风洗尘,随后拉着刘封同归后府,父子同榻而眠。 等到次日午后,刘封与刘备独处时,他才将荆州野望托盘而出。 刘备闻言之后大惊道:“刘景升乃是汉室宗亲,又对朝廷素来恭顺,年前还曾输送大量粮食、军械、财帛入雒中,得天子赞许。我等怎可无诏犯之?” 刘封来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对于西取荆州,刘备很可能是不太支持,甚至是反对的。但刘封也有自己的理由来游说对方。 “父亲,刘景升对朝廷恭顺,乃是因其需要朝廷,其人虽为宗室,却颇具野心。” 刘封当即给刘备叙述了刘表入荆州之后,对四面邻居的所作所为。 “如今他还屡次南下,兴兵交趾,欲私立赖恭为交州牧。” 刘封毫不犹豫的给刘表扣上了一顶黑锅,这事原时空里刘表可是真干了,这个位面不好说,但先扣上这個帽子准不会有错。 听到这里,刘备的眉头皱了起来。 刘备如今声势日涨,投奔他的士人勇士日益增多,就连荆州也有许多不得意的士子顺江而下,前来江北投效。 这些人里有荆州本地的士子,也有自北方南下躲避灾祸的北方士子。 这无疑是一个好现象,但随之而来的是,刘备实力不断的增强,引发了集团内部开始分化起来。 这是不可避免的派系分化,哪怕是大一统时都难以避免,更别说眼下了。 只是值得庆幸的是,刘备集团的分化,并没有以继承人的形势展开。 如今刘备总共有三个儿子,嫡长子刘封十三岁,另外两个儿子都是庶子,二子刘禅如今才六岁,另外一个弟弟刘永只有四岁。 不过这个刘禅、刘永和原时空立的刘禅、刘永都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刘备早早的就为儿子们准备了封禅永理名字排序,因此依旧出现了刘禅和刘永。 虽然刘备眼下共有三子,可现在的情况下,不论是立长立嫡立贤立功,都只有刘封一个人选。更不会有任何一个士子和家族敢在这种情况下下注到刘禅和刘永的身上。 故而袁绍、曹操、刘表、乃至于刘焉处曾经发生的继承人派系之争,在刘备这里是根本翻不起浪花来。 因此,刘备麾下派系的分化,主要还是以地理来划分,却又不像袁绍那边泾渭分明。 其中还掺杂了不少对大汉时局的分化影响。 就比如徐璆就是徐州派系中最大的天子派,徐璆一系的官员大多都是徐州人,尤以广陵人居多,他们的政治理念就是忠于天子。 刘备在效忠天子,平定天下时,自然可以得到他们的效力和辅佐。可一旦刘备如果想要自立,那这些人很可能会放弃对刘备的支持,激进者甚至会反目成仇。 同样,以陈登为代表的骠骑派,就已经暗戳戳的琢磨起从龙之功了。 这派系的人大多数都是徐州本地人,而且都是刘备、刘封父子一手提拔的寒门,诸如鲁肃、刘晔都是这一派系里的骨干大佬。 同样,也有部分外州的人物,比如河东的贾习、贾逵,因为深得刘备、刘封其中喜爱,引为亲信,也因此得到了陈登、鲁肃、刘晔等人的接纳。 总体而言,刘备集团内部如今最大的矛盾还是天子论。 不过好在刘备父子一直把自己和天子绑定在一起,这次南下征讨袁术,也是特地说动了天子下诏讨伐对方。 再加上陈登等人比较松散,却实力最为庞大的骠骑派坐镇,整个刘备集团表现的还是相当团结有力的。 刘备此时有这样的反应,除了对刘表有一点点的于心不忍外,更多的也是考虑到出师无名,会不会引起派系内部官员们的反对。 在原时空中,曹操就是过早的和天子撕破了脸,这导致他和袁绍决战的时候,对袁绍集团内部根本没法使用天子来分化对手。 因为不论是河北士人还是河南士人,都觉得你曹操就是个汉贼,他们才是来解救天子的义军。 别看沮授嘴炮打的响,天天在袁绍面前哔哔曹操又是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又是曹氏迎天子安宫许都,今举兵南向,於义则违,最后更是赤裸裸的夸赞曹操曹氏法令既行,士卒精练。 甚至不惜说曹操兵义无敌,袁绍骄者先灭。 可这只是沮授想要让袁绍听自己的话术罢了。如果沮授真这么认为的,那他战后为曹操所执,连儿子都没跑得掉,他又为何宁死不降? 难道不该投降他心目中的义军曹氏吗? 反倒是曹操阵营中,大把大把的士人出卖曹操,投靠袁绍。 无非就是觉得曹操和袁绍都是一路货色,既然如此,袁绍四世三公,天下名门,而你曹操出身阉宦,家世还比不上我,那我就是认输,也总得认一个让我服气的人吧? 所以刘备有这样的顾虑,的确不能说错。 大义这个东西,在有些时候,一文不值,可在有些时候,却是价值千金,的的确确是能当百万雄兵的。 听了刘封所说的黑料,刘备倒是心动了不少。 “若是能够让天子看清刘表所为,识破其不臣之心。” 刘备尝试道:“如此一来,或为可行。” 刘封明白老爹还是不想和中枢摊牌,以免集团内部撕裂。 只是荆州的诱惑太大了,尤其还有张羡、桓阶反叛这个天赐良机,刘封实在是不想错过,怎么可能因为惧怕内部一小部分士族的离心而放弃呢。 “父亲,袁本初这两年内,必平前将军。” 刘封开始从另外一个方向给刘备压力了:“袁本初荡平河北之后,其兵锋必然会调转向南,到时候,河北百万之众过河南下,刘景升率荆襄八郡北向相迎。若是大将军也不战而降,试问父亲当如何匡扶大汉?” 刘备猛的抬起头,双目紧紧的盯住刘封。 刘封却也是毫不退缩的反望了过去,双方对视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最终,刘备先开了口,只是声音变冷了不少。 刘封心中暗叹,刘备还是过于心软了。 实际上从原时空刘备的履历就可以看出来,刘备其实是被曹操逼到争天下的。 有一个非常客观的证据。 在建安四年时候,刘备借着阻截袁术借道徐州北上投奔袁术的机会,在徐州发动兵变,重新占据了徐州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倒向了袁绍。 但凡刘备不是怕曹操杀了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因为袁绍在当时的力量远远胜过曹操,曹操胜,小诸侯们还能苟延残喘,一旦袁绍获胜,那将是比曹操还要强大上数倍的雄主。 可见,刘备在去荆州之前,是没有角逐天下的想法的。 他只是因为在曹操这边混不下去了,才想要跳槽到袁绍那边。 毕竟那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太过吓人了。 换了谁听了这样的话,还能安心睡的着觉的? 曹操的艺术家气质又一次坑了他自己,就这一句话,直接把他对刘备的各种宠爱器重的恩德全给吓飞了。 “父亲,即便不取荆州,如今兵力也已不足敷用。” 刘封拱手建言道:“为今之计,必须扩军。” 听到刘封说要扩军,刘备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缓缓颔首。 “如今兵力,确实不足使用。” 如今刘备总兵力在十万人左右,刘封带了三四万人南下,北面又布防了两三万人,如今刘备手里也只有万余人坐镇寿春。 一想到好大儿的眼光,刘备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远的不说,之前好大儿预言淮泗将有大旱。 去年冬日还好,还有大雪下降,可自开春以来,淮泗五郡竟然连一场雨雪都不曾有过,要不是这大半年的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水利工程,今年淮泗之中的九江、庐江可真就要颗粒无收了。 “当以二十万军扩充。” 刘封斩钉截铁道:“如今父亲麾下已有十万健儿,孩儿扫荡江东,又陆续送来近十万俘虏,此类皆是青壮,又经历过战阵,是上好的兵员。如今劳役快要结束,正好可将此部众编入各部,扩充军力。” 眼下淮泗的水利工程已经修的差不多了,这些俘虏劳力肯定不能让他们歇下来。 一旦歇下来,就容易滋生叛乱。 哪怕孙策已经降了,也不能完全安定这些人。 所以扩军是当务之急。 “二十万!?” 刘备面露惊讶之色,这数字可太大了,几乎是要扩军一倍了。 “父亲,如今您已都督三州诸军事,豫州、扬州更是地大物博,且扬州新定,山越、荆蛮蠢蠢欲动,无视大汉律法,屡屡下山劫掠百姓。” 刘封好整以暇的劝说道:“若是没有足够的兵力,恐扬州难以安定,更不足以震慑刘景升。” 刘封这话一出,顿时让刘备想起来了刘勋之事。 刘勋如今仅仅只有西南四、五个县邑,且也遭遇大旱。 据细作谍报回禀,刘勋境内夏收亦然绝收,没有半点收成,百姓如今全靠树皮、野菜和剩余的一点存粮苟活。 舒县粮价已经涨至四百钱一斗,暴涨了十倍有余。 即便如此,依旧有价无市,但凡一点粮食上市,立刻就会被哄抢一空。 刘勋已经派人前往荆州求援,恳求刘表救援。 这半年时间里,已经有上千百姓偷偷逃至刘备军的势力范围内,可以预见逃亡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最终留给刘勋的只有数座空城而已。甚至有可能在空城之前,就会有当地士族豪强联络刘备请降。 刘备对刘勋是颇为恼恨,对方的举动无疑是狠狠的抽了刘备一个耳光。而给刘勋做后台撑腰的刘表,显然也丝毫没把刘备放在眼里。 恐怕在刘表的想法里,刘备还是那个需要乞求他售粮的弱势者。 (本章完) 第381章 元龙募资 这可不是刘表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刘备扩张的太过迅速了,短短两年时间,居然从一郡半的地盘扩张到了两州半,兵力也从四万余人扩张到了十万加。 但凡有识之士,都会怀疑刘备军过于虚浮,让人怀疑他根基不稳。 再加上刘备在荆州面前可是始终保持着低姿态,让刘表赚到了大把大把的好处,才让荆州得以对徐州继续出售粮食。 眼下刘表的荆州一样是拥兵十万以上规模的大藩镇,仅江夏黄家就有两万余兵马,其中过半为水军,又对下游有着上游优势。 粮为军胆,没有粮食,纵有百万雄兵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更何况如今刘备治下的淮泗五郡正遭遇数十年难遇的大旱了。 广义上的淮泗地区包括了扬州的九江、庐江、徐州的广陵、豫州的汝南和沛国。 这六个郡中,只有广陵灾情较少,其他五个郡都被这次旱情波及,而最严重的九江、庐江则是全境沦陷。 这样大的面积,几乎能有一州之地。 以刘表的经验来看,没有百万石以上的粮食救灾,最少也得饿死一半以上的灾民。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哪里还有兴兵的余力。 刘表正是自觉随时能够切断刘备的粮食供应,才会产生轻视刘备的想法,毕竟当一个人觉得对方的生死都捏在自己的手上时,心态也就很难保持平和了。 刘封的话让刘备陷入了沉思,心中更是意动不已。 平心而论,两年前他只有大半个下邳和小半個东海时,都有四万人马,如今地盘涨了十倍不止,十万人确实太少了。 尤其刘封在年初时给刘备送来了一份细作情报,上面大致罗列了各路军阀的兵力数据。 大司马袁绍的总兵力赫然高达三十五万之众,刘表则为十二万,而曹操也有八万人。 这么一比较,二十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数字了。 刘备面露意动之色,冲着刘封询问起来:“若是突然扩军一倍,粮食、军械、甲器、被服等物资可还跟得上?” “跟得上!” 发现老爹的态度出现松动后,刘封自然不可能掉链子:“父亲有所不知,今年的税赋至少能在去年的基础之上翻上一倍,明年还会再涨三成!” “此言当真!?” 饶是刘备城府极深,也有些震惊失态了。 好在刘备在自家好大儿面前已经不是第一次失态了,次数多的都有些习惯了。 刘备拉住刘封的手,脸上流露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这大半年的,刘备只看见花钱如同流水,海量的粮食、被服、工具、财帛被花了出去,变成了田间地头的水车、河渠和蓄水湖。 要不是之前的积蓄以及刘封大力度的补贴,再加上新投入的工坊开始爆起了产能,就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这么许多的工具器械。 工程进度进行的如此之快,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是下料狠,物质保障充足,所有的锄头、铲子、碾子都是使用的最好材料,要么是铁质工具,要么是老木桩,要么是大青石,用料极为扎实。 尤其是锄头、铲子这类器具,在使用了水利锻打和模块生产后,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在原料充足的情况下,日产量高达四百余件。 没有这个产量,还真没法补充的起来。 要知道一线工程的日消耗量也是相当惊人的,每天损耗都是一二百件之多。 第二个原因自然是老祖宗的庇佑,芍陂水利工程的大体架构还在那里,主要还是疏通淤泥,加深壕沟,增设支线水渠和水排,不需要进行开山之类的最高难度工程。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人力资源充沛,不但动员起了淮泗本地的百姓,还送来了将近十万人的青壮,自然起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饶是如此,眼下的水利工程也只是完成了主体,还有不少可以增扩的空间。但刘封觉得暂时没有必要继续增扩了,可以留待日后再说。否则真就要成了为他人作嫁衣了。 “父亲,去年徐州年入一亿五千万钱,这还是父亲减免了部分苛捐杂税的结果。今年预计收入在一亿八千万钱至两亿钱。” 刘封开始掰着手指给刘备算起账来:“扬州初定,虽然略有存款,却需犒赏全军,故此今年的税赋是没有了,但明年最少也能有两亿钱保底。” 刘备眼睛一亮,江北两郡今年是必然要免税了,既然要施恩,就施的彻底一点,刘备是打算豁免九江、庐江所有税赋的。 因此,明年淮泗旱情变小一些之后,那肯定是要照常征税了。 “最后豫州,估计也能有两亿钱左右的收入。” 刘备明面上就已经有了汝南、沛国、鲁国、梁国四个郡国,同时还对陈国有影响力,因此豫州大半已经在他治下。 豫州乃是大州,极为丰饶,物产丰富,人口众多,商贸发达。 即便少了颍川和陈国的赋税,一样可以轻松缴上两亿钱以上的赋税。 如此一来,明年刘备骠骑府中的收入当在六亿钱以上。 别看这个数字不多,可这却是刨除了所有政府开支之外的净收入。 而且随着刘备集团的地盘越来越大,刘封如今生意做的也是如火如荼,今年保底能收入三亿钱,明年更有可能突破四亿。 原因无非也是三个,一个地盘大了,刘封生意的税收都便宜在自家锅里了。其次就是刘封又开发出了新的拳头商品——香油、铁质工具。尤其是铁质工具,这可是好东西,能够大大提升农民的工作效率。 另一个就是在治下行商的商队变得更为安全了,商路也变得更多了。 如今南下的船队可以直抵交趾,不但为交趾带去霜糖、雪盐、香油、铁质工具等等独一无二的商品,同时也可以从交趾带回珍珠、象牙、香料、棉布等诸多交趾珍贵特产。 第一批船队已经南下,刘封特地叮嘱了要弄回占城稻和棉花的种子。 得知自己家底如此丰厚,刘备也大为动心。 他之前犹豫并不是不想扩军,而是被刘封扩军一倍给吓到了。 刘备担心脆弱的财政会因为这一轮扩军而彻底崩溃,万一闹出兵变,那可不是说笑的事情。 刘备前半生居无定所,毫无根基,只能仰人鼻息。 可他硬是凭着处事公正侠义,对手下恩威并重,即便如此,也有好几次险些闹出了哗变。尤其是刚刚接手徐州的时候,虽然曹豹、许耽等人并没有真实的反意,可刘备那段时间当真是极不好过,整整半年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故而刘备刚刚还是想劝说刘封不要急躁,可先尝试扩军一两万,慢慢增兵。 可现在听说下半年秋收后就有三四亿进账,明年更是有六亿钱之多,底气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好,那就扩军!” 刘备当即拍板,如今整个刘家就是刘备和刘封两个人说了算,扩军一事就算是定下了。 不过即便敲定,刘备还是决定召集群臣商议一下。 事情他和刘封可以乾纲独断,但如此大事,也不能把心腹们排除在外,否则还怎么带领队伍,凝聚人心? 六日之后,刘备将心腹们都召集了起来。 就连合肥的关羽也被喊了过来,如果不是张飞远在徐州坐镇郯城,肯定也是要出席此次堂议的。 堂议一开始,刘备就将扩军的提案公之于众。 扩军一倍。 这四个字一出,整个堂上的诸人都被震慑住了。 饶是陈元龙事必争先,关云长胆大如斗,荀公达镇定自若,鲁子敬深肖上意,刘子扬敬近于谄,都被这份提案给震慑住了。 好半响之后,还是刘封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叔父与诸位先生何以不言不语?” 听到刘封的话后,场中众人才仿佛清醒过来似的。 关羽的丹凤眼中闪过火热,为将者,哪里不希望自己的兵马多多益善。能力不够也就罢了,可关羽如今自认为带个三五万劲卒是毫无问题的。 只是刘备麾下总共也就十万出头的兵马,刘封又后来居上,不论是军功还是地位,都在关羽之上。而且刘封身上挂的可是朝廷的正牌子任命,关羽虽然性格自矜,却对刘封这个侄儿心服口服。 这样一来,能落到关羽麾下的兵力大部分情况下也只会是万余之众。 除非是替刘备出战,否则很难有率领数军的机会。 汉代军制,一校是一营,为两千人,但一个校尉甚至可以督领数个营。 两校为一军,由中郎将、裨将、偏将等将军统领。 在东汉大部分时候,往往一个中郎将就有资格出任最高指挥官,辖制数军数万士卒。 以关羽镇东将军的军衔,出任一方统帅是绰绰有余了,缺的是机会和兵力。 如果刘备军当真能够顺利的扩充一倍,兵力将可能达到二十至二十五万人。 那关羽就有极大的可能负责一个方向,麾下最少也能统领三万大军。 只是关羽虽然为人自傲,但公心却是很强。 即便扩军对自己有利,但关羽却没有盲目支持扩军,而是劝说道:“兄长,贸然扩军十万,弟恐州府所入不足以支持。若是日后有所差池,其害甚重也。” 刘备听了关羽的劝谏,连连点头:“云长所言甚是,只是如今为兄治下已有三州之地,得朝廷信重,委以东南三州诸军事。如今扬州新下,其境内山越、荆蛮横行,屡屡下山犯境。豫州、徐州,又皆是四战之地,十万之众不足以敷用,已日渐捉襟见肘矣。” 刘备这番话的确是实话,堂上众人仔细一琢磨,还真如刘备所说的那般。尤其大家都是刘备心腹,如今大争之世,吃进嘴里的肉又如何舍得吐出去。 既然拿下了扬州,自然要将其纳入治下,否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朝廷又或是其他诸侯? 陈登突然开口,询问的却是刘封:“少主坐镇扬州,登斗胆,敢问少主需兵马多少可用?” 刘封眉头微微一皱,又迅速松开,他一时间想不通陈登的,故此保守道:“若仅仅只是镇抚的话,三万士卒足以。” 陈登随即又追问道:“若非是镇抚当何如?” 刘封当即答道:“若是要清剿山越、荆蛮,扫荡群山,安定百姓,当需十万之众,方可于一、两年内建功。” 陈登和刘封的对话自然也落入了其他人的耳中。 荀攸缓缓点点头,开口道:“扬州豫章、会稽多丘陵大山,幅员辽阔,其中山越、荆蛮恐有百万之众,其中青壮可战之兵,当以二三十万以计之。少主所言十万之众,并不为虚。” 刘备看了过来:“哦,公达也是赞同扩军吗?” 荀攸这次没有避让,而是直言回答道:“若是将军府中财力足够,眼下确是扩军良机。” 鲁肃被荀攸的话惊醒了过来,侧目去看刘晔。 刘晔这时恰好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笑意。 不过两人都没有着急开口,因为他们知道陈登必然会先开口。 果然,陈登即刻起身出列,对着刘备拱手作揖道:“主公,以登之见,当从扩军之策!骠骑府中财力若够,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财力不足,登愿回徐州为将军筹募军资!” 陈登话音一落,鲁肃和刘晔都笑了起来,两人再度对视了一眼,一起出列拜倒:“元龙兄之言,也是我等心声。若骠骑府中财力不足,我等愿为将军筹资!” 刘备感动非常,赶忙起身去将陈登搀扶起来。 刘封也特地起身,前去将鲁肃和刘晔扶起。 “此乃是国事,如何能让元龙你等出钱。” 刘备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但看着陈登目光却是无比柔和亲近:“此事我自有安排,元龙无需忧虑。” 陈登看了眼鲁肃和刘晔,随即对着身前拉着自己手的刘备道:“主公,如今徐、豫皆已大定。少主虽然新入扬州,但以其能,明年定可大治。故此,明年府中之入,当可剧增,届时当能养得起二十万众。” 第382章 推出公债 如今在堂上高座的,或许不是位高之人,但必然都是权重的心腹。 即便是张昭、张紘,也只是对徐州内里了如指掌,可陈登、荀攸、鲁肃、刘晔等刘备父子的嫡系心腹,却能了解的更多。 陈登、鲁肃、刘晔之所以会提出募资一事,正是他们对如今刘备治下经济的了解程度所导致的。 江北淮泗的一系列水利工程,虽然没有彻底掏空了刘备集团的库存,但着实也消耗了七七八八,所剩至多不过两三成钱财。 这两三成的财帛自然远远不够扩军之用,即便还有四五个月,就到了秋收,秋收完毕之后,算赋也将开始。 届时自然有大量的粮食和财帛入库,可这四五个月总不能等着不动吧? 如今水利工程告一段落,江北淮泗的百姓可以回家务农,可那十余万俘虏能往哪里放? 这些人可都是有过一定训练基础的,尤其是孙家那几万人,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兵。 以刘备和刘封私下估算,这十万里人最少能挑选出两三万堪称精锐的骁卒,剩下的也都要比普通郡兵更具战力。 同时,这些士卒经过了这大半年的苦力劳作,大大抹去了之前的油滑心态,变得训练有素了起来。 若是此时遣散这些士卒,不但前功尽弃,他们返回家乡后又需要钱粮来进行安置,否则又会成为地方不稳定因素。 这可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若是不遣散,那这十几万青壮加上他们的亲人,总计近二十万人的口粮可就一直需要骠骑大将军府来承担。况且这么多的人无所事事,长期聚集在一起,这无疑会成为刘备治下的巨大隐患。 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先凑一笔钱粮出来,直接开始扩军。 等到日后税赋粮食收上来后,再退还给士族豪强。 如此一来,不但去一心腹大患,还能争取到半年的扩军、磨合、训练的时间。 陈登等人俱是王佐之才,如何能看不见这一点。 事实上,荀攸也意识到了这些,只是他算是单干户,家族都在袁绍和曹操那,只能说是有心无力了。 “元龙叔父,诸位先生,封有一策,望先生们指点。” 刘封这时候开口道:“我欲以骠骑大将军府为保,出一公债。” “公债?” 饶是陈登、荀攸、鲁肃、刘晔等人聪慧机敏,学识广博,也一头雾水。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刘备之前也不明白,还是刘封仔细跟他解释了之后,才让他弄清楚了这个新生事物。 “此公债意为骠骑大将军府对外举债,不拘任何身份,都可以向所在郡县购买公债,以公共债务为名,故此简称公债。” 刘封解释道:“先秦时期,常有国家向豪商举债。高祖开国之后,也有公侯向豪商借钱。孝景皇帝平定七国之乱时,周公亚夫曾问雒中豪商借金七千,可见此乃我大汉故事尔。” 两汉以来,最重故事,有点像是英国佬后来搞的案例法一样,只是没有案例法那么明确,可操作性比较大。 刘封先用故事来证明自己这个点子的合理性,以此来作为自己提议的根基。 果然,听到这里,陈登等人都缓缓点头,承认确有此风。 其实哪怕是东汉中后期,侯爷们找豪商借钱也是常有的事情,甚至为了当老赖,直接把商人给弄死的事情都层出不穷。 刘封继续说道:“公债既为公共债务,自然由骠骑大将军做为借款人主体,以治下子民为对象进行广义举债。” 鲁肃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那如何借贷?” 刘封开口道:“简单来说,由骠骑大将军府中出售名为债券的帛书,可设置为千金、百金、十金三种类,上面盖有骠骑大将军印玺为证,以票面价值购买,可选择是否在将军府中登记,若是选择登记,则以登记人为合法持有者,除合法继承人外,转让需双方皆至大将军府中办理。如果选择不登记的话,那就只以帛书为证,帛书在何人之手,就偿还何人收益。第一期可暂时设置为一年期,到期连本带利偿还。” 刘封这么一解释,不仅是鲁肃、刘晔明白了过来,就是陈登、荀攸、关羽也听懂了。 刘晔随即问道:“那利息几何?” 刘封沉吟片刻道:“年息一成如何?骠骑府愿以名下屯田地为质。” 如今借贷,俱是高利贷,年息三五成都是低息,翻倍都是常事。 不过刘封这利息虽然低,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主要是刘封拿出了田地作为抵押,而且还是成片的土地,价值很高;同时,又以骠骑大将军刘备的信誉做保,对于借贷者来说也是极其优质的客户了。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如今可是乱世,刘备如今是强势方,本地诸侯,可不是平时借贷的农民和小地主。 再说陈登、鲁肃等人原本就打算去筹资,根本没有考量过利息的问题。 如今刘封给出一成利息,已经足以打动许多人了。 刘晔思索了片刻,和陈登、鲁肃等人商量了一会,觉得这件事具有不小的可行性,纷纷点头赞同。 刘备看见陈登他们都颔首同意,心中顿时一松。 之前刘封和他提起此事,他听的是一头雾水,心里完全没有把握。如今心腹重臣们都表示了支持,那在刘备看来,尝试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随后,刘备又和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以陈登为首,鲁肃、刘晔为辅,督办此事,争取一個月内募集到第一批资金。 同时,北方以现有的府库资源开始扩军事宜,以避免浪费时间。 商议完此事后,刘封又一开口道:“父亲,荆州之事,也当早决啊。” 刘备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对荆州之事的态度,其实就是另类的晦疾避医。 不想针对刘表的根源还是不想和天子、朝廷撕破脸。 当今天下诸侯,不敢说刘备是十足的忠臣,但他认个第一号忠臣是没问题的。 他对天子、朝廷的忠心虽然做不到归权于天子朝廷,但依然是远在袁绍,曹操,刘表、刘璋之上的。 至于西凉武人,那在天子眼里都不能算是人,更何况是臣。 刘备很清楚,哪怕他不出手,只是放任好大儿对刘表动手,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而且反应很大概率会很激烈。 这次南下扬州,其实还是刘封找的机会太好。 袁术虽然没有像原时空中那样自立为帝,可他依然在天子刘协眼里是十恶不赦之辈,谁让他不但和西凉武人狼狈为奸,还孩视天子,桀骜不驯呢? 趁着扫灭袁术,平定扬州,这无疑是捡了个巨大的好处。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子对刘备就毫无忌惮了,事实上刘备为刘封奏请扬州牧的官位,就一直拖到现在都不曾通过。 董昭几次写信过来,都表示难度太大。 大将军曹操明着不赞同,天子则只想给刘封扬州刺史的名头。 因此,袁术至今为止还呆在寿春,和传国玉玺一起被看管着。 这也算是刘备对天子和朝廷抗议的一种手段。 刘封心里是有个打算,他希望将关羽调至江东镇守,辅以太史慈、赵云、周瑜、徐盛等诸将,而他自己,则抽空带着近卫押送袁术和传国玉玺入雒觐见,争取能够拿下扬州牧一职。 这也不怪刘封如此重视,扬州牧和扬州刺史相差实在是太大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刘封眼下身上挂着的将军号都没法和扬州牧相比。 因此,刘封后面其实是相当忙的,如果不趁着眼下把荆州的战略给定下来,很可能要半年之后才能重提此事了。 “也好。” 刘备点点头:“那就议一议吧!此事你来向云长、元龙和诸位先生细说吧。”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刘封身上,不明白荆州有何事需如此郑重其事。 难道是和荆州的贸易往来? 可粮食虽重,但如今刘备治下越来越大,此次南下扬州,不但没有消耗太多的粮食,反而还缴获了大量的库存。眼下就是立刻同荆州断了粮食往来,也自有徐、扬二州可以补充。 那还能有荆州什么事情? 在众人疑惑好奇的目光之中,刘封开口道:“二叔,诸位先生,我在江东得知了几个消息,并以此拟定了一个计划,欲起十万之众,一年之内,鲸吞荆州。” “什么!?” “鲸吞荆襄?” “十万人?一年之内?” 饶是在场的都是经天纬地,济世良才,都被刘封这么大的口气给震惊到了。 不过陈登、荀攸等人纵然震惊到了,却没有急着反驳质疑刘封,而是在失态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静待刘封继续陈述。 刘封当即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 “十万大军当分三路而动,主力为中路水陆并进,逆长江而上。辅以一路走豫章,出长沙,以控荆南,一路自汝南而出,经方城,入南阳。三路并进,合力破荆。” “险,太险。” 陈登摸着胡须,听完之后微微摇头:“少主此方略,其重在中路。一旦水师败绩,其余两路若是不想全军覆没,只能无功而返。” 刘封心中暗赞,不愧是陈元龙,看问题的眼光的确犀利。 确实正如他所言,中路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一旦中路有失,必然全局崩坏。 可问题是,刘封对中路自信到不能自信。 有周瑜、孙策、董袭、甘宁、周泰、蒋钦、潘璋、凌操、朱治、徐盛这些水军大将,再加上从江东征调的大小船只近千艘,其中主力战舰艨艟就有二百艘之多,楼船也有三十余艘。 刘封真的想说怎么输!? 孙策就带着这班底中的一部分,两万余兵马,一战全灭了黄祖、刘表合力拼凑的三万精锐。 孙策当时也不过大小战船数百艘,其中大船寥寥无几,俱是小船。可自己一方光是大船就有两百多艘,已经远远超过黄祖的水军了。 孙权灭黄祖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依旧是小船对大船,初始还出师不利,多亏了董袭和凌统二人爆发,以小船硬生生跳帮黄祖的大船,然后斩断铁索取胜。 刘封不信自己还能比不过手下败将孙策、孙权,而且他眼下手头的本钱,可比孙策、孙权西征时雄厚多了。 荀攸却是开口提出了不同看法:“元龙先生所言不错,只是以攸观之,刘景升想要破征南中军难如登天。水战一看天时,二看器械,三看士气。以攸观之,黄公远自伏杀孙破虏后,坐镇江夏,成日高歌酒宴,交游士豪,怠于耕农,军无法伍,器械不修,实已无荆襄劲旅之貌。” 荀攸在荆州可是待了好几年,对于黄祖也颇为了解,故此他得出的结论却同陈登截然不同。他肯定了陈登提出的问题,但却表示黄祖的问题更大,显然刘封胜算更足。 荀攸的见解有理有据,陈登虽然刚强坚毅,却并非是不讲理的性格。 因此,陈登听完之后,陷入沉默之中,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鲁肃看了眼陈登,又看了眼刘备,见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方才开口说道:“若是此战关键在水战的话,肃或许能为少主添上一份力。” “哦?” 刘封来了兴趣,看了眼刘备,后者也好奇的看着鲁肃:“子敬先生有何策以教我?” 鲁肃正色道:“广陵沿海有一巨盗,名为薛州。其人掌控广陵沿海,麾下有数千户景从,大小船只数百艘。肃与之乃是旧识,若能说其来降,为征南所用,想必定能增上几分胜算。” 刘封一听这名字和出身,立刻就想起此人是谁了。 薛州乃是广陵海盗魁首,历史上是被陈登所收,后来随其反攻吕布,陈登死后,薛州也就没了消息。 这也正常,陈登本来就是曹魏集团里最受忌惮的徐州士人,薛州又是徐州盗匪出身。后台陈登一死,薛州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有升迁的机会。 第383章 完璧归封 水战的器械和数量优势要比陆战的加成还要大,所以鲁肃这波举荐着实算是十分应景。 薛州是广陵土著,原时空里被陈登所招揽,也是因为陈登南下当了广陵太守,军政一把抓。 如今陈登长期坐镇徐州北方,去年年底才南下寿春,对广陵自然是毫无影响力。不过作为本地土著的鲁肃反倒是成了薛州的伯乐了。 由此可见,英雄所见略同。 薛州有能力有价值,不论是陈登还是鲁肃,都不会视若无睹。 鲁肃说完之后,刘晔也起身拱手。 “启禀主公、少主,晔亦有举荐之事。” 刘晔道:“九江本地有一水贼巨豪,名为郑宝,乃是九江本地豪族出身,因为袁术所迫,亡于巢湖、大江之间,麾下青壮数千人,大小船只两百余,其人骁勇果敢,才干武力皆十分出众。” “晔家也是久居九江,与郑家颇有交情。” 刘晔笑道:“主公得九江之后,晔就遣人联系郑宝,劝说其早日来降。如今郑宝亦然意动,晔愿亲身前往,说其来投,其麾下战船水卒定然也能助少主一臂之力。” 如果说薛州还比较冷门,那这个郑宝可要比薛州有名多了。 一来郑宝在原时空里可是占据了整个巢湖,威震扬州,巅峰期麾下有上万户部曲,数万人之众,而且还是被刘晔设计斩杀,以其首级为敲门砖,进入了曹魏集团。 薛州不论是声望,实力,还是典故名声,都远远逊色于郑宝。 不过如今九江、广陵皆为刘备所有,统治力度远远胜过原时空中的袁术。 故此,薛州、郑宝的势力都要比原时空中弱了许多,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毕竟刘备人都在寿春驻扎,巢湖作为水道要地,哪里容得下郑宝来占据,他也只能在巢湖边缘和长江之上苟且,日子远没有原时空中那么滋润。所以刘晔这么有自信能够说服郑宝也是有原因的。 刘备听了之后,颇为意动。 姑且不提对荆战略,薛州、郑宝这种人,若是能够收编,那就再好不过,否则还要费力去讨伐清剿他们,孰为不智。 于是,刘备当即决断道:“如此,此事就托付于子敬、子扬了。若是薛州、郑宝愿意归顺,若其愿意从政,可授大县与其为令,若是想要从军,则可实授校尉之职。” 大县县令乃是千石,校尉更是两千石。 此时校尉虽然已经开始贬值,含金量远不如灵帝时期,可依然十分诱人。 刘备这也是打算借机千金买马骨,进一步示好淮泗的士族豪强们。 别看如今仅仅只是过了大半年,可刘备父子在淮泗预言大旱,筹集粮秣资金,大规模兴修水利,调动淮泗民力。 不但使得刘备对淮泗地域的统治力在动员以及大规模工程中得到极大的扩张,同时也收拢了人心,淮泗上至士族豪强,下至平民仆役,都对刘备、刘封大为归心。 凡事就怕对比,之前袁术是怎么统治的,现在刘备又是如何统治的。 化学反应之下,也就不意外淮泗人民会有多感激刘备父子了。 如今淮泗士族豪强对刘备父子交口称赞,赞不绝口,而民间百姓偷偷给刘备建立生祠的行为屡禁不止,可见刘备父子在淮泗的统治力、影响力有多夸张了。 眼下的淮泗,已经和徐州一样成了刘备父子的铁打的基本盘,在拥护上甚至犹有胜之。这也就不奇怪刘封对明年的税赋收成会有如此乐观的预估了。 既然如此,那刘备自然也不介意再继续施恩一波,好巩固自家如火如荼的声望。 鲁肃、刘晔当即起身作揖,谢过刘备。 刘备心里暗叹一声,对于荆州问题,堂上诸人之中,陈登的开口似乎是在质询刘封,可实际上他的落脚点分明就是在赞同之上了。 如果陈登的态度是否定的,那他应该在其他方面来否定这个计划,而不是直接跳入怎么打的范畴之中。而荀攸的回答更是完美的解决了陈登的质疑,刘备甚至都怀疑起陈登和荀攸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默契了。 至于鲁肃、刘晔那就更加赤裸裸了,直接跳出来给刘封站台,所行之建议,俱是为刘封增加胜算了。 堂上诸人里,除了二爷还没开口外,其他人居然大多都支持,至少不反对对荆州的图谋。 其实也不意外,如今刘备集团的战略方向也就只有三个,但凡中人之资都能看的出,唯有荆州获利最大。 交趾偏远之地,地虽广博,人口却稀少。 如今的交趾人口不过两百万,这还是接受了数十万中原流民所致,而且孤悬于外,难以合力。 中原方向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四百多万人的兖州如今不过只剩下了一百多万人口,河南被曹操折腾的够呛,虽然还没到雒中、颍川、南阳那样白地的程度,但着实已经不是数十年前的膏腴之地。 况且这里位置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曹操、袁绍都极为重视的地方,一旦动手,几乎必然会引来曹操和袁绍的反应,弊大于利。 唯有荆州,地富民殷,物产丰饶,人口众多。 陈登、荀攸、鲁肃、刘晔等人自然不会忽视这一点,可见他们原本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至于二爷,那更是比较简单了,战略层面他不太好说话,可作为一個传统派将领,自然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赞成有把握的扩张战争的。 这么一来,刘备也不得不做出退让。 “既然如此,那子升你就先做准备,具体是否实行,容我三思。” 刘备这话一出,刘封心中松了口气。 后续关于桓阶、孙策、庞家等诸多信息暂时就先不说了,毕竟这些事情刘封未必能言出法随,万一出了疵漏可就不美了。 若是刘备固执己见,那为了说服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可现在刘备都做出让步了,那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刘封当即应承了下来,不过接下来,刘封话锋一转道:“父亲,如今淮泗已经安定,各大工程也已完工。反倒是扬州新定,急缺人手。孩儿迫不得已,只能接连启用吴地名士,豪族,甚至连孙家降将都用来救急了。” 刘备一听,脸色顿时大变,显然是想到了为了修缮芍陂,兴修水利工程而云集到淮泗的诸多俊杰。 这些俊杰一个个能力出众,才干惊人,能文能武,那叫一个好用。 以至于刘备如今一个都不想放走,正打算将他们大用的。 “这……” 刘备努力的转动着脑袋,思索着推拒绝之词:“为父如今也缺少人手,贸然调走如此之多的各县长官,恐怕会惹出事端。” 刘封鄙视的看了刘备一眼,这话说的,如今刘备可是骠骑大将军,投效于他的名士豪强可是数不胜数,只是质量远不如这一批罢了,但人数却是这批人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这批人刘封可是有大用的,因此,刘封不得不拉起了东汉故例来:“父亲,扬州乃是新定之地,百废待兴,且以我大汉成例大小三互,正当以豫、徐州士人填补扬州官缺。” 刘备满脸抗拒,居然还去看陈登、荀攸等人,明显是希望谋主们帮他想想点子。 刘封这还哪里忍得了,直接掐死了刘备的企图。 “父亲,孩儿出借他们的时候,可就跟您商量好了。” 刘封咬牙故作恼怒状:“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况且孩儿扬州的局势,可正需要这些人去稳定,若是以扬人治扬地,日后这扬州到底还是谁人天下,可就不好说了。” 陈登、荀攸、鲁肃、刘晔等人俱是低眉垂首,仿佛暂时失聪了似的。 人家老子和儿子的事情,自己这等外臣掺和什么。 关羽则坐在一旁,丹凤眼一眯,你都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不过只看他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模样,也能看出他并不想掺和这个话题。 刘备叹息一声,扬人治扬地这句话确实戳到刘备痛处了。 想起来自己刚入徐州的时候,除了陈登、糜竺给他些面子,其他徐人,哪怕是曹豹这些外来户,可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的。 想到这里,刘备就心疼起自己家的好大儿起来,最终还是松了口。 “好吧,那容我一个月时间,派人去替换他们,然后让他们去扬州投你。” 刘备这一年多,也收拢了不少中原士人,如同沛国龙亢桓氏的桓彬、桓晔兄弟俩。 龙亢桓氏可是中原名族,和长沙那个桓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一家子也是世代公卿,屡出两千石。 桓彬、桓晔兄弟俩有个远房堂兄叫桓典,是桓家嫡脉,爷爷桓焉曾经在汉顺帝时期担任太傅,联合太尉朱宠执政,获封阳平侯。 桓典年轻时就被举孝廉,入雒中担任郎官,随后又担任了袁家当家人袁隗的府掾,可谓是根正苗红的中原士族精英。 眼下桓典还在雒中,担任九卿之一的光禄卿,虽然已经不复实权,但也算是清贵之人。 而桓典还有个儿子特别有名,那就是日后为曹魏大将军曹爽的智囊,最后痛骂曹爽蠢猪,并和他一起被司马懿夷灭三族的大司农桓范。 桓彬、桓晔虽然只是支脉,但桓家在沛国的声望极高,有了他们投效,还能有效的收拢沛国人心。 除了桓家以外,诸如陈郡谢氏、殷氏,下邳桓氏、东莞徐氏等等,诸多来投。 刘备手上并非无人,只是论才干品行能力,及不上刘封这些人罢了。 不过刘封又是恳求又是威胁,刘备也就算了,毕竟对方是自家好大儿,而且真算起来也是自己理亏,于是只能点头松了口。 可刘备松了口,刘封却有些怀疑的看着自家老爹。 “想要就等着!不想等就别要了!” 刘备顿时勃然大怒,老子都放你一马了,你居然还怀疑你爹在下缓兵之计? 当真不为人子! 刘封发现老爹真发火了,赶紧安抚道:“既是如此,那孩儿自然是愿意等候的。” 至此为止,正事算是完成了。 刘封想起还有几件小事情,于是开口道:“父亲,徐州今年的举孝廉,可否给孩儿留上一个?” 这话一出,刚刚都神游物外的陈登等人不约而同的清醒了过来,齐齐的看向刘封。 刘备也是好奇:“你要举荐何人?” 刘封也不隐瞒,直言道:“阿亮如今也已年满十八,我意为他加冠,举其为孝廉。” 这次动身回来寿春,同时就已经派人去接诸葛玄了。 诸葛玄病了大半年了,之前也已经康复,只是身份微妙,暂时没有合适的官职出任。 眼下刘封心心念念的想要和荆州开战,自然不能再让诸葛玄出任地方太守了。 万一诸葛玄跳反,伤害未必会有多大,但侮辱性必然极强,而且也容易伤了诸葛瑾、诸葛亮兄弟俩的心。 想到这里,刘封干脆决定带着诸葛玄一起入雒,替他在朝廷里找个官职过渡一下,也好让他远离荆州。 同时,诸葛玄作为诸葛亮的长辈,也是唯一存活的叔叔。 诸葛亮要加冠,诸葛玄自然不能不在场。 “原来是阿亮。” 刘备恍然,脸上露出嫉妒之色,世人皆以为自己礼贤下士,却不知道自家好大儿眼光毒辣。 至今所举之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下俊才,同辈之中的俊杰。 刘封倒是不知道,其实刘备也很看重诸葛亮。 这次诸葛亮留在寿春,给刘备当了记室,很得刘备欢喜。 刘备甚至打算主动找刘封开口要人了,可现在看见刘封赤裸裸的为诸葛亮要举孝廉的名额,他就知道自己所谋已然不成。 “为父知晓了。” 刘备应了下来,随后面露不善的看着刘封:“还有何事?” 看见刘备防贼似的眼神,刘封顿时觉得心寒,自己为老爹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提了这么点要求,居然就被嫌弃了。 自家老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凉薄了! 不过刘封也只敢心里腹诽一下,嘴上却把其他几件小事给咽了回去,摇了摇头:“禀父亲,孩儿没有了。” 第384章 诸葛加冠 两日后,诸葛玄自城北金山城入寿春北门。 刘封亲自领着诸葛瑾、诸葛亮兄弟出城十里相迎。 诸葛玄一路上都是走的水路,要远比陆路舒服的多。 此时,徐州病号团已经有不少人康复了,譬如曹操麾下首席智囊戏忠,又比如原本早已经病逝了的许劭。 诸葛玄也是其中之一,他的病比起前几位来还要轻上许多,其实早就已经康复。 只是时局变幻太快,诸葛玄一直没能来得及跟上形势。 要不是刘封打算给诸葛亮加冠元服,他如今恐怕还呆在郯城“养病”了。 如今诸葛兄弟在寿春城中也有住所,故此诸葛玄直接住进了诸葛兄弟所在的院落。 刘封只是送到门口就告辞离去,诸葛玄刚来,肯定有不少私密话要和诸葛兄弟沟通,他这时候留下就有些恶客了。 刘封离开之后,诸葛兄弟簇拥着诸葛玄入了院中。 这间住宅很大,是个三进的院落,诸葛玄这次过来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诸葛兄弟的继母王氏、弟弟诸葛均以及两个姐姐。 诸葛均年纪虽小,但却是男丁。 因此,他和兄长们一起将母亲和姐姐们送回后院后,一起进入堂上。 诸葛玄作为长辈,自然是坐在了上首。 诸葛瑾居左,诸葛亮居右,诸葛均则是坐在了诸葛瑾的下手处。 入席之后,婢女送上茶汤,随后退下。 等堂上无外人后,诸葛瑾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一起朝诸葛玄行礼道:“叔父自徐州远途而来,不知道身体可好。” 诸葛玄笑着遥遥抬了抬手,虚扶了他们一把:“华先生真乃是神人也。经其调理,我已大好,昔日的咳嗽都消停了许久。” 说到这里,诸葛玄顿了顿,又接着道:“此俱是骠骑之恩德,汝二人既已效力骠骑、征南父子,必要全力以赴,不可偷奸耍滑。” “是,叔父!” 诸葛瑾、诸葛亮同声应道。 看着侄儿们前途光明,尤其是二侄,年纪轻轻,就是一表人才,身材高大伟岸,气宇轩昂,听说骠骑甚至有意招其为女婿,诸葛玄一想到这里,心情就激动不已。 于是,他颇有些心满意足道:“此次征南请我南下,就是为了汝加冠元服一事,可见其对你之重视。我诸葛家世代忠良,蒙祖宗德行深厚,故才有此机遇,行事当以忠义为先,断不可使祖宗蒙羞。” 诸葛瑾、诸葛亮再次拜倒应是。 即便诸葛玄不说,诸葛瑾和诸葛亮兄弟俩对于刘备父子也是感恩戴德,铭记于心的,自然不会在这点上忤逆诸葛玄了。 看见诸葛瑾兄弟俩恭敬顺从,诸葛玄也很是满意,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汝等如今也都大了,叔父也有事想和你们商议。” 闻得诸葛玄如此说话,诸葛瑾兄弟俩这才抬起头来,神色也松弛了几分。 诸葛瑾是兄长,自然由他开口问道:“不知叔父有何事要吩咐我等?” 诸葛玄心情极好,嘴带微笑道:“如今汝等在骠骑麾下得其重用,前途自不必叔父我来担心了。眼下叔父身体也已大好,静极思动,我欲前往荆州寻我旧主,于公,我还身负镇南入雒使命,正好借此可以禀明将军,有始有终。于私,我与景升兄乃是多年好友,当初仓促离别,如今也甚是想念。” 诸葛玄所说的于公,乃是他昔日奉刘表之命,押送一批供奉入长安,朝拜天子。 在完成此事返回荆州的路上,诸葛玄突然收到消息,堂兄诸葛圭暴病而死,留下诸葛瑾等兄弟无依无靠。 于是,诸葛玄委托副使返回荆州,为其告假,而他本人则从洛阳直奔泰山而去,接到了诸葛圭的家眷之后,才一路护送他们返回了故乡琅琊阳都。 此后,因为诸葛亮等人幼小,再加上徐州兵火四起,诸葛玄不得不耽误了一两年的时间留在阳都照看他们。 后来诸葛玄带着他们南下想要前往荆州,投奔刘表的时候,被刘封给截胡了。 再加上后来刘表来信,劝说诸葛玄暂留在徐州,以增进荆徐友谊。 因此,其实诸葛玄不但依旧是刘表的故吏,要较真一点的话,他现在依旧还能算是刘表的人。 毕竟刘表当初可没把他给开革了,而他现在身上还负有刘表的任命呢。 刘表对诸葛玄不可谓不好,后来哪怕诸葛玄死了,刘表依旧没有人走茶凉,而是将诸葛亮等姐弟抚养长大,并且在荆州豪门之中为他们选取姻亲。 虽然这里面掺杂了许多刘表的私心,可不得不承认,刘表对诸葛家还是相当亲善的,也难怪诸葛玄此时还想着刘表了。 听到叔父要去投奔刘表,诸葛瑾和诸葛亮脸上欢快的神情俱是一沉。 如今荆州可不是什么善地了。 尤其是诸葛亮,他眼下早就已经开始猜测刘备父子下一步的扩张对象就是荆州了。 诸葛瑾虽然没有诸葛亮那般敏感,但也觉得荆州不再是之前的乱世福地,恐有兵祸临之。 因此,诸葛兄弟俩都忍不住开口劝说起。 诸葛瑾先开口道:“叔父,如今你身体才刚大好,此去荆州,千里之遥,万一途中有变,当如何是好?” 诸葛玄面色一沉:“我与景升,名为主臣,实为知己。虽千万里,又何能阻我?我之身体,自然最为清楚,汝等不必操心。” 诸葛亮眼神一闪,缓缓开口道:“叔父,汝此时前往荆州,却是辜负了景升公。” “此话怎讲?” 诸葛玄顿时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下来道:“阿亮汝已非孩童,不可故作大言以欺人。” 诸葛亮却是恭敬答道:“叔父教诲,亮必铭记于心,只是此事却非大言,实是叔父不晓局势有变。” 诸葛玄眉头微皱:“此话怎讲?” 诸葛瑾、诸葛均也看着诸葛亮,只听得后者道:“叔父有所不知,自去年刘勋转投荆州,为景升公所收容,景升公与玄德公之间的融洽关系就开始出现了裂痕。后来景升公虽然遣使者庞公远来弥补,却仅仅只有口头称谢,毫无实质让步,玄德公大为不满。” “只是因为景升公也是宗室出身,玄德公不欲宗室相残,故而退让了一步,这才使得两州之间免起刀兵。” “免起刀兵?” 诸葛玄大为惊讶:“何至于此?” 诸葛亮态度依旧恭顺,可口中却是反驳道:“叔父,玄德公乃是受了朝廷诏令,讨伐袁术。刘勋乃袁术所表奏的伪庐江太守,其人于庐江横征暴敛,敲骨吸髓,士民豪强无不痛恨。可偏偏在玄德公势如破竹,擒下袁术之后,此辈竟欲以庐江为礼,转投景升公。” “玄德公乃是顺应天命,得天子朝廷授权,乃讨逆王师也。景升公居然收容叛逆贼臣,裂州割郡,蓄养奸佞,此行此举,何异于忤逆天子,背弃朝廷?” “这……” 诸葛玄傻眼了,他和刘表关系再好,也想出该怎么替刘表辩解。 诸葛亮跟进道:“叔父,你若是真想报答景升公,不如留在寿春,为弥合徐、荆裂痕而做一些努力。” 诸葛玄听了之后,沉默了起来。 过了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容我三思。” 诸葛亮也是见好就收,他虽不清楚如果让诸葛玄去了荆州会有多大的麻烦,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刘备父子很可能接下来的用兵方向就是荆州。 若是事情真是这样发展的话,那诸葛玄去了荆州之后,必然是凶多吉少。 诸葛亮心中暗自琢磨,眼下虽然暂时劝住了叔父,可此事并不算完结。 恐怕还得寻骠骑、征南解决此事。 ******** 诸葛玄一到,诸葛亮的元服一事就顺利开始。 挑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吉日,刘备、刘封父子俱到,还带来了陈登、荀攸、鲁肃、刘晔、关羽等诸多名士重臣观礼。 下邳陈氏、颍川荀氏、成德刘氏都是郡望之家,诸葛家不过州郡二流家族,哪里能和这些家族相比。 能得这些人观礼,对于诸葛亮的声名也是有很大的褒扬效果。 因此,诸葛玄心中一边高兴,一边也有些失落。 高兴是因为高朋满座,俱是名士,可失落却是因为刘封跟他提了個建议。 刘封希望为诸葛亮取字。 按理来说,取字自然是诸葛玄来定夺的。 可谁让诸葛玄定的字不是孔明呢。 此时,诸葛玄给诸葛亮定的字乃是仲明。 历史上诸葛瑾是和诸葛玄分家了,由诸葛玄带着继母独立一门,而未成年的诸葛亮、诸葛均以及两个诸葛圭的女儿则跟随诸葛玄。 眼下没有分家,诸葛亮排行老二,故此诸葛玄定了个“仲明”的字号。 为了不让孔明二字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刘封不得不悍然插手,将仲明改成了孔明。 这一举动其实是颇为失礼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好借口。 但刘封还是这么做了,毕竟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得从利弊来看,而且刘封也想要恣意妄为一下。 果然,诸葛玄虽然颇为不满,但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 诸葛亮就此加冠元服,为诸葛玄赐字“孔明”。 诸葛孔明,开始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为诸葛亮元服之后,诸葛亮将诸葛玄的心事禀明了刘封。 刘封一听,这不巧了吗。 原本就打算把诸葛玄塞到雒中去,现在就更不能让诸葛玄去荆州了。 虽说这个年代的士族分散投资是常理,哪怕家族有所折损,也很少会怨恨主上。可诸葛亮都求到自己跟前了,这要是不做些应对,日后可就不好说了。 于是,刘封当即把心中成算告诉了诸葛亮,后者略一沉思,就欣然赞同。 把诸葛玄送去雒中,以天子压刘表,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诸葛亮也就不用担心叔父会在荆州出事了。 随即,刘封将诸葛玄纳入了自己上雒团队之中。 在寿春又待了两日后,刘封再次启程,北上前往雒中。 这次刘封的队伍中,除了原有的庞统、许褚、吕蒙、凌统外,还多出了诸葛叔侄以及荀攸。 之所以带荀攸入雒,一来是因为他思念亲人了,正好让他和荀彧团聚一下。此时雒中可不只是荀彧一个人,荀彧的堂兄,荀攸的堂伯荀悦也在雒中。 眼下荀氏族人主要分成三部分,一部分跟着荀谌在河北,一部分跟着荀彧在河南,而在河南的荀氏族人里又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雒中,另一部分在兖州。 荀攸仅仅只有一小家,只能算是流离于外罢了。 不过这次入雒,荀攸却是可以与一部分荀氏族人团圆了。 当然,荀攸身上也是有着任务的,刘备和刘封父子俩都希望荀攸能够帮忙劝说荀氏族人南下投奔刘备,为刘备父子效力。 除了荀攸以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张辽。 这次北上,顺便也要完成一下今年的马匹交易,自然需要一个熟悉马匹的骑战将军。 除了自己人外,刘封还带上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这位客人出身尊贵,成就极高,与传国玉玺一起成为了这次入京的进贡之物。 他就是袁·冢中枯骨·路中捍鬼·蜜水依赖者·大将军天敌·大司马弟弟·七十二路绿林大挡头·孙伯符犬父·术。 此次刘封入雒,正是要向朝廷报捷,并押送袁公路入雒,同时将传国玉玺进献给天子。 至于扬州牧这等职位,那只是刘封想要替朝廷、替天子承担更多的义务,不值一提。 如今正值夏日,天气炎热,入雒却十分方便,直接走水路可以直达洛阳。 眼下沿途已经不像当初那般盗贼丛生,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 仅仅只是小半个月的功夫,刘封等人就已经抵达雒中。 虽然刘封不曾大张旗鼓,但雒中很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不但天子派出了钟繇、董昭等人出洛阳十里相迎,大将军曹操也遣嗣子曹昂,丞相府长史满宠随行。 如此高的规格,也可见雒中朝廷、天子和大将军对刘封是何等的器重。 至于这份器重完全是因为刘封个人,还是有着袁术和传国玉玺的加成,那就不便深究了。 第385章 三度入雒 “征南凯旋而归,天子不胜喜悦,如今正在宫中等待,特此命令我等出城相迎。” 钟繇是天子正使,自然由他先同刘封说话。 董昭、曹昂、满宠等人都站在一旁,各自面带笑容。 “蒙天子久侯,臣愧不敢当。” 刘封当即表示了感谢,然后为钟繇介绍起身后诸人来。 介绍完毕之后,钟繇小声的询问道:“袁公路何在?” 刘封回答了一句:“就在队伍中间,有甲士看管。” 钟繇点点头,随即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色:“那玉玺……?” 刘封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已随我入雒,觐见天子时,封自会亲手奉上。” 听到这话后,钟繇顿时长松了口气,随即特地安抚道:“天子得知此事后极为高兴,在我等面前更是对骠骑、征南赞不绝口。方才只是我担心事有意外,故此先行确认,还请征南勿要多心。” 刘封脸上挂着理解的笑意,口中却是调侃道:“我看元常才是多心了。” 钟繇哈哈大笑起来。 “子升贤弟。” 曹昂此时走过来,冲着刘封拱手作揖,笑容满面道:“不意年余未见,贤弟竟在东南又建奇功,而愚兄却在雒中碌碌无为,荒度时光,实在是叫我汗颜。” 刘封立刻回礼,随后却是辩解道:“袁公路于东南行酷政,打压士民,盘剥豪强,敲髓吸骨不能尽其暴,故此东南士民无不痛恨,欲生啖其肉而不能。” 想到东南的惨状,刘封忍不住叹息一声:“故此,朝廷天兵一至,士民皆反,其暴政赖以存续的乱兵也束手以待,我不过因人成事罢了,又如何能比得了子脩兄在雒中辅佐大将军,处理天下诸事要务?” 当刘封说到处理天下诸事要务时,曹昂的脸色有些尴尬。 这一年里,曹操和天子之间的斗争是越发激烈了。 曹操如今都不敢轻身入宫了,往往以曹昂代为行事。但凡需要曹操亲自入宫时,必定甲士开道,身着内甲,直趋殿外。 双方争斗的最核心问题,就在于权柄。 按照东汉制度,大将军代天子摄政,这是很合理的事情。 但放到如今却有两个瑕疵。 第一个瑕疵就是曹操的大将军并非外戚,并没有女儿、妹妹嫁给天子。 第二个问题则是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已经大婚了,按照汉制,大将军应当还政于天子。 只是曹操这边也有对策,那就是汉桓帝直到二十一岁时,才得到太后名义上的还政,而他真正能掌握大权,那更是得在七年之后,汉桓帝二十八岁时。 如今天子刘协不过十八,自然不必着急。 一個想要收回权力,另一个却想要挽留权力,这不出现争锋相对的冲突才怪了。 况且因为刘封的出现,使得刘备的势力得到了极大的扩张,而相对的,曹操的势力却是缩小了一大截。 与历史上同期相比,曹操如今至少丢掉了梁国、鲁国、任城国、沛国、汝南郡一部以及颍川郡的地盘。而在今年的下半年,曹操更是能够凭借袁术刺杀刘宠、骆俊而得以染指国富民殷的陈国。 而天子这边,又因为刘封的出现而保存了不少势力,诸如杨奉、韩暹、张杨等人,历史上此时都已经不在刘协身边了。 可现在不但他们仍然团结在刘协的身边,刘协还掌握了司隶校尉这么重要的官职,使得曹操很难通过合法的手段铲除异己。 因此,刘协的胆子无疑要比原时空里大上了不少,更有勇气出手和曹操争权。如果不是天子还忌惮河北袁绍、河南袁术的威胁,曹操的日子恐怕会更焦头烂额。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封如此干净利落的消灭袁术,对曹操来说却是一个相当不好的消息了。 曹昂脸上的尴尬闪过之后,却是赔笑道:“子升说笑了。贤弟生擒袁术,寻回传国玉玺之事传入雒中,天子为之振奋,百官无不视此为天佑,家父也是叹为观止,直夸贤弟乃是青出于蓝。今日天子相招,料想子升也是无暇应酬。待明日我亲自前往骠骑府中相邀,还请子升莫要推辞。” “大将军操劳国事,还心系我这外藩之臣,封本该主动请见,怎奈王命在身。” 刘封先是告罪了一声,随后郑重应道:“既如此,我明日当在府中静候子脩兄驾临。”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曹昂露出了真实的感激之色。 曹昂的性格和曹操当真是有些区别,曹昂要比曹操更真诚一些,性格也不像曹操那般极端。 不过刘封对曹昂也亲近不起来,毕竟曹家父子都是浪漫派的性格,从曹操到曹丕、曹植,都是如出一辙,和这种人打交道还是挺吃力的,因为你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件事就会得罪他们,然后被记恨一辈子。 天子和大将军的使者都交谈了之后,刘封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洛阳。 此时洛阳已经大为变样,和去年相比,恍如隔世。 被烧毁的南北宫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建,天子也不再居住在赵家旧居,而是搬回了大内。 还是因为刘封的出现,使得同时期各地诸侯藩镇的进贡要远多于原时空。 在原时空里,刘表姑且不提,袁绍在原时空里基本都是嘴炮,很少真金白银的送来进奉。 可现如今,仅今年半年时间,袁绍就送来了两万石粮食,牛羊百余头,灯油两百石,上等绢帛五百匹,金一百斤,银两百斤,五铢五百万钱,霜糖十石,蜜石二十石,雪盐五十石。其他礼兵甲胄,冠冕衣袍,吃喝玩物众多。 虽然这些加在一起,也没有河北一年赋税的十分之一多。但袁绍进贡的意义可是相当之大,而且这些东西也都是贡品,并非税赋,入的是天子的私库,而不是国库。 天子有了钱,自然日子好过了许多,也有余力收买朝臣侍从,这也让曹操的处境颇为难受。 刘封入城之后,曹昂就先告辞离去。 只剩下钟繇、董昭和刘封一起入宫觐见。 在入宫的路上,刘封压低声音,小声的和钟繇说道:“元常,此番入雒,我欲求扬州牧,不知是否能得偿所愿?” 钟繇听见刘封的问话,神情一紧,缓缓摇头道:“子升,我也不欺你,只怕你恐难如愿。” “这是为何?” 刘封脸上露出不虞之色,他们父子对天子一向礼敬,如今更是为天子除去了心腹大患袁术,还把传国玉玺给找了回来。 如此奇功异勋,难道还不值得一个扬州牧吗? 钟繇苦笑道:“子升可知天子与大将军之间冲突日盛,眼下虽不至势如水火,但也很不愉快。因此,天子有心欲留子升于雒中任官。” 刘封的目光扫过一旁的董昭,黑面胖子冲他微微点头,显然是在暗示钟繇所言不虚。 刘封恍然大悟,原来刘协是想让自己当出头鸟,替他去制衡曹操啊。 也不知道是谁给刘协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实在是有些恶心人。 刘封心中很是不快,脸色沉了下来。 他在心中琢磨了起来。 如今他年纪虽小,但地位却不低了,若要在雒中留任,其实还很难给他任官。 三公自不必谈,虽然眼下既有大司马,又有大将军。 三大超品只有太傅没有实任,三公已经结结实实的掉到了一品大员的地位,可刘封才十四岁啊,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十四岁的三公。 同理,刘封想要出任九卿,虽然功勋是足够了,但资历和年龄依旧是一个大槛。 可除去三公九卿,如果只以侍中来挽留刘封的话,那实在是一种羞辱,哪怕加上九卿副手做兼职也不行。 要知道刘封身上挂着的可是征南将军号,这可是杂号将军中的前三列,而且还被授予开府仪同三司,这就意味着位在九卿之上。 给个九卿也就罢了,若是九卿副手,那不反而成了贬官了? 刘封立下如此大功,却反倒被贬,天下人可不会管你刘协想些什么,都只会说朝廷不公,天子不仁,赏罚不明。 以刘封来看,唯一合适的官职恐怕只有一个。 刘封的目光落在了钟繇身上。 那就是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向来是三独坐,威风不逊三公,而且实权极大。尤其是当司隶校尉再加上录尚书事的话,那还真就能和大将军掰掰手腕了。 事实上大将军想要大权独揽,压制天子,司隶校尉就是一个不能失手的职位。 曹操现在压不住天子,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如今的司隶校尉钟繇不是他的人。 何进当初接任大将军时,雒中的司隶校尉就是袁绍。 刘封的眼神时不时的落在钟繇身上,猜测着钟繇清不清楚这一点,而对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刘封倒是庆幸刚才直接和钟繇说了心中所求了。 现在钟繇应该清楚自己并不希望留在雒中,而是想要求得扬州牧返回东南,况且钟繇的司隶校尉,还是自己助他得手的。 刘封正在心里想事,钟繇突然又开了口。 “子升有所不知,今日原本天子是想要遣太尉杨彪领衔迎汝,只是杨太尉告病,这才换成了我来相迎。” 钟繇话一说完,感受到刘封的视线后,黑胖子董昭立刻点了点头。 “那司徒、司空两位大人呢?” 司徒赵温、司空郭贡都是亲刘派的,尤其是郭贡,和刘封更是盟友,每年时节,刘封都有厚礼入雒,郭贡就有雷打不动的一份,礼单之丰厚,足以让他全家在雒中生活的舒舒服服。 董昭这时候开口道:“赵司徒是真的病了,郭司空则被天子派遣,持节前往弘农了。” 董昭这话就很有意思,什么叫真的病了,莫非是有人假病? 联系到刚才钟繇的话,那假病的人岂不就是太尉杨彪了吗? 对于董昭的话,钟繇视若无睹,就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杨彪这是对自己有意见? 刘封心里一沉,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老登了,况且就算厌恶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也很不正常。 杨彪可不是官场新人,如果说袁氏敢自称天下仲姓,那天下季姓可就是弘农杨氏了。这个祖上靠着抢了项羽一条大腿发家的豪强,如今也已经是三世三公的名门望族了。 从董昭的话里,以及钟繇的反应来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刘封真没想清楚自己哪里得罪这老登了。 这一年多了,自己远在东南,老登就在雒中,这明明是想得罪都没地儿得罪啊。 刘封目视董昭、钟繇,两人一个露出贱兮兮的贼笑,一个则是苦笑,却都没有开口回答他的意思。 刘封按捺住心中的不愉,决定等回去之后,再好好拷问一下黑胖子。看情况他似乎要比钟繇知道的更多一些,而且董昭这边也更好说话。 宫城大部分地区和城墙依旧破败不堪,但宫门却是焕然一新,宫门内外各站着四名甲士,手持长戟,威风凛凛。 到这里,刘封等人俱是下马,经过甲士检查之后,步入宫门之中。 钟繇在前带路,刘封则在董昭的陪同下步行在后,许褚等人因为不得天子诏令,同时又配剑着甲,故而不能进宫城,只能带着甲卫留在了宫城门口。 诸葛叔侄、庞统等人则先一步去了骠骑大将军府,等候刘封面圣回来。 当踏入一个小门后,两旁突然涌出百余甲士,身上披甲,手中持戟,杀气腾腾。 刘封顿时大惊,钟繇、董昭两个人更是脸色大变。 所幸这些甲士并没有冲着刘封而来,而是在门口向内排成了两列,随即他们手中那上百把长戟交错而出,在高处相碰发出金鸣声,形成了一条戟兵孔道。 此时刘封已经反应过来,这正是起源于周代的交戟礼。 交戟礼分两种,一曰导引,二曰门戟,统称为“棨戟”。 一般都是导引或者炫耀门庭的意思。 天子使用时,既有震慑耀武,也有以戒不虞,同时还有重视的意思。 只是这冷不丁的这么搞,很难让人感觉是善意的。 毕竟这玩意可是真兵实器,是能杀人的。 第386章 跸前诉苦 刘封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站定当场,只是以目视钟繇、董昭。 钟繇、董昭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钟繇能在董卓执政时活的好好的,却又没有黑点,而董昭更是单骑入钜鹿,铲平叛军。 可眼前这一幕着实没有见过,实在是因为这太过反常了。 刘封可是功臣,而且还是挟大功入雒。 天子怎么能以交戟叉颈来待他呢? 别说是交戟叉颈了,就是交戟导引在这时候也只会起到反效果。 最重要的是,钟繇和董昭都没听说有这么一出,莫非是天子瞒着他们私底下搞的? 如今天子手中并非没有兵权,他也招募掌握了一支千余人规模的宫城禁卫,名义上是归属卫尉周忠,也就是周瑜他伯父统领,可实际上的指挥权,却在卫尉下面的南北宫卫士令手中。 其中南宫卫士令乃是杨氏族人杨良,钟繇、董昭的后背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不会吧!? 钟繇和董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和怀疑。 幸好长戟士们交戟之后,形成了一道通道,并无其他动作。 在通道之侧,一个身穿甲胄的中年男子上前行礼,此人正是南宫卫士令杨良。 朝着刘封、钟繇、董昭三人拱手作揖之后,杨良朗声道:“奉天子诏令,以交戟礼以迎征南将军刘封。” 随后,杨良朝着侧面一让,以手做导:“征南请!” 董昭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刘封后,抢上前呵斥道:“天子令我等出迎征南,何时有此诏令,我身为侍中,缘何不知!?” 侍中本身最初的职能就是替天子传召,如今虽然不再局限于只有这类功能,但董昭拿这个说事,质疑杨良假传圣旨,还是很有威力的。 果然,杨良神色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 “董侍中,此乃天子新出的口谕,您不在圣驾身边,自然不得而知。” 董昭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刘封抬起了手:“好了,既是天子诏令,那臣焉敢不从。” 刘封深吸一口气,忍着屈辱低下头,从交戟孔道中缓缓而行。 一边走,一边思考。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一出戏码,钟繇和董昭是完全不知情的。 这也意味着这很大可能就是钟繇和董昭出城迎接自己时,天子为人所劝,才会有眼下这一场戏。 而劝说天子的人即便不是杨彪,也必然是杨彪一党。除了杨党外,刘封真找不出还有谁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和戒心。 至于事情的起因,恐怕应该就是袁术和传国玉玺了。 刘备父子擒获袁术,重得传国玉玺已经整整大半年了。期间天子一直各种传召,让刘备将袁术和传国玉玺送入朝中。 只是因为自家的原因,所以迟迟没有应诏奉命。 天子对此显然很不满意,而杨彪更可能因此敌视刘备父子,觉得刘备父子居心不轨。 事实上杨彪也的确没有冤枉了刘封,刘封的确比他老爹要忠诚的多,只是他忠诚的并不是天子刘协,也不是大汉朝,他忠诚的乃是这天下数千万大汉同胞,他要做的是避免日后汉人不如猪狗的恐怖炼狱,他要的不是皇位,而是炎黄子孙永远屹立于世界之巅。 想清楚这点后,刘封倒是放松了下来。 杨彪此人虽刚强坚毅,却失于莽撞,不懂隐忍,更不会布局。 历史上天子刘协就是因为杨彪的撺掇,对曹操施加了交戟叉颈,吓的曹操彻底和刘协翻脸,从此以后再不敢轻身入朝。 这种行为简直愚不可及,等到日后刘协真的想铲除曹操的时候,后者已经出入甲士扈从,剑及履地了。 杨彪的孙子杨修也是如此,仿佛一脉相承。 杨修和杨彪有本质区别,如果说杨彪还是汉室忠臣,那杨修就是彻头彻尾的大魏贤良。 杨修的悲剧其实根源就在一点,那就是他以为抓住了曹操的弱点,却没想到自己抓住的是曹操的蛋蛋。 曹操非常欣赏聪明人,比如戏志才、郭奉孝。 因此,杨修错误的认定,只要自己表现的聪明,能够猜到曹操的心中所想,必然也能如戏忠、郭嘉一般邀得圣心。 可杨修错就错在他猜错了,曹操的确喜欢聪明人,但曹操却不喜欢肚子里有蛔虫啊。 杨修极力想表表现自己,每每在曹操的危险区内蹦跶。 就凭一人一口酥,他能活到四十五,真就是弘农杨氏的招牌,以及曹操爱惜人才了。 刘封越走,神色越平静。 天子的羞辱已经不可避免了,而这也恰恰说明对方并无魄力赐死自己,所以才不尴不尬的弄出这样的辱人套路。 仔细想想,天子着实可悲可鄙。 既然如此,那又如何值得自己生气呢? 况且再退一步说,原时空里天子刘协给曹操上的可是交戟叉颈礼,而给自己上的却是交戟导引礼。 前者是纯粹的君王收拾臣下的立威之举,而后者却可以有尊荣炫威的解释。 不管怎么样,天子待自己还是比待曹操强上许多,这不恰恰证明了天子明白自己的忠诚吗? 等到刘封从交戟通道中走出时,神色已经彻底重归平静。 钟繇、董昭则从旁边绕行追了上来。 杨良则从另一边跟了上来,看着刘封走上台阶,准备进入宫殿。 此时,宫殿之中,天子刘协面露紧张之色。 确实如刘封所猜测的那样,杨彪对天子进了建言,欲给刘封一个下马威。其原因也的确是因为袁术和传国玉玺的关系。 天子对于刘备父子迟迟不将袁术和传国玉玺送入雒中,从刚开始的大喜,到后来的不悦,再到现在的焦躁。 天子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再被杨彪等亲信一煽动,因此还真就给刘封来了個下马威。 只是与杨彪他们想的不一样,天子并没有真的厌恶刘备父子,刘协心里还想着一会儿再对刘封好言抚慰,恩威并施,以收刘封忠孝之心。 很快,殿外的小黄门跑了进来,冲着刘协叩首道:“启禀天子,征南将军刘封已至殿外,恭候天子接见。” 刘协闪过亢奋之色,点点头道:“速宣刘爱卿上殿议事。” 片刻之后,刘封跟在钟繇、董昭身后进入了大殿之中。 刘封走进大殿中,第一眼就看见了高居方台之上的天子刘协。 刘协看见刘封之后,神情也有些激动,似乎是想要站起身,但最终也是稳住了身形。 “臣征南将军刘封,叩见天子。” 刘封紧跟着低下头,走近方台后,大礼下拜。 “刘爱卿请起。” 天子刘协的声音已经与之前有些不同,算是彻底过了变声期,变得浑厚了许多。 刘封起身后,天子露出欣赏之色:“距卿上次入雒,已近年余。爱卿此次南下,为朝廷又建新功,朕实欣慰。” 刘封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此皆为臣分内之事。” 紧接着,刘封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高高托举起来,举过头顶:“启禀陛下,此乃是微臣平行江淮,自淮南宫中所得传国玉玺,特此献给陛下。愿此物能佑我大汉再兴,万寿无疆。” 天子一听,眼睛几乎直愣愣的盯着刘封手里的盒子。 一旁的宦官一看,赶忙走下方台,自刘封手中接过盒子,然后放到了御案之上。 天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传国玉玺。 随即,天子轻手轻脚的将玉玺取出,放在手中观摩,其实传国玉玺并不大,即便是刘协也能轻易的将它放在手中把玩看探。 等看见“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以及金镶玉角等特征后,刘协已经能够肯定这就是真的传国玉玺了。 可即便如此,刘协依旧将它转给九卿和大长秋验证。 所幸此时传国玉玺失踪不过七八年,见过此物的人还有许多都在世,其中就有好几人在这大殿之上。 因此,天子很快得到确凿肯定的回复,此物确为真品。 本来心里就已经确认了,现在又得到诸多公卿的承认,这东西就是假的,此时也已经成真了。 刘协顿时心中长松了口气,看向刘封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现在的刘协可比原时空里要强硬的多,不但他的硬实力要比原时空强大,刘封和袁绍这等强藩的示好支持,也比原时空中来的恭顺。 原时空里的刘协,此时可谓是无依无靠,除了刘表还肯进贡些好处,袁绍因为曹操的关系,和许昌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 至于刘备,建安三年的他可是曹操麾下第一大将! 真正名副其实的首席爱将,别说于禁、乐进、张辽这等外姓将领了,就是夏侯惇、夏侯渊、曹仁都别来碰瓷。 此时刘备可谓风头无二,是曹操阵营中当之无愧的第二人,官拜豫州牧,左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距离三公也只是一步之遥,甩开荀彧至少三条街。 天子在原时空里想要拉拢刘备都得背着曹操搞事情,哪里像现在这般傲气,居然都敢打压起刘封来了。 “启禀陛下,逆贼袁术业已送至廷尉狱,交由廷尉张俭核收。” 刘封又继续禀报道:“臣此次南下,大小战事二十余战,每战皆胜,斩俘敌众二十万有奇。幸得天子洪福庇佑,终不服朝廷之令,天子之望,得以成功凯旋。” 听到刘封在短短的一年内,经历二十多场战事,更是斩首俘虏了二十余万敌众,可见这等战事不但繁多,而且规模也不小。 这也让天子的内心变得更为柔软起来,更生出一丝愧疚。 可旋即,刘协却开口问道:“朕听闻爱卿去年秋收之前,即已平定江北,光复寿春,且将袁术擒获。可为何绵延至今,方才结束战事,献俘雒中?” 刘封心叫果然,心里也不由的升起了缕缕恼意。 “陛下有所不知,袁术兵跨三州,地拥五郡,江北虽为其亲驻之地,然其主力却在江东。” 刘封早就做了预案,此时说起来自然是毫无阻碍,只是他确实没想到天子会如此冲动自大,看不清楚形势。 “臣平定江北时,袁术麾下贼将,伪庐江太守刘勋即以庐江一郡之地翻盘,投靠荆州刘镇南。惜刘镇南不能明辨是非,竟为刘勋谗言所惑,竟阴蔽之。” 说着说着,刘封眼睛都红了,抬头看向天子,委屈道:“刘镇南不惜出兵援助刘勋,臣恐寿春得而复失,荆州之兵肆虐江北,如何敢轻易离开?后江东孙策得悉袁术事败,不思悔改,竟变本加厉,发吴郡之兵猛攻会稽。” “刘扬州传讯北来,向臣求援,臣不得已请援臣父,待臣父坐镇江北之后,方才领兵南下,援救江东。” “孙策乃袁术部将,昔日破虏将军孙策之子,骁勇善战,有勇有谋。臣过江之后不多时,孙策已破会稽太守王朗,席卷北会十余县。臣不惜以身犯险,亲过钱塘江,这才大破孙策军,逆转了会稽局势。” 刘封越说越委屈,我辛辛苦苦为你南下平叛,收拾了袁术,结果刘表不但不帮忙,还收留袁术残兵败将,他到底想干嘛? 这边袁术部将孙策在江东横行霸道,无人能挡,我是接到扬州牧刘繇的请援才过江支援的,现在反倒成我拖延时间了? “至臣北上为之,江东依旧遍地烽火,民间游侠豪强勾结孙军败军,山越蛮兵,兴风作浪,劫掠百姓,实非臣不欲北上告捷,夸功于陛下面前,实是江东民风彪悍,政吏腐败,叛贼此起彼伏,实难以脱身尔。” 刘封一通诉苦,半真半假,说的自己都信了,也的确打动到了天子刘协。 刘协毕竟是个少年,好恶很是明显。 尤其现在的刘协十分年轻,跟日后的老乌龟完全不是一个性格。 前几年只有十四五岁的他甚至还敢在董卓、李傕、郭汜的手下保护大臣,可见现在的他的确是不缺少勇气的。 这和日后被曹操连杀了两个老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刘协,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 “爱卿辛苦了。” 第387章 各方后手 此时的天子年少,感情丰富,容易被打动。 听到刘封诉说了这么许多不容易,又念起刘备父子的好来了。况且刘勋这事刘表办的也的确不地道,而且也暴露出了自身隐藏着的野心。 之前打袁术的时候,刘表坐山观虎斗。 等袁术被拿下了,他倒是勾搭上刘勋了。 这样两相一比较,刘备父子这边明显又加分了。 年轻人容易冲动,天子感动之下,居然主动询问起来:“刘爱卿此番南下,为朝廷光复淮北,生擒逆臣,寻回国宝,朕心实慰。刘爱卿,你想要朕如何嘉奖恩裳于你?” 刘封闻言,心中一动。 时间不多,刘封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回禀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且功勋嘉奖乃是陛下和朝廷的权柄,臣如何敢置喙?悉听陛下决断。” 刘协一听,忍不住默默念诵几遍“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片刻之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如今哪里还有这般的忠臣。 随后,刘协的目光在刘封身上打转,心里有些纠结。 诚然,刘协本人对刘封的印象是很不错的,毕竟刘封不远数千里至河东地勤王,在他最为落魄困难的时候,送来了无比珍贵的进贡。 随后又是刘封出马,调停各方势力,最终让天子得以成功还与旧都。 这份功勋和恩情,刘协是记在心里的。 可杨彪说的话也的确不错,如今刘封和他父亲刘备两人已经坐拥徐州、豫州大半,此时又拿下了扬州,势力发展的过于凶猛了。 天子的确需要刘备父子来制衡河北袁绍和雒中的曹操,但不代表就要放任刘备无限制的扩张下去。 适度的限制刘备父子显然也是必要之举,而且越是早限制,效果则越好。 杨彪可是刘协的心腹重臣,还是名扬天下的老臣,不论是声望还是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 不论是董卓时期,还是李傕、郭汜时期,杨彪都为了刘协出生入死,功勋丝毫不逊色于刘备父子,而君臣感情则要更重三分。 杨彪的话,刘协还是能听的进去的。 一时之间,刘协陷入沉思之中。 既要论功行赏,给予刘封嘉奖而不能让忠臣心寒,同时也要考虑到老臣的忠言,这的确让刘协很是烦恼。 原本杨彪一系的重臣倒是有建议,希望让刘封入雒中任职。 杨彪建议迁钟繇入九卿,然后拜刘封为司隶校尉,加侍中,录尚书。 如此一来,则能将刘备父子拆分开,刘备居于外,刘封居于内,天子则可以依靠刘备父子来制衡曹操,以获取更大的实权。 同时,招刘封入雒之后,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委派朝中忠臣外出担任扬州刺史以及扬州各郡国太守,以便将扬州之权收归朝廷所有。 不得不说,杨彪想的很美。 可这对于刘备父子可就相当残酷了,几乎等同于过河拆桥。 明眼人也能看的出来,这哪里是嘉奖恩赏,分明是明升暗贬。 郭贡、韩融、钟繇、董昭等人就激烈反对。 这其中倒不全是为了刘封,也有对天子的忠心。 在这些人来看,杨彪的计划等于是饮鸩止渴。 即便刘备父子应命,那在外藩看来,为朝廷做事不但没有奖赏,还会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天子的威信必然会大幅雪崩,日后外藩还有谁会相信天子,为天子去做事? 更何况刘备父子难道就真的这么恭顺,会乖乖的放弃手中的权柄入朝,将偌大的一个扬州上交给朝廷? 须知此时的扬州已经为刘封所平,刘封就算拿不到朝廷给的扬州牧,他依然是扬州实际上的主宰。 因此,郭贡等人觉得杨彪简直是昏聩,他这谋划是建立在刘备父子绝对忠诚之上才能达成,可若是刘备父子都绝对忠诚了,那天子为何还要付出自己偌大的威信代价,去收忠诚之权呢? 双方吵的很是激烈,天子一度也难下决定。 至少在董昭、钟繇出城迎接刘封时,交戟礼这档子事情都不曾定下呢。 犹豫再三,刘协最终也没能定下决断,只是对刘封一顿抚慰,然后让他先回去休息,容朝廷商议。 刘封心中已经恢复了平静,恭敬告退。 这一次朝觐,看似什么都没发生。 实际上刘封却是扳回半局。 原来杨彪已经说动了刘协,要招刘封入朝,同时委任扬州刺史,收回扬州。 可现在刘协却没有这么行事,可见也是被刘封给打动了。 刘封出了宫城,神色又黑了下来。 他实在是想不到杨彪居然会盯上他,而且还是在有曹操争权夺利的情况下捅他刀子。 看起来是自己给曹操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杨彪这老东西闲得慌了。 “将军。” 看见刘封出城后,许褚等人立刻迎了上来。 吕蒙更是乖巧的将马匹牵到了刘封的跟前。 刘封当即翻身上马,招呼道:“走,且先回府。” “喏!” 许褚等人齐声应命。 一行人疾驰到骠骑大将军府外。 下马之后,刘封不忙先进府里,而是将吕蒙,凌统叫了过来。 “阿统,你带上我的名刺,前往大将军府外求见,就说我想明日过府一叙。” 凌统当即应命道:“喏!将军!” 随即,带上名刺重新上马离开。 随后,刘封又对着吕蒙道:“子明,安排人手,以甲三号方案,依计行事。” 吕蒙脸色微微一变,恭敬应命。 安排完毕后,刘封带着许褚进了府中,随后派人去请诸葛瑾、诸葛亮、庞统、张辽等人前来议事。 刘封此次面圣,实际上并没有太久。 诸葛亮等人也是入府没多久,刚刚安顿下来,休息了片刻,不想刘封突然请人来召。 很快,众人被请入了后院书房之中。 等诸葛亮等人入座之后,刘封开口将事情述说了一遍。 堂上诸人脸色俱是一变。 难怪刘封没请诸葛玄过来了,这种事情还是不适合让诸葛玄知道的。 “统有一策,不知是否可用。” 庞统开口前先看了看两边,尤其是诸葛亮。 沿途行来,诸葛兄弟和庞统年纪相当,又都是名族子弟。 庞统出身好一些,但并非嫡系,诸葛兄弟是嫡系,但出身却是差了庞统一筹。 总体而言,双方也算身份相当。 而在学识方面,诸葛瑾虽然有失机敏,却胜在长才。 诸葛兄弟二人皆是学识渊博,博古通今之人,沿途一番暗含比较的攀谈,使得双方反而结成好友。 庞统深知诸葛亮之机敏聪慧,故此才会在开口之前去看对方。 看见诸葛亮没有开口的意思后,他才主动开了口。 刘封对庞统也很敬重,当即表示道:“士元有何高见,当不吝赐教于我。” 庞统谦逊一句,随后答道:“主公为天子、朝廷出生入死,上马讨贼,下马安民。五万将士血战沙场,付出诸多伤亡,百万石粮草,方才安定扬州。可天子、朝廷此时却想要伸手摘桃,实令有识之士愤慨。” 庞统之计其实颇为歹毒,故此必先要为自己立于道义的高地。 诸葛亮悄悄的暼了庞统一眼,诸葛瑾、张辽听不出来,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会同仇敌忾的觉得庞统所言甚是,可他却很清楚这一点。 果然,庞统接下来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那主公当务之急,是让朝廷知道主动在扬州的重要性,更要让朝廷和天子清楚,扬州离不开主公。” 刘封眼神一亮,冲着庞统拱手作揖道:“还请士元明言。” 刘封的反应让庞统心中大喜,谦虚了一下之后,立刻出言道:“下官曾听闻主公言,豫章太守朱皓图谋不轨,勾结山越,对抗王师。以统之见,山越毫无信义,朱太守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恐怕会为虎所伤。” 刘封闻言,细思片刻,随即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道:“士元此言,大有道理!我当修书一封,告知公瑾,嘱其小心,务必保护朱太守安全。” 诸葛亮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他哪里不知道刘封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来之前,刘封和他就拟定了几个后手,这正是其中之一。 只能说庞士元和他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庞统首次出谋,即得刘封赞赏和采纳,平平无奇的脸上也多了一层光彩。 随后,庞统又献策道:“先前会稽士豪勾结山越,发动叛乱,虽为主公所平定,但统听闻其余党心怀二心,蠢蠢欲动。如今主公上雒,其部必定作乱,不可不防啊。” 刘封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点点头夸奖道:“士元先生老成持重,算无遗策,实王佐之才也。” ******** 刘封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太尉府中也聚集了不少人。 南宫卫士令杨良下值之后,就来了太尉府,并将之前的事情悉数告知了太尉杨彪。 和刘封猜测的不一样,杨彪此时居然是真的病了。 年纪大了之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十分正常。 以杨彪刚强的性格,要不是真生病了,他如何肯在家中休息。 此时杨彪躺在榻上,其子杨修在旁侍奉。 客席之中,坐着杨党诸人。 其中除了杨良外,尚有张喜、刘艾、董承等人。 刘封的异军突起,再加上和曹操的结盟,使得董承被彻底边缘化了。 原本时空里董承还能独立一党,并把自己女儿嫁给天子刘协为妃。 可在这个时空里,董承被边缘化的厉害,别说当国丈了,自己都从老大变小弟,依附于太尉杨彪一党了。 董承和杨彪的合流,倒是大大增强了杨彪的实力。 不论董承作为军阀有多弱鸡,但他毕竟手握兵权,他这一投靠杨彪,再加上杨良出任南宫卫士令,这使得杨党成功染指了兵权,也让杨党底气大了不少。 在关中长安那几年,朝中的士族变化也很大。 被西凉那帮武夫给欺负了个够呛的同时,朝中的名士们也看清楚了武力的重要性,如今变得开始拉拢起武夫来了。 其实刘封才是最适合拉拢的对象,毕竟曹操、刘备都是一方诸侯,唯有刘封,年纪还小,又知兵,麾下部曲精锐敢战。 可问题是,刘封他不受拉拢啊。 前两次入雒,也参加了不少三公九卿的宴会。 只是刘封根本没这心思,他一好好的诸侯二代,来给士族当狗? 他又没疯,怎么可能这么干。 眼下可是东汉末年,可不是唯以笑(孝)治天下的魔法大晋。 这年头的恩主关系可是相当牢固的,一旦恩将仇报,那对名声的打击可太大了。 比如董卓,他犯的一个很重要的错误就是杀了袁隗全家,这其实是彻底撕破了他和士族一切的合作基础,属于是掀桌子了。 其中原因,就是董卓是袁隗的故吏,同时他复出并州牧也是袁隗为他表奏的。 刘封又不是没其他路了,哪里需要走这条负面效果爆棚的道路。 可对于这些名士们来看,那可就是刘封不识时务了。 这些人只会觉得刘封不识时务,要知道十年之前,武人都想投效他们都找不到机会呢。 这一次杨彪出手,多多少少也是想要给刘封一点颜色看看,让刘封认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 听完杨良的叙说后,堂上陷入了安静之中。 片刻后,刘艾迟疑道:“天子这是何意?莫非又改主意了?” 天子之前正是为他们所说动,他们连出镇扬州的刺史人选都已经定下了。 谁知道天子居然又犹豫了。 众人一番讨论后,最终也拿不出解决方案来。 等他们想要杨彪拿个主意时,却发现杨彪居然睡着了。 眼见杨彪入睡了,张喜等人也只能暂时告辞离去。 杨修和杨良将张喜、刘艾等人送出杨府。 随后,杨修一个人独自回了杨彪卧室。 一进房间,就看见杨彪正张着眼睛看着屋顶。 杨修也不意外,只是安静的走到杨彪床榻边坐了下来。 过了好久之后,杨彪突然开口道:“天子优柔寡断,吾恐日后必有祸乱。” 杨修却是面露丕否之色,回答道:“天子是否有祸乱,孩儿不知,但恐我杨家之患,近在眼前也。” 第388章 南地烽烟 杨彪暼了一眼自己儿子,对于儿子如此直白的反对之言,脸上竟毫无意外之色。 原来杨彪狙击刘封的事情,杨修从头到尾都持反对态度。 原因无他,对如今的时局大势,杨修要比杨彪等人看的更清楚。 杨修曾苦劝杨彪拉拢刘封,杨彪实际上也的确这么做了。 可谁让刘封不吃这套,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杨彪的拉拢呢? 以杨修的意见,即便拉拢不成,也没有必要翻脸,更没必要去狙击刘封。 刘备父子好歹也是汉室宗亲,况且在外藩之中,也是对天子,朝廷较为恭顺的诸侯,不引以为援,反而与之对立,不是犯蠢是什么。 可杨彪却拒不听谏,这并非是杨彪真蠢的无可救药,而是视角不同。 在杨彪的视野里,刘备三年之前才趁着陶谦身死,入主徐州。 眼下刘备虽然看起来横跨三州,但杨彪认定了刘备必定根基不稳。 在杨彪看来,徐州本是陶谦的,刘备虽然为陶谦所托,成功入主,但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外人,在徐州毫无根基。 刘备这三年,不在徐州好好耕耘,反而穷兵黩武,居然出兵豫、兖,明着就侵占了兖州的任城国,同时还侵占了豫州的大片土地。 眼下又迫不及待的南下扬州,以大部分士人的视角来看,刘备的的确确就是一个虚浮的胖子。 在东汉,除非和士族豪强深度合作,才能有效的动员起领内的力量。否则就以曹操为例,堂堂扬州牧,麾下十几万人马,一夜之间,险些就被彻底赶出兖州。 在杨彪看来,刘备即便比当初兖州之变前的曹操强上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前不久传来的会稽之乱,无疑成了印证他们猜测的铁证,也让他们断定了刘封并不受扬州士族豪强们的欢迎。 这也是杨彪一党成功劝说天子刘协狙击刘封的主要原因。 同样,这也是杨彪蓄意狙击刘封的根源。 在杨彪看来,没有士族豪强基础的刘备父子,乃是与自己最为契合的合作对象。 自家有名望,有官位,有天子的宠幸,有士族的仰望,有经国济世之能,偏偏缺少的是武力,无法平定天下。而刘备却恰好拥有武力,而且根基甚浅。 双方不但形成了资源上非常契合的互补状态,而且杨彪还觉得刘备较为容易掌控,野心也要远远小于袁绍和曹操。 在杨彪看来,日后给刘备一个太尉,乃至大将军的官职,刘备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可杨修却和杨彪的看法截然不同。 杨修看问题显然要比杨彪深入的多,他敏锐的察觉到虽然刘备三年下三州,可对于治下的动员能力和统治力完全不像是个外来新人。 别的不说,刘备初入徐州,居然就开始屯田了。 虽然第一年才仅仅屯田五千户,三四十万亩田地,但这件事本身就相当敏感。至少从侧面可以看出,徐州士族豪强不但没有扯刘备后腿,还给了不少帮助。不然以刘备当时的家底,无论如何都搞不起来这种规模的屯田的。 再看去年江淮工程,刘备动用了数十万人,干了整整大半年。 杨修真不知道父亲怎么会对此熟视无睹的,这份动员力别说是眼下了,就是孝桓皇帝时期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由此可见,父亲盲目乐观的觉得刘备父子缺乏底蕴,没有地方士族豪强的支持是何等的浅薄可笑。 杨彪转过头看了眼儿子,生硬的面容变得柔和了几分:“你不懂。” 对于自家这个极其聪明的儿子,杨彪其实是相当满意的。 只是杨彪内心深处却有着浓浓的懊悔和遗憾,他弘农杨氏也是天下季姓,怎么就差了袁氏这么多? 灵帝朝时,杨氏固然不如袁氏,可也是袁氏最为提防重视的对手。 可如今呢? 别说袁绍、袁术兄弟俩了,就是关中那些小军阀,又有几人还把弘农杨氏放在眼里? 或许刘备父子就是杨家最后的翻身机会了,杨彪只能赌一次,也必须赌一次,否则就是去了九泉之下,也 杨修却是有些生气了:“父亲,孩儿若是不懂,你为何不教导孩儿?” 杨彪重新沉默了起来。 杨修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继续说道:“父亲,刘玄德宅心仁厚也就罢了,可其子刘子升虽是幼龙雏凤,却已有风火相从,初露头角峥嵘,实非人所能操控。” 杨彪诧异的望向自己儿子,想不到杨修对刘封的评价如此之高。 杨修对上自己父亲的视线,淡淡道:“父亲可别忘了,夫兵,犹火也,弗戢。” 杨彪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杨修所言乃是出自《左传·隐公四年》。 夫兵,犹火也,弗戢后面还有四个字——将自焚也。 明白儿子的意思后,杨彪陷入沉默之中。 ******** 次日深夜,大将军府外。 曹昂站在其父曹操的身边,看着征南将军刘封的马车缓缓驶离,眼里满是疑惑。 “父亲,刘子升这是何意?” 自昨日刘封派凌统持名刺来府,告明日求见曹操。 对此,大将军府上下俱是十分郑重,准备了整整一天。 可刘封晚间前来赴宴时,只是奉上了丰厚的礼物,并将南下诸事叙说了一遍,其他竟然什么都没提。 这让曹昂很是疑惑不解。 对于杨彪一党的动作,曹操自然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事实上曹操不但知道了此事,甚至还在暗中悄悄的推波助澜。 眼下的曹操地盘比原时空中小了太多,实力也差上了不少,因此,对袁绍压力的感知就变得更大了。 原本历史上对袁绍的无脑挑衅减少了许多,但双方的争执却依旧不胜枚举。 自感实力不足的曹操,对刘备父子的拉拢之心就愈发强烈了。 曹昂作为曹操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嗣子,已经开始辅佐曹操执政,对于这些情况也很了解。 因此,他对今晚的宴会本就抱着极高的期待感,觉得这是拉拢刘封的大好机会。 曹操回头看了眼曹昂,心中叹息一声。 自家好大儿不能不说,绝对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继承人。 不但才能卓著,而且器宇不凡,更有果决通达的性格,放在平日里,曹操对其是赞不绝口,从未有不愉之处。 可只要刘封一来,这感觉就不对劲了。 眼下尤是如此。 曹操在内心中叹息了一声,自己家的儿子还是得自己教。 “子脩缘何郁郁寡欢啊。” 曹昂听见父亲的呼唤,赶忙调整了一下神情,回答道:“父亲,刘子升此来究竟是何用意?总不能真是上门来给父亲送礼的吧?” “自然不是。” 曹操摇了摇头,随即说道:“但刘子升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曹昂其实并不笨,在父亲的提点之下,他猛的醒觉过来:“父亲的意思是,刘子升只需要来大将军府中赴宴,就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 曹操缓缓颔首,自家的好大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曹昂嘴唇微动,却最终没说出口。 曹操却是明白,好大儿这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配合刘封宴这一出戏。 曹操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这哪里是自己配合的,他也是在刘封登门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的。 不过,曹操却是乐见其成。 因此这一切至少表达了刘封愿意靠拢他,而不是对杨彪一党低头的信号。 ******** 刘封自面圣次日至大将军府中赴宴外,再无其他活动。 自入雒第三日起,刘封就闭门拒客,不再外出。 刘封虽然如此,可江东、扬州乃至南方的消息却是一个接着一个传入雒中。 首先是刘封麾下中郎将周瑜来报,豫章太守朱皓勾结山越贼酋祖郎对抗王师,后为周瑜所败,结果两人内讧,朱皓为祖郎所杀,南昌开城乞降。 紧接着,会稽又传来消息,当地士族豪强勾结山越再次叛乱,候官地区东冶县两万反贼据城顽抗。 再跟着,交州也传来了消息,交州刺史朱符因盘剥过度,倒行逆施,为当地豪族兵变所杀,交州当地士民恳请天子再派官吏南下。 同时,荆州刘表也派人上雒,上表建言刘表亲信赖恭为交州牧。 更有刘备自江北寿春上书,表奏刘表纵容刘勋叛乱,出兵骚扰劫掠庐江、九江诸县。 此后,丹阳山越、吴郡水贼、广陵薛州、九江郑宝皆有叛乱发生,一时之间,南方仿佛烽烟遍地了一般。 这半个月以来,刘封则依旧老老实实的呆在骠骑大将军府中,至今没有出门。 杨彪为此,不得已拖着抱病的身躯,入宫面圣议事。 此次议事,乃是一偏殿之中。 在场的皆是朝廷重臣和天子心腹,包括三公九卿,以及钟繇等人。 杨彪到时,众人已经聚齐。 很快,天子就从后殿绕行而出。 “众卿免礼。” 刘协摆了摆手,脸上满是阴霾。 他没想到南方居然一时之间出了这么多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刘协甚至以为这是刘封在向自己示威,并因此勃然大怒。 可紧跟着交州、荆州等地的消息传来,刘协顿时为之愕然。 要说江东还能受到刘封的影响,那交州和荆州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吧。 这两处,一处是刘表的地盘,如今和刘备关系日趋破裂,双方并不和睦,况且刘表对扬州也颇为蠢动,庐江、豫章的背后都能看到刘表的影子。 要说刘表听刘封的命令行事,那在场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 至于交州,那里天高皇帝远,刘封如今才刚刚拿下的北会还时不时的反叛,对交州显然是鞭长莫及。而且上一任交州刺史朱符也是朝廷委派的,坐镇交州也已经数年了,显然也非是刘封所能设计的。 因此,天子此时是满心的不悦,更有一些手足无措起来。 “诸位爱卿,如今该如何是好?” 刘协在主位上落座后,就催促其它的心腹重臣们起来。 杨彪给了宗正刘艾一个眼神,后者干咳一声开口道:“陛下,以微臣之见,当务之急可自骠骑大将军麾下择一干员,任其为交州刺史,入交趾镇压当地。其次,可自朝中挑选能吏,出地方,担任扬州刺史。再次,遣一特使,持节前往襄阳,喝令镇南将军速速退兵。” 刘艾的意思很明显,以交州刺史为价,交换刘备父子手里的扬州,同时再勒令刘表撤回对交州的染指。 刘表若是听,那伸张了朝廷的权威,若是刘表不听,那刘表和刘备之间的关系会继续恶化,直至爆发冲突。 到时候朝廷再作为调停者居中谋划,当可缓缓收回各地权柄。 不得不说,杨彪的设想看起来似乎不错,听的天子缓缓颔首。 思考半晌后,刘协开口询问道:“那以骠骑大将军麾下何人为交州刺史最为适宜?” 刘艾细思片刻后,回答道:“中郎将周瑜周公瑾,中郎将赵云赵子龙,中郎将太史慈太史子义可以。周公瑾乃是廷尉周忠之侄,九江周氏栋梁,文武双全,在擒拿袁术的战事中建有奇勋,是征南将军麾下的后起之秀。后两人乃是征南将军麾下悍将,南征北战,屡建功勋。如今更是掌方面之权,镇抚交趾,当不成问题。” 天子微微颔首,随即又问道:“此三人现在何处?” 刘艾回道:“周公瑾方入豫章,正在平定豫章祖郎之乱。太史慈坐镇北会,也在清剿当地山越。赵云统领一军南下候官,如今正在东冶县外与叛军交战。” 天子思索片刻后,对着众臣询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杨彪悄悄的松了口气,其实这已经是第二套方案了。 之前杨彪指示张喜上书,欲将豫章太守之位许给刘表,交州刺史则给刘封,而以关中名士南下,出任扬州刺史。 这样一来,刘备和刘表之间恐怕立时就要翻脸。 刘备已经将庐江太守的位置让给了投靠刘表的刘勋,现在再让出豫章,扬州可就丢了三分之一了。 这如何还能忍耐得了。 刘协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否决了这一套方案。 在刘协看来,这未免太过激进,刘备和刘表也不都是傻瓜,万一所谋不成,反而让刘备和刘表联起手来和朝廷作对,那麻烦可就大了。 第389章 征辟杨修 刘封正在书房中和诸葛兄弟、庞统等人分析局势。 如果说朱皓之死以及江东叛乱是刘封一手安排的入雒告急,那交州、荆州的变化就完全是意外之事,同样也大大出乎了刘封所料。 就在刘封等人商议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吕蒙的通报声。 “将军,董侍中来了,正在客厅求见。” 刘封当即传令道:“速请董侍中来此相商。” 很快,吕蒙将董昭带入了书房,然后退了出去。 董昭漏夜前来,显然有重要事情在身。 看见刘封之后,他当即以目视左右。 “公仁不必多虑,子瑜、孔明、士元,皆与公仁一般,是我心腹爱重之人,无事不可言。” 刘封当即摆手,邀请董昭入座。 诸葛兄弟和庞统对视一眼,心头俱是一暖。 对于他们这样品德高尚的士族来说,没有什么是得到主君的信重爱护来的更为暖心了。 董昭心中也是热乎乎的,虽然和刘封聚少离多,自刘封南下平扬,至今又是一年,可刘封这话无疑也是在慰问他董公仁。 不论你我相隔多远,分离多久,你董公仁依旧是我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主公,我自宫中得信,杨太尉建言天子,欲以关中名士出任扬州刺史,以荆州名士赖恭继任豫章太守之缺。” 董昭这话一出,刘封脸色刷的就沉了下来,诸葛瑾兄弟和庞统也是微微色变。 这并非是刘封、诸葛兄弟和庞统等人城府不深,而是书房之中俱是刘封亲信心腹,没有必要掩饰什么。 诸葛瑾还在考虑之中,诸葛亮和庞统就先一步开了口。 “主公,方才所议之策当速行。” “主公,明日即可行既定之策。” 董昭坐在席中,慢慢品着茶汤,一双细小的眼睛打量着诸葛兄弟和庞统。 只这一幕,黑胖子就亦然看出,诸葛瑾的才能明显要逊色其弟和庞统一档,至少在机敏应变方面大有不如。 虽然不知道这既定之策是什么,能让两人异口同声建议的,又在刚才为刘封所定策的,肯定不是寻常之策。 诸葛瑾却反应不及,失其敏也。 刘封没有急着下决断,反而跟好奇望来的董昭解释道:“我平定袁术时,自寿春王宫之中搜出几份书信,乃是杨太尉与其勾连之书。” 董昭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刘封这是要釜底抽薪,直接搞死杨彪一党的魁首啊。 袁术可是铁打的逆臣贼子,如今身在诏狱之中,已经是死狗一条了。 而袁术说起来,还真是杨彪的小舅子。 杨彪之妻,杨修之母乃是袁氏嫡女,跟袁绍和袁术是正经的堂姐弟关系。 董昭立刻开口赞同道:“主公此计大妙!杨文先屡次针对主公,恰好是在主公殄灭袁公路之后,其人所为,难保不是同情袁术,欲为奸贼报复主公。” 刘封缓缓点头:“公仁所言甚是。” 随即,书房之中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刘封虽然夸奖了董昭,却没有当机立断,而是起身在书房中缓步起来。其他几人一看刘封的举动,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再交谈,以免打扰到刘封的思绪。 刘封之所以犹豫,当然不可能是出于对杨彪的同情和退让了。 他想的是河北袁绍,司隶曹操这两大诸侯。 杨彪虽然不入流,但毕竟也是三公之一,又是天子刘协赖以为心腹的重臣,更是天下名士,关中郡望。 这一系列的身份,使得杨彪虽然没法主掌朝政,但却成了一颗颇有能量的棋子。最为棘手的地方在于,这颗棋子在棋盘上的能量,远远不如他被拿掉之后的能量。 如果按照刚才的既定计划,刘封有八九成的把握能够拿掉杨彪,最多也就是付出一些代价,说动曹操一起动手。 可刘封不得不考虑如果把杨彪拿掉了之后,朝野雒中可就是曹操一家独大了。 别看杨彪和杨党没有什么实际权力,可有杨党辅佐的天子就不会被彻底架空。 杨党本身力量不强,可他们一旦和天子合流,就成了能够牵制住曹操的一股政治力量了。 而杨党之所以一直能够存在到现在,而没有如原时空里似的曹操干掉,也恰恰是因为刘备父子的存在,以及对天子的支持。 刘备父子一直以来的政治光谱就是忠于天子,但亲近曹操。 在对袁绍的利害关系上,刘封一直都是坚定站在曹操一边的,而刘备则是中立偏朝廷。 袁绍虽然颇为不满,但也无计可施,而且他的重心依旧在公孙瓒上,目前还无暇分心河南诸事。 如此一来,整个东汉权力高层就达成了一股极其微妙的平衡。 天子刘协有杨党和刘备父子的支持,使得曹操不能随心所欲的解决杨党,而曹操不解决杨党,就没法独揽朝政,架空刘协。 袁绍没有统一河北,消灭公孙瓒,没有刘备的支持,他就很难南下灭了曹操,入主洛阳。而曹操的存在,也给了刘备扩张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袁绍不能解决曹操,就永远无法南下。 在这种平衡的结构之中,一旦拿掉了杨彪和杨党,整个平衡的局势会不会崩塌? 刘封敢用性命担保,只要杨彪失势,曹操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独揽朝政。 让刘封头疼的是,如今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替代杨彪。 司徒赵温虽然有才干,有声望,但却已经毫无胆气,根本不能指望他出来和曹操打擂台。 郭贡倒是有胆气,刘封相信只要自己支持对方,他有很大概率肯站出来和曹操争权夺利,但问题是郭贡的才能和声望不够啊。 论声望,郭贡虽是豫州名士,但别说天下级别了,就是在豫州本土,他都不是最有名的那一档。 论才能,郭贡有几斤几两,刘封还能不清楚吗? “公仁,天子态度如何?” 刘封的目光猛的盯住了董昭,后者眨了眨小眼睛,回答道:“天子颇为犹豫,已经否了将豫章太守授予赖恭之议,并对刘表擅自兴兵侵扰豫章颇为不满。” “再等等!” 听了董昭的回答之后,刘封最终做出决定:“现在动手,尚且过早。” “主公!?” 众人的目光集中了过来,其中带有丝丝疑惑。 在诸葛亮、庞统、董昭、诸葛瑾等人的心里,刘封绝对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 果然,刘封缓缓摇头道:“事在天子而非杨彪,不到最后关头,杨彪不能动。” 诸葛亮、庞统、董昭三人闻言,缓缓点头,片刻之后,诸葛瑾也恍然。 “公仁!” 刘封突然开口叫了董昭一声,随后问道:“杨彪之子杨修可曾出仕?如今可在雒中?” 杨修今年应该二十四岁了,只是作为杨家的嫡长子,他很大概率并未出仕,留在家中养望。 刘封记得杨修在历史上是被曹操所征辟,希望此时尚未发生。 董昭闻言之后,当即答道:“杨德祖正在雒中,不曾出仕,被杨文先留在家中养望。如今弘农也不太平,关中缺粮,李傕、郭汜多次入寇弘农,为段煨所阻。” 杨家就是弘农人,只可惜如今弘农都被军阀混战给打烂了,别说给雒中的杨彪提供支持了,就连儿子也不敢放在家乡。 雒中虽然清贫,但好歹安全性上要胜过弘农许多。 “子瑜!” 听得董昭之言,刘封当即又唤起诸葛瑾的字来。 诸葛瑾恭敬起身,冲着刘封作揖道:“谨在此,恭候主公吩咐。” 刘封坐回席中,安排道:“明日一早,你带礼物前往太尉府,为我征辟杨彪之子杨修。” 场中诸人俱是一愣,随即董昭大声叫好道:“主公此计妙也!” 诸葛亮、庞统也俱是眼前一亮。 唯有诸葛瑾恭敬应命,静候刘封的其他吩咐。 之所以董昭,诸葛亮、庞统都觉得刘封这一步走的好,恰恰是因为征辟杨修能达到一箭三雕的效果。 如果杨修应征,那从此之后,杨家的嫡长子就成了刘封的下属,日后也是故吏,等同于结下了主从关系。 刘封对杨家可就形成了道义和潜规则上的双重压制。 如果杨修不应辟,以刘封如今征南将军的尊荣,又挟大功而归,杨家必须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论这个理由如何,恰恰都会是刘封发动后手,指责杨彪勾结袁术的证据。 至于这个证据够不够铁,至少以刘封和曹操联手做局来说的话,那必然是铁的杨彪跳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刘封叮嘱道:“子瑜,你且去府库挑选礼物吧,务必要以最高礼节前往征辟。” 诸葛瑾恭敬应命,见刘封没有其他吩咐了,当即告退,前往骠骑府中库藏挑选礼品。 “公仁,元常如今是何态度?” 等诸葛瑾离开之后,刘封旋即又询问起了钟繇的情况。 钟繇如今和刘封的关系比较复杂,算半个刘封的人,还保留有一定的独立性。虽然刘封对钟繇很是拉拢,但显然钟繇还没下定决心彻底站到刘封一边。 董昭眨眨眼睛,回答道:“昭之内幕,皆为元常所传。” 刘封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喜色。 钟繇如今执掌司隶校尉,又是天子刘协的心腹爱将,如果对方能够暗中站在自己这一边,那自己这边当能平添三分胜算。尤其是司隶校尉这个职务,只要钟繇愿意辅佐自己,拿下杨彪甚至都不需要找曹操联手。 司隶校尉之所以被戏称为卧虎,可不仅仅是在中低官吏头上的刷出来的威望。 卧虎之衔,更多的就是从三公九卿头上刷出来的。 想到这里,刘封开口道:“公仁,我有一事要吩咐你去做。你想办法,请元常寻机入我府中详谈。若是需要我亲身前往,也无不可。” 董昭吃了一惊,可随即想到钟繇的重要性,当即重重点头:“请主公放心,昭明白该如何去做。” ******** 次日一早,诸葛瑾带着礼物出发,前往太尉府中。 此时的太尉府中,杨彪已经前往宫城处理政务,如今太尉杨彪乃是录尚书事,为尚书之首,理论上总理百务。 只是有大将军曹操在,杨彪处理完毕之后,还得将决断送往大将军府候批。 如今虽然诸侯林立,天下四分五裂,朝廷所能管辖到的事情越来越少。可杨彪等尚书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在尚书台里办理公务,商讨天下大事。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杨修虽然四十五岁就被曹操给砍了,可他父母却都很长寿。 杨彪活到了八十多岁,曹丕篡汉之后,杨彪还被推举为三公,不过杨彪本人却是谢绝了。而杨彪之妻,杨修之母袁氏也一样身体康健,虽然没有记载她是何时死的,但杨修死的时候,曹操的正妻卞氏写信安慰袁氏,并赐下重赍。 袁氏也不愧是才女之名,修书谢礼,可见袁氏在当时依旧身体康健,思虑清晰。 此时杨修正在家中,给母亲请安之后,便返回书房读书。 只是心中有事,往日喜欢的书籍经典,此刻却是一点儿都读不进去。 能让杨修如此困扰于心的事情,自然还是与刘封之间的矛盾。饶是杨修自诩为天下第一等才士,却依旧想不出这道题的解法。 “公子。” 突然,书房外传来自己伴读书童略显急促的叫喊声。 杨修微微皱起眉头,他读书时不喜被人打扰,这一点伴读应该很清楚。可对方现在偏偏过来打扰,莫非是府中出了什么大事? 杨修放下手中书籍,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顿时,伴读杨明那张满是焦急神情的大脸映入眼帘。 杨修淡淡的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杨明赶忙回道:“启禀公子,征南将军麾下吏曹掾诸葛瑾已至门外,说是前来征辟少爷入征南将军幕府的。” 杨修神情一动,眉头挤成一团:“征南将军幕府?是刘征南的吏曹掾?” “回公子,正是刘征南的征南将军幕府。” 杨明有些不太明白,整个大汉能开府的征南将军,可不就只有刘征南一个吗? 杨修顾不得理会杨明奇怪的眼神,心里迅速的思考起这事情的利弊起来。 第390章 欲加之罪 或许是杨修思考的时间久了点,杨明忍不住劝说道:“公子,征辟此等大事,是否也需请示老爷?” 杨明的话惊醒了杨修,听罢,他又沉思了数息,缓缓摇了摇头:“你先去将诸葛曹掾请入府中正堂,容我先去更衣。” 杨明虽然不解,但没敢多问,杨家规矩大的很,也就是他跟着杨修从小一块长大的,才敢提了点建议,但不代表他可以替主人做主。 很快,太尉府中门大开,门槛卸除,将诸葛瑾等人迎入府中。 别看眼下洛阳凋零,百废待兴,可太尉府占地着实不小,只是远不如鼎盛时期那般豪奢华美。 诸葛瑾这人脾气甚好,性情稳重。 在门口等了半晌,被迎入正堂之后,又许久没见人影。 可他却是不骄不躁,平心静气的等候着,丝毫没有不耐之色,看的杨府下人也颇为惊讶。 好在接下来杨修就出现在了正堂,进来之后,当先冲着诸葛瑾行礼道:“家母偶感风寒,方才正在侍奉,闻得贵客登门,不得不沐浴更衣,有劳诸葛曹掾久候了。” 诸葛瑾颜值不高,尤其脸型狭长,酷似某种动物。只是他神态平和,双目诚挚,让杨修不禁心生好感。 “杨兄,突然来访,实属冒昧。” 诸葛瑾起身弯腰左翼,以表歉意,随后又解释道:“只是谨身负众任,我主对杨兄很是欣赏,特此备下重礼,想要征辟杨兄,入我主幕府襄助,不知君意如何?” 杨修此时已经考虑清楚,因此,故作沉思之后,当即回答道:“修蒙征南看重,不以修鄙薄,欲委以重任,实五内俱感。只是兹事重大,不得不与家父商议,还请先生替我在征南面前解释一二。” 诸葛瑾安静的听着杨修的解释,等到对方说完之后,这才起身拱手,随即在杨修疑惑的目光中,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递给对方。 “此信乃是征南所托,要我交予杨兄。” 杨修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接过了书信。 诸葛瑾随后告辞,转身离去,准备回骠骑大将军府中复命。 诸葛瑾离开之后,杨修好奇的打开书信,看了没几行字,脸上突然刷的一片苍白。 看信之前,杨修以为书信中可能是刘封的好言相劝,动之以利。 可在看清楚之后,杨修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刘封写给他的信,而是自家老爹写给袁术的书信。 随着书信的展开,其中不乏谄媚阿谀之词,更有露骨的逾越之言。 杨修敢拿自己项上人头担保,一旦这书信被送至天子或者大将军案前,必然能够掀起一场大案,而这案件的嫌疑人,正是自家老爹杨彪。 杨修虽然完全不信这书信中的内容,可无论他如何确认辨别,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书信上的字迹的的确确是自己老爹的字迹。 此时杨修的脸色一片惨白,捏着帛书的双手甚至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 他很清楚,别说这字迹十分酷似自家老爹了,哪怕这字迹只有七八分相似,到了大将军手里也必然会成为一柄利刃。 杨修的耳边突然回想起刚才诸葛瑾的话来。 这封书信,乃是刘封刘征南命令交予他的。 杨修猛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自己绝不能让诸葛瑾就这么回去复命,一旦诸葛瑾空手而返,那自己父亲今天晚上,就很可能要在诏狱之中过夜了。 杨修顾不得斯文,在仆人们震惊的眼神中,撩起衣袍朝外追去。 一阵疾跑,终于在大门处追上了诸葛瑾。 “诸葛曹掾还请留步!” 在诸葛瑾惊讶的目光中,杨修喘着粗气跑到了他的面前。 好容易喘匀了气息后,杨修当即大拜行礼道:“诸葛曹掾,修细思之下,有感于刘征南之深情厚谊,愿应征南之辟,为征南尽忠职守。” ******** 大将军府内,曹昂一路快步,甚至都几乎跑了起来。 进入书房后,看见曹操正在同戏忠说话。 书房中的气氛相当和谐,曹操和戏忠聊的很是愉快,双方面容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 只是看见曹昂之后,两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曹昂当即冲着两人恭敬行礼问好。 “父亲,戏先生。” 曹操这才转首望他,询问道:“子脩这是何事,如此惊慌。” 曹昂咽了口唾沫,当即回道:“启禀父亲,今日晨时,征南将军遣人门下吏曹掾诸葛瑾前往太尉府征辟太尉之子杨修。” “什么!?” 刚刚还嫌弃好大儿不够稳重的曹操一下子聚精凝神起来:“结果如何?” 戏忠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曹昂身上,和曹操一起紧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曹昂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回答道:“据说杨修初时不曾答应,本以婉拒了诸葛瑾。可谁也想不到诸葛瑾快要出太尉府时,杨德祖居然追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 本来曹昂还想卖个关子,却发现老爹曹操和戏忠眼神不对,有些杀气,赶忙老老实实道:“应辟了。” 曹操和戏忠其实在曹昂卖关子时就已经猜到了,可亲耳听到后,都很是震惊。 “主公,此事非同小可。” 戏忠细思片刻,最先开口:“尤其杨德祖应辟的过程也不对劲。” 戏忠敏锐的注意到杨修的反常,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主意,更让他追到大门口来应辟的。 曹操深以为然,缓缓颔首。 曹昂则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公,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了解到是什么改变了杨修的态度。” 戏忠继续说道:“其次,杨修一旦倒戈,我等恐怕不能再隔岸观火了。忠实担心杨彪一党会为刘封所制。” 曹昂心中一惊,本能的去看自己的父亲。 在东汉时代,哪怕是末年,父子分侍两个阵营也是常见的事情。 就以曹操、曹嵩父亲来说,别看曹嵩十分疼爱曹操,可实际上曹嵩只给了曹操小部分的产业和钱财,在曹操第一次勤王兵败之后,曹嵩就袖手旁观,不再支援曹操钱粮物资了。 反过来,曹嵩带着小儿子以及大量的钱财去了琅琊,这本身也是分散投资的一种表现。 曹昂对杨修应辟的事情已经很重视了,可看见父亲和戏先生的反应后,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影响力。 果然,在戏忠的劝谏下,曹操缓缓点头:“子脩,你去一次骠骑将军府,请刘征南过府一叙。” “喏!” 曹昂不敢耽搁,当即应命离开。 曹操看着曹昂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不复刚才的轻松和惬意。 “志才,你可能猜到刘子升是如何说服了杨德祖的?” 戏忠面露苦笑,缓缓摇头:“主公,忠也是十分好奇,却苦思不得其解。只是如今杨德祖投靠了刘子升,那杨文先那恐怕很大可能会因此而退缩。我等若是继续坐观他们成败的话,很可能就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先前戏忠为曹操定计,欲利用杨彪狙击刘封,以此来逼迫刘封对自己一方做出让步。 原本天子和杨彪一党合流,是能成功恶心到刘封,只要刘封还想要扬州牧,就必须得来拉拢曹操。 毕竟曹操可是大将军,如今天子发布的诏令,还得有他附属了才能生效。 可若是杨彪一党直接怂了,那刘封就不必倚靠曹操的援手了。 那曹操还想要捞好处,可就不能再摆出中立的姿态了。 毕竟以他和天子之间的糟糕关系,哪怕想要合作,也很缺乏信任基础。 “不错,此事确实可疑之极,先生可动用所有力量,务必于近日之内打听清楚。” 曹操大为赞同:“另外,稍后请文若、伯宁前来议事,一同商量一下此事。” ******** 刘封站在骠骑大将军府门口,看着和诸葛瑾同车而返的杨修,当即上前迎接。 “久闻德祖雅量恢弘,神姿高彻,更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得见,过目不忘暂且不知,但前面两句,诚不欺我也。” 刘封态度熙和,如春风化雨一般,可杨修却有些心不在焉,看向刘封的目光中竟然有着惊骇之色。 “征南谬赞,修实不敢领。” 杨修下车之后,站在诸葛瑾身后,听到刘封的赞美之后,上前谦虚道:“修得闻将军相招,惭于名不副实,怎奈将军诚意至臻,故苟颜相从。” 杨修本来极擅言辞,雄辩过人,可此时心神里全是那封书信,恨不能立刻抓着刘封的衣领询问其中缘由。 但他却不敢,也不能。 看了眼刘封身后的许褚,杨修觉得自己但凡敢对刘封有半点无礼之处,恐怕手都摸不到对方的衣领,就能被许褚给砸飞出去。 和杨修满脸忧心忡忡不同,刘封却是心情大好,脸上挂着笑意:“德祖,随我入府吧。” 刘封拉着杨修的手,两个人一步一趋的进入府中。 在正殿上入席之后,刘封将诸葛兄弟、庞统、许褚、张辽等人陆续介绍给杨修认识。 杨修虽然内心焦急,却也不得不沉下心来与众人结识。 等双方介绍完毕,刘封这才正色道:“德祖学识渊博,才思卓绝,更有强闻博记之能。故此,封欲请德祖屈就征南将军幕府主簿一职,不知德祖是否愿意?” 杨修对此有些惊讶,主簿这个职位可是相当重要的,是幕府官职之中的关键职位之一。 他虽然不像长史这般为幕府第二人,也不像各曹掾官长那般执掌一曹。 主簿强就强在是个万金油职位,他的权柄范围非常广,理论上各曹掾的事务都要到他这里汇总。 因此,主簿这个职位,非亲信不能出任,否则岂不是把自家底裤都露给别人看了? 杨修本以为刘封把自己弄进幕府里来主要还是作为一个把柄,用来威胁自己的父亲,大概率是会给一个闲职,诸如司马、郎中之流。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主簿一职。 杨修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太过紧张忧心而听错了,可当确定了这是真的之后,杨修变得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刘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将军!” 杨修高声喊道。 刘封讶然望去:“德祖有何事?” 一时之间,堂上众人都看向了杨修。 杨修只觉得众人目光颇为复杂,里面带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只是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离席拜倒,对着刘封道:“修有机密要事欲奏报将军,恳请讲将军能与修单独对奏。” 杨修这一举动无疑是相当冒失,完全不该是一个世代璎珞,四代太尉之家中走出来的嫡系子弟所做的事情。 堂上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杨修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却是看不见刘封同诸葛亮、庞统等人的眼神交流。 过了好一会儿,杨修终于听到刘封的声音。 “即使如此,那德祖随我去后堂吧。” 刘封说着便站了起来,朝殿后走去。 杨修长松了口气,赶忙起身,连看都不敢看同堂之人,急匆匆的追着刘封而去。 等到了后堂中,只剩下了刘封、许褚和杨修三人。 说是单独对奏,但许褚却是不离刘封左右的。 对此,杨修也视若无睹。 “德祖,君有何言,需单独对奏?” 听着刘封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语,杨修暗自咬牙。 可形势比人强,最终杨修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取出那封书信,呈给刘封。 “将军,修是想询问此物是从何而来。” 许褚上前两步,接过书信,转呈到刘封身前。 刘封接过打开看了看,随即又抬头望向杨修:“自然是从袁术秘库之中所得。” 杨修脸上露出恼怒之色,大声抗辩道:“家父乃大汉太尉,对天子和朝廷忠心耿耿,绝无可能会与袁术此等逆臣勾连。” 啧啧啧,逆臣,那可是你小舅舅啊。 刘封心中吐槽了一句,好整以暇道:“可吾的确是从袁术秘库之中所获,这可就奇怪了啊。” 杨修心思电转,当即说道:“或许是袁氏逆臣伪造此书信,欲离间我父与天子,还望征南明辨是非,还家父清白。” 第391章 二策取其一 “清白?” 刘封脸色不虞起来,冷笑道:“德祖,俊杰也,何必出此愚夫之言。” 杨修心中一沉,知道刘封这是在暗示什么,更知道事情果然是朝着最麻烦的方向发展了。可那毕竟是自家老爹,他的确是反对父亲的做法,可不代表他真能看着父亲玩火自焚。 想到这里,杨修一咬牙,冲着刘封叩拜道:“修愿为征南效犬马之力,只求征南能为我父昭雪。” “我如今也是身陷泥泞之中,为朝廷南下平叛,不但得不到应有的肯定,反而被朝中重臣非议,疑我怀有二心。” 刘封叹息一声,冲着杨修道:“书信已经交予德祖,德祖何不回去将其转交太尉?” 杨修猛的抬起头,看向刘封,随即一股苦涩泛起,让他忍不住眉头紧皱。刘封的话意思十分清楚,他如今的境地可不就是他家老爹一手造成的吗? 这摆明了是让他回去劝说杨彪改弦易辙。 至于毁了书信,杨修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一条路。 聪明如杨修哪里会不知道这看起来十分辩解的道路,通向的却是死局。 杨修敢用脑袋担保,像他怀里珍藏的书信帛书,刘封这里要多少就有多少。否则对方能将这书信直接赠送给他? 同时,杨修心里更清楚,真正能要老爹性命的并非这份虚假的书信,而是刘封联手曹操庞大的势力。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就是欲加之罪。 所以问题根本不在沟通袁术的书信,而在老爹自己身上。 “去吧!” 无视了欲言又止的杨修,刘封竟直接下了逐客令:“德祖既已知晓所有,再顿留于此也毫无意义,不如速去。三日之后,可来幕府就职。” 杨修叹息一声,无奈起身告退。 回到太尉府的第一时间,杨修就询问下人杨彪可曾回来。在前往骠骑大将军府之前,他就已经派人前往宫城寻找杨彪,请他立刻回府。 只是遗憾的是,下人禀报杨彪依旧不曾回来。 没奈何,杨修只能在太尉府中苦苦等待着父亲下朝。 此时大将军府中,曹昂肯定就探知了太尉府内的事情,前来回禀曹操和戏忠。 “一封书信?” 曹操满脸疑惑:“可知是何书信?” “不知。” 曹昂摇了摇头:“此书信乃是出自诸葛瑾之手,亲手递交给的杨修。此后,杨修再不曾离身。” “哦,对了,还有个情况。” 曹昂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在杨修应辟时,他偷偷派了太尉府下人从侧门离开,前往宫城寻找太尉。” “莫非是这书信中有甚秘密?” 曹操一脸疑惑,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揣测道:“刘子升常能得人,莫非是他在书信中施之以情,成功的说动了杨修?” 戏忠抚摸着短髭,细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杨德祖非常人也,即便其人为刘子升书信所动,也不至于行事如此仓皇失措。以忠之见,那封书信与其是游说之言,或许更像是威胁之词。” “威胁之词……” 曹操默念几遍,缓缓点头:“志才所言有理。” 旋即,曹操回头去看曹昂:“骠骑大将军府上名刺可下了?” 曹昂赶忙回答道:“回禀父亲,名刺已下,只是刘征南推辞了两日,言说三日之后定然上门致歉。” 曹操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看来我等的时间,恐怕只剩下三日了。” 戏忠赞同的点了点头。 ******** 曹府如临大敌,而太尉府中却是波澜不惊。 杨彪虽然接到了儿子的传讯,却也就没有提前下值,而是一如往常等到太阳西斜时分,才出了宫城。 等回到府中,一眼就看见杨修站在大门外恭候。 杨彪面露不虞之色,在他看来,杨修尽得弘农杨氏真传,处事波澜不惊。 可今日缘何如此失态,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 不过毕竟是自己给予重望的嫡长子,杨彪并没有直接发难,而是调整了神色之后,下车入府。 杨彪看了眼亦步亦趋的儿子后,开口吩咐道:“今日晚食送至书房吧。德祖随我一起用膳。” 听见杨彪的吩咐后,杨修心中稍安。 一盏茶后,杨彪和杨修坐在书房之中,其他人等都被屏退。 杨修这才开口道:“父亲,孩儿有要事容禀。” 杨彪不急不缓道:“何事如此惊慌?竟使人去宫城扰我?万一叫天子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杨修赶忙道歉,但随即说道:“此事太过紧急,实在是兹事体大,孩儿不得不惊扰父亲。” 杨彪抬起头,露出一张威严质朴的脸来,停顿了一下后,缓缓开口:“既是如此,那你说吧。” 杨修不敢怠慢,赶紧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刘封的话,还有那封书信统统托盘而出,最后还将书信递送到了杨彪手边。 听完杨修的话后,杨彪原本威严的面庞也有些破功了,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随即,他打开了那封书信,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人临摹自己书法的功力太过惊人,至少也有八九成的相似度。 听完之后,杨彪顿时明白了刘封的目的。 刘封显然是要他应该得到的奖赏,而他手里的这份“罪证”,正是对他最有力的警告和敲打。 杨修说完了之后,一直低着头不做声。 杨彪则坐在主位上也没说话,他手里拿着伪造的书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修很清楚,自己老爹的性格远没有其他人以为的那么刚强坚毅。 过了好久之后,杨彪低沉着声音,开口问道:“刘征南是何用意?” 杨修心中叹息一声,当即答道:“扬州牧是势在必得,吴侯自不必多说。平心而论,若是以其功绩,还当升迁为左将军。” 袁术已经成了阶下囚,左将军的名爵自然也就空出来了。而刘封的征南封号显然已经不足以酬功,升迁也是必然之事。 四征在东汉时虽然不是重号将军,但也是杂号将军中的顶级,与四镇、四平、四安同列高品。 再想往上走,也只能是重号将军了。 “扬州牧,吴侯,左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杨彪默默念诵了一遍,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 适时,杨修还不忘提醒了一句:“父亲,征南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 杨彪脸色铁青,握着书信的手居然微微颤抖。 “放肆,当真是狂妄!” 杨彪小声的怒斥道:“刘子升一介小儿,将朝廷的名爵官职看成什么了,居然胆敢私相授受,实乃是国贼!” 杨修没说话,任凭杨彪发泄。 他自认为自己看的比父亲清楚的多,这大汉,早就没救了。 刘备或许有可能是第二个光武帝,可天子刘协却必然不是。 自家父亲也是鬼迷心窍了,非要想着钳制刘备父子,这还是杨修第一次知道自家父亲居然有如此之大的野心,以至于利令智昏。 等到杨彪骂完之后,杨修才又开口道:“父亲,您可别忘了大将军。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不会真以为大将军看不到您的举动吧?恐怕今日我等之事,早已报入大将军府中。” 杨修叹息一声,面露悲色:“明日欲加我父子颈上之斧钺,恐已在大将军府中磨砺矣。” 杨彪被儿子的话给惊到了,心里不得不承认杨修说的很对。 沉默片刻后,杨彪叹息一声道:“如今天子已为我所动,贸然易法,恐为天子怀疑,如之奈何?” 天子这次压制刘封,并非出于本意,完全是被杨彪一党给说动的。 现在天子都下场了,你杨彪突然投敌了,那让天子日后还怎么看杨彪、杨家和杨党? 听了杨彪的话后,杨修心里一松。 他最怕的是父亲死硬到底,现在杨彪的态度明显放软了,那就还有办法。 思索片刻后,杨修开口道:“儿有一计,或可解此困局。” “吾儿有何计策!?还不速速道来。” 杨彪顿时精神一振,催促问道。 杨修却对自己的计策没有太大的底气,皱着眉头道:“儿有上下两策。” 杨彪心中大喜,平日里素知自家好大儿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却想不到儿子能优秀到这等程度,眼下都能拿出两个计策来。 杨彪当即说道:“吾儿可先言上策。” 杨修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上策乃是稍后我趁着夜幕去一次骠骑大将军府。” “然后呢?” 见杨修只说了一句话后就停了下来,杨彪疑惑不解的追问起来。 杨修缓缓摇头:“没有然后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杨彪一脸疑窦,完全没理解儿子的意思。 杨修叹息一声,解释道:“我今晚趁着夜色前去骠骑大将军府,此事落入大将军府中,大将军会如何去想?” “大将军必是认为我们已经向刘征南俯首称臣。” 杨彪恍然,可随即又问道:“可这也无济于事啊。” 现在问题就在于刘封要扬州牧,而他一旦转变态度替刘封开口,天子必然会生疑。 杨修接着解释道:“所以这一策赌的就是大将军性情多疑,若是他真以为我们投诚刘征南,必然会二策取其一一。” 杨彪疑惑道:“二策取其一?” “要么站出来当恶人,阻拦刘征南得扬州牧,要么抢先出来,力荐刘征南得扬州牧。” 杨修解释道:“孩儿以为,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而若是后者的话,则正好避免了父亲的为难之处,只是……” 杨彪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他能狙击刘封到现在,一来是天子的支持,二来就是大将军一直保持着沉默。 若是曹操全力推动的话,那即便是天子也是无能为力。 毕竟刘封的功勋摆在那里。 天子和杨彪一直以来也只是想要偷梁换柱,而不能无视刘封的功勋。 看着自家老爹长松了口气的模样,杨修忍不住泼冷水道:“即便如此,交趾刺史乃至于交州牧恐怕也得补偿给大将军了。” “这是为……” 杨彪心痛的喊到一半,就醒觉了过来。 曹操又不是做善事的,若是他先开口,固然解了自己的进退两难,可刘备父子这边的人情可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到时候刘封一举荐曹操的人出任交州刺史或是交州牧,天子和杨彪除了拱手相让,很难有应对的办法。 杨修看着老爹气急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心疼,于是出言安慰道:“父亲,天子不足为倚靠,今日之事,未必不是他日之福。” 杨彪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但心中却是一软。 和杨修不同,杨彪出生、成长的年月,虽然士族为宦官所压制,但武人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时候的武人要么是宦官的走狗,要么是士族的走狗。哪怕功高能强如凉州三明都不例外,一样得靠投靠士族、宦官才能得以进入中枢。 因为,对于杨彪来说,如今宦官势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这本应该是士族最为期盼的黄金时刻,可怎么就会被武人给打翻了呢? 杨彪从内心深处就不信任曹操、刘备这些武人,可此刻他却发现如今自己已经完全奈何不了武人了。 与关中时期不同,那时候杨彪等人过的战战兢兢,但至少还有希望。 一来有王允除董卓的成功案例在前面,二来董卓死后,西凉武人内部并不团结,而且粗暴野蛮,不通政治,经常被士人们设计占了便宜而不自知。但凡西凉武人中有聪明人掌权,就绝不可能放天子东归。 只是现在,杨彪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曹操、刘封等诸侯之间的配合,却让他找不到半点机会,即便离间都无从下手。 突然,杨彪想起了什么,询问杨修道:“德祖,你还有一策,是何展布?” 杨修没想到老爹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死心,于是干脆双手一摊道:“下策就是父亲直接入宫,请见天子,将书信上交给天子。” “这……” 杨彪先是一震,随即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恍然过来。 杨修这一计显然是让他去找天子坦白,博取同情,赢得天子的谅解。 天子但凡没有办法为杨彪解困,必然也只能退让一步,力求保住杨彪。 这倒不是天子有多重情重义,而是失去了杨彪,天子如同断臂,但凡正常人都会如此选择。 杨彪啧着嘴道:“德祖,为父怎么觉得你这下策更像是上策,而上策却像下策呢?” 第392章 曹操定策 杨修顿时气急,他没想到父亲居然蠢到这等地步。 “父亲,天子薄幸啊!” “大胆!” 杨彪登时色变,大喝了一句,可随后看见儿子委屈的面容,不由心中一软:“以后不得胡言乱语,若是让旁人听取该如何是好?” 杨修却是苦笑道:“这一关不过,父亲以为还有日后吗?” 杨彪当时就被噎住,无言以对。 杨修继续说道:“两汉以来,天子固有雄才大略,精明强干,武功强盛,昏聩无能,宠幸宦官,可有情深意长者?” 两汉的皇帝是历朝历代之中,素质最高的的朝代。 别看东汉都是小皇帝,可就是这些小皇帝偏偏能够设计从外戚、宦官、士族们手里夺权。 至于西汉,那更是明君辈出了。 但两汉以来的皇帝,即便是宽仁钟情如刘秀,也有郭圣通之过。 老刘家用人的时候,能给足好处,可用不上了的时候,你最好别犯事,一旦犯事,往往结局就是大义灭亲。 别说是臣子了,就是外戚也逃不了。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霍光了,自己被封圣,但家族却被夷灭。 功是功,过是过。 更何况天子刘协少年早慧,又是在武人压迫下长大的,性格冲动而又脆弱。指望这样一位天子去为杨家对抗曹刘联盟,杨修真觉得自家老爹是迷了心了。 听了儿子的话后,杨彪终于不再做声。 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说胡话了。 但凡他进宫去找天子,曹刘必定联手对付他,到时候天子还真就保不住他了。 ******** 午夜时分,一骑匆匆驰入大将军府中。 此时正堂之上依旧灯火通明,大将军曹操不但没有休息,就连他幕府中的亲信们也都云集在此。 他左手首位坐着夏侯惇,右手首位坐着荀彧,两边下面依次还坐着曹昂、曹洪、满宠、戏忠等人。 殿上末尾,居然还坐着两个稚童,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正是曹丕和曹植。 来骑上堂之后,跪拜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子时一刻时,杨修漏夜出府,此时已入骠骑大将军府中。” “赏!” 曹操一个字,让传骑大喜过望,赶忙叩谢了一番之后,悄悄退下。 “杨家四世太尉,竟出了杨彪这么个蠢物。” 曹操心里有气,若非杨彪太蠢,他本可以图谋更大的好处,只是不知刘封给杨修的书信中到底写的什么内容,居然把杨家吓成了如此模样。 曹操发泄了一通之后,恢复了冷静,看向堂上诸人道:“诸君如今有何高见,可以教我?” 曹操虽然问的是堂上诸君,可实际上指望的还是右手边的诸位谋士。 左边的自家亲信爱将们勇则勇也,人也是忠心耿耿,可在政治谋略上还是逊色太多了。 戏忠摸着短须,最先开口道:“主公,如今不能再等了。以忠之意,明日一早,主公就入宫面圣,为刘征南叙功。如此一来,虽不能尽得其利,却能揽得大功。” 曹操面露笑容,连连点头,可眼底却是荡漾着淡淡的失望。只是如此的话,他也能想得到,又何须其他人等多言。 戏忠也看出了曹操的失望,但他委实猜不到刘封书信中的内容。 若是能够知道刘封书信中的内容,那他还能再做变化,可谁让曹操这一边死活打听不出来呢。 那书信目前恐怕也只有刘封、杨修两人知道,或许杨彪此时也知道了,其他人就连传信的诸葛瑾都没看过。 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泄露书信内容,而且杨修还将书信贴身收藏,从不假手于人,这也怪不得曹操千方百计也打探不出来了。 曹操看向迟迟不说话的荀彧,主动询问道:“文若有何高见?” 戏忠心中一沉,他倒不是嫉妒荀彧,而是替荀彧担心。 戏忠和荀彧乃是少年好友,戏家在颍川也是老家族了,只是戏忠出身旁支,家境贫寒,可荀彧却不拘身份,与其定交,两人友情极为真挚。 后来曹操希望寻找机变谋士,也是荀彧倾力推荐戏忠,才为他争取到了这个机会,要不然戏忠再有才能,也到不了曹操跟前。 因此,戏忠对荀彧不但感激,而且忠心,两人又同出颍川,是妥妥的乡党至交。 戏忠前面之所以在荀彧之前发言,绝非抢功,实为代罪。 只是戏忠没想到,曹操居然不死心,还点名询问荀彧,不由替好友捏了把汗。 虽然就算荀彧没有什么好办法,曹操也不会责怪他,但荀彧首席谋主的含金量却必然会有所下滑。 就在戏忠担心的时候,荀彧却是悠悠然开了口:“明公,刘封那封书信可有消息?” 曹操脸色一沉,随即摇了摇头:“未曾有。” 荀彧继续说道:“彧不才,倒是有些推测,只是未必属实。” 曹操先是一愣,没想到荀彧会有这回答,等到反应过来后,当即大喜道:“文若可大胆放言之,我等本就是商议,自无不可言。” 得了曹操允准,荀彧当即开口道:“明公,彧以为,那封书信当为威胁之词,吾恐刘征南手中握有太尉之过错。以太尉府的反应来看,此过绝非小错,当为大过。” 听了荀彧之言,不仅是曹操,堂上的戏忠、满宠、曹昂等人俱是陷入沉思之中,就连夏侯惇也不例外,唯有曹洪双眼好奇,看看左右,又看看对面,一脸的清澈。 “文若此言,甚为有理!” 曹操脸上闪过惊喜之色,所谓使功不如使过,能让杨彪父子如此重视,改易态度的,得给多大的好处? 反倒是把柄更为直接有效,而且见效更快。 可这把柄究竟是什么呢? 曹操脸色的喜色又渐渐褪去,忍不住细思起来,一边想还一边问道:“文若,你对此可有猜度?” 本来曹操问也是随意询问,没想着会有回答,却不想戏忠突然插嘴的一句话却是激发了他的灵感。 “彧实无所得,只是以彧猜想,左右不过人情利益。” 曹操猛的跳了起来,一拍大腿道:“好一个戏志才,好一句人情利益,我已知此信中所言矣!” 这话一出,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曹操身上。 后者却是毫无察觉,心情激动的在原地绕圈:“杨文先之妻乃是本初、公路堂姐,如今公路为子升阶下囚,若是要找寻几封往来书信,又有何难?” 袁术并非一开始就和天子、朝廷翻脸的。 最早的时候他甚至还为长安的天子送去进贡,得到过天子和朝廷的嘉许。 也正因此,李傕、郭汜才会觉得袁术好拉拢,这才派了太傅马日磾持节杖出武关,前往南阳欲说动袁术北上勤王。 杨彪作为袁术的姐夫,可是没少给袁术写信。 定然是这些书信之中有疏漏之语,让刘封给抓到了把柄。 不得不说,曹操、荀彧、戏忠、满宠俱是机敏聪慧之人,百伶百俐。 这一番交谈,竟然当真让他们给猜到了七八成事实,即便错误的那一点,其实也是阴差阳错的缝合上了。 曹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做梦都没想到刘封胆大包天,下手更加狠辣,直接给杨家上了栽赃嫁祸。 “若是如此的话……” 曹操心思开始动了起来:“文若、志才、伯宁,你等觉得可有机会将扬州牧弄到手?扬州刺史也可。” “万万不可!” 荀彧、戏忠、满宠大惊失色,同时劝说道:“此事断不可行?” 曹操脸色一沉,仔细思索起来。 夏侯惇却是一脸郑重的请教道:“三位先生,扬州乃鱼米之乡,又有大江之险,盐铁之利,我等就真的不能争取一下吗?” 若是换了其他人,荀彧等人或许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可夏侯惇却不一般。 众人都以为荀彧是曹氏集团的第二号人物,可实际上夏侯惇才是真正的曹氏二号。 因为兵权在夏侯惇手里,而且夏侯惇真正的长才是政治,可又拥有一定的军事能力,因此,夏侯惇一直起到代替曹操坐镇大本营的作用。 之前曹操想要谋取司隶校尉,为的也是夏侯惇,而并非是荀彧。后来在刘封的中介之下,得到了河南尹的官位,第一时间想到的依旧是夏侯惇。 荀彧对此也很清楚,所以他和夏侯惇之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元让有所不知,扬州眼下已为刘子升所定,且刘子升在江东战无不胜,更听说其借着战事收拢人心,平衡地方。扬地江北二郡,更是大兴水利,清理田地,赈济灾民。如今传闻江淮五郡得刘备父子活命之恩,更有私建生祠淫祠之举。” 荀彧给夏侯惇认真解释起来,同时也是说给上首曹操听的。 “此时一个扬州牧、扬州刺史的虚衔又有何用?” 戏忠跟上续道:“扬州各地太守俱是刘备父子的人,即便是扬州牧也难以作为,且看刘正礼如今何在?” 满宠更是直言不讳道:“如刘正礼那般恐怕还是识趣了,若是我等前去,不消一年半载,恐怕就得埋骨于江东之地了。” 夏侯惇悚然一惊,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上首曹操也把这番建言听了进去,也觉得自己的心腹们所言不虚,于是他换了个角度问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借此机会,罢免杨彪可行否?” 别看杨彪是太尉,可杨彪身上含权量最高的职务并非是太尉,而是录尚书事。 东汉时期的体制已经和西汉截然不同,三公本身的权柄已经被尚书台所替代,所以单纯的三公职务,其实是荣耀居多,而没有实际的权力。 可如果三公加上录尚书事,那可就不得了。 这意味着可以直接参与尚书台的事务,甚至还能压过尚书令一头。 当然了,在原本的时空里,荀彧任尚书令,曹操以镇东将军衔录尚书事,后又出任司空录尚书事。 杨彪仅仅只是稍微给了曹操一点脸色,就被曹操给罢免了。 按照东汉官场体制,三公之中,太尉大于司徒大于司空,录尚书事大于太尉。 按照这个规矩来说,太尉录尚书事的杨彪是要高于司空录尚书事的曹操的,可结果却是不堪一击。可见到了许都时期,还得加入一个新的属性,那就是兵权大于一切。 眼下天子手里还有千余精兵扈从,外面近有杨奉、韩暹、张杨,远有袁绍、刘表、刘备父子作为制衡。 曹操看杨彪不爽很久了,却还是没敢动手,心里无非就是忌惮各路诸侯,其中最忌惮的就是刘备父子。 眼下刘封跟杨彪闹僵了,岂不恰好就是罢免杨彪的大好时机? 听到曹操这个问题,荀彧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荀彧低垂眉眼,保持了沉默。 戏忠眉头紧皱,欲言却又止。 满宠神情一振,跃跃且欲试。 曹操将三人的表现尽收入眼底,却故作不知,转身坐了回去。 “杨彪老贼,素来与我不和,我每有改革,其必中伤阻挠。我倒非是为了自己,实忧心于国政也。” 曹操自顾自的说着:“如今老贼与刘子升亦生芥蒂,正可借助子升之力去之!” 荀彧沉默不言,戏忠看了一眼满宠,发现这个兖州佬已在摩拳擦掌,不敢犹豫,赶忙开口道:“主公,忠有一言。” 曹操暼了眼戏忠,点点头:“志才何言不可直说。” 满宠被戏忠这么一打断,暂时也停歇了下来。 戏忠正色道:“主公所谋,并非不可行,只是以忠之见,宜当顺水推舟,若是过于急迫,恐会反受其累。” 曹操细思了片刻,赞许的看了戏忠一眼:“志才所言甚是,甚合吾意!” 随后,曹操当即决断道:“既是如此,明日一早,我先入宫求见天子,为子升请功!” 散会之后,曹昂带着弟弟曹丕、曹植返回后院休息。 曹丕和曹植是一母所生,乃是日后的魏王后卞氏,而曹昂的母亲却是早逝,为曹操正妻丁氏抚养长大。 说来也是有趣,连同去年出生的曹冲在内,都是丁氏为正妻时所出,成材率极高。 不仅仅曹昂能堪嗣子,曹丕、曹植、曹彰、曹冲,俱是天赋异禀,人杰聪颖。 可等到曹操一炮害三贤,为丁氏所休之后,曹操又生了许多孩子,却再没有一个成才了。 如此一琢磨,这丁氏还真是颇为兴旺曹操了。 第393章 表奏吴侯 “大兄,那刘子升当真只有十四岁?” 跟在曹昂身后的曹丕眼中藏着怀疑和暗暗的不服。 走在前面的曹昂倒是看不到背后曹丕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嗯,的确只有十四岁,只是……” “大兄。” 曹植也好奇的插嘴道:“只是什么啊?” 曹昂想起和刘封之间的几次交流,笑着摇头道:“只是你和他相交时,会不自禁的忘记他的年龄,将他当成一个成年君子一般。” 曹丕和曹植同时流露出惊讶之色,这时候的两小可是被曹昂的光芒彻底覆盖的,完全没有竞争的心思。 曹昂是嫡长子,才能卓著,是被曹操和整个曹氏集团公认的嗣子,还有正妻丁氏和丁氏家族作为外戚支持。而曹丕和曹植不过是庶子,年纪又小,完全没有竞争力。 此时的曹丕和曹植,对曹昂很是孺慕,以兄长为骄傲的。 听到曹昂这么称赞刘封,曹丕和曹植心里颇为不服。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曹丕将不服藏在了心里,而曹植则直接争辩道:“刘封不过一武夫尔,其人虽然善战,却从未有著名篇,且听闻其不习经典,少有文治,如何能与大兄相比,更遑论父亲了。” 曹昂回头看了弟弟们一眼,心里虽然暖洋洋的,但嘴里却依旧训斥道:“刘子升武功极盛,为父亲所重,每每夸耀,赞不绝口,岂是尔等所能诋毁,日后不可妄言。” 曹丕和曹植被曹昂一顿训诫,却是不敢辩解。 曹操常年在外征战,而曹昂又大了曹丕、曹植十几岁。 可以说曹丕和曹植两个人几乎是曹昂从小一手带大的,当得上是长兄如父。 曹丕、曹植不但畏惧曹昂,也十分服从曹昂,闻言当即低下脑袋,齐声应道:“是,大兄。” ******** 次日一早,曹操率先入宫。 听见曹操求见,还在寝宫中的天子刘协怔住了。 刘协想了片刻之后,吩咐道:“将大将军请至殿中,朕稍后就去。” 宦官应命而去,刘协则赶紧更衣。 能让曹操一大早就跑进宫来的必定是大事情,他心中虽然惊疑不定,却也不敢拖沓。 只是刘协一边更衣,一边询问道:“三公九卿处可有消息送来?” 如今三公中杨彪和赵温是刘协的铁杆,司空郭贡也不是曹操的人。 九卿里大部分也都是倾向于天子,因为刘备父子的存在,保住了杨奉、韩暹、张杨等亲天子的小军阀,而这些小军阀的存在,又牵制住了曹操,使得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搞清洗。 这样一来,九卿维持住了原先的基本班底,总体而言也是站在天子这一边的。 刘协的处境要比原时空同期强上太多了。 “未有。” 宦官赵喜赶忙摇了摇头。 刘协心里更加疑惑,更衣完毕后,立刻上殿。 曹操此时在殿上独坐,看见天子出现后立刻起身相迎。 “大将军不必多礼。” 刘协表面上对曹操很是亲切,但眼底里却藏着深深的厌恶。 一年多的时间,刘协和曹操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各种冲突。 少年天子迫切的想要学习他的祖辈们,将权力收归己有,掌控天下。 可曹操却同样迫切的想要培植党羽,架空天子。 他们两个人之间,能维系表面上的和平就已经是双方都投鼠忌器之下的结果了。 “启禀天子,臣此来,乃至是征南将军南下讨伐袁术一事而来。” 曹操一脸正气,慷慨凛然道:“臣闻尚书台至今未能拿出奖赏措施,至今已近一月。臣既惊且疑,尚书台如此拖沓,恐伤忠臣之心,天下人望啊。” 刘协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就在刘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曹操却是起身冲着刘协大礼叩拜:“臣大将军曹操,表奏征南将军刘封南下之功,刘封南下,亲赴一线,披荆斩棘,三天两夜强行四百里,夜袭寿春八千克六万,淮北掳袁术,江东擒孙策,镇抚地方,安定乱民,光复扬州,此当为大功也。” “臣举荐征南将军刘封进位左将军,拜扬州牧,进封吴侯,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 曹操大声喊道:“非如此,不足以酬刘子升之功也,恳请陛下准奏,以慰天下百姓之望,士民之心。” 刘协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颤抖。 这既是害怕,又是愤怒。 曹操怎敢如此!? 那刘封又是如何的? 有没有和曹操勾连在了一起? 刘协脑子里一时之间充满了各种疑惑,手足冰凉,不住战栗。 刘协这次会如此压制刘封,其一自然是刘备父子的实力太强了,不宜再放任其继续扩张了。可同时,还有一点就是曹操。 原本刘备父子和曹操是隐隐对立的,而矛盾点就在于天子。 刘备父子是忠臣,是亲天子的,自然而然会压制曹操对权力的追逐。 可这一年里,因为河北袁绍以及自身战略南移的关系,刘封以及被他所影响的刘备,在对袁绍的态度上,往往更亲近于曹操,甚至不乏直接下场支持的态度。 这固然吓阻了袁绍,可同时也给曹操增加了朝争的底气,也引来了天子刘协的忌惮。 刘协不得不考虑起一旦曹操和刘备父子俩联手之后的结果。 无疑,刘协做梦也不想看到这种灾难性的后果成真。 可现在曹操的表现却让刘协感觉自己搞砸了,那恐怖一幕很可能要成真了。 “这……这,大、大将军……。” 曹操抬头看了眼刘协,对方的慌乱和焦急已经无法藏匿。 曹操的嘴角微微翘起,口中却是恭敬问道:“陛下,臣在。” 刘协却是哑口无言,心里深深的怨恨起了杨彪。 ******** 如今的大汉内廷几乎就是缕空的,到处都漏风。 很快,曹操入宫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包括曹操对刘封的表举。 杨家收到消息后,据传杨彪险些昏倒,匆匆入宫求见,却被天子给拒见了。 刘封收到消息后,哑然失笑。 曹孟德是真能钻空子啊。 不过如此也好,扬州拿下了,自己就有信心成为最大的诸侯。 如此一来,自家对天子的需求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还希望用天子制衡曹操,用曹操制衡袁绍。 那现在的话,刘封的态度可就变了。 一个小动作太多,碍手碍脚的天子,还真不如让曹操上去来的方便了。 于是,当晚刘封就亲自过府,前往大将军拜会曹操。 “大将军,外臣此番前来,乃是有一事求助。” 刘封表现的相当客气,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桀骜不驯。 看着刘封毕恭毕敬的模样,曹操心中忍不住遐想起来,这刘子升在玄德的面前,是否也是如此的乖巧听话。 “子升如今也是海内闻名的名将,且又安定了江东,可谓文治武功,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还有何事竟需要我来帮助?如今雒中百废待兴,财政却如无源之水,我也只能左支右挪,权且苦撑一时罢了。” 曹操心里美滋滋的,但嘴里却是滴水不漏,不给对方留有哭穷叫惨的余地。 听到曹操抢先卖惨,刘封有些鄙夷。 这曹操好不晓事,自己是来报恩的,他却把自己当贼防,当真是太小家子气了,完全没有一点大将军的气度。 “大将军误会外臣了。” 刘封恭敬解释道:“外臣此次南下,平定江东,却屡有听闻交州不稳。前日里,麾下重将赵云送来急报,交州刺史朱符为本地豪强所杀,如今交州动荡,叛乱四起,急需朝廷遣一得力重臣南下安抚。” 曹操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明白了这是刘封在报答自己,当即笑弯了眼睛。 “哦!?原来如此啊。” 曹操当即振奋起来,交州虽然远离中原,又是个贫州,但如今人口听说也过了两百万,而且物产还算丰富,只是输送成本太高。 可无论如何,这可是一整个州的地盘。 刘封居然如此轻易的表态支持自己,可见对方也是被天子给气到了。 比起交州刺史乃至交州牧这个职务,曹操更感兴趣的是刘封对天子的怨气。 曹操可不知道刘封对天子的态度和所求已经发生了变化,他此时还在心里琢磨有没有可能利用这一波冲突,把刘封彻底拉到自己这一边,然后彻底架空天子。 只要刘封表态同意,都不需要对方动手,曹操自己就能解决杨彪一党以及天子手里那一千多号羽林军。 曹操在心里琢磨起来,因为刘封的存在,这个时空曹操的人手要比原时空里匮乏不少,不少人都被刘封给提前截胡了。 此时曹操手底下,有方面之能的不过夏侯惇、曹仁、荀彧、程昱四个人。 夏侯惇、荀彧两个人是肯定没法离开的。 前者要代替他总镇大本营,后者是他的萧何,总不能把萧何送去三四千里之外去搞后勤吧。 曹仁和程昱无论能力还是威望,都可以胜任交州刺史一职。 只是兖州离不开程昱,而豫州此时也是由曹仁镇守,眼下颍川一郡即将收回,此郡还是司隶南面的要冲屏障,没有信得过的重将把手是不行的。 曹操数了一遍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去接任交州刺史一职。 这可就抓瞎了啊。 犹豫了一下之后,曹操开口道:“此事重大,子升且容我三思。” 刘封当即顺从的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外臣就等候大将军吩咐了。” 这小子也太恭顺了吧。 看着刘封如此恭顺,曹操心中又惊又疑,很不习惯。 不过好在肥肉算是给自己留下了,曹操也想说些什么安抚一下刘封。 于是,他开口道:“关于扬州一事,子升不必忧虑,我必尽全力助你。只是天子如今为佞臣所惑,亲小人而远忠良,我唯恐独木难支。子升若是在朝中有交好者,也可走动一下,以求其助力一二。” 刘封眼睛一眯,好你个曹黑子,真不愧是奸雄,这时候了还想搂草打兔子,顺手探一波自己的朝中老底吗? 当晚,曹操设宴款待刘封,直至深夜,才放其离去。 宴会结束之后,曹操回到堂上,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询问起戏忠、满宠起来:“志才,伯宁,尔等俱已听闻,不知有何看法?” 曹操问的自然是交州刺史一事。 戏忠,满宠对视了一眼,陷入沉思之中。 满宠出身兖州豪强,理应和程昱结成一党。 可他平时却是一派孤臣的做派,虽然一副酷吏的模样,但情商又极高,总体而言,他一个兖州人,却和颍川党的关系处的还行,就有够异端的了。 看了一眼戏忠,发现其还在沉思后,满宠索性就先开口了。 “主公,宠以为,刘征南的态度有些令人生疑。” “哦!?” 曹操喝了一口醒酒汤,突然听到满宠的话,顿时精神一振:“这是如何说法?伯宁可详细说来。” 满宠放下手中汤碗,直起身体,对着主位上的曹操拱手作揖道:“主公,交州地远偏僻,交通不便,久疏于中原之外,此交州之弊也。然交州亦是幅员辽阔,下辖九郡五十四县。其虽为贫州,却物产丰饶,除了盛产稻米之外,更有银、铜金属之利,并有香料、绢物、明珠、大贝、琉璃、翡翠、玳瑁、犀角、鹦鹉、大象、孔雀等奇珍异宝。只是难以运入中原罢了。” “伯宁请继续言之。” 曹操听的入神,连连点头,甚至催促起来。 满宠得了鼓励,赶忙继续说道:“主公之犹疑,实因交州地远,与中原交通困难。可对于刘征南来说,交州乃是其邻,又有海运之利,往来交通,远胜于我等。宠有一比,若我得交州之利为一分,那刘征南得交州之利当有五分,乃或是七八分!” 曹操重重颔首:“伯宁此言,吾深以为然!” 满宠这才图穷匕见道:“如此珍馐,刘征南竟毫无意动,如此轻易委让主公,却连丝毫不舍之情都不见。宠以为其中必然有因!虽未必是诈,却也不乏弊端。” 曹操悚然而惊。 第394章 天子说客 满宠的猜疑还真就误打误撞对了。 刘封把交州让给曹操,其实还真就没安什么好心。 交州这个地方邪性的很,如果要从大汉里挑选一个最热爱和平的州郡,那非交州莫属。 交州从上到下都极其热爱和平,别说争霸天下了,就是捡漏都不肯。 交州几任刺史、州牧,都死在兴兵这件事情上了。 朱符是因为要举兵攻打杀死弟弟朱皓的笮融,结果被交州士族豪强给攻杀了。 张津是因为要举兵和刘表死磕,结果被麾下部将,也是交州士族豪强出身的区景给杀了。 日后的士燮干脆就是交州土著,按照三互法,他根本不能执掌交州。 可问题是,曹操也好,天子也好,需要士燮稳定交州,所以就卡了个小bug,委任士燮为绥南中郎将,都督交州七郡,领交阯太守如故。 这等于是没有交州牧之名的交州牧,更夸张的是,此后士燮表举了自己三个弟弟出任三郡太守。 交州拢共九个郡,士燮一家子占了四个。 可以说交州就是个大坑,没有重兵,任谁去都会非常艰难。 交州本地的士族豪强简直是益州、荆州、扬州的加强版,完全没有半点扩张的想法,只想着守住自家一亩三分地。 曹操不论是派谁去都没用,只会被士燮和当地的士族豪强们架空。如果硬要在交州推进“北伐”,那么朱符、张津很快就能有伴了。 这一点哪怕曹操给那心腹配上数千人的精锐都没用,除非一口气给他配上万人以上的重兵,否则只会慢性失血,无济于事。 况且交州诸事,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州牧名号所能解决的,反倒是下面的各地郡守颇具实力,尤其是士家。 说到底,哪怕是刘封得了交州的实权,那也得派重兵南下,大规模调换官吏,才能彻底掌握州权。 在这个过程之中,几乎必然会爆发反叛。 事实上原时空里孙权也是派了重兵入主交州,可后来依旧压不住交州的叛乱,险些丢了交州。 说来也是可悲,交州之所以没丢,是因为东吴亡了。 当时整个东吴只剩下了一个方面帅才,那就是陶璜。 可东吴却有两个战区缺少主帅,陶璜几乎无法分身。 众所周知,东吴拢共有三个战区,两个一线,是荆州战区和江东战区,一个大后方,却叛乱不断,那就是交州战区。 江东战区可以由东吴皇帝兼领,但荆州战区却一直都是需要方面帅才分领的。 东吴的荆州战区从周瑜到鲁肃,再到吕蒙,接着到陆逊,后面又有诸葛恪、吕岱、步骘主持大局,最终到了陆抗死后,人才凋零,只有陶璜能够胜任。 可偏偏此时交州又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先顾荆州战区,那交州战区雪崩,失去交州的资源供给,东吴根本撑不下去。 陶璜分身乏术,孙皓只能玩时间差战术,先让他去平定交州,然后转战荆州。 结果西晋势如破竹,时间差战术失败,东吴over。 交州之所以叛乱频发,在刘封看来主要是两个原因。 第一个自然是东吴抽血太狠了,压榨过苛,以至于交州士族豪强很容易就忽悠到百姓造反叛乱。 第二个原因也是交州本土的士族豪强势力太大,而东吴只知道屠杀,却不得人心,最终完全丧失了交州人心。 总的来说,刘封有信心能拿下交州,也有信心镇抚交州,但刘封自己预估需要投入不小的力量,虽然产出丰盈,以交州如今的人口规模,年出稻米百万石以资北,基本是不成问题的。 可代价却是两至三万兵马,大量的人才入交才行。 同样的资源,投入荆州会更为划算。 等到荆州入手,再考虑交州也不迟。 既然眼下性价比不高,那还真不如先扔给曹操,反正对方也没法消化。 如此一来,既能卖曹操一波好,又能还了表举自己为扬州牧的情分,还能挖坑埋一下对方,简直一箭三雕。 ******** 刘封当晚等在家中,午夜时分,一辆牛车悄悄驰入骠骑大将军府中,而牛车中坐着的正是有卧虎之称的司隶校尉钟繇。 对于钟繇的来意,刘封猜到了几分,怀疑其很可能是受天子的属意来找自己的。 本来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听天子报价了,况且这件事也是天子先对不起我刘封,又不是我刘封对不起他天子。 可刘封考虑再三,最终没有拒绝钟繇的请求,决定和对方见上一面。 钟繇进入书房,看见刘封等人后,先是恭敬问好道:“下官见过征南将军。” 征南将军位在九卿之下,但因为开府仪同三司的加持,反过来位列九卿之上了。 司隶校尉的地位则等同于九卿,故此刘封位在钟繇之上。 刘封点点头:“元常请起,还请入座详谈。” 书房中人还不少,除了侍奉于刘封身后的许褚外,诸葛兄弟和庞统也在席中,而凌统则指挥着侍女奉上茶汤。 钟繇入座之后,先是品了一下茶汤,悄咪咪的打量着刘封的脸色。 在确定刘封心情尚可时,他悠然叹息道:“天子知悔矣。” 天子乃是皇帝,自然是不可能有错的。 那么错的必然是臣子,而天子最多是后悔听错了谏言。 刘封心叫果然,这钟繇当真是来给刘协当说客的了。 看来刘协还没蠢到骨子里,知道形势很不对了,而且也找对了人。 “天子何以知悔?元常此言,实教封十分费解。” 刘封笑眯眯的回答道。 他现在对天子刘协可是不满的很,只是不轻易流露罢了。况且刘封心里也做过推演,如今天子对他已经成了阻碍,而非是牵制曹操的助力。若是曹操解决杨党,收拾了天子,对刘封反倒是一件好事情了。 因为统一的司隶反而有助于曹操力量的增长,从而更好的牵制即将消灭公孙瓒,饮马黄河,窥探河南的河北霸主袁本初。 不过,刘封虽然不满天子,更厌恶杨彪,但并不代表他要出卖天子,出卖杨彪。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曹操自己出面解决杨彪,架空天子。 如果他拿出杨彪勾连袁术的书信,不论这封书信是真是假,到那时候,曹操必定会把刘封拉下水,哪怕刘封再怎么解释,那湿了的手也就再洗不干净了。 眼下局势就很棒,刘封站在岸上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看着曹操出马收拾了杨彪,管束了天子,自己由始至终都是天子的忠臣,这才是刘封最想要的结果。 钟繇被刘封噎了一句,只能叹息一声道:“天子其实一直记得子升不远数千里赶到河东护驾的恩情,这一次也只是希望将子升留在京中辅佐,实是青睐子升之举,只是为人所乘,这才出了误会。” 刘封笑而不语,只是盯着钟繇看。 钟繇纵然城府颇深,且底线相对比较灵活,也被刘封看的闹了个大脸红。 “哎,之前我也苦劝天子万不可打压子升,奈何天子不听。” 钟繇也不装了,直接叹息起来,话语中还包含着不少怨气。 看见钟繇摆明态度了,刘封也就不藏了,毕竟对于钟繇他还是很欣赏的,而且一直也在拉拢对方彻底站在自己这边。 这时候要是再演戏,那拉拢可就白费了。 “哼,我辛辛苦苦南下平叛,帮他寻回玉溪,生擒袁术,可他倒好,居然想要卸磨杀驴了。” 刘封冷哼道:“这麦子还有大半仓库,就这么着急杀驴吗?” “天子大概是嫉妒了。” 钟繇又长叹了一声,这也不是为天子辩解,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的。 “子升你年不过十四,比天子还年轻了四岁,却出将入相,上马领军,下马安民,平定地方,恢复生产,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士族豪强,无不拜服。” 钟繇说着说着,自己心里都有些泛酸了,这刘子升也太让人艳羡了。 刘封不悦道:“我为朝廷尽心奉公,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钟繇苦笑摇头:“这哪里是责怪你,是众人都对你又惊又怕罢了。” 刘封更加不愉了,面露不忿之色:“那袁术可是反贼,在淮北多设警跸銮舆,私用九锡规制,就差临朝称制了。这等逆臣贼子,我为国家,为朝廷,为天子除之,难道还做错了?” “当然不错!” 钟繇端正面容,大力称赞道:“子升之功德,士民咸知,无不拍手叫好。” 刘封没好气道:“我可没看出来。” 钟繇再次叹息道:“子升,你自然是没有错的,但若是强说你有错,你恐错在平袁太速也。” 刘封心中一沉,可脸上却是故做嗔色:“平叛这等大事,难道不是越快越好吗?” 钟繇没好气的瞪了刘封一眼,显然是看出刘封口不对心,可他口中却是解释道:“袁术乃是淮泗霸主,自入主江北以来,北侵豫州,东争徐州,南入江东,几无对手,其声势之煊,权倾南天。陶谦、刘繇、陆康、周氏兄弟尽数为其所败。” “如此一个庞然巨物,你不过一季就破其都城,擒于殿外,随后又半年不到,扫平江东,活捉了孙策全族。” 钟繇看刘封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虽淮阴用兵,也不过如此了吧。” 刘封先是一愣,随后仔细想了想,自己以父亲一郡半的基业起家,三年之内,席卷四州一十七郡。要虎口夺食,硬生生从袁谭口中夺下小半个青州,置藩属北海、东莱两郡。 嘶,要照这么看起来的话,似乎自己还真不比淮阴侯韩信的功绩来得差了啊。 毕竟韩信当年也就是得了并州三郡,冀州九个郡,青州六个郡,恰好十八个郡国。 这一对比,瞬间把刘封给逗乐了,没想到自己也有碰瓷兵仙的一天。更让刘封脸上有光的是,这对比还是汉魏名臣钟繇提出来的。 如此一想,刘封都觉得自己快被钟繇给说服了,天子限制自己还是正确的了。 不过可惜的是,仅仅只是快要,而不是彻底。 “都说元常口甜心甘,今日一听,果不其然。” 刘封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笑意一收,话锋一转道:“元常,司隶校尉一职,你恐是无法继续胜任了。不过我欲表奏你为侍中,加尚书,你意下如何?” 东汉后期体制中,司隶校尉地位等同于九卿,可实际上却因为实权过大,而导致实际地位略高于九卿。 与之相比,侍中从西汉的一千石提升到了两千石,和九卿同秩,但地位却是要略低于九卿的。 至于尚书令,这个官职最为复杂,论地位,他不但低于九卿、侍中和司隶校尉,还低于中原大郡太守、国相。 可他在面子上却和司隶校尉同级别,东汉所谓三独坐,说的就是司隶校尉、御史大夫以及尚书令。他们在朝堂之中有着自己专属的座位,而且恰好正对着三公,以示对他们权柄的尊重,所以号为三独坐。 而且尚书令总览尚书台,是名义上尚书台的常设总负责人。 之所以是名义上,是因为几乎大部分时间三公都会录尚书事,一旦录了尚书事,尚书令就要听从三公的管辖了。 因为,尚书令的地位是要略低于侍中的,相当于北方较大郡太守、国相,低于司隶校尉、侍中和河南尹。 如果刘封直接迁钟繇为侍中,那自然是妥妥的贬官。 侍中不论是地位,面子还是实权,都要逊色于司隶校尉,尤其是现在天子权威不振时,那更是连最大的隐形福利接近天子都给废了。 可刘封却在侍中之后,又给加了个尚书衔,那就完全不同了。 侍中不但可以合法的陪伴天子左右,尚书又能参与国事,这两者一相加,即便不能高过司隶校尉,但也不遑多让了。 可钟繇听了之后,脸色却是一暗。 刘封故意转移话题,对天子避而不谈,却是等于以行动告诉了钟繇自己的态度。 在这时候,把钟繇从司隶校尉的官职上迁走,那空出来的司隶校尉会给到谁,以钟繇的智慧不难确定。 曹操一旦同时掌握了司隶校尉和河南尹,杨彪就跟待宰羔羊没有区别了,而曹操也能合理合法的清洗朝中不听话的朝臣们了。 第395章 曹操覆掌 “此事不能更改吗?” 钟繇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虽然他知道刘封这样的少年英雄意志何等坚韧,所做的决定如果不是有其他充足的理由,又如何可能因为他一句求情而改变。 但钟繇一想到司隶校尉落入曹操手中的后果,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可以。” 出乎钟繇意料之外,刘封居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不等钟繇升起喜悦和疑惑,刘封就继续开口道:“那就更改成吴郡太守如何?” 钟繇身躯一震,眼底划过苦笑。 原来是这样的更改。 同时,这也是刘封对钟繇的正式招募。 吴郡太守,固然算不上中原大郡的太守,但也是扬州第一郡了。 可见即将上任的扬州牧刘封的诚意相当足够。 钟繇迟疑了片刻后,沉默了下去。 ******** 次日一早,刘封突然上奏,请求罢免司隶校尉钟繇,拜其出任为吴郡太守,同时,刘封还表奏满宠为司隶校尉。 这消息一出,天子固然惊慌失措,而曹操却是如蒙大幸,喜不自禁。 随后,刘封带着大队人马出城,离开了洛阳,奔着巩县而去。 收到消息之后,曹操眉开眼笑道:“刘子升真乃是信人也。” 刘封没有理会身后洛阳城里的腥风血雨,带着黑胖子董昭一起走在去巩县的路上。 “公仁,这次随我南下吧。” 既然决定把朝廷和天子扔给曹操了,董昭这样的大才肯定不能继续留在朝中了。 之前是需要董昭在朝中平衡局势,帮助钟繇一起暗助天子,限制曹操。 如今这一需求已经消失,董昭继续留在雒中,不但起不到之前的作用,相反说不定还会被曹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别看现在曹操对自己亲近的很,可一旦架空了天子之后,曹操的态度自然而然也会出现改变。 日后想要继续入雒,可不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了。 不带重兵,刘封可不敢再轻身入雒了。 “主公有令,昭自然从命。” 董昭嘿嘿笑道:“只是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安置臣下?” 刘封想了想:“会稽或者豫章太守何如?” 会稽和豫章都是大郡,百万人口级别,幅员又辽阔,如果不是因为气候恶劣,山越荆蛮众多的缘故,必然会成为天下大郡。 事实上在一千年以后,会稽和豫章也的的确确变成了鱼米之乡,成了后世的大粮仓之一。 不过董昭如今也已经是侍中了,这个转任最多算是平调,并非升迁,对董昭其他功劳还得另外补偿。 “那就会稽太守吧。” 董昭倒是不挑,随意选了一个。 “天子还是太心急了呀。” 董昭摇头叹息,他之前给刘封的书信中提到过天子的变化。 只是委实想不到天子在没找到新的支撑时就敢打压刘封了,这实在是出乎董昭、钟繇的意料。 董昭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笑道:“说不定这事还得怪到主公的头上。” “什么?” 刘封一脸懵逼,不明白董昭为什么会这么说。 董昭解释道:“正是主公往日太过‘忠心’了,恐怕天子当真把您当成愚忠之臣了吧。” “这……” 刘封也愣住了,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董昭的话挺有道理的。 或许之前给天子的印象太好了,太过忠诚,以至于天子觉得适度的委屈一下自己也没关系。 毕竟老实人最好欺负啊。 董昭哈哈大笑了起来:“恐怕天子也没想到主公你这老实人这么不好欺负啊。” ******** 正如董昭所猜测的那样,天子刘协在宫中大发雷霆,连续摔碎了多个摆件,却依旧没法倾泻心中的愤怒。 刘协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只是想要收回扬州的实权,就引来刘封如此的不满,甚至直接和曹操勾结了起来。 难道刘封之前的忠诚都是假的吗? 可现在为时已晚。 刘封刚一出城,新官上任的满宠就带着状若虎豹的曹军士卒们冲进了太尉府中,直接把杨彪给抓了起来,带回了洛阳狱中。而诏狱中的袁术也被满宠以大将军令牌接走。 次日,曹操也站了出来,上表奏罢免太尉杨彪,理由是杨彪勾结袁术,意图不轨。 曹操的攻势全面展开,随着杨彪的入狱,杨党的骨干们也纷纷落网。其中包括侍中台崇、尚书冯硕、议郎侯祈等人。 朝中局势瞬间大变,天子之臣瑟瑟发抖,曹操之臣气势傲人。 曹操不但大肆抓捕杨党成员,严刑逼供,还下令封锁洛阳各大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一时之间,洛阳城中人心惶惶,不少人想到了刘封。 可等他们找上门一看,才知道刘封早几天就已经离开了洛阳。 此时的刘封,已经距离巩县不到半日的距离,留宿在了偃师县。 偃师县这个地方和巩县一起,并列为洛阳东面的门户。 想要走东面大道直驱洛阳,必须先攻占巩县和偃师,这两座城俱是坚城,相距又只有半日的路程,能有效的起到互相支援的效果。 是洛阳东面旋门关后最重要的门户关隘了。 当晚,刘封在偃师县中设了薄宴招待董昭、诸葛兄弟、庞统和张辽。 宴会中,在刘封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众人讨论起了杨奉、韩暹。 这二人目前合兵之后,仍然有六、七千人的规模,在雒中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六、七千人说实话,其中半数以上是能战的精锐,另外一半也不算多差,至少也是合格的兵员。 只是这帮子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军纪极差,且都是兵油子。 正是因为这个缺陷,再加上杨奉和韩暹颇有些唯利是图的性格,使得刘封很是犹豫。 对于刘封来说,杨奉和韩暹此刻与鸡肋很是相似,他们中的精华部分——徐晃所部,已经被刘封给吃掉了,剩下的这些让刘封很难取舍。 因此,他想要听听身边人的建议。 “主公,亮曾听闻孙子有云:故知军之纪,胜负在正。故令之以文,文之以武,是谓必取。” 诸葛亮开口劝谏道:“此众勇于私斗,怯于国战,得之必有所失,失之却无可惜。” 刘封缓缓点头,诸葛亮所言,正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 这些兵油子打仗不行,窝里斗却是一把好手。 一旦让这些人进入自家军中体系,恐怕还会带坏其他士卒。 之前刘封想要遴选全军精锐,编为独立一、两个营头,其实本质和眼下的顾虑是一样的。 当一个勇士和十个兵油子呆在一起时,勇士要么就会被无异议的消耗掉,要么就会被兵油子给腐蚀,变成了新的兵油子。 可当一个勇士和其他十个勇士呆在一起时,在进攻时哪怕你竭尽全力的冲锋,只要你不是跑的最快的那一个,结果都会被其他勇士嘲讽。 如此一来,勇者愈勇,强者愈强,这才是精锐王牌的风范。 董昭随后也开口道:“主公,杨奉、韩暹久在雒中,这半年来他们和大将军之间关系也颇为微妙,尤其是韩暹,更是火热非常。此时若要带他们南下,恐怕未必能得他们支持。” 董昭说的有些隐晦,但大致意思刘封还是听明白了。 无非就是曹操这一年来,一直有下力气拉拢杨奉和韩暹。 之前双方关系恶劣,没起什么效果,可是这半年来,杨奉和韩暹的态度就软化了,尤其是韩暹,很可能已经和曹操勾搭上了。 如果刘封想要将他们拉回来,恐怕需要付出许多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在董昭的眼里看来是极其不值得的。 随着诸葛亮和董昭的谏言之后,庞统也开口劝说刘封兵贵精不贵多。 刘封本来就已经很是犹豫了,听了他们的建言,当即决定放弃杨奉、韩暹。 次日下午,刘封来到了巩县。 杨奉、韩暹二人出城五里相迎,双方气氛十分和谐。 虽然刘封已经放弃了这二人,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而杨奉、韩暹恐怕也是如此考虑的。 “年许不见,征南风采更胜啊。” 杨奉的笑容不如韩暹的热烈,但却真挚的多。 刘封至今仍然每年给杨奉输送粮食三万石,雪盐二十石,霜糖一百斤,以及其他财帛物资若干。 一来算是徐晃以及徐晃所部的卖身钱,二来也是拉拢杨奉,给自己在雒中保持一定的影响力,至于三来,也是为了让杨奉继续帮他收拢三河骑士,招募勇士,采购战马。 杨奉这人虽然贪图利益,但比韩暹要更有一些底线。 拿了刘封的好处,到目前为止可还没有背叛刘封。 只是在曹操的有心逢迎下,他和曹操之间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不再像之前那样势如水火了。 “杨将军也是风采依旧。” 刘封客气了一句,随后被杨奉、韩暹迎入城中。 如今巩县的情况可和之前截然不同了,城外大片大片的田地都被耕作了起来,而巩县的城墙也已经得到了修缮。 城中的县府大院也得到了扩充,可见这一年多,杨奉和韩暹在巩县也没闲着。只是他们的精力全都集中在了豪宅美邸,贪图享乐上。 当晚,杨奉、韩暹在巩县城中设宴款待刘封。 看到杨奉、韩暹奢靡的生活,刘封不禁暗暗咋舌,这才不过一年时间,杨奉、韩暹居然连舞女团都养起来了。 惊讶归惊讶,刘封也知道杨奉和韩暹是在讨好自己,肯定是把心头好都拿出来招待他了。 “征南,可有入得眼的?” 杨奉醉态可掬的问道:“今晚就下榻在此处,看中何人,就让何人侍寝。”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将军美意,我已尽知,不过我年岁尚小,此事暂罢。” 说实话,看见过冯方女的美色之后,眼前这些舞女简直不堪入目。 婉言谢绝之后,刘封转而问起了正事。 杨奉顿时精神一振:“这一年来,蒙征南厚遇,我已筹措了战马七百余匹,三河骑士两百余人。” 如今河东旱情有所好转,不过依旧缺粮,总体而言,马匹的价格已经回升了不少。 刘封略一算计之后,当下给了杨奉一个公道:“既如此,那我每匹二等马补你五百石粮食,一等马一千石粮食,将军可能接受?” 杨奉、韩暹当即大喜。 这可是额外的加价,不包括原来的价格在内的。 况且这些马匹中,有大约半数是趁着河东大旱时收的,而刘封给的加价却是一视同仁,这如何不让杨奉、韩暹眉开眼笑。 这样一来,他们等于什么都没干,就最少又得了二、三十万石粮食的补贴,除去马匹价格上涨的成本外,其中净利润高达三成以上。 刘封这也是故意而为,算是和杨奉、韩暹两人好聚好散,且留下一份情谊。 这情谊不一定会有什么用,可一旦能用上时,还真就缺不了它。 当晚,众人尽兴而归。 次日,刘封接收了战马和骑士,算是完成了任务。 只是刘封并不着急回洛阳,而是在巩县这里待了下来。 杨奉和韩暹也感觉到了情况的异样,两人在刘封这里旁敲侧击起来,想要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封半真半假的透露了一些消息,结果杨奉、韩暹居然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曹操这一边。 从他们的诉苦和吐槽中可以听出来,天子对武人还是太过轻忽了。 刘封能理解,天子在河东的日子过的可一点都不舒坦,相反都快成刘协记忆中的黑历史了。 可偏偏杨奉、韩暹还在他跟前,天子对他们俩的不喜是发自内心的,纵然为了牵制曹操而忍耐一下,可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时间一长,交往之中不经意就会流露出轻视和鄙夷,而这恰恰也是杨奉和韩暹的痛点。 与天子相比,曹操反而显得心胸雄拓,唯才是举,并不看重对方的品德,反而关注对方的能力和价值。 再加上总体形势上来说,曹操在雒中的地位、势力、影响力都在不断的增长,杨奉和韩暹又不是傻子,也自然都能看得见。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杨奉、韩暹倒向曹操也就是相当合理的结果了。 就在刘封呆在巩县隔岸观火的时候,一骑也自洛阳偷出,朝着巩县飞驰而来。 第396章 杨修求援 “恳请征南救救我父亲吧!” 杨修刚一见到刘封,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冲着刘封叩拜起来。 “德祖何出此言?” 刘封满脸惊容,赶忙起身上前搀扶杨修。 杨修却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脑袋朝着地面连连撞击:“征南,如今只有您能救我父亲了。恳请征南不计前嫌,援手一二。” 刘封面上闪过一丝叹息,这杨德祖果然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这时候这般作态,是在逼迫自己帮忙吗? 可你有这实力吗? 此时,诸葛谨这个厚道人有些坐不住了,上前帮着刘封劝说杨修:“德祖且先起来说话,如今征南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晓,如何出手助你?” 杨修被诸葛瑾说动,这才直起身来。 随后,杨修将杨彪被曹操罢免下狱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主审官还是满宠这个酷吏。 杨修此时忧心忡忡,生怕父亲在监狱中被满宠刑讯,更怕被满宠伪造证据,屈打成招,坐实了勾结袁术,图谋不轨的罪名。 杨修也知道来找刘封求援,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可问题也在于,杨修遍数雒中大佬,有能力救出杨彪的恐怕也只有刘封一人。 在将前因后果叙说了一遍之后,杨修当即再度拜倒,冲着刘封叩首道:“家父先前确曾不敬征南,多有冒犯,其心却是为了朝廷,为了天子。其行固然大错,其心却堪怜悯。征南素有仁心重士之名,恳请征南宽宏大量,以恩报怨,施以援手,必能让天下群贤尽知征南爱才重士之心。” 杨修这次的话就动听多了,先承认自家老爹的错误行为,然后把刘封施以援手说成是以恩报怨,这场面无疑要好看许多了。 刘封叹息一声,再次将杨修搀扶起来。 面对杨修渴望的双眼,刘封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询问起左右意见起来。 诸葛亮拱手作揖道:“杨氏乃天下季姓,名重海内,天下群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袁杨结亲,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并无不妥之处。” “袁公路昔日盘踞南阳之时,太尉就曾痛斥其不尊天子,不敬朝廷,擅杀两千石大员,可见文先公并未有因为姻亲关系而包庇袁术之心。” 诸葛亮的话引来了杨修的好感,要不是场合不对,杨修真想给诸葛亮磕上几个。 “大将军如今拿此事做筏,实无道理,恐有杀鸡儆猴之嫌。” 诸葛亮的话引得众人连连点头,在座的都是聪慧之人,哪里看不出这一点来。 实际上曹操这事干的实在是太过粗糙,但从局势上来看,这份粗糙也未必不是曹操故意的结果。 毕竟在这种关头,越粗糙就越证明力量上的优势。 所谓一力破十会,力量足够了,确实不需要智慧来补充,而且反过来还能震慑他人。 杨修毕竟还是聪明人,除了天性问题导致小慧有余,大智不足外,本身的机敏是不需要怀疑的。 因此,他第一时间就想办法出了洛阳城,来巩县找刘封援手,足以证明他的智慧和能力。 “大将军如今大权在握,太尉生死其实不足其挂怀。” 庞统捋着山羊胡须,缓缓说道:“只是主公若是插手其中,统恐引来大将军猜疑,反倒是要置文先公于死地了。” 庞统这话一出,杨修心中猛的一沉。 他开口就想要驳斥什么,可嘴巴张开之后,竟然吐不出一个字来。 原因就是庞统的话太有道理了。 别看杨彪如今身陷炼狱,又被酷吏满宠审问。 可杨彪真正被处死的可能极小。 曹操也不是傻子,他当初处死了兖州名士边让是个什么结果? 这才过去几年啊。 杨彪的名气、才能、家族、势力无论哪个方面都要甩边让十条街。 一个边让都能让兖州全境反叛,那一个杨彪会有多大的负面作用,曹操难道真的会没有评估? 因此,庞统判断杨彪最多吃些皮肉之苦,性命还是无虞的。 可如果刘封插手此事,一旦让曹操以为他刘封和杨彪勾连上了,那杨彪的小命可就真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杨修此时痛苦万分,既觉得庞统所言十分有理,可内心又太过担心杨彪在监狱里吃苦,更担心万一曹操痛下杀手。 一时之间,杨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杨修喃喃自语道:“那这如何是好!?” 刘封心里也在迟疑。 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如果自己不插手,那杨彪最多就是多吃点生苦,最终不会有死劫。原时空中满宠可是顶住了曹操的压力,一力坚持杨彪的清白。 当然,以满宠对曹操的阿谀谄媚,这件事大概率就是满宠猜到了曹操的心思。 曹操本意也不可能想要杀了杨彪,他之所求,罢免杨彪即可达到。他和杨彪之间又没深仇大恨,况且他也担心杀了杨彪又会惹来大规模的叛乱。 故此,曹操很可能是和满宠联手演了一出戏,不但将杨党彻底赶出了朝廷中枢,同时还留了杨彪一条命,给自己和满宠带来了巨大的正面声望。 既然曹操没打算宰了杨彪,那顺水人情刘封自然也想要。 只是他也是担心自己插手会不会造成变化,要是真坑死了杨彪,那刘封还真挺担心日后变化的。 忽然,刘封看到诸葛亮正跟他使着眼色,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有什么事情,但他依旧吩咐道:“德祖远来,日夜驰骋,必然早已经累了。此事且容我三思,德祖可暂居于府上。” 杨修一听,顿时急眼了。 刘封却是抢先安抚道:“德祖,你远来至此,必然累了,且先休息一下,我必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杨修此时也的确有些撑不住了,这一路赶来,他连吃饭都趴在马背上,松了一口气后,整个人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全靠最后一口气支撑着。 听到刘封的安排后,杨修也察觉了自己快支撑不住了,最终没作反对,而是下去补觉去了。 等到杨修一去,刘封就询问起诸葛亮来:“孔明方才以目视我,所为何事?” 刘封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诸葛亮的身上。 只见后者不慌不忙道:“亮正有一问,想要请教主公,乃是文先公之事。不知主公是欲其生,亦或是欲其死。” 刘封讶然,随即恍然,又陷入沉思之中。 讶然是惊讶诸葛亮的问题,恍然是明白了诸葛亮的用心,最后的沉思自然是在确认自己在此事中到底该持有何种态度。 仔细思考之后,刘封认为杨彪可以罢免,可自己却未必容不下杨彪的存在,况且日后还真有不少能用到杨彪的地方。 想到这里,刘封当即开口表态:“杨文先毕竟是天下名士,杨家三世三公,杨文先本人也尽任三公。其人虽与我有私缘,但若说其勾结袁术,心存不轨,我却是第一个不信。” 刘封所说杨彪尽任三公,说的是杨彪已经在三公的位置上坐了个遍,只是可惜,他这三公属于一日游,自189年9月接替董卓担任司空后,当年12月就转任了司徒,紧接着转过年就被罢免。 半年不到的时间,当了司空加司徒,而且此时董卓已经权倾朝野,杨彪在任上属实是没有什么根基和实权的。 但杨彪能够这么转着圈的担任三公,也足以肯定他的声望和能力了。 即便是不守规矩如董卓,都要把他摆出来以服众,可见一斑。 诸葛亮得到了刘封肯定的回答后,当即建言道:“既是如此,那主公何不以杨德祖荐主之身份,出手援救呢?” 刘封当即叫好,他差点都给忘了,前些天他可是征辟杨修为征南将军府主簿的。 杨修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啊。 此时杨修就在府中,那自己这个恩主的身份随时可以坐实。 以恩主的身份去援救杨彪,就是曹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孔明言之有理。” 刘封看了看董昭、庞统、诸葛瑾等人脸上的神色,发现他们也俱是赞同之色后,当即决断道:“既是如此,那我等就于这两日内启程,返回洛阳。” 商议定了之后,次日一早,将杨修请来。 听到刘封愿意出手援救,杨修感激涕零,更对刘封生出了无限好感。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杨修来之前就想过是否要提此事,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一来也是心中羞惭,之前没有回应也就罢了,此时再拿出来说,实在是有损杨家门楣。 二来也是担心刘封心中有怨,提起此事搞不好反倒是弄巧成拙。却没想到刘封居然如此大气,居然此时还承认对杨修的征辟。 不提杨修对刘封的感恩戴德,刘封自去与杨奉、韩暹叙别。 离开巩县后,因为救人的缘故,返程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回了洛阳城下。 出乎杨修的意料,刘封出手之后,事情解决的轻而易举。 在刘封亲自拜会大将军曹操和司隶校尉满宠之后,次日,满宠上奏大将军,杨彪与袁术并无勾连。 随后,曹操接受了满宠的审核意见,当即决定释放杨彪,只是被罢免的太尉官职没有官复原职。 其实在刘封出手之前,荀彧、钟繇、丁冲等人已经积极行动了起来,劝说曹操放过杨彪。 只是曹操对杨彪确实有一定的杀心,明知道眼下不适合动手,也一定要杨彪好好吃上一点苦头,这才迟迟拖延不决。 满宠倒是很好的领会到了曹操的意图,在狱中没少让杨彪吃苦,而且还是在没用大刑的前提之下。 可最终,却给曹操上报了杨彪清白的审讯结果,可谓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不但得到了司隶校尉的要职,同时也让曹操很是满意,还得到了刘封、荀彧、钟繇乃至于天子的人情,属实是最大的赢家。 杨彪虽然吃足了苦头,但身上却没有伤痕,只是出狱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颇有一种心神俱碎的感觉。 杨修将父亲送回家中之后,立刻来到骠骑大将军府中道谢,同时表达希望请假一段时日的请求。 如今杨彪已经不是太尉了,自然没法继续在太尉府中居住,杨修需要时间搬迁。同时,杨彪回府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杨修作为儿子,自然是要在他身边侍疾的。 对此,刘封自然是无有不可,不但立刻批准了杨修的假期,更是出手帮扶了一把,将天子赐给他的宅邸借给杨家暂住。 杨修感动非常,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对于杨修来说,欠刘封的恩情已经太多了,也就不计较再多这些了。 “德祖,你且去好好照顾文先公,待他身体恢复之后,再来扬州寻我。” 刘封如今赴雒诸事已经办完大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也不复杂,就是和曹操谈谈袁绍的威胁。 对于刘封来说,他最想要的并不是袁、曹开战。 因为时间是站在刘封这一边的,他最希望看到的是袁、曹对峙的局面。 对峙的时间越长越好,最好长到他鲸吞荆州之后。 对于刘封的嘱咐,杨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表示一定南下前往扬州,以报答刘封的救命之恩。 随着杨彪被释放,雒中的风波渐渐安定了下来。 虽然杨彪安全落地了,但并不意味着这场风波就真的毫无伤亡。 侍中台崇、尚书冯硕、议郎侯祈三人成为了这次风波的祭品,被斩首示众,悬首于洛阳南门。 随后,荀彧被表奏为尚书令,入主尚书台,强化了曹操对朝政的领导权。 坐拥尚书令、司隶校尉、河南尹在手的曹操可谓是权倾朝野,再加上他又把天子手中最后的千余羽林军的控制权也拿到了自己的手里,至此,天子彻底被其架空,再无反抗之力。 不过刘封却知道,天子刘协还是有着很强的号召力的,别说袁绍手底下那帮想要复兴汉室的士族豪强了,就是曹操手底下也不乏这样想的人,否则官渡之战里,也未必会有那么多的人写信给袁绍投诚了。 其中固然有看不起曹操阉宦家世的士族情节,可单纯的忠心汉室,痛恨曹操专权,架空天子的人也有不少。 这些人并不是因为支持袁绍,只是反对曹操,希望能够趁着曹操战败而夺权。 你可以说这些人蠢,他们看不见袁绍之心和曹操毫无二样,却并不能否定他们的忠心。 此后在建安末年,邺城、许昌两次士族叛乱,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这些人几乎毫无胜算,却依然甘心赴死,其中不乏高贵名门望族,也算是大汉的一抹余晖了。 在雒中安定下来之后,刘封再度登门拜访曹操。 第397章 曹刘叔侄对 这一次刘封是和曹操单独对谈,就连典韦、许褚都不在房中,而是站到了门外护卫。 曹操对于刘封如此正式有些惊讶:“他人尽已屏退,不知子升有何指教?” 刘封对于曹操带点调侃意味的话无动于衷,正色说道:“大将军,我自河北得到消息,大司马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公孙瓒议和了。” “什么!?” 曹操是真吓到了,一来他确实不知道这消息,二来是这消息着实太可怕了。 “此事当真?” 曹操一双细小的眼睛瞪的老大,仿如怒目圆睁一般,紧紧的盯着刘封。 刘封叹息一声:“大将军,我有必要骗你吗?” 曹操脸色一片漆黑,原本黝黑的皮肤变得更为深邃。 这对曹操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把他刚刚掌控朝政的喜悦打的灰飞烟灭。 袁绍已经基本统一了河北,不过他这个河北王还是有些虚浮。 他的核心地盘还是冀州,但却不完整,少了一个河间国最北边的易县,那是公孙瓒的封地,也是他最后的根据地。 至于其他三个州,则水分十足,不忍卒读。 并州九个郡,袁绍真正到手的其实也就只有上党郡和太原郡,太原郡北部和西部还饱受匈奴、鲜卑的威胁。 青州占了四个郡国,可实际上能够如臂指使了的,也只有河北的平原国,河南的三个郡国颇有些听调不听宣的味道,而且日后在袁谭的压榨之下,干脆就起兵造反了。 至于幽州,那更是直接和鲜于辅以及乌桓等少数民族南北平分。 可即便如此,仅靠冀州一州之地,袁绍无论在兵员,粮秣,军械,物资上,都妥妥的碾压曹操。 公孙瓒如今已经只有负隅顽抗之力,可谓是苟延残喘之人。 可袁绍居然不惜同其议和,这针对的人是谁还用问吗? 曹操脸黑如墨,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恨不能对着袁绍一通怒骂。 老子好歹是你发小吧? 之前也背靠背了打几年吧?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弄死我吗? “大将军莫急。” 刘封故意等了一小会儿,让曹操消化了一下这消息之后,才开口道:“前将军脾气刚烈暴躁,其爱弟公孙越更是为大司马部下所弑,其人在冀州之事上,又为大司马所愚弄。眼下虽然势微,却未必肯对大司马低头。” 曹操眨了眨眼睛,有些回过味来。 “子升之意……?” 刘封不答反说道:“封愿为大将军试述当今局势。” 曹操盯着刘封看了片刻,当即坐直身体,右手前探,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子升试言之。” 刘封当即说道:“如今天下板荡,群雄四起,唯大司马当世无双,一骑绝尘,河北四州之地已会尽归于袁氏,此当为今世之暴秦也。” 曹操神情凝重,重重点了点头,刘封这个陈述算是说到他心坎里了,也让他对后续的话有了更大的期许。 “昔战国末年,天下有力扛秦者,赵、楚、齐也,余魏、韩、燕之流,再无力影响大局。若以今日比之,大将军当为雄赵,家父为南楚,刘景升为强齐也。余魏、韩、燕之流,不过吕布、张杨、刘璋、关中诸将之流也。” “刘景升与大司马长期交好,又地处偏远,恐非友而实为敌也。” 曹操的眼睛眯了一下,心中飞快的分析起来,这究竟是刘封对刘表有图,还是所言非虚。 很快,曹操就得出了结论,刘封所言不虚,但也不排除刘封对刘表有所图谋。 “故此,我等若是不能齐心对抗大司马,必会为其各个击破矣!” 刘封最后这句总结深深的打动了曹操。 其实曹操早就十分忌惮袁绍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对刘备父子诸多隐忍,其根本目的可不就是拉拢刘备父子吗? 况且对于曹操来说,刘备父子实力的增强其实是利大于弊的。 弊端自然是刘备父子实力越强,对曹操的威胁也越大。 可好处却更多,首先,刘备父子若是仅仅只有徐州一个半郡的地盘,他们如何肯和你曹操合作对抗袁绍? 刘备和袁绍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把地盘卖了从龙它不香吗? 其次,刘备的实力如果仅仅停留在徐州,那他对曹操的帮助也大不起来。 双方就算合作,也是力量悬殊,那也意义不大。 听完刘封的话后,曹操面色沉静,可心里却是长松了口气,甚至对刘封生出了浓浓的欣赏和喜爱。 刘封眼下这番话,可不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吗? 他这几年的隐忍退让,为的就是拉拢刘备上船。 现在刘封如此识趣的询问船票价格,怎么能不让曹操心花怒放? “贤侄所言,深合我意!” 曹操声音洪亮,一股上位者的霸气弥散开来。 只见他眸含精芒,逼视刘封道:“那依贤侄之意,我等该如何齐心?” 刘封故作沉吟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以小侄之见,大司马自河北南下,共有三条路可走。” “请叔父赐图一张。” 曹操闻言,亲自起身,去为刘封取来地图铺开。 刘封俯身,用手在地图上划出三条线路。 “其一,出青州南下,攻徐州,绕道进入中原。” 刘封在地图的右上角画了个弧线:“这条道路能够充分的发挥袁军兵力雄厚的优势,但大司马却绝不会取用,最多遣一偏师骚扰。” 其实有两点刘封没有明说,就是如果走这条路的话,后勤压力会十分巨大。青州到徐州之间,陆路虽然好走,但河流并不相通,想要靠水路运送补给,中间有数百里地的道路需要陆地转运,相当麻烦。 可同时,走这条路也未必没有好处。 徐州如今在刘备父子的倾力治理之下,已经不复先前的凋零。 袁绍走这条路,只要刘备父子稍一心软,他就能在野外获得大量的粮草补给。 以食敌一钟,胜吾十钟来计算,后勤上的压力无疑会减轻许多。 如果让刘封来选择的话,恐怕会增强这条路的作用,但多数情况下,也不会以此为主攻路。 因为刘封用兵极稳,又喜欢讲究成本,以势破敌,经常用奇兵,却很少行险。 即便奔袭寿春这样的案例,看似凶险,实际上却是进退游刃有余,即便偷袭失败,也能安全退回己方疆域。 “贤侄竟也如此熟悉本初,实在是叫我惊讶。” 曹操点头认同了刘封的看法:“确如贤侄所言,本初必不会选此主攻。本初意在天子,徐州无疑南辕北辙,本初所不取也。” 对于曹操这话,刘封深表赞同,估计到时候来的大概率还是袁谭,而且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回正面战场去了。 刘封心思电转,手上又在地图上的左边画了一道直线。 “第二条线路,就是从延津过黄河,进占白马,然后走燕县、酸枣,官渡,如此一来,即可切断东面兖州和司隶之间的水陆联系。这样的切断虽然不能彻底断绝两地联系,但水路不通,陆路联系也得往南绕上绕道颍川北上司隶,最少要都走上数百里地。” 这条路正是历史上袁绍所选择的道路,但在这个位面,刘封以为袁绍未必会再如此选择。 一来,原时空里,天子是在许昌的,可这个时空里,目前仍在洛阳,而且还待的好好的,完全没有迁走的动向。况且许昌也并不像原时空中那般安全,汝南如今可是在刘封父子手中,距离许昌不过寥寥百余里。 曹操敢不敢把天子放到许昌,还得打上一个重重的问号。 二来,有刘封父子的骠骑军存在,使得这条进军路线要远比历史上危险的多。一旦骠骑军从右侧挤压过来,袁绍军立刻就会陷入三面合击的境地,尤其是河流的走向,对袁绍军极其不利,袁绍并非不知兵的人,当会慎重考虑。 “此路不必考虑,本初必不会走这条路线。” 曹操比刘封还要自信,竟然一口否决了刘封的猜测。 反过来,曹操倒是提问道:“以我之见,本初很可能在攻克白马之后,以黄河为傍,逆流而上,攻击虎牢。” 刘封微微一愣,待看清楚地图后,忍不住赞叹起来。 魏武之能,确实天赋异禀啊。 别看曹操一辈子吃了茫茫多的败仗,但他的天赋是真的好。 自古以中原为根基,从零开始,到席卷天下,最接近统一的只有曹魏。 难怪强如李二凤,都对魏武的军事能力赞不绝口。 曹操所说的这条路线,正是日后李二凤围攻洛阳,窦建德自河北倾大军过河来救援的路线。 不过细思之后,刘封却是在曹操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叔父所言,确实不错,只是想要让大司马选择这条路,还欠缺了一个条件。” “哦!?” 曹操闻言,露出惊愕之色,随即目光转到地图之上沉思起来:“你且莫说,待我细思。” 曹操这一沉思,足足沉思了小半个时辰。 刘封干脆退回座位上休息去了,也省的干扰了曹操的思路。 直到近半个时辰后,曹操突然猛的一拍地图,大声喝问道:“可是河阳!?” 刘封此时长身而起,重重点头道:“叔父高见!” 刘封和曹操所说的河阳,正是黄河三门峡口,此地日后的河阳三城,直接锁死了后三国时期,北周对北齐的倾国攻势。 最终逼的北周不得不放弃这条线路,从龙门渡过黄河,经河东,仰攻平阳、太原。 由此可见河阳的重要性。 曹操适才所说的,便是袁绍根本无需过河,直接入河内,直驱河阳,下孟津,过黄河,抵洛阳城下。 其中,河阳就是关键中的关键。 唯有守住河阳,才能迫使袁绍改走刚刚曹操所提到的黄河南岸路线。 如果守不住河阳,袁绍从这里下孟津,过黄河,不但能享受黄河带来的物流快感,还能避开洛阳东面的虎牢关、巩县、偃师县等要隘,直接抵达洛阳城下。 这一条路历史上被袁绍所屏弃,原因却是天子不在洛阳而在许县。 走这条路虽然能够成功占领洛阳,却一样需要攻打虎牢,才能东出兖州,远远不如直接从白马过燕县,下酸枣,直趋颍川来的方便快捷。 然而现在不同了,天子可就在洛阳。 “叔父,河阳乃是要隘之所,更有可能成为全局焦点。张车骑与袁绍势如水火,袁绍欲杀之而后快,此正是我等天赐盟友。” 刘封明白曹操对河内的觊觎之心,要不是担心河内紧邻袁绍,刘封和张杨、杨丑和眭固的关系相当亲近,他早就对河内下手了。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河阳如此重要,刘封笃定张杨是守不住河内的。 若是有可能的话,刘封反而希望曹操尽早接防河阳,这样一来,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增强河阳城的城防了。 曹操一听,心中顿时一喜,如果能借此机会,染指河内,那岂不是天赐良机? “贤侄所言甚是,只是张杨所部战力平平,吾恐其难当大任啊?” 刘封故作沉吟之后,开口道:“即使如此,小侄将修书一封,劝说车骑,将河阳让与叔父。” “此话当真!?” 曹操大喜过望,没想到居然心想事成了。 刘封当即表态道:“小侄必尽全力。” 曹操吐出一口浊气:“若能劝动车骑,操可凭河阳一城,抵御本初半年以上。” 刘封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表态道:“适时,封及家父,必提精锐星夜北上,直抵白马,威胁延津,逼迫大司马罢兵!” 别看刘封父子距离黄河很远,可真要行动起来,一月之内就能统领大军,饮马黄河。 原时空中,曹操闪击徐州,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平定了刘备、昌豨的叛乱,随后还回转了黄河前线,凭的是什么? 凭的就是水道畅通! 曹操当时走的就是水路,从黄河出发,入鸿沟水,再转阴沟水,随后济水转泗水,即可直抵小沛城下,速度之快,攻势之疾,让刘备都不肯相信曹操已经到跟前了。 第398章 达成契约 仓促出城侦查的刘备,结果被曹操精骑咬住,死战得脱,连小沛城都回不去了,兄弟妻儿也顾不上了,只剩下了仓皇北逃一条路可走。 这是刘备平生最大的黑历史之一,假设刘备能一统三国,这一条记录是绝对要删的干干净净的。 但凡留下半点痕迹,都是刘备对史官的放纵。 因此,刘封也早有预案,只要集结精锐于小沛,即可四通八达,支援各处战场。 北可援救曹操,援护任城、鲁国、琅琊,南下可驰援汝南,西边遥控梁国,东面屏蔽下邳、东海,实是最佳的集结点。 不过刘封更希望趁着最后的窗口期,煽动张羡反叛,趁刘表病,要刘表命。 故此,北线还得靠刘备亲自坐镇都督了。 曹操看着地图,心里有些郁郁。 没办法,谁让黄河沿岸几乎全是他和袁绍的地盘。 刘封父子就没有地盘在黄河两岸的。 之前说过,兖州其实是东西长,南北狭,沿着黄河两岸展开。 即便黄河北岸的东郡领土被置换给了袁绍,可这并不妨碍整个兖州依黄河而和袁绍形成了漫长的边界线。 他倒是有心想要让刘封父子尽早加入战场,可问题是人家和袁绍不接壤啊。 总不能再割让土地给刘封父子吧,眼下即便很快就能将颍川拿回来了,他的实际控制疆域也小于刘封父子。 刘封这边也在犹豫,毕竟诸如吕布、陈宫、张邈这些可都是曹操的g点。 说了会不会惹得对方翻脸,可不说的话,这的确也是一股可以拉拢的反袁力量。 犹豫再三,刘封看着心情似乎突然变差了的曹操,最终还是把这三个名字给重新咽了回去。 “叔父,还有一事,关中诸将不可忽视,此辈虽与袁氏颇有仇怨,然其毫无操守,恐为后患。” 刘封转而提起了关中乱将,提醒曹操道:“若是可行,当速平之,此辈如今军心不振,粮草匮乏,已如破屋一般,只需叔父踹上一脚,即会倾覆崩塌。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叔父不可不察。” 听见刘封的话后,曹操倒是被提醒了,想起来了关中还有这么一大帮大爷。这群西凉武夫在失去了董卓的领导之后,都快退化成匪徒流寇了。 不过正如刘封所说的那样,这些人虽然已经如蝇营蚁聚一般微不足道,但若是关键时刻出来恶心人,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坏事。 若是没有机会也就罢了,若有余力,的确先清理一下他们为好。 “贤侄不必忧心,此事我已知晓,自有定夺。” 曹操心里已经为刘封所动,当即答应了下来。 紧跟着,刘封突然开口问道:“叔父,我听闻你曾与西凉韩遂韩文约有些交情,不知是否为真?” 曹操思索了片刻,笑了起来:“确有其事,曾在本初的宴会上见过几次,聊的颇为投契。我记得当时他在朝中任议郎,乃是金城所举的孝廉,韩文约文武双全,颇有气概,昔大将军何进也曾得闻其名,与之相见,其人面呈诛宦之策,可惜不曾得何进所用。” 刘封正色道:“叔父可知韩文约如今身在何处?” 曹操眉头一皱,缓缓摇头。 从刘封的语气中他能听出韩文约此时的位置挺重要的,可他还真就不知道韩遂此时具体在哪里了。 “莫非其不在西凉?” 刘封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其人目前确实不在西凉,而是身在并州!” “并州!?” 曹操嘶的抽了一口冷气,随即目光又投到了地图之上,心中咯噔一下。 “叔父,前几年韩遂与马腾率领西凉叛军入侵关中,为西凉董军所败,被逐出左冯翊,右扶风之后,开始转向。” 刘封在地图上指着上郡道:“韩遂、马腾已经侵入并州,拿下了上郡和西河两郡,如今颇有声势。若是能得其助力,不但可保关中方向的安全,更能牵制袁绍自并州而出的偏师。” 上党、太原都正好在河内郡的北方,经过太行陉南下,可直扑虎牢关。 韩遂、马腾如果站在曹操这一边,那不但关中无虞,河内的压力也将大大减轻,避免了来自北方的袁军侧击。 可如果韩遂、马腾站到袁绍的一边,那并州袁军不但可以轻松走太行陉南下攻击虎牢关,还能走汾河古道出河东,威胁关中。 如此一来,洛阳将会陷入三面围攻之中,久守必失。 “叔父,西凉羌人好名贪利,见钱眼开,只需以天子之名,厚赏其酋,许以高官,当能拉拢彼辈。” 刘封建言了一句之后,也就不再多说,相信曹操做的未必会比自己来的差。 曹操听完之后,缓缓颔首,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之后,曹操突然开口问道:“吾有一问,不知贤侄肯否据实相告。” 刘封闻言,思索了片刻后,不答反问道:“叔父欲知何事?” “汝与玄德,如今有多少可战之兵,一旦本初南下,三月之内,有多少兵马可至黄河一线。” 曹操如今最头疼的就是他的地盘几乎是沿着黄河一条直线,缺乏纵深。如果不想把自家地盘打的稀烂,就只能和袁绍寻求决战,或者把对方堵在黄河北岸。 这两点中无论哪一点,都需要刘封父子的及时支援。 他需要刘封父子的保证和诚意。 刘封沉吟片刻,坚定的回答道:“如今封与家父共有十四余万人马,其中能战的精锐高达六成。如果大司马在年内过河,恐怕我父子三月之内最多只能调拨四万人马至黄河一线。若是能再拖一年,当可倍之!” 年内四万,明年八万吗? 曹操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刘封父子竟然已经有十余万兵马了,其中能战的精锐也有八、九万人。 不过想想也正常,只有一个荆州的刘表都拥兵十万,而且这个荆州还是残缺的,天下第一郡南阳郡早已经凋零不堪。 而以冀州为核心的袁绍,更是拥有数十万大军。 刘封父子如今好歹也坐拥两州半的地盘,其中还有天下第二大郡的汝南郡,十四万人马当真不多。 不过曹操对自己麾下的精锐战力更为自信,毕竟他这些部队可是尸山血海里打出来的,而刘封父子至今没有遇到过强敌,打的都是鱼腩肉脯,收的是臭鱼烂虾,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是的,袁术在曹操眼里就是鱼腩,完全看不入眼。 谁让袁术三倍兵力的优势,却被曹操三战三捷,在短短的半个月内,从兖州一路追杀到扬州呢? 要不是曹操故意放水,袁术小命早就丢在这场战役里了。 说来也是有趣,别看陶谦后世被黑成了老好人。 可在曹操的眼里,陶谦的能力和威胁,却是远在袁术之上的。 打袁术的时候,曹操信心十足,挥洒自如,而打陶谦时,却是托妻献子,留下遗属。 因此,曹操觉得自己麾下的精锐,对上一倍的刘军应该能稳占上风,两倍的话势均力敌,若是同等数量,那必然能轻松拿下。 而刘军战力,恐怕和袁绍军相比还要差上一些,毕竟袁绍的对手可是北地猛虎公孙瓒啊。 “明年八万,应足用矣,只是年内若是只有四万,恐难足用,届时还需再增兵两三万人才行。” 曹操忧心忡忡的补充了一句,他也担心今年袁绍和公孙瓒议和成功,说不定年底袁绍大军就入河内了。 考虑到刘封父子一方在琅琊、任城、鲁国还得分驻一部分兵力,若是四万援军里面把这部分也算上了,那兵力差距可太大了。 对于曹操的请求,刘封考虑再三,也不敢给肯定的答复。 “届时小侄与家父尽量调节吧,必给叔父最大助力。” 如今袁绍的压力实在太大,整整数十万大军啊。 官渡之战袁绍中路就有十万大军,但不代表袁绍只有十万大军,这十万精锐乃是袁绍战胜公孙瓒后,在北地演武大整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仔细看史料你会发现,袁绍在中前期的分兵战中几乎全败,连颜良、文丑都战死了。 可主力决战时,袁绍依旧拥有十万大军,可谓是随战随补,后备力量十分强大。 而一旦主力决战,那倒霉的就变成曹操了,一改之前的百战百胜,被袁绍正面击败,压迫的苦不堪言。 只是有一个点相当吊诡,袁绍分兵百战百败,但他其实最终却是输在了抱团中路,不再分兵的决策上。 曹操分兵百战百胜,可他最终胜利却是胜在了中路抱团。 原因就是袁绍的分兵虽然一直兵败,但却有效的牵制住了曹操的精锐,使得曹操最核心的精锐武力疲于奔命,到处救火。 可袁绍分兵战法一停止,曹操的精锐部曲可就腾出手来了,接下来倒霉的就是袁绍的后勤补给线了。 众所周知,官渡之战曹胜袁败的核心就是乌巢之战。 乌巢之战的本质就是粮食。 而乌巢之战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地位,恰恰是之前徐晃、史涣截击韩猛的运粮队。 正是这次成功的截粮行动,使得袁绍军也陷入了缺粮的境地,随后才有了乌巢一战的致命绝杀。 曹操对袁绍是真的怕,袁绍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 刘封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保证自己战略意图的前提下,尽其所能的答应曹操的求援要求。 眼下已经与原时空中的局势截然不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官渡之战很大可能不会再有,主战场反而可能会转至河内。 刘封也会担心曹老板扛不住袁本初的。 “善!” 曹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贤侄,可有意交州牧乎?” 刘封听愣住了,这本来是他给曹操挖的坑,怎么看起来曹操像是要还给自己了? 刘封的感觉还真没错,曹操接着就说道:“只需要每年一百万石粮食,朝廷就可将交州交由贤侄管理。” 好家伙,这心当真是够黑的。 刘封忍不住咋舌,你怎么敢要一百万石的。 交州的确是个产粮大户,每年税赋的粮食在一、两百万之间。 曹老板一开口就要走一百万石粮,看着架势似乎还要刘封包邮,这可就过分了。 “三十万石,我可担保运至河南。” 考虑到曹操的压力,以及交州的价值,刘封还了一个价格。 “好!” 没想到曹操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其速度之快,甚至让刘封产生了掉坑的错觉。 其实这本就十分合理,曹操远在河南,距离交州三四千里地,而且还都是山路,派谁去交州都毫无意义,还会分散自身宝贵的力量。 交州的特殊位置,使得只有刘表、刘封和刘璋三个人能够施加影响力,其中刘璋因为道路最为艰难,同时本人个性安于守户,所以影响力也最小。 荆州刘表倒是一直想要控制交州,既然吃不到嘴里,那干脆扔出去恶化刘封和刘表之间的分歧好了。 刘表是铁杆袁绍一党,曹操如今对他十分忌惮,若能挑起激化他和刘封之间的矛盾,那曹操不但能对刘封父子更为放心,同时想必也能从刘封父子处得到更大的助力。 曹操这么爽快,刘封情不自禁的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于是,他加码道:“朝廷当准我各郡太守人选。” “可!” 曹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每年三十万石的粮食净收入,这都快赶上他如今在颍川的屯田所得了。 密谈的结果十分的成功,曹操和刘封都深感满意。 曹操的军事实力是不容置疑的,都说三国是菜鸡互啄,主要还是因为大家都没割据过。 光武那会儿也是统一太快,没有割据的经验。 曹操最大的问题不是军事能力弱,而是顺风浪。 但凡他少浪几次,根本就没有三国可言了。 不过刘封目前倒是不太担心,曹操的顺风浪几乎全部集中在他优势期里。 以曹操如今的实力,对上袁绍肯定是稳居下风,他是肯定浪不起来的。 第399章 功成身退 在这次双方都很满意的密谈结束之后,刘封又不得不继续停留在了洛阳城中。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封亲自作保,邀请张杨、杨丑、眭固前来雒中会盟。 张杨、杨丑还好说,眭固比较麻烦一点。 张杨本身就非常畏惧袁绍,常年怀疑袁绍要弄死自己,和张邈如出一辙。而杨丑在原时空里亲近曹操,在现时空里亲近刘封,武力不强,但眼光很好,所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唯有眭固,原时空里他可是宁可去投奔袁绍也要反曹的。 这时候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刘封直接联手曹操设了个鸿门宴,斩杀眭固,同时派人接管其部兵马,打散吞并。 眭固对刘封倒还算是过得去,可谁也没法保证眭固到时候不会搞出叛乱。尤其是逼迫他和曹操站在一个阵营,更是容易出事。 为了大局,刘封不得不行此下策。 其实在下手之前,刘封还曾经试图最后挽救一下眭固,表示希望眭固能够带着部队南下,跟他一起前往江东。 可眭固却一口拒绝了刘封的请求,表示在河内待的好好的,不想南下。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送他去死了。 他不死,将来就有无数己方的战士会因为他可能的背叛而陷入绝境,被敌人所屠杀。 解决了眭固的问题之后,张杨立刻同意让出河阳城给曹操布防,同时愿意提供四千人的民夫为曹军效力。 杨丑素来和眭固不和,但此时也有一些兔死狐悲。 不过在刘封的安抚之下,杨丑很快就忘了眭固,坚定了守盟的信心。 当然,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刘封不但答应将眭固那部分的货品转交给杨丑和张杨均分,同时还答应提供新的贸易品——香油。 除此以外,刘封还担保如果河内战事不利,曹操必须接应张杨和杨丑等部退过黄河。 在成功定盟之后,刘封总算可以离开雒中了。 在刘封离开洛阳的那一天,曹操亲自送行,带着曹昂并曹丕、曹植、曹彰等一众子嗣送出洛阳十里。 随后,刘封在孟津上船,自黄河顺流而下,至阴沟水转入浪汤渠,汇入颍水,最终转进淮水,抵达寿春城。 此时刘备本已经打算离开寿春,返回郯城了。 不过刘封先派人传信回来,请他在寿春多等一阵。 对于好大儿的请求,刘备自无不允。 “父亲。” 看见父亲又亲自站在码头上等自己,刚一下船,刘封就立刻上前行礼。 刘备温厚的帮刘封理了理散乱的刘海,随后拉着儿子的手拍了拍,关心道:“封儿一路辛苦了,我听闻雒中出了事情,当时就担心你有没有事,立刻就派了人北上。” 刘备感慨道:“所幸你书信很快就到了,为父这才放下心来。” 刘封赶忙告罪道:“孩儿不孝,累父亲劳心了。” 刘备摆了摆手:“这算不得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父子俩叙话片刻之后,刘封开始给刘备介绍起他身后的新人来。 “父亲,这位是颍川钟元常,乃是颍川四长之季明公嫡孙,他身边这位乃是其弟钟仲常,亦是颍川名士。” 刘备一听,顿时大惊,赶忙上前行礼。 钟繇、钟演两人也被吓了一大跳,他们哪里想得到以刘备之尊,竟然在初见之时,主动向他们行礼。 两人自然不敢受刘备大礼,匆忙之间闪开避让,然后恭敬回礼。 刘备却是松开了好大儿,上前一手一个,拉住了钟繇兄弟俩。 “贤昆仲之名,备如雷贯耳,素有仰慕之情,只恨福薄,不得相见。” 刘备一副推心入腹之态,语气谆谆,情感至臻,听的钟繇兄弟俩十分感动。 “今日有幸得见,备自不量力,恳请贤昆仲入我幕府,好让备能有朝夕请教的机会。” 果然,三句话没说完,刘备就开始挖墙脚了。 刘封心中冷笑,幸好自己手脚又快又好又干净,没给老爹留下缝隙。 果然,钟繇、钟演两人露出十动然拒之色,先是恭恭敬敬的朝着刘备行礼,感动非常道:“愚兄弟虽略有薄名,却不想得蒙骠骑大将军如此厚爱,本该粉身碎骨,以报答将军之恩德。然先前已应左将军之请,入了左将军幕府,所幸左将军乃大将军之子,我等也能继续为大将军出力,报答大将军之恩宠了。” 左将军? 左将军不是袁术吗? 啥时候成我儿子了? 刘备一脸懵逼,额头仿佛冒出了几个问号,满脸疑惑的望向好大儿。 刘封赶忙上前半步解释道:“父亲,此次孩儿入雒,蒙天子厚爱,朝廷器重,大将军举荐孩儿晋位左将军,接掌扬州牧,封吴侯,食邑六千五百户,都督东南扬、交两州诸军事。” 刘备有些吃惊,没想到天子给的居然比自己预想之中的待遇还要好上许多。 此时他尚不知好大儿在雒中已经联手曹操把天子给彻底架空了。 这份奖赏,与其说是天子给的酬功,倒不如说是曹操给的报酬了。 “父亲,还有天子诏令。” 刘备一听,赶忙行礼:“臣骠骑大将军刘备,恭迎圣旨。” 刘封随即说道:“骠骑大将军刘备,都督东南诸军事,平定江淮、江东,擒获袁术、孙策,安定地方,抚慰百姓,劳苦功高,特此加封两千户食邑,以酬其功。” 刘备原本受封谯侯时,也是八千户食邑,此时又加了两千户,达到了一万户食邑,算是相当之高了,如今整个大汉朝廷中,应该仅次于大司马袁绍一万两千户和大将军曹操一万一千户。 皇甫嵩当初平定黄巾之乱,几乎拯救了东汉朝廷,为东汉又续了一波命,也不过才加封了八千户食邑罢了,可见封邑的价值之高。 眼下的封邑虽然已经注水膨胀了,但一万户依旧是一个分水岭,堪称最高一档。 如今天下,封邑在万户以上的,依旧只有三个人,袁绍、曹操、刘备。 随后,刘封又补了一句:“父亲,朝廷依旧命你都督徐、豫两州诸军事。” 刘备虽然惊讶刘封收获之丰,但儿子得到的奖赏越多,老子自然是越高兴。 当即就叩谢了天子之恩,朝廷之德,领受了加封。 “父亲,两位钟先生已入我幕府。” 刘封旧事重提,看见刘备有些不虞之后,赶忙继续介绍起其他人来。 “父亲,这位乃是我新征辟的幕府主簿,出自弘农杨氏的嫡脉子孙,前骠骑将军杨赐之孙,前太尉杨彪之子杨修。” 杨赐曾出任太尉,在司空任上病逝,死后被追赠为骠骑将军。 刘封特地赞誉道:“杨德祖恭敬好学,博学多才,尤擅经典,可谓出口成章,乃关中后起之秀也。” 别看刘封年纪小,可如今地位却是妥妥的大佬级别了。 堂堂左将军,武侯,扬州牧,都督扬、交两州诸军事。 光是这一连串的头衔,就决定了他的话语权。 能够让刘封评价一句关中后起之秀,杨修心里都忍不住惊喜交加了。 刘备又起了招募之心,这可是弘农杨氏嫡子啊。 众所周知,杨家可是天下第三的门阀,在士族之中也仅次于袁家,而且两家的差距并不大。 如果说袁家心思众多,不但骑墙,还居心叵测的话,那杨家确实要忠心的多,他们亲近天子,效忠朝廷,要远比袁家来的忠谨。 只是大汉这条船不可避免的没落了,而和大汉深度捆绑,直到晚期都没想到解绑的杨家,毫无意外的伴随着大汉这艘沉船一起下沉了。 原本刘封是想连杨彪一起带走的,但曹操拒绝了刘封所请,且态度坚决。 没办法,刘封也只能带着杨修一个人南下,而将杨彪留在了洛阳。 刘备心中浮动,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挖人,就被好大儿给严词拒绝了。 随后,刘封还给刘备介绍了董昭等人。 董昭名气不大,家世也不出众,但刘备却没有因此而小觑他,反而以更大的热情相对,显然挖人之心不死,而且对自家好大儿的眼光很是信任。 好在黑胖子对刘封忠心耿耿,忠不可言,最终还是十动然拒,没让刘备扳回半点颜面。 “元常叔父、仲常叔父,一路远来辛苦了。” 刘备身后的荀攸冲着钟繇、钟演行礼。 按照辈分,荀彧和钟繇、钟演兄弟是平辈论交,哪怕荀彧的年龄也不小,在钟繇的面前依旧是晚辈。 钟繇认出了荀攸,露出了一个笑脸:“原来是公达,自数年前一别,已是许久不见了。” 荀攸恭敬答道:“叔父所言甚是,自从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我离开洛阳后,至今已经六载。” 紧接着,荀攸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道:“刘骠骑父子以诚待人,善于纳谏,实为明主。叔父日后在少主处呆久了,自然能得出同样的结果。” 钟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知道荀攸这是在给自己卖好。 颍川四大姓可谓是同气连枝,彼此之间也通婚,都算得上是姻亲。 刘备父子这边高层很少有豫州人,尤其是颍川人,至今只有荀攸等寥寥几个。即便荀攸为刘备父子所重视信任,但颍川人的话语权着实不高,完全没法和徐州人相提并论。 如今钟繇兄弟俩加入,荀攸自然喜不自禁。 这无关品行,只是出自真情。 眼看着诸多俊才在眼前,却没一个能够纳入幕中,刘备显然不死心,当晚在城中设下酒宴,为刘封等人接风洗尘,同时也想要和钟繇兄弟、杨修、董昭等人多做接触。 当晚众人尽兴而归,包括刘封。 考虑再三,刘封还是觉得不能急于一时,没必要和喝了酒的刘备谈论正事。 这次雒中发生的事情,显然很逆反刘备的喜好,刘封不得不多做考虑。 次日中午,刘封才单独面见刘备,此时才将雒中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不过刘封也没傻到完全坦白,而是使用了春秋笔法的手法,重点叙说了曹操如何对杨彪发动政治打击,又是如何夺过了天子仅剩的兵权,最后得以大权独揽。 至于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或为一笔带过,或为轻描淡写。 重点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刘封这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直接和刘备说天子是我撺掇曹操架空的,杨彪是我煽动曹操抓捕的。 要真这么说了,十有八九刘备要翻脸,上演一回大义灭亲。 刘封一边拼命甩锅给曹操,一边又替他洗地道:“父亲,大将军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嗯?” 刘备不解的望了过来,眼中还有清晰的不满,显然对儿子替乱臣贼子辩解而感到不悦。 看见这一幕,刘封心中叹息一声,幸好自己防了一手,否则现在说不得自家老爹就要大义灭亲了。 “父亲可知河北境况?” 刘封不答反问了一句。 刘备眉头微微皱起:“公孙兄长依旧困守易京,只是其已经再无昔日雄心,只想拖延时日,以待候知天下之事矣。” 公孙瓒这话的意思是,他在等着天下大势明显化,说白了也就是不打算争夺天下了,坐等明主出世,然后把自己仅有的地盘卖个好价钱。 这可谓是颓唐到了极点,要不是公孙瓒恨透了袁绍,宁可死也要和对方死磕到底。 但凡换上一个人,恐怕他早就投降对方了。 “父亲有所不知。” 刘封开口,缓缓将袁绍欲和公孙瓒议和的事情托盘而出。 刘备听完后极其震惊,甚至有些不信的怀疑道:“汝这是从何而来的消息?” 刘备之所以会这么惊讶,也是因为他想不通袁绍都这时候了,怎么可能还和公孙瓒议和。 “此消息乃是出自大司马左右,父亲不必怀疑消息真假。” 刘封搪塞了一句之后,继续说道:“大司马此番要与公孙伯父议和却系真事,只是其心中所想,却未必是真。” 刘备有些疑惑,不解道:“此是何意?” 刘封猜测道:“孩儿怀疑大司马之议和,乃是计策尔。” 第400章 回禀刘备 “计策!?” 刘备讶然,这方面他的确是短板,能中他计策的,也只有肉票大将军了。生平唯一高光时刻就是从许昌脱身,鱼入大海,鸟上青天那一回了。 刘封重重颔首,在刘备渴求解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此计乃是顺水推舟之策。公孙伯父自龙凑一战大败之后,再无雄心壮志,加上其治理地方残暴不仁,盘剥甚重,对士对民俱是苛刻,如此一来,公孙伯父手下对其失望,人心离散,若江河日下。” 三国时期,你可以残暴,可以诡谲,可以阴狠,但你不能没有志向。 一旦失去了志向,手下人大概率是要离心离德的。 公孙瓒不但行动上没有了争夺天下的雄心,嘴上更是嚷嚷着要等明主出现,这么一搞,把他手底下最后那点人望尽数都给糟蹋了。 袁绍也是个多智狠辣之人,看见公孙瓒跳水,立刻就去扔石头。 “此等情况之下,但凡公孙伯父稍稍软一下身段,同意了袁绍的议和之请。” 刘封斩钉截铁道:“以孩儿愚见,议和成功之日,就是公孙伯父身死之时!” 公孙瓒本就弱势,已经被袁绍压迫的喘不过气来了,只是凭借敢打能打,屡次击败袁绍,虽然翻不了盘,却能死撑着最后一口气。 一旦议和成功,这一口气就彻底散了,到那时候袁绍再翻脸,公孙瓒就是想拼命都没资格了。 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原时空里公孙瓒誓死不和袁绍议和,虽然大概率只是脾气臭,故意恶心袁绍,却巧合的避开了袁绍所谋,也只能说是天不助袁绍了。 但凡让袁绍早一年,哪怕是半年平定公孙瓒,曹操官渡之战的难度还得再高几十个百分点。 看着好大儿慷慨陈词,刘备虽然有些没听懂,但却觉得好大儿说的很有道理。 他忍不住问道:“那以你之见,伯圭兄可会答应议和?” “断然不会!” 刘封直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可是原时空里的结果,况且现在别看黄河以南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可黄河以北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最大的变化恐怕也只是袁绍由原时空的大将军变成了更高一级的大司马。 刘封几乎可以断定这事不会有变化。 刘备却是不解道:“你为何如此自信?” 刘封哂笑道:“公孙伯父性刚且烈,粗直暴躁,且心胸狭隘,多疑善嫉。昔年其气吞河北,席卷幽、冀、青三州,东光之战,两万步骑大破三十万黄巾,两战两捷,阵斩五万,俘获十万,几乎聚歼之。可随后,却先为袁绍欺骗,痛失冀州,随后又在界桥、龙凑两战中大败亏输,不复昔日声威。” “以公孙伯父的性情,恐怕已经恨袁绍入骨髓,只恨不能拉袁绍共死,如何肯与其议和?” 刘封感慨道:“这也算是错有错着,恰好避开了袁绍之谋。” “若非公孙伯父是如此性格,一旦议和成功,大司马战略可就灵活得多了,既可乘势剿灭公孙伯父,也可化假为真,暂时放过公孙伯父,起兵南下。” 刘封斟酌道:“不过以现在的割据,袁绍断不可能南下,只会先解决了公孙伯父。” 如果是原时空里,那袁绍大概率是会先南下解决曹操,因为那时候公孙瓒不过是个困兽罢了,虽然恶心人,但着实复兴不了了。反过来,曹操却是声势浩大,而且屯田初见效果。 再让曹操这么休养生息下去,只有一个州本钱的袁绍可比不过坐拥中原兖、豫、徐、司的曹操。哪怕这四个河南州郡里曹操也不是全都拿下了。 比如徐州,就是臧霸的自留地,听调不听宣,形同藩镇。 比如兖州,凋零残破,人口只有巅峰期的三分之一,还有大片的河北土地被袁绍所据。 比如司隶,比兖州还要残破,也有一半以上的郡国不遵曹操号令。 可光是兖、豫这两个大州,比种田还是遥遥领先的,毕竟在东汉时期来看,河南不论经济总量,人口总量还是文化人才,都是要远胜于河北的。 可如今局势不同,不搞定刘备,袁绍还真未必敢过河,不过河内倒是相当危险,其地富庶,人口又多,而且无险可守,属实是不拿白不拿的肥肉啊。 顺着公孙瓒这个话题,刘封将和曹操后续的合作,以及共同对抗袁绍的结盟等事一一说来。 刘备的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不发一言,安静的听着刘封的述说。 等到刘封说完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封儿,你就如此看好孟德吗?” 同样是一件结盟的事情,对象不同,叙说自然不一样。 和自家老爹刘备说的时候,刘封并未有隐瞒大部分的心思。 比如以曹操顶在一线,刘备军只是打打辅助,帮助曹操分担部分压力,使得曹军主力能够正面对抗袁军。 历史上曹操军队实力远超袁军,地盘又比袁绍大,虽然久经战乱,可北方也一样有战乱。 曹操之所以看起来和袁绍兵力差距巨大,除了河南太过凋零,物产锐减以至于限制了曹军规模外,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曹操位于中原腹地,他需要四面派兵。 官渡之战最激烈的时候,曹操依旧在豫州放了近两万大军。 而且这两万人可不是弱旅,全是百战精锐,其中半数是兖州大豪李家的部曲,由李通统帅,镇守阳安,稳定汝南朗陵的局势。 另外数千精锐,更是曹仁所部精锐,是作为曹操战略预备队被派来汝南攻打刘备的。 再加上颍川防御刘表的部众,汝南方向最少也有曹军两万之众。 这也是为什么官渡之战前曹军有兵十余万,可被袁绍十万精锐飞龙骑脸时,对面却只有两三万人曹军的根本原因。 可见曹操并不是没兵,而是迫不得已集合不起来罢了。 这个位面曹操的实力其实并不比原时空来的弱,别看刘备父子抢了曹操不少地盘,可原时空里曹操的核心地盘依旧保持了个大半。 大半个兖州,河南尹、弘农,河内,颍川,这些地方都是曹操正产出的地盘。 豫州虽然被刘备所领,可这也无形中帮曹操分担了来自刘表的危险,又节省了驻扎汝南的两万部众。 再加上曹刘结盟,曹操也不必分兵东部防备徐州。 眼下若是再爆发一场官渡之战,曹军兵力必定不会像原时空里那般悬殊了,更别说还有约定好了的刘备援军了。 “父亲,孩儿是看好大将军,而且孩儿更认为我们也只能看好大将军。” 如今袁绍还是一家独大,光是养兵数十万,这点真就不是河南地面上的诸侯们能比的了。 那可是数十万啊,赤壁前的曹操也不过这个数字,其中大半还是袁绍留下来的家底,可见袁绍此时之豪雄了。 当然了,刘封也不怕袁绍,别说他眼下还有机会进取荆州了,就是以现有的东南三郡,到了明、后年扩军完成,东南刘军不论是规模还是军械都不会逊色于袁绍军,而战力更是远在袁绍军之上。 要不然,刘封这几年的努力不全白费了? 如今的徐州虽然不敢说恢复到了鼎盛时期,但最少也恢复到了曹操屠杀徐州前。如今徐州北方东海、琅琊、下邳三郡靠着屯田回了一波血,而广陵却又少了袁术之乱的损失,总体而言甚至犹有过之。 豫州也没有了曹操、袁术征战那两年多的惨烈拉锯,保存下了六七分的元气。 别小看这六七分,豫州可是天下第二大州,底子厚,仅仅这六七分的元气,就让豫州的经济、人口等诸多数据稳居刘备治下第一,还在徐、扬两州之上。 扬州虽然新定,但刘封一番心血的驱狼吞虎,虽然浪费了一些时间,冒了一些险,却极大的加强了他在扬州的统治力、动员力和影响力。 如今包括吴郡四大姓的俯首跪舔,会稽诸大姓豪强的人头落地,以及江北两郡的水利赈灾,尽收人心。 扬州六郡,刘封已尽得其四,剩下的丹阳郡也废不了什么功夫,唯有豫章稍稍有点难度,但豫章的班子刘封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刘封之所以能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积蓄起如此之大的优势,其中的原因很多。但其中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刘封明白该如何当一个合格的诸侯军阀。 三国时期大家都是自大汉四百年大一统后,头一次当军阀。 前汉末年,光武刘秀定鼎实在太快,以至于各地的豪强都没有机会历练一回。 刘封从一开始就知道人的价值,也知道东汉末年只需要短短的十余年,就会从人无立锥之地演变成百里无鸡鸣。 如今刘封一家的人口就是曹、袁两家之和,这些可是军械、钱粮、兵员的根基。 刘封眼下低调,不过故意想利用曹操、袁绍等人的惯性思维,利用他们对自己和刘备的轻视和错判,来找机会扮猪吃老虎罢了。 就算有实力以一敌二,可挑动曹袁相争它不香吗? 刘备皱眉沉默了片刻,对于曹操,刘备是有偶像心理的,别看刘备喊着每与操反,可实际上恰恰证明了他心里曹操的地位之高。 刘备的每与操反,与其说是看不起曹操,还真不如说是差异化新赛道。 当然,这也跟刘备出身、名望以及心性有关。 刘备的出身和声望太低了,以至于他在士族、豪强赛道里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力,那还不如争取寒门和平民的支持了,最少这是真能捞进碗里的干饭。 “好吧。” 刘备最终还是点头同意,毕竟他要是不同意,岂不是让自家好大儿坐蜡了?况且这次去雒中,刘封也是提前跟他报备过的,他当时没有出言反对,现在就更不能反对了。 “那以你之见,沛国该如何安排?” 刘备转而问起了军事方面的问题。 在刘封的安排之中,沛国的部队几乎是重中之重,堪为战略机动部队。 刘备军事天赋、才能虽然逊色于曹操,却也并非弱者,尤其是汉中之战时,得法正、黄权之助,还真让生涯末期的曹操吃了个大亏。 后来又以同等的兵力,与陆逊鏖战年余,虽然最终不敌落败,但益、荆交界地那地形,陆逊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可见刘备的军事才能至少也绝非庸者,自然很快就看穿了全局之中的要点。 “父亲,依孩儿之见,此重任非二叔不可。” 刘封大胆举荐,他敢拿脑袋担保刘备心里的人选也是关、张之一,而且以刘备的习惯来看,关羽的可能要更大。 此时已经没了徐州之失,张飞依然是刘备第一号心腹加兄弟。可刘备一样喜欢用张飞镇守根基之地,而带着关羽出去作战。 本来刘封推荐关羽、张飞都行。 但张三叔的确不如关二叔来的持重,两人虽然都有性格缺陷,但关羽还是要比张飞更稳重一些。 从历史战绩来看,关羽的上下限也都要比张飞高的多。 沛国的战略机动部队极其重要,必要时刻甚至要担负起前线决策的重任,虽然太史慈、赵云、周瑜,甚至连孙策也有这样的才干和能力。但刘备怎么也不可能舍弃关羽而就他们。 如果说太史慈、赵云或许还有一分机会,那周瑜和孙策完全就是没半点可能了。 果然,听见刘封推荐关羽后,刘备的眉头豁然展开,也不再犹豫二爷和三爷之间的选择了。 “好,那就让云长担此重任。” 刘备斟酌道:“除了云长本部人马外,还可调何仪、黄邵、刘辟、龚都等部充实。” 这几部如今也是四千人的大部曲,同时何仪之侄何峦部曲两千,刘辟爱将周仓、裴毅俱都独领一部两千人。再加上扩军之后,关羽本部八千人,关平两千人,合计高达三万两千人。 刘封抬头望去,刘备脸上俱是得意之色,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 第401章 父子对奏 按说刘备这么满意了,刘封也不会去插嘴,可问题就在于这支部队太过重要,一旦北方有事,他们就是要最先顶上去的。 因此,此部不但要求战力过人,将帅也要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能让刘封父子放心。 刘备如此安排,在刘封看来还是有所欠缺。 虽然关羽擅长练兵,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尽给他一些黄巾部众啊。 看出刘封脸上的迟疑之色,刘备倒是直接问道:“封儿有何想法,此时不言,更待何时?” 既然老爹都不在意,那刘封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回道:“父亲容禀,以孩儿之见,二叔虽有大将之风,方面之才,然也需诸将分劳辅佐。何仪、刘辟诸将虽有些能为,然并非猛将,又少智谋,恐难为二叔之臂助啊。” 听了刘封的话后,刘备沉思起来。 的确如刘封所说的那样,何仪、刘辟等人确实才能不够,恐怕是要拖关羽后腿的。 随即,刘备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配给云长何人?莫非要从你麾下调遣?” 刘封一听,心中可就急了,赶忙回绝道:“孩儿自己都缺少人才,父亲可不能再压榨孩儿了。” 刘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你说该调谁给云长?” 刘封提醒道:“父亲何时将国让、子经两位叔父给忘了?” 刘备这才恍然,原来好大儿是想调拨田豫和牵招。 仔细思索之后,刘备缓缓颔首,田豫、牵招俱是幽州老乡,真正的发小、乡党,而且与云长认识很早,相处融洽,而且能力自然远在何仪、刘辟之上了,的确要远比他们合适。 想通了之后,刘备确认道:“那你是想让国让和子经去助力云长了?” 谁想刘封居然摇了摇头,随即解释道:“二选其一即可,另外可再调臧宣高往二叔麾下。” 不等刘备询问,刘封又继续解释道:“三叔此处也需要编练一支战略部队,人数可以少点,但也当在两万左右,正需要国让、子经两位叔父其中之一出任副将。” 刘备这才恍然,仔细琢磨了下,好大儿这番安排确实要远胜于他。 关羽、张飞是刘备无比信任的兄弟,而田豫、牵招、赵云三人又是次一级的预备役。 田豫、牵招精明强干,文武双全,给关羽和张飞当副将,不但非常适合,而且既能锻炼他们的才干,又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可谓是一举多得。 而臧霸能征善战,骁勇剽悍,能力要远强过何仪、刘辟,加入关羽麾下之后,是再合适不过的一线指挥员。 如此一来,关羽这一路战略机动部队的配备就几乎完善了,只差一个合适的参军。 以关羽的桀骜来看,这个参军如果不是他满意的人选,恐怕有和没有那就是一个样了,甚至还可能是负效果。 刘备点点头,顺着刘封的建言敲定道:“既是如此,就让国让去云长麾下吧,他和云长素来交好,颇为投趣,正好聚在一处。至于子经,也是吾弟,可去益德处,给益德出任副将。” 从刘备的话里可以看出,他对牵招的信任和亲近,是要更在赵云之上的。 这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少年发小之情,又因为牵招的出身更高,乃是幽州郡望名门,还有就是牵招的情商要比赵云高。 不过好在牵招和赵云也没有冲突的地方,大不了四兄弟变成五兄弟。 最傲气难缠的关羽都肯定了赵云,其他的都是小问题了。 田豫、臧霸两部如今都是六千人的大部曲,合计在一起就是一万两千人。关羽本部八千,关平两千,周仓两千,裴毅两千,何峦两千,合计两万八千人,距离三万还差两千。 刘封想了片刻后,建议道:“父亲,不如将龚都所部两千人也调拨过去,正好合计三万人。” 刘备自无不可,当即点头同意。 紧跟着,刘封又说起了张飞所部:“三叔驻扎东海,可随时支援鲁国、琅琊两郡,同时也可经鲁国支援兖州,经琅琊支援青州。不过此二处更大可能是次要战场,孩儿以为,两万人足够使用。” 刘备点点头:“不错,益德如今本部也有八千人,可调黄邵、刘江、张彭、桥蕤、李丰、乐就所部增强,可足两万之数。” “父亲安排十分妥当。” 刘封点头赞同,补充道:“只是比起二叔,三叔这里反而更需费心安排一位参军。” 和关羽不同,张飞对名士的推崇是深入骨髓的,给张飞配上一个例如荀攸、郭嘉、刘晔这样敏于战机的战术达人,那可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今荀攸已经成了刘备的谋主,自然无法离开。 郭嘉总掌谍报细作,也无瑕分身。 唯有刘晔,可堪一用。 果然,刘备想到的人选也是刘晔,倒是和刘封所见略同了。 “参军之职,就让刘子扬去吧。” 刘备一言已定,确定了张飞所部的参军。 只是关羽所部的参军人选,别说刘备了,就是刘封也头疼不已。 目前来看,比较合适的人选就是鲁肃了。 刘封试探的问道:“父亲,要不就让子敬先生先充任一段时间吧。” 刘备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其他人选,最终就点了点头:“也好,就让子敬暂任云长所部参军。” “父亲,您亲领的部众也需补充。” 刘封随即建言起来。 如今刘备本部亲卫部曲四千人,再加上夏侯博、卓膺、博士仁四个俱是四千人的部曲,共计一万六千人。 这个兵力在以往是够用了,甚至是庞大的,可在如今显然已经有些弱小了。 关羽此时都都督三万人,担任战略预备队,那刘备亲领的部众怎么也不能少于三万,再加上张飞的两万人,就已经有八万野战军了。 这个兵力都快赶上去年扩军前的徐州军总兵力了。 扩军其实并不是随便能扩的,刘封父子之所以几次扩军都如此顺利,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个钱粮、军械充沛,能跟得上扩军所需,第二个原因就是人才足够。 这次扩军,刘封所部必然要依赖江东和孙家的积蓄。 这倒是刘封之前没算到的好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孙家的投降归顺,给刘封带来了全体系的将领,从孙策、吴景、孙贲这等高级将领到程普、黄盖、朱治这等中级将领,再到底下的中下层军官。 光是孙家的遗产,就足够刘封扩军四万人以上而不缺少军官了。 除此以外,还有刘繇、笮融、薛礼、吴郡四大姓、丹阳豪强、严白虎等等小军阀也提供了许多人力,再加上刘封原来的班底,以及徐州、豫州新人,这些分量足以把孙军遗产给打散消化了。 也因此,刘封最终并没有调拨部分孙军骨干至刘备麾下。 毕竟孙军的骨干,的确是要比袁术麾下和汝南、颍川黄巾要能打不少的。 “父亲,是否可将何仪、何曼、张勋、梁纲、纪灵、戚寄六部调入麾下?” 刘封建言道:“父亲麾下如今只有一万余人,着实是少了一些。况且这部分兵力是父亲亲掌直属,也可以作为总预备队使用。” 何仪麾下有四千人,何曼麾下则是两千人,都是从黄巾军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张勋、纪灵、梁纲、戚寄都是袁术军的将领,好歹在原时空里也和曹军力战过,坚持了大半年,可见他们虽然最终结局是兵败身死,但实力却也颇有一些的。 毕竟他们的对手可是曹军悍将,而对方的统帅可是曹操。 这些人的能力虽然不强,但担任一营校尉那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袁术军中也有他们的老部下,纵然已经被抽走了精锐,又打乱了编制,但他们在磨合方面总有一些优势可言。 如此一来,刘备亲领的军团也达到了三万人的标准,再加上两百里外的关羽军团,刘备在中原一下子就有了六万人的重兵集团。 刘封的建议,刘备无疑是听进去了,其实他自己也早就有了扩军的心思。 现在好大儿主动提议,可谓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只是刘备想起一事,迟疑道:“若是如此,那我和益德岂不是重叠了?” 刘封笑了起来,自家老爹这是钻了牛角尖了,他还以为这支军团会放在郯城呢。 之前以郯城为居城,那是因为刘备当时只有东海和下邳一个半郡。 眼下郯城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作为刘备的主城经营了。 郯城在东海郡内还凑合,在徐州就已经明显有些偏了,到了整个东南角度来看,郯城过于靠近边境,且四周无险可守,还是在四战之地的徐州,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城。 刘封早有心思劝说刘备迁移主城,况且刘备这一次出来,也有大半年不曾回去过郯城了,如今的郯城主要还是由张飞在镇守,而张昭、张紘等人则辅佐张飞,并且代理政事。 刘封目前比较合意的地方有几个,第一是谯县。 谯县虽然不是沛国的郡治,但它却是整个豫州的州治所在,不但陆路交通发达,还是濄水上的重镇。 从整个地理位置上来看,谯县北连梁、陈两国、东临徐州,南入淮水,而且位置靠中,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具有诸多的优点。 相反,谯县的缺点其实很少,但偏偏却有一个非常突出的巨大缺陷,那就是离小沛太近了。 关羽所部已经安排驻扎在小沛了,三万人可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军团了,在非战时,甚至不会全部猬集于一个地方,不论是为了补给,还是为了镇守,都会分散到周边城市分开驻扎。 按照三万人军团的标准,甚至谯县都会在这驻扎范围圈内。 这时候如果再在谯县摆上一个三万人的新军团,无疑会给地方带来巨大沉重的负担,而且一旦爆发战事时,也会影响动员效率。 毕竟地方上所能提供的民夫和物资是有上限的,而河道、道路所行走的舟船、车马也是有上限的。 其实有一个地方要远比谯县更为合适,而且相当完美。 那就是他眼下和刘备所在的寿春城。 寿春可谓是四通八达,通过淮河可以随意进出汝南,广陵,下邳,而且相比起谯县,寿春的位置更接近于刘备疆域中的中心。 寿春不但城池巨大,而且还有独立的宫城和支城,袁术能够在寿春城中常年集结大几万的军队,就是有这些基础设施的保障。 可问题就在于,寿春被刘封自己给看上了。 刘备这边要扩军,刘封那边也要扩军。 且寿春地理位置极佳,在这里驻扎一支主力军团,不但随时可以北上支援刘备,乃至于曹操。同时又能随时抵达长江沿岸,逆流而上征讨荆州。 况且寿春地处江北,气候要比江东更舒适许多,又有淮河等河道连通沛国、彭城,可从后者得到大量的军械物资补充。 要是将这里让给刘备的话,那刘封可就真要退过江去了。 考虑再三,刘封最终建议道:“父亲如今为豫州牧,自当坐镇豫州州治谯县啊。” 刘备如果亲自坐镇谯县,那就必须要分散关羽军团。 刘封接着说道:“臧宣高所部可继续坐镇任城,而国让叔父则调任鲁国,接替子经叔父回郯城。同时,二叔所部还可分出关平、周仓等部分驻彭城和丰县,以成掎角之势。” 丰县距离沛县不过两日半的路程,走水路更是只需短短半日即可抵达。而彭城距离较远,足足有五六日的距离,但一样有泗水相连,走水路快则一日,慢则两日。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谯、沛虽然离开的不远,但彼此之间却无有大水道相通。 如此安排的话,倒是勉强排除了之前那个缺陷。 “父亲,孩儿回头可修书一封给陈王殿下和骆国相,恳请他们分出几县以供我军分屯。” 谯县地处沛国的西北角上,虽然坐在濄水之上,可别说其他两个角上了,就是谯县周围的建平、郸县、酂县等县城,都只有陆路相通。 反倒是汝南的城父、陈国的苦县、扶乐、阳夏、武平等县,不但离谯县近,而且还都在濄水之上,交通十分便捷,更重要的是,除了汝南的城父以外的城市,俱是在谯县上游。 如此一来,刘备军团的后勤补给线无疑要更为稳固,且坚强。 刘备若是能得陈国之助,那和关羽军团过于相近的问题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同时还有了抱团的优势。 以刘宠和骆俊如今和刘备父子之间的关系,难度应该不会很大。 哪怕只是给一两个县城,也能分散不小的压力。 第402章 扩军分郡 “父亲对汝南准备如何处置?” 商量完重头戏,刘封又问起了一个新问题。 汝南实在太大了,而且在西面的方向上,面临着颍川和南阳、江夏两个方向的威胁。 颍川还好一些,不但有少量边境地区归属于己方,而且还是暂时盟友曹操的地盘。哪怕明年要将所有的颍川县城全部归还给对方,这个方向的威胁还是较少的。 与之相比,来自南阳的威胁要更大一些。 虽然南阳凋零,但并不意味着南阳的军事力量就很小。 事实上刘表在南阳的驻军一直不少,长年累月的保持在两万兵力上下。 这一方面是南阳是荆州通往中原的必经要地,况且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不但有铁矿,还有铜矿,刘表一直想要恢复南阳,以充实荆州的力量。 另外一方面,那就是襄阳两旁都是山地,唯有南北两处通路。 南面是自己的领地和长江,而北边的来敌却为数众多,关中、雒中、中原、河南都是威胁。而这些敌人南下的唯一通路,就是自方城入南阳盆地,穿越南阳郡,抵达襄阳。 除此以外,汝南郡太过庞大了,豫州其他五个郡加在一起才和汝南郡差不多大。尤其眼下汝南郡的太守是周尚,周瑜的这位从父在原时空里就首鼠两端,颇为容易动摇。 之前让周尚出任汝南太守,乃是刘封的权宜之计。 如今大局已定,是时候做一些调整了。 当然,最好的调整方法并不是罢免,或者专任周尚。 “父亲,孩儿恳请拆分汝南,将其释为三郡,仍旧以周尚出任汝南太守,而西面州治平舆为基础,划出四成乃至一半以上的疆域独成一郡,以元龙叔父出任太守,同时组建一支万人规模的军团,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刘封以恳请的方式建言刘备拆分汝南。 眼下的豫州牧可是刘备,好大儿平素十分注重态度问题,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失礼。 果然,刘封的态度让刘备很是满意,他既没有对汝南的事情大包大揽,推荐的又是刘备的心腹挚友陈登,这让刘备很是高兴。 “封儿你可详细说说。” 刘备来了兴趣,让刘封仔细说一说具体如何划分。 刘封早有预案,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汇报,而是结合刚才所议之事的结果,重新推演了一遍。 刘备倒是不急,在一旁喝着茶汤,静待好大儿思考。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刘封才开口道:“父亲,变动不如大一点你看如何?” 刘备惊讶回道:“怎么说?” 刘封指着面前摊开的地图道:“父亲您亲自坐镇谯县,不如将汝南的城父、沛国的建平、酂县、郸县、太丘、临睢划出,单立一个谯郡,太守自然由父亲亲自拣选。” 刘备紧盯着地图,用手在上面按照刘封所指的地区划了一遍,这一片地区总共辖制七个县,单列一个郡的确是足够了。 紧接着,刘封的话还继续说道:“日后还可以将陈国境内的苦县和武平划入谯郡之中。” 刘备细思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众所周知,东汉州郡的划分规则就是钳制地方。 可现在却是大争之世,在一线的地方做一些修改是必要之举,否则两个关键县却归属不同的郡国,这对于军事上来说显然是灾难性的。 “可以。” 刘备点头之后,摆了摆手,示意刘封继续。 刘封接着继续说道:“汝南西面至平舆,共有十五县,可单列一郡,表举元龙叔父为太守,总都西面威胁。” 随后,刘封忽然点了点地图,待吸引到刘备的视线后,补充道:“西华、汝阳、南顿、项县四城,紧邻陈国,可寻适当机会,与陈国做下交换,谋求获得苦县和武平,若是还能获得阳夏、扶乐,那就更好了。” 陈国如今保存的要比汝南好,尤其是西华、汝阳这里,曾受过黄巾兵乱,自然比不上陈国境内的苦县和扶乐。 “若是陈王和骆国相同意的话,那事情就方便的多了。” 刘备的语气里带着些希冀,但并没有勉强的意思。 如今陈王和骆俊都偏向刘封父子俩,于公于私,都没有必要为了两个县邑而把对方推走。 果然,紧接着刘备又说道:“这事还是先按照你刚才的想法去办,跟陈国那边商量下驻军即可。谯郡的事情也可以操作起来,只是暂时不必考虑陈国那边的县邑。” “是,父亲。” 刘封应了一声,他主要的任务还是给刘宠和骆俊写信沟通驻军出事情,谯县立郡的事情到时候还是得刘备亲自来做,他最多就是提点建议。 如此一来,汝南西面拆分给了陈登设一新郡,北边并给谯县立谯郡,中部则保留为汝南,以周尚为太守。 至于南部,刘封本人是垂涎三尺。 没办法,这不得又扯回东汉郡国划分法了吗? 汝南的南部,光是一条淮水,就有福波、期思等六座县邑相连,自寿春出发,走淮水最远也就是五六天的路程,可见彼此之间联系的紧密。 不过刘封却是不好开口,实际上刘封这么重视扬州牧的名头,有几分就是针对刘备的。 这倒不是刘封和刘备之间有什么龌龊磕碜了,而是没有这个扬州牧的名头,理论上刘封父子对扬州的法理名分仅仅只能来源于刘备的都督东南三州诸军事。 这个称号不但法理很弱,而且还是临时性的头衔,随时可以被撤销。 如此一来,扬州各郡的郡守对刘备并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再加上刘封这个征南将军就更隔了一层了。 因此,刘封才会在天子阻挠他得到扬州牧的时候如此震怒,并且反击的如此彻底。 如今,刘封有了扬州牧的头衔之后,不但对扬州具有了最高法理,同时刘备也无法正大光明的干涉扬州内政了。 可以说,刘封此时才真正成了扬州之主。 同样的道理,刘封如果想要去豫州要地盘,这明显也是手太长了,刘封既不想给自家老爹一个坏印象,同时也不想开这么个坏头。 毕竟将心比心,眼下有了自己地盘的刘封也不想刘备把手伸进扬州来。 “封儿所言有理。” 刘备不知道好大儿心里转过了这么多的心思,他一直都在思考刘封所说的建议。 汝南的确太大了,而且太守又是周尚,刘备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并不信任对方。 眼下汝南一分为三,甚至可以一分为四,如此一来,虽然周尚还是汝南太守,但所辖的郡县却是小的多了,而且也方便日后撤换。毕竟一个三十七县的庞然巨物,拆分成八九个县邑的小郡国,那太守的含金量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父亲,孩儿还有个事情,想要请父亲帮忙。” 刘封干咳一声,脸上露出些许羞怯的神色。 这倒是让刘备看乐了,油然升起了做父亲的优越感。 “封儿所谓何事?” 刘备笑吟吟的问道:“说来给为父听听。” 刘封冲着刘备拱了拱手,作揖道:“孩儿所部也想扩军一番,只是粮食物资,尽数不足。孩儿只能跟父亲开口了。” 如今刘封只有扬州一地,徐州和豫州名义都是刘备的地盘。 虽然实际上两地都和刘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刘封都不用跟刘备打招呼,就能从两地调取大量的物资。 可还是老话一句,刘封很注意和刘备之间的和睦关系,愿意付出精力和代价精心呵护。 在目前阶段,还有袁绍、曹操这样的大敌,刘封父子之间的关系越牢靠,他们的力量才会越强大。 听到好大儿的话后,刘备忍不住乐了。 刘封在徐州和豫州的能量即便不使用,刘备也心知肚明。 他之所以对此视若无睹,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地盘能够拿下来,刘封居功至伟。不但从来不和他诉苦抱怨,而且还亲赴一线。 刘备打了半辈子的仗了,都没攒下多少地盘。 反而入了徐州之后,自己倒是越来越闲了,靠的就是好大儿。 北上平臧霸,南下复广陵。 自己虽然都是主将,但都是好大儿率先破局。 到了勤王时,那就更明显了,自己坐镇沛国不动如山,好大儿直接代父出征,更是让他好生舒坦了许多时日。 如今身边的人但凡提起刘封,哪一个不夸刘备生了个麒麟子,好话听的刘备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可他就是爱听,怎么听都听不够。 只是他心里也有些不足之处,那就是好大儿太能干了,就显得他这个老父亲有些无能了。 现在刘封能跟他开口请求帮助,别看刘备脸上不显山露水的,内心里早就笑不动了。 沉吟片刻,刘备好整以暇的看着刘封赔笑的神情,心里满足的几乎发出惬意的呻吟。 刘备接下来又想到扬州除定,听好大儿曾说过,江北两郡明年的旱情估计会有持续,只是不如今年严重。而会稽郡又有士族豪强叛乱,豫章如今又尚未平定。 这么计算起来,明年扬州真正能收获的,恐怕也只有吴郡和丹阳两个郡,而刘封还要在豫章和会稽用兵,粮食方面必然十分紧张。 “既是如此,为父也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刘备暗下决定,缓缓开口道:“自今年秋收起,汝南、广陵两郡各自调拨一百万石粮食给你,此外,两州州府每年再调拨五千万钱于你。至于军械物资,彭城那边可都一直是你的人在管着,也不用为父去调拨了吧?” 刘备出手相当大方,汝南也是一郡抵一州的超级大郡,巅峰时期一年上交的粮食高达数百万之多。眼下虽然不景气了,可每年夏收、秋收两季依然能上交两百万石以上的粮赋。 广陵比不得汝南,未来的粮仓此时却远远比不得后世。 虽然广陵也算物产丰富,但架不住境内有太多的水泽湖泊,而且沿海十几里地尽数都是盐碱地,海水常年倒灌,侵蚀土地,这些被侵蚀了的土地上,种不出任何庄稼。 因此,广陵郡每年能够上交的粮食也就只有一百万上下。 如果再算上那一亿钱,刘备这大手一挥,等于是直接给了刘封两个广陵郡的产出。 如今刘备看起来似乎也算得上是财大气粗了,得了豫州这样的大州之后,赋税钱粮几乎翻了两倍。 可他能对刘封如此大方,就是刘封本人都相当吃惊。 刘封原本的预计中,刘备能够每年支援他五十万石粮食,三千万钱,另外保留他在彭城的投资,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现在刘备给的比刘封预想的还要多的多,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刘封连讨价还价的想法都没有了,直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父亲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真不知该如何感激父亲。” 刘封这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刘备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刘备却是将刘封拉了起来,拍着刘封的手感叹道:“你我父子,何出此言。只是子升,为父只希望你能谨记,你我乃是出自中山靖王之后,乃是汉室宗亲。如今天下动荡不安,身为刘家儿郎,当以安定黎民,扫平天下为己任,切不可松懈啊。” 刘封本来心里颇为感动,可此时情不自禁的想起后世某部经典中的名场面。 想想老爹此时意气风发,应该不至于沉迷酒宴歌舞吧? 商量完重要事情后,父子俩闲聊了起来。 刘封本就和刘备分离多年,刚刚接来徐州后,又诸事繁多,父子俩属实没有太多的机会增进感情。 刘封和刘备也都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每有机会相见,总要交流感情,以期增进。 这次也不例外。 随后,刘备还拉着刘封一起用了膳,临别时想起了个事情,叮嘱刘封道:“子敬、子扬先前所建之事已经有了结果。薛州、郑宝虽为水匪海贼,但颇识大义。经子敬、子扬劝说之后,当即悔悟,已于旬前前来寿春乞降。” 刘封顿时一喜,这两个人可不是光杆司令,他们代表了数百艘大小战船,以及数千精锐水军。 这可是一个大好消息。 第403章 二寇献宝 次日下午,鲁肃、刘晔两人带着薛州、郑宝求见。 鲁肃、刘晔已是刘备军老人,位置虽然不高,但实权极重,而且还同时受到刘封父子的器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故此,他们带着薛州、郑宝两人直入府中,刘封收到消息时,四人已在院外求见。 刘封当即更衣,然后郑重出迎。 “封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请两位先生多多海涵。” 刘封大步流星的走出院子,许褚则形影不离的紧随其后。 刘封先是冲着鲁肃和刘晔一礼,后两者自然不敢计较,口中连称不敢,同时侧身避让,弯腰还礼。 在鲁肃和刘晔的身侧,各自站着一个大汉。 鲁肃左边的大汉通体古铜色,身材健硕,面目颇为丑陋,却藏有一股豪气。而刘晔右侧的大汉则皮肤白净,长相普通,但一双眼睛颇有神采。 这两人正是薛州和郑宝。 此时两人也随着鲁肃和刘晔一起向刘封行礼,薛州、郑宝态度俱是十分恭敬,只是不同之处在于郑宝在不经意间,悄悄的打量了刘封几眼。 “要说起失礼,那我等才是失礼一方呢。” 刘晔笑嘻嘻的冲着刘封拱手道:“少主此番上洛,得天子宠幸,朝廷酬功,已进位左将军。而我等却还不曾恭喜,岂非失礼之极?” 严格的来说,刘晔这话有些轻佻,有以下犯上之嫌。 可刘晔的性格就是如此,他虽然胆大心细,果决狠辣,可骨子里却又有些媚强心理。 所以他在面对君主的时候会有失态的情况出现,换了荀攸、鲁肃、郭嘉、陈登等人就绝不会如此。 刘备喜爱陈登,视其人如腹心,而陈元龙也狂傲自殄,在刘备面前常做大言,可陈登却从来不会过线。 严格来说,刘晔这番话却是过线了,有些主从不分的感觉。 故此,刘晔这话一出,其他五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鲁肃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忧心,他着实没有想到刘晔会来这么一出。 鲁肃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又看向刘封,视线中隐藏忧虑。 同时,郑宝的视线也在转向刘封,他可是刘晔中介来的,此时的他内心比鲁肃还要惶恐。 “子扬先生,何其戏谑。”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竟似对刘晔所言毫不在意。 随后,他更是将目光转移到薛州、郑宝的身上:“这两位恐怕就是薛州、郑宝壮士吧?” “草民叩见左将军!” 薛州、郑宝听见刘封的话后,立马上前跪倒行礼。 刘封等他们跪下之后,这才上前拢住两人胳膊:“两位壮士快快请起。” 将两人拉起来后,刘封赞叹道:“之前子敬、子扬两位先生在我与家父面前力荐两位壮士,今日一见,方才知晓两位为何能得先生们如此赞誉。” “草民愧不敢当,州无甚长处,唯有一身勇力可堪一用,愿为左将军效死。” “左将军实在是过誉了,宝深感惶恐,无以为报,只求能为左将军门下走狗。” 薛州,郑宝俱是心中惶恐,刘封如今已经官拜左将军,扬州牧,吴侯,无论哪一个名号,都是薛州、郑宝往日相见都见不到的显宦。 如今刘封不但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对他们的态度也如春风拂面一般亲和,怎叫两人不心情激动,恍惚如梦一般。 薛州、郑宝两人虽然是水匪海贼出身,但都是聪明人。 原时空里薛州甘心投效陈登,其麾下部众成为了陈登组建的广陵军核心,此后北伐吕布,南御孙权,可谓是劳苦功高。 郑宝则看到了江淮凋敝,居然想要挟持刘晔,以其个人以及家族的名望,煽动裹挟九江百姓随他过江南下。 由此可见,其人也是胆大果决之人。 只是如今却是不同。 刘封早在前年就已经收复了广陵,薛州所在的射阳、盐渎虽然偏远,却也归附了刘备。 因此,薛州的势力远远没有历史上万户部曲那么庞大,只有上千户,数千部曲。 郑宝的情况也是一样,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原时空那般骄狂,表现的很是稳重。 两人早就被刘封的功勋战绩所折服,此时见到刘封,又为其礼遇,只觉自己是遇到了明主,当即恨不能为刘封而死也就不足为奇了。 “今日喜得良才,当设宴痛饮。” 刘封拉着薛州、郑宝二人入内,一边谆谆教道:“两位既已投奔于我,必为我所重用,恐千石尤不足量才,日后切莫自卑。” 薛州、郑宝满脸感激,想要下拜,却发现刘封抓着他们的胳膊不肯撒手。 无奈之下,薛州、郑宝只能拱手作揖道:“州(宝)此来,有礼欲献给左将军,恳请左将军莫要嫌弃。” “哦?” 刘封有些惊讶,看了看薛州和郑宝后,又把目光转向鲁肃和刘晔。 前者稳重一笑,没有言语,后者则是笑道:“臣只知此二人确系备下了觐见之礼,却实不知礼物为何物。” 刘封顿时来了兴趣,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先生与我一起共睹二位壮士的礼物吧。” 薛州、郑宝一听,顿时精神一振。 这礼物可是他们精心准备的,就是希望能够博得刘封父子的欢心。 很快,薛州、郑宝两人取来礼物,俱是一口木箱。 两人对视一眼后,薛州先行打开,露出了里面宝光四射的礼物。 “这是……” 饶是刘封见多识广,都忍不住惊讶出声。 原来,薛州所送木盒之中所盛放之物竟然是一颗鹅蛋大小的珍珠。 这一颗珍珠直径大约在十八毫米左右,通体雪白浑圆,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生辉,耀眼夺目。 如此之大的个体,实数罕见,恐怕当时都未必能找出第二枚,也亏得薛州居然能找得到,还舍得拿出来进献给刘封。 鲁肃、刘晔等人俱是惊讶不已,而郑宝也露出了艳羡之色。 不过很快,郑宝脸上艳羡一收,隐隐露出些许窃喜。 薛州昂首奏道:“左将军,此乃是州偶然所得,今日特献给左将军,以表敬仰之心。” 刘封讶然,迟疑片刻,却是道:“圣人云,君子不夺人所好,此物珍贵异常,足以传世,我怎好夺薛君之宝?” 薛州刚才看见刘封、鲁肃等人俱是震惊莫名,心里没想到刘封居然不收,这一下子让薛州如坠冰窖。 似乎是看出了薛州心态炸裂,刘封心叫演过头了,赶忙安抚道:“此宝虽然稀世,可在我眼中,却不如伯远人才贵重。” 刘封一脸怜才之色,顿时让包括郑宝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动莫名。 薛州当即拜倒,叩首曰:“左将军厚爱,州万死不能报其一,此宝稀世,唯有德如将军,才配拥有此物,恳请将军万勿推辞,收下此宝。” 鲁肃作为薛州的举人,此时也站了出来:“少主当怜薛伯远投效之心,不可凉了其人之心啊。” 刘封这才叹息一声:“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刘封这话一出,鲁肃、薛州两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之色,显然送宝之心十分真诚。 同一时间,郑宝也抢了出来,将手中木盒打开,高高托举过头顶,做供奉状,大声喊道:“宝亦是一片真心实意,恳请左将军明鉴。” 刘封闻言,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郑宝手中的木盒里。 这木盒里只放着一片甲壳,仔细看了之后,刘封这才认出这东西赫然是个龟壳。 刘封心中讶然,郑宝视为珍宝的东西,难道就是这么个乌龟壳? 可不论刘封如何仔细观看,都发现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龟壳,难道是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吗? 幸好此时郑宝大声喊道:“此乃宝得自一千年神龟,此龟壳上有金刀图案,金刀之下,又有一王字!此乃天意,主刘姓为王!” 刘封大惊,重新看向龟壳。 果然正如郑宝所说的那样,这龟壳上半部分有一个类似金刀模样的图案,而下方赫然是一个王字。 最神奇的是,这乃是龟壳纹路所长,并非为后天伤痕所刻录。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被郑宝视为奇谶,奇货可居的吧。 鲁肃、刘晔也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哪怕是地上的薛州都抬头去看,可惜看不见木盒之中的景象。 “竟是真的。” 刘晔大喜过望,叫喊出声。 别看郑宝嘴里喊的是主刘姓为王,心里想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王。 毕竟刘姓王爷不说多如牛毛吧,也真是没啥可稀奇的。 真正的精髓在于这个王字该如何做解。 若是解成王主天下,那王字恐怕还得顶上加白了。 这才是郑宝将这乌龟壳视如珍宝,而刘晔大喜过望的真正关键所在。 刘封心思百转,上前轻轻盖上了木盒:“如此,我便收下了。” 听见刘封收下,郑宝登时喜不自禁,而刘晔、鲁肃也面露喜色。 刘封将郑宝、薛州两人搀扶起来,随即斟酌道:“伯远、德璋,汝二人有何志向?” 郑宝、薛州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刘封是在询问他们欲从文还是欲从武。 两个人都是以骁勇果敢,武力卓越而声名鹊起的,自然不可能想要转入文途。 二人当即拱手曰:“愿从左将军征战沙场。” “善!” 刘封对此早有预料,当即答道:“二君乃是忠勇之士,又聚众来投,我当后报之。” 斟酌片刻道:“我意表举二君为校尉,独领一营水军,各编两千人,不知二君意下如何?” 郑宝是水匪,薛州是海盗,刘封这安排实在是贴心的不行。 如今校尉虽已有些贬值,可郑宝、薛州都是叛乱豪强,对于他们来说,官场的消息更具有滞后性。 因此,对于能够统领两千人的校尉官职,不论是郑宝还是薛州,都相当满意,只觉得自己终遇明主,这次投效算是来对了。 在他们的眼里,校尉可是正儿八经的两千石,和一郡太守同阶的显宦。 当晚,刘封设宴款待郑宝和薛州。 刘备下值之后,也来刘封处参加宴会。 郑宝、薛州二人本质上都是失意豪强,没想到居然洗白当上了两千石,对刘封和刘备父子俩的恩德可谓是感激涕零,恨不得立马就能以身相报。 宴会结束后,刘封吩咐人将那面带着金刀图谶的龟壳送去刘备处。 这东西有点烫手,郑宝的心意刘封可以领了,但东西想了想,还是别留在自己手上了。 至于老爹如何处理,那是刘备自己的事情。 处理完诸事之后,刘封本想要继续南下,前往江东处理军政。 可刘备舔犊之情大胜,亲自出言挽留了刘封数日。 这几天里,刘备也暂时放下了军政要务,带着刘封遍游寿春周围的美景。 父子俩站在八公山上,眺望下面的淮河平原,心旷神怡。 父子俩难得野炊了一番,傍晚时分,兴尽而归。 只是两人回到州府时,荀攸、鲁肃、刘晔立刻求见。 刘封父子有些惊疑,但都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刘备当即下令,将荀攸等人请了进来。 荀攸、鲁肃、刘晔三人先后入堂,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士人。 荀攸最先开口,为刘封父子介绍道:“主公,少主,这位先生乃是汝南沛国相人刘元颖。” 刘元颖? 再结合沛国相人,刘封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不就是刘馥吗? 这人名气不大,实力中等,但历史地位却不低。 《魏书卷十五》之中,他可是排在六刺史之首。 看看被他压在后面的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有司马懿的兄长兖州刺史司马朗、并州刺史梁习、凉州刺史张既(曹芳皇后的祖父)、凉州刺史温恢(温羡之祖)、豫州刺史贾逵(贾充之父)。 可刘馥早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也就是官渡之战爆发的当年就病死了。 刘馥但凡再多活一年,他的历史地位将会有一个更为客观的定位。 因为他死后的当年冬季,孙权率十万大军第一次攻打合肥,而当时的合肥城,正是由刘馥一手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 第404章 刘馥来投 可惜的是,刘馥死了数月之后,孙权才姗姗来迟,带来的功勋被蒋济这些人给得到了。 “原来是元颍先生。” 刘备故作惊喜道:“先生能来投奔刘备,实令备欣喜。不知先生所擅何事?备可量才使用。” 如今的刘备眼界也高了,普通的名士来投并不足以让他动容了。 刘馥在相县也算是名士,在沛国也颇有些名声,可出了豫州,还真就没多少人听说过他了。 他在原时空里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地位,力压司马朗、贾逵等人,归根到底两个原因。 其一,他很可能是曹操的外戚,其家族有女嫁给了曹操。 曹操的长子曹昂生母乃是姓刘,是曹操的妾室。而以东汉时的风俗来看,曹操的这个妾室极大概率就是出自本郡中的豪门大族。 再联想到曹昂被丁氏所收养,并被立为嫡长子,曹昂战死之后,丁氏不惜与曹操决裂来看。 这个刘氏有极大概率就是刘馥家族出身的士族女子,而她嫁给曹操为妾,很可能就是给丁氏做滕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同为侧室所出,曹昂的地位要比深受曹操喜爱的卞氏所出的曹丕、曹彰、曹植三人要高的多。 因为卞氏的出身是歌姬,在当时完全就是玩物,这样的血统自然远远没法和士族滕妾所出的曹昂相提并论了。 刘馥投奔曹操之后,史书居然能记载曹操“悦之”,紧接着,又拐弯抹角的让赵温征辟刘馥为掾属,这是掾吏之中的高级官吏。 没多久,又外放刘馥,直接出任扬州刺史。 可见曹操对其的宠爱、信任和荫蔽。 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刘馥生了个好儿子,他的儿子在曹魏极其吃香,屡任两千石高官,更两次出任过九卿,最终官至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 刘靖的次子,刘馥的次孙刘弘更厉害,年少时就和司马炎交好,私交甚厚,官至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死后追赠郡公。 子孙两代皆和皇室关系密切,深受皇帝宠爱,陈寿虽为良史,但 对于他来的投,如果说刘备是欢喜的话,那刘封就相当警惕了。 这人背景里的曹氏成分有点高,而且如今曹操出任大将军,总领朝政。 刘馥明明只需要继续北上,投奔曹操去,就能获得厚待,对方为何会突然来投奔自家,这让刘封很是警惕,有些怀疑刘馥会不会是曹操派来的高级间谍。 就在刘封上下打量刘馥的时候,荀攸却是笑着回应刘备道:“主公有所不知,元颍此来,乃是带了一份大礼。” 这下子不但刘备来了兴趣,刘封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荀攸毕竟是个厚道人,此时却突然笑而不语,将搭建好了的舞台让给了刘馥。 刘馥感激的望了荀攸一眼,随即冲着刘封父子道:“馥此来,乃是说得左……袁术麾下重将,皖县太守李术,愿献城归顺骠骑大将军。” “此事当真?” 刘备惊喜的叫出了声。 这也不怪刘备会如此欢喜,皖县这个地方还是相当重要的,它地处通道出口处,是寻阳之后的第二道闸门,也是最后一道闸门。 而且皖县背靠潜山,南临大江,易守难攻。 刘备军如果能够得到皖县,立刻就能切断荆州和刘勋之间的联系,刘勋瞬间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除了战略价值以外,皖县本身也相当诱人,不但是一座大城,本地土地肥沃,水利发达,商贸经济繁荣,很是富庶了。 只是刘封却是为之色变,他担心贸然接应李术,收复皖县,会不会刺激的刘表彻底撕破脸。 若是刘表这边过早的撕破脸,刘封本部还未曾扩军,刘备这边也只不过是刚刚安排好了调整和扩军的方向。 一旦发生冲突,乃至于和荆州的全面战争,会不会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 即便没有打乱计划,这突发事件会不会导致张羡叛变的事情发生改变,甚至是消失? 况且就算张羡还是叛变了,刘表还敢不敢在和刘封父子交恶的前提下,派遣重兵南下平叛,这也是一个问题。 “馥敢情刘骠骑勿要多疑,李术乃袁术麾下将领,负责镇守皖县,麾下有部曲两千余户。皖县士族豪强听得李术愿意反正,投效朝廷和将军,又出钱出粮出力出人手,随时可以响应将军。” 这也没法怪皖县豪强不给力,实在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皖县即便临近长江,但许多水利设施已经老化,效果远远不如过去,大片大片的水渠甚至为淤泥所堵塞,因此皖县今年的收成也极差。 别说养活李术和他的部曲了,恐怕连明年的粮种都留不住了。 刘表那边虽然给了一些支援,但刘勋却没发下去,全都扣在了手里当军粮。 或许是因为大旱灾实在是太过吓人,刘勋又担心刘表的援助会断,因此除了心腹将领给了一些军粮外,其他是一毛不拔。 李术平日里和刘勋的关系保持的不错,可问题就在于李术的地位太高。他在庐江本就是袁术派来制衡刘勋的,麾下直属部曲就有两千户。 袁术在的时候,李术和刘勋还能一团和气。 现在袁术没了,刘勋自然视李术为眼中钉,肉中刺,而颇有野心的李术也觉得刘勋碍眼,属实是相看两厌了。 先前刘勋宣布投靠刘表的时候,也没和李术商量,李术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他这点家底和刘勋比起来还行,要真撕破了脸的话,李术还是能凑出三、四千人来守城的。 刘勋自己的家底也不过七、八千人,还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 可如果算上刘表的话,那李术可就歇菜了,更别说李术驻扎的地方就是皖县,距离荆州不远,又挨着长江。 刘表想要收拾他,那还是挺方便的。 李术这次能被刘馥说服反水,主要还是刘勋太不当人了,他是一点儿粮食都没给李术。 哪怕李术送了重礼,刘勋也是礼物照收,粮食没有,把前者气的五内俱焚。 除了刘勋这里,李术也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比如去刘表那告状。 可问题就是,人家刘勋和刘表是好朋友,和曹操是好兄弟。 李术虽然也是出身士族,还是汝南大族,但他委实和刘表、曹操没有啥关系。 况且李术这个人脑子也不太好使,在原时空里,他就曾经干出过先造孙权的反,然后又出兵攻杀了曹操委任的扬州刺史,同时还和刘表保持敌对关系,属实是把外交给玩明白了。 所以当孙权来干他的时候,刘表、曹操都保持了默许的态度,对于李术的求援一笑了之,最后李术本人也死的很惨,麾下部曲被孙权全部迁往江东。 故此,刘馥才能轻易的说动已经走投无路的李术,使得对方答应反正到刘备一方。 不过李术本人的野心可是相当大的,原时空里只服气孙策一人。 孙策在时,他老老实实的为孙策经略江北,孙策一死,他立刻跳反自立,丝毫不把孙权放在眼里。 要不是眼下李术的领内大规模歉收,除了临近长江的少量水田外,其他田地几乎颗粒无收,再加上刘表和刘勋的态度,刘馥还真未必能说服他降服。 刘馥冲着刘备大礼参拜道:“如今皖县士豪百姓万众一心,李校尉和皖县阖城百姓无不期盼将军之德。” 刘备当时就被感动到了,可就在他想要开口答应的时候,却是突然被一旁的刘封暗中拉了拉衣袖。 刘备先是为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明白好大儿是有不同的看法了,而且还不方便当众说出。 于是,刘备把到嘴里的话重新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兹事重大,且容我三思。” 随后,他又对着荀攸道:“公达,先安排元颍先生下去休息。” 荀攸面露意外之色,可聪明如他自然不可能多话,其不但悄悄安抚住了还想要说话的刘馥,更是不动声色的将其劝离堂上。 等到刘馥离开了之后,刘备才疑惑不解的询问起刘封来。 “我儿这是为何?” 刘封恭敬行礼后,才劝说道:“还请父亲稍候片刻,待公达先生返回。” 刘备看了刘封一眼,心里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鲁肃和刘晔对视了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也在猜想着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居然让刘封有些不愿支持李术。 想到这里,鲁肃和刘晔不禁悄悄吸了口冷气。 李术的皖县对于江北地区来说,可以说是兵家必争之地。 能让刘封放过这里的好处,得是多大? 一盏茶后,荀攸匆匆回来,看见堂上众人只是在喝茶,便知道是在等待自己,心中不由一暖。 刘备父子明明可以先谈事情,等自己到了之后再告诉自己,或许这才是通常的情况。 可刘备父子却不同,他们对人的尊重是深入骨髓,细致入微的。 也正是这一点,让荀攸,鲁肃、刘晔等人格外青睐感恩。 “父亲,可还记得之前孩儿跟您提起过的事情吗?” 待荀攸重入席中之后,刘封旋即开口:“就是孩儿此次入雒之前跟您提起过的荆州之事。” 刘备心叫果然,他刚才其实已经有所醒觉,猜到了几分。 这件事情刘备知道,但荀攸等人却是不清楚。 刘封当即就将这件事情托盘而出。 听完此事之后,饶是荀攸、鲁肃、刘晔等人俱是当时王佐之才,也被刘封的好胃口给震惊到了。 鲸吞荆州? 荀攸、鲁肃、刘晔等人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 可真要说刘封吹牛逼,刘封可是只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就拿下了扬州六郡。 要知道在当时的诸侯排名之中,袁术可是要高过刘表,甚至排在天下第二,仅次于河北袁绍的存在。 要真按这比较起来的话,刘封想要鲸吞刘表,又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了。 刘封说完之后,堂上仍然是一片安静,荀攸等人俱是陷入沉思,刘备则是东看看,西看看,想要通过荀攸等人的神情来做些推断。 刘封本人在说完之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计划是他拟定的,如今又有了突发事件,他自己也得拿出一个决断来。 过了许久之后,刘晔最先抬起头来。 三人之中,若是才智能力,荀攸首屈一指。 只可惜他在原时空里投效的是曹操,曹操本人才能就相当出众,在他不浪的前提下,他本身就是王佐之才。 故此,荀攸虽然能助力曹操,献上十二奇策,又能临阵出计,可归根到底,拍板的人终究是曹操。 终荀攸一生,也不曾出将过,更没能执掌一方。 会有这样的结局,曹操对荀家的忌惮是一个重要原因,荀攸本身淡泊的性格也是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因此,即便荀攸和刘晔同时有了决断,他也会谦让刘晔先发言,而刘晔本身就好名求功,更是会当仁不让。 “少主,以晔看来,此事非但不为祸事,反而是锦上添花的美事啊!” 刘晔面露喜色,冲着刘备、刘封一一拱手作揖道:“刘勋占据庐江西南六县,不尊王命,对抗朝廷,实自寻死路。然刘表不识天数,妄自称尊,竟做出如此扶持贼逆之举。” “李术、刘馥之举,实乃是上顺天数,下从时势。” 刘晔照例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在天朝子民心中,持正伐逆,出师有名是必须之物,兴无名之师那可是要被唾弃的逆举。 “以晔观之,李术颇有野心,此番反正,也并非心存善念,实是走投无路之举。” 刘晔只单独点了一个李术,并没有提及刘馥。 刘馥出身沛国,如今刘备手下可是有不少汝南、沛国的士人新来投效,其中龙亢桓氏就是其中之一,兄弟俩一起来投,很得刘备看重,已经引入幕府之中。更别说他们俩的兄长还在朝中出任九卿。 而且刘馥来降,找的是同州名士荀攸,整件事情也是荀攸一手操办的。 刘晔的确很是自傲,但也不是无脑树敌之人,他可不想同时得罪了桓氏和荀攸。 第405章 荀攸献策 “故此,若是我等不应其请,晔看他多半也是要造反的。” 刘晔这猜想其实还真一点没错。 刘备、刘封等人委实是低估了刘勋的拟人之举。 如果单单只是克扣了刘表的援助,李术未必能这般果决的造反。 逼着李术迫不及待反正的根本原因是,刘勋不但不给赈济,居然还要求各县正常纳粮。正是这个拟人的命令,逼的皖县上下一心,士族豪强到平头百姓居然一起支持李术扯旗,也真不知道刘勋是怎么想的。 “既然他迟早要反,那少主担心其反正导致的影响,应该也就不是问题了。况且在少主的计划之中,说服张羡起兵诚为要义。若是此时李术起兵,恰好能吸引刘表的关注和精力。刘表一旦北边顾,必定会放松对荆南的注意力,如此一来,张羡举旗也就变得更加容易了。” 刘晔一边说着自己的看法,一边偷偷用余光关注着刘封的神情。 这也不稀奇,刘封的确是少主,但又不仅仅是少主。 刘封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左将军,扬州牧,吴侯。 天下二代之中,还有谁能出刘封之右? 况且刘晔可是最早加入刘备集团的一批人,对刘封的能力和声望就更清楚了。他如今的确是在刘备麾下听用,但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得罪了刘封。 刘晔这次发言之前,也仔细考虑过,觉得自己要说的见解并无问题,况且在刘晔等人的眼里,刘封之智并不在他们之下,眼光格局更是犹有过之。而且刘封这个人非常讲理,只要能证明自己的意见是对的,他甚至会转而支持起你来。 可下一刻,刘晔的心却是猛的提了起来。 原因就是因为刘封居然摇起了头。 “子扬先生所言的确不错,然则百密一疏。” 刘封一摇头,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倾听着刘封的意见。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出手,影响却是不一样的。” 刘封开口解释道:“李术若是单独扯旗,那刘表根本不会将对方放在眼里。可如果是打出了归属我们的旗号,那刘表可就要紧张起来了。” “或许正如子扬先生所说的那样,刘景升的精力可能会放在我们这里,从而使得张羡起兵变得更为容易,成功概率也会更大。” 刘封说到这里时,居然摇起头来:“可最大的问题却是一旦张羡是举旗了,事情也成功了。可刘表却迫于我等的压力,不敢兴兵南下平叛,届时我等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刘晔反应了过来自己是想岔了。 张羡起兵易帜的确十分重要,可它重要的关键点在于吸引刘表大军南下平叛,从而给刘封制造一剑封喉的战机。 若是刘表不敢南下了,那张羡独立之后,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张羡一旦在荆南站稳了脚跟,刘表还真拿他未必有办法。 别看张羡这个名字不显山露水的,可这是个真大佬。 此人出身南阳名门,是南阳张家嫡出,他还有个旁支亲戚,名叫张仲景。 荆南总共有四个郡,张羡在其中的三个郡国当过太守,分别是零陵、桂阳和长沙,而且因为他官声很好,又是名士,还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因此深得荆南民心。 这任何一条在东汉末年都很厉害的属性,合并在一起那可就更不得了。 在原时空里张羡振臂一呼,整个荆南四郡一夜易帜,可见其人在荆南的影响力之巨。 要不是张羡病死了,刘表还真未必能压得下他。 刘封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荀攸露出了赞同之色,显然他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习惯藏拙让他没有先开口,如果自己没发现的话,荀攸应该才会把这些说出来。 与荀攸相比,鲁肃就要迟钝不少,虽然他也才干过人,聪慧干练,但论起急智,确实还是要逊色荀攸不少。 反倒是刘晔赶忙解释道:“少主恐误会晔之本意了。诚然李术反正,会将镇东将军之目光引来扬州。只是李术毕竟只是一县之地,即便地处要冲,也无济于大局。若是我等只是接纳李术的投诚,却不去动刘勋,是否会给镇东将军一个误判?等到荆南张羡起事之时,镇东将军恰好以为可用刘勋牵制我等。” 刘晔的这一番解释其实是有道理的,并非完全杜撰。 如果刘备接纳了李术,却仅限于此,其实更多的是打了一个保险。 皖县确实地处要冲,十分重要,可问题是,刘勋投靠刘表已经大半年了,可除了寻阳有荆州兵马入驻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接纳荆州援军。 刘备的克制给了刘勋一个错觉,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婉拒了刘表的荆州兵。 这件事让刘表很是不虞,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刘表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若是逼迫刘勋的话,这厮保不准又立刻投奔刘备去了。 皖县固然是荆扬的陆地通道要隘,可至今为止都不曾落入过刘表之手。况且哪怕断了皖县的联系,只要刘备没和刘表撕破脸,刘表一样可以走水路援助刘勋。 故此,刘晔才会觉得接纳李术并不会打破庐江西南的局势,更不会引爆刘表和刘备之间的平静。 刘晔的观点就是只要刘备接纳李术之后继续按兵不动,不针对刘勋,刘表是绝对没有可能会因为李术而和刘备一方开战的。 如此一来,张羡若是举兵,刘表依旧有很大概率会以主力南下平叛。 毕竟在东面不但有刘勋做屏障,还有黄祖的江夏重镇,可谓是双重保险。 平心而论,刘晔说的是有道理的,但问题在于,刘封想要的是万全之策。 “子扬兄所言不虚,却是疏忽了一点,区区一个皖县,哪怕其位置再为重要,又如何能与整个荆州相提并论?” 这一次,开口的人却是荀攸。 “少主所求乃是万无一失。” 荀攸继续说道:“子扬此议虽能得李术一县之地,却难保不会让刘表心生疑窦,万一影响了大局,到那时纵然后悔,又有何意?” 荀攸先是点出了刘晔建议中的漏洞,随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主公,少主,以攸之见,我等当遣使前往荆州,警告刘镇东不得派兵入皖,皖县之事,自当由庐江太守刘勋自决。” “妙啊!真乃妙计也!” 刘封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赞叹起来。 紧跟着,刘晔也目露惊讶之色,冲着荀攸拱手道:“公达兄此计确实远胜在下之策,此计深合用兵之道,实乃是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敦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也。” 鲁肃也点头赞同:“确实如此,尤以禁止刘镇东出兵为大妙也。” 刘备此刻也恍然大悟,荀攸这一计几乎算到了三重,第一重是摆出翻脸的态势逼迫刘表不许出兵平皖,这在刘表看来,显然是刘备不欲和其撕破脸,故而以战胁之。 这个很好理解,毕竟如果刘备真要图谋荆州,李术反正就是最好的借口,刘备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遣使逼迫刘表不许出兵。 只要刘表不出兵,那这事情就大不了,可见刘备内心是并不想和荆州发生战争的。 其次,刘备的看似威逼,实则乞和之举,无形中会暗示刘表,让他产生了掌握了主动权的错觉。 刘备一方如此色厉内荏,明明有大好机会在手,却仍不思进取。 刘表如何不会产生战、和主动权在他之手的错觉? 第三,还同时麻痹了刘勋,呼应了之前将庐江太守转给刘勋之举,显然更能让刘勋、刘表放下戒心。 至于暗中还挑拨了一手刘勋和刘表之间的互信,以及将李术置于死地这些小收益,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刘封此刻对荀攸是佩服有加,他刚刚也只是算到了绝不能接纳李术,宁可放弃李术,也要确保刘表对东面没有戒心。 可听了荀攸的计策之后,刘封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正如兵法所云,欲想取之,必先予之。 自己越是撇的干净,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刘表的戒心。 刘表麾下,可是有着蒯越这等奇谋之士的,况且刘表自己谋略水平也不低,说不定自己太过委曲求全,反而会弄巧成拙,引起了刘表、蒯越他们的戒心和疑虑。 倒是荀攸这般最为合适,还一举多得,如何能不让刘封钦佩不已。 “属下一时失察,险些误了大事。” 刘晔态度很好,当即离席拜倒,冲着刘封和刘备叩首谢罪道:“此是晔之过错,还请主公和少主降罪。” “子扬先生也是一时心急,算不得什么过错。” 刘封看了眼刘备,看见老爹点头了之后,出言安抚刘晔道:“君等献策何错之有,况且最终也是备做的决定,与卿等实无关系。” 刘晔感激涕零,再度叩首之后退回席间。 刘备扫视了一圈之后,看见好大儿和心腹谋士们都支持荀攸之计,于是下决断道:“就从公达之计,可以蒋干为使,前往荆州交涉,严令荆州之兵不得踏入皖县半步。” 刘封一听,心中先是一沉,随后哑然失笑。 他倒是没想到,蒋干居然已经投奔到自家老爹麾下了。 仔细想想,蒋干也是九江人,而且有独步江淮的名头,而且与周瑜、刘晔俱是旧识。 要说被三国演义黑的最惨的人,那未必是蒋干,可如果加上之一,那蒋干可就当之无愧了。 蒋干盗书的名头实在太大,以至于刘封初听蒋干之名时,心中都忍不住一沉。 所幸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下蒋干可是九江名士,江淮辩才第一人,出使荆州,实至名归。 “父亲。” 刘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刘元颍也属人才,其人善水利,能治民,是个可用之才,若是让其回皖县,恐其凶多吉少。既然如此,不如想个办法,将其留下,遣其随从回去报信即可。” 刘封此时要留下刘馥的心意也是真的,如果刘馥是曹操的暗棋,那么将他留在自己的视线内自然更为安全,也可以借此了解曹操的动向。 如果刘馥并非曹操暗棋,是真心实意来投奔自家父子的,那刘馥也是个可用之才,一郡太守是绰绰有余,而且其人还善于筑城,修缮水利,内政至少也是个a级。 这样的人才,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刘封才会出言挽留刘馥。 刘封这话一出,荀攸立刻点头赞同:“少主之言甚有道理,刘元颍乃是沛国名士,颇有贤名,才能不俗。若是能将其留下,也好扬主公求贤之名。” 好大儿和心腹谋主都已经表态了,刘备如何会不从,当即应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委托给公达,若是元颍先生不嫌弃,就暂以骠骑府中参军一职相请。” 将军府中的参军,就好比州郡里的从事,是暂时安置人才的最好去处之一。 刘备肯拿出参军位置来,的确是相当厚待刘馥了,毕竟眼下他已经是骠骑大将军了,就这大半还是因为好大儿和荀攸的面子。 果然,荀攸很是识趣,代替了刘馥感激刘备的厚遇。 商议完毕之后,刘封也就不在寿春逗留,次日就带着诸葛兄弟、庞统、张辽等人南下而去。 等到刘封跑了之后,刘备才隐隐发现有些不对劲。 我家文远哪里去了? 刘备突然发现,本在自己帐下的张辽不见了。 刘备登时气急,难怪这臭小子帮自己安排扩军,从头到尾不曾提起过文远,原来打的竟然是这等主意。 刘封并不知道刘备气急,反而优哉游哉的乘船南下。 在路上,他将对荆州的计划和诸葛兄弟以及庞统托盘而出。饶是诸葛兄弟、庞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也被刘封这庞大的胃口给吓到了。 这个计划是否要告知庞统,刘封是有过犹豫的。 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示之以诚。 毕竟这个计划之中,庞统乃至于整个庞氏的站队是相当重要的。 第406章 集思广益 乍闻此事,别说诸葛瑾了,就是旁听的董昭、钟繇、杨修等人也都被惊呆了,即便是诸葛亮和庞统,也面露惊色,毕竟此时的他们还远不如十几年后那般沉稳。 可随着刘封所说的内容一步步展开,在场众人的眼神变了。 如果刘封所说的计划粗陋不堪,那众人恐怕会力劝刘封不可轻举妄动。刘表再怎么扩张无能,那也是拥兵十万,占据荆州一州之地的大诸侯。 贸然同他交恶,实属不智。 可刘封的计划却是环环相扣,且可行性很强,最重要的是,当他们带入到刘表一方时,惊讶的发现自己极有可能在不经意间就入了刘封的彀中。 如此一来,众人的眼神就都变了。 刘封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庞统脸上的惊色尚未有全部退去,可眼底却已经燃起了微弱的兴奋之色。诸葛亮此时已经恢复了沉静,双目凝神,正思索着什么。 董昭面带和善的笑意,小眼四处乱瞄,显然在打量其他人的神情。 钟繇却是沉静自然,悄悄的撇了一眼杨修后,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杨修此时脸上带着浓浓的疑色,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能加入如此机密的战略密谋了。 他只是为了保存自家父亲和家族,才答应了刘封的征辟,加入了左将军幕府,成为刘封手下的左将军府主簿的。 虽说主簿这个官职非亲信不能担任,可他当真不是刘封的亲信啊。 杨修脸上的疑色渐退,可取而代之的却是惶恐不安,饶是以杨修的急智,却怎么也猜不透刘封到底是怎么想的。 “诸君,此意何如?” 刘封看见众人都不说话,索性自己打破了场上的寂静。 钟繇作为场上最为年长,也官位最高之人,当他发现其他人都在等他先开口时,便只能顺从众意,第一个开口道:“主公,此计划虽然宏大,却颇为成熟,其关键点在于张羡反正,以及刘镇东主力南下。只即便如此,尚有几个小节之处,需要磋磨。” “哦?不知是何处细节需要打磨?” 刘封点头肯定了钟繇,紧跟着问道:“还请元常不吝赐教。” “其一为孙家,说服张羡起兵,孙家的关系很是重要,主公当需确保孙策全心全意,万不可轻忽。” 钟繇捋着胡须,看见刘封连连点头,便继续说道:“其二,张羡反正,殊为重要,为后事一切之基点,故此繇以为不可单单依靠孙家的关系,主公当可以朝廷之命,从张羡处下手,可收双管齐下之力。” 钟繇所言,正说到了刘封心坎里。 刘封也早有想法,要以朝廷之命来增加张羡起兵反正的动机和信心。 原时空中,张羡就曾坚定的站到了曹操一边,起兵反叛刘表,可见朝廷的大义名分对张羡是有不小的影响力的。 既然如此,那眼下如何不能照虎画猫呢? 刘封本就有这打算,如今钟繇提起,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如何不叫刘封高兴。 只见刘封大笑合掌道:“固知元常稳重善政,却不想谋略也如此过人,实不相瞒,此议正合我心,只是原先还未能定下出使张羡之人,如今倒是有了一个。” 黑胖子董昭此时也开口凑趣道:“主公,若昭没有猜错的话,你心仪之人,可是九江蒋子翼?” 刘封伸手遥遥点了点董昭,摇头故作苦笑道:“公仁当真机敏过人,只是缘何这般快语,为何不能让我多自得片刻?” 堂上众人凑趣的大笑了起来。 “主公,亮也思得一事,却需您重视。” 听见诸葛亮开口,刘封又惊又喜,温言鼓励道:“孔明有何所得,可尽数道来。堂上皆是天下大贤,正可指点汝一二。” 刘封对诸葛亮的态度显然有些不同,在场诸人除了诸葛瑾外,无一不觉察出了一二。 只是这些人个顶个的聪明,不但没有一个人揭穿,反而都笑吟吟的看着诸葛亮,一个个像是认真等待他发言似的。 这场面即便是十八岁的诸葛亮也有些心虚。 不过好在诸葛亮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开口建言道:“主公,荆南除了刘镇东,张太守之外,尚有第三股势力。此势力虽然驳杂分散,却也不可忽视。” 庞统突然开口,插入道:“孔明所言,可是荆蛮?” “正是!” 诸葛亮冲着庞统点了点头:“士元兄所言之荆蛮,正是亮之所虑。据亮所知,荆南之地多山,其中恐有百万荆蛮。其占山霸路,劫掠汉民,形同土匪。可其所部若能早做准备,将其力转为己用,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庞统当即笑着转向刘封道:“孔明之言,实乃嘉语。据统所知,荆南的荆蛮如今已有一统之势。其中五溪蛮大首领沙摩柯骁勇善战,若是能得其助力,必能大增胜算。” 庞统在惊讶之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况且从他的视角出发,他本人不但早已经为刘封所倾倒,他同时也认为家族也会选择刘封。 原因很简单,因为庞家在如今的刘表治下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否则庞德公也不会明面上退隐山林,暗地里却各种结交北方流寓士人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庞家其实是四大家中唯一希望荆州出现变数的一方。 因此,庞统很有信心说服家族支持刘封。 一想到能够辅佐刘封鲸吞荆州,庞统内心就激动的有些无法自已。 这是何等荣耀的伟业。 但凡他庞统能够成功助力刘封鲸吞荆州得手,这一份功绩将可助他直追云台之志。 一想到将来的云台之上,也能留下他庞士元的名讳,庞统就恨不能立刻背生翅膀,飞回南郡面承家中长辈。 至于告密刘表? 庞统还真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想法。 此时的庞士元还是个颇为忠厚的性格,远没有日后那般剑走偏锋,好行险弄巧。况且即便是日后那样的庞统,也一样颇为忠信,并非朝秦暮楚之辈。 原时空里周瑜病死之后,庞统并没有立刻投奔近在咫尺的刘备军,而是先去了江东。 和孙权谈崩了之后,才考虑起了刘备。 按照东汉士族常规操作来看,这其实是有些反常识的。 因为当时的南郡虽然属于东吴,但太守周瑜已死,南郡的东吴军士气低落,军心不振。同时,整个南郡其实已经被刘备军所分割,江夏郡和长沙郡直接切断了南郡和江东的联系,成了一块孤悬于外的飞地。 这时候南郡的归属虽然不至于是庞家说了算,但以庞家在当地的实力和影响力,转投刘备其实并不难。尤其是很快孙刘双方都看到了这一弊端,在鲁肃的中介下,互相交换了领地。 刘备以江夏郡交换了东吴所有的南郡,这样一来,庞家的族产家业可就都落入了刘备的治下。 因此,庞统当时还能继续前往东吴,不能说完全是因为忠心所导致的,可庞统对周瑜的忠诚和对主君的信义必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故而,眼下这个位面的庞统既然已经做出了为刘封所用的决定,就不会再有出卖刘封,换取自身好处的念头了。 “孔明、士元之言深得吾心,实是查遗补缺之见。” 刘封听完之后,连声赞叹,同时心中有些恼火。 这份恼怒自然不是针对诸葛亮和庞统的,而是针对他自己。 他怎么就把蛮王沙摩柯给忘了。 这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就在刘封反省的时候,庞统又开了口:“主公,我有一少年好友,乃是襄阳宜城人,姓马名玄,字伯常。马家乃是襄阳大族,名门之后,其家中与荆蛮关系颇深,荆蛮采货,往往只信任马家。” 庞统所言之马玄,正是马良和马谡的长兄。 马家世居襄阳,但却和荆蛮关系密切,庞统推荐马玄道:“若是能得马家助力,将大增获得荆蛮信任的可能。” 刘封对此很是重视,当即表态道:“既是如此,那士元可有良策使得马玄助我?” 庞统起身拱手作揖道:“马家本为襄阳大族,其势并不弱于蔡家。只是自刘镇东入主襄阳之后,蔡家异军突起,实力大大增强。如此一来,马家的处境可就不太好了。” 东汉时期的士族之间,一直秉持的就是互相竞争,互相扶持的态度。 谁家强大了,谁家就能分得更多的蛋糕,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对其他家族赶尽杀绝。 就譬如马家和蔡家,都是襄阳大族,原本马家虽然弱势一些,但彼此之间的力量总体而言还是相差不大的。 可随着蔡瑁的老爹蔡讽先后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太尉张温,自己的女儿嫁给单骑入荆州的刘表后,蔡家的扩张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了。 那最先倒霉的肯定就是同郡士族豪强们了,而马家就是利益损失一方。而且因为蔡家在刘表麾下的特殊地位,也使得马家并不受刘表青睐,别说重用了,就是入仕都做不到。 也正是这些缘由,让庞统对招揽马玄帮忙很有信心。 “善!” 刘封当即点头,开出价码道:“那以士元之见,我该如何做才能得到马伯常的助力?” 庞统沉思片刻,回答道:“还请主公以左将军府的名义,征辟马伯常入府,许予曹掾之职。” 刘封目前是左将军,领扬州牧,他可以分别以左将军幕府和扬州州牧的身份征辟士人。只是比起地方局限性较大的扬州牧,左将军无疑要更为合适。更别说左将军是已经是重号将军了,还特加了开府仪同三司,位在九卿之上,理论上比扬州牧还要高出数级。 曹掾是幕府中十分重要的职务,相当于后世的六部。 当然,规模上不能同日而语,毕竟这只是刘封左将军府中的六部而已。 不过饶是如此,这待遇也是相当之重了。 刘封倒是毫无异色,当即就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就依士元之意,此事也全权交由你处理。” 庞统见刘封完全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暗喜,当即应命:“是,主公。” 之前一直没有吭声的杨修突然开口,冲着刘封作揖问道:“明公,此方略如今看来,的确大有可为。只是以修之见,如此大规模的军略方案,必要动员二十至三十万以上之部众。修冒昧,敢问明公可有二十万之众。” 兵法有云,倍则分之。 进攻方要有两倍的兵力才能采取行动,而且依旧要注意分散防守方的兵力,以达到局部更大的兵力优势。 可见冷兵器时代进攻方的劣势有多大。 按照这个比例来计算的话,杨修所言的二十到三十万军队,还真不是在故意恶心刘封,好歹刘表也有十万大军,必要时刻再动员个三五万人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见杨修其实还嘴软了,没说的太过苛刻。 刘封听了杨修的话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解释或是反驳,而是笑着看向了他。 在场众人里,绝大部分的人都称呼刘封为主公,显然是认刘封为主。唯有杨修是称呼刘封为明公,虽然明公也有主从之意在内,但主公相比,自然要显得稍稍疏远独立了一些。 杨修在这里尊称刘封为明公,而不是主公,显然是心里还有些许的不服气,又或是还有部分的其他想法。 感受到刘封的目光,杨修的脸色不由渐渐变红,先是低垂着脑袋,后终于忍不住抬了起来:“明公,修之见解,乃是想为明公分忧,实无其他之意。” “德祖不必多心,汝之用意,我自然清楚。” 刘封点点头,安抚了对方一句,随后对着众人道:“此番南下江东,我意扩军至十五万。” 如今随着江北水利工程的完结,刘封扩军在即,这些水利工程中服役的战俘自然就是最好的扩军兵员之一了。 哪怕是袁术麾下的士卒,只要没有染上恶习,好生调教一样能够成材。 刘封之前和刘备预算过,江北的俘虏还有十来万人的样子,可随时抽调走人。 这还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刘封这一路南下,竟然已经抓了如此之多数量的俘虏了。 第407章 扩军计划 主要是刘封的战略战术一直非常清晰,那就是竭尽所能的打歼灭战,避免击溃战。再加上攻城器具的改良和创新,使得驻扎坚城的敌人成了瓮中之鳖。 在一系列辉煌的胜利后,俘虏大几十万也就很正常了。 袁术这里一口气就抓了六七万的俘虏,厉阳孙家军投降了近两万,庐江的支援又送了一万多。过江之后,刘繇所部两万余众尽皆投降,薛礼笮融又贡献了上万部曲以及四、五万余青壮男女。 光这部分就已经突破二十万青壮了,这还没算前后七八万人的孙策军,四五万的吴郡地方势力,以及大几万的会稽本土造反士族豪强和山越。 这一系列下来,刘封至少抓了四十万众的俘虏,而且清一色都是青壮,其中男性还占了绝大部分。 要不是刘封源源不断的送人力往江北,九江、庐江的水利工程也不会完工的如此之快。 也幸好九江、庐江大兴土木,否则安置这些俘虏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刘封在吴郡、会稽郡北部占有了大量的土地,这次扩军挑选剩下来的青壮男女也可以在这些地方安排屯田。再有多的话,也可以等着安置到豫章、丹阳去。 刘封现在只会嫌弃人少,不会嫌弃人多。 即便再多一倍,等到拿下了荆州,眼下一片狼藉,空空如也的南阳郡内就能安排上百万之众。都还没算荆州中可以没收到的田产。 别的不说,江夏黄祖必不肯降,一旦拿下了江夏郡,光是黄祖家的田产就绝对不会少于几十万亩,甚至大有可能在百万亩之上。 要知道黄祖可是凭借一己之力,就在江夏养了两万部曲的,这些部曲加上他们的家人,那可是破十万之数,一年的吃喝就得一百五十万石以上。 没那么多田地,根本养不活这么多部曲。 这次刘封和刘备说好了,优先抽调有经验的孙家军、袁术军战俘,第一批三万人已经起行,都是精挑细选的壮勇。 杨修却是不知道这些,面露震惊之色,惊讶问道:“敢问明公如今有兵马几何?” 刘封看了他一眼,郑重答道:“兵马七八万。” 那即便是扩军至少十五万,也是翻上一倍了。 这让杨修不禁暗暗咋舌,惊为天人。 在天子身边,已经见惯了武人横行,为非作歹。 西凉武人不过七八万人,李傕个人不过才两万余众,就已经敢于欺凌天子,号令朝政了。谁能想到,不显山露水的刘封,居然已经手握七八万常胜之军,如今更要扩充至十五万。 这么看起来,当今天子的确是不识趣了,当初在李傕面前乖顺如兔,还知道装顺从安抚对方,可到了刘封这里,却有胆子玩起手腕来了。 只可惜找错了人了,杨修在心中暗暗感叹,又隐隐觉得有些对天子不敬,赶忙打消了念头。 既然提起了扩军,刘封倒是正好有些事情想探探口风。 此次扩军,刘封想要试行三件事情,但又有些信心不足,颇为迟疑踌躇。 此刻,正巧可以听听在座诸人的意见。 “诸君,此番扩军,我意募集全军之精华,编练为甲种军,号为摧锋军,暂置为十营两万人,以其为全军之锐。” 刘封看着堂上诸人的反应,缓缓说道:“诸君以为何如?” 堂上诸人目光交汇,陷入思索之中。 其实刘封这构思并非首创,光武帝所设中央军就是这一套玩法。 不过目前来说,刘封的设想和光武帝的中央军还是有些许区别的。光武帝的中央军,北军除了是精锐野战军外,还充当了军官团、士官团的角色。 东汉是有固定的动员体制的,但仅限于司隶。 一旦面对大规模战争,中央所辖制的数万中央军不敷使用时,就会从整个司隶开始紧急征兵扩军,同时以南北军为军官、士官骨干,填充进扩充的军队之中。而司隶的三河骑士,步兵都是良家子,有战斗技巧和军阵经验,又有体制优势,在军官、士官的带领下只需要短暂的训练之后,即可投入实战。 刘封所设的摧锋军却并非如此,而是更类似精锐野战军的概念,更接近于扩军之后的南北军。 不过即便有这些差别,堂上诸人也都是见多识广,智谋高才之士,自然也能分的清楚,看的明白。 杨修这会儿倒是积极了起来,第一个发言道:“此方略可行,光武所定之南北军,即是以此为据,扩充而来。只是……” 刘封对杨修颇为容忍,这并非是他滥好人,更不是因为他喜欢杨修,而是因为杨修身上有利可图。 别看杨家如今落魄了,可以被刘封和曹操随意打压蹂躏。可真对上了袁绍时,杨家这块招牌还是颇有用处的,在争夺士族声望这一块,尤其有效。 这一次荆州战略本没有杨修什么事情,可刘封依旧拉他入局,实际上也是对杨修的一次试探。 “德祖有话直言。” 刘封大度的摆了摆手,示意杨修继续说道:“日后汝当知晓,我等言事,从无以言罪人,君可放胆直言。” 杨修有些吃惊,压下心中油然而生的钦佩之情,继续道:“启禀将军,只是开国之初,光武所设的南北军待遇极厚,月俸有五铢、粮食、布帛,食盐,年节还有赏赐,即便是最底层的军士一年也最少也有八十到一百二十石的总收入。” 杨修所言一百二十石粮食的收入,是士兵的纯收入,是去除了他个人的吃喝穿用,能够拿回去养家的收入。当然,这个收入不会全是粮食,一般情况下是半钱半实物,实物也包括了给布帛、食盐和粮食。 另外,杨修所说的这个收入其实已经是两倍于县佐史了,也就是县廷中最低级的吏。能拿到这么高收入的必然是南北军中的常备军,也就是职业士兵。 从全国各地抽调的服役兵是拿不到这么高收入的,大概只有职业士兵的一半到三分之一。 可即便如此,也是十分丰厚了,毕竟这可是包吃包住的。 随着东汉中枢的崩溃,地方势力疯狂扩军,再加上天灾人祸,络绎不绝,使得各地流民四起。 在这个时间点上,各个诸侯许多都是不发军饷,或者是只给精锐部队发军饷的,普通军队撑死了也就是有口饭吃。 到袁曹官渡之战时期,士兵们开始有军饷了,但依旧不多,毕竟哪怕日后到了曹睿时期,曹魏的中央军待遇甲于北方,却连东汉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可想而知当下的各势力麾下的士卒过的有多寒酸,反倒是刘璋这类早期诸侯,麾下士卒的待遇还好一些,因为他们的地盘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争的破坏,还能收上大量的粮食和赋税,养得起兵马。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给的待遇也是相当低的,顶多就是比中原地区强些许罢了。 杨修的这个问题倒是尽心了,杨家毕竟是世代公卿,其祖上四任太尉。 杨修对军事制度还是有些研究了解的,他很快就意识到刘封若要拣选精锐,单独成军,那下一步必然是要给精锐开军饷的。 否则精锐何异于大众? 但他担心刘封的经济能力不足以支撑这般操作,故此才赶紧提醒刘封。 刘封这个时候要给摧锋军开饷,难度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其中第一个方面,就是杨修所提醒的财政压力。 没钱一切都是虚无。 好在刘封手里有钱,扬州的收入可比徐州高,之前大战,也封了各个县邑郡府的府库,所获极丰。同时刘备又答应了明岁的援助,再加上刘封自己经营的产业和徐州、豫州的屯田,养精锐两万大约还是负担的起的,甚至更多一些也可负担。 如今刘封的私产年入当在数亿之巨,当真是富可敌州。 这两年来和刘表之间的粮食贸易,靠的就是刘封源源不绝的财帛物资。 不过局势变化至今,想必自下半年起,刘表那里的贸易往来必然会有一个较大幅度的下降。 刘表肯定不会断了贸易,一来他也舍不得那巨大的利润,二来也是不想和刘备撕破脸,三来也是他已经有些压不住荆州本地士族豪强们的贸易欲望了。 刘表和刘备之间的官方贸易,几乎全被刘表一家吃掉。 可下面人也眼馋其中的巨额利润啊,别的不提,蒯、蔡两家就有足够的实力走私,而形同藩镇的黄家更是几乎光明正大的利用江夏水师和刘封做起了走私生意。仅江夏去年一年,就输入了十万石以上的粮食,全部换回雪盐、霜糖和香油等物资。 不过这些事情刘封暂时没打算告诉杨修,只是肯定道:“州中财政,每年当可挤出两亿五千万钱用于发饷。” 两亿五千万钱,那就是每月能分到两千万钱左右的份额。 杨修两三个呼吸就算出了结果,当即应道:“既是如此,修以为拣选精锐可为上策!” 刘封点点头,看向其他人。 果然,堂上众人也都是赞同之色,这等于是解决了刘封所想三事之中的两件,即是拣选精锐,成军发饷。 这么快就解决了两件事情,刘封心中有些高兴,随即将第三件事也抛了出来:“诸君,此次拣选精锐,我却是并非只想给摧锋军发饷。” 杨修等人闻言大惊,齐齐看向刘封。 刚刚刘封可是亲口说了,想要扩军至十五万以上。 就以十五万计算,人人都发军饷的话,那每个月得花多少钱? 若是以每月两千万钱的军费开支来计算的话,分到每个士兵头上不过一百三十三钱。况且军官的薪酬待遇可比士兵高多了,最底层的军官也是士兵军饷的两倍。中级军官最少也都是五倍起步,高级那更是几十倍了。 总不能让军官们和士卒拿同样的军饷吧? 刘封看出众人想要劝阻,却是提前一步抬起手制止。 随即,刘封站起身来回踱步思考。 他就知道这话一说,必然会引来众人的反对,可不说也不行。 刘封需要从这些反对声中来进行调整,同时,也能避免自己犯错。 如果经过调整能够让自己的计划得到谋士们的赞同,那就排除了许多潜藏的问题和危险,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明明是军事议案,却先和文士们商量,这原因也很简单。 武人哪有不想扩军的。 跟他们商量,除了极少数如赵云这般极识大体,颇有战略眼光者,其他人自然是军队越多越好,多多益善了。 “主公之意,是给全军发放军饷?” 诸葛亮在一旁轻声请示道。 刘封重重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此事恐怕……” 庞统迟疑道:“阻力甚大啊。” 刘封再度点头,这件事情可不仅仅是局限于左将军体系里了。 刘封手底下的军队全部有军饷了,那刘备体系下的军队怎么办? 是跟还是不跟? 其实如今刘备的地盘,给全军发放军饷并非难事,毕竟富有富的发法,穷有穷的发法。你哪怕每个士卒每个月就发放个一百钱,甚至是几十钱,士卒只有高兴而不会有不满。 但这对财政上的压力的确是极其巨大的,二十五万至三十万大军,哪怕每人只发二十钱,一年最少也要六千万钱。 徐州每年的岁入也不过两亿,这等于是徐州财政的三分之一总收入了。 最重要的是,这项开支属于是本来没有的,突然增加,必然会激起相当大的反对声。 诸葛亮等人的才智自然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迟疑犹豫。 可刘封却很清楚,这件事势在必行。 须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精锐部队凭借实力可以多一些薪酬赏赐,可其他部队也不能没有。 都有俸禄的前提下,俸禄的多寡反而会刺激士卒们更为骁勇,敢于作战。可如果俸禄差别发放,那普通部队的军心可就要散了。 总不能日后就靠这两万人部队来打天下吧? 那还不如不整编了。 第408章 全家父子 可不整编,军队的上限就差不多到顶了,况且军队并非越多越好,一支精锐部队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要比两支普通部队要来的强力,性价比也高。 刘封将心中所想托盘而出,并且着重强调日后全军都是要进行调整的,摧锋军只是试行,一旦编练成功,后续的军改就会随即跟上。 听完刘封的想法后,诸葛亮、庞统等人又陷入 的变化是什么她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个张力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莫名的,在这个时候,听着这个张力说话,她发觉自己好像要被完全吸引过去了一样,心里竟也是会有一种欢喜的感觉。 而东方景煜十分难受的样子,他的头发已经乱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被抓破了。 根本就不搭江弥音那个茬,看过之后,江弥音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虽然这只鸡平时叽叽喳喳的,可是看到她现在被大火烧死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然而,他妈妈,这是害怕周舟跑掉吗?害怕周舟嫌弃他吗?嫌弃他寡言?嫌弃他穷??? 张力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这个赵家家主赵宏臣竟是会突然出现。 白卿卿首先去买了一身衣服,她来东方家的时候,父亲白崇天趁着李婉桦不注意,悄悄的塞给了她一些钱。 那撩人心弦的嗓音带着独特的清冽味道,相比以往却多了几分柔意,听的人耳朵仿佛都能冒出热气。 江弥音等人来的这个地方是在城区较近的一个山上,这座山被人整体承包下来,做了私人会所,车子一路行来,两边风景秀丽。 休息室内,乔妍雨的怒火虽然烧得正旺,可她依然咬着牙忍了下去。 牡丹是帝王之花,她既已经嫁与了太子最器重的长子,她所能企盼的未来,便是从郡夫人到太子妃,再到皇后,皇太后。 如果这家伙真的碰到周宁,那可有好戏看了,幽鬼现在还真想目睹一下周宁击杀王凯之后,那一顿嘲讽的画面。 一脸欠抽样子,叶枫很是无奈。尤其是唐十三眼神里露出一种邪魅的笑意。 可是天玄的眼神却是渐渐眯了下来,他的感觉没有错,刚才他的确是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波动。 “看见了吧,是他央求我的,我有什么办法,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一个外院人,得保持低调,听师兄们的话。 哈日图指挥牧民把鬼子阵地剩下的所有物资都捡拾干净,大部分用哈斯的马驮上运走,剩下的就由他们腰背肩扛运往乌丹,交给了117旅。他们与117旅紧密配合,不计得失,为抗日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哎,到底是怎么跑的,居然跑到死地,这简直是找死嘛,怎么办?这个情况,只能强行下杀手了,没办法,只能如此了。”龟丞相叹息一声。 司徒晴提起白翎姐姐,杨妄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李青灵旁边的墓碑了。 “还磨蹭个干啥?再不走对面的人就来了。”孙耀洋自顾自的敲击下了一个按键,然后不满的催促了两个队友一句。 木叶身上裹着这层层华裳,正热得很,那华服穿法甚是复杂,也不敢轻易脱去,脸上便不住的冒汗。出了汗却也不敢随意擦,唯恐花了妆,坚持得很是辛苦。此时若得一些冰凉的果子,可真真能救急。 和之前的区别是,那些纸人,每一个都是成年人的高度,约莫一米七五的样子,密密麻麻,至少有上百个,就好像是一只军队似的,整齐的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第409章 倾家投效 全琮心里是又急又气,之前刘封兵至钱塘江的时候,他就在此请求全柔举兵呼应,可全柔依旧迟疑不决,觉得孙策犹有机会,以至于错过了最后的风口。 眼看着吴中四大姓和朱家、许家声望日增,就连往日不值一提的凌家都大有后起之势,逼的全琮越来越坐不住了。 最终,有了今天这场泣血逼宫。 当然了,如今才 他已做好了待四术星域败北后,以死向师尊在天之灵谢罪的打算。 闻言,虽然几位融道境强者略微意外,没有想到,杨潇竟然对待自己的徒弟这么狠,自己不愿意救救算了,就连其他人相救,也不愿意。 那古老而苍凉的声音传来,只可惜,这一次却依然只是机械似的叫着下一位而已。 毕竟如今他的修为实力摆在那里,整个永恒世界之中,除了天圣宫宫主之外,也许在阵道一道上面,暂时比他强一点,但是,掌握阵法的知识,肯定是没有办法跟他相提并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陈放倒是没所谓,他本来就没应允过赢真什么。这时候拼死帮赢真逃出去,那才真是傻缺了。这赢真逃走之后,一定会逃之夭夭,日后绝计是指望不上的。 孟奇双眼充满了血丝,孟心月的死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直接冲向了林跃渊。 第七重黑,至毒无上,使用什么毒花修炼,身体便会开出最毒的那种花,随时随地提供剧毒和内力,再也不用吸食他人的内力,将会天下无敌,即为花妖。 皇甫云走过去,蹲下身子从后面轻轻的抱住了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凑近嘴边为她呵着暖气。 寝宫里的血水更多,一盆一盆地摆得到处都是,血腥味更加浓郁。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回头瞧了瞧逐渐溶入夜色中的地效飞行器以及被炸了一半的工厂,还有那些盛开着各种颜色的毒草花朵,王平点点头,太岁邪恶地笑了笑。 其实“愿意相信”不是“相信”,愿意相信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就连他们自己也很清楚那不是真的。 六个妖、魔按下云头,在抵达界牌关的时候直接朝关后的峡道中撞去。 方敬堂不敢看耳边是谁,因为一根冰冷的尖锐物体正抵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 利安德尔痛苦的闭上眼睛,丹尼尔看似聪明,但却不经意间犯下大错,如果第一次鸣笛是下意识行为,那么现在的行为就是故意制造噪音。 他是故意的还是忘了已经不重要了,我斜睨了他一眼默默的上楼回房间。 洛克菲勒很不赞成李牧的重奖,在洛克菲勒看来,骏马实验室既然是骏马集团出资设立,那么不管骏马实验室有什么样的研究成果,都应该归属骏马集团所有。 说曹操曹操到,一道明显是气极了的尖锐声入耳,紧接着,戴着面纱的云揽月已经怒气冲冲地冲上了凉亭。 什么叫以退为进,什么叫心机深沉那!这一瞬间殷戈止当真明白了封明为什么说“王爷的处境更为困难”。 胡墨阳当年就是下派的官员之一,当年他心高气傲,自觉能力突出,想是在北郊干出一番事业。而他做的一个项目就是开发房地产,毕竟北郊的地域优势摆在这里,是秦城开发卫星城的第一选择。 你在乎?你在乎我腿上是不是有伤疤?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欧阳静心想到这里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展流云脸上的表情,可脑袋才刚刚要动,展流云就发现了。 第410章 幕府初成 最先到来的是驻留于吴县的诸文士。 其中包括了步骘、卫旌、陈矫、徐宣、秦松、陈端、杜畿、贾习、袁涣、袁霸、袁敏、杜袭、赵俨、繁钦、阎象、严畯、吕岱等诸人。 另外还有吴范、魏滕、高岱等士人也在北上的路中。 刘封直接公布了在心中思索良久的方案,他欲调整左将军幕府。 幕府之中,原本有 这感觉,说不清楚,好像一下子的空虚都被他填满了,她想喘息。 眼看着杨珊就要过来将他们重新带走了,叶如兮的嘴巴苦的厉害,她隔着距离,遥遥的望着谢池铖,却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无声的跟她说了一句话。 油轮坠落事件过去了三天了,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着东京,而政府也没有对事件的原因发表任何看法。 叶如兮险些将手机摔下去了,心口酸痛的厉害,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第三节比赛一开始,卡莱尔在防守端先是用亦阳去和希尔对位。这样做的效果十分显而易见,希尔获得机会的次数变少了很多。持球之后,希尔想要突破身高比特里高不少的亦阳,也比较困难。 a2也点点头,记得当时在她们的世界的时候,虽然也听说过“人类世界充满着纷争”,当时她不懂,现在却深有体会。 秋玄一皱眉,宫里的人?难道叶啸又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叶啸怎么知道自己出关了?秋玄口上说道:“请那公公进来吧。”听到秋玄这样一说,珍妮躬身而应,随之走了出去。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相比起韩国的网络暴民而言,中国的网络喷子还是有那么些可爱的因素在里面的,段子也编的很可笑,反串也玩的很六,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人都能够从其中窥见到十之二三。 作为ob这支世界顶尖战队的队长兼任组织者,马金龙无论是自身在英雄联盟游戏里的实力还是社交能力都是非常超越普通人的存在,他是一个天才,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我回镇守府通知其她的姐妹,爱宕你先过去看看情况。”高雄她们在刚刚来到佐伯湾的时候就听过有关伊万的事了,毕竟总有一些人想要对伊万不利,这一次高雄她们也以为是有人想要对伊万不利。 唉,遇上这种自以为是,还特别喜欢装逼的家伙,张逸真是无语的厉害。 也好在罗恩有一个强大的妻子,各种药材,珍贵的灵药只要马克说出来,她都能在短时间里弄到。 三柄银针直接封住了那人的动作,原本还是前冲的身形,陡然一顿,定格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再动。 “这里的话,有点不方便,你能不能单独跟我来房间一下。”要是在这里动手的话,岂不是暴露了。 “马上就出来了,她,恩,好吧,我的锅。”李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然后妹子们就看到素妍捂着嘴一脸不爽的从李朝身后冒了出来,对着李朝就踹了一脚,就一直那么瞪着他。 不过,在看到身旁坐着的天龙豹之后,他的脑子里却蹦出了一个堪称精妙绝伦的鬼点子。 发言人的回答语气和缓却言辞犀利,着急冲到前排的佐伊-巴恩斯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了。就在她冲到前方的过程中,有不少乱喊的提问也都是集中在合作事宜上,她被那些该死的同行带跑偏了。 第411章 摧锋军编制 这也算是刘封的试行,日后刘封必然是不会照抄东汉体制了。 事实证明,明清的体制要远远胜过东汉,且比东汉体制稳定的多。明朝也有许多幼年皇帝,留学生登基时才九岁,但明朝的朝局却不会因为这些幼年皇帝而发生动荡。 相比起东汉的权力斗争,明朝的政局无疑要温润的多,哪怕皇帝成年之后,也往往比较容易的拿 大阵感应到玉牌的阵法后,无声的打开了一个入口,连成一闪身,进入了慕容家。 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又有两位巴西超模介绍,拿到维密大秀的入场券,根本不是问题,甚至……他还获得了后台参观的内部特权。 坚韧的意志力继续抵抗着大脑那一浪高过一浪的疲劳冲击,进行着修复工作。 纪常安知道此人并不好招惹,说是来做他的副官的,其实是汉王派在身边的监军。就连圣上也都默许了他的存在。 所以,在这莽荒巨兽的周边,一定就有那只蛮荒巨兽潜伏着,而且这样体型的蛮荒巨兽,肉体中包含的能量,那也是巨大无比的。这么一顿大餐,是个猎食者也都不愿意放弃。 整件事在左枫主导下进行,是最符合高非的心思,他不想被人察觉自己参与太多,只要在关键节点上,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就可以了。 连成看到这一切,眉头紧皱起来,这外貌看似不错,但却是有一些过了。 自塔克投靠肖恩之后,一直忙于为其更换武器和装备。导致塔克没有空闲时间,来向外人吹嘘他的成功。这让他的心中,犹如被猫抓般的十分痛苦。 连成被带到后山别院已经过去了一天,带他而来的那个青年此时正坐在门外打坐修炼,突然听到连成的喊叫声,他一个箭步就穿进屋内,正好看到连成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他。 柳清的灵气耗尽,她努力的睁着眼睛,瞪了一下连成之后,又闭上了。 再加上eric那戒指是金属制器,金银在某种程度上,对人身体是有害的。 浩瀚古脉宛如中域龙脊,处于中域中心地带,气运雄厚,紫霄冲天,太央山在中域的地位,堪比天神山在明炎神域的地位,除了不具备天神山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神秘力量,论身世之显赫,太央山则是完全不逊色于天神山。 周父神色阴郁,找了几天他也没去上班,心里早就烦的不行了,此时抽着烟,听到妻子说报警,更是烦得很,随后恶狠狠的说道。 其实诗瑶也大致知道他们找自己的原因,可她就是要他们自己说出来。 eric这么说着,尽管话语里有一丝不确定,但……他觉得秦回方才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就在百里子谦想感谢一下诗瑶的时候,他的肚子突然哗啦啦的响了起来,接着,他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眨眼间人就消息在了诗瑶的面前。 吃过晚饭,百里子谦说要去处理公务,把她送到他的房间之后就离开了。 二老怎么会不了解儿子,只怕他已经在给他们两个老家伙下套了。 双方谈定之后,保姆这事儿也总算是有个着落了,章嘉泽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亲眼所见大暴雨,至今想起,每每胆战心惊,趁夜难眠,如此灭世的大灾难之下,哪里还有人类多少逃生的机会? “反正暂时我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至于之后,那就再说吧。”江玦黎反而是轻松了,只要他不会犯瘾,至少在面对沈时的时候,他能轻松一些。 许同山眼中闪过深深的失望,再想多问,许禅光的双眼已猛然紧闭,毫无生气。 尽管苏哲知道,目前天子还严重依靠自己的保护,翅膀还没有变硬,君臣之间没什么矛盾,自己只身进入这内宫,基本上还是安全的。 特种部队的这种爆破器材四四方方,填充高爆炸药,可以贴在常见的门、窗、墙的表面上然后实施定向爆破,破门、破窗、破墙。 “全体注意,收拢队形,我们冲上去!直接给我杀到庙里面去!”王朝阳在无线电里喊道。 战风帝张了张嘴,眼神纠结,然后慢慢挪了过去,两个大男人将孩子围的严严实实,花正义不着痕迹地抱着孩子退了退,战风帝立即举步跟上。 说道这个,禾卢菲菲就愤怒的不得了,要是拿到了鲁卡的地图,他们肯定不会走的这么辛苦。刚刚还在这么想着。 将药酒和纱布拿出来,康氓昂胡乱在身上抹了点,就去了医务室。 “少爷人已经在纽约了,恐怕要到后天才回来。”雪姐将谭木的行踪告诉了黎夏天。 曾冰冰把荔蕊到了幼儿园还是想去镇上看一看的额,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警卫拦下了,警卫霍靖然交代他们的外面比较乱,如果她没有陪伴的话就最好不要让出去。 在这里,没有随从,没有奴婢奴才,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感觉到特别的自由。 还不等轩辕夜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直觉得胸口好似被人砸了一拳一样,一口鲜血喷出,她的意思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混沌。 第412章 军制改革 如今刘封军中,全套铁甲骑兵套装已有一千余套,重装步兵铁甲已有四千余套。镶铁皮甲两千余套,主要是给游骑兵所准备的。 别看骑兵只有两个营,而步兵却有五个营,可两营骑兵的耗费却是步兵五营综合的两倍之多。 可见骑兵营都多靡费夸张了。 “主公,这辎重部队需要如此之多吗?” 在南北朝之前 就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碗豆浆,色香味俱全,口感是无法形容的强,让人有一种忍不住继续喝的冲动。 球权转换之后,袁夙内线接球,向三分线外拉了拉,突然又夸张变向的动作晃过波什,突然变换的节奏让波什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在苏睿看来,汽车轮胎的利润的确会更高一些,在行业的影响力也不是自行车轮胎可以比的,但汽车轮胎的门槛较高,想要打开这个市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走起!”袁夙一加油门,哈雷如风车电掣般,迅速消失在纽约的街道上。 何遇伸出手,碰到了汉子的手背,冰冰冷冷,就像是冬天时一直裸露在外的手掌,但何遇并不认为这冰冷的触感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 他一边走还一边沉沉地道:不敢,不敢,杀鸡焉用宰牛刀,杀人这种事情又怎敢劳烦主人动手呢?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来雪原练级的玩家越来越多,青梅城的人流量才能高居不下,仅次于无双城、倾城、虎王城等驻地。 只不过在说出口后,许祜就开始后悔了,在经过上次比赛后,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苏睿的对手,比多少次,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他率先大步走向这处海滩的椰树,然后取下三个自己,朱鹏、佐雅一人一个,然后将之敲开大口吞吸起来,明显是有手段辨别毒物的。 缺点是不分敌我,普朗克船长要是敢来一句:“向我开炮!”两百门魔能毁灭炮绝对瞬间能把他轰得连渣都不剩。 “其实我也不是没办法脱困,但如果用那办法,我……我就输了一个约定,只是我却很担心外面的情况。”云暮烟的矛盾源于此。 刚刚看完宝宝从补天石里出来,安若影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抱住了,男子身上霸道的气息让安若影一下子反应过来,不是九冥又是谁? 最后还是木老头让他回去准备,也要和家里商量清楚,在上门提亲。 她的心中也十分的忐忑,只要击败这个恶魔,她就顺利转职隐藏职业了,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大地武王要因为一个暴雨剑毁了合作吗?”暗剑王怒气冲冲之态。 其余那些刚刚加入七星门的强者也是满脸的仇恨,他们也将目光落在了莫啸天的身躯上,也很明显是想要为七星门数千的弟子给报仇。 借着真气的爆发,兽王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一个巨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空明十二夜的身前。 “什么,你被绑架了?他有没有伤害你?”易诺一听到挟持,再也坐不住了。 而且,他才刚刚成为七星门的掌门,正是需要拿出点成绩来给七星门的人看看自己成为了掌门是可以给他们带来好处的。 后来我去了圣殿,他又订了婚约,我才发现城主夫人这个名头,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一个投入摘星楼无数珍贵修炼资源的后辈天才,这如何不让他心痛。 奇特的病毒他不是没见过,但是,这种病毒的前身,一是流感病毒,一个是珊瑚类微生物,这种病毒如果感染了某些大型动物,是否也能产生类似“外壳”的东西呢? 说好的紫焰三老比紫云门的门主紫云烟强大呢,说好的唐易只比紫云烟强那么一丝呢? 胡龙并没有扛过最后一次审讯,目前精神崩溃,靠麻药和呼吸机维持着生命。 胖子感觉身体彻底恢复了知觉,便慢慢的坐了起来,看了眼最近的那具尸体,尸体上盖了一层各种各样的干燥剂,那一大滩血迹也早就彻底干涸。 四面八方不断有修者赶来,落在平原之上,四周打量的同时,耐心等待着。 卫阶冷哼一声,继而双眉紧皱,如果真的要保刘牢之一命,当务之急是要压下北府兵众将士的怒火,只是如何才能压住他们的怒火呢? “就你聪明!”项羽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没好气进了昨晚上赵雅睡过的房间,关上房门,满脑门子的黑线。 “你说过的,我要做一个让敌人看不到的死神,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死神就降临了。”云溪说着,开启战衣,身形消失。 “那二爷爷,怎么才能证明我是双显性呢?”我脱口而出地问道。 这一点上,明明是正确的事,也不能立即立即施行,这里面拿捏分寸,都需要好好衡量。这些权衡利弊的事情,根本不是正德自己能做得出来。 杨峰闻言,将视线转向周围,只见山脚之下,洪天赐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山上的动静,正在齐齐往山顶赶去。 “你不要太过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妮儿的声音格外的大,非常的愤怒,她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父亲和这个组织一伙的。 馨儿和长青都是动容,也是知道无名在蓄势,而今更是已经蓄势到了极致,不然,也不可能会出现如此惊人的情况。 “我还有一事尚未完成。那件事的核心人物就在幽冥。”雪夜压低了声音。他神色复杂,似有难言之隐。 “我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跟你走。难道晚上也要陪着你?”他的厉言有讽刺的意味。 第413章 再见二乔 这十营水军共分为五旅,以周泰、蒋钦、董袭、甘宁、朱桓为主将旅督,其他五校尉为副将。 摧锋军在经过了摸底商议之后,也选择了继续扩大。 在骑兵不动的情况下,额外再补充了五个营一万人,其中四营为步兵主力营,另外一营为补充兵营。 骑兵与水军相同,两营编为一旅,只是步兵却和水军、骑兵不相雷同 柴禾、玉米杆,都码齐、捋好放在一旁,农家的院子虽然到处都是土,可这么一归置下来,倒显得很是整齐,徐苗来到厨房,就看见大伯娘在用插菜板插萝卜条。 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楚剑漠那坚定的笑容总是能给其他人缓解不少心头的压力,似乎只要跟着他前行,一路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接连观察了六天后,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于是他决定赴约。 徐墨一边揉着腹在院中缓缓走动一边回道,这件事没必要瞒他,而且也有必要让他们知道。 话说的很朴实,徐苗听了这心也是特别揪得慌,怪不得徐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不仅脾气泼辣了,而且还有种奋不顾身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徐苗过的很惬意,每天跟覃五爷不是闲聊天,是在家下棋。生意方面她暂时先不管,专心陪着这位爷过年。 \t贺家威看了一眼张全超,又看向赵河流,心里极为吃惊,因为刚才进了花城之后,贺家威还特地问了问张全超,张全超说了,一天就这么多票,卖完就没了,就算是区领导出面,也不一定能拿到。 然而就在两人已经蓄势待发之时,守在外围的执法者部队却开始发生了骚动,然而很明显的,有着嘈杂的战斗声响起,而随着异动的接近,守墓龙尸那低沉的咆哮声也清晰的传入了苍术和稚羽的耳中。 泉北几个很有规矩,对徐家姐弟的称谓也都是敬语,徐苗称徐姑娘,徐芽称二姑娘,两个男丁分别称大爷、二爷。这在大户人家原本是没什么的,不过徐苗他们都是庄稼人,一开始对这个称呼都不习惯。 “呵呵,不会。”不知道怎么回答师叔的话,林飒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霍景之想着,这一个月以来,顾若溪每天起早贪黑地为自己准备药浴的草药,还有她亲自配的药丸,这般费心劳神。 直到这一刻,于她而言,对这个男人敬畏害怕的同时,一种贴心的感觉也是油然而生。 就算是继续激发金钟符箓,也是无济于事,激发了也会被其打破,再来一次,他担心自己会被震死。 这样一来,差大人就算是有心去做事,不出三五日便立刻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她也被踹飞到了墙上,嘴角喷血的落了下来,跟前面的那几名男天骄没什么两样。 发现这种诡异的现象,游好韵来不及多想,连忙惊叫一声抱紧了身子。 这股怒气不单单是针对谷梁渊和姚家姐妹,更多的是对于姜明的怒气。 虽然他跟烛惊天合作,并且是处于位置较低的一方,但并不代表他要对烛惊天唯命是从。 他原本想着石安能够把他们家大人,从那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现在想来估计是没法子了。 石安觉得如此也好,武松向来冲动鲁莽,若真带他见了官家,也肯定是个不安分因子。 王鹏宇在司空无敌和庞蛟力的带领下,到了主城的登夭台,才见到了听闻已久的俞野。 第414章 召见周瑜 这可是二乔,自己只是年纪小,又不是硬不起来,后世自己这个年纪的中学僧们在自己这个年龄都已经精通友谊赛了。 反倒是自己这个穿越者,都快十四岁了还没成婚,太丢古人的脸了。 “好了,人就留下吧。” 考虑了一会儿后,刘封安排道:“我回头休书一封,你让马忠去一次江北,交给桥将军和乔公,此事到 现在爆头什么的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例行任务罢了,枪法技术什么的不难,主要是时间问题。从中午一直打到下午第二节课,江凯然一路横扫赛场,称霸天梯无敌手,甚至被自己这边人都怀疑用的是外挂。 在其一旁,那位神秘的黑袍人也是将目光看向了对面,黑袍下一双阴冷的眸子如毒蛇般盯着那人,眼中杀机尽显。 眼瞅着众人都在犹豫不定时,陈浩索性把后台数据一打开,把许久未用的lv10【黑客技术】技能一激活,双手开始在键盘上眼花缭乱地跳起舞来。 “等等,你说他开豪车,住的是花都区?”然而奥斯顿注意的,并不是她有没有背着自己傍大款,而是朱刚的住址。 “你们看看,机场上的飞机全部在了吗?”大黄牙指着跑道问旁边的那两个敌军飞行员道。 他并不喜欢自己身后的人成为别人的目标,所以不管这个老头有什么想法,萧炎都一定会在他实施之前,将之彻底抹灭。 哪怕是蹲守在死亡之谷边沿处的黄雷等人,也感受到了从峡谷内部传出的惊人震动。 这次大黑山战斗许天任命肖伯钧为前沿总指挥,负责整个大黑山的战斗,这样一以来,包括大黄牙和老宁他们,都得听从肖伯钧的指挥和调动。 最后,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心脏拧成了一团,就跟能拧出了血一样。 现在在能够去应付健在所能够做到的,这一切的一些原因,都是有可能去考虑到这么做的真正意义。 愿望?是的,她有一个愿望,深深藏在心底,一直都不敢说出来。 意婵略带怀疑望向她的大嫂,确定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睿智的大嫂。 “于嫣然!”我连忙拦腰把于嫣然抱住了,我看这丫头经过这一早上的折腾也真是要疯了,在办公室动手,不想混了吗? 所幸,裘碧思没有被搜捕到。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云野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点庆幸,还有些遗憾。相当复杂,更复杂的是,自己庆幸的情绪怎么感觉都比遗憾要多。 皇甫贤将若馨抱到一旁的座椅坐下,然后才慢慢走到门口,解了回春的穴道。 眼前骤然一黑,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某个错觉中似乎化作了光滑的手臂,劲气吐露,拉出,向天空一扬。 原野上的风呼呼吹着,弄乱了她一头整齐的长发,打在脸上,刺刺的痛。 “萧萧,这是我送你的上班礼物。今天约你出来本来就是为庆祝你找到工作,结果我事先连礼物都没准备,你不会怪我粗心吧?”姜越自责地说道。 “我是舰长,你说吧!”李若然的细柔的声音透出严肃的威慑力。 红背心这么一闹,大家都慌了,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转,不过却都不敢离开太远。 巨熊虽然茹莽,但是对于陈曹的眼神却是一点就透,他紧紧的将陈陈若闫裹在了怀中,并且背对着陈曹。 第415章 贺齐报捷 等周瑜走后,刘封才想起小乔。 不过这辈子周瑜和小乔应该没啥关系了。 既然决定了收小乔入府,刘封也就不会再把小乔推出去许配给周瑜。 这种行为既有些自绿,又有些愚蠢。 要真介绍的话,去年在寿春城里即可。 现在人都入过府了,还是桥蕤和乔公点头送来的。 刘封要真这么干,小 老二迎上杨逸刺骨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满头大汗,惊恐交加,挣扎着抵住了墙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李麟昊手上的活没有停,嘴角划过了一丝弧度,说道:“没有,就是感觉双刀砍起来更顺手,所以就使用喽”。 因为是别人的物品,罗伊德没有上手去拿,而是冲着柯特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伸手拿起了纸卷打开查看。 彭修俊很是识相对着一字排开三十号精兵喊道,然后紧跟上了莫爷的脚步,直接将风暴口中的叶飞围了起来。 回到镇子上,林越和姬雅来到了镇上男人闲聚的石炉酒馆,已经住下一个月的他们不会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被镇上的人围观了,一部分人和林越相处的还不错。 做戏的时候慷锵有力,实际上姬雅也是紧张得不行,她这时开始怀念骑马砍人了。作为一个统治者的综合能力中,她此时对于战斗更加偏爱,这可比执政或者商贸谈判简单太多了。 秦阳刚才是在考验剑魂,如果剑魂不能跟他经历患难,要来又有什么用? 这东西不说谈虎色变,但也是人人自危,现在张三丰把这个事情爆出来,若真如他所说,中介公司自己用来出租的房子是这种质量的话,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我和唐少有点事先回家了,下次再聚!”几秒钟后,吴山岳终于忍不住了,带上那名不言不语的青年,生硬的说了一句,急匆匆的上了车。 师徒二人只是觉得漆雕翎是因为听到堂妹的消息所以才多问了一句,浑然没有察觉她眼神中暗藏的犀利。 徐雨琴现在确实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叶星辰,说真的,现在她还没有收拾好自己去面对她,所以在拉着她的手,她就想挣脱。 凌梵月觉得,她此时已经能够从萧林的说话声当中听到那种浓浓的杀意了,神识当中,也传来了墨娴的说话声。 徐雨琴一路上跑去都跑着,但是她知道身后有一双炙热的双眸看着她,她现在的心情真的难以捉摸。 这点程景昊倒是佩服申雨霏的,她深谙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也深知自己的资本和优势。想要的东西,她就会拿代价去换,至于这个代价要如何才能给得起,这反而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李映雪姑娘?怎么是你?”冰冷的剑离开了李映雪的脖子。李映雪一听“李映雪”二字,立即抬头。 “中午有空?”叶星辰问了出来,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是她还是听得出来,他的迫不及待。 当她看清楚贴着的那几章画像上面的人物之后,顿时就笑出了声。 闻言,徐雨琴故意的走在他的前方,而叶星辰也没有打算越前,深邃的眼眸看着她的背影。 李昂看向梵卓手中的盒子,盒子并不算大,而且从中他并没有感受到空间系魔法特有的波动,这意味着盒子内的武器应该并不算大,盒子通体漆黑,在头顶魔法水晶灯的照耀下,盒子表面幽光粼粼,像是水在流动。 第416章 百越战略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尤其是贺齐这样已经发育成熟了的“百越克星”。 等贺齐用完饭后,刘封先吩咐了一声今晚为贺齐接风洗尘后,带着他和陆逊回到了书房。 随后,将诸葛亮和刚刚回来的庞统一并招入内书房。 内书房的内壁上,挂着多副巨型地图,其中有两面,分别就是豫章和会稽的郡国地图。 篮诺莱斯淡淡地伸出手,冰蓝色的龙卷风便向蓝诺莱斯飞了过来。 主要的是多特蒙德队的不仅仅需要他们保持好良好的势头,还需要前面的球队出现失误,这样才有机会。 烈火、雷电与毒水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向远处飞走。只剩下花如月与红枫对战。 当然,子翔的力道不大,只是脸肿了而已,估计他以后是没法靠脸吃饭了。 “现在?一会不知还有什么训练等着我们哩!趁着机会得好好休息!”凯森说道。萧薇觉得凯森说得有道理,就没有再说话。 "而且我们借用完本源碎片之后,一定会将它完好无损地归还。"卡修斯诚恳地对雷诺尔德说道。 白眉老祖见到玄通六耳带领几位高徒前来相助,十分高兴,便将他们请到青龙山,在一起商议夺回白眉山的作战计划。 “累了一天了,先去洗个澡吧,我去给你做点夜宵。”左轮柔和地说。 能够有如此气象,不用想便可得知,内部封印便是灵修梦寐以求的灵液。 所有人都看着一个接近两米的黑西服大汉单手领着一个一百八十斤左右,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大胖子的衣领,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李凝摆了摆手道:“伤么?不打紧,不打紧!”抬起头来,他道:“你们知不知道逍遥派的丹药藏在了哪里来?”他想来,这几个老家伙好歹在逍遥派中呆了也有千年了。 不自觉间,他就将对李秀宁的称呼,由李姑娘变为了秀宁姐,这样显得两人之间更亲密了些。 “太子,你别跟着老奴了好吗?”御膳房的大师傅被跟的受不了了,停下来哀求道。 虽然战争的经过两人都很清楚,但许多话在军营中是不好交谈的,毕竟人多耳杂,万一隔墙有耳,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进了之后,周楚已经带着苏法昭在会客室等待了,只是进来之后,有些没来过周楚别墅的人,还是蛮震惊于别墅的富丽堂皇,进了门,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当他们纷纷换了鞋,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果然吃了兔肉就恢复了几番力气,他又继续打坐,第二天赵阳帮李凝打了豹子肉来吃,对于俗世中的忌讳没有那许多。有人说什么肉吃得什么肉吃不得,真当饿的不行的时候什么肉都吃得。 “这一点我当然可以帮你。不过,你真的打算和主宰一战?这万一失败,你可知道后果?”剑皇又道。 这个时候,她真的有些想念自己的两个伙伴了,想他们前世在一起,没日没夜的搞科研,有时忙起来,一天一夜不合眼,比骡子累比马忙,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着,那时的日子,虽然忙碌,却甜蜜着。 输得时候,说什么都是借口,惟有重拾信心奋发努力下次赢过才是结束,有如此看待失败的态度倒也不错。 “嫂子蛋糕那个是什么东西呀?”柳清漪不解的问道,怎么感觉这苏如是说的好多东西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呢。 第417章 刘备催婚 刘封在宛陵待了足有一个多月,贺齐离开之后,他又接见了随后赶到的虞翻、祖郎。 虞翻对于刘封十分尊敬,颇有些亦步亦趋之势,以虞仲翔的性格,自然不可能是溜须拍马,而是真心服气了刘封的才能,为刘封的能力所倾倒。 祖郎却让刘封有些意外,这个山越知名的头领居然是一副汉人打扮,对待刘封也相当恭敬。询问 英玲琰思维清晰,和自己分析到一块儿去了,这让龙渊暗自赞叹她三分。 顾岸黎说的那般真诚,如果不是安冉早就看清了这个男人,恐怕这会的她,又犹如五年前一般,被他骗得体无完肤什么都相信。 不同于之前的两座岛屿,飞马岛的面积,是之前岛屿面积的十数倍以上,真要一寸寸土地找过去,在岛上耽搁十多天都是有可能的。 那些菜全部都放到了江楚歌的面前,一道菜一道菜的全部都放在了江楚歌的碗里。 如果她方才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桌的人在他们没来之前面色惨淡的,看起来应当是输了许久了。 秦朝的士兵为什么骁勇善战?因为战功可以免除赋税徭役,可以晋升贵族。每一个敌人的头颅,都是封爵的踏脚石,如此一来,士兵岂能不善战? 却看见他们坐在外面赏景,不像别人一样在屋里或者走廊下,随意赏玩。 “你怎么来了?”安冉的话语还没说话,宁静便一缕烟地从门外走进来。 “兰姑娘高贵矜持,坚傲不屈,清幽曼妙,龙某对皇子大人,真是既羡慕又佩服。”龙渊说着,武天潇和武天峻互相换了个眼色。 这原本就是一招以退为进,对方若是上钩,那便万事好说,可若是对方不上钩的话,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我们都高兴,可是大哥,我咋就觉得这么不真实?我不是在做梦吧?等梦醒了,还是在破庙里!”七岁的同乐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他们从演播室的大门进去,然后往前走找了前面的一个位置坐下。 贾蓉惊呆了,他想也想不到贾琮竟敢这样的大胆,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但是贾蓉不能否定,刚才那番话真是说到自己心底里去了。 做为一市之长,这里行政地位最高的人物,安静波说话的力度最大,所以不能第一个说,不然他说了,别人再说类似的内容,就显得好像是在谄媚附和,显得没有说服力了。 “还有这等巧宗儿,要是真的能像你说的这样,我给你两个红包都成。”赵氏掩嘴笑着说道。 只是雷天龙跟雷天蛟这一扔,却是硬生生将雷天豹扔到了王猛的身边,这下子局势可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是孟昔年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江筱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现在就看看孟昔年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上面,让他也跟着参加这一次的任务。 手里的产业,每年可以带来巨额的收益。为了好好利用这份收益,顾言泽经常要考察不同的项目,进行投资。 孟昔年对这个结果满意得很,江筱虽然心里有点儿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这次叶源在祭出了两件中品防御法器的基础上祭出了五张二阶灵符抵挡三头冥鸟的攻击。 他已经从之前的猎物角色,直接转变为了猎人,接下来他要等的,就是等这些猎人都沉不住气,开始彼此动手的时候,那时候,就是方恒最好的嘶吼。 第418章 曹府提亲 生鱼片在汉族食谱上日渐没落,与铁锅的诞生关系很大。 铁锅、油脂、葱姜调味品等等的一系列新式烹饪手法,使得鱼腥味更少,却又比鱼汤更好吃的的熟鱼料理出现,从而让生鱼片的竞争力显著下降。 “诸君,此菜式味道如何?” 刘封看着周围陷入沉默之中的下邳士族豪强们,面露炫耀之色询问起来。 两人正战间,乱军之中成律归急于寻找素利,正撞见呼厨泉与沙胡度厮杀,见呼厨泉英勇,沙胡度力不能胜,却暗自放一冷箭,正射中呼厨泉所骑之马。 雏鹰只有自己放开翅膀去飞,将来有一天,才能长成翱翔天际的雄鹰。 直到正午午时准,刘备与刘协坐上龙车,浩浩荡荡地出宫。毕竟是皇叔加冕为王,不得草率,是以,杨彪等决定先饶洛阳一圈,再去高台上加冕。洛阳主道上长龙前后摆动,官道上马蹄声声,车轮辚辚,彩旗随风招摇。 南愿一边吃着少安哥哥夹给她的菜,一边默默的觉得自己答应来给哥哥做助理,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宁明丽的电话,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他早就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对面敌人太多,而且火力都非常强劲,特工们一直都是依靠地形的优势才坚持了下来。 说完这句,黑影墨鸦的声音显然已经越来越远,叶尘背靠着岩壁,这才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从完全戒备的屏息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们是不相信许老爷子会现在就将偏心表现得那么明显的,而这样也就给了他们运作的时间。 “是是是,你的体力最棒了,可以让我起来了嘛,秦先生?”在车上保持着这种被压倒的姿势,真的不是挺舒服。 “哎……”随即他们就发出一声失望地叹气。从那少年面对刘启天的招式时慌张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次不像第一次来,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怪物,在没熟悉黑暗的环境之时就只能先探索,这次有我在,不需要。 “嘶——”程亦宁倒吸一口气,紧握着苏芊艾的手也不由得一松。 “云骆前辈没回来吗?”刘启天奇道。阿夜摇摇头,“云骆前辈和飘尘大哥跟着两位高手去有些事情了——你们两个没事吧?”阿夜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身上的道道伤疤和血痕,这两张脸几乎不成样子了。 现在收购装备已经没有这么好收了,有很多不要命的家伙开店都是摆出很高的价格,所以我只好自己打装备卖,很无奈。 “蛮骨他们已经走了,现在你可以出来了”无名轻轻的齿唇,就把声音传进了花云之中。 不会是好不容易有比赛的机会就被我这么报销了吧?我有些后悔当时太冲动直接将那信息关闭了。 喝完了水,石成刚要再躺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敲门声响了起来。 先前在李府的时候,他只叫护卫把人带回去,随后就和连舟上了马车,他并没有注意到他。 “‘二傻’!”已经完全进入到那种特殊状态中的石成在感觉到背后的异样后,突然冲“二傻”打声喊了一声。而在同时,石成原本已经俯下的身子突然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然后连续几个翻滚,滚向了一旁。 我们荣家早年间发迹于微末,第一代荣家家族走南闯北,算是江湖之人。 牛副很聪明,成功帮萧央解决麻烦之后也离开了,他确实是下来视察工作的,但临时到石头寨却是因为从大胡子龙大年那里得知萧央到了石头寨。 今天直播入口一开,合作的视频平台都差点挤爆了,万千粉丝们,路人观众,都等着盛宴开始,一睹众明星风采。 食堂的人渐渐多起来。昨天大闹食堂的林敬和沈清梦,还加上杨理,现在又坐在一起做题,来往的同学们不由得多看两眼。 鸭先知抵押全部财产才拍了电视广告,而当时电视广告是一个新事物,前途未卜,他竟然敢去冒险拍摄,却意外地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虽然徐虎此时振振有词,实际上买股份稳住对方的事情,却是他瞎编的,刘光队长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去做。 而除了程序开发,他们也做硬件开发,近两年新加了新型游戏机的开发,一上市就售空,深受广大技术宅和游戏宅的喜欢,因此越宇科技官博的关注度一直很高。 沈轲心里不屑地说了一句,在杨秋棠平移的视线中,拉开椅子坐在了杨秋棠对面。 胡野用带来的望远镜观察,发现绝大多数士兵穿的都是棉甲,锁子甲都算是奢饰品了。只有少数骑士穿的才是板甲,在军队中显得特别醒目。 “老弟,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觉得你那弟子还是很有前途的。”帝豪仰着头安慰,接着自己又忍不住大笑一番。 人就是这样,当你拥有的时候,总是不懂得这东西的珍贵,一旦失去了之后,会发现曾经自己拥有的很多东西都是无法比拟的。 面具摘下,是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不过此刻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屏幕上这位叶先生,也未必就是从商而已,说不定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第419章 安排糜竺 刘封并不知晓曹府后院所发生的事情,在曹府中又住了一日之后,告辞离开。 曹豹自然是极力挽留,不过见刘封去意甚坚后,也就不再客气。毕竟刘封这次回来就是订婚的,曹豹多留他一天,其实也是晚订婚一日。 只是等刘封离开时,曹豹居然一箱一箱的财货往刘封的船上搬迁,看的刘封目瞪口呆。 “叔父这是何 “周红吗?”柳道飞都差点忘了她和周红的关系了,貌似当初就是她介绍过来的,汗,怪不得她这都知道呢。 而现在唯一几个比较聊得来的也都很少在公司出现了,特别是李真,真如消失了一般。 有自己喜欢的因素,也有将来进军韩国音乐和电影市场的考量在内。 赵岳家富贵发达之极后,却亲情关系不但不变质,反而更重视了,更浓厚更团结紧密了。 转眼半天过去,擂台比赛也接近了尾声。丁峰也再次迎来了一位对手。 叶良辰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现在虽然说动了肖宇,但肖宇虽然主管销售工作,但却决定不了销售渠道,对于开设经销商这种大事,他根本无权决定。怎么办呢? 这次的押运任务上面安排的很清楚,是由他单独负责,为的就是尽可能保证信息外泄。 混沌坍塌,虚空完全陷入剑光之界,形成一团无垠上霄剑气光团。 这种敢虚荣任性荒唐自大瞎搞,闹出大祸事了却懦弱自私无耻也无能绝不肯担当的皇帝,也就只会玩昏迷来逃避自己肆意折腾出来的可怕现实以及面对众臣的尴尬。 那沾了晦气的佛前灯落在她手里必得化解,但她这人一向“热心”,当然要来瞧瞧阴煞的源头。 蜉蝣王死亡的那一刻,平天冠上那股奇异的钳制力竟然莫名消失了。 二叔如今正在兴头上,不会深究他们,可要是他们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了二叔的雅兴就不妙了。 “三王爷脾气确实是不错的,只要他觉得你心眼不坏,哪怕你将他打了一顿,他照样能和你和平共处。”萧云灼也点点头称赞道。 后续之事暂且不提,楚墨明知道阳城君有罪,但仍旧为了守住承诺而甘愿殉城赴死,以明墨家之义。荀子点出这一点,告诉相和,想要将朱襄劝离赵国是不可能的。 这两片剑刃藏在他肩胛骨处,原本是攻敌的杀手锏,这时却成了他自己的催命符。 大哥袁杰希是做大事,掌控荆州,荆州老百姓皆归于?他管辖了。 此时,萧云灼一点都不乱,老祖宗人是不在了,可还留着不少好东西呢。 何在站在舞台上,冷光折射在他的半面面具上,越发衬得他眉目冷峻。 祁家二婶和柳依依这才得了空,从“魔爪”中逃脱,连忙躲到了角落里。 容家都没有云舒的照片,听说是她本人的意思,不想遗留照片下来。 喻倾到了酒店,就在门口迎宾,收礼物,喻德陪在旁边,教她一个个叫人。 温月从后门走,嘴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高跟鞋踩得很响。 「既然你的装备我们已经还你,那这场误会就这样解除了。」亚伦的声音。 她的那把剑被抽走,我肚子上的伤口立刻喷起了血,怎么样都止不住。 一旦进入大门,那么等待我们的,将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和猝不及防地突袭夹击。 范丽见海灿没理她,脸顿时羞的通红,“哼”了一声。头扭了回去,身子竖的直直的,活像一只斗败的孔雀。 见她不说话,陈儒之冷眼瞧着,他知道白婉柔是带着目的嫁进建安王府的,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关琦走了进去,看见顾乙穿着寸衫坐在电脑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雍容儒雅,很是贵气。 而在人影的脚下,那块朗基努斯之枪的碎片,跌落在地面上,让人影的脸色很难看。 不过,若是自己这么直接告诉他圣子被我弄丢了,怕是会死的很惨。 但是现在,星乐居然说,自己这个正义联盟的大本营,居然有人在这里流放出异生兽细胞,这就是让钢骨不敢置信的原因。 知府大人为什么让她去府上?而且知府大人的府邸在陵州城,到永安镇一个来回就要半日。 最大的彩头终于揭晓了,一时间白记门口的队伍炸开了锅,这冰皮月饼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共享属性,其实是共享生命力、灵气与精神力,也即是精气神。其中共享灵气相当于加蓝,共享生命力相当于加血,至于精神力大多被用来施展天赋,基本上共享不了。 她才穿来一两个月,而且年龄比这个父亲大多少万岁,真的不想被他打。 往下看去,“大动脉”横穿整个塞亚斯,完全不愧于它这个名字。 刚刚姜峰跟苍辉学院一行人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面前这位可是七宝琉璃宗的大爷,他可不敢耽误的太久,连忙开始了上菜。 它绝对是这一段时间内,农场里最忙碌但是也最乐在其中的宠兽了。 他们的抽泣和呜咽此起彼伏,各自的眼睛中倒映的都是对方模样。二人逐渐哭得愈发厉害,泪水流在了一起,最后混合着滴落至土中。 人事总监詹海军也是柳健坤的老部下,在淮西支行人事科干了十好几年,对柳支行长可谓是相当了解。此刻,詹海军难掩心中的震惊,他知道老领导有能耐有本事,可是真想不到柳总的能耐居然那么大,本事那么强。 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黑衣人,这种装束,一看便是无忧谷的强者。 第420章 巡视产业 刘封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苦笑起来,他倒是一时间疏忽给忘了,此时的糜竺和原时空中也大有不同。 原时空中的糜竺,在刘备困居海城的时候,下定决心加大投资,直接砸了上亿的财货,各种物资军械,大量粮食以及自己家的宝贝妹妹。 但这个时间点相当微妙,那时候刘备被吕布背刺,又兵败下邳,盱眙,连续被吕布和 她眨眨眼睛,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李元昊就欺身而下,所有的温柔在这一刻爆发。 宁仟明明都在想办法转移话题了,没想到沈成韧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自己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心情好到看到他就想亲吧。 回到自己的别墅,顾飞就相当嚣张的带着六个放逐者在里面转了一圈。 别墅里本来就空空荡荡的,林夕颜走了,这里就更空了,而且更添了几份荒凉之感,就算将所有灯打开,都驱不走寂寞。 白冰冰看着林谨枫下车之后才开车离开,纯粹的,她看不过莫离,更加的看不过何超每次看着莫离照片时的痴迷。 如果宁仟一开始就知道的话,她绝对不会给许琳好脸色。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觉得没有底气。 沈成韧这在切菜,看见她没有穿鞋不悦的皱了皱眉毛,放下了道具,走到了宁仟的身边在宁仟的惊讶中一把抱起了她,一路抱到了沙发上,又走到房间了找到了她的拖鞋为她穿上。 哪知,徐国辉并不退却,说道:“本来就是你们的人把车子刮花的,可是你们还蛮不讲理,我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像你们这么不讲道义的人,哼!”徐国辉冷笑回应。 慕容森勾起嘴角,恨恨的笑着靠近队伍中的许云夕,张开手准备将人抓住。 陆缜也从其神色里看出了一些什么,正想要让马德才把布从其口中拿出,好加以盘问时,却见马百户突然就再次将对方丢回到地上,随后刚才帮忙的两人又上前按住了对方的手脚,他居然又一次挥起手中针刺用起了刑来。 好不容易按捺下狂喜的心情,江安义对妖魔的身份产生了疑问,能写下这样美妙的诗篇的人怎么会是妖魔,称之为诗仙也不为过。难道附在我身上的根本就是“仙人”,想起平日里自己的戒备,连连暗呼“大仙勿怪”。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齐浩带家里来,或许就只是因为他把自己从胖虎身边拉走了? “罢了,罢了,说这个干什么,既然无事,散了吧。”说着六道身影一齐消失,只留下余音在空中回荡。 琴姬看着那猫灯上面的账号密码,她才意识到这个账号密码也可以在电脑上面使用,于是琴姬打开电脑,在宽带连接的地方输入了上面的账号密码,电脑也成功地连上了网络。 “陈哥,你终于出现了,今天有几路记者在找你!”一名保安对陈林道。 泽特和孙圆都不说话,两人闭上眼,神奈子冲两人一挥手,只见泽特和孙圆身上冒出两团紫色的光芒没入神奈子的手中。 不是陈林想歪,说到这类spa会所,陈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青色交易、约泡圣地、野战天堂、水上激情乐园这类型名词。 沈月柔听此,微微吃惊,手中宝剑微微一震,“刷刷刷!”三道剑光浑然天成。 如果说士富山的喷发让人感到恐惧的话,那么现在的场景一定是让人感到绝望。 第421章 荆州应对 马尼拉级大帆船,可以说是具有承前启后效果的名作。而它的建造难度,却要比后面的风阀战列舰简单上许多。尤其是如今刘封手下研发出来的还是微型马尼拉级战列舰。 这也是无奈之举,要知道如今最大的战舰,也不过是两千到三千石左右,折算成排水量的话,三千石的大船,也不过才一百八十吨左右的排水量。 而马尼 “杀你老母,给老子睡觉去!”林艺不等香川真理怒吼完,眼睛一瞪一记手刀剁在了他的后脖子,然后愤怒的香川真理再次软绵绵趴下了。 但是在这荒郊野外,尤其是在天庭与南荒妖兽帝国边境交界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制衡住般若禅师。 阿天见到老师抛开已经发达富贵的阿皮,却如此地对自己,眼一红,赶忙将老师抱得紧紧的。 他相信人性本善,即便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将自己伪装成恶人,但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也一定隐藏着善的一面。 虽然红莲业火没有涅槃神火那么庞大的生命力,但是当他体内丹田中的火种开始缓慢成长的时候,就有一种全新的生命力诞生。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我们各自也都是相互的,大家想要的薪资我拿出来了,大家想要的自主权我也承诺了,大家想要的有功必奖我也规定出来了,那么现在大家是不是也要给我做点什么,呵呵。 很多东西她都在朋友圈卖掉了,她出去不是没看到希望,而是这个月她做微商赚的钱已经超过了工资。 就这样,大嘴巴不情不愿地被雪十三拉着,研究那所谓的时间大阵。 尤其是他根本就不清楚这混沌仙格是如何产生的,万事万物从无到有,总有一个产生的过程,而他体内的这一个混沌仙格就仿佛本来就存在一般,只不过之前一直隐藏在他的体内,这个时候出现罢了。 一般情况下,妖族的心魔劫要比人族的心魔劫更容易度过。不过要族修行者所面临的天劫,要比人族面临的天劫更加的可怕。 迷雾谷和西城门之事尚可推测,可那天夜间的晋州城里难道真有如此有好奇心的人,透过门窗见到了暗夜中发生的一切? 一时间各种想法涌上心头,这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但情形却太过匪夷所思,不得不让人深思。 “动手拖住它,我已经发出信号,只要等到厉魂域的强者赶来,这个家伙也是难逃一死!”青眼幻鳞蛟爆喝一声。 不应该说足够,若是按照以前的想法,以后能开上一辆帕萨特都心满意足了,更何况是辉腾呢? 提尔皱眉的看着凡赛提,她觉得凡赛提的话有些道理,要是万一错杀了,那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下场。 “要不我们杀了他吧!”加鲁鲁兽杜克举手发言,急冻鸟杜克附和。 粗糙的手掌已经抓住了沈欺霞身前的最后防线,只要轻轻一扯,那便是无限诱人春光。 赵克利安排了接机人员,三辆奔驰s600早已经在机场门口等着了。 另外两人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闭目沉吟了一下,而后三人极有默契的同时抬起了右掌。 杜克一门心思担心放在琳身上,提防宇智波斑,顺嘴说了一句飞雷神之术,结果自来也还真把这个禁术给他弄来了。 突然之间,寇清道人好像察觉到什么一般,顿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第422章 征辟名士 全琮送来的帛书上所记载的情报并不隐秘,内容乃是关于刘封、刘备大张旗鼓的拣选精锐,扩充军队,引起了荆州的警惕后的反应。 好在刘封扩军的同时,也将军队分散开来。其中水军主力位于江北和丹阳,而陆军主力则分别位于寿春,会稽和豫章。 这给了刘表和荆州众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刘备父子的重心还是在北部以及 而李梦瑶现在要布置的,只是三种功效当中的一种,不让禁制之中的夏浩然听到外界的声音,这样以来,就杜绝了外物干扰的情况。 李辰在牛津三一学院的学分,在79年夏天,就已经修完,但李辰依旧选择了金融管理专业,选修一年。 等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曾经一度他认为自己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 “我没有伤害过凌欣,那只是她的片面之词。”,乔宋沉静的摇了摇头。 看着王浩明的傻样,罗雨薇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心里还有些羞涩感的,现在反而变得自然了起来。 几名家丁立即一副兢兢业业、恭敬有加的样子,一溜烟儿向大门方向跑去,跑到一半又突然折回来——没错,家丁可以走的门,不在客入、主入的正门。 布莱尔获胜的秘诀就是团结了一大批有影响力并且有资本的中产阶级。 首先,他去市集中买了几张可以作帆的布料,随后跑到木工厂里选购木材与工具。待到办妥一切之后,他来到一片空旷的海滩,开始了造船工作。 全场寂静下来,鸦雀无声,就连罗杰船长,卡修斯和布莱克都愣住了,我们一起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那融合无尽驳杂念头的胚胎,大部分都是相对统一,有着明确指向性的先天神圣、魔神还好。 他们趁着太乙没有回来,出了金光洞。实际仍然变换成顽石,挂在他的脖子上。原青雨上了孤云离火剑,往丹穴山飞去。 杜爱同看着这个再一次过来找他的程处默,一脸嫌弃的说道:“又把我叫到这个地方来了。 佛祖度化不了齐桓公,但少不得齐桓公丢了面子,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听到她说信和水,吴世飞满脸懵逼,不自觉的看向了秦绾绾,她怎么会认识陶然的? 只是,以王老的眼力都看不出,这样的仿品,除了沈松岩,又有谁能做出来?但却又应该不是沈松岩做的。 只不过,他们两个鬼,偶尔也会从那个巨大的躯体中分离出来单独的个体。 以前他也用过九字真言中的“临兵斗”三个字,但是他感觉那都是借来的力量,不是他自身的力量。 其次,是因为大漆的做法。除了直接上漆,大漆家具还有一种十分经典的做法,叫做披麻挂灰,这麻布和灰泥,要用猪血调制,木胎上裹上灰泥,然后再上漆。 只是洛莉丝夫人没想到他竟然昏了头了,主动去告发卡尔。不能不说,这个举动太愚蠢了。 所以蒋老实就算是没有被判处斩立决,就算是被判处秋后处斩,那么他也不可能被赦免,但是秋后处斩总会比斩立决,多活一段时间的。 五行秘籍只是基础,而苍穹战诀的五大部分,更像是前者的延续和升华。不过,很明显苍穹战诀这部心法的起点高,难度大,要想真正修炼有成,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上了马车,宣绍从车内木匣中取出一个莹白玉润的瓷瓶扔给烟雨。 第423章 议定诸事 “仲豫先生来何迟也。” 刘封站在道路边,当荀悦的牛车停下时候,他便躬身作揖,口中高呼:“封得闻先生应辟,心中喜不自禁,日夜期盼先生到来,可让吾得先生教诲。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牛车上的帘布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士人。 此人性情沉静,姿容秀美,端得是一副好模样,放在后世,这妥妥的 而此时电脑上正在播放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要知道这些东西可真是幕天然珍藏的,也不知道安如嫣是如何找出来的。 苏晓珂一直都不怀疑这个世上有得道高僧的存在,所以何大夫必然是受了哪位高僧的指点,才会千里迢迢,隐姓埋名,在这里等着。 带江川来到这里的李明月不由有些懵逼,好像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她记得她明明是在乡下外婆家来着,乡下怎么可能有这么豪华的装修。 没错,这件事情是贾娴做的,而且白清风也查不到贾娴跟君芊芊有任何通讯上的联系。可白清风不知道,贾娴早早就在一款网络连线游戏里,把计划告诉君芊芊,并要求君芊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扮可怜,哭就可以。 沈知秋想了想,又摇摇头,“没有,只有我有这样的感觉,似乎我曾经就是这样。”许多时候,她都是自发的说出一些话或是做一些事。 这是仙人强者对圣人强者特有的威压,一般的圣人强者根本就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岛国剑圣,剑道第一强者,神通榜排名第四的存在,现在竟然被叶天阳当众一巴掌打脸。 云晓漾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死了。可没想到见到他的那一刻,有好多好多的委屈,真的好像上前扯住他,问他怎么能那样不告而别,问他怎么能够要了她,却让她下地狱。 车上坐着两个戴头盔的男人,后面的男人很搞笑,不敢揽住前面男人的腰,只能死命抓着座位后面的金属把手,怎么看怎么别扭。 “是的话,那就完了——她可是皇上亲自指给南诏王的,您却、却这样,那不是让皇上难堪吗?开罪了皇上,那可就完了。”司马志泽越说越怕。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大脑中弹,五枪!”警官点点头,口气有些耐人寻味。可是,看到关云乔那一脸的诧异,他心里多少又有了一点谱。 金选尚不仅人长的帅,这次的歌唱的也很好。这家伙一边唱歌一边跳舞,而且还很善于和台下的人搞互动,弄得场下的喊声几乎都没有停止过。 “好啦,不早了,我们都回去吧。”一伙人喝着今年最后的烧酒,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宿舍。 这台飞梭是自动驾驶的,里面并没有飞行员,路线显然是前期设定好的,只见苏浩然在界面上按了几下,它就自动飞起来了。 “傻虞姬,你要是凶巴巴的威胁我,我会很高兴的。”冷暮寒看着她纠结的表情,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 看着慕容非的背影,慕容银珠心头只松了一口气,两人总算是想见,而且还拿到了解药,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但就在华夏建国以后,西京再次成为大势力聚集之地,一些因为逃避战火离开的大家族,也纷纷回到这里安营扎寨,徐徐发展。 魏国国君那番示好,就算皇上表现得在豁达,也绝对不会再让他们云家的人去守边关了,这样也好,就让云迩多生几个宝宝。 第424章 张羡起兵 时光荏苒,一晃数个月已经过去了。 刘封自回到吴县后没多久,将积压的公务处理完后,就带着许褚等人外出行县。 在这数个月的时间里,刘封几乎将吴郡、丹阳、庐江、九江以及会稽北部等诸县给走了个遍,处理了不少违法的豪强士族,最终回到了他忠诚的吴县。 “将军。” 冯方女带着大小乔恭候在府 没有和其他人坐车回去,厉祎铭带着舒泽坐上自己的车,直奔医院那边。 周围的人自动给他让了位置,这便是离王的风采么?只不过这一句话而已就已经让众人肃然起敬,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远望的,即便是他什么都不做,身上所流露出的气质也让人畏惧。 那天晚上,就是车爆炸的那一晚,家里的监控出现了满屏的雪花,不是没有信号的那种,而是有什么磁场超强的干扰形成的那种雪花。 “既然她不喜欢我们特别注意她,特别关心她,那就稍稍疏远下她吧!也让她喘口气!”不是所有的关心都能被人了解并接受的,有时候付出太多的关心,会让对方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种方法王大壮和猴子同样可以做到,但是到了我这儿,却碰到了困难。 郭凡和裴东成也看出慕容千觞有心事,和他说笑了几句也就不多做停留,告辞离开。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之中,席间也有其他人想要接近她,不过一想到她和离王的关系大家又只能止步,“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有调皮的孩子叫道,满室的宾客都开始沸腾起来。 见到了宜安郡主,钟霖就开始皱眉,但是知道是昌平郡主喊她一起之后,他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拿眼梢微微的挑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 待舒蔓稳定了以后,一看是自己所属部门的部长,她微拧了下眉。 “为什么!”程传钊还天真的问,这个时候我都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捂住脸,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吞没了我的全身。 张泽熙和玫瑰来到大门处,大门处还能看到几个守门的尸体,也不知道是被爆炸余波波及了还是被江贤杀死的。 洒在地上,意喻着止步的那把香火灰,也被一奇异的风,吹得干干净净。 “你看看我,一个筑基的修炼者,那个城主怎么着都得是个高阶的金丹修士,说不定还是个个元婴老怪。”叶青想了想若溪说的是事实,却心有不甘。 风远楼是战学院之中风系异能者的修炼地界,宋燕然就是其中的翘楚人物。 巨大的圣母树,脚下是一清澈的潭水,一根根不间断的流水哗啦啦不停的为它注入新鲜的水体。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皇后胆子也大了许多,所以并不甚惧怕太后。 玫瑰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接着就看到张泽熙竖着向下倒过去。 樊康裕像是疯了般,就算被萧熠压在地上,还是面容狰狞地朝周芙辰吼叫着。 楚煊冷眉一挑,刚要开口,一旁的颜惜晚听到陆烟萝的话脸色却微微一变。 喵喵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喝了特别多的酒,嘴里还嘟囔着“夫人夫人,我没有喝酒,我不醉,我没有喝酒。”气的喵喵娘动手打了他一巴掌。 当马车再一次来到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时,赵寒收回透过车窗看向外边的目光,深深的吸了口气,眼底生起微澜。 第425章 孙策请缨 刘封在孙策的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小霸王这时空再也没机会变成真霸王了,但他勇于任事,想要光大门楣的心思,哪怕到了刘封麾下也依旧如故。 只是如今孙策自己也很清楚,他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趁早烟消云散的好。 孙策的战略眼光一直颇为不俗,在袁术麾下的时候,他就主动请缨南下江东。 当时江东 媚姬是家族暗子,长年闭关,除了修炼,陪伴他的也只有一台电视机。 那个士卒被刘黑子训斥,虽然不敢反驳,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各国的人们看到那通天的柱子,个个都有些惊慌失措,在她们的国家,什么时候竟然有这么大的柱子,这是要干什么。 他要让这老头儿,最仕途的最后一步,身败名裂,余生都生活在谴责中。 明明是他们海盗人最多,船最多,等个岸,没差点死光,还有那些鬼主们,简直就是卧槽了,明知道不好登岸,还逼着他们疯狂登岸,这不是找死吗。 凛没好气,懒得回她。稍倾,他叹了口晦气,还是老老实实地给韩炳发了条传信,然后通过最近的传送阵传送了过去。 安可先去洗澡了,乔巴则正在给贝克缪斯检查身体,包子自己在那里滚来滚去地自娱自乐,娜美则和凯洛特在聊天,布鲁克也在一边听着,而喜欢在高处待着的佩德洛则依旧站在高高的船舷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周围。 但是要想将遍布西北的木速蛮就地消灭干净,则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些记者们都站在门口,一个个过着安检才能进去,保卫的严格可谓是恐怖至极。 司子晋咧牙一笑,嘴内的黄牙在薛浩眼晃动,要不是刚才他不留痕迹的露了一,薛浩可就真的以为他是乞丐了。 狂暴的雷电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不过却被洪天控制在了自己方圆两米之内。 如果她没猜错,谢峰脸上的伤,应该不是什么恶疾,结合苏诚今早对她说的话,大概是被人打的吧。 眼看水寨当中仅剩五十余艘艨艟走轲与两艘斗舰,让张颌觉得情况不妙,若想挡住敌军这支水军,他必然要派出半数战船才有把握,可派出半数战船若敌军主力发兵而来,恐怕水寨的防备力量便会弱至不可收拾。 一边咳着鲜红,鬼岳十分艰难的,将已被鲜血染红了半边的头缓缓抬起,虽然一只眼睛已经完全被鲜红的血给浸染,但是另一只眼睛却还能够看见。 这个念头,朱元璋暂时放在了自己的心理,等到时机成熟了,他会建立自己的第三股力量。 “哥哥先走了,你在这等我。”说完后,铁柱便走出了房间,他们这些刚来的人,要面见方天。 炼天圣人轻咳了一声,武者们震惊的发现,他们身后,竟然多出了一个个超级部落的弟子和长老。 对于蓝色方的好消息是,酒桶喝了一口酒,被动欢乐时光奶了自己一口,岌岌可危的血线涨了上来一些,但仍不乐观。 一时间,在这个视频下面,几十万条留言纷纷掐起架来,他们互相争论着,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当然大部分肯定是不信的。 “好消息是巴塔里那又回来了,坏消息是欧先生的另一个手下中枪当场死亡。”梁动无奈的耸了耸肩。 “好,我再催一下,”吴江宁马上按铃叫服务员进来,让他们赶紧上菜。 第426章 荆北军议 韩嵩、宋忠、邓义、刘阖、文聘、黄忠等人俱是南阳人,南阳帮在刘表麾下的力量还是相当强的,而且几任别驾都是出自南阳帮,其势力之盛可见一斑。 只是南阳帮内部比较分散,又是多个家族联合,并不能像蒯、蔡、黄、庞四大家族那样紧密抱团,故而屈居于其下。 韩嵩作为别驾,此时自然是南阳帮的龙头之一,他的意 曾经,在她没有成长起来之前,遭受了和金纹虎同等的待遇,甚至更为惨烈。 王兵心中大爽,说老子卑鄙?你们才卑鄙!王兵根本不去理会,搭上弩箭,连续在手中崩开,一声声撕裂空气的鸣叫,仿佛是收割生命的死神,弩箭从不同方向诡异地射向大汉。 只是这一次叶千锋失望了,原本凶险无比的盘龙殿在经过上百波修者的搜刮之后,早已变得祥和如朝阳,不光没有任何的凶险,甚至连一根毛都没有。 为了干掉道具众多的米哈伊尔,赵定国的确技能放了不少,也算是激战吧……以上两种算比较接近事实的,还有第三种不明真相的。 目前萧逸正是如此,紧锁着眉头,看着地图,开始琢磨着,嘴里还自言自语着。 与此同时,黄巾军阵营之中也是发出了充满欣喜的惊呼。全身布满金色鳞甲,披着一袭黑袍的秦阳此刻已经施施然出现在黄巾军众人之前。 “轰隆隆!”就在此时,一阵如同雷鸣一般的爆响也在漆黑海域的中央之处响起。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瞬间蔓延而出,天空在这一刻似乎被墨染了一般,瞬间变得漆黑无比。阴郁之气浓浓扩散,令人窒息。 王兵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因为他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后面的那辆面包车上,就见那辆黑色面包子也停在了不远处,车子外面贴着反光膜,黑漆漆的一片,也看不到里面的人。 那肯定不是了,既然不能攻击,萧逸不是还有血战八方,雷暴术这样的法术吗。 带着嘚瑟的言语,叶千锋非常满意的感受着后背之上的柔软说道。 “哎呀!行了,赶紧去睡吧!我也去睡了!”说完白菲菲就不搭理楚昊然,转身跑上了楼。 不仅仅是他们这样,很多对情侣都相拥在了一起,这一刻实在是太美妙了。 足足花费了几个月时间,宋安康才完全适应了暴涨的实力和各种武功秘术,综合战力狂飙,足足是之前的百倍以上。 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宋安康显然已经完全俘获了这位号称百年一遇的花魁之心,即便是不能让她为自己赴死,但是当宋安康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代替宋安康。 天成闻言也不再犹豫,他心中也明白事态的紧急,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们多想了。 “琉璃,莫要胡说!”煜城有些气恼地横了我一眼,也坐了回来。 收起盛装醒魂液的玉瓶,纳入储物戒指中,看到身边若干的药材,思索一会,单手挥动,尽数入戒指中,蹒跚的走向众人。 马方安绝望了…但是满屋此时都是他的人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底气。 做为主人,他已经够宽容的了,如果太过放纵的话,可能会起到物极必反的作用。 一个接一个的长辈完誓,王芳早已是面潮色白,泣不成声,只知道一个劲的朝着众人说着“谢谢”。而后便将期待的目光转投到面前漆黑的海水中,甚是期待。 第427章 孙策入长沙 一个江东之主,一个是袁术部将,地位差别显然十分巨大,也因此,孙家此时投降后并没有太大的包袱。 孙策这次敢于主动请缨,甚至还夸大其词,想要说降长沙,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之前夸大归夸大,但孙策心里还是有数的,他这次过来,定了两个高低不同的目标。高的那个目标,自然是在朝堂上和刘封以及众人所大言 最后决定,方木,方墨和茉美香会去看演唱会,虽然茉美香不一定听得懂。 得到了楚江河的态度,张谨竹放松了很多,一边喝着酒一边认真的讲着自己家里的事情,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增加了很多说服力。 风暴神后罗蕾斯长吐口气,重新仰头看向巨人指缝间的那粒“明珠”,心思转动不休。 殷红色神秘血晶一点点从剑身上的‘裂纹’中涌出,为黝黑的黑又粗套上一层,摄人心魄的瑰丽。神秘血晶,兰斯不知是何,但它从未让兰斯失望过。 云陌萧回想起那日早晨,煜王送云若颜回汀兰苑的情景,他那时还奇怪,云若颜明明是跟着裴子傲离开的,怎么会是煜王殿下将她送回来,原来这中间还有这层缘由。 两人均是浑身冒出来熊熊烈焰,为了拿下这场比试,两人均是十分用心。 “在这里等着我。”离墨对云若颜说道,然后他跟在那名武士的身后也进了茅房中。不消片刻,离墨便穿着霹家的武士服从茅房中走了出来。离墨仍然让云若颜等在角落,然后垂首独自向着院中走去。 择日不如撞日,林卿尘在安排了一些药房中的事物之后,当下三人便去了四国拍卖行。 与翠绿色的疗伤药丸不同,浅褐色的解毒药丸如同火辣呛人的胡椒面,入口便是一阵烧灼,吉利猝不及防的咳嗽两声,身体上的异状顿时消散,感觉灰常爽。 空灵沙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否则就无法祭炼穿云锥,但是否真的为此就要参加赌战……李嗣还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看看对方提供的空灵沙数量再说。 如果他去了一个本源世界,而那个世界的本源已经诞生了自我意识,对于陆川这样一个送上门的可口美食可不会轻易的放过。 最终,霍逸辛获得冠军,郝强获得亚军,陈天天获得季军。第四天的比赛圆满结束。 这个任意球对于训练队来说是个绝佳好机会,而对于霍家队来说却不容乐观。 这一切看上去有一些无法理解,其实一切都是在情理之中罢了。阎君来虽然本身实力不错,在众人中也绝对是顶尖的一份子。但是面对着众多的实力与他相差仿佛的高手们的通力合作,他被制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樱宁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一般,说罢还心虚地左右望了一望。 “采蘩的父亲,也是为了护送我到京城去世的,就在十八年前。”齐慎骤然僵冷着嗓音道。 顾遥正把情绪稳下来,一看到孟辞这个笑容,心里像是有什么啪地一下炸开,叫她有些恍惚惊慌。 韩凤深知这一点,所以即便明知道云枫已经掌握了远远超乎杀人坊轻弩的技术,杀人坊的这点技术在栾飞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但还是难以下定决心,坏了杀人坊的规矩,贸然把轻弩借出去。 倒不是说钗翠满头十二鎏什么的,毕竟这些姑娘多半都是高门出身,品味是有的。 约瑟夫已经坐实欧洲第一首富的头衔,现在财富的增长对于他来说只是巩固一下而已,虽然约瑟夫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随后按下按钮,贴在大颚蚁头上,一道光芒过后,没有任何意外,阿玄成功收复大颚蚁。 “是的,他在跟另一批变异种接触,那些人掌握着信息渠道,他就用物资跟他们换。”李东海说道。 几个夜叉朝着我们看来,狰狞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手中黑芒一闪,勾魂链就被他们持在手中,踏空迈步,朝我们走来。 然而,正当两人缓缓下降时,火山底部突然传来一阵‘砰’的巨响。紧接着,气浪扩散,两人的身形不由一止。还未反应过来,冷轩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芒,直往头顶冲去。 互联网部运营总监。级别不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洋人马总又升了。 可以报复?这也许会有,但不要忘记议员都会从本地诞生,有他们在公务人员们也不敢太过分,这就是互相牵制的好处。 将双人游戏的方法告诉了蕾咪之后,云梦就直接离开吃饭去了,至于蕾咪要不要双人游戏,到底会选谁和她一起就不是云梦需要管的了。 水馨于是没有反抗,然后,另一个剑光保护还未消失的家伙,也被风少阳给“扫”到了这道防护之后。 “不行。”这一次是冥老板和埃米同时出声。随后,冥老板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将话语优先权让给埃米。 第428章 伯符献策 桓阶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内心却很老实。 事实上他的确是把刘封给放到了刘表的对立面上,而且还是很重的一个砝码。 如果不是刘表收容刘勋,和刘备、刘封父子俩几近乎于翻脸,桓阶此刻未必敢这么果断的劝说张羡起兵。 原时空中,桓阶起兵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扬州为孙策所有了,豫章直接连通长沙,即便走 裴明央直接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最终只好一跺脚:“你给我等着!”说完就跑了。 只是在神算子的扫描之下,莫秋的体内多出了一种特殊的致命物质,这种物质,神算子检验出来之后,让莫秋的脸色有些难看。 内容很复杂,牵扯到出场时间、队内待遇水平,还有各类奖金。阿尔克马尔也很尊重范加尔,在范加尔的支持下,球队将会全力支持凯飒。 而林亦逸自然也是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也是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毫无疑问,今日林亦逸在擂台上的表现,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成为大家的谈资。 接到皮球,顺势转身,身体暗暗发力,悄悄撞在中村俊辅身上。借力之后,凯飒又跟炮弹一样弹出去,马上带球离开战场。 “夜部长,我们正在聊着这天地灵气复苏的事情。”为首的一个道袍老者对着夜长山说了一句。 “如果爷爷您没什么要事的话就过来一趟吧,实在不行请一位神相期的叔叔过来也好,我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东方初推开窗户,已经是黑夜了,起了寒风。 他一边思考着漫画的事情,一边走回了家。然后就见到莉莉蒂娅拿着一叠画稿两眼放光地跑到他面前。 路子仪奔到树下,看到吴阿姨在树上专注地敲打,直肠癌都犯了,正想大声制止这事。 另一面曲森和毛帅在腾林的带领下,终于在一间简易房里见到了三名一脸焦急,正在徒劳的跟看守交涉的同胞。 满头黑线的周莉先是好好的检查了一下曲森的身体,确定除了后腰被捅的那一下,并没有其他伤口后,抬脚照着躺在地上的绑匪就是一脚。 被贵族欺压的平民心存怨愤,布德不属于贵族阶级,自然对这没有归宿感。 他们意识到指挥车的视、音情报来源不能仅限于天网系统。应该将可能用到的,现有的和正在研发的技术型装备通盘纳入进来。 凌风拿出狩魔长剑将名为“狂暴猩”的怪物解决之后,再次获得了五个能量点。 这才是乐怀接近陈佑怡的真正目的,他就是想知道,陈佑怡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对曾经的事情真的忘了一干二净了? 这真的是花费一国之力都无法养活的食尸虫,怎么看上去这么健康活波。在这一瞬间,艾德琳的价值在布德心中猛然飙升。 原地拔起的龙卷风吹散了正前方的路,把许多废墟掀得到处乱飞,其中也包括这被埋在下面,或者企图逃命的僧人。 痛苦可以通过咒法来切断,但身体的平衡,法力的运用,以及心态的变化,全都是战斗当中的关键,一只手的作用就是这么大。 他就像个算无遗策的恶魔,总是能在乔治发动攻击的最关键时刻,一枪打过去,让乔治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仙尊大人。我和韩宁真的一点关系没有,我也受了他的蒙骗而已。”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第429章 两处进展 会稽南部,后世建甄市所在点。 一场厮杀,或者说是屠戮正在进行。 贺齐站在制高点上,看着一身赤色甲胄的汉军们四处出击,驱赶着山越人。山越人每次想要抱团反抗,都会有一支精锐的甲士冲击过去,将他们撞的四分五裂。 高顺穿着铁甲,大步流星的走在阵中,指挥着汉军穿插冲击,不断的将大股大股的山越 毕竟虽然他不喜经商,可是他们土御门家族的产业也是在全世界开花呢,而他土御门流华还是铁板钉钉的土御门家族下一任家主呢。 他被咬得痛了,也不肯放开她,紧紧地勒住她,不让她挣扎,唇上急切地掠夺属于她的芬芳,他的嘴巴被她咬伤,流着血,他就和着他的血加深这个吻,她嘴里有他的血,他嘴里也有。 单手支撑在椅子的上方,用着所有的力气,支撑即将要倒下去的身子。 我试探受害人息还有心跳起搏但是太晚了,或者说完全没有用,因为受害人是被折磨死之后也就是犯罪嫌疑人亲眼看着两个受害者一点点失去气息之后离开,在那个时候死者体内百分之六士的血液流出。 许如茵低下头来,在他的额上亲吻,然后细碎的吻往下移,落在他的脸上,唇上,在他唇上停留片刻,她便往下移,亲吻着她的脖子,刻意地停留在他的喉结上。 突然间东方玄凌的心底里居然生出一股期待,他竟然有些想要看看自己那位父亲还有自己那位大哥,在看到缪如茵的元力居然不会减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精彩呢? 五个月,可是杜心茹的肚子并不像是五个月,到是有些像六个月的了。 夜隐默默扶额,他能说他们两不是兄弟吗?这二到底的神经还真是没救了。 他也知道杜心茹有些为难,因为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们并不是没有钱去买这双鞋子,只是因为就算他们再有钱也要理性消费,不能买些不相干的东西回去。 “妈咪,你不怪我打架吗?”龙宝跟在叶倾颜身边,低垂着头,闷声问道。 姜乐被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自我怀疑,慌张地四处寻找能躲藏的地方。 因为台词不熟悉,反倒变相的完成了此时人物应有的不爽的情绪。 她直觉一切已经发生了,皇帝陛下就在这片林子里,只是按着记忆,这里还会有其他死去的人。 濯水殿里面,剩下的低等茶媛惊慌失措,四散逃跑。十六堂的手下分头寻找,不一会儿,便从偏殿的角落里,将换成一模一样绿色衣裳的燕无双和顾雁语找出来。 “算你识相。”骢毅不去管那名“偷袭”了的走狗了,骢毅看向了其他的走狗,装模作样的挥拳。 季言禾卷起两臂的衣袖,又将腰间的皮带扎紧了些,看起来是要做些什么大幅度的运动了。 两个造气境中期,加上一个神秘莫测的萧辰,他翻不起丝毫浪费。 瑞安帝一下早朝就着急地往未央宫赶来,这刚进宫门,他就开始寻找她的身影。而那么巧合地,姜南秋行礼后,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嫔妃都回头看沙漏,而那么巧合的,还真是姜南秋说的,刚刚卯时而已。她们刚才行礼还占用了那么多时间。这丽嫔是真没迟到。 我很震惊,心里有些奇怪,这个男人经常出现在新闻电视报纸之上,作为魔都这边的一把手,副国级的大佬,我很清楚他的能量。 第430章 周氏鸿门宴 于是,在祖郎的中介之下,周瑜将对方请到了这山水边谈判。 这里距离鄱阳数十里,反倒是距离大山不过二十里地,而且周瑜、祖郎只带了两百扈从,可谓是诚意十足。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周瑜如此作态,祖煅这些人又怎么肯出山见面。 因此,周瑜待对方的态度十分友好,而且也给足了面子和耐心。 总觉得,自己还是该将那一百宝袋的东西等下次碰见赵默青的时候,还给她。 当年因被杜里正排挤,两户村民成了过街老鼠,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难道自己也要如此么? 发现了这种奇异的情况之后,雄霸就在白雾之中进行慢慢的摸索着,幸好火麒麟的方向明显的赤红夹杂着紫色的光华流转,只要不自己作死的靠过去,也不会有危险。 这些修炼妙法虽然断断续续,根本不完整,甚至晦涩难懂,但是经过大能者的讲解,往往就能在不经意之间给人触动和感悟。 顶着一对牛角,发出阵阵“哞哞”的牛叫声,四足之下踩着一朵黑云,飞速的朝吴启哲俯冲了过去,虽然身形遮天蔽日,但这速度一点也不慢,眨眼之间便已经拉近了自己和吴启哲的距离。 “你们就算是二对一,也不是我的对手!”吴启哲眯着眼睛看向余万雄。 过方浩不失落,只是因为牵挂,牵挂的太多了,总就让人不想死。 “一定要今晚吃光鱼肉么?真不考虑吃点烧烤?免费的喔。”赵燕儿诱惑道。 如果说进行长时间的持续消耗,人类完全可以凭借母星的优势,拖个十年二十年,慢慢地扭转战局。 九叔脸色一边,连续吸食人血的老僵尸已经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了。 可是骑在战马上,双方交战,他并没有在这一方面强到极点,比如,若是骑在马上,他肯定打不过秦琼,甚至也打不过尉迟敬德,钦陵虽然算是年轻人,可是怎么想着也不会比这二人差,毕竟只用了三十招就打败了李邺嗣。 “紫皇,钱可是个好东西,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有钱能使磨推鬼。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病,什么都可以缺,但就是不可以缺钱。”说到高兴之处,金无缺还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枚黑晶币给紫皇看。 灵灵一听血迹,心里一阵忐忑不安,更是坐不住了,起身朝外走去,映雪一看她出门,也随即跟了上去。 林杰也是开始了烹制他的草鱼,足足五十多斤的大草鱼,在他不断翻转的刀法之下,迅速的变成了均匀的鱼片。 可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是谁能够轻易的将他踢出了风水界呢? “师父,这是什么?”蓝灵灵启动好奇宝宝模式,看着这些竹筒,疑惑的问道。 而最妙的是,能接这天地之机的位置恰恰竹楼这么大,多一寸则为所冲,少一寸则难接续这生机,而这楼的布置,全是为了造出一持久的生机灌涌之所,凝聚出大量的生气。 她半张着嘴巴,呆愣了片刻之后,把什么媒人什么周氏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早已醒来的嘟嘟对着星星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也跟上,猫宝宝也是如此,包子紧紧地躲在馒头身后,一起跟在嘟嘟他们后面,最后只剩下星星一人,这是怎么了?她怎么感觉一觉醒来都变得有些奇怪呢。 第431章 邀功请赏 周瑜这会儿也看出来了,祖煅的好奇心虽然是真的,但眼下却是在跟他演戏,目的么,自然是想要找下台阶了。 周瑜跟他啰嗦了这么半天,没一刀剁了他,显然是有的谈。 祖煅这不就上杆子给自己找下台阶了吗? 果然,祖煅接着喊道:“你且告诉我你用的什么手段,若是能让我心服,我就愿降!” 周瑜心 这对组合就如一把钥匙,解开当前困局的钥匙,只是这钥匙虽然握在手中了,暂时还没办法激活。 克鲁伊夫在西班牙媒体的专栏素来以专业的评价和独到的眼光著称,除了对巴萨的偏袒之外,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 他妈妈意识不到自己的无能,还老是骂他,嫌弃他,他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入夜,唯一闹还在闹腾的克莱奇也被他哥哥康德列斯拖走,总算是安静下来了,杨少峰这会儿才知道这两人竟是哥俩,怪不得康德列斯会跟他们一路走到这里,原来是为了他这个弟弟。 清素抢先占据有利位置,拿出了自己的专属躺椅,伸手接过了李平安递过来的玉符。 “不需要了,你给我五千万,我能解决一切难题。”杨莺莺再度提到五千万。 赶在年尾的那几天,几个从西南而来的客人,为新年再带来了一份贺礼。 而网上对这部电影的评价有好有坏,但也带动了更多电影人对恐怖片这个题材的选题。 然后不知道怎么了,人越来越多,他的那些手下就建议他建个私人基地。 “???”楚青柠和阿依热一脸懵逼,凑上去看乔美娜在聊什么,聊得路都不看了。 是,敢问姑娘可知道越王府怎么走??”墨和安朝着唐予琴微微一笑,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统领心道,如果不是有求于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仙,谁他妈愿意当孙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是急忙低声下气地应道。 在昏暗的光芒之下,隐约可以看到穹顶上面,有着一副,极其久远的壁画。壁画的颜色,虽然经历万古,但依旧鲜艳夺目。 居然说她丑?她是扮丑,但不代表可以让别人这么当面笑话她吧,何况她本来就有好几个,李心艺正要开口回怼,却被李心然拉了一下。 金龙血中真正对焚月有帮助的是其中蕴含的金龙真血,只有这些真血中才有金龙的血脉力量,先将其炼化出来灵枫才能最大的帮到灵枫。 项飞宇凝出一道巨大的防御之罩,挡住了这铺天盖地的冲击波,护着其他三人争分夺秒地前行,也是相当的吃力。 铁犀对自己的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再一次与颜峰厮杀在了一起,然而,两人较量了好几个回合,他忽然间发现,这名逍遥宗弟子,他的剑法好像有点菜。 她嘴里喊着“相公、相公”朝着他奔来的影子,突然就和眼前嘴里喊着“夫君、夫君”朝他奔来的沐九九影子重叠了。 柳岩身体敏捷,全身神经绷得很紧,慌忙的躲闪着三当家打来的武技,非常狼狈。 当然,也因为李伟峰马上就要和他去德国法兰克福了,他不给自己留个好身体的话,去找死吗? 其实连想知道颜倾城修炼的密室,但没有颜倾城的同意,他不好直接过去。 虚青子看到洪坤,略显苍老的脸露出了微笑,他上前,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想到此处,他又悄悄的走了出去,将房‘门’轻轻的关上,向着自己的住处而去,当一來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就见自己的房间内竟然还亮着灯光。 “万兽奔腾?也是水系神通,怎么跟我的神通洪水猛兽那么象!”白‘玉’堂惊讶的道。 见到茬霸,在菲律宾战神与他的绝强之战,一幕从洪坤脑海里掠过,怒火开始熊熊燃烧。 连想和纳兰熏儿落在了人类城市外。这颗星球除了人类居住的城市外,都是绿洲。‘花’草树木规划的井井有条,一看就是人力所为。 正在喝酒的波西,一口将酒水全喷在了自己老子的脸上,而波奇也并未察觉,只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君阳。 顾瞻还不知道,这些突然源源不断出现的魔族,竟是自己带走了开天神斧才导致的。 他认为劳逸结合这句话说的也对,休息的时候不仅能恢复身子上的疲乏,同时也能静下心来细想近年得失。 随仙道时代的来临,天地间的生灵是愈发强大,万族众生都相信,在这山野之间,或有可能偶遇仙人。 即便楼不卫的父亲,以及青禾的父母,有意撮合两人,特意安排他们时常接触。 “我和郭镇守之间的恩怨,想来丹灵学府的羲族学院,应该也有所耳闻。 仅仅是因为气旋而停下律动的海面,顿时从海底爆发出更大的浪波。即便在其他几位人皇人帝的加持之下,也开始不断的摇晃起来。 他看向一侧的莎拉,她从倒地的叛徒脸上拔出的另一把刀,一个回身单膝跪下后举剑格挡在头顶,在她跟前的黑色军团叛徒勐地斩下了一把链锯剑,锯齿与银色刀刃剧烈碰撞,喷射出耀眼的火花。 这是王浩在近些年中,根据还阳心法的内容,最后总结得出的一本‘功法’所在。 堡垒要塞中的磁场是通过要塞内部36根‘人造管道’构建而成,在要塞表层的陨石坑基地前哨站引力磁场区,引力和表面又略有不同。 第432章 刘表出兵 建安三年开春,三月初一。 荆州襄阳,刘表拜原南阳太守,樊亭侯蒯越为讨逆将军,水陆军大都督,统兵七万,号三十万,南下荆南平叛。另调集民夫三万,大小战舰四百余艘,运粮船六百余艘,为蒯越所用。 消息传出之后,中原震动。 刘表可谓是倾其所有,连统帅都委任给了心中暗自忌惮的蒯越,可见他对此役 秦天并不担心有人用调虎离山之计诱导自己离开,然后对慕倾城她们下手。 不过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就连阿福也觉得是不是另一架飞机出了什么意外,沈锦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对着阿福说道:“我说”刚开口,此时在远处已经出现了飞机的声音。 林昊心中一惊,一位帝尊境的强者自爆,就连他也要惊悚!可是现在想要遁走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四周竟然亮起了大量的灵纹!赫然是一座滔天阵法。 不过,当巨鲸带着二位,一刻也不停地向着海洋远处游去的时候,罗杰非常尴尬地发现——他居然无法让巨鲸停下。 双尾蝎睡醒后,在包里翻了老半响,盯着梁木:”梁木的点心呢?“当知道大蚂蚁被依哈莉吃了后,瞪了梁木一眼。 苏二哥一听,仔细感受了一下,还真是,他爸妈这铺子,也不知道为啥,他有些不愿意来,冬天冷地跟冰窖一样,烧了炉子都不管用。 如同第二层一样,这巨大的眼球底下,突然伸出来了六条触手。这第五层的圆球,和第二层中心邪眼造型居然一模一样。 此刻的刘能再也没有之前仙风道骨的姿态,他蓬首垢面身上道袍被撕烂显得较为难堪。 远处的东京港内外停靠着好几艘舰艇,有一艘大型的油轮正在卸货,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次要偷袭的目标就是距离马头不远的七个超大型的储油罐。 艾迪生见状左腿即刻后撤半步,依旧是重点防止突破的策略。艾克萨姆连续几下变向都没能晃开突破空当,只得拉球重新撤回三分线外,这个举动已经宣告着他这次单挑失败了。 就像当初澪来到折木家时,每次都躲着折木,弄得折木当时郁闷极了。后来即使有折木供惠这个强大的自来熟强行拉着澪和折木一起玩,也是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澪才能和折木正常交流。 柳菲葉脚步一顿,洁白的梦齿轻咬着朱唇,脸颊上泛起了些许酡红,但最终没有再去避让,而是以一个暧昧的姿势,依偎在叶牧的怀里。 很奇怪,刚刚还狂躁不已的叶牧,见到了钟梅,却是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让她照顾,最后,叶牧还枕着钟梅的大腿睡着。 “好,”叶离只应了这一个字,就不再出声,那个男人也不再出声,只是偶尔会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龙狩】和镰刀交错在一起,发出的声响已然不是金属碰撞,而像是九天上的炸雷一般,就在一瞬间,杰克不能抵挡镰刀被顶开后,从胸口处自上而下地被切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几万人被几千人堵在通道口,虽然进度不算慢,但是出去之后,只有一两万人又对浩劫公会十几万人有什么办法。 在饭桌上,母亲违心的对李冰父子说今天这桌菜大部分都是余燕做了,引起李冰的膛目结舌。 “……娘子多虑了,那些仙人还直接点石成金呢,不也是获得了巨利?”见白娘子满脸担心的样子,李云飞轻轻的捏了下她的脸霞,无所谓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