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情人》 楔子 某实验大楼 「小米,肚子饿不饿?」 我抱着肚子躺在干燥的木屑中,睁大圆圆的眼睛隔着白色的笼子,看着一边躺在实验床上的男孩。 从我出生开始到现在,就和这个男孩子一起待在这个白色方形的实验室里从来没出去过,每次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会有人送食物进来给我们两个,只是每次我啃完手中的葵瓜子,再偷偷藏几颗搬回我的小窝之后出来,男孩子前面的食物总是还剩下许多。 之前和我待在同一个笼子里的灰灰说,小男孩吃不多的原因是因为,每天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都会在小男孩身上注射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哪些东西不但对身体不好,还会影响食欲,所以小男孩除了每天吃一点点之外,主要还是依靠身边一包一包的营养液来维持生命。 我问灰灰他怎么懂得这么多,灰灰钻进米黄色的木屑里久久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每次那些人在我跟小男孩身上做完实验后,我就会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看,我还会写人类的字喔!」小小的爪子拨开木削,沾了点水在木板上划了一些奇怪的图形,我知道那是人类常常用到的字,每次那些穿白大褂的人抓住灰灰做实验的时候,就会把一堆纸放在笼子旁的桌面上,虽然我看不懂,不过还能认得出来灰灰写的东西跟上面的图形是一样的。 所以我刚出生的前一年,每天就跟灰灰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然后看灰灰跟那个小男孩一起做实验,直到灰灰在实验台上一动也不动为止。 我知道,灰灰死了。 灰灰也跟我说过,在我出生之前,笼子里还有其它的黄金鼠在,可是每次做完实验的黄金鼠都一次比一次衰弱,大概半年的时间里就会撑不过死在实验桌上。灰灰已经是支持最久的一个,所以那些实验人员每次做完实验之后都是一脸笑容,当灰灰死了,全部穿白衣服的人都皱起眉头。 我起身到笼子边用爪子抓住小男孩伸过来的手指,觉得他身上有灰灰的味道,不是真正的味道,而是那一双大大的眼睛让我想起灰灰。 也许实验真正成功了吧!只是小男孩不说,灰灰没办法说而已。 灰灰说这个实验目的,是让两种不同的脑波可以互相影响跟交流,所以灰灰知道了男孩的事,男孩也可以感觉到灰灰。 灰灰说,小男孩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来当实验品,所以脑子里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模样,一开始的实验是有关于记忆成长,在那一段时间里穿白大褂的人教给了小男孩一些知识,所以每天除了固定的实验时间之外,其它的时间小男孩其实过得很好。 只是后来实验室换人接手,实验的目的也改变了,不但加长了实验的时间,还会定期给小男孩注射一些药剂,让小男孩的身体虚弱,除了说说话摸摸我们这些小老鼠之外,连移动身体的力量也没有,身上永远都是插满了一堆线跟不晓得做什么用的仪器。 我不饿! 摸摸小男孩的手,虽然知道他听不懂我的吱吱声,我还是会回答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觉得他好可怜,反正我们这些小老鼠本来就活不长,也只能被人类养在笼子里,这样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不能忍的,尤其我一出生就是在这里,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所以也不为自己难过。 可是他不一样,他可以活很久很久,而且他也知道外面的世界……… 「这一次应该就可以成功了。」 「最好是这样,最近实验大楼附近听说多了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我怕会有什么意外,能尽快完成实验把这些问题给解决掉最好。」 「哼!反正不是警方的人,就是那些竞争对手,怕什么?」 「问题不是这样,毕竟……」 一群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堆纸进门,一边彼此交谈的一边动手进行平常所做的事,把药剂注射到小男孩体中,重新在那瘦瘦的身体上插上一些针线,然后抓住我也在我身上注射了几针,同样插几条线在我小小的身体里,没有人跟小男孩说句话,也没有人关心他今天过得好不好,适不适合做实验。 那一双像灰灰的眼珠看向我,好像在跟我说不用害怕,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我全身无力地看着他,连发出声音的力气也找不着半点,只能瞧着另外一头穿白大褂的人打开一个又一个的开关,然后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章 当我再次醒来,身上还是全身无力,只是突然实验室里多了一堆没看过的人,这些人身上没穿着白大褂,可是一样穿着统一的服饰,头上还带了帽子,更奇怪的是,怎么突然觉得这些人类体型比起以前来,感觉好像变小了一点? 「你还好吗?」一个没戴帽子也没穿一样衣服的人弯身问我。 我眨眨眼。 第一次遇到有人会问一只老鼠好不好的,大概是我弄错了。 「怎么了,是不能说话,还是没力气说话?」 我又眨眨眼,他的眼睛的确是看着我没错,而且话也是对着我说没错。 难不成他是能跟鼠类沟通的人类? 于是我开心的张口想跟他来个人鼠交流,没料到却…… 「啊……」跟蚊子一样小的声音从我喉咙里发出,而且是『啊』不是『吱』! 我惊慌地眨眨眼,更努力试着说话,可是每次耳边里听见的,除了『啊』还是『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慌!别慌!等一下我请人帮你检查看看喔!」瞧见我努力的样子,那个人也紧张起来,一双手不晓得该放哪里,身体只差没原地跳起来而已。 「怎么了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那个人身后传出,阻止了他继续手忙脚乱的奇怪动作,微微侧身,让我看清楚那高大的身影。这个人也一样没有穿一样的衣服,不过我看过类似的服装,人类把它称做西装,以前偶尔会有穿西装的人来看实验,不过像这样高大而且笔挺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穿西装的男子彷佛发现了我的注视,转过头来看向我,一双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我知道只有好心的人类才会有这样的眼睛,干干净净不染半点不洁。 「王总,这个男孩子是实验品之一,我刚刚试着跟他沟通,只是不晓得是身体太虚弱还是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调。」 男孩? 是在说小男孩吗? 我转过头想看看实验时就在一边的小男孩,却发现哪来的身影,难道是我记错方向了? 于是再转头一看,一张银色的实验桌上,一个白色有点米黄斑点的小身体躺在哪里一动也不动,滚圆的眼珠子半张,很虚弱的样子。 奇怪? 我怎么没见过这只黄金鼠,不过牠身上的毛色跟我挺像的,眼睛也觉得好熟悉,像灰灰的眼睛……… 像灰灰的眼睛?! 「啊!」我挣扎,努力伸手想碰碰那个圆滚滚的身体,可是当我伸出手,瞧见一只细细白白的手臂时,忍不住惊慌地叫了出声。 「怎么了?」穿西装的男子皱起眉走到我身边,然后小心帮我取下身上的一堆针跟线,轻轻把我扶起。 「啊……」我伸手朝向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 救他!快一点救他!他才是真正的小男孩! 男子把我抱在怀中,阻止我的挣扎。「牠已经快死了,别难过,这样对牠来说比较好,你看牠的样子很难过是不是?」 不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双像灰灰的眼睛看向我,然后我感觉到一点点像是快乐的东西在其中,那眼神,真的跟灰灰好像,灰灰死翘翘的时候,也用同样的眼睛看过我,然后跟我说,别难过,这样也许比较好…… 可是………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但是从他们的动作,我也可以大概猜出他们跟那群穿白大褂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对你继续做这些实验,你好不容易不用继续待在这里的,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小男孩不是灰灰,他不会用那张喜欢啃葵瓜子的嘴巴说话,就像我不会用人类的嘴巴说话一样,他只能无力的眨眨眼,然后摇摇头,最后闭上双眼。 我呆呆地望着实验桌上一动也不动的身体,突然觉得嘴巴有股咸咸的味道,一张手帕出现在我脸颊旁,轻轻地擦擦我的脸。 我抬起头,瞧见那双好看的眼睛,然后也瞧见他眼中一张瘦瘦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眶里不断滴着水珠子。 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从实验桌上取过本来该是我的身子,然后放到现在我张开的手上,软软的身体还温温的,我的鼻子也好酸好酸,眼前雾成了一片。 以前灰灰死翘翘的时候,我虽然好难过,可是却没有哭,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那双圆滚滚的眼珠不会哭。不过,现在我觉得当人类好好,难过的时候,眼睛就会水珠掉个不停,好像可以把所有的不开心,都跟水珠子一起掉出身体外面一样。 「你哭得这么难过,牠会走不开的。」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说,可是我不懂什么叫走不开,死翘翘不就是死翘翘?灰灰死翘翘的时候当然就走不动了,我不难过他就可以不死翘翘吗?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换来他一个苦苦的笑。 「我都忘记你可能听不懂………你几岁了?」 一岁! 「十七了。」一个冷淡的声音手里拿着一堆的白纸说。 我瞪他,乱说,我明明只有一岁……不过以我们的寿命来看的话,我已经是成鼠了,不是小孩子。 「已经十七了,可是他看起来这么小。」 「他们给他注射的药剂里,不少成分都会影响成长,另外还会造成肌肉萎缩,这就是他看起来这么小的原因,也是他没办法自行活动的缘故,啧!瞧瞧这个,连兴奋剂都有,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实验啊!」 「他们不肯说,而且最重要的一份数据在我们攻坚的时候被他们给毁了!」旁边的一个穿制服的人出声解释。 「我们不会让你们平白得到我们的实验成果的!」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恨恨地说,两手被拉在背后没办法自由移动,不过稍嫌瘦弱的身体仍不停挣扎试图想要挣脱后面的手。 那个拿白纸的人笑了一下,很快地把白纸放在白大褂的胸口,然后手握拳用力打在白大褂身上。 我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差点把自己手中软软的身体给吓掉下去。 「赫哲!你吓到他了。」好听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那个叫赫哲的人耸耸肩对我笑了一下。「抱歉!吓到你了小朋友。」 「啊!」我成年了! 「你想说什么?」 「啊!啊!」我说我成年了! 结果实验室里的几个人全笑了起来,倒是一边被打的白大褂胸口痛苦的呼吸着,双眼却露出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啊!他知道小男孩会说话,他知道我是小米不是小男孩了! 我忍不住往后躲,对他奇怪的眼神感到惊慌恐惧,原本抱着我的他好像是感觉到我的动作,双手把我抱更紧了些。「别怕!林组长,可以请你们把他们给带走好吗?」 「别这么说,我马上把人给带走,只是王尔琛先生他………」 「我弟弟明天会去接手,他要我告诉你们每个人记得分开隔离,避免他们事先有沟通,这群人要是让他们找到漏洞的话,恐怕就不太好办了。」 「这我知道,至于这个实验室,还有这些孩子就麻烦你们帮忙了。」 「我会马上办好,这个你放心……赫哲,送林组长一程。」 「不用了,我们自己下去……对了,这些孩子能回得了家吗?」 我听着他们说些我不太懂的话,在白大褂那些人被拉走后,已经不那么害怕,于是在这三个人之间来回看,叫赫哲的人听林组长这么问,又翻了一下手中的资料。 「大部分都没问题,只是有几个都是像这个一样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抓过来了,可能比较有困难……尤其是这一个……数据里面他三岁开始在这个实验室就已经有实验数据,恐怕不会有任何对父母的记忆存在。」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一步,不用送我。」林组长叹了一口气,走出实验室大门,现在里面就剩下我跟抱着我的人,还有拿着资料的赫哲。 「现在怎么办?」赫哲说,把手递向我。「把你手中的老鼠给我,我去替他好好埋葬。」 「照原来的计划,先把一些犯罪证据搜集好交给尔琛,然后我们接收这个地方,被实验的人在送往治疗确定没事之后都送回家。」 「包括这个?」他指指我,对我不肯把自己以前身体交给他的行为皱眉。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可大了,我刚刚就说过他太早被送过来,恐怕已经找不到他的家人,而且这个实验室的人员特别没天良,用了一堆非法药剂做实验,把他的身体弄得乱七八糟的,不管他找不找得到家人,光是将来的医疗费用就是一大负担,除非他的家人很有钱,否则把他送回去不但可能带来多少快乐,反而会把一个家庭的生活给弄得乱七八糟的。」 我摇摇头。 不用帮我找家人,我的家就是你后面的那个笼子,我的家人也只有灰灰一个,已经死翘翘了,不用帮我找。 「你不想回去?」 我立刻点头。 「为什么……我重新问,你记得你的家人吗?」 我点点头,灰灰啊!怎么不记得。 「真的?你才几岁啊!」 一岁啦!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 「那你的家人对你不好,所以你不想回去?」 我摇摇头,灰灰对我很好。 「那,因为你怕拖累你的家人,所以不回去?」 拖累是什么意思?反正跟我想的一定不一样,先摇摇头再说。 「……不会是你家人已经都不在了,所以你不想回去吧?」 我立刻再点点头,灰灰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回到笼子里去,而且现在我这么大,塞不进去。 瞬间,整个实验室里一阵沉默,他们两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同情与怜悯。 他们的表情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我努力做出一个人类的微笑,然后因为捧着我身体的手动不了,只好抬头用脸颊在他脸上蹭了蹭。 那个叫赫哲的人眉毛扬了起来,而被我蹭脸的那个表情很奇怪,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很努力了,老鼠又不会笑,就算我是比较可爱的小黄金也一样不会笑。 「我收养他好了。」好听的声音轻轻地说,大大的手摸摸我的脸好舒服,原来身体变大被人类抚摸的感觉也变舒服许多,还可以感觉到他手掌心细细的纹路。 「养一只宠物?」 我瞥眼看赫哲一眼,很奇怪吗?听灰灰说,有不少人喜欢养黄金鼠,有什么关系? 「赫哲,他不是宠物。」 「好啦!谁叫他的动作那么像,你真的要养他?不好照顾喔!」 不好照顾? 会吗?只要给我一堆葵瓜子跟一个小窝就好了,怎么会不好照顾?……呃,如果在加个滚轮可能会更好一点,要求应该不算太多吧?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就别多管了,我先带他到医院检查,如果有任何关于他而没有被及时销毁的报告,传一份给我。」 我现在的身体是赤裸裸地,他看了我一眼,拉过一边手术台上的绿色床单,把我密密地从头包到脚,在他的怀里,我先把自己以前的身子放在怀里,再很努力地把双手攀在他肩上,然后全力蹭进他的胸口。 「噗!」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叫做赫哲的人所发出的奇怪声音,不过这个穿西装声音很好听的男子怀抱时在好舒服,比我的小窝还舒服,让我连抬头看看怎么一回事的念头都没有,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之后,闭上双眼开始呼呼大睡。 *** 王尔哲走在实验大楼的走廊上,发现怀里小小的人儿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地微笑。 刚刚一眼瞧见这个瘦得不象话的少年时,马上就被那一双黑多白少的纯真眼睛给吸引住,瞧见他全身都是骨头的身体,心里一阵心疼,再瞧瞧他身上那些被银针插得瘀血遍布的苍白肌肤,刚刚赫哲打人的时候,他也想好好揍一顿。 他从来不是什么冲动莽撞的人,即使是在年轻气盛的时候,但是任何有点良知的人,在见过这少年的模样、知道他的经历之后,都会忍不住有打死这些混帐的冲动吧? 他的公司同样养着一堆实验人员,不同的是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就算是为了再崇高的实验目的也一样。做实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人类好吗?结果实验还没完成,就让人先得到痛苦,那这样的实验就真的变成最单纯的利益往来了。 当今的世界,利益输送总是占最大的因素及影响,自己是个商人,同样逃脱不了这层关系,只是或许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幼稚不成熟,他还是觉得不管做什么事,如果不建立在人道之上,那就真的太悲哀。 这一次的举发,就是有人看不过偷偷举报,而从事调查人员的弟弟正好为近年来的大量人口失踪案感到困扰,再加上自己公司就是这个实验大楼所属的对手,与警方两边配合下,历经了半年的时间,终于破获这一大案子。结果不但是每个人都得到该有的功勋利益,在瞧见这些被实验的人时,也得到了一份安慰。 走到仍然有不少警察守着的大门口,司机已经停在前面等待,从打开的车门里,小心把抓着自己的人儿一起坐进宽敞的轿车中。九月的天,车里开着冷气,头一次想到这样的温度会不会太低,让司机把温度调高一点,确定怀里的人盖得密不透风才放下一颗心。 「先生,那个……」从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瞪着少年怀里死去一段时间的黄金鼠,小小的身体不大,但是有着很漂亮色泽的毛皮,想来还活着的时候一定很可爱,也陪伴这少年不少时光才会让少年不舍地落泪。 「没什么,是已经死掉的实验老鼠,中途如果有什么宠物店或是兽医院的话,停一下。」他要问问,有什么地方可以好好安葬这些去世的动物,感谢牠陪伴了少年不少的时光。 「我知道了,这孩子真瘦。」恐怕连营养不良的小孩看起来都比他健康,尽管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但是本来该有肉的地方都凹陷着,苍白的皮肤薄薄地贴在骨架上,老实说,如果半夜看到还真是有点吓人。 「他以后会跟我们一起住,你们要好好照顾他,让他胖一点。」 「呵呵!胖一点怎么够?起码要摸得到肉才行,你放心,阿蕊最厉害的就是她那一身厨艺了,肯定每天都把这小子喂得饱饱的。」 「那就好。」他也很期待,瞧见他健康白白胖胖的模样,衬着那一双无邪的双眼,想必必然会是个讨人心疼的孩子吧! 第二章 人类真是神奇的生物! 我伸伸我的爪子……嗯……手指之后,为一只手就可以抓住想要的东西而感动。 「喂!这样你就感动了,那等你学会用筷子不就要哭给我看?」强壮的女护士兼复健护理师沈皓薇没好气地瞪我。 我好不容易在三天里学会伸手拿东西、丢东西,让我感动一下也不行? 委屈地抓住被单,把自己盖在被子里,还是黑黑暗暗的地方比较舒服,黄金鼠本来就是晚上活动的动物,这些人却跟我说这样对身体不好,硬把我的睡觉时间给调过来,害我白天必须面对讨人厌的太阳,睡觉前还要瞪着刺眼的日光灯。 哼!人类取名字真没创意,因为跟太阳一样会发光就叫日光灯,就算我只活了一年的时间,就算我只喜欢在半夜跑出来玩,可也知道太阳不是这么白亮亮的长长一条好不好,这应该叫做白光条! 可惜,处在黑暗中的快乐没能享受多久,一股不可思议的蛮力把可爱的被子从我身上抢走,力道之大,害我还在床上滚了半圈颜面直落床单呈现第一类接触状态。 「你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不会骂人吗?给我坐好,继续接着下一个动作。」强壮的手把我从床上翻了过去,然后再用力把我给扯起来,看起来很粗鲁,不过一点也不痛,我知道她是那种刀子口豆腐心的好人。 我摇摇头,鼓着两颊看她,等一下尔哲就要来了,才不要继续做这个无聊的伸展运动。 「你以为装可爱就有用吗?等你吃胖点再来装可能才有唬弄我的机会,现在跟只瘦皮猴一样一点装可爱要同情的本钱都没有,如果你不继续好好给我做的话,就算王先生来了,你一样不能休息。」把软软的球重新塞到我的手掌心,我第一次抓住的时候,被她说像是神龙取珠,就是一个鸡爪黏在球上。 鸡爪就鸡爪怎样?鸡可是凶猛的动物,虽然我没看过牠长什么样子,不过是鼠类恐惧的生物之一没错……不过……有什么动物是鼠类不恐惧的?……我得好好想一想。 「有本事你骂回来啊!光是用瞪的有什么用?」 呜呜! 「好了,沈小姐,妳就别再欺负他了,妳看他都快哭给妳看了。」一双强壮温暖有力的手从背后穿过我的胳肢窝伸过来拥抱我,以我敏感的嗅觉马上就认出是我最喜欢的尔哲,嘴里忍不住发出快乐的呵呵声,把手中的球往薇薇姐身上一扔,自动自发地揽上那宽厚的肩膀。 「哭?我看是高兴到哭吧!沈先生,他都十七了,你别太宠他,再宠下去都变成了小赖皮鬼一只了。」 对于薇薇姐近乎抱怨的话,尔哲只是轻笑,大手摸摸我的头。「尔白是赖皮鬼吗?」 我当然是猛摇头,管他赖皮鬼是什么,反正一定不是好话。 尔白是我的新名字,是尔哲跟尔琛哥哥一起取的,因为尔哲说我现在就像一张纯白无垢的纸,希望永远都这么天真,尔琛哥哥却说我苍白的跟纸差不多,所以两个人决定都用这个字,我现在是他们最小的弟弟,虽然法院的判决书还没下来,不过他们都对我好好,就像家人一样。 「尔白……不是……赖皮龟……」脑子里有着小男孩以前记得的很多事情,所以说起话来对我不像灵巧移动身体那么困难,虽然不太容易,不过已经抓到了发音的诀窍,模仿别人说过的话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要我流畅应对,仍然有困难就是了。 薇薇姐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是鬼,不是龟,听你说话一点真是人生一大乐趣,偏偏你每次都要王先生来才肯开金口。」 我疑惑地皱起眉头,鬼?龟?还不是差不多,值得让她笑成那样? 「尔白要常常说话才能流利,只有跟我说话怎么成?」尔哲点点我的额头,我反射性地两手捧住他的手指,然后放在嘴巴啃,比我粗许多的手指,有着淡淡烟味,参杂着洗手乳的花香,可是没半点味道。 「我就知道你暂时改不了这个坏习惯,幸好我洗了手才进来,不然你这个身体光是每天咬我的手就吃进不少细菌。」叹息地轻轻捏开我的下巴把手指伸回去,不晓得从哪里变出来一只巧克力棒塞到我嘴巴里替代。 我开心地啃着这种甜甜的棒子,这是成了人类之后的第二个好处,就是可以吃好多好多不同的东西然后不会拉肚子,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甜甜的食物,每次尔哲跟尔琛哥来看我都会带一点点给我,可惜医生说不可以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不然好想天天每一餐都吃这个。 「今天的情况怎样?」 「还算不错,就等你来,否则根本……」下一句话薇薇姐停顿了一下,不过尔哲好像知道她的意思所以点点头要她继续说。「另外就是上半身的复原状态比下半身来得迅速,这可能是他长年卧床所导致的结果,比较麻烦的是四肢末端因为药剂残害留下的后遗症,萎缩的程度比想象中的严重,因为不是自然造成的,所以暂时找不到办法作复原的流程。」 「如果不复原会怎样?」 「日常作息是不会受到影响,不过由于肌肉无法配合神经传递,所以很多时候大脑发出的讯号,身体接收到了,却做不到,举个简单的例子,通常跑步的时候,有些人特别容易跌倒,除了平衡感问题之外,还有就是脑部的运作比两脚快,本来该踏出下一步的时间差,其实之前一脚才刚落地,讲得白一点有人会说这是手脚打结。」 「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很多大脑认为可以做到的事情,其实身体执行有困难,最常出现的状况就是稍微跑快一点就容易跌倒是不是?」 「没错,虽然是不大的伤害,不过仍然必须小心注意,尽量别靠近危险的地方,上下楼梯、过马路这一类的动作稍微注意一点就可以了。」 我眨眨眼,他们说的东西其实我有大概一半都听得懂,因为什么肌肉萎缩这一类的话,那时候做实验时,穿白大褂的人就常常挂在口中,我还记得每次说的时候,小男孩都必须伸出手臂让人把针筒里的液体注射到身体里,过一阵子小男孩脸上就会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灰灰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些东西害小男孩身体不好。 在我还在沉思的时候,尔哲跟薇薇姐已经说完话,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两人之间,我瞪住他交给薇薇姐的一个铁盘子,努力挣脱舒服的暖暖小窝,抓起脚边的棉被盖住。 那个穿白大褂的人我知道是谁,尔哲说他是我的专任医生斐耀光,每次他出现就没好事,不是带了一堆针筒,就是逼我吃苦苦的药。 白大褂=坏人 「尔白,快出来,要打针吃药身体才会健康。」尔哲好听的声音在上面偷偷催眠我,可是怕痛跟怕苦的心理大过于诱惑,你的小窝我都不要了,声音更没用。 「王先生,没用的,哪一天不是要这样……」又是那股熟悉的蛮力把我可爱的被子给抢走,让我曝光在坏人眼皮底下,先是被拉开手术袍露出屁屁打了两针,然后又强拉我的手打下一针。 痛痛!痛痛痛! 天底下哪一只老鼠跟我一样可怜,每天都要打针吃药? 「呜~~~~」眼泪淅哩哗啦地掉下来不敢挣扎,上次坏人说如果乱动,针就会留在肉肉里拿不出来,然后以后我只要一动就会刺一下、刺一下,想到那个景象,我身体也抖了起来。 「乖!别哭!一下子就过去了喔!等打完针吃完药,我带你去散步好不好?」 「呜呜~~骗人……」哭得更大声,我知道打完针,吃完药,还要吊半个小时的点滴,以为我是鼠类就比较好骗吗?老鼠也是懂得记取教训的。 「不骗人,真的,今天医生说不用打点滴,而且还可以带你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尔白没看过鱼对不对?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池,里面有养很多很多的鱼喔!」 鱼? 我眨眨挂着泪珠的眼睛,压不下不停冒泡泡的好奇心,从枕头里抬起头来看他温柔的笑脸。 「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一种动物,很漂亮,可以吃,等你胃可以装比较多东西的时候,我再带你去吃好不好?」 鱼? 没看过太多其它动物的我跟没机会接触动物的小男孩,一人一鼠组成的记忆里没有这种生物的存在,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一堆老鼠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模样,鱼……在水里游的老鼠吗? 老鼠不吃老鼠的。 「来!吃药,这个药不会很苦,你看跟上次苦苦的药不一样对不对?」 嗯!上次是黄黄粉粉的,这一次是黄黄亮亮的。 「不苦?」 「不苦。」 「看鱼?」 「吃完这个就去。」 我张嘴,乖乖让他喂下几个吃起来甜甜的药,还想要多舔几下,尔哲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把水递到我嘴边喂我吞下。 「甜甜的,还要。」不满足地拉拉他的手。 「甜甜的吃完就变成苦苦的了,不赶快吞下去会好苦好苦。」 「真的?」 「真的,所以下次记得吃进去药赶快喝水吞到肚子里去。」 「讨厌吞药。」老鼠才不吞东西,而且也不会大口喝水,第一次吃这个药的时候,整个病房被我弄得人仰马翻,因为我只会舔舔杯子里的水,不晓得该怎么把苦苦的药给吞下去,满嘴的苦味说多难受就有说难受。 「现在已经会喝水了,不会那么难受是不是?」 我犹豫了一下,诚实的点点头,虽然还是不喜欢,不过已经没第一次那么难过,而且现在药还甜甜。 「那下次我不在,尔白也要乖乖吃药好不好?」 我犹豫……… 再犹豫……… 还是犹豫……… 「算了,我们认了,看他那副痛苦的样子,好像除了你我们都会害他一样,下次还等你来再喂他打针吃药吧!」斐医生瞪着我没好气的说。 白大褂=坏人 坏人当然会害我,才不要让你喂。 「别怪他,他大概是对你们这些穿医生袍的人没什么好感,我想那是以前在实验室里造成的印象,一时之间很难改观。」 「这我们知道,不过看他那个样子,要不是两颊现在一点都不长肉的话,肯定把他捏得跟蕃茄一样红。」 我鼓起两颊瞪他一眼,冷冷的感觉让我决定先爬回我舒服的小窝里窝着,然后转头继续瞪。 「瞪!再瞪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也不想想自己现在跟个骷髅一样,连眼皮都不晓得跑哪里去,掉出来我可不帮你装回去。」 哼!骗我,眼珠子才不会掉出去,以前我的眼睛比现在还要圆,就从来没掉出来过。 「ㄟ!不受骗喔!难不成你的脑袋里面真的有装东西?」一边说,那只用来打针的手就伸过来要摸我的头,我赶紧拉开尔哲的西装躲进去把自己给包起来。 「好了,等一下他又哭给你看,这次你自己安慰,我带他出去逛逛,一样的时间作检查吗?」 「四点,记得别让他在三点以后吃东西。」 「我知道,尔白,快出来,这样我怎么抱你?我可没办法抱一颗这么大的球,真不晓得你怎么把自己卷成这样的。」 我笑笑,这是老鼠的天生的本能,你们当然学不来……不过以前做的时候很容易,现在有点困难度而且不是很舒服就是了,脚脚都碰不到脸脸。 「鱼!」 「好,我们去看鱼。」 「呵呵!」 「呵!连看鱼都可以让你傻笑成这样,小傻瓜一个。」 「尔白,不是傻瓜。」这两个字我知道意思,因为薇薇姐常常这样骂我。 「好,不是傻瓜,你最聪明了可以吧!」 「鱼!」 「好,好……」 *** 医院院子很大,除了有个水池之外,沙地上还有荡秋千的地方,草坪有个亭子,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树,我跟尔哲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很多穿着病服的人还有护士在哪里晒太阳散步,不过我最不一样。虽然我也没办法走,可是有尔哲抱我,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他们一样那么多,是很舒服的袍子,袍子里头光溜溜的,因为我不喜欢穿一堆东西,所以里面的裤裤早就被我偷偷脱掉丢在床底下。 跟尔哲一起坐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只要一弯腰手就可以摸到里面的水,我在水里头捞啊捞的,想把里面游来游去的东西给捞起来。 原来鱼长得不像老鼠也不像人,有的好大,有的小小一条,有的黑黑的,有的一只身上就有好多种颜色,两边的手扁扁的,没有爪子也没有手指头,脚脚更奇怪,只有一条一样没有脚指头跟爪子。 好怪的东西。 不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尔哲说它们可以吃的…… 「啊!吐出来!尔白,把鱼给吐出来!」 恶呸! 好不容易抓到一只小小的鱼,我想到可以吃,当然就把它塞到嘴巴里去,可是不但不好吃,还动来动去滑滑地好恶心,不用尔哲扳我的嘴,我就自己吐到水里头去。 回到水里头的鱼一下子游到看不见的地方,我也被尔哲给抱回医院里的厕所,被逼漱了好几次嘴巴。 「尔哲骗人,鱼不可以吃……」我泪眼汪汪地控诉,刚刚鱼在嘴里面动来动去的感觉还存在,差点把肚子里吃进去得东西全吐出来。 不晓得是今天第几次叹息,尔哲拿出手帕帮我擦擦嘴擦擦脸,然后回到一边的候诊室坐下。 「鱼不是这样吃的,下次你想吃没吃过的东西时,先问我一声好不好?差点被你给吓死。」 不是这样子吃,东西不就是塞到嘴巴里就可以吃吗? 想到好吃的葵瓜子跟前几天吃的荔枝…… 「要先剥壳吗?」 肯定不是我的错觉,尔哲现在一定又再做无声的叹息,哪一天我也来学学,听灰灰说,叹息这东西大概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情绪表现,哪一天老鼠会叹息的话,肯定会被抓去研究。 「算吧!要先去鳞……就是剥壳,然后再煮熟才可以吃,你之前吃的咸粥、蒸蛋、布丁,都是先煮过的东西,没煮之前都不可以直接吃。」 ……… 我觉得自己的眉毛随着他的话打结在一起。 好麻烦,还是葵瓜子跟荔枝比较方便,苹果不去皮也可以直接吃,都不用什么煮不煮的。 不过布丁跟蒸蛋都好好吃。 「怎么煮?」我要学,这样就可吃好吃的东西。 「………」 「怎么煮?」干嘛不说话? 喔喔!又叹气了!又叹气了! 「尔白,你先学学怎么分辨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吃,什么东西不可以直接吃比较重要,否则有一天我一天会先心脏麻痹。」 「为什么?」 「我可不想看到一个小东西口吐白沫,原因是因为食物中毒或食物食用方式不当,很丢脸的。」 口吐白沫! 老鼠口吐白沫通常都是快死翘翘的时候! 「很丢脸是会死翘翘的意思吗?」那我不随便乱吃东西了,口吐白沫一定是死得很痛苦,我想抱着葵瓜子死在小窝里比较舒服。 「……差不多是这么意思……」突然地,尔哲笑了起来,抱着我在我脸上亲亲,我上次有偷偷看电视,亲亲是两个互相想要交配的人类才会做的动作。 脸红红。 现在好像不是交配的季节。 不过有点开心,尔哲想跟我交配呢! 灰灰说,我们鼠类每次交配完可以生下一堆的鼠宝宝,那……那…… 「尔哲……」 「怎么了?」 「你想跟我交配吗?」 尔哲的笑脸突然僵在脸上,连眼珠子都不动也不动的看着我。 「为什么这么问?」 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不过还是很好听,我不介意。 「因为你亲我啊!」 「咳!咳!」 「尔哲感冒了吗?」这个声音我知道,身体不舒服感冒的时候,我们也是发出同样的声音。 「没有,我没感冒……尔白,亲亲你的脸颊、额头是喜欢你、觉得你很可爱的意思,亲在嘴巴上……才是……想要交配的意思。」尔哲很耐心地跟我解释,可是我的心却因为他的解释而小小失落的一下。 「那尔哲不想跟我交配吗?」 交配是我们鼠类很神圣的一件事情,因为我们的寿命不长,如果没有喜欢的对象生一窝鼠宝宝的话,就……就……什么都没有了…… 「尔白年纪还小,等长大一点再说,而且现在你身体又这么糟糕,怎么……交配你说是不是?」 我看看自己小小的身体,跟尔哲比起来真的好小好小,以前我一岁的时候就可以交配了,人类十七岁还太小吗? 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表示了解。 「明白就好,还有,以后交配……这两个字不要常用,改成做爱做的事情会比较好。」 「好长……」 「可是比较好听嘛!」 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我早发现人类喜欢用一堆不同的字眼去形容同一件事情,真是麻烦,不像我们,吱吱几声就懂了。 「那……等我长大,尔哲想跟我交……做爱做的事情吗?」真的好拗口喔! 摸摸我的头,笑着亲亲我的脸,好喜欢他挺挺的鼻子跟好看的眼睛,还有亲人时温暖的嘴巴。 「等尔白长大再说好不好?」 我看看他温柔的眼睛,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啊! 再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当人类……好辛苦喔………连交配都要长大才能够说…… 第三章 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每天除了做复健之外,就是学一些简单的字汇跟认识各式各样的东西,最讨厌的事还要学写字。幸好尔哲终于拿到法院下来的认养权,而且我也不用继续天天吃药天天打针,所以占着病床也不是办法之下,我跟着尔哲一起回家。 之前到医院的时候我根本就一路睡过去,没机会看看人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现在瞧见车窗外不停跑过去的景象,让我瞪大双眼,人类住的地方好大好大,有很高很宽的笼子,也有小小矮矮的笼子,不过笼子的门都是开着的,人类可以自由进进出出,外面的路上一堆跑来跑去的车子,坐在车子里还可以听见叭叭声。 「小少爷比起一个月前胖了不少。」司机陈伯伯在前面笑着说,我觉得他好厉害,可以开着这么大的东西到处跑。 「还不够胖,再长个十来公斤会更好,现在还是一摸就碰到骨头。」尔哲拉着我的手,大拇指在我手腕上摩挲,最近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还喜欢把我抱到磅秤上秤秤重量有没有增加。 「不错了,一个月前我看见他的时候,还怕这个孩子长不胖,现在虽然称不上白白胖胖,但是已经可以看到血色,脸上也捏得到肉,再过一阵子,肯定是不输给两位先生的小帅哥。」 我转过头对司机笑笑,然后往尔哲身上一趴,整个人横躺在后座,翘起双腿在半空中晃啊晃。 「不看了?」 「不看了,头晕晕。」颜色那么多还跑来跑去的,看得我头昏眼花。 「很晕吗,会不会想吐?」伸手把我的脸给转正,仔细看我的脸色,今天尔哲没有穿西装,上面是深蓝色的衬衫,下面是灰色的裤子,头发也没梳上去,有不少根落在额头上,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好多护士姊姊都在偷看。 我就知道尔哲最好看了。 「不会,不想吐。」我在他的腿上滚来滚去,虽然还不太会走路,不过动来动去绝对没有问题,薇薇姐都说原来我是个过动儿,只要醒着就静不下来。 我说我很正常,老鼠只要醒来不是吃,就一定是动来动去、动来动去,哪里奇怪了。 结果额头被敲了一下,问我怎么老喜欢把自己当老鼠。 我本来就是老鼠…… 「这样滚来滚去不累吗?」双手伸到我腋下,把我整个人抬高放在他的大腿上,两个人面对面,可以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每次这个时候我就想跟尔哲玩亲亲,谁让他那么好看、那么好闻。 「不累!」 「真是的,要不是斐医生说你的身体很不健康的话,我真怀疑你这瘦瘦的样子是不是专门骗人来惹我心疼,整天醒来就是动来动去,你这么多的精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呵呵笑,用我的鼻尖蹭蹭他的鼻子。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动。 「最好你永远都这么有精神,你看,快到了,前面就是我们的家。」 「真的?哪里?哪里?我要藏好多好多东西进去。」我张大眼睛四顾张望,发现车窗外已经不像刚刚那样车水马龙,一栋接着一栋类似的屋子排列在一条漂亮的红砖地上,这里一点都不像笼子,所以我不想用笼子称呼它。 「前面红色屋顶,砖红色石墙的那一栋就是了,你啊!在我身上还藏不够吗?你看,都是你的零食,你还想藏什么东西在家里?」他拉开衬衫的口袋,里面有我放好的葵瓜子,还有好多包得很漂亮的糖果,每次尔哲跟尔琛哥哥给我的零食,我都是吃了一半,另外一半藏在尔哲的身上,肚子饿嘴馋就可以挖出来吃。 「好多好多,尔哲身上不可以藏好多,所以藏家里。」 「你啊!希望家里以后不会变成垃圾堆。」 车子进去围墙里头,红色的屋子比远远地看起来还要大好多,而且旁边跟医院一样有水池跟院子,还有好多好多认不出来的花,这里比医院还要漂亮,是我看过最漂亮的地方。 「来,我们下车吧!」 「阿蕊!」我一下车就看到站在门外的阿蕊,忍不住兴奋的尖叫,每次阿蕊到医院,都会带好多好吃的东西给我,最喜欢阿蕊了。 「小少爷!欢迎回家!阿蕊抱抱!呜!你变重了,我都快抱不动了。」阿蕊抱住我的腰往上抬,没多久我又让尔哲给抱回去,手上多了几颗漂亮的巧克力糖。 「谢谢阿蕊!」弯身亲亲她胖胖的脸颊,回过头看见尔哲,又忍不住亲亲他的脸,觉得好高兴。 「等一下吃完饭才可以吃喔!先放在我这里,吃完饭再跟我拿。」 我点点头,拉开尔哲衬衫的口袋,把巧克力糖放进去。「会不会融掉?」融掉的巧克力也很好吃,只是我每次都会吃的到处都是,所以尔哲不准我吃。 「不会,怕融掉的话,等一下我帮你放在冰箱,头低下来一点点,快撞到门了。」因为尔哲很高,所以每次抱我的时候,我的脑袋都会撞门的危险,不过尔哲很细心,都会记得注意,所以被他抱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被门打到过。 尔琛哥哥就不一样了,他比尔哲还要高,然后有时候不是粗心是冲动,我跟他玩起来都会忘东忘西,害我撞了两次头,长了两个包,痛得我眼泪稀哩哗啦流,结果以后每次在门很多的地方时,尔哲就不让我给尔琛哥哥抱。 抱着我,直接就先上二楼,打开最靠近楼梯的一间房,里面是很漂亮很漂亮淡淡的米黄色跟白色组成的世界,那个颜色是我以前身体的毛色。 「喜欢吗?以后这里是你的房间。」 我眼睛亮亮地看看墙壁,看看窗帘,然后看见圆圆软软的大床,因为我在医院的时候睡觉时会滚来滚去,常一不小心就滚到地上撞得满身瘀血,所以圆圆的床是放在铺着毛茸茸地毯的地毯上,没有高高的床架,这样掉出床外也不疼,我可以在整个房间里滚来滚去到处睡。 「好棒喔!床!尔哲,我想摸摸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是特别定做的,不但很软又有弹性,你跌下来也不用担心。」把我放在软软的大床上,我抓起被子,钻啊钻到被子底下,把自己给遮起来,然后在凉被里头打滚。 呜……比软木屑还要舒服……好棒喔…… 「尔哲来,尔哲一起。」我从被窝里探出头,伸手把坐在一边的尔哲拉进来。 尔哲轻笑,把凉被的洞洞掀高一点,然后爬到我身边抓起我让我躺在他的身上,整个被窝里一下子都是两个人的味道。 「尔哲。」 「嗯?」 「尔哲。」 「什么事?」 看着他对我总是很温柔的笑脸,掌心里可以感觉到心跳砰咚砰咚的声音,我亲亲他的脸,然后停了一下,脸火热热地,耳朵也像是起了火一样,在自己心跳一次比一次大声的时候,我终于又亲亲他的嘴。 「我最喜欢尔哲,是很喜欢的喜欢,虽然我还没长大,不过我还是想亲亲你的嘴巴。」 尔哲的手环在我的腰上收紧,脸上原本就好温柔的笑容在一瞬间好像可以溺人一样的幽深,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摸摸我的脸,再摸摸我的唇,两片薄薄的丰润的双唇牵起浅浅的笑。 尔哲常常对我笑。 可是像这样让我心跳快得彷佛窒息的笑容,我是第一次看见,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笑,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异,但是我喜欢他用这样的笑容跟眼睛看着我,那比摸摸我的头还要舒服还要满足。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好好听的声音靠在我那么近的地方,点点传到我的耳朵里,使因为跳得太快而胸涨疼痛的心,又加了点麻麻的感觉,脑子混乱成一片,还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回答些什么的时候,盖着我们的被子被狠狠掀起。 「大热天的,你们两个窝在被窝里不热啊!」先开凉被的人就是穿着牛仔裤、轻便上衣的尔琛哥哥,跟尔哲很像的脸上皮皮地笑,头一次觉得看见尔琛哥哥没有高兴的感觉,他把我想要说的话都给打断了,而且还忘得一乾二净,现在让我想也想不起来。 「讨厌啦!明明就有冷气,尔琛哥哥是坏蛋,抢我跟尔哲的被被。」 「什么我是坏蛋,我好心叫你们吃饭竟然被说是坏蛋?好!阿蕊喔!小尔白说今天不吃妳煮的午饭了,可惜你准备了他最喜欢的水果拼盘跟巧克力蛋糕说。」 啊!人家的水果拼盘跟巧克力蛋糕! 「我没有说!我才没有说!尔琛哥哥是大坏蛋,抢我的被被、抢我的水果拼盘,还抢我的蛋糕!」 「喔喔!升级成大坏人了喔!」 我鼓起两颊,想爬过去咬他的脚,可是又舍不得从尔哲身上起来,两相犹豫之下,鼻子又开始酸酸地。 「ㄟ!怎么哭鼻子了!放心拉!水果拼盘跟蛋糕都帮你留着好不好?男孩子哭鼻子很丢脸,这样就不勇敢了。」 「乱讲!哭鼻子才不会死翘翘,我才不要勇敢。」那又不能吃。 「哭鼻子当然不会死翘翘,谁说会死翘翘的?」 身下的尔哲笑了起来,跟我的身体一起一震一震的。「尔白,很丢脸的意思不是死翘翘,我都忘了跟你解释了。」 「不是死翘翘,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好意思,会被大家笑的意思。」 「被大家笑不好吗?」我常常被大家笑啊! 「不会,你不觉得不好就没关系,像尔琛就是不喜欢别人笑所以才会这么说。」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反正要懂得事情那么多,不差这一件,一天到晚学来学去,头脑都快爆炸了,我觉得我一定是有始以来最聪明也是最辛苦的鼠类。 「尔哲,我饿了。」 「饿了我们下去吃东西,要多吃一点喔!」先抱我移到一边,自己起身后才把我重新抱起,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尔哲。」 「嗯?」 「刚刚说的话,不可以忘记喔!」虽然我忘记接着要说的是什么,可是讲过的我一定不会忘,所以尔哲也不可以忘。 「好,我永远都记得好不好?」 「嗯!」开心地抱住尔哲的肩颈,背后的尔琛哥哥比出羞羞脸的动作,突然间我明白了丢脸的意思。 可是,正像尔哲说的一样,我喜欢尔哲是我心里最真的话,让大家笑也没关系,尔哲不笑我就好了。 「尔哲。」 「怎么了?」 「我很快乐。」 好快乐,好快乐! *** 本来,我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鼠类,可是吃过饭后,一个人抱着报枕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一只比我更聪明的老鼠,是小小的、全身白色的那种。 灰灰说过其它实验室好多都是用这种白老鼠做实验,因为他们生得多生得快,最可以反应成果。 我不晓得反应成果是做啥用的,我只知道电视里面那一只很可爱的小米鼠不但会在水里开船,还会开小嘟嘟,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跟猫作朋友! 猫耶! 会吃老鼠的猫耶! 跟猫做朋友好厉害喔! 「小尔白,你的眼睛在发光喔!」一只大手在我眼睛前面晃了好几下,阻止我看电视,我讨厌地拨开那只臭手……呜……进广告了…… 「讨厌!你害我没看到刚刚那里。」 「那有什么好看的,小孩子才看这个……喔!我都忘记你就是小孩子,怎样,你喜欢看这个喔?」尔琛哥哥把我拉到他身边,一手拿了一颗葡萄放到我嘴巴里。 呜……肚子不饿……先放右边…… 「喜欢。」 「那我帮你买片子回来看就好,干嘛看得这么辛苦,广告一堆。」又一颗葡萄塞到我嘴巴里。 嗯……右边还有一点点空位,再放一颗…… 「真的?」 「当然是真的,反正我们家大概也只有你看电影,买个dvd跟立体音响放在这里不用怪浪费的,我明天帮你买几片回来,要不要跟我去选?」大手递来第三颗葡萄。 这一次放左边,右边没位置了…… 我点点头。「好!」 「我想想看明天我什么时候有空,一大早先到局里面去看看有没有新的任务,之前的那一件已经弄好了,嗯!看来明天没什么事,我从局里回来就带你去选,早一点看能不能赶在午餐以前回来,天气比较没那么热……」第四颗递到嘴边。 再放左边……没位置了…… 我四顾张望,看看东看看西。 「你要带尔白出去的话小心一点,虽然已经出院,可是他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注意一下他的……王尔白,你赶给我藏进去的话就试试看!」 我正在拨开沙发套的手顿住,身体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嘴里的四颗葡萄要吐不吐…… 「吐出来!」尔哲的大手放在我嘴边张开,我乖乖张开嘴巴把四颗紫色的葡萄吐在他手上,恋恋不舍地看他收回一边的卫生纸上放着。 「不会吧!怪不得你刚才一颗籽都没吐出来,原来又偷偷塞在两颊藏起来了。」尔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可是我笑不出来,因为尔哲生气的眼睛还看着我。 「尔白,我之前说过什么?」 「不可以把食物偷偷藏在嘴巴。」 「还有呢?」 「不可以把嘴巴里的食物贮藏起来。」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眨眨眼,泪光马上在眼眶浮现。「尔哲坏,你剥夺鼠类的天性!」人家从小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偷偷把食物藏在嘴巴里然后偷偷藏到小窝里,现在你正在剥夺我少少的乐趣。 「尔白,我说过几次了,你不是老鼠。」 我明明就是,我是披着人皮的老鼠…… 「可是人家肚子不饿……」 「肚子不饿就别把别人喂你的东西全放到嘴巴里去。」 「可是我想吃。」 「这里很多,等肚子饿的时候再吃不就好了?」 「可是……可是……」呜……你不会懂得人家小小心灵在想些什么的…… 「别可是了,这一次放过你,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乱藏食物的话,我就七天不让你吃甜点。」 曲起手指在尔哲的大腿上划圈圈,心里满是委屈。 划圈圈不够发泄心里的不舒坦,挪了挪屁股贴到尔哲身边双手抱上去蹭了蹭。 还是不够…… 「想滚的话我抱你回床上去。」还是尔哲了解我,可是他为什么就是无法理解人家想藏食物的本能呢? 「尔哲一起。」 「我还要把资料上传给秘书,晚一点再上去陪你好不好?」 我瞪着他的手提电脑,很想爪子一伸把它给关上,可是那是尔哲花了好多时间弄好的,心里舍不得他辛苦,只好别扭地扭扭手指头,转在一起拆开,拆开又转在一起。 「那我陪尔哲。」温暖暗暗的被窝很吸引人,不过温暖暗暗有尔哲一起的被窝更吸引人。 「你不睡吗?平常你在医院里都会午睡的,不睡一下等一下晚餐到了可别睡在食物上头。」 我猛力摇头以示坚决。「不要,不午睡。」 睁大其实已经有酸楚感的眼睛,没办法,其实我爱睡午觉根本不是在医院里养成的习惯,而是天生的。 「那我做快一点,等一下就陪你。」 「唉呀!不用在这里离情依依了,我帮你做完这个,刚刚看了一下,这个东西还难不倒我,以前我就帮你做过了。」 耶!耶!尔琛万岁! 不愧是当警察的,跟电影里的主角一样,到了警急关键时刻就会充满正义感地跑出来援就我们这些可怜的受难者。 「你愿意?我记得你最讨厌这些东西。」尔琛的提议显然让尔哲非常惊讶,笔直浓浓的眉毛都扬起来了。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小尔白今天才刚住进家里,给他快乐的一天。」 「尔琛最好了。」 「之前还说我是坏蛋呢!」 「现在是好人。」 「我这么快就改邪归正啦?」 「『改鞋龟正』是什么?」真是难懂的字眼,为什么坏人变成好人就要改鞋子?脚脚会一起变大吗? 「就是改掉坏习惯,变成好习惯,邪是邪气的邪,归是归零的归。」尔琛马上来个现场教学。 「不懂!」鞋气的鞋是那个鞋?龟零的龟又是那个龟? 「尔琛,你这样讲他听不懂,以后再慢慢交他就好,我先带他去睡个午觉,这个就交给你了,弄好之后传给赫哲。」让我像章鱼一样黏在他身上,尔哲抱着我一起上楼,回到我米色的小房间理睡美美的午觉去。 第四章 之前做的复健运动,让我可以站着没问题,走路还有困难,尔琛说我已经太大,在家里抱抱没关系,可是出门抱抱就不好,所以我只能坐在轮椅上让他推着在街上跑。 外面的天气热得不得了,出门的时候阿蕊帮我戴上帽子,穿着长袖薄外套,连脚丫子都被运动鞋包得紧紧的。因为以前这个身体都是在实验室里没晒过太阳,斐医生说这样不能晒太烈的阳光,不常与阳光接触的皮肤很容易晒伤,所以只好全部都包起来,要晒等天气凉一点再晒。 在车里还不觉得怎样,一出车门,我都觉得自己快窒息了,空气的味道还臭臭的。 「尔琛哥哥,不舒服。」 「忍一下,我们马上就进去百货公司里头了。」 「好。」我乖乖坐在轮椅上,发现很多人的眼睛都看向这边,有的人看着我,还有许多人看着尔琛哥哥。 「尔琛哥哥,为什么他们都在看我们?」百货公司的自动门一开,清凉的冷气立刻扑面而来,随之闻到的还有一股很浓的香味,香到忍不住打喷嚏。 「因为小尔白可爱,我长得帅啊!」尔琛哥哥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点点头,摇晃小腿,觉得这些人好厉害,我帽子这么大他们都可以看出我长得很可爱。 「要先帮你买防晒乳液。」尔琛哥哥从口袋里拿出尔哲今天早上交给他的纸条,看着纸条一个一个念。 一站在化妆柜前,几个小姐立刻走过来询问,每个人脸上都笑得好开心,眼睛还会闪闪发光。「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我可以立刻为您介绍。」 「我防晒乳液,系数高一点可是比较不伤皮肤的。」 「好的,这是我们最新推出的防晒乳液,它强调对肌肤的温和性,不但不伤肌肤,而且具有保养品的功效,同样一系列的产品,还有润色配方,您是要送人的吗?」 「给我弟弟的,尔白,手伸出来一下。」 我正在看玻璃柜里的瓶瓶罐罐,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要我伸手我就把手给递到柜台上,眼睛继续看着柜台里的东西,里面有好多圆圆透明的珠子,在小小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好漂亮。 「啊!你弟弟的手好白,而且皮肤又细,请问是属于哪一类型的肌肤?」 「不知道,妳帮他看看,尔白,头抬起来一下好不好,喜欢那些珠子等一下我买给妳,头先抬起来一下下。」 我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透明珠珠上移开,抬起头来瞧见那一群女人正好奇的打量着我,面对这么多目光,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以前待在笼子里面还不是常常被那些白大褂看来看去,习惯了,当宠物就是要认命。 「弟弟长得好可爱,来,先到一边我帮你做一下清洁,很快就好了。」尔琛帮我推到里面的小桌子旁,一个小姐在我脸上轻轻抹了几下,然手指在脸四周按摩,力道刚刚好很舒服。 按摩完以后用海绵沾水帮我慢慢擦干,最后拿出一个笔状的东西放在我脸上,然后指指一边的电视要我看,说那是我的皮肤放大图。 「你皮肤好好喔!放这么大也看不到什么毛细孔,纹路也很浅,没有任何斑点,每一个部分都非常的干净没有阻塞,平常洗完脸后会很容易油吗?」 「不会。」 「那季节交替的时候会不会红肿脱皮?」 「不会。」没看过小男孩的脸红肿脱皮过。 「连痘痘都没长过?」 「没有。」哪来多余的营养长痘痘。 「天啊!好羡慕喔!你哥哥也都跟你一样吗?」最后一声很小声的问。 「你是说尔琛哥哥吗?」 「你哥哥叫尔琛啊!对啊!我看你哥哥皮肤也很好,只是不像你这么白这么细而已,家族遗传吗?」 我犹豫了一下,想到尔哲脸上一样没长痘痘也没有什么斑点。「嗯!我们家的人都一样。」 「真好……你是年纪最小的吗?上面有几个兄弟姊妹?」 「我有两个哥哥,尔哲跟尔琛。」 「那一个比较帅?」 「尔哲。」毫不犹豫地,我马上回答,尔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好看了。 「真的?比带你来这个还帅?是像你还是像这个?」 「像尔琛。」怎么可能像我?我们又不是同一对父母生的,真是奇怪的问题。 「有没有女朋友?」觉得她的眼睛在这一刻闪亮到最高点,亮得有点刺目。 有没有女朋友? 「好了吗?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可不可以快一点?」另外一边本来无聊在看展示品的尔琛,被一群围绕在四周的售货小姐烦到受不了,终于走过来催促。 「好了,这位小弟弟的皮肤很好,不过敏感度可能会比较高,所以你可以买这一种,它的味道很好闻,而且是纯天然不含人工香料,是目前卖得很好的系列。」刚刚还在问我尔哲他们有没有女朋友的手或小姐连忙站起来,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用盒子包得好好的防晒乳递到尔琛手上。 「那就买这个,刷卡。」尔琛把信用卡丢给售货小姐,然后走到我身边蹲下。「小尔白,以后她们再烦你的话,都说不知道就好了,不用不好意思,反正我们又不认识她。」 「可以这样吗?」原来尔琛在一边的时候,都有把我跟售货小姐的话给听进去,好厉害,我一直以为他没注意这边说。 「当然可以,会不会觉得很油?」摸摸我刚刚被涂上防晒乳液的手,感觉不太出来上面有涂什么东西,不过有一股很好闻的香香味道。 「不会。」 「那我先帮你涂上一些,等一下出去等车的时候,才不会晒得脸红红的。」尔琛打开盒子,挤了一些乳液帮我涂在手上跟脸上,另外一头看的几个小姐很奇怪的脸红起来。 「先生,请在这里签名,另外这是客户联络单,可以请您帮我们填上吗?我们会在每一次有新产品时把目录寄到贵府,有时候上面会有一些特惠。」 尔琛把乳液递给我包好,很快在上面填下一堆数据,拿回信用卡之后,推着我就往二楼走,远离那个专柜的时候,还可以听见后面的小姐小小声地说话。 「有钱人耶!妳看妳看,这里的房子超贵的,我刚刚有问喔!听说是三兄弟,还有一个更帅的没来。」 「真的?下次寄目录的时候放一些试用品上去,我看他很疼弟弟,说不定还会再来买。」 「男生很少用这些东西,会来吗?」 「会啦,现在用保养品的男生超多的,而且刚刚那个弟弟皮肤好好喔!那么白却连一点斑都没有,一定很少晒太阳,不保养太可惜了。」 「你们没看他坐轮椅吗?身体又那么瘦,肯定是身体不好,很少出门的原因。」 「嗯嗯!我刚刚有注意,好像不是残障,所以应该……」 「怎么,见识到女人的可怕了吧?」瞧我偷偷回头看那一群还在专注讨论的女人,尔琛一边笑着问,一边把我小心移到电梯里。 「尔哲跟尔琛哥哥有女朋友吗?」可是我也好好奇,从来没听他们说过,而且……我不想要尔哲有女朋友。 「没有,哪来那么多的时间,而且我的工作地方全都是男人,每天又忙得要死,哪来的时间找女朋友,况且现在的女生都不太喜欢男朋友是带枪的。」尔琛一说,电梯里的人全偷偷看向他,不过尔琛却是一脸蛮不在乎的样子。 「那尔哲呢?」 「他,别看他平常那么宠你,整天笑的,其实在公司的时候老是爱摆一张死人脸,又不爱说话,女人吓都吓跑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这样啊……」我忍不住偷偷的笑。 「你干嘛乐得一颠一颠的。」走出电梯,尔琛好笑又好气的瞪着我。 「因为这样就没人跟我抢啊!」 「真是的,没人跟你抢就乐成这样,你也太好满足了吧!这么喜欢尔哲?」 「嗯!最喜欢了。」 「讲这样,那我怎么办?」 「尔琛也很喜欢,比尔哲少一点点而已。」 「是吗?我看不是少一点点的问题,是本质不同的问题。」尔琛摇头喃喃自语,可是我完全听不懂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尔琛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小尔白,真希望你一直都是这样,不懂得也不在乎社会伦理的限制,连隐瞒自己的心情也不懂,怪不得尔哲会说你跟张白纸一样,三岁小孩顾忌的事情都比你多。」 怎么越说越难懂,不过是喜欢尔哲而已,怎么会扯出这么一大堆话来? 我的表情大概完全反映出我的疑惑,尔琛摸摸我已经拿下帽子的头,顺便帮我把压扁的头发拍得膨松。 「不用花心思懂我的话,因为懂了也没意思,我只是想说,以后你会学到很多知识,但是那些知识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你心里觉得对的就是对的,不对的就是不对的,其它什么都不必多想,好不好?我相信尔哲一定也是会这么希望。」 「好。」虽然还是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每一句尔哲跟尔琛认真说的话,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在他们的眼睛里,我知道,每一次的叨叨念念都是因为关心。 *** 到百货公司里买的东西太多,最后全都让百货公司的人另外送到家里。我坐在房间的床褟上,因为床头就是很面对院子的一大片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见从市区过来的车子,所以我乖乖坐在软软的床垫上,眼巴巴地期待东西能够赶快送过来,他们说今天早上就可以送到家的。 「尔白,现在才七点,百货公司的人还不会到,再睡一会好不好?」尔哲躺在一边,现在每天晚上他都会陪我睡觉,等我睡着之后才回自己房间,可是来新家已经有五天,五天里有四天尔哲都是陪我一觉到天亮。 「那什么时候才会来?」 「货单上面说大概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来,躺下乖乖睡,你平常都睡到十点才醒来,昨天又那么晚睡,黑眼圈都跑出来了。」 把我拉回床里头躺好,这个房间的位置阳光没办法直射,所以就算有大大的窗子也不怕太阳晒,旁边种了很大的一颗凤凰木,现在只剩下几朵红红的凤凰花在上头,尔哲说我在医院的时候,凤凰花开得几乎满头见不到绿色,我的房间到了夏天,枝干横过阳台上方,每次风一吹就像是下起一阵燃烧的火雨,比什么都漂亮,等明年花再开,一醒来就可以瞧见红红的蕊瓣天空飘扬。 尔哲讲得好美,让我每次醒来瞧见绿绿的凤凰木时,就好期待明年的七八月到来。 「可是睡不着。」兴奋地睡不着,心脏噗通噗通跳,昨天晚上尔琛哥笑我兴奋地跟颗红苹果一样,还庆幸我现在没办法四处乱跑,否则就是一颗会蹦来蹦去的大苹果了。 「那么喜欢?」 「嗯!尔琛哥帮我买了好大好大的积木喔!里面有火车可以跑来跑去,还有好多好多住的地方,人小小的,这么小。」我用食指根拇指比出五公分的大小来。「还有到处跑的小车车,可是飞机要自己拿,还有大恐龙,尔哲有没有看过大恐龙,尔琛哥哥说真正的大恐龙比房子还要大,嘴巴一张就可以把人给吞进去,你看你看!小老鼠嘴一张可以吞进葵瓜子,我嘴一张就可以吞进小老鼠,大恐龙嘴巴一张就可以吞进我,所以大恐龙一下子就可以吞进葵瓜子、小老鼠、还有我,好厉害喔!」 讲着这几天来不晓得重复第几次的话,尔哲只是笑着听我说,把我抱在他怀里,一手细心用被子把我盖得密密实实,因为房子里有冷气,没盖好被子会冷到生病,尔哲都是怕我半夜又滚来滚去踢被子,所以除了第一天他回自己房间之外,每天都是抱着我睡。 在尔哲的怀里,我都不会滚来滚去,每次醒来都是好好盖着被子一点都不会觉得哪里冷。 「可是尔白,想玩也要睡得饱饱的才能玩你说是不是?你现在身体还这么糟,每次一下子就没力气了,现在不好好睡,等一下东西送到了可就没力气玩了。」 「可是……就是睡不着啊!」 「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尔哲要唱歌?」 「要不要听?」 「要!要!」 「那闭上双眼。」尔哲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哑的。 我闭上双眼,尔哲的手便放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抚着。「摇啊摇,摇啊摇,一路摇到外婆桥,外婆说,好宝宝,外婆给我一块糕。摇啊摇,摇啊摇,一路摇到外婆桥………」 第一次听到尔哲的声音时,就觉得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低低的、沉沉的,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总是那么清晰,可尔哲唱歌的时候,虽然还是很好听的声音,只是多了点哑哑的嗓音,每个字都可以听得清楚,可却总觉得蒙朦胧胧,稳稳的调子让我觉得好安心。 原来尔哲唱歌是这么好听,不但好听还让我安心的整个人觉得好平静,一平静原本就疲累的身体马上上让瞌睡虫给入侵。 舍不得睡……怕听不到尔哲唱歌……可重重的眼皮,慢慢地掩实……彷如夜雾降临,黑暗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意识,在不知不觉里,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还会唱催眠曲。」尔琛站在房门口轻声细语。 其实他已经进来很久了,只是尔白没注意到他,尔哲想让尔白睡着,所以没叫他,他也没多开口。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小心从床上起身,要说话还是别躺在尔白身边,好不容易才让他睡下,不愿意把他给吵醒。那张小小的脸雪白雪白的,有一点点黑眼圈就看得一清二楚,想到这张小脸上总是那么天真的神情,心里就是一阵安慰。 「是啊!我以前虽然知道你坚忍有毅力,可是却不晓得你也这么有耐性,就算尔白再胡闹,也没见你真正生气过。」这一个多月来,他算是重新认识了自己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的哥哥。 「他不是胡闹,他只是不懂,傻傻的,比小孩子还天真。」嘴里说着,心里就会联想到尔白常干的蠢事,不是常常把食物塞在两颊偷藏起来,就是喝水老喜欢用舔的,一开心就满地打滚,隔一阵子不管在做什么令人很兴奋事情,他都有办法在下一瞬间打瞌睡。 最后一点让他很担心以后出门怎么办,除了怕他跌倒,还怕他走路走到一半突然站着睡觉。斐医生说这应该是跟身体状况无关,大概是以前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改不掉。 「你很喜欢尔白,大哥。」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从来没见过哥哥对哪一个人像对尔白一样可以宠得无法无天。 「你不是也很喜欢他。」 「不一样,哥,尔白很喜欢你,那种喜欢不仅仅是朋友的喜欢,也不是亲人之间的那种喜欢,他不懂掩饰,每个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不晓得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喜欢究竟是为何而来,没有目的,没有原因,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更显得这一份情感的真。」 「你想说什么?」他说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尔白对他的感情,他完全没预料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小东西竟然就会对自己有所依恋。 「我只是想问,哥,那你对尔白呢?我看得出你喜欢尔白,可是就算跟你相处这么多年,我还是看不出你的喜欢,和尔白一不一样。」其实他本来不是很欣赏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情,毕竟他不是这一类的人,只是看着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尔白,竟可以清清楚楚的表现自己的依恋,使得他释怀了。 情感不能建筑在人类自己附加的价值观上,情感是真实的,而社会伦理是人给自己加上的假想禁锢,用自己想出来的东西来锁住最自然的表象,这大概人类给自己开的最大玩笑之一,这也是那天他想对尔白说的。 「尔白他还小。」 「等等!我不是尔白,不要用这句话来堵我,我又不像尔白那么单纯不懂拐弯抹角,你喜不喜欢尔白,跟尔白年纪还小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看数据上,尔白再过半个月就满十八了,身体上绝对是个成年人,跟你只差了九岁,你到底喜不喜欢尔白?喜欢就老实承认,你老弟我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不会笑你,不喜欢的话就别像现在这样老是跟尔白模糊不清的,跟他说清楚,人家尔白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扭扭捏捏了,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装什么?」在这种事情上,就算王尔哲才是他的亲生兄弟,他也不会偏袒。他喜欢尔白这个单纯不造作的孩子,不希望他被自己的哥哥伤害。 王尔哲叹息。「尔琛,我喜欢尔白,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我现在喜欢尔白,以后是不是依旧我不晓得,我会问自己是不是只是因为他的单纯所以受到吸引,所以我想让时间慢慢厘清,而且我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你应该也清楚,因为自私,所以我才会在这种模糊不明的状况之下,仍将尔白占为己有,因为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对尔白的喜欢,是想要牵手一辈子的爱时,他依然可以在我身边让我爱。」 「果然很自私。」不愧是个商人,不管是不是自己要的,反正先锁在身边再说。 「你不介意?」他以为他这个耿直充满正义感的弟弟会对他破口大骂,毕竟这对尔白来说太不公平。 「还好,因为这样反而对尔白好,他喜欢你,你愿意让他黏自然是最完美的状况,你不让他黏他反而会伤心,反正他现在很快乐就好。以后的事,我想就算事情朝负面发展,你也舍不得把尔白伤得太深,你可比我心疼他。」 被这么一说,王尔哲愣了一下,然后掩口把忍不了的笑声给遮掩住。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的?」原来他从头到尾都被自己这个一直直来直往的弟弟给算计了还不知道。尔琛根本就明白自己不管爱不爱尔白,都不会去伤害他,说什么都会让他快快乐乐,其实他心里一点都不担心,然后却假装出一副帮尔白伸张正义的模样,目的是把他的想法给套出口。 「我这个调查员可不是白当的,一天到晚在哪里审问犯人,说实在的,老哥,你想说赢我的话,可得要精神灌注别在这种刚睡醒的状况。」 「下次我知道了……我一直忘记问,你到底给尔白买了多少东西,我看他每天在那里兴奋,总是可以讲出一种之前没讲过的东西来。」害他怀疑老弟是不是把整个百货公司都给买下来了。 「没办法,下次应该你带他去逛就知道,看到他眼睛闪闪发光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心里都疼了,然后一区一区不知不觉刷下去,到底买了多少东西我自己也不清楚。」 「很可爱?」 「废话,可爱到专柜小姐都偷偷给我周年庆的折扣,现在离周年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呢!」那天尔白的样子让他想到宠物区抱着弹珠的黄金鼠,黑色圆滚滚的眼睛好像里面藏了星星跟泉水一样,不但水汪汪还闪亮闪亮,他两次控制不住把人给抱起来亲。 瞧他说的一脸宠溺,让尔哲心理有点不平衡,偷偷决定下次放假换他带尔白出去乱晃,那张雪白的小脸红扑扑,圆滚滚大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一定可爱到人心坎里去。 心……悸动不已…… 第五章 今年冬天的12月,感觉天气好冷。 我的记忆里只过过两次冬天,一次是去年还是一只小小的黄金鼠时,一次就是今年以人类的姿态生活。 去年的冬天我完全不晓得原来会这么冷,因为为了确保实验的数据正确无误,所以实验室里的空调做得一级棒,一年365天保持恒温状态,而且我又是一身的皮毛,每天过得舒服自在的很。 而今年,才刚迈入十一月,我便已经感受到冬天冷气团的威力,人类身上的毛少少的,我这个身体尤其少,过了十八岁,尔琛还会故意笑我嘴上无毛。斐医生说我这辈子能不秃头就不错了,因为以前注射在这个身体上的药剂后遗症可多了,长不出毛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他每次开给我的药目的是帮助我身体恢复健康,跟排出不必要毒质,至于这些有的没有的,叫我自己去买毛发促长剂说不定有用。所以我眼睛上的眼睫毛虽然很长,却一点也不浓,不像尔哲他们,浓浓密密的好像搧起来都会有风。然后我每次梳头发的时候都很小心,多掉几根也觉得心疼,幸好尔哲说我的头发还算不少,而且两鬓都很长,不太可能秃头,我才稍稍放下心,要知道,我们最重视的就是一身漂亮的毛皮,就算不像天敌猫先生猫小姐天天梳理,可是还是会小心保持蓬松可爱的感觉,拥有漂亮的毛色,才能吸引心爱的对象啊! 重点是,就是因为无法适应天冷、无毛的状态,所以天气一冷,我几乎是都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就算家里开着暖气,我还是都躲在被窝里让尔哲帮我穿好衣服才慢吞吞滚出来。 就这样,天冷的状况结束了我假日逛街、平常家里趴趴走的生活习惯,好处是我现在不用抱就可以自己走一段路没问题,手也可以自己拿筷子吃饭跟玩电动玩具,时间都花在复健跟学习上了,不进步怎么可以。 只是,圣诞夜是要跟喜欢的人一起过的。 那天,教我读书的老师笑着对我说,说她男朋友已经在圣诞夜那天,在大饭店里定了圣诞晚餐,两个人要一起渡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我听得心里好羡慕,也想要在这一天跟尔哲一起到餐厅吃饭,然后渡过「美丽的夜晚」。 根据人类的法令,我已经满十八岁,所以交配是不犯法的。 「小少爷,先生的公司到了喔!真的不用我带你进去?」陈伯伯满脸担心地透过后照镜看着我,后面那句话他从离家到现在已经问了不下十次了。 「不用,你放心,就在前面而已,我不会迷路的!」老鼠的方向感最好了,迷路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那你知道要怎么说吗?」 「知道!你跟阿蕊都陪我练习那么多次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就是几句,你好,麻烦找王尔哲王先生吗? 「可是,以前我们都是事先打电话跟先生说过,这一次你又不想让先生知道要给他惊喜,要是有什么意外怎么办?」两道又黑又浓又粗的眉毛挤成一条线,感觉上好像没把我说回家便不打算停止嘴里面的顾虑。 「陈伯伯大乌鸦,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有意外啦!不管啦,我要下去了喔!不准你偷偷打电话给尔哲,不然我以后不跟你讲话!」让他再念下去,我都不用给尔哲惊喜,直接回家吃饭算了。 就算我没一个人出门过! 就算我讲话还不够流畅! 就算我走路会跌倒! 就算我连手机都还不太会用! 但是! 这些都不是重点,以上的缺点又不代表我这次一个人出门找尔哲就一定会失败。凡事都有第一次,总是要踏出这一步的呀! 感觉到此刻心里的想法多么有「学问」,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嘴边露出甜甜的笑容,不管陈伯伯还在车里头碎碎念,我毅然而然踏出车门之外。 ……… 好冷喔! 冷到不行! 怎么天气会这么冷,我都已经穿了这么多衣服了,可怜的是还不能快快跑到公司里头挡风,要是跌倒了,肯定不但没有「美好的一夜」,还会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一夜」。 全身抖着一小步一小步走到公司里头,上次有人看我这样走还说我很有气质,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天晓得那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我站在镜子前面只觉得自己很像发条转到底的木偶娃娃。 尔哲的公司好大,跟百货公司一样,一进去就好想「哇!」的一声。四面都是用钢筋跟强化玻璃组成的墙壁,中央玄关的地方有五个我的房间那么大,地板是黑色光滑的大理石,采跃层设计,可以看到二楼、三楼跟四楼的外围走廊,天花板正中央垂下许多螺旋跟直线组成的银色铁条,里面可以瞧见镶着不少小灯,要是晚上点起来一定很漂亮。 四处都有人在走动,前面接待处的小姐一脸微笑,可是眼中确有着奇怪的神情看着我。 「你好。」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让我为您服务的?」 「我找王尔哲王先生。」 「请问贵性大名,找总裁有什么事情吗?」接待处小姐愣了一下,不过还是保持笑容继续问。 「我叫王尔白,找他一起吃饭。」 「王尔白……请问您是总裁的?」 「弟弟。」 两个小姐同时露出恍然大悟又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您先等等好吗?我为你通知一下总裁。」 「啊!不可以跟他说,我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怎么可以跟他说,我还想看尔哲工作的样子,尔琛哥哥说,尔哲工作的样子我一定没看过,说不定还会被吓得发抖。 尔哲就是尔哲,只要不是对我生气,我才不会吓得发抖呢! 「可是,如果不经过通报,我们也没办法让你直接上去总裁室,不然我帮你通知秘书可以吗?」 「秘书?是赫哲哥哥吗?」之前好像听尔哲说过,不晓得有没有听错。 「那是总裁助理兼总秘书,我可以帮你跟他说一声。」 「嗯!那快一点喔!我脚没办法站很久。」现在已经觉得有点抖抖的,要是跌倒了可就糟糕,她们一定会跟尔哲说的。 「好的,您可以先到一边坐下,我马上倒杯茶给你好吗?」 我点点头,小步小步走到一边坐好,两个小姐一个正在打电话,另外一个我才坐好,她已经把茶水送到我面前。 「请用。」 「谢谢!」 「不客气,你的脚不舒服吗?」她看我接过茶杯后,两只脚轻轻晃着。 「不会,只是没力气,斐医生说要常常去他那里做检查,以后就可以跟大家一样站很久了,你看,会抖喔!每次站一下就会这样,尔琛哥哥说好像被电到一样。」我拉开裤脚,让她看一抖一抖的小腿肌,白白的很像鸡的里肌肉,每次我看到都好想咬一口。 「怎么会这样?」 「因为以前我都是躺在手术床上,然后有坏人把不好的药注射到我的身体里面,结果肉肉就会缩起来而且没力气,后来尔哲带我去医院,我就可以动了,回家以后,要常常按摩做运动,还有……」我还想继续说,难得有人想听我说故事,正想说个够,结果赫哲的声音就跑了出来,还凶凶的样子。 「小尔白,你这样讲没人听得懂好不好?怎么一个人来了?小心尔哲打你屁股。」 「尔哲才不会打我。」每次尔哲生气都只会骂骂我而已,才不会打我,不过尔哲生气的样子我会怕怕,然后就不敢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就算是违背我的本能,我也只能乖乖守规矩。 「这次他就会打你,竟然一个人跑出来,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你跟陈伯伯都是大乌鸦,我不是好好滴,哪有什么意外,乱说。」全部都小看我,我不但心理已经是成鼠,外表也已经是成年人,可以什么「独当一面」的,才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笨。 「好好!我们乌鸦,下次不可以偷偷一个人跑出来知不知道?」 「喔!」我哪有偷偷跑,我的脚又跑不动,而且是陈伯伯载我来的。 「算了,等一下尔哲自然会骂你,你来做什么?」 「找尔哲啊!」 「废话,难不成来找我?」 「凶!」每次都这么凶。「我来找尔哲去吃圣诞大餐的。」 「圣诞大餐?这你也知道,又是一个电视儿童。」 「乱讲,尔哲不准我常常看电视,我一天只有看一个小时而已,这个是老师跟我说的,还有,我十八岁了,才不是儿童,你笨死了,连儿童跟成年人都分不清楚。」 「噗!」愣在一边一直听我们说话的接待处小姐忍不住笑出声,被赫哲白了一眼之后马上忍住,不过看她脸部扭曲的程度一定忍得很辛苦。 「我可不可以上去看尔哲了?」 「他现在有客人。」 「客人?谁啊?」 「觊觎你家尔哲美色跟财色的胸大无脑小姐。」 「噗!」接待处小姐又笑了出声,不过这一次她没让赫哲有机会瞪就先赶紧走回自己的工作地方,我看到她跟另外一个小姐开始交头接耳,一定是把我们刚刚的对话说给她听,怪不得尔琛常常说,一个女人知道的事情,等于整栋楼都知道的事情,原来女孩子朋友比较多啊!尔琛嫉妒女孩子朋友多吗? 「重不重要?」 「还好,算了,我带你上去……说不定有好戏可以看……」 好戏? 「厚!你工作偷看电视,我要跟尔哲说,原来你才是电视青年!」这个就叫做「作贼心虚」,老师上个礼拜教的。 赫哲瞪我,一脸很想打我的表情,电梯门一开,我连忙躲到离他最远的地方,现在他手上是没有白纸,不过说不定还是会打人,以前在实验室被他打的那个听尔琛哥哥说,后来好多天都吃不下饭。 我喜欢吃饭,不想要被他打。 「算了,跟你计较是我有问题。」他深吸一口气,转头不理我,电梯一下子就到了十一楼,叮的一声,门开我马上就看到三个女孩子坐在一边,每个人都跟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漂亮。 心里开始冒奇怪的泡泡。 「助理,这位是?」 「总裁最小的弟弟,之前因为身体的关系,所以妳们没见过,总裁还在跟客人谈话吗?」 「是的,刚刚我送咖啡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在交谈。」 「是吗?尔白,我带你进去。」 我看看几个漂亮的秘书,让赫哲拉着手进去总裁室,两颊忍不住鼓起来,心里头的泡泡酸酸的。 门一开,尔哲就坐在沙发上,我顿时忘记心里面的酸泡泡,开心的冲了过去,结果人还没冲到尔哲怀里,脚步一颠,眼看就要来个膜拜大佛的动作,一边的赫哲来不及顾虑温柔不温柔的问题,赶紧伸手把我用力扯起来,痛得我马上泪眼汪汪。 好痛好痛!跌倒说不定还比较不痛! 「尔白,你怎么来了?」尔哲马上跑过来把我抱回沙发坐下,脸色白白好像被我吓了一大跳。 奇怪,惊喜应该不是这种脸色吧? 「痛痛!尔哲好痛!」我努力想拉开袖子看看被扯到的地方,可是衣服穿太多,完全拉不起来。 「我看看,先把外套脱掉好不好?」 「冷。」 「里面有暖气,不会冷的,来,手抬起来。」 我抬起双手,先脱掉白色厚厚的羽绒衣,然后再脱掉小羊皮夹克,露出今天阿蕊特地帮我选的衣服。白衬衫,米色短背心,下面是米色的皮裤,白衬衫拉出裤子外面是很特别的一边长一边短,故意裁的斜斜的边角。 尔哲把衬衫给慢慢卷起,里面还有卫生衣,最后露出白白的手臂,靠近胳膊的地方有一大块红肿,我知道它等一下会变成紫色的。 「赫哲,你怎么那么用力?」尔哲眼中闪过一丝火焰,脸上的表情很生气的模样,不过我知道他不是对我生气,所以我不怕,继续窝在他怀里面,手好奇的点点那一大片红肿不敢压下去。 「对不起,一个慌张忘记控制力道,我立刻叫人把急救箱给拿过来。」 「尔哲,不要对赫哲生气,他不拉我,我就跌倒了。」 「那你还用跑的,不是跟你说过还不可以跑吗?手动起来会不会痛?」 「因为看到你很开心,所以就忘记了嘛!会痛,一用力就会痛。」 「尔哲,这位是?」刚刚完全被我忽略掉的小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这才发现她跟尔哲坐得好近,两个人几乎黏在一起了,而且那个小姐的身体还一直移过来。 「妳离远一点点好不好?」我用不会痛的那只手推推她一直贴近的身体,她身上的香味好浓,跟百货公司一楼一样,会让人想要打喷嚏。 「尔白,这样不礼貌。」 「可是,我不喜欢她一直靠过来啊!」这样算不礼貌吗? 「尔白!张小姐抱歉,尔白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很少出门,所以不太懂得跟人应对,请妳见谅。」 「没关系,我不介意。」 骗人,她刚刚明明就偷偷瞪了我一眼,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本来就不喜欢她一直靠近尔哲,她身上的香味又让我很想打喷嚏,所以才要她坐过去一点啊! 我看着尔哲面对那个女人的侧脸,小小的疑惑在心里堆积,拉伤的手仍举着,上面果然已经转成青紫色,终于忍不住在上压了一下。 好痛……… 「涂这个会比较好一点,抱歉,我拉得太大力了点。」 我摇摇头,不太想说话,让尔哲接过赫哲手里的药帮我轻轻擦上。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在这里?」 「吃饭……」 「吃饭?陈伯在外面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在还是不在。」 「现在不在,等一下过来。」 药涂好了,我收回手臂,把卷上去的衣服放下来,穿好夹克再穿上大外套,低着头,很多本来想说的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这样啊!可是你来得太早了,我还要一个小时才会下班,你先跟赫哲到会客室去完好不好?如果不想等我了,就先回家,我一定会回去陪你一起吃饭的。」 我点点头,从他身上慢慢爬起来,一小步一小步走出总裁室,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 「你不告诉他吗?」 我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久,最后摇摇头。 「那我们到会客室好不好?」 我又摇头,想起家里暗暗的暖暖的棉被,鼻子开始酸酸的。「我要回家,帮我跟尔哲说。」 「好,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下去你就会知道陈伯伯要下班时间才会过来,因为我知道尔哲还要一个小时才能下班,所以叫他下班时间再过来载我们的,我都记得的。 「我还是送你下去好了。」 我摇摇头,一下子跑到电梯边门一打开就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把要一起进来的赫哲给推出去。「我自己就可以了,我不会说话,可是还会走下楼。」也许我本来就很笨,人类不也觉得自己比我们老鼠聪明多了? 可是我很努力在学啊! 如果我说错了,为什么不教我该怎么说?还是觉得我学不会?因为我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把一堆不对的事情讲出来,然后别人就会知道我很笨? 一出公司门口,叫了一台出租车坐进去,今天因为要跟尔哲一起去餐厅吃饭,所以我有记得带钱钱,本来是要付饭钱的,现在却拿来坐出租车。 「小哥,穿得这么好看,要去跟小情人约会啊!今天好像是什么耶诞夜的,街上人一堆都是情侣,你这么小就有女朋友啦?」 我摇摇头,不想说话也不敢说话,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惹人生气,害尔哲又要跟人道歉,而且怕一出口,眼泪又会稀哩哗啦地流下来。现在尔哲不在,哭得稀哩哗啦没有人可以帮我擦眼泪擤鼻涕,只有尔哲才会轻轻擦我的脸,一点也不痛,一点痒痒的很舒服,还把一张脸擦得干干净净。 「还是参加宴会?我看这个住址,一定是有钱人家开的什么圣诞晚宴,像我们这种开出租车的,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参加,不过你别看我们这样,我啊!还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取到漂亮老婆,生个儿子,在自己家里面过什么圣诞夜的,好日子一家人在一起过不是更好吗?你说是不是?就怕儿子长大了,也找个女朋友去过什么耶诞晚会的,到时候就只剩下我跟我老婆两人,不过这样也不错啦!像不像圣诞夜突然变成情人节?在家里吃烛光晚餐也不错,不过厚!我只知道蜡烛五金店买得到,不过都是拜拜用的那种,不晓得会不会到时候以为自己在偷吃拜拜的贡品………」 是不是像出租车的司机这样,就算很会说话?因为他说的话,让我觉得他好快乐,以后一定会有一个老婆跟儿子,然后每次过节都在家里陪家人一起吃吃自家煮的晚餐……他的幸福,让我想跟着一起微笑…… 第六章 王尔哲一出去办公室,马上就找起那个小小的,总是喜欢穿着白色、米色衣服的傻娃娃。眼睛还没转个一圈,倒先看到了他的助理赫哲。 「尔白呢?」 「先回家了,一脸很难过快哭出来的样子,还用跑的进电梯把我推出来不让我送。」赫哲散散的说,知道这些话可以让自己的主子抓狂。他是不太清楚老板跟那位实验品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不过自从实验大楼那件事情之后,老板不但准时上下班,还偶尔给自己放大假,为的都是那个小娃娃,况且,那个小娃娃的脸坦白得很,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喜欢老板的事实。 「怎么又用跑的了?」快步走回办公室拿手提包,心里奇怪小尔白怎么可能会先回家,以他平常的性子,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一样会黏着他,等到想说话的时候,一股脑儿把抱怨全说出口,然后又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四处乱晃起来。 刚刚他并没有把话说得很严厉,因为心里舍不得骂,尤其没必要为了一个单纯只是利益相关的女人骂他的宝贝。怎么会这样就难过一个人先回家了呢? 下了楼,陈伯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一坐进车里,马上就问起尔白现在怎样了,没料到陈伯竟然跟他一起问出口。 「尔白在家还好吧?」 「先生,小少爷呢?怎么还不上车?」 各自顿了一下,王尔哲忍不住先开口问。 「尔白他不是先回家了?」 「小少爷?没有啊!我今天载他来之后,他说等到你下班时间到了再过来载你们到预约好的餐厅去吃饭,所以我就开着车先在附近停了一下吃个东西再过来。」陈伯伯惊讶地从驾驶座上转身看着老板。 「没有,他跟赫哲说他要先回家,所以一个小时前就一个人下楼了,快!把车开回家!」 该死的!原来尔白来找他吃饭是指这个意思,他怎么会没想到尔白不可能不晓得他的上班时间,每天他下班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尔白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沙发等他一开门就冲进他的怀里欢迎,天天等他回家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下班时间。 「尔白怎么会突然找我吃饭?」 「因为今天晚上是圣诞夜,田老师跟他说圣诞夜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日子,所以小少爷就特地请尔琛先生帮他定了餐厅,还让阿蕊帮他选了衣服,练习一整天怎么跟接待处小姐说话找你才出门的。」没想到一开始他们担心的问题全没发生,反倒是最后才出这种意外。 「他身上有带钱吗?」他有教过尔白怎么坐车,应该没问题才是,不会有问题的。 「有,是准备付餐厅账单的钱,他说要自己付帐……可是今天因为不用煮饭,所以阿蕊跟朋友出去逛街了,很晚才会回来,家里的门都是锁着的。」 尔哲的心里现在正在打鼓,担心的手都冷了起来。「没关系,小区门口有警卫,出租车要进去的话要通过警卫室,等一下问警卫就知道了。」问题是尔白没有钥匙他也不知道该找警卫问,要是真的坐车回到家,他怕他就傻傻蹲在门口等,今天天气很冷,他又那么怕冷。 如果小少爷没有坐出租车回家呢? 陈伯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因为这是最糟糕的状况了,小少爷知道怎么搭出租车,却不会搭公交车,若是没有坐出租车回家的话,那代表他还在这个陌生的市区里一个人游荡,以他什么都不太懂得状况,恐怕比小孩子走失还危险。小孩子走失一哭还有人可以帮忙报警,小少爷哭得稀哩哗啦也不见得会有人问啊! 当人家司机最厉害的就是怎么在不被开罚单的状况下,平稳迅速的送老板到目的地,可是他现在也管不了什么罚单不罚单,连续闯了不少红灯,为的就是赶快回到家察看。 只是今天是圣诞夜的关系,不但街上人来往,就连马路上也一样车水马龙,不管怎样也开不快,等到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这其间尔哲打了不少电话回家,都没有人接,果然尔白进不了家门口。 「小郑,尔白有没有回来?」探出车窗,尔哲皱着眉问门口警卫。 「小尔白啊!有!一个多小时前坐出租车回来,我还奇怪怎么是一个坐出租车回来,陈伯没去载,原来陈伯去载王先生你了。」 「那回来后有再出去吗?」 「没有。」 「谢谢!陈伯,快!」 「好!」通过警卫室,立刻用遥控打开家里围墙大门,车一停,王尔哲就发现家里不但全都是暗着的,大门也全都是锁着。 「尔白!」一边掏钥匙一边大声喊,圣诞夜整个小区一样空荡荡的,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听不到其它声响。 开大门、开灯,屋子里面几乎跟外面一样冷,空调跟暖气都没开。 「尔白,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跑上二楼,打开尔白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这下子王尔哲心里更着急了。 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这么冷的天,不在家里,也不在门外等,会跑到哪里去,小区这么大,他又不认识多少人,难道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伯,你一家一家去问,我到小区的公园去找,找到的话马上打手机通知一声……」 「你们两个在忙什么?」王尔琛也在这个时候回家了,知道今天不开饭,所以他在外面吃过来才回来,一回来还奇怪怎么应该没有人的家里大门开开,里面的灯全亮了?仔细一看,应该载着大哥跟小尔白的轿车竟然停在家里车库,然后就是听到王尔哲发号施令的声音。 「尔白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可能,他今天不是去找你吃耶诞大餐,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王尔哲很快的解释一遍,王尔琛越听脸上表情越是沉重,像尔白这样的孩子,一旦失踪想找回来可就难了,他身为调查员,人口失踪案例做过不少,像尔白这种单纯可爱家境又不错的孩子,很容易被拐卖或绑票。 「先别着急,警卫那里有监视器,小尔白回到家应该都有照到,我们先赶快过去调片子出来。」不愧是做这一行的,马上就想到最迅速有效的方法,一说完,屋子里的人全往警卫室跑,连家里的门都没关也没注意。 因为才大约两个小时前,片子一下子就找到了,放出来一看,出租车停在家门口后就离开,尔白垂着头按了按门铃,完全忘记现在家里没人,等了一会好像是冷到了,抱抱自己小步沿着围墙绕,一下子绕到靠近凤凰木那边的围墙,从远一点的垃圾收集站搬来一张摇摇欲坠的椅子踏上去,小小一段路中途跌倒不少次,最让几个看影片的人心惊胆跳的,就是他踏在那张很明显快要支解掉的椅子上攀墙的镜头。 由于这一个摄影机的角度不是很好,所以如果不睁大眼睛瞧一时之间还真看不清楚,只能瞧见小小的人影很辛苦的爬上墙头,然后好像力气用尽了一样一瞬间从墙头掉下去,警卫室的四个大男人全喊了起来。 「快!快回家!」王尔琛率先冲出门口往家里冲,紧接着是脚程不相上下的王尔哲,最后是陈伯,警卫因为有工作在身没办法离开,所以只能瞪着屏幕,瞧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画面心里紧张。 王尔琛冲到院子仔细一瞧,里面没人,不过草皮上有一点凌乱,既然人不在应该没摔昏才是,所以又跑到客厅边的小房间,里面是家里的监视系统,片子往前一转,果然瞧见一个人影翻进墙里,在草地上趴了好久才一颠一颠起身,走到凤凰木下搬了平常乘凉用的休闲椅,人摇摇晃晃地站上椅子爬上树。 后面赶来的王尔哲一看到这里,立刻知道尔白去了哪里,又跑上刚刚看过的尔白的房间,刚刚没看仔细,窗边的地毯上果然有一点点泥土的痕迹,顺着痕迹走到更衣室里,然后光滑的地板便失去了泥土的踪影。 「尔白!」 不大的更衣室,再怎么说他这样一声喊,尔白应该听得到才是啊,怎么会没有半点回应? 瞧见更衣室的储衣柜边夹了一小块夏天衣服的料子,王尔哲上前拉开衣柜门,里面空气稀薄本来迭得很整齐的衣服现在变得乱糟糟的。 「尔白?」一件一件衣服拉出来,终于看到一只脚露在外面,于是王尔哲加快速度把一堆的衣服全丢出去,终于看到一个缩成一团小小的人影在暗暗的角落。 「尔白?」进去把人给拉出来,雪白的脸颊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脸上身上全是闷出来的汗水,额头上还有一片擦伤。 汗水是冰冰冷冷的,就算是冬天,闷出来的汗水也不会是冰冰冷冷的,而且怀里的人儿皮肤也都好冷。 王尔琛往鼻子下伸手一探。 「休克了。」摸摸胸口,还有心跳,赶紧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往嘴一吹,隔一阵子就吹进一口,好不容易穿着厚厚一层衣服的胸口才又重新起伏。 几个人全松了一口气,连忙抱起尔白的尔哲身子还在发抖,这个小笨蛋,竟然把自己闷在不通风的衣柜里,差点就这样给闷死,等他醒来他非得…… 非得…… 骂他一顿吗? 小傻瓜一定是很难过才会一个人跑回来,而且还那么辛苦地回到房间,会躲在阴暗的衣柜里也是因为心情难过吧! 瞧他脸颊上都是泪水……他怎么舍得骂他,说不定他自己也吓坏了…… 「要不要送医院检查一下,我看好像掉下来的时候撞到额头了。」陈伯瞧见尔白额上的擦伤,很心疼,平常怕他跌倒都是跟在左跟在右小心翼翼照顾,现在几个小时没看到,身上就多了一堆伤,怎么可能不心疼? 「我想不用吧!我们家的围墙并不高,而且下面还是草皮,我想额头的伤不像是撞到的,应该是之前跌倒擦到的。」尔琛拨尔白垂下的浏海,仔细看了一下,他不是什么专业的医护人员,不过处在他那种环境,一天到晚看到的伤员跟死人可不见得比医院里的人少,多多少少都可以判断一下伤势。 尔哲抱起尔白,走出更衣室把人小心放在床上,脱下小皮靴跟袜子,细细的脚踝有点肿,确定屋里暖气已经开始运作,在脱下尔白身上的衣服,肩膀手肘上也有不少的乌青,最严重的还是两手手掌都擦破皮了,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掉,可是不少泥沙夹杂在伤口里头。今天被赫哲拉伤的地方还是青紫色一片,靠内侧的地方微肿,很痛的样子。 「我看明天再带他到医院做一下检查,我怕这些扭伤有伤到筋骨,去一下比较安心,陈伯,帮我把急救箱拿过来一下,顺便弄些热水跟干净的毛巾过来一下。」 「我马上去。」 尔哲替扭伤的脚踝轻轻揉着,很想现在就问问小东西到底怎么了,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让他感到非常失望,可是以他总是不假掩饰的性子,总是会在事后直接抱怨给他听,或是干脆就露出一张脸光闪烁满是委屈的脸对着他,而今天,他却一声不吭,让自己受到这么多的伤害。 「今天的事情……」 「等尔白醒了之后再说吧!也许尔白难过的原因,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而已。」 不仅仅是因为失望与吃醋,而是有更多他们所不知道的理由。 *** 当我张开眼睛,看到的是每天睡饱起床时候会看到的景象,浅米色的天花板边边装饰着深米色的花纹,中央是柔和明亮的棕色琉璃灯。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尔哲还是像以往一样就躺在我身边,看到我醒来,忙从一边的小床柜上取了杯子喂我喝水。 我舔舔杯子里的水,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喝完杯子里的水之后,尔哲又轻声的把刚刚那句话问了一次。 摇摇头,其实身上每个地方都在抗议我之前的虐待,擦伤的地方隐隐抽疼,一抽一抽的感觉好像痛到心坎里去一样地难以忽略。 「学会说谎了?明明就痛得眼泪快流下来了,还摇头。」 被他这么一说,本来还忍得住的泪水,果然一滴滚着一滴流,不晓得是不是之前哭到睡着的关系,现在眼睛有点疼痛,而且是那种酸酸沉重的疼,让人眼睛没办法完全张开。 「怎么了?跟我说好不好?今天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来找我吃耶诞晚餐,还对你凶,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以前你每次难过都会跟我说的是不是?这一次怎么不告诉我?因为不喜欢我了才不想跟我说?」尔哲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我连忙摇摇头,想要张口解释,可是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除了摇头也只能摇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害怕说,每次脑子里想到什么,我都是直接就说出口,无法了解人类的语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障碍,把心里的意思一层一层包裹住,非得要听得人慢慢拆才听得懂。那样的话,我不会说,我不晓得怎么包装自己的话才是正确。 「别摇了,头不昏吗?刚刚从围墙跌下来有没有撞到头?」 我摇摇头。 「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不舒服的?我是说身体里头,除了这些扭伤跟擦伤之外。」 我还是摇摇头。 尔哲看我的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像过去每一天他所做的一样,先开棉被坐到我身边,把一堆枕头迭起来靠在枕头上,侧身看着我的脸。之前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是用这个姿势说故事给我听,尔哲的声音不但适合唱歌,也适合说故事,听尔哲说故事,自己就像里头的主角,可以看见故事里的花花草草。 「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话了?」 我摇摇头,身手拉住他的衣服,然后像只毛毛虫一样慢慢往他身上攀,张手抱住他的腰,习惯地在他胸膛上找个位置躺下。 「不说话,我怎么会懂你的意思呢?尔白,我们听不见心里的声音,所以才要用我们的嘴,慢慢把心里的话一字一字说给对方听,你不说,我永远也无法懂是不是?」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 「我不会说。」 「怎么不会说?你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都会跟我说我老是在弄计算机,都忘记要陪陪你,逛街的时候不是会说你喜欢这个喜欢那么,什么东西好有趣好好玩,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跟我说今天电视演了什么,你做了什么让阿蕊想打你屁屁的事情,还有又弄坏了客厅的东西,每天你都跟我说很多很多,现在怎么不会说了呢?」 尔哲每说一件,我脸就忍不住红了一下,感觉上好像我一天到晚都跑来跑去动个不停一样……虽然说的确很接近事实。 「我说不好。」 「不好更要多多练习啊!」 「可是,大家不喜欢。」 「怎么会……」 「会!」我打断他的话,越想越是委屈,眼泪又涌上来,觉得自己好像浴室坏掉的水龙头,停一下,然后滴一阵子,再停一下,又滴一阵子……讨厌!我是老鼠,不当水龙头。 「今天我说你不礼貌,你不开心了?」尔哲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摸摸我的脸颊,抽起床边的面纸帮我擦掉眼泪。 「不开心……」我咬了他的手一下,瞧见手腕上面一排浅浅的齿痕之后心情好过了一点点,于是又攻击下一块平坦光滑的区域,老鼠啃玉米有多快,我的速度就有多快,一下子尔哲的手臂上就充满了我大大小小的齿印。 「那是我不对,我之前应该记得跟你说遇到讨厌的人,不要当面跟人家说,回家偷偷跟我说就好,因为如果惹别人生气了,人家可不是像你这样咬几口就解决了事,说不定偷偷把你抓去卖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可是……」可是我不晓得哪些话不可以以说,今天我只是说不喜欢那个女人靠过来而已,我又没说我讨厌她,虽然我真的很讨厌她,谁让他黏着尔哲还偷偷瞪我。 「可是你不晓得该怎么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抓起他另外一只手咬,这次只是轻轻的咬,因为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可是喜欢咬尔哲,嘴巴里有尔哲的味道,有点硬硬的肉肉咬起来也好舒服。 「那我教你,如果你讨厌一个人,不要在他面前说,回家跟我说就好,不喜欢别人对你做什么事情,你就在前面加个请,像今天你可以说请坐过去一点好不好,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话,我帮你说,等到有一天你都学会了,小尔白就不需要怕说话了是不是?」 我停下嘴边的动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尽管还不是很明白,可是我喜欢尔哲说他会帮我,也喜欢尔哲说有一天,那样子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后,尔哲还是会像现在一样在一边看着我,看我一天天学着说人类的话一样。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这次很小声很小声在尔哲的耳边说。 「为什么?」尔哲的脸终于挂起温柔的微笑。 「因为她一直黏在你身上,还有她身上香香的让我好想打喷嚏,而且她今天偷偷瞪我,让我好生气。」 「原来她这么坏啊!」 「嗯!」我很认真地点点头,认真到差点扭到脖子。 「我也和尔白一样讨厌她,可是跟一个讨厌的人生气不划算,她又不知道,可是你看看自己,不但圣诞大餐没了,还跌了好几次跤、扭到了脚,差点闷死在衣橱里,这样是不是有点笨?」 想到今天做的傻事,两颊忍不住鼓了起来,人家准备了好久的圣诞大餐还有「美好的一夜」都是因为生气不高兴的关系,全都没了。 「可是……就是生气……」又控制不了自己。「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你想想,如果今天你忍一忍的话,我们已经吃完耶诞大餐在过耶诞夜了,可是那个女人要自己一个人过多可怜对不对?只要忍一下下,不开心的事情就过去了,接着就有快乐而且永远都忘不了的回忆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好像是这样没错…… 「而且那个女人是来约我去吃晚餐的,如果我没跟她去,而且跟你去了,那她不是更难过,而且你也可以瞪回来了是不是?」 耶耶?好像是这样没错耶…… 「我知道了!」 「知道了?」 「嗯!」下次不开心,我会忍一忍。「就像肚子痛的时候忍一忍,上个厕所解决一下就觉得好开心了,对不对?」 ……… 「对……」 呵呵!是谁说老鼠没有脑子的! ……没人说? 那是我弄错了…… 第七章 事实证明那个女人果然很讨人厌! 虽然圣诞夜美好的一夜没有过成,不过圣诞节当天去斐医生那里做完检查以后尔哲买了好大的蛋糕给我,还在家里放了一颗好大的耶诞树,上面的小天使是尔哲抱着我装上去的,一到了晚上整棵树全亮起来,上面的小天使按下按钮还会转圈圈唱歌,好漂亮! 我们一家人,我、尔哲、尔琛、陈伯跟阿蕊在圣诞树下照了大大的一张照片,现在摆在我的床头边,跟我和尔哲的合照放在一起,每天睡觉都可以看到,所以每天都睡得好舒服好快乐。 本来以为以后天天就是这样,可是今天偷偷从房间理滚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尔哲带了那个讨厌的女人回家,我趴在二楼的楼梯口,就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她身上的外套,是我最讨厌的毛毛皮,上面有我同类的味道,听说貂皮的毛毛最贵了。 坏女人,剥我们的皮做大衣,呜……好痛……我开始想像自己小小的米白色的小毛皮变成小口袋的样子…… 「你头痛啊?」尔琛在我身边蹲下,看我抱头滚来滚去的样子忍笑。 「才不是。」 「看到讨厌的人了?」 「嗯……她干嘛跟尔哲一起回我们家?」差点滚下楼梯,被尔琛及时捞了回来。 「那女人对咱们家尔哲有企图,因为最近尔哲跟他们的公司有计划,所以让她趁机摸进来。」 「有企图?」有什么企图?是不是想跟我一样黏在尔哲身上? 「就是想跟尔哲玩亲亲,想跟尔哲做爱做的事情,想变成尔哲的老婆。」 想跟尔哲做爱做的事情? 「不可以!」我大声抗议,结果让楼下的人全部望过来,阿蕊手上的红茶还倒出一些在桌子上。 「尔白,你又在地上滚来滚去,衣服很容易脏!」尔哲皱眉瞪我,他想改我这个习惯很久了,可是改不掉就是改不掉,我没在地上墙上挖洞就不错了,怎么可以阻止一只老鼠滚来滚去的行为?这不道德! 「不会脏,我跟阿蕊一起擦过了,看!干干净净的!」坐起身让他看看米白色小外套上干干净净的模样,我是爱干净的小鼠鼠,所以每天都会帮阿蕊擦地板,这样我也可以到处滚。 「真是可爱,你弟弟到底几岁了?」那个女人笑笑的说,可是就算我不太会捉摸人类说话的意思,我也可以从她眼里看得出来她根本一点也不觉得我可爱,而且我觉得要不是尔琛跟我一起的话,她一定又会偷偷瞪我。 「尔白十八了,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都在家里跟医院里过,个性仍然很天真,是我们家的开心果宝贝。」尔哲笑着说,不过他还是给了尔琛一眼,要他抱我起来不准我继续在地板上滚,我喜欢他叫我开心果宝贝。 尔琛抱着我下楼把我放在尔哲身边坐好,阿蕊也从冰箱里拿出圣诞节还没吃完的小蛋糕放在我前面,旁边摆了好好喝的草莓牛奶。 「抱歉,因为蛋糕是吃剩的,所以不好意思用来招待小姐。」阿蕊对那个女人笑着说,不过那女人好像反而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难不成她很想吃我的蛋糕? 赶紧塞了一口蛋糕在嘴里,人类跟我们不一样,别人咬过的东西就不吃了,不像我们大家都是一起吃,倒霉一点的就什么都吃不到。 「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今天脚有没有好一点?」尔哲摸摸我的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不满足,所以又在尔哲嘴上亲了一口还在上面舔了舔,尔哲的嘴巴比蛋糕还要好吃。 奇怪的是,我们分开之后,我继续吃我的蛋糕,那个女人却脸色很不好的看着我。 不会吧? 她难道跟我们老鼠一样不介意吃口水? 可是……可是……尔哲说要慢慢吃的,有尔哲在中间,她应该抢不到我的蛋糕才是。 「有,已经不很痛,你看可以动一动了。」我扭扭穿着毛茸茸松鼠拖鞋的脚脚给他看。 「那就好,下次如果再让我担心,就……」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我捂起耳朵,同样的话尔哲已经说很多次了,害我常常梦到点心吃到一半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尔哲跳出来嘴巴一张把所有点心塞到肚子害我吃不到。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她讲话的语气酸酸的好好笑,不过我知道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可以乱笑,因为不礼貌,所以我喝了一口草莓牛奶忍住。从对面酒柜的玻璃里,我可以看到一个白白的小脸,淡色的双唇上面沾了许多粉红色的牛奶,两颊鼓鼓的,大大的眼睛黑溜溜的,现在才发现,这个身体长胖了,原来跟我以前还挺像的,大眼睛小嘴巴的,有点肉肉的两颊总是因为塞满食物而鼓着。 这样的脸其实很可爱吧? 我看电视里面的明星小女孩都没有这张脸可爱。 我们交配的时候都是选最强壮跟最漂亮的,尔哲很强壮……我看看那个女人跟我……嗯,我觉得我比较漂亮,不用涂她脸上那些东西我就有白白粉粉的双颊,嘴巴不像她的深粉红而是淡淡可爱的桃红色,鼻子小小挺挺的,当人类里的公的就是有这个好处,鼻子都比母的挺一点。 果然我比较漂亮,就算现在没有以前米色毛毛好看,幸好小男孩的模样也是不错的。 「我们兄弟父母亲去世得早,所以自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还要好,对不对?小尔白?」尔琛哥哥走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一下,看了那个小姐一眼。 我点头赞同,不过我生出来开始就没看过我妈妈的脸,都是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养大的,开始有记忆就是灰灰的脸蛋,想到灰灰,眼睛酸酸地又想要哭了。 「乖,不哭不哭喔!现在都没事了。」尔琛抱抱我,拍拍我的背,我一边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一边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们的事情,我也清楚,我父亲常常跟我说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他老人家也很佩服,我心里也同样替你们觉得骄傲。」 我瞧见尔琛哥哥衣服底下的肌肤突然起了好多好多的疙瘩,连毛毛都竖了起来,通常我们鼠类只有遇到蛇跟猫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现象,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蛇,也没碰过猫,这种景象对我来说稀奇的很,忍不住伸出手指摸摸。 摸没几下就被尔哲抓过去抱着,奇怪我背对他摸也会被发现?尔哲的眼睛好厉害。 「谢谢你的称赞。」 「不,这不只是称赞,我是真心这么觉得,而且除了为你感到骄傲之外,也欣赏你的为人与处事态度,这么多年来,我看过的人里,最好的人就是你。」 嗯!没错没错!虽然我不喜欢妳,可是妳说的这句话我赞同,我也觉得尔哲是最好的了。 「是张小姐谬赞。」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虽然这些天来尔哲你并没有给我太多的可能,但是我想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我想知道是不是有机会,我们可以成为男女朋友?」 「没有。」我偷偷小声的说,这一次我没让她听到,不过尔哲听到了,所以在我屁屁上拍了一下,一点都不痛。 「很抱歉,目前我还没有这个打算,张小姐妳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但是我想会有比我更适合妳的人出现。」 「不,先别拒绝我,我知道妳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人,创业至今也没有什么传闻能让别人非议,我一直认为这有许是你在等待一个可以真正陪你一辈子的人,这样的想法我也有,所以如果你认识我,便应该知道我从小到大身边有过的男友屈指可数。我不敢说像我这样的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可是条件能如我的想必不多,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别这么快拒绝我,也许相处一段时日之后,发现你我有更多的共通点之后,相处会变得很愉快。」 老实说,我听不太懂什么洁身自好不自好的,不过听她这样说,好像她真的很不错一样,让我心里有点不安,喝完了草莓牛奶,干脆就赖在尔哲身上抱得紧紧的。 「对不起,我想妳还不够了解我,我想要的不是像这样努力找相和点的爱情,我要的是在见过一眼之后心里便有所感受,光是看着对方心里就觉得幸福,即使对方缺点多多,我也可以慢慢接受,愿意把对方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自己生活的一部份,就算没有轰轰烈烈也无所谓。」 有,我有喔! 我每天光是看着尔哲就觉得好幸福,就算尔哲常常骂我不喜欢我滚来滚去,不让我偷偷藏食物也没关系,尔哲可以在我身边最重要。 「我认为感情是因为爱对方,所以愿意发觉对方的优缺点而一起生活,并不是努力找对方的优点去使自己相爱,所以,很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 客厅在尔哲结束这句话之后顿时沉默下来,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落,我好想在尔哲身上蹭蹭可是一定会被骂所以也不敢动,讨厌这种诡异的气氛。 最后终于忍受不住,正巧抬眼一看就瞧见尔哲的双唇,所以干脆仰起头亲了一下又窝回他怀里躺。 「是因为他吧?」张小姐的声音终于又响起来,而且这次好像在说我,所以我转头看向她,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好凶的样子,而且还有一种让我很不安的情绪在里头缠绕。 「我想因为谁和张小姐并没有什么关系,今天来是想继续讨论在公司还没结束的话题不是吗?」 「如果我不想讨论了呢?」 「那就留到明天再说好了。」 「我的意思是这约如果我不想签了呢?」 「我只能说我感到非常遗憾,这对你我两家公司来说都是一笔损失,不过既然约没签成,我们也不方便做出任何法律上的举动,只是希望下次贵公司在做好决定之后,请不要再擅自更改,我想这不但很容易造成对方的困扰,而且在商界里也是有违商誉形象。」尔哲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讲起话来平平淡淡的,是我从来没听过的语调,要是有一天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话,说不定我马上哭给他看。 「好,果然是一家公司的决策者,难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给说出去,说你不但喜欢男人,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弱智弟弟!」 尔哲还没有行动,尔琛先冲了上去正想一巴掌打下去,被尔哲给拉住。 「尔琛,别冲动!」 「这个臭女人讲这什么话?我不揍她一拳我不甘心!」 「你要是真的揍她一拳,说不定反而还如了她的意,让她更有话说。」 把尔琛拉回原地坐下,我依靠在尔哲怀里,拉拉尔琛的手,看他目光终于看向我了,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一直好喜欢人类的笑容,有股平定人心的力量,所以成为人类之后,我一直都在练习怎么笑最好看最能让人觉得快乐,所以我知道这一个笑容一定可以让尔琛哥哥的心情好一些。 「别生气,生气容易变老喔!」我摸摸眼角,把大眼睛拉成下垂状,尔琛哥哥果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受不了,你越来越宝了。」摸摸我的头,把我头上漂亮的毛给弄乱,我赶紧伸手拨一拨,确定每一根毛都很整齐地躺在我的头上。 「张小姐,你要说什么我阻止不了你,至于你话里有多少事实我也不在乎,当初我建立这一家公司,为的只是让我的家人有更好的生活,现在我想有房子有车还有一笔用不完的存款了,我还当不当老板其实无所谓,只是妳再说这些话的时候,请摸摸自己的良心,并且想想公司里辛苦工作的员工,很多人他们的一生就把希望寄放在这一家公司里,妳的行为为有什么结果,请妳自己考虑。」 「你……」张小姐说了这么一个字,忿忿然地站了起来,连一句再见都没说,穿了鞋子就离开我们家。 没礼貌,尔哲说出门要记得说再见,回家要记得说我回来了,不然就跟小新一样是个没有礼貌的坏小孩。 「大哥,她……」 「随便她吧!就像我刚刚所说的,我不是很在乎,在还没有尔白之前,我的重心就是你跟公司,会那么努力经营,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一个寄托,现在我有了小尔白,一切都无所谓了,我既不缺钱,也不想要过劳死,最近还在烦恼怎么缩短工作的时间陪陪小尔白呢!」尔哲额头跟我的额头黏在一起,然后磨蹭磨蹭两个人一起玩了起来,公司的事情我听不太懂,不过尔哲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只要尔哲的眼睛里面是快快乐乐的,我就不担心。 「可是……你真的能放下工作?」尔琛搔搔头,好像对尔哲一点都不在意的态度感到十分困惑,难道尔哲在他眼中是那么重视工作的一个人吗?我的记忆里,虽然尔哲陪我玩的时候也不会荒废工作,但是尔哲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却看不出来很高兴的样子啊!每次我想到处玩的时候,他都会把工作给放下一点犹豫也没有地陪我到处跑,我一点都不觉得尔哲把自己的工作当成那么重要的事情。 「尔琛,不当老板并不代表我就不工作了,整天闲放在家就算不无聊,我想尔白光看着我也会看腻……」 「才不会。」我马上抗议。 「好好!不会,虽然我存下来的钱让我们舒服过下半辈子没问题,但是我还是会找一份工作来做,以前会创这一家公司的原因,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兴趣,当时只想要赚多一点,可以负担全家家计,没想到老天眷顾,没在这个诡谲多变的商场上吃下太多的失败,结果糊里胡涂的就开了这么一家公司。如果可以,其实我很想放下现在的位置,去想想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快三十岁了才来找自己的兴趣,希望不会太晚。」 「哥……」 「那我呢?我可不可以一起工作?」我也想要一起工作。 「不可以。」 「不可以!」 两个人同时很严肃的回我,害我下一句话憋在喉咙里来不及说出口……人家也想要工作,想要生一堆的鼠宝宝……可以帮宝宝喂奶奶,啃葵瓜子,然后一起滚来滚去,还想在院子里装个大滚轮………… 「你啊!乖乖待在家里就好。」 我本来就是要乖乖待在家里照顾宝宝啊! 「让你去工作,要是又在别人家地板上滚来滚去怎么办?」 我又不去别人家里工作,我在自己家里工作,然后会把地板擦得亮晶晶地,这样就可以一起滚来滚去又没关系。 「而且我看还没工作就先别人用一只棒棒糖给骗走。」 乱讲,我哪有那么笨,起码要五只棒棒糖,而且也只有你们才会用棒棒糖骗我。 两个男人,叽哩嘎啦地念个不停,我看我还是先睡一下,等他们念完了我再醒来吃点心…… *** 结果隔天契约还是如期完成,伟成企业的老板自然不可能让他女儿坏了自己半辈子辛苦打造的信誉,而且与其毁了一家公司,还不如与之合作所赚到的利润更大。说起来他还是一个不错的正当商人,一辈子作事情都是稳稳当当,害人的事情他不想多作孽,别人家的家务事他更管不着,所以女儿再怎么闹他也假装听不到,签约当天依然脸色是一片和气洋洋的景象,气坏了的也只有张家大小姐一个。 她长到这么大还没受过如此委屈,不但在别人家里吃了鳖,回到家父亲还不帮她,怎么想心里就是一肚子的气,尤其想到那一个只会赖在自己哥哥怀里面作威作福的臭小子,心里面更是不爽气。 不过就是长得可爱秀气一点,仗着自己是王尔哲的弟弟,所以就赖着哥哥不放,每次见到她都摆出一脸臭脸,然后破坏了她所有的打算,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好好揍这个小子一拳过过瘾也好。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只是揍几拳就算了,不好好恶整他一顿,这笔帐算不完。 「这个是妳要我帮妳查的数据,不过这些数据仅止于他十七岁之后,由于王家跟医院的似乎做了特别的保密功夫,因此关于他之前的活动,我们一样也找不出来,只能约略猜测,他以前可能都是在医院病床里过,所以去年入秋的时候才会展开一连串的复健过程。」 张琼雅打开牛皮纸袋,里面不少照片都是两人亲亲我我的模样,看来就像王尔哲自己说的一样,并不是很在乎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没特别防备。 「哼!竟然不是白痴……」上面的资料挺详细的,连智商测验成绩及结果都有,表现王尔白的智力只是因为缺少学习的关系所以停留在大约国小、国中时期,脑子并没有任何障碍及缺陷,假以时日好好教导,会是一名相当聪明的孩子。 性格上的缺点,过于天真,在成长的过程中,更需要家长好好陪同,否则容易产生危险。 身体上的特征,由于多年肌肉萎缩的关系,导致身体与大、小脑无法做出完全的配合,而且身体免疫功能破坏严重,需要长时间疗养设法恢复,另外还有贫血、营养不良等等一大堆的毛病。 看来说他身体不好是真的,那天她还以为是两兄弟故意抱来抱去惹她生气,没想到看起来挺活泼的一个人,生命却像只蚂蚁一样轻轻一捏就死。 她没傻到做出杀人犯法的事情,那个王家老二还是个警察高层人员,杀了人她想逃掉可不容易,不过一些小小的恶作剧就算做了也犯不了什么法,顶多给点钱了事。花钱就可以了气,没什么不好的。 「喂!你们可以拍到这些照片的话,想要靠近那个男孩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是不难,妳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帮我捉弄他一下就好,不痛不痒的也不犯什么法,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多一点的钱如何?」 侦探社的人考虑的一下,反正只是要满足这个千金大小姐想耍手段的心态,只要不太过份的话,做做倒是没差,况且也不一定要自己出手,找人出手也是一样,钱对分就好。 「可以,前提是我们不做杀人、绑票这一类的事。」 「放心,你们想做我还不想被牵扯进去,你也知道里面有人不好惹,我只是要出出气而已,不过至少要做到让我不用你们查也可以知道结果的程度。」太简单也不好玩是不是? 「我了解了。」 买了票,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看好戏了。 第八章 今天一大早吃完早餐送尔哲出门之后,我继续乖乖地在家学习老师教的东西,等老师走了陪阿蕊陈伯一起整理家里面的清洁,因为家里有开暖气的关系,所以虽然春天的天气还是很冷,打扫完以后我还是流了一身的汗,赶紧跑到浴室里帮自己清洗干净再来吃好吃的午餐。 医生说我最近的复健运动做得特别顺利,可能是因为常常帮阿蕊打扫家里的关系,每天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蹲在地上,把抹布从房间里头擦到房间外头,把角落里的小灰尘都清干净,阿蕊说这样才不会有蟑螂老鼠的出现。 虽然我也是老鼠,不过阿蕊说的老鼠是会咬人的那一种,很凶猛,所以我也不是很期待跟牠们住在一起,至于蟑螂,以前就不喜欢,变成人类之后我更是特讨厌这种生物,因为阿蕊说蟑螂碰过的食物就不可以吃,因此打扫得特别勤快。 吃完午餐我喜欢小睡一下,只是今天要睡睡的时候,发现阳台外面的树枝上,多了一只长长的东西,小小的眼睛吐着舌头看着我。 我只在电视里面看过牠一次,虽然明明知道现在有人的身体,但是怕蛇的本能还是没变,老鼠看到蛇会有什么反应,我就有什么反应,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看着他从树枝上滑下,在阳台上转了一圈之后顺着窗边的小缝缝爬进来。 我呆呆地看着它在我房间里游,然后窜进脚边的被子里没有动静。 「阿蕊………」呜呜!我好怕! 不敢大声呼吸,也不敢动,僵在床上很小声很小声地喊,怕一不小心惹恼的它,一口把我给吞进肚子里去。 「阿蕊……」忍了好久,才又喊了一声,可是在楼下的阿蕊根本听不到,眼泪终于不争气地不停落下,我傻傻僵在原地不晓得该怎么办,身体一直不动好累,全身抖得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不晓得时间过去多久,我开始觉得眼前出现黑点,全身被冷汗湿透身子之后,阿蕊终于来叫醒我吃下午茶,打开门看到我的模样愣了一下,然后惊慌地走的我身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辛苦张手拉住阿蕊的手,喊了一声有蛇之后,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昏了过去。 *** 「是没有毒的蛇,可能是因为冬眠的时候被惊扰,重新找温暖的地方过冬,结果爬进小少爷的被子里,才把人给吓坏了。」 「可是家里头开暖气,窗户都是关着的不是吗?」 「这个,打扫的时候都会打开一下,清理一下窗沟,顺便通通风让屋子里的空气流畅一点,可能是我没注意,让小少爷他受惊了。」阿蕊自责地说,小少爷这次真的被吓得不清,即使现在已经安稳躺在床上,手脚都还是冰冰冷冷的暖不起来,想到在他进去之前,那个瘦弱的身子都是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求救,她就感到心疼。 「不关妳的事,妳也不晓得会有这么刚好的事情,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幸好是没有毒的蛇,而且还让尔白瞧见牠爬进来,否则要是在不知道的状况下躺进被子里压到的话,现在尔白就危险了。」 王尔哲心疼地在尔白额上亲了一记,冷冷的触感让他心都揪起来了,之前他一个人面对这种恐怖还坚持了这么久,真的是吓坏他了,求救无门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当时他为什么不在他身边呢? 一日一日来的相处,尔白的天真及自然,让他慢慢感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已经深深陷在他的身上,不管尔白受到多大的伤害,他都恨不得以身相替,心里面总气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在尔白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跟尔琛那么说的原因,他想要放下工作一阵子,好好守着尔白,直到他不再担心的那一天,即使那天是到年老白发为止也无所谓。只是……他知道尔白喜欢自己,但是他明白这种想要天长地久的意义吗? 「我已经在我们家四处检查过了,因为这里比较靠近山区,所以这些爬虫类也比较多一点,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我还不晓得其实我们家车库旁边的树丛里就有一个蜥蜴窝。」 「我看以后每隔一阵子就检查一下,别伤了那些动物。」 「我知道了。」 陈伯刚说完话,床上的人儿终于发出声音,长长的眼睫眨动了好几下才张开那双乌黑的眼睛,一瞧见坐在一边的王尔哲马上泪光闪闪地扑上去,身上原本汗湿的衣服在王尔哲回来时已经帮他重新沐浴换上新衣,身上染着淡淡的香气抱起来小小软软的让人舍不得放手。 「尔哲,有蛇。」 「我知道,吓到你了,蛇已经带到山里放生,不会再回来了,不用怕,其实蛇并不恐怖,只要你不欺负牠的话,牠是不会咬你的,你今天做得很好,都没有动,所以牠也不会咬你。」 抽抽堵塞住的小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瞧,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很明显的人还处在惊吓之中,小小的脑袋瓜子依然无法使用,犹如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只能依赖地黏在他身上平定心神。 只是……他这可爱的模样让他不只想亲亲他而已,还想对他做一些那张小嘴所说「交配」的事情。 他有点好奇这小东西怎么一大堆的事情都不知道,却会知道这种隐密的传宗接代大事,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听到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人,就已经知道要跟喜欢的人「交配」时,心里面的震撼是有多大,几乎让他想把所有跟尔白交谈过的人全抓出来问个清楚,怎么可以对一个才刚开始认识这世界的孩子说这种事,就算他的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也一样不可以。 不过他始终没问出口是谁跟他说的,有点害怕他一旦提起,到时候可就不是解释清楚这一回事,说不定还会擦枪走火,光想到这张天真毫不掩饰自己爱意的小脸跟他说那些隐密的私事,他就觉得心跳无法控制地开始加速跳动。 可小东西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总是喜欢在他身上乱蹭,睡觉的时候也一定要他抱着睡,大半年时间忍耐下来,他都觉得有一天自己必然会成了最新的一代的柳下惠,美色在前而心不动。 亲着他香香的脸蛋,决定先把人给抱下去吃晚餐,小家伙一向看见食物最有精神,说不定可以让他暂时忘记之前所受到的惊吓。 *** 吃过晚餐之后,精神终于稍微回复过来,尤其尔哲好久没像这样让我做在他身上一口一口喂我吃饭,心里乐滋滋地,午睡被蛇吓到的事情几乎忘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去。 把中午的事情跟大家重复过一次之后,我下了一个结论。 「是不是我忘记打扫院子,所以蛇才会住进我们家里?」不打扫家里,老鼠蟑螂就会住进我们家,那是不是不打扫院子,蛇就会住进院子里来? 结果所有人「噗!」地好大一声,尔琛哥哥还把水给喷出来,弄得整个桌子都是,幸好饭后水果已经吃光光了,要不然尔哲一定不让我吃尔琛哥哥的口水。 「不是这样的,谁会跑进我们家里头是因为,谁跟你一样怕冷,所以冬天到了,牠就会找个温暖的地方睡觉,把冷冷的天气都给睡过去之后才醒来,在这里最温暖的就是我们家,所以牠就跑进我们家里头取暖了。」 原来是这样。「蛇好厉害,可以把冷冷的天气都给睡过去,那我可不可以也把冷冷的天气都睡过去,这样醒来的时候就是温暖的太阳在天空照,感觉多好啊!」 「你真的想把冷冷的天都睡过去?」 我点点头,这样不好吗? 「可是这样就蛮办法过圣诞节,也没办法过新年,吃不到你最爱吃的年糕,也没有可以送巧克力的情人节,还有……」 「没有了,没有了,我不要睡了,我想要跟尔哲一起过圣诞节,也要过新年、情人节,还要吃年糕跟巧克力……而且那么久看不到尔哲,心里面会痛痛。」后来想想好不划算,如果真的睡过去了,那就有好多好多的日子看不到尔哲的脸脸,听不到尔哲的声音,也闻不到尔哲的味道,而且好吃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好不划算,我宁可过冷冷的天。 「心里面会痛痛啊?」 「嗯!好痛!好痛!」光想心里就揪了一下,脸也跟着揪了起来。 「呵呵!小尔白你好可爱,教我怎么不喜欢你呢?」抱抱我,亲亲我的脸颊,带着一点点胡渣渣的下巴在我脸磨啊磨的,痒痒地让我好想笑。 「我也最最喜欢尔哲了!」学他一起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在他脸上磨啊磨,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全混合在一起,是不同沐浴乳香香的好味道。 「你们两个恶心够了没?最近越来越夸张了喔!」尔琛哥哥一脸受不了的看着我们,大眼睛开始翻白眼,嘴角也撇到一边去,难看死了。 「别理他,你尔琛哥哥最近受到刺激,所以开始感到寂寞,他在羡慕我们。」 「真的?」我呵呵直笑,最近尔哲对我态度跟过去有点不同,不过我喜欢这个改变,尤其喜欢两个人因为身体亲密时所感觉到的脸红心跳,那让我好想跟尔哲交……做爱做的事情,可是尔哲好像不太明白,每一次我想他摸摸我热热的下体时,他就会突然离开,害我有点难过。 难道我现在还是太小,还是不能做爱做的事情吗? 「真的。」尔哲摸着我的手,玩弄我的小指头。 「尔哲。」 「什么事?」 「我还要多久可以跟你做爱做的事情啊?」 「噗!」好多水滴喷到我们这里来,厨房哐啷的一声阿蕊把碗给打破了,一边带着眼镜看报纸的陈伯脸也憋得好红,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尔白,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尔哲的脸也很红。 「因为灰灰说,只要成年,遇到想要一起生宝宝的对象,就可以做爱做的事情,我已经很大了啊!而且我也想要跟尔哲生宝宝,尔哲也说你喜欢我,为什么我们还不能做爱做的事情?」 「灰灰是谁?」 「我的好朋友,以前在实验室,就只有灰灰可以跟我说话,因为他活得比较久,有跟其它的朋友一起住过,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很多事情都是他跟我说的。」 尔哲看了尔琛一眼,然后尔琛摇摇头,他还在努力制止自己咳嗽。 「那个灰灰有没有跟你说,男人跟男人是不能生宝宝的?」 我想了一下,这个灰灰没跟我说,他只跟我说交配以后就可以生宝宝,没跟我说公的不能跟公的一起生宝宝,于是我摇摇头。 「不可以吗?」可是我想生尔哲的宝宝耶! 「不可以。」 「喔……」要是我还是黄金鼠的模样,现在小耳朵一定是沮丧的垂下来,尾巴甩啊甩地,圆滚滚的身体又往地下钻。「可是……可是我们还是可以做喜欢做的事情啊!」 「你怎么知道?」 「因为隔壁家的宝宝跟再过去一家蓝波就会一起做爱做的事情,牠们都是公的。」 「咳咳!咳咳!」尔琛哥哥好不容易好一点点的咳嗽,在突然间又变得更加大声,咳得一张脸都红通通的好可怜。 「尔琛哥哥要不要喝水?」 「咳咳!不用,咳咳!再喝下去我会先呛死。」 「喔!」不管他,转过去面对尔哲继续刚刚的话题。「人类男的跟男的不可以做爱做的事情吗?」 「……可以。」 「那不就好了,不能生宝宝虽然很可惜,可是可以做爱做的事情就好了啊!」 「……尔白,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想做爱做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灰灰说,做爱做的事情时会很舒服,做了爱做的事情,才可以变成老公老婆,而且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会做爱做的事情不是吗?还是尔哲不想跟我变成老公老婆?」想到尔哲可能不想跟我变成老公老婆,心里堵堵的痛痛的,鼻子又开始酸了起来。 「没,我想跟尔白变成老公老婆,所以不要哭好不好,乖!」看我又开始蓄积眼泪,尔哲连忙安慰,连「乖」这个字都跑出来了。 「那为什么尔哲不跟我做?」 「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你让我想想好不好?过几天我再告诉你。」 「喔!」不过就是交配而已,人类干嘛弄得这么复杂,不但还要等什么成年长大,还要看时候,这时候就觉得当老鼠比较好,说「做」就「做」!然后再生一堆的宝宝,多么有魄力啊! 不过心里的话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口的好,否则我觉得尔琛哥哥肯定又要咳个没完没了,阿蕊大概会烧掉整个厨房,至于陈伯可能就要用报纸把头包一包才能够遮掩住那张红的好像快滴血的脸。 人类说话的方式,果然还是很难学啊! *** 「那个王家老二有发现吗?」 「好像是没有,拜托,我从头到尾检查了好几次,怎么可能出错,何况不过是一件小事情而已,应该都是会当成意外,你那边呢?警卫室的摄影机有记得调开吧?」 「废话!你动作也不快一点,害我跟警卫聊了好久小非才把东西到手。」 「要是能快的话你来,这一快露出马脚的话,倒霉的可是我们,不过那千金小姐也真无聊,这样也好,我看那个老幺可爱可爱的,一脸天真的样子,要我吓他还真的是舍不得,今天好像是把人给吓坏了,让整个屋子里的人忙了一圈。」 「没办法,不这么做哪有钱拿,不过那个女人说这样不够,光是吓小孩有什么用,要做就要狠一点。」 「请问怎么狠一点?」没好气地把手里吃到一半的苹果往旁边的人身上丢,今天做这种事已经让他觉得很窝囊了,现在还要再狠一点?他又不是黑社会的人,而且黑社会的人说不定还比他有格调多了,吓小孩?真是窝囊! 「资料里说他怕蛇还怕猫,这次弄一堆猫怎样?」 「你不要以为我现在手里面没有东西可以丢你就给我出这种馊主意喔!」弄一堆猫?是在演搞笑剧还是怎样?这种主意他也想得出来? 「开开玩笑不可以喔!那个女人已经给了剧本了,不过不好弄就是了。」 「先说说看。」 「车祸。」 「不是说不杀人吗?车祸,你看那个小家伙瘦瘦小小不惊吓的模样,真要被车撞到,就算是只有5的轻型机车也可以把他给撞死,弄什么车祸!」 「没办法,她的意思就是要至少让他受点伤,说什么光是吓没意思。」 「没意思,那她自己来弄就有意思了,我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才不做,之前做的那桩已经违背了他的原则了,要不是事前不晓得是吓这么一个孩子,他根本不会接受。 「别这样,我觉得如果为了那个孩子好,我们还是接受比较好,你想想不是每一个人都跟我们一样,要是我们不做,她找了其它的人去做,说不定干脆直接就真的撞下去了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人为了钱可以做出任何事来。那个女人说不想犯法,但是她请的人是不是这样就很难说了。」 「去他妈的,算我倒霉才会扯上这一件事!怎么做?最好别太过份,顶多让他一点小擦伤就好,再多我真的不干。」 「这点我也同意,反正那个女人又不可能真正跑来看,只要给她的照片稍微做一下手脚,他们有机会见面的时候让她看见有伤口痕迹这样就可以了,因为怕有意外,所以小非他会在一边保护,避免那个孩子伤得太严重,做完这一次就不做了,如果那个女人敢请其它人做,我们偷偷把事情传给王家人知道。」 「那就这么决定,记得提醒小非注意一点。」果然坏事做不得,他现在就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充满愧疚感,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补偿那个小家伙,就算不认识也一样。 「这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非的身手如何,天生做贼的料。」 「小心小非听到揍你我跟你说。」 「放心啦!现在他还在跟他的食物奋战中,不会听到的。」要是被听到还得了,别看他小小的一只,打起人来比什么都还要痛,一拳打在胃上就可以让你三天三夜吃不下饭,打在头上直接就头壳破裂,打在胸口直接送心脏科急救,那可是道上有名的金钢铁拳。 「可是我听到了。」 「不准你跟他讲!」 「我考虑一下!」 「不能讲!」 「这个月的手头很紧啊!」 「……请你吃饭。」 「不但要缩紧肚皮,还怕晚上没棉被盖。」 「我那件橘色衬衫送给你成了吧!」就知道他肖想他那件衬衫很久了,可恶!我才刚买不到一个月啊! 「成交!」 第九章 尔哲是公司老板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排休假日没人管,所以为了避免假日的人潮过多,每次尔哲和我出门都是选星期一或是星期二的时候。 由于春天已经到了,我衣柜里满满的衣服有夏装有秋装也有冬装,正好就是缺春天这种适合穿薄外套类型的衣服,其实这种类型的衣服也不见得要买,我衣柜里可以穿的衣服比尔哲他们还要多出整整一倍,只是他们都喜欢帮我买东西,说什么现在的年纪正是最好穿衣服的时节,所以一大早我就被尔哲从床上挖起来,吃完早餐做做早操,先到公园散散步之后,百货公司的大门正开,我们就让陈伯先把车开进停车场自己沿着行人步道慢慢走过去。 「走路的时候小心看,不要东张西望,如果跌倒了可不要又喊痛。」尔哲拉住我雀跃的步伐,跟随他一步一步稳稳地慢慢走,跟我现在快乐的心情一点都不配合。 「那我喊疼好不好?」 刚说完,额头马上被打了一颗小爆栗子。 「你啊,明明就是那么怕痛的一个人,怎么还是老学不乖呢?」 「你没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哪一只老鼠不是跌倒了还继续四处跑来跑去钻来钻去? 「学会了这么一点小成语就得意了?」 「我很厉害呢!快夸奖我!我昨天又背了两句成语喔!」 「刚刚那一句一定是其中一句,另外一句是什么?」 我清清喉咙咳了两声,下巴微抬充满自信的模样,胸膛挺得高高的有点呼吸困难。 「听好,我只说一次,另外一句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跟半斤八两是同样的意思。」刚刚还觉得很得意,可是念出来就没个气势,害我有点小不满足,要不要连成语故事一起说? 「不错啊!连半斤八两都知道了……」 「先生,您好!可不可以帮我填一张问卷,只要你填问卷,就有可爱的qq气球可以拿喔!拜托!帮一下忙!」百货公司前面的一个男孩子突然冲了过来,打断我跟尔哲之间的说话,手里拿了一迭白纸,后面有人拿的好多好多的大气球。 「尔哲,我要气球!」上面有哈姆太郎的气球。 「好!」尔哲看着那一堆气球叹息,接过男孩子手中的笔跟纸开始在纸上面写了起来,我先跑到拿气球的人身边看着五颜六色的大气球,一堆小朋友的妈妈也在填问卷帮小孩子要气球。 「我可不可以不要qq?我想要哈姆太郎的。」想要两个,一个是尔哲,一个是我。 「你等等,我找找看哪一个才是。」拿气球的少年把一根一根线牵出来看,因为实在太多,找了半天还找不到,一边填好问卷的人已经伸手过来,有的要小叮当,有的要小丸子,也有人跟我要一样的哈姆太郎。 结果一阵乱,少年手中的气球飞出了几颗,有小朋友连忙追过去一边跳一边抢,我看着飞出去的气球里,有一个是哈姆太郎,前面有圆滚滚的大眼睛,后面是肉嘟嘟的小屁屁,忍不住我往那颗气球走过去,想趁它还飞不高的时候把它给抓下来,没想到广场上的风好大,我走多远它就飞多远,一边的尔哲抬起头皱眉。「尔白,不要跑太远,气球还有,快过来!」 「好!」不舍地看着飞远的气球,反正那个人手里还有,所以加快脚步走回去,结果一个追气球的小孩正好冲过来,我一时避不开被他撞个正着人直接就扑在黑色的柏油路上,一台车子从我身边擦过,吓得我叫出声音来,没想到一台来不及煞车的摩托车接着从我身上要碾过去,我闭上双眼,感觉到一阵疼、耳边响着尔哲惊慌不已的大喊夹杂着一堆人尖叫声跟煞车声,然后……然后我以为大概死翘翘定了,脑中闪过以前在马路上看见被压得扁扁的臭臭的没人处里的老鼠尸体……没想到只痛了一下瞬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给抱在怀里。 「尔白!尔白,你有没有怎样?张开眼睛好不好?尔白!」很少听到尔哲这样慌慌张张的声音,让我傻了一下忘记要张开眼睛。 「尔白,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振作一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慌张的声音持续着,只是当我听到医院两个字,眼睛不用大脑吩咐瞬间就张了开了,爱说笑,每次去医院都被斐医生念到头痛,什么都这么大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怎么每次看到你身上都有新的伤痕,你是嫌自己身上皮肤太好是不是,硬要在上面加一堆新的痕迹才高兴是不是……等等之类的话就像战争片里面用不完的炮弹一样朝我轰过来,就算不记在大脑里耳朵也会聋掉,更别提后面还有更可怕的薇薇姐一关,薇薇姐可不只是动口而已,还会动手故意把碘酒痛痛的擦在我的伤口上,还跟我说哭也没用!活该受痛! 因此,我每次听到医院这两个字,想不睁大双眼都很困难。 「没事,不要去医院……」大概是刚刚吓得,虽然身上不是很痛,但是却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小小声的跟蚊子一样。 尔哲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匆忙的身形顿了下来,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跟我快要哭的时候好像。 尔哲想哭吗? 「你没事?」 「嗯!没事!没有压到,只撞到一下下而已。」我掀开衣服给他看,其实自己也有点好奇是不是真的没被碾过去,不然怎么只有一点点痛? 衣服里面,腰上有一点点的擦伤跟乌青,既没有红肿也没有什么被压得扁扁的可怕景象。 「真的没事………」尔哲笑了开来,高大的身体抱着我瞬间蹲了下去,害我差一点又摔出去,连忙抱住他的肩膀固定自己。 「对不起,吓到你了。」尔哲这个样子我看了既是开心又是心疼,好奇怪,怎么完全不同的情绪会同时产生?但是就是阻止不了温暖的感觉在心里一层一层堆积,堆得满满的有呼吸困难的感觉,脸上就忍不住笑,小嘴更是忍不住想在尔哲了脸上大玩亲亲。 「你真的吓到我了,你啊!自己数数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你吓了我几次。」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我,脸埋在我的肩颈上,那份充实的力量把我抱得都疼了。 我怕疼,却舍不得放开这一次的疼,这么久以来,虽然尔哲会跟我说喜欢我,总是无时无刻的关怀我,但是总是让我觉得自己离他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这长长的距离是那么难以跨过,毕竟他以人类的生份活了快三十年的时间,我却是凭借着当初小男孩的记忆与灰灰告诉我的知识,在人类的世界开刚开始不到一年。 时间的多寡,真的会带来让人无法追及的距离,我一直很努力的在后面追,每一次抬头都只能看见还好远好远的目的,曾经以为也许会一直这样到最后,可是没想到我还是触摸到了那遥远的目标。 尔哲,当我说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你,那种喜欢是想要一直在一起的那一种,是想要一起生宝宝的那一种,是想要看着彼此在对方眼中慢慢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种,人类会说谎,可我们不懂得什么是说谎,当我说想要永远在一起,就是想要永远在一起。 尽管我年纪在你们看来真的很小,可我已经懂得你们人类常常说的天长地久。 「对不起,尔哲,可是我好开心……」 「开心什么?你吓昏头了吗?」轻轻放开我,尔哲微笑,看着我,在许多人面前很宝贝的亲亲我。 「没吓昏头,我看到尔哲因为担心我所以眼睛红红,听见尔哲叫我的声音好紧张,我的心里好高兴。」 「傻瓜,我什么时候不紧张你了?」 「可是以前尔哲让我觉得自己还好小,现在不会,现在尔哲让我觉得自己跟尔哲一样。」我不懂得该怎么表达那个意思,但是我想尔哲明白,因为我瞧见他的双眼好像有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地亮起来。 「我们一直都是一样的,一直都是。」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小东西。」 我乐滋滋地在他怀里直笑,突然眼角瞥见正努力把车子抬起来的机车骑士。 「尔哲,他好像受伤了。」我指着脚看起来有点拐到的骑士说。 尔哲抱着我重新站起来,不晓得什么时候四周围已经站了一堆人,而且这些人大概都听到了我跟尔哲的对话,看着我们的眼光有点奇怪,感觉不太出来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吧?」尔哲走过去,先把我放了下来,确定我可以自己站着之后,帮骑士把车子给抬起立好。 「没事,稍微擦到而已,下次小心点,不要在马路上玩耍,幸好我车开得不快,不然你就害我杀了人了。」机车骑士瞪着我很凶的模样,我躲到尔哲身后,偷偷瞧着他,却觉得他凶凶的表情之下,那双眼睛好像在笑。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谢谢你及时转方向,害你被车子给压到,我看要不要上医院检查一下,多少医药费我付。」 「不用了,回去擦点碘酒就好,下次小心看好你的宝贝,我可不保证每个人跟我一样神经都那么灵敏。」骑士先生好像也听到了我跟尔哲的对话,凶凶的脸上露出笑容,还对尔哲背后的我做了一个鬼脸。 「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真的很谢谢你。」 「没什么,如果真要谢谢,小东西过来亲我一下就好,让我吃个豆腐。」骑士指指脸颊,尔哲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不甘愿,我笑了起来,向前走几步在骑士脸上亲了一下。 「嗯!果然很甜!谢谢你的吻,我走了,还赶时间,掰掰!」 「掰掰!」我摇摇手,看他很迅速的离开这里,尔哲也摇摇手,脸上的表情却变化多端,连我也猜不透有多少的情绪在他心里交替。 「尔白,下次不可以对陌生人亲亲。」 「为什么?」 尔白想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一声叹息接着一个微笑,脸上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因为我会吃醋,我希望尔白只亲我一个就好。」 他的话让我原本就乐滋滋的心砍里像开了花,名叫幸福的泡泡不停爆开,我乐颠颠地跳了几下,脑袋直点,还在他脸上亲一下以做保证。 「以后尔白只亲你一个,那尔哲也只能亲我一个喔!」 「嗯!只亲尔白一个。」管他旁边有没有人,哈姆太郎的气球也可以不要了,我们两个人就在码路旁边大玩起亲亲游戏,结果今天什么东西也没买成,一路上我们就这么你亲一个我亲一个甜蜜蜜地亲回家,虽然下午还是被迫上医院检查一下,但是仍然不减今天快乐的心情。 *** 骑士抽着烟,脚上贴了一堆的ok绷,看着照片傻笑。 「那个女人大概想不到,我们的确是伤害了那个娃娃,可是却让她心上人跟娃娃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吧!」 照片里面有一张是尔白跟尔哲亲吻的模样,一张是尔白在骑士脸上亲了一下的情景,骑士就是看着那一张自己被亲的照片傻笑。 「累死我,这种工作下次可不要再接了,我弄了半天的问卷,也才赚了五百多块,这种额外利想吃顿大餐也没办法。」发问卷的少年坐在沙发上抱怨,本来偏白的肤色在一个早上被晒得红红的,手里拿着五张一百块搧风。 「你算什么,至少还有额外的钱可以赚,我还必须花钱买碘酒擦,谁最倒霉?」骑士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把照片塞到口袋里好好放着,脸上那个表情好像打算表框起来一样。 「人家说要给你赔偿,是你自己不要的。」 「切!换成是你,你好意思跟人家拿赔偿,要不要脸啊!他不跟我们要赔偿就不错了。」 「那至少你赚到一个吻了啊!那个叫尔白的多可爱啊!上次只有在照片上看到,本人近看真的是超可爱的,跟娃娃一样,眼睛好大颗好黑,我也好想让他亲一下抱抱。」 「你想得美喔!」骑士再在他头上敲一下。 「喂!不要一直敲我的头,我发飙给你看喔!」 「来啊!来啊!」 「你们好无聊,吵死了。」嫩嫩的声音在桌边响起,今天早上撞了尔白一下的小孩子就坐在桌子上喝着香草奶昔,手指上还绑着气球线,一颗大大的哈姆太郎飘在天花板上飞不上去。 「臭小鬼!不要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敢打你!」 「谁是臭小鬼?」小小的脸蛋笑笑的,却笑得几的人背脊发寒,这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小鬼就是他们口中的小非,其实他已经十五岁了,只是长不高生得一张娃娃脸又老爱装可爱而已,细细的手臂打起人来超狠的,在学校是老大一个,惹他的人多半上医院解决。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少年把话给吞进嘴里,自己的身手虽然不错,可是却打不过这个小鬼,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就打过一架,结果以惨败收场,他当然不会笨笨的去拔老虎须自杀。 「你今天还是少惹小非一点,他心情正不爽。」骑士在少年耳边小声的提醒。 「为什么?」少年小声地在骑士耳边回问。 「因为今天他几乎无用武之地,只撞了一下就没他的戏份,大家都没想到那个王尔哲会那么紧张他的宝贝,动作比起他那个当警察的弟弟有得比,让本来要负责娃娃安全的他,闲闲没事做,所以正在不爽中。」 「喔!原来是这样。」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绑着气球线的手喀啦喀啦响,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他最讨厌自己的事情被人家抢了做的感觉,偏偏那个人脸上替那个娃娃紧张的模样又让他生不起气来,害他现在一肚子窝火,这两人还故意在一边撩拨,根本就是欠揍。 不过想起那个男人最后坦然承认自己吃醋的表情,他心里也替那个娃娃觉得高兴,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娃娃纯然的个性影响了他,让他在一瞬间明白感情才是最宝贵的事物,勇敢表达出来并不可耻难堪,相爱的人之间能表达出对对方的所有思绪是一种可贵……明白了这些,所以才会有那样动人的表情吧!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他讨厌弱小生物,却也无法讨厌那个可爱的娃娃,其实他才是这世界上最最勇敢的人,在他心中坦荡荡的,就连小孩子也会有的扭捏他也不曾有过,这种直接表达出的情感,很容易感染身边周遭的人,就连只能算个陌生人的他,也受到了影响。 希望他们可以从此快快乐乐。 说到从此快快乐乐。「阿正,结果呢?」 「什么结果?」早上发气球的阿正忙着数钱中,这个月的收获不错,大家可以过一阵好日子。 「你也讨打是不是?那个女人的决定啊!」 「那个女人,当然是还不满意,她觉得至少要撞断一两根骨头,可以毁容是最好。」最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不过他瞧那个女人看照片时候的表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通常心上人被抢走的女人特别计较情敌的长相,其实她长得也不错了,只是不像那个娃娃完全不需要化妆品掩饰就很可爱,怪不得她会妒忌。 「你没接吧?」 「当然,不过侦探社的人好像打算拜托另外一组人马,我问了一下好像是东区的那一群,不太好惹。」 「果然是没完没了,这女人懂不懂得什么叫做节制啊!」 「要让她懂还不简单,给她一点点教训,电视上那个是怎么说的,什么一桶汽油一只火柴棒……现在还有人用火柴棒喔!真古锥,我们比较先进,给她一个打火机好了,反正一个也才五块。」 「你说够了没?」小非给了少年一掌,回头继续问阿正。「那我们怎么办?真的要给那个女的一点教训还是怎样?」 阿正点完钞票小心翼翼放到保险箱里,然后伸出食指摇了一摇。 「没钱的事我们不干,没事去教训那个女人干嘛,通知王家那个当警察的一声不就好了,不但不费功夫,说不定还可以请东区的那群人吃吃牢饭,况且教训那个女人的责任我想多的是有人愿意亲自动手执行。」 「果然是奸商一个,什么都斤斤计较。」 「那里那里,如果我不斤斤计较的话,累死的可是你们,那,阿为去打一封信告诉王家一声,知道该怎么打吧?可别连我们都一起供出来。」 「为什么是我!」发问卷的少年阿为大声抗议,今天就他最累,为什么工作完之后还要他来写这种像是报告书的东西,他在大学里面写的报告还不够多喔!存心要他老命嘛! 「就是你,你文笔最好当然你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读大学,你没听过读得高的人,负得责任自然比别人重吗?」 「没听过,这是哪一国来的话!」 「没听过?……这好像是我自创的……」阿正搔搔头想了一下,终于发现错误,不过他从来就不承认这种错误,所以……继续吼。「你现在不就听过了,快点去打,你想要信送得比东区那群人马的行动还要慢吗?快一点!」 「你!」阿为指着阿正的脸,指尖乱颤,脸生生动的表情,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羊痫风发作无法控制。 「算你狠,算我倒霉,我打就是了!」可恶那句英语是怎么说来着today isn''t my day. 没错!今天不是我的日子,倒霉毙了! 「好啦好啦!别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等一下发薪水多给你五十块吃碗牛肉汤面好不好?」 「不屑!你这个死奸商,一份报告五十块,我打字都比这么赚!」 几个人笑了起来,骑士站起身,决定下楼找家照相馆把照片给表框,小非喝完奶昔决定多加一桶冰淇淋,所以也往楼下超市跑,剩下阿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又打开保险柜把刚刚数过的钱从头到尾从新数一次。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啊! 数着手里的钱,阿正的心里这么想着。 第十章 前天收到一封信,看完信之后家里面就忙了起来。尔琛哥哥忙着抓想要害人的坏人,尔哲忙着把信里的事告诉那位张小姐的父亲。我看看信,十个字有八个字看不懂,问了一下陈伯之后,才知道原来之前蛇跑进我房间,还有我被小孩推到马路上的事情,都是那位张小姐找人做出来的事情。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陈伯。 陈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她喜欢尔哲先生,可是尔哲先生喜欢你,所以心里面不高兴,就想要害你吧!」 「尔哲是我的,如果她喜欢尔哲,应该跟尔哲和我说,怎么可以这样偷偷做坏事?」求偶是公开的,赢的一方自然可以获得佳人,输的人就应该乖乖到一边去找另外一个对象,大地频道上的动物哪一种不是都这么做,在心爱的面前打架表现自己的雄姿,哪有像她这样偷偷害人的? 「呵呵!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这么想的话,这世界上也就不会常常有什么泼硫酸、拿刀砍这一类的情变事件吧!」 「你们在说什么?」尔哲一下楼就把我抱在怀里,以前每次都是我黏着他亲,现在换成他一看到我就亲,弄得现在尔琛哥一看到我们就翻白眼,大喊什么时候蜜月期才会过,然后阿蕊他们就笑成一团。 「说求偶的事情。」 「求偶?陈伯,你跟尔白一起看大地频道看上瘾了啊!」 「呵呵!没办法!没办法!」 「大地频道很好看啊!」我马上出声辩驳,人家电视里面的动物多自然,比起什么八点档连续剧来牠们的成长、相遇、争夺等等画面都是最真实的,人类的演员哪里比得过,当然是最好看的了。 「好好!我知道很好看,可是偶尔看看其它频道,讨论点其它的事情也不错啊!例如,过一阵子我们出国去玩好不好?你想去哪里玩?」尔哲压扁我鼓起的两颊,然后又捏捏我,最后在上面啵一口,我也学他在他脸上亲一个。 「出国?可以吗?我要去我要去!」讲到出国我就想到电视里有狮子大象跑来跑去的大草原,猴子鸟儿栖息的大森林,还有各式各洋鱼儿水中游的大海,之前我问了尔哲那是哪里,尔哲跟我说那是在国外,可惜我的身体还不能做长途旅行,所以尔哲迟迟都没有带我去玩,没想到现在尔哲竟然答应了。 「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都可以!」只要能看到电视上漂亮的风景,哪里都是一样。 「那我们去欧洲好不好?欧洲有很多很漂亮的地方,向你上次很想去的地中海就是在欧洲。」 「哇!好棒!我喜欢那个好蓝好蓝的大海!」兴奋地在沙发上颠了起来。「什么时候去?」 「等我把手里的事处理完之后就可以去了,不过去之前要先帮你买几件必要的衣服。」 「必要的衣服?」 「是啊!很重要的衣服。」 我的脑子里根本管不了什么很重要的衣服,被深蓝色的大海给灌满了,也忘记要问手里的事处理完是在什么时候,不过一边的陈伯先开口帮我问了。 「是指张小姐的那件事吗?」 「嗯!因为张先生毕竟是个不错的人,我跟律师都决定庭外和解,除了给予赔偿之外,他也会对自己女儿做出适当的管教,而且我没想到他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老先生,还送了我跟尔白一项很好的礼物。」 「礼物?」 最后两个字我听进去了,最喜欢拆礼物了。 「是啊!不过以后才能够给你,现在你还不能知道是什么?」 「为什么?」 「惊喜啊!就像你会想要偷偷找我吃圣诞大餐一样,我也把礼物偷偷藏起来不让你知道是什么,等到可以拆礼物的那一天,再给你一个惊喜,这样好不好?」 「当然好,我喜欢惊喜!」再亲一个! 「喂!你们两个不要太夸张喔!现在已经到我一进门就可以看见你们两个亲来亲去的画面,再看下去我要长针眼了,请你们克制一点!」尔琛一进门瞧见我们两个在亲亲马上大声抗议,一脸要夺门而出的模样,不过双脚倒是继续往客厅前进,手边夹了好大的一迭资料。 「尔哲对我说了一声别理他之后,才坐正身伸手拿过被尔琛哥哥放在桌子上的资料看,我探头过去,看到许多张很熟悉的面孔。 「这么不是实验室的人吗?」 「就是他们没错,在经过了八个月的时间过后,终于法院判决下来,主犯以人口买卖以及杀人罪定案,被判无期徒刑,其它共犯分别以各种不同的罪名被判五年到十二年不等的有期徒刑,明天送交监狱,这是那些犯罪者的结果,另外……」尔琛把稍微下面的一迭资料抽出来,里面的人我都没见过,但是感觉有点熟悉。 「这个是被实验人的名单,里面有五成已经送回原来的家庭,另外有三成因为已成年,也有一定的知识,所以我们提供了他们住处跟就学方案,有不少的人已经开始工作维持生活,目前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最后的两成是目前无法自立,也找不到工作,有的更是在实验过程中成了特殊体质,所以暂时仍在医院收管,有些特殊体质的人自愿参与一些实验,这些实验当然不同于以往,我们会给予一个完全正当的程序。」 我翻翻里面的资料,发现好多人看起来都比我这个身体那时候好多了,当然也有不少跟我一样都像骷髅似地只剩下骨架。 「没有我。」里面的数据没有我。 「当然没有你,你是我们偷偷截下来的,因为是正当收养,所以上面并不介意。」 「也没有灰灰。」 「这个灰灰到底是谁?」两个人同时很好奇的问。 「跟我一样的实验鼠啊!」 ……… 「尔琛,那个女人找来的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理所当然的一网打尽,提供消息的人真想抓来当网民,把每一个细节都说得很详细,想不完美结案还真挺困难的,你那边呢?」 「也快结束了,张总裁决定给我们赔偿,至于他女儿可能会被送到国外住一段时间,听说张夫人已经安排了不少青年才俊打算把他女儿给定下来。」 「青年才俊?我看她的个性找几个黑社会大哥相亲可能会比较适合。」 我看看尔哲,再看看尔琛,两个人都不理我,鼓起两颊。「你们瞧不起灰灰,我不理你们了。」想要爬下尔哲的怀里,却被他有力双臂给紧紧固定住,害我四肢猛滑像在空气里游泳一样。 「我们没有看不起灰灰。」 「那为什么你们故意转移话题?」当我看不出来吗?我现在知道的事情可不比灰灰少了。 「没办法,因为我们听不懂灰灰说的话,而且灰灰也没办法上法院作证,所以我们就没有继续提他啊!」 「灰灰已经死了,你们懂他说话也没用,反正你们就是……就是……就是故意敷衍我。」想了半天,终于让我想到老师刚教完不久的这个词,差点漏气说不出来。 「我们没有敷衍你,我们觉得灰灰很厉害,什么都知道,可惜因为已经去世了,所以不能跟他好好沟通一下有点可惜,毕竟他照顾你好久一段日子,能说一声谢谢也好。」 我鼓着两颊,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决定相信他们。 「对了,尔哲。」 「什么事。」 「我突然想起来,灰灰说,实验室里有人实验成功。」 「喔?什么样的实验你知不知道?」我知道当初实验室里的人几乎把一堆的实验数据都消灭光了,让尔哲他们没办法得知这些实验成果,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让男人生宝宝。」这我也是突然才想起来的一件事,如果不是讲到灰灰又想到公的不能生宝宝的话,我大概早就远远抛在脑后了。 「真的?如果是真的,成功了可就是一大事件,目前世界上做这个实验的人可不少,但是大多数都还必须经由女人给予卵子这一步,且成功率不高危险度大,所以一直无法做出一个有效的成果发表,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了,怎么会藏起来不说?」尔哲都还没说什么,尔琛哥哥倒是先说了一堆。 「因为死了很多实验品。」这个是我从白大褂口中听到了,那时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问灰灰,从灰灰口中得知那个实验的目的。 「那不就很危险吗?」 「嗯!可是只要两个公的就可以生宝宝喔!我也想生。」 「我宁可不要宝宝也不要你有危险,反正这个实验已经没了,就不用再多说了。」尔哲下结论,这个题目讨论到此为止,然后两个人又继续说其它的事情。我却想起那个发现我跟小男孩灵魂对调的白大褂,他也是那个实验的人员之一,计算机的数据没有了,可是他一定记得很清楚吧? 不过他也是被判无期徒刑的一个人,大概以后永远都看不到了,想这个也没用,还是想想欧洲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吧!我记得书房里有一堆图鉴,等一下跟尔哲一起看,一定要把所有好玩的地方都跑一次! *** 第一次出国总是最难忘了,这是教我念书的老师在出国前告诉我的,要我记得一定要用照相机或摄影机把所有的回忆都照下来好好收藏。 可是我没想到第一次出国不但是最难忘的,也可能是一辈子最珍藏的一个回忆。 在出国前尔哲帮我定做了一件纯白色的礼服,然后有米色的腰带跟米色的背心还有米色的领结,尔哲也跟我一起定了同样的一套,我还在高兴这是我们的第一件情人装,没想到这不但是我们的第一件情人装,还是我们结婚的礼服。 当我换好衣服站在礼堂前面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一幕景象好熟悉,很多连续剧里面都可以看到,虽然少了穿白纱的新娘,不过多了一个新郎,我跟尔哲两个人一起站在祭坛前面,牧师对我微笑。我以为没一起跟来的尔琛跟陈伯他们都穿着礼服坐在教堂的椅子上。 「尔哲?」我的声音有点抖,被尔哲握着的手也有点抖。 尔哲微微一笑,变出一束捧花放在我的手上。「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好听的声音轻轻的说,不是很大声的声音却可以在教堂里回荡,于是我的耳朵里充满了一句一句的「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我笑了开来,用力且认真的点点头,紧紧握住尔哲的手,让他牵着我一起站在牧师的前面。 牧师说了什么话,其实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是我知道在教堂结婚的誓言里,一定有一句是照顾他一辈子、爱他一辈子。 牧师念完,看向尔哲,尔哲说了一句我愿意,于是牧师又把同样的话念了一次,看向我。 「我愿意。」 「那现在你们可以交换彼此的戒指。」突然,牧师说了一句字正腔圆的中文,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对我眨眨眼,小声的说:「我练习了好久。」 我呵呵直笑,让尔哲握着手把一枚很漂亮的钻石戒指套到我的手指上。 「不可以含在嘴巴里偷偷藏起来喔!」尔哲笑着说。 「才不会!」我鼓起颊瞪他,然后拉起捧花缎带上绑的另外一枚同式戒指,慢慢套入尔哲的手指,闪闪发亮的宝石在尔哲的手指上好耀眼,跟我的一起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一闪一灭。 「两位可以亲吻对方了。」牧师乐呵呵地笑着说。 尔哲深深地看着我,那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瞳就像我第一次看见时那么晴澈,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尘埃,想到灰灰也许忘了跟我说一件事,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念头,其实并不一定是要对方强壮与美丽,有时候只是在两眼对望之间,一个小小的希望就这么刻在心里深处无法忘怀。 「我好喜欢你。」泪水雾上了眼眶,当人类的感觉真好,可以哭可以笑还可以在一起好久好久。 尔哲轻轻吻着我的唇,在我耳边小小声的说。「很喜欢,在语言里可以用另外一个意思表示,这一次你不用担心字变长了,它很短很短,可是意义却很深很深,你可以告诉我,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都是很喜欢很喜欢的意思。」 「我爱你。」我大声的说,教堂里的人全笑了起来,我觉得丢脸没什么不好,让大家笑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在这一刻,大家笑得好开心好幸福,尔哲的眼里也有和我一样的快乐。 「我也爱你。」尔哲把我抱了起来,深深吻住我的双唇,我回抱他的肩膀,忙碌中瞧见尔琛哥哥手中正在录制的v8,于是伸出手指,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陈伯跟阿蕊趁机拍了好多好多的照片,闪光灯闪烁不停。 这下子,可以收藏的回忆可多了…… *** 夜晚 「尔白,你在干嘛?」 「拍照留念。」两个没有穿衣服的人躺在床上,个头比较小的那一个拿着照相机朝两人猛拍,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赤裸裸的样子。 「尔白………」大个子很无奈,亲亲小个子的脸颊,想拿下他手中的照相机,他知道尔白一向不介意自己身体裸露,每次到了夏天他还要随时注意宝贝有没有又偷偷脱掉衣服到处晃,可是他没有宝贝那么纯真,他很介意。 「没关系,我们自己看就好嘛!」闪光灯一闪,小个子好不开心。 「我看你一点都不觉得累是吧?」大个子覆上小个子的身体,小个子笑着继续猛拍照。 他等待这「美好的一夜」好久好久了,怎么可以不拍几张留恋呢?而且这么舒服的事情,第一次不拍下来实在太可惜了。 「专心一点!」 「我很专心……我要你进来……快……」 「好……」 「嗯……啊……」 「喀渣!喀渣!」 「尔白!」 「呵呵!呵呵!啊!太进去了啦……」 美好的一夜,在欧洲的星空底下,慢慢激烈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