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 第一章 生命的意义我不知道存在的价值我不明了爱与被爱或许就只为了寻找一个继续的理由又是一个雪夜,风雪刚停,一轮明月高挂在无星的夜空中倍显孤寂,滴的滴的马蹄声在这样的静夜里听来也分外清晰。 一匹高大壮硕、毛色黑亮的骏马正慢慢地从林子的一弯转过,马上的骑士穿著一身青色儒服,与儒服相搭的是一张十分相称的书生脸孔,只是其中似还隐含著另股不寻常的气质,顾盼间的眼神也偶尔绽露出令人心慑的光芒,这个书生显然有点特别。 此时这一人一马正悠哉地在雪林中漫步,似是享受著这难得的宁静雪夜——“叱雷,好久没有这般了,这个闲可偷的真不容易。”骑士抚著爱马的鬃毛喃喃诉说著,就如同多年好友般,而马儿也仿佛明了似地低嘶两声。 “可不是吗?从爹过世后,我俩有多久没这样散心溜达了,你这小子倒好,吃饱睡好,每天还有人陪你出去跑跑山头,哪像我,整天埋在那些书册帐本里,再不晒晒太阳还真快发霉了。” 叨叨向马儿诉著苦,骑士的神态语气大有怨叹之味,似乎是怪著座下的伙伴不够义气,没与自己同享帐本的荼毒。 “呵…奴雄他们大概又会抱怨没带他们出来放风,那两个老小子也一样闲不住的,可是如果有他们跟著,咱俩哪有能这般清闲,……”语声突然终止,马儿也颇有默契地止住了脚步。 “你也感觉到了吧,这股血腥味真煞风景!唉,真不想管这些的,谁叫我却早在这堆是非中了……走吧,看看又是谁在帮阎王爷做生意。”叹了口气,骑士紧了紧手上的缰绳,将马儿带向这刺鼻血味的来源,脸上柔和的神情已不复见,取代而起的是一张淡漠到令人生畏的脸孔。 越往林中接近血的味道也就越发浓厚,终于儒衫骑士在林端的一角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五雷门?”忍不住皱了皱两道浓眉,骑士的大掌在那匹名唤叱雷的马儿顶上拍了拍。“这些家伙怎么会在这出现?又是哪些个不开眼的有这么大胆子,敢跟那群土匪结梁子?” 五雷门、月峰庄、影谷是中原最大的三股势力,其中五雷门锋芒最露,虽以白道自居,但门下三岳五岳的人物都有,门主雷不群早年便是绿林出身的,因此五雷门的行径也常为人诟病,但任谁也不敢小觑了它的实力。 与五雷门相对,月峰庄的组成却恰恰相反,它可说是正统白道的领头,以仁义自谢,庄里的成员大都为武林世家的子弟,老庄主东方擎更是一时的巨擎。 三大势力中总以影谷居末,并非因为它的实力难以与前两者抗衡,而是因为它的神秘,在江湖上露面走动的影谷人并不多见,较为一般武林人熟知的只有身为影谷双卫的“影枭”秦奴雄以及影鹏”巫遥,传闻影谷主事者更是当年雄霸一方的“醉饮翁”于松凛,而至于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从没人知道。 二、三十年来始终没人知道影谷的确实位置,也不清楚这组织的目的,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屹立在这诡橘多变的江湖上,然而影谷虽不生事但谷中人的武功却也奇异高绝得足以自保,连五雷门、月峰庄都要让他们三分,毕竟谁也不想鲁莽地捅一窝马蜂出来跟自己过不去。 “思,乾净俐落。”看到尸首的伤处仅有颈上的那道血痕时,骑士忍不住赞许了声。 纵马向前,沿途又陆续看到十来具五雷门下的尸体,更有属于卫字级的人物,伤处则始终只有咽喉一处,却都足令这些人丢了命。 “身手还不错,竟连雷老鬼身边那些讨人厌的雷卫都能收拾掉。”不自觉地搜寻起记忆中的各家人物,儒衫骑士显得已对造成这局面的人起了不小的好奇。 “会是月峰庄的人吗?他们应该不会笨到跟五雷门正面冲突才对,其余道上落单的角色又大都会卖雷老鬼面子……到底会是谁呢?。” 随著蹄声前进,陆续又出现几具尸体横在林间,而这回,连黑道上的狠戾人物都缀上了几个,儒衫骑士不禁又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转过个弯就出了这片密林,却赫然发现五雷门中位居老三的秦双竟倒卧在血泊之中,另外相陪向阎王应卯的还有四个卫字级的人物,地上血渍犹未乾涸,看样子这场打斗似乎才刚结束不久,巡了眼周遭,在发现另一行血迹逸向林端另一头时,骑士倏地翻身下马。 “叱雷,到另一头去。” 马儿低鸣着,听话地小步跑向另端,儒衫骑士则放轻了脚步向前,果然有另具人体俯趴在雪地里,只是看他的服饰并非五雷门下……是那个把五雷门惹得鸡飞狗跳的人? 不会是同归于尽吧?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骑士却是抿唇笑了笑,只因这闯祸的家伙似还挺有格的,瞧他倒下的位置离那群尸首那么远,仿若像似要死也不屑同那些人一块赴黄泉。 俯下身,儒衫骑士伸出手想将俯趴的人儿扳正看个仔细,这事情虽然已告终结,他还是得搞清楚是哪方的人物跟五雷门冲突,不但基于肩上的责任,更是基于自己心底浓浓的好奇。 “锵!”一道银芒急噬颈际,儒衫骑士实在没料到这尸体不但没死绝,竟还有能力攻击自己,临危只好往后一个铁板桥直直倒下,触地前双足再运劲一绞一翻斜斜地贴地飘出,饶是他反应的快,衫袍上也还是沾上了些积雪,闪的实在有些狼狈。 当险险地避过那道要命的银芒站定后,儒衫骑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原以为的死人……那家伙正挣扎著站起身,鲜血几乎染红了整身衣裳,除了敌人外大概有不少是他自己贡献的,只因那张脸盘的色彩白得一如地上霜雪般。 血流太多了吧?儒衫骑士偏头拧了拧眉,看样子这人就算没死也入棺一半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够差点砍了自己的脑袋,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到现在他都还感受得到刚刚那抹凛冽冻人的寒意。 嘁,模样还挺精致的 打量的视线对上了刚抬起脸的敌手,骑士不禁又是在心底赞叹了声,尤其是那双眼,如夜空中的星子般,灿亮又深邃,微弯的浓眉再配上张丰润的薄唇,怎么看都该是俊俏迷人才对,只可惜脸上的表情却冷得像池结冰的潭水,一身的煞气更是叫人退避三舍。 仿佛身上的伤全然不是自己的,年轻的脸孔上没有丝毫痛楚的神情,眼中透露出的只有寒意与敌意,手中紧握的是一方尺长的短剑,泛出凛冽的光泽,似乎随时欲择人而噬。 吱的一声细响,年轻人的脚边竟还蟋伏著一只全白色的小动物,注意到骑士随之而来的打量目光,年轻人随即移动了身躯挡在小动物前,视线仍紧盯著那儒服身影不放。 “喂,我只是路过的而已,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我马上……你!”尽量放柔了声音向这个满脸杀意的人儿打招呼,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想打场没意义的架,然而对方却是毫不领情,身形突然向他暴旋而来。 逞强的家伙……寒竹不禁摇头叹息著,轻盈地旋身避过这一击,年轻人却随这一击又扑跌在地,一倒后就不再有所动弹了。 “吱吱。”全白的小动物迅速地奔至年轻人身旁,著急似的叫个不停,寒竹漫步向年轻人近,只是这回多了份戒心,他可不想再一次重蹈覆辙地在雪堆里打滚。 “喔,终于昏啦。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伸指探了探年轻人的气息,寒竹有些出神地望著那张雪般惨白的面容,正犹豫该不该多管闲事时,那只浑身毛茸茸的小动物竟是不怕人地偎向自己的手摩挲著,模样就仿佛在向他求救。 “原来是只雪貂……小东西别急,我救他就是了,只希望不要好心没好报。”随口低啸了两声,林的另一端传出了叱雷的蹄声,其实就算没有雪貂的求情,寒竹原就打算先救了人再说,因为他实在觉得这冷脸小子很有意思,再者,他也不介意惹上五雷门这麻烦。 马蹄声如同雷响般在林间驰骋,寒竹双腿紧夹催促著爱骑急奔,虽然已经为怀中的人儿点穴止血,但贴身传来的体温还是觉得越来越冷,他不免担心是否真救得了他。 “唏哩哩……”一声昂嘶,叱雷四蹄在一间典雅的竹舍前定住,腿一偏寒竹抱著人翻身下马,迅速地窜人屋内,这地方本也是属于组织的一处连络位置,他才刚把人遣走打算一个人安静地待上几天休息,没想到老天像是怕他太无聊,竟又丢了件差事下来。 将年轻人轻放在竹榻上后,寒竹立即在屋内升起了炉火,之后又迅速将年轻人身上被血与雪浸湿的衣服脱去,希望他能恢复点热度不再失温。 “嘁,伤的真重。”看著年轻人孱弱的身躯上一道道可怕的伤口,寒竹不禁摇了摇头,这家伙怎么这么跟自己的皮肉过不去呢?打不过可以逃啊,没人规定非得打到全倒下了才可以收场吧? 斜睨了眼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已经皮肉翻卷冻成了死白,有的仍在丝丝渗出著鲜红,还有其他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衬著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得没什么血色,寒竹不由地升起一股心痛的感觉,赶忙将治伤的药品翻出,小心地处理起这些大大小小的创伤。 “咦?”眉头微蹩,寒竹若有所思地盯着年轻人的右后肩,那上头有著一小方奇怪的血色烙印,看起来像只振翅欲飞的鹰,这图样似乎曾在哪见过,却是一时想不出个确切来。 “咳”微弱的呛咳声倏地将寒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抬眼向床上的人儿望去,就发现腥红色的血滴正如条小蛇般从他唇角边境蜒爬下。 “果然内腑也伤的不轻,唉……”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寒竹不免有些怨叹老天丢给他的差事难度也太高了些,是想让他温习放在脑子里积灰的医理吗?还是嫌他劳心不够所以再多出点状况让他劳力? 摇摇头,寒竹只能很认命地搭起年轻人的腕脉,徐徐将内力注人,然而谁知道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握在手里的肤感依旧是一片冰凉,连原本些微的颤抖似都己力乏地不再。 不、会、吧?别跟他说都做到这样了阎王爷还不肯放人……无奈地将唇一撇,寒竹迅速地将上衣脱去后也爬上了床,将那冰凉的身躯扶起偎靠在自己暖和的胸膛上,双手环拥搓揉著他的肌肤,想藉著自己的体温为他升起点暖意。 “呜…不要…”没想到这举动却让怀中已然晕死的人儿不安地发出呓语,孱弱的身子也开始奋力扭挣著,虽然那力道简直比个十岁的小孩还不如,不过那模样看得出他是已是尽力挣扎了。 “嘘……你现在很安全,放心休息吧,没事了。”稍微增加环抱的力量,寒竹在年轻人耳边柔声低语道,沉稳的语调如摇篮曲般一遍又一遍安抚著,而怀中的人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力了,总之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看著窗外的圆月,寒竹吁了口长气,这个夜看来还长呢…… “娘,你看!星星耶!跟我一样的星星哟!” “呵……对呀,小魂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呢!”夜空下,一位温柔的美妇抱着一个有著一双灵活眼睛的小男孩。 “小魂是星星送给娘最好的礼物’美妇喃喃细语著。 “娘,我们要去那里呀?那儿有星星吗?” “小魂乖,不管到哪,小魂都有星星陪著唷!” “娘!你在哪?娘!”一群朦胧的身影越来越逼近,小男孩惊慌地奔逃著。 最后,剩下的只有小脸上的泪水和夜空的星星相互辉映著。 “呼……”微打了个哈欠张开眼,寒竹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著了,看了看天色,灿阳高挂,时已近午了,该是因为折腾了一夜才会睡到这么晚。 低头望着怀里抱拥著的人儿,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但浅浅的呼吸声听来平稳多了,寒竹随手又搭上了他的腕脉诊视著,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吱地一声,一只白色的绒球突然从被窝里窜出,把没心理准备的寒竹吓了一大跳,定眼瞧去才发现原来是那只雪貂,昨夜忙得一团乱没留心,没想到它一直躲在被窝里。 雪貂歪著头看了眼寒竹,模样似乎嫌他大惊小怪的,随即又爬上年轻人的颈项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摩赠著。 “放心,他已经没事了。”话才说完,寒竹就不禁觉得哑然失笑;干嘛要跟只貂说话?难不成才出来溜达几天,就觉得寂寞了?苦笑一下,自己不会是真的闲不得吧…… “晤……”仿佛刚从一个遥远的梦中醒来,才想张开眼睛,就感到浑身撕裂般的痛楚,不由地令他闷哼出声。 “醒了?’陌生的声音!却来自身后温暖的胸膛?第一个念头就是奋力想挣扎起身。 “喂!伤口会裂开的!”实在是没力气反抗,孱弱的身躯又倒回那温暖的怀抱中,才抬头就刚好迎上一双清澈的大眼,这下子,他才赫然意识到自己竟是被这人抱在怀中! “放开我!”微弱的声音仍是镀了层没温度的霜寒,丝毫不因为体虚力乏而显得势弱。 看著这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跟颈旁依偎的雪貂,寒竹虽然觉得这幅画面十分有趣,但又怕这小子挣扎将伤口弄裂,所以还是选择听话地扶起他的肩头起身,再拿个软被代替自己替他枕靠著。 看著寒竹起身穿衣,星魂想到昨夜在梦中感觉到的温暖,看来应该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虽然肚子里有一堆的问题,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漠然。 “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当然实际上想知道的是这家伙的名字,不过看他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样,问了大概也是白问,寒竹还是先从安全一点的话题著手,看看能不能有好点的结果。。 “星魂。”沉默半晌,就在寒竹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时,依旧清冷的声音自那两片唇间徐缓吐出。 “星魂……你取的吗?有意思的名字。”实在是对眼前这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寒竹现在的模样可说是和善无害至极,别说他的朋友、下属们了,就连他自己都怀疑哪来的好耐性这么哄人说话。 “星魂是我,它的名,有本事你自个儿问。”又是等上大半晌,年轻人才又开金口惠赐一语,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 “啊?”愣了一下,怎么会是这样的答案?寒竹不免觉得有些赧然,没想到拐歪抹角的下场竟是变成得跟只貂问名字,而那个叫星魂的家伙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著——这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是啊,我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只是没料到拐弯会拐到撞柱子…抿唇笑了下,寒竹不免对自己难得的出糗感到好笑,不过既然这家伙肯开口,他当然不介意继续多聊两句来化冰。 “你没帮你的宠物取名字?” “它不属于谁的,我没替朋友取名的嗜好。”垂下了视线,淡然的语声像似还带了点什么,却是模糊地叫人抓不祝 “朋友?”把动物当朋友也不是没有的事,只是 寒竹在心中打上了个问号,他不认为自己对这语声中未尽的意思是种错觉。 “那你又怎么跟五雷门的人对上的?”话锋一转,寒竹问出自己最在意的,在他想来既然还能聊得上几句,应该就不用再绕著那只貂打转了。 “五雷门?” 冶冶的嗓音重复了递,寒竹可以看得出那双眼里露出的疑惑,不过仅止片刻立即却又变得满布霜寒。“哼,原来还有个名号,管他什么门,谁欺负我的朋友,谁就得拿血来偿!” “你的朋友?”困惑地瞥了眼星魂,依目前观察所得,若以这家伙独断独行的个性来看,他实在不认为场上挂点的那些家伙有哪个可以做他朋友的。 “我的朋友只有一个。”例外地多废话了几句,星魂对自己的多言也感到有些意外,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人救过自己吧,所以才会看来还算觉得顺眼。 “咦?”不能置信地顺著星魂的目光看向那团绒球,寒竹知道自己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毕竟这世上会为了只绍差点连命也送掉的家伙应该只此一家外别无分号了…… “下次要打,也该衡量一下对方的份量,这么任性,迟早会把命送掉!”忍不住带了点责备的语气,在他想来,这小子可能是刚出道不久,要不以他还算不错的身手而言,自己不可能会不知道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再说他连五雷门都没听过。 一个初出江湖的雏儿,就算有点本事,也不能这么恣意妄为,为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随随便便就惹了个门派,再多条命也不够花,再这样胡搞下去,他看可能不用半个月,就可以从判官的生死簿上消名报到了。 “…生命的价值吗…对谁而言呢……”耳语般低吟像是在问自己,星魂缓缓阖上了双眼,然而这低微的语声却没逃过寒竹的耳朵。 望著再度沉睡的人儿,寒竹拧眉思索著他刚刚吐出的问题,令自己在意的,倒不是这问题的答案,而是,…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呢? “喏,这给你吃。”拿著一小块馒头想要喂雪貂,寒竹说服著自己只是因为无聊才会把貂当人说话。不吃?那要不要喝酒?可以暖和些。” “也不要?还真挑……我可没辙了,我怎么知道你要吃什么?”沮丧地看著这团不领情的绒球,寒竹只手撑著腮帮子抱怨著,这位“朋友”怎么这么难伺候?这小东西还真不怕自己把它皮剥了当围巾用 “…去吧!别等我。”身后突然响起声低柔的语音,不知何时昏睡中的星魂已然清醒,自从与他说过话的那天后已经又过了两天,却一直都是沉沉晕睡著。 “吱!”像似打了声招呼,雪貂没再理会坐在桌旁像个白痴般伸手握食的寒竹,秀气的四足一蹬,立即向窗外的林子里窜去。 “还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样朋友。”语音模糊地碎念了句,寒竹悻悻然地缩回了手,转而向另个我行我素的家伙打招呼。“醒啦,有比较舒坦吧?想要吃些什么?” “…”摇摇头,星魂勉力撑起身驱,随著覆身的暖裘滑落,才发现自己依旧未著片缕。“我的衣服,请给我。” “不饿吗?算了,当我没问,你的衣服已经破了,穿我的吧!”果然,这边这个也同样不领情,寒竹开始觉得自己这好人好像做的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索性不再赘言地拿出一套衣衫递给星魂,便背向他倒了杯酒浅酌解闷。 “欠你的,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还你。” 骞然转过头,就发现星魂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寒竹顿时感到有些怒意,这家伙还真是把他的好心拿来地上践踏,看样子他这好人面孔真是摆过头了,徐徐收起了笑,再开口的语声已变得冷硬。 “你走得出去吗?给我回去躺著!” 同样冷著张脸没有表情,星魂又回到初见面时的模样,完全不予理会地向门口迈出脚步。 “你!你也太不爱惜自己,这样的伤势,走路都嫌勉强,再遇到敌人你怎么办?”语声蕴藏著火味,寒竹横跨一步挡在星魂面前,莫名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躁,一反平常的冷静,他只是觉得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带伤离去。 “我的事不用你费心,想动手吗?” 动手?还真想把这小子敲昏了再扔回床上,寒竹闷闷想著,但又担心硬拦下他只怕会更加重他的伤势,就这么一犹豫,星魂己是闪身避过出了门去。 “可恶,这小子!”身形微晃随即追出,说什么也放不下的寒竹只好也跟著出门。 夜凉如水,星子在漆黑的夜空里更显璀璨,皑皑白雪已将大地装点为一片银色的世界,在其上飞掠的人影渐渐放缓了速度。 刚刚是逞著一口气,勉强运劲离开竹屋的,奔行还没一刻钟就已开始觉得真气窒碍,胸口沉闷,星魂不禁微恼地紧咬著唇… 已经三天了,大概会被追上吧,不能再耽搁了,然而沉重的伤势却使他无法再持续以轻功飞奔。 忽然间急掠的脚步倏止,冶煞的目光扫向四周的林木。 “出来!”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在这一片死寂中却分外清晰。 发现了吗?应该不是……紧跟在后的寒竹此时已跃上邻近的树枝,白衣隐藏在树梢的白雪间,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心中却是闷闷地不知自己躲起来干嘛?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好像自从遇见这个星魂开始,自己的一切反应就都变得反常,往日的冷静、清楚的思虑都不知跑哪去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莫名地却如此让自己挂心,这种情形自有记忆起还从未发生,星魂总让他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但又无法具体地将这感觉抓住说出个所以然。 “他这回又惹上谁”耳中早就听到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所以寒竹不认为那句斥喝是针对自己,毕竟他自认是很高竿的,说什么也没逊到会被这只剩半条命的小子发现。 还未想里,林间的四周像幽魂般地飘出了五人,呈包围状的将星魂圈在中间,五人身著淡绿色的罩衫,袖袍极长,双手双足都掩盖在其中,半高的面罩使得旁人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表情。 “我等奉令行事,还请不要为难。”为首的一位向前一步,微向星魂颔首,语音生硬地开口,像是照本宣科些什么,浑不似自己的意思。 视线落在对方身后的林间,星魂仿佛未曾听闻般,平和漠然的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为首的向右侧身让出一条路,但是被请的人仍然伫足原地没分毫移动的意思,只是远飘的视线随声收回,寒意凛冽地睇视著对方。 “不要逼我们动手,主上的命令是一定要带你回去。”心里闪过一丝痛苦的感受,但脸上仍是不露感情的漠然,星魂实在恨自己为什么还这么的在意,多少年了,对那个人该再了解不过了不是吗? “不论死活,思?’冶冷地笑了,笑里的凄怆却只有自己看得见,他一点也不介意让心更痛点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人所做过的一切,既然他不肯放手,就由自己切断所有的联系吧。 “……”为首的语气为之一窒,可以由他未蒙面部份的神态看得出他的脸色剧变,显然他原不认为星魂会反抗的。 隐身于一旁的寒竹因为隔上了好大段距离,只能隐约地听到一些谈话,这五人的服饰看起来应该是出自一个团体,然而他却感到十分陌生,江湖上几时又多了这么个组织? 该要奴雄他们好好查一查…寒竹思忖著,奇怪的是这些人的态度虽不友善,但也不太像是这小子的仇敌,要不然应该没法谈上这么久,这群人与星魂的关系还真难猜测… “你已经受伤了,看样子还伤的不轻,“鹰搏”阵势的厉害你很清楚,主上不会希望你受到伤害。” “是吗?”淡扬的语声,是在问旁人,更是在问自己,会在乎吗?自己的生与死他曾放在心中过吗?呵…真笨啊,他怎么会不在乎呢? 他当然在乎这个属于他、为他所有的“我”了,不是吗?当年血淋淋的记忆,至今仍是挥之不去的恶梦……思绪不住地翻腾著,星魂面上的表情却依然平淡如水,只是偶尔从眼中可以看到他的悲伤、恐惧及愤怒。 缓缓闭上了双眼,星魂仿佛又见到那个在星空下无助哭泣的小孩……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可以彻底地去恨他,那该多好!如果可以遗忘,如果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如果可以…… 真的好累了,想恨却恨不了那人所有,想忘却又不甘心连记忆中的温馨也抹去,这十多年的挣扎就快要将他撕裂,还是结束吧,他已经厌倦了再这样逃躲,就在这儿将一切都做个了断吧。 五个绿衫人仍是静立包围著星魂,虽然对方闭上了眼睛,但是他们都知道他的厉害,即使在眼前访如不设防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的绿衫人突然发觉星魂的双拳不知何时开始紧握著,全身也诡异地透著股浓烈的倦意,虽然面上依旧冷漠如霜,但却令绿衫人感觉到他的情绪。 不太对劲……为首的绿衫人锁紧了眉,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星魂露出感情过,退后了一步,正想交代其他人注意,谁知道还未开口,星魂的身影已暴然旋近。 “少主!”真要违抗主上?按下心底骇人的诧异,为首的绿衫人即刻举掌封劈,身形却向另一方向旋出,其他四人也迅速的靠近准备组阵,他想逼星魂移位闪避,这样就能缓一缓发动“鹰搏”阵式,要不然实在没把握能否擒住星魂。 出乎意外地,星魂根本没打算问避这一击,仅是微向左倾让肩头挨上这一掌,同时一道银芒也闪电般的掠过对方的颈际。 连哀嚎声也来不及发出,为首的绿衫人就已捂著自己的脖子颓然倒地,不给其他人思考的余地,银芒仿佛像要追回过往时光似的袭向四人。 四个绿衫人很明白光闪避是无法完成任务的,虽然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无法达成任务的处罚更令人生畏,于是没有犹豫,几乎是不分先后地以“鹰搏”阵式之姿反击星魂,虽然少了一人,但这缺口在这刹那间的互击已变得渺校 饶是如此,星魂仍能清晰地瞥见阵势的缺口,只是他并不想出阵,一来他的体力已无法再支撑出阵后的战斗,之前的创伤皆未收口,鲜血此刻早巳浸透了衣衫,而绿衫人的一掌更将他震得气血翻涌。 再者……他早想藉著这个阵将一切都结束,强咽下涌到唇边的鲜血,星魂不闪不避的迎向这一击。 “啊!”四声短促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一道白影也在这瞬息间从树梢上箭似地激射而下,抱住了被掌劲抛至半空中摔落的星魂。 从双方见面起,寒竹就仔细留意著场中的变化,因为心头一直惦挂著星魂的伤势,原打算不论这小子是否愿意都准备出手相助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厮杀来的这么突然,又在须臾间就已结束。 “星魂?”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喊得如此惊悸,看着星魂毫无血色的唇边泪旧流出的鲜血。全身大大小小的创伤,寒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办。 “星魂!”意识已经越飘越远,却在朦胧间听到有人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勉力张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着急万分的脸。 “…·是你…”语声细小如呐,即使他再努力睁著双眼,眼前的景象还是越来越模糊,星魂忍不住扬唇笑了,这回总可以顺心而为了,既不能恨也无法忘,要逃就永远地逃吧·; 撑下去,星魂!我马上帮你疗伤,别放弃!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涨满了胸口,寒竹如今唯一的念头只有执意不肯让臂弯里的人儿就这么离自己而去。 “……不……不要救……我……”语声渐渐微弱,星魂终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留在脸上的却是个璀璨如旧的笑容。 真好,原来还有人会担心我……这样就够了……就都停在这里吧…… 第二章 记忆不知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还是终其一身摆脱不了的罪与罚“夫人,请您再考虑,主上不会放过您的!”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著急地向着在床前收拾衣物的妇人道。 “晴儿,我知道,但是我已不能不走了。”妇人回过头来,娇好的面容未施任何脂粉,嘴角淡淡的笑意让人打从心底觉得温暖,一双清澈的瞳眸更显出这位美妇不凡的气质,腹部微隆,似是有几个月的身孕。 “夫人,可是您现在的身子……” “没关系的,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可以一辈子不离开这儿,但是现在……不能让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温柔地止住丫鬟的话语,美妇微抚著肚腹,满脸尽是慈爱的光辉。 唤做晴儿的女子低下了头,这些年来她一直服侍在旁,又怎会不明了主母非离开不可的理由呢?思虑半晌后毅然在心底做了决定。 “夫人,那么属下也跟您一起走吧。” “晴儿!你不用担心我,我不能让你卷进这件事,他的脾气你该晓得,跟我走会丢了性命的。” “夫人!”坚定的语气表示著自己的决心,女子的脸上没有半分犹豫的神色“属下这一生都是夫人的人,如果夫人不要属下,那就不会再有属下的存在了。” “唉……你就是这么倔……”爱怜地看著晴儿,美妇不禁叹了口气。 “夫人,那属下去准备了,今晚起更时再来接夫人。” 多年后。 一间木屋中,一个貌美娴静的少妇正藉著昏黄的灯光在缝制衣物,还有个同样清秀可爱的孩子正静静的坐著一旁看著她工作。 “叩叩。”木门在轻敲了两声被推开来,一绿衫女子迅速地进人后又将门掩起。 “晴姨,可不可以陪小魂到外面玩……”男孩一见来人,便高兴地跳下椅,拉著绿衫女子的手摇著央求。 “小魂,这么大了,还想黏在晴姨的身上?”美妇停下手边的工作,笑著说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爱黏人陪著他玩,许是没有同年纪的孩子作伴,多少有些寂寞吧。 “小魂乖,晴姨等会儿说个故事给你听喔,先进房去等晴姨好吗?”绿衫女子弯下身,轻拂著小男孩的脸蛋,柔柔地哄说著,安抚了男孩离去后才直起身转向美妇,柔和的面容刹时严肃了起来。 “夫人,刚刚属下到镇上时发现了“血鹰”的记号,虽然没见到人,不过可能就在附近了。” “恩,快七年了,没想到他还是不放弃找我们。”美妇的视线聚焦在远处,有些失神地喃喃说著,“待会儿就走吧。” “是!属下先哄少主睡下,约半个时辰后起身?” “恩,好的。”起身走到窗前,美妇看着满天的星斗,思绪逐渐飘回遥远的时空。 “七年了……七年来不知走了多少地方,始终没法子安定下来,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得放手呢……” 二十年前,她,是江南世家首屈一指的才女,他,是来自关外的青年俊彦,不仅武功高强,诗词书画也样样精通。就是那股特殊的风范深深吸引著她,而他也为她独特的气质韵味倾心。 两人的结合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婚后,卓越出凡的他野心越来越大,凭籍著那一身超人的智慧与功夫,在江湖上打下一片不小的天地,但路子却越走越邪,性情也跟着变得凶残冶漠。 他的组织代号就叫“血鹰”,总揽黑道的各种买卖,更兼做“买命” 的生意,虽然她并不认同的他的作为,但始终不曾离开,只因她仍深深爱著……一份终其一生无法磨灭的爱恋…… “辰……”美妇垂首低语著,“为了小魂,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除非……” 深深叹了口气,像是要抒发长久的郁闷,她知道那“除非”是个永远不可能的梦,就算他能舍下所有,带著她与孩子隐居山林,但这十年来所欠下的血债又该如何偿还? 一切,都已经回不到最初的平静…… “滴的、滴的”清脆的马蹄声在无人的小径上显得格外的突兀,两匹栗色的骏马井辔飞驰著。 “夫人,过了这山头,有个小庵,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吧?”双手持缰,马上的绿衫女子偏首征询身旁另一骑上美妇的意见。 “恩,辛苦你了,小魂很重吧。” 望著怀中安睡的小脸,绿衫女子露出了笑容,一点也不重。”少主睡得很甜呢。 “夫人……”忽然间,绿衫女子微扯缰绳,将速度放缓下来,不久两骑己缓缓停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前。 “晴儿?” “夫人,前头林子似乎有些古怪……太安静了。”这条路她曾走过几回,气氛从不曾这般诡橘,绿衫女子立即机警地停马戒备著。 “哈!对、对,太安静了,咱们一起热闹热闹……”一个粗哑的嗓音响自树丛后,随后走出六、七名衣衫不整的大汉。 “喻!头子,两个妞耶,没想到三更半夜还有这等货色!” “哈……”其余的大汉闻言后放肆大笑著,任谁也看的出来这些人等在这里并没安什么好心。 “夫人,大概是打劫的,属下这就去打发他们。”绿衫女子低语著,回身将怀中的小孩解下交给美妇,随即催马向前几步,目光锐利的巡视眼前几人,面色倏然变得冶煞无比。 “你们惹错人了,识相的现在就掉头离开,否则就是嫌命长了!”她知道主母不愿意伤人,故而不若平素的行事风格,破例先给对方个机会,只是她很清楚,这种瘪三角色通常搞不清自己有几两重,今夜,只怕少不了又会见血。 “哼!黄毛丫头,大爷岂是吓大的?” 果不其然,这群人丝毫不觉得眼前会有什么危险性,两个女人加个毛孩子,说给谁听谁也不相信这三个人能跟他们的命长命短扯上啥关系。 “哇!眼前一花,刚刚发话的汉子大叫著掩著左肩后退,鲜血从指缝间不住地流出,其余的人则瞪著大眼愣在当场,怎么也没料到眼前的黄毛丫头会有这等身手,他们连自己人是怎么伤的都没看清楚。 “哼,血鹰的人你们也敢动?一群不长眼的东西!”绿衫女子淡淡说著,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雷般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一听到对方竟来自道上那个令人闻名丧胆的恐怖组织,刹时间恐惧的神色明显地显露在每张脸上,下一刻便如同受惊的鸟群般,仓皇地四散逃跑,而绿衫女子也不追击,就在马背上端坐著冷眼任他们逃去。 “惹了‘血鹰’的代价有这么便宜?该不是离开久了就什么都忘了吧。”一个冷峻至极的声音沉稳地在林稍间回荡,而原本四散逃命的大汉们突然间全停止了动作,如破絮般毫无声息地纷纷栽倒于地。 绿衫女子的面上陡然变了颜色,写满的全是恐惧与惊慌,七年来时时刻刻记挂担忧的终于还是没能躲去,然而当她瞥见美妇闻声抱著小孩从马上下来时,原本己然僵直的身子又注人了股动力。 “大人!别下马埃”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这一刻她所担心的不再是自己的下场,而是深深地为这对母子感到挂虑。 “晴儿,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的……” “夫人!您带著少主快走,这里由我先……” “哼,你想先做什么?”未等美妇有任何表示,冷峻的声音又响自四面八方,仍然不见人影。 噗地一声,绿衫女子随声跪倒于地,语带颤抖地道:“属下不敢!主上……请放过夫人吧!夫人一直都很牵 挂您的……都是属下的错,您就责罚属下吧……” “晴儿,起来,这不关你的事……辰,你不要迁怒别人,当年是我决定要走的,晴儿只是放心不下我才跟来,我还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娘……”这一连串的变故已将小男孩吵醒,此刻他正揉著睡眼,拉著美妇的衣角唤著。 “晴姨怎么啦?”似乎感受到眼前诡异的气氛,男孩紧紧地依偎在美妇身旁,这情景让美妇不由地低下头爱怜地摸著男孩柔顺的头发。 这时,从浓黑的树影中徐徐走出个身着黑色劲衣外加件淡绿色罩袍的男子,约三十几的年纪,有著令人心动的俊俏外型,只是他的脸上罩满寒霜,紧闭的唇边流露的尽是讥诮傲然的神情,满身的肃杀之气叫人望之却步。 此刻他的双眼正盯著美妇身旁的男孩,良久才将视线回至美妇身上。 “筱君,你不该离开我的,更不该把孩子带走。” 无畏地迎向这灼热炙人的目光,面对著这一生最挚爱的人,美妇眼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这脸孔这身影曾是她朝思暮想的,但如今真见著了却又多希望只是场梦就好。 “娘……”小男孩直视著眼前的不速之客,直觉地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不由得移动小小的身躯挡在美妇身前。“他是谁?是坏人吗?小魂会保护娘的!” “小魂,他不是……哦……他是你爹爹,他是……娘最爱的人,当然小魂也是娘的最爱……”美妇蹲下身,双臂轻拥著小男孩,直觉上是想否认孩子的问语,可是话到嘴边却又…… 不是坏人吗?视人命如草芥,连杀人都还能够笑著的人……不是坏人还能是什么? 他的所为连身为人妻的她都已经无法再找到解释的藉口。 “爹爹?”晶莹的大眼中充满著疑惑,男孩不能理解这位在生命中缺席的爹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晴姨跪在那儿他也不理呢? “爹爹……就是你要爱、尊敬的人,就如同你对娘一般。”只能这么说吧,美妇心中暗叹著,太多的话只能等孩子大了才有办法解释。 “辰,让我们走,孩子不能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太多的血腥杀戮会毁了他的!” “筱君,你该很清楚,是我血鹰之子,这些就注定是他该有的。”冰冷的语音没有一丝亲情的温度,男子的眼里没有分毫的动遥 不!美妇在心中狂喊着,我绝不会让小魂步上你的后尘!紧紧牵著男孩的小手,美妇思索著如何逃离这困局。 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僵局,跪地的绿衫女子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虽然明知是飞蛾扑火,但她已没有其他的选择……抬首看了美妇与男孩最后一眼,绿衫女子心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却是咬牙闭了闭眼,起身转向那一身肃杀的男子。 “主上,这是唯—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您”随著语声,绿影直射男子“夫人!走!” “哼!”男子状似不层地低哼了声,面对绿衫女子的攻击他根本不避不动地依然仁立原地,身子周遭却随著那一声冷哼旋起一股劲流。 “晴儿!”惊呼著,美妇霎时松开小男孩的手,奋身向前抢进,她太清楚与那道气旋相触后的结果,只希望她扑上的举动能让他有些犹豫,不论犹豫后他是否会住手,至少都是个活命的机会。 然而急旋的劲流并没有敛缓的趋势,不知道是时间上来不及还是根本因为男人不介意,两具躯体就这么几乎不分先后地被震飞至空中,然后重重摔落。 “娘!”尖锐的童音响彻夜空,男孩就这么睁大了眼目睹一切惨剧的发生,却是什么也无法阻止,跌跌撞撞地跑向美妇的身边,男孩已是泪流满襟,小脸上满是惊悸惶恐的表情,而远方的男子却依旧在原处站著,只有冷漠的脸孔显得有些怔仲困惑。 美妇无力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已不复见一丝血色,唇边溢出的鲜血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显得那样的凄艳。 “娘!娘您怎么了?娘!”小男孩声嘶力竭地喊叫著,他好害怕,害怕娘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他,再也不会跟他说话,再也…… “……小魂……”美妇茫然睁著眼睛,眼前的景象却是越来越黑,她知道自己恐怕已无力再为小男孩做些什么了,艰难地举起冰冷的手颤颤巍巍摸索地贴上那张满是泪水的小脸。 “……小魂…… 别难过……以后……要坚强……”话才说两句一口郁血又是自喉间涌出,虽然明知道会吓坏身旁的孩子,她却已无法忍住不让这些骇人的鲜红满溢出口。 “娘!呜……不要丢下小魂一个人……娘!”伸著小手慌乱地揩拭著那不断淌下的腥红,男孩的手上尽是自己的泪与娘亲的血。 “……小魂……小魂不会……孤单的……天上……星星……娘……在天上……看著……” “我不要!呜……我只要娘……” 在一旁仁立良久的男子终于缓缓地迈步走向美妇,目中原本凌厉的神色变得茫然里带著些痛楚,紧握的双拳已渗出了鲜血,一滴滴的滴在这片沉寂的大地,他并没打算要的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筱君……你该知道我的心……你为什么做这种选择!” 模糊地看著眼前失神的人儿,美妇笑的有些凄凉,她当然知道这男人始终还在乎著自己,只是他的在乎却从不等于珍惜,而今她只希望自己的死能让男人省悟,让他懂得爱惜自己的孩子。 “…………对你……我始终……没变……答应?…………好好……昭顾……小魂……”语声寂然而止,美妇带著不舍与牵 挂闭上了眼,来不及流出的泪水缓缓地自眼角渗出坠下。 “娘!娘您醒醒!呜……娘!” 悲切的叫唤声却无法换回美妇已逝的生命,小男孩转而狂乱地垂打著身后的男子。“都是你,是你室口的……还我?……鸣……把娘还给我……” 男子任由小小的拳头在身上垂打,仍然怔怔地望著眼前已冰冷的身躯,片刻后才像是从个迷梦中清醒,迷蒙的眼神逐渐恢复成之前的锐利,倏地一指将小男孩点昏,男人一把抱起了男孩与美妇的尸体,迈步走向林外。 “是你不好是你要离开我,……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的选择……都是你在做选择……哈!哈…… 现在你不会离开我了……再也不能离开我了……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哈……” 自言自语著,男人的表情显得有些狂乱,黑夜里除了满地凌乱的血渍及尸体外,就只剩刺耳的笑声在林中不住地回荡。 第三章 如果可以愿做天上白云随风飘荡愿为水里浮萍随波聚散可是却忘了我没有云的潇洒没有萍的自在只是个失了心的人坐在床沿边,看著那张昏睡著的脸蛋,寒竹心中不禁暗道了声好险,回到谷中已是第二天的晨光了,五天前他不但几乎马不停蹄地带着人直往回谷的方向冲,沿途上更一直以内力替星魂延续著生命,好在这些辛苦都算有了代价。 昨夜急驰而回时,梦婆婆就说再晚一步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了,想到这,寒竹不禁苦笑地扯了扯唇,自己当家的形象大概被昨夜那火烧屁股的急样全毁光了,他没忘记迎门的下属们见著他时那副彷见天开的表情,每张嘴都张得可以吞下颗大鸭蛋了。 “阁主,于松凛偕秦奴雄求见。”随著轻缓的敲门声,浑厚的嗓音也同时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两人脚步轻快地进门后又再将门轻轻掩起,显然是怕打扰到寒竹与床上昏睡中的伤者。 “阁主,您歇会儿吧,这儿由奴雄伺候著。”开口的是秦奴雄,他是寒竹的贴身近侍之一,三、四十的年纪,看似粗旷,但举止却十分有礼,而于另一旁站立著、约年过半百的儒衫老者即是谷中的第二把交椅,主掌“玄殿”的醉饮翁于松凛。 看著自家的主儿昨夜风尘仆仆地进谷后,就一直忙著没歇息,直到这位被带回的陌生人情况稳定下来后,才稍微有空喘口气,秦奴雄不禁有些担心自己主子的身体。 “没关系,我刚刚已经稍微休息过了。”摆摆手表示不碍事,寒竹望向默立在一旁的于松凛;他很清楚这位大殿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玄殿” 总管著谷中的各项事务,下面有三轩一堂,依天、地、日、月命名,各司对外的营生、攻击、防卫、刑罚等职务,另外还有由散居谷外的农家、猎户等组成的“护团’,他们也都是谷中人的亲友或是些同道的三岳五岳的人物,这些其实就是外人誉为最神秘的影谷组成。 此刻于松凛不禁对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多打量了两眼,他是看著寒竹长大的,自记忆中,从不曾见过这孩子有如昨夜那样般惶急过。 他所认识的寒竹是个成熟稳重的人,身为老当家的接班人,即使在孩提时旁人也从不曾拿他当个孩子看过,长大后他这份潇洒更趋于老练,即使亲如父执辈的自己也很少见到寒竹将自己的情感如此不加处理地流露出来,而今为了这陌生的年轻人却…… “阁主,本殿主已加强“护团”的巡视,耿轩主也传令在外各点的人手留意是否有扎眼的人物窥探。”顿了一顿,基于职责于松凛不免启口探寻床榻上这年轻人的来历,“阁主,这位公子是……·” “路途遇上的,跟雷老鬼那边结了梁子,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星魂,使一把尺长寒玉,功夫还算不错,奇怪的却是你我都不曾在江湖上听过,另外……没什么,对他我也仅知道这些。” 低头思索著些什么,寒竹没留意自己的话又在于、秦两人的心中打了记闷雷,当家的不但带了个陌生人入谷,而且竟还连对方的出身来历都不清楚?!这实在有违寒竹平日谨慎的做法。 “于老,你是否知道有以鹰为标记的人或是组织?”虽然对星魂的来历有所保留,思虑半晌后,寒竹还是决定向江湖阅历丰富的于松凛请益,毕竟有可能牵涉到全谷安危的事情他不能不多考量几分。 “以鹰为标记?倒似未曾听闻……鹰……等等,阁主,您说的鹰可是看似振翅欲飞的模样?”锐利的双眼微微眯起,一件陈年往事突然勾起于松凛多年前的记忆,不由得令他心腔子猛然一缩。 “对!有印象吗?” “难不成真会是他?” 叹息了声,于松凛脸上有著抹追忆的惘然,二一十多年前,有一个叫“血鹰”的杀手组织曾横扫黑白两道,据说标记就是一只赤红色、振翅欲飞的鹰,主事者是当年以翔龙斩威赫武林的凌云辰……” “凌……云辰,这个人我倒听说过,可血鹰这名号我却陌生得紧,奇怪,二十年前的事并不算久,怎么却沉寂至此?”不解地微蹙起眉,寒竹将目光锁向于松凛,二十多年前的岁月应该是这位父执辈尊长呼风唤雨的年代。 “阁主,这组织当时的确纵横一时,因为它旗下的杀手个个艺业高强,提起血鹰,莫不令江湖人变色……但奇怪的是约在十二、三年前就突然地销声匿迹了,由于这组织带给江湖的全是血腥杀戮,所以之后几乎不再有人提及,大家都刻意地想忘却那一段岁月。” “会不会是遇上比他们还高明的仇家?”歪了歪头从旁揣测著,一旁的秦奴雄也被勾起了满心好奇。 “可能性不大,要让这么强大的组织在一夕之间瓦解殆尽,那样的势力不会凭空生出,就老夫的臆测,或许是凌云辰个人的问题,他既是有本事统领这样的组织,要它消失也该非属难事,也可能它只是化整为零转到了台下,不为人知而已。” “阁主,您怎么会问起这?莫非这次出去看到了这标记?”语重心长地分析著,叫于松凛担忧的是为何寒竹去挑这时候问起这事,若真是血鹰重现,而又与这名陌生人有关的话,不但江湖又会掀起滔天巨浪,恐怕连影谷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没什么,只是这次出去偶然听人提起,有些好奇罢了。”故意避开话题,在情况未明前,寒竹暂时不想让人知道星魂可能与血鹰有关,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对了,奴雄,怎么没见到巫老遥呢?”影鹏巫遥与影枭秦奴雄同为自己的双卫,通常是焦孟不离秤砣不分的,少见有像今天落单的时候,寒竹不免好奇地问问身旁的老伙伴。 “……他是出去探听消息了。”秦奴雄有些差赧的笑答道。 “探听消息?有什么……”怔愕了会儿后寒竹突然会意,不禁语带戏谴地糗著秦奴雄。“喂,你们俩是真要黏在我身上啊?” “哈……”霎时间,三人愉快的笑声充斥了竹屋内,冲淡了不少方才的凝肃气氛。 “晤……”轻吟了声,两扇密长的睫羽眨了眨终于睁开了眼,神智却依旧昏昏沉沉地难以完全清醒,甫张眼的星魂就这么出神地呆瞪著床顶的紫慢,直到满室的夕日余晖入眼底,呆滞的黑瞳才逐渐灵动起来。 黄昏了吗?视线转向竹窗外瑰丽的云彩,星魂迷迷糊糊地思索著,还搞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记忆会莫名其妙地跳了好大段?空白的茫然令他忍不住想伸手敲敲晕沉的脑子好清醒点。 “唔……”又是声微弱的痛呼,才想抬手右肩及胸口的剧痫就让他不得不打消了念头,直到现在他才感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倦极了,真想再闭上眼睡它一觉,可是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才醒来…… 醒来?自己还活著。突然间所有晕迷前的记忆全涌回了脑里,星魂忍不住闭起眼好消化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半晌后总算是厘清了自己的状况,看样子是有人多管闲事了,那个叫寒竹的可恶家伙! 赌气似的,星魂再次撑著沉重的眼皮张开眼,打量起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淡紫的围幔、淡紫的被褥,紫得飘逸,也紫得令人觉得佣懒,从半掩的竹门往外看,可以看到外面还有一间小厅,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是竹制品,布置地俭朴又不失高雅。 哼,看来那家伙还算是有几分不俗之处……闷闷地冶哼了声,星魂开始努力集中精神回忆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张充满担忧与惊悸的面容。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拧著眉,星魂终还是不胜疲倦地阖上了眼,脑里却依旧不肯停歇地奔转著无数个念头……好久没见过这表情了,除了那时候…… 思绪飘回了那段快乐无忧的过往时空,自己尽情在原野上跑著、跳著、嘻闹著,而不远处,总会有著双慈爱的眼睛默默地随著自己的身影,总会……不让自己感到孤独……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全都走了样……星魂无语地问著这始终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被娘亲说是最爱的人……却是夺走所有的罪魁祸首?这样的爹爹他能拿什么去尊敬,拿什么去……爱? 所谓的爱就是毁灭掉那人的所有吗?将一切全握在手里就如他对娘对自己所做的? 多少年了自己始终找不到可以解惑的答案,他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男人的所作所为全是因为那个虚幻的爱字。 突然间冰凉的水液缓缓地顺颊流下,沿着唇角渗进嘴里,星魂不禁为这丝湿咸浮起抹嘲讽的笑意,他没想过原来自己竟还记得怎么哭,该要摒弃的不是吗?他对自己发过誓的……绝不让那男人拥有自己的任何一种情绪! 可现在没关系吧,那男人不在这儿,他可以允许自己偷偷哭一会儿,就只一会儿.让泪水悼念所有逝去的一切……任由冰凉的泪珠滑落枕,星魂的意识 再次模糊了起来,逐渐跌人了深沉梦乡中。 “唧……”轻轻地推门而人,寒竹伸首探视著床榻上的人儿醒了没,却不经意地瞥见那苍白脸蛋上的两行清流,不由地令他蹙起了两道浓眉。 “为什么哭……做恶梦了吗?”伸指轻掬那沁凉的泪渍,寒竹再次感到胸口为之一窒,闷得难受,不禁想到那一天他最后的笑容,虽然是那样灿烂,美得让人心悸,却也同样地令自己感到揪心伤悲。 一种莫名心疼的感觉,虽然说不出理由,寒竹却是明明白白地清楚自己非常在意著床榻上的人儿,在意到竟想展臂为他遮去所有风雨,只为了不想再见著他流泪的模样,希望他永远都能真心绽放著那如阳的灿烂笑容。 “别伤心了,我不会再让旁人伤害你的。”缓缓拭去星魂脸上未乾的泪痕,寒竹仿如承诺般轻语著,即使仍不完全明了心底那些因他而鼓动的情绪,但可以确认的是,自己绝不会允许再有任何的伤害加诸于这人儿的身上。 再次醒来已是隔天的中午了,星魂甫张开眼,就又被正午艳阳的光芒给逼得再阖上了眼,他可不想贸然转首再咬疼了自己的牙。 “太刺眼了吗?”温和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伴著话声窗上原本高卷的竹廉也随之宪宪奉奉地放下,室内的光线霎时变的柔和许多。 “早,感觉还好吧?你的伤不轻,梦婆婆说至少得一个月才能下床活动,之后还得再调养两个月才能完全痊愈,这地方很安全,你可以安心在这儿好好休养,不会有人打扰的。” 劈哩啪啦地就是串招呼与问候语,声音的主人虽然说的极尽轻柔,然而在星魂耳里听来无疑却是种催化剂,催化著他的怒气! “该死的,谁要你救了?你以为你是谁。” 语声虽小,却盛著十足的不满与怨怼之意,这让寒竹忍不住想逗逗这个一起床就发脾气的人儿,看看火烧旺点是不是能恢复的比较快些。 “我是谁?怎么你这小子看来年纪轻轻记忆……却好像不怎么灵光耶?寒竹,天寒地冻的寒,竹子的竹,建议阁下动动口多喊上几次,保证不会再忘,还有什么疑问吗?我非常乐于提供解答的,别客气。” “你……”不自觉地咬起了唇,在肚里闷烧的那把火叫星魂直想动手把眼前这张过于开朗的俊颜给砸烂,撑著床沿勉力坐起身,冷汗却已涔涔而下,气息吸吐间也越发显得吃力。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说了……不要救……”费力喘息著,星魂却犹是不认输地不肯歇口,然而伤重未愈的身子却禁不起这番折腾,不但脑子又开始发晕,连望出去的视野也越发昏暗。 “嘘……别那么激动,有话慢慢说。”撩起袍摆偏腿坐上床缘,寒竹爱怜地伸指揩去那张苍白面容上的颗颗汗珠,语声低柔地安抚著,见著星魂难受的模样,不禁自责起自己实不该挑这时候逗他的。 “我没办法坐视不管,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你死在我面前,所以很抱歉,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收起了玩笑的神情,如子夜漆亮的眼瞳里盛满了认真的感情,耀眼地令人不敢正视。 然而当发觉自己过于正经的言语让星魂不知所措地感到困惑时,寒竹复又扬起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况且我没忘了你说要还我什么的,我总得帮你留个还债的机会吧,否则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啊?”怔忡地呆望著寒竹,星魂只能发出单音的问语,他那此刻不怎么管用的脑袋还在思索著刚刚人耳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这家伙有什么理由不能看个人死在面前? 别告诉他说是因为这姓寒的吃素,菩萨心肠到无法见死不救,天塌了他都不可能相信眼前这家伙会是吃斋念佛的角色……非亲非故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见鬼的理由非把自己从阎王殿上捞回来不可,证明他是侠义仁心的大英雄? “喂,魂归来兮,神游到哪去了?” 眼对眼地对瞪了好半晌,寒竹却发现这小子那双晶莹黑瞳焦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没想到这一挥那双眼一瞪后就闭了起来,理都不理自己。 “喂!别又睡著了,想倒至少也得先把药跟参汤喝完,你昏了两三天,该好好补补元气。” “……”俯首面向床侧内壁,星魂依旧是闭著眼不予理会,同时脸上的神情又趋于淡漠,如同初见面时覆下了层层寒霜。 唉,这小子又打算拿冰块脸出来冻人吗?摇摇头,寒竹不禁在心中暗叹了声,不过他若以为摆出这脸孔就能让自己放弃的话那就算盘打错了,他寒竹别的没有,耐心跟点子可是特多的。“星魂,别任性,身体是你自己的。”嘴上仍是八股式地劝说著,脑里的主意却已转上了七八个,寒竹一点也不意外眼前的人儿依然是不睬不理地当他不存在。 “难不成你要我用灌的?”语带威胁地拿眼直瞅着星魂瞧,其实念头早已经又动到另个更好的方法上。 “你试试……我会尽全力抵抗的……” 果然,幽冶的语声随即响起,与之前发火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寒竹再次摇了摇头,不禁感慨起这小子的个性怎么这么糟,然而唇边却反是徐徐漾开了抹若有深意的笑容。 突然间,整屋子变得静悄悄地没半点声响,连呼吸声都似只剩下自己一人,星魂不禁疑惑地想睁眼瞧瞧,奇怪怎么没听着寒竹离去的脚步声,谁知道眼才张开,就发现那张原以为远离的脸庞竟杵在面前笑得诡异。 来不及多转什么念头,星魂只觉得腰畔一麻后就再也动弹不得,而另个叫他更感惊愕的却是,一种温润湿滑的触感随即覆上了自己因失血而乾涩的双唇,同样地也还来不及分辨,那苦到不能再苦的药汁就己经在唇舌间泛滥了。 恍如晴天劈雷,原本就不怎么清明的脑子这下可更加变得空白,星魂完全被寒竹哺药的举动给吓成了尊泥雕,此刻就算没被封住穴道,恐怕他也忘了该怎么动,因为直到整碗药汁喂完,他都没发现寒竹早解了穴还他自由。 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两片饱满的丰唇,寒竹那双如子夜般漆黑的双瞳里漾着淡淡的迷惘……不是喂药而已吗?为什么那碗药汁明明苦到令人咋舌,心底的感觉却是甜得直叫人想再三回味? 微微眯起了眼,寒竹若有所思地睇视著眼前这看来神魂依旧未定的人儿,一抹动人的嫣红正缓缓染上了他原本苍白的双颊上。那漂亮的模样好看到叫人不禁心悸闪神,寒竹忍不住又是低首俯下,轻轻地、柔柔地再次吻上那双微凉的唇瓣……方才那奇异的感觉他想再确认一次,确定那并不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晤……”迷迷糊糊地才恢复点神智,星魂刚想出声,就又被贴上的湿暖给堵了回去,柔软的唇瓣在自己唇上那般温柔地吮著,有些痒,有些麻,一颗心更是为此噗通噗通狂跳著,那种仿若置身云端间的感觉其实很舒服,并不令人讨厌,可是……蓦然回神,星魂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感到身下人儿的挣扎,寒竹迅速直起了身子,就怕星魂因此挣疼了伤口,虽然这短暂的吻触无法餍足心底的欲望,但已足够让他确认自己的感觉。 他喜欢他,真的、非常喜欢他!喜欢他笑的样子,喜欢他说话的样子,也喜欢他生气的样子,更喜欢亲他时那种愕然失魂的模样,所以才会想逗他说话,想诱他展颜畅笑,想吻他想碰他,更想把冷冰冰的他全溶化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抿唇低笑了声,寒竹有趣地望著面前那个脸已经羞红到快可以冒烟的人儿……未来的日子真是挺叫人期待的。 “晤……你、你……”越想越是不堪,星魂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涨红了整张睑,双颊发烫到连他都要怀疑这张脸皮是不是要熟透了,原本摆出来的冷漠脸谱早被这把火烧的精光。 “你……怎么、怎么……”不自觉地掩捣著自己被吻得艳红的双唇,星魂支支吾吾地依旧说不出句完整的话语来,只能圆著双杏眼气恼地瞪人。 “有意见?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还有参汤,我一点也不介意再试一次刚才的方法,滋味……还挺不错的。”故意喷喷有声地抿了抿唇,寒竹脸上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不趁机捉弄捉弄这小子就实在对不起自己,他实在爱极了星魂那不知所措的羞赧模样。 “不要!晤……”慌忙摇头拒绝,然而举臂想推挡时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得叫星魂忍不住压抑地闷哼了声,才舒展的眉头也又再次蹙紧。 “别再动了……我不勉强你,用汤匙好吧?”爱怜地轻抚着星魂的肩头制止他再妄动,寒竹不由得又摇起了头……惹上了这小子,看来自己以后大概不乏心疼的机会了,唉,自作孽呀…… “叩、叩。”敲门声轻轻响起,一串温和且苍劲的语声也随之传入。 “阁主,老身方便进来吗?” “啊,婆婆快请进。“低呼声,寒竹急忙起身相迎,这举动让星魂不免好奇起来人的身分,只见推门而入的是一健朗老妇,年约七旬,满头的银丝,步履却没有一般老人的蹒跚,她先是神情恭敬地向寒竹拱手揖了一揖后,才面带笑容地转向星魂。 “娃儿,好点了吗?要多吃些才好的快,你伤的可不轻,血气也亏损太大了,若是竹儿再晚些带你回来,只怕要糟了呢!”和蔼地望著星魂,老妇微然沙哑的语音里带著浓浓的关切。 “星魂,这位是梦婆婆,就是她把你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 莫名地,甫见面星魂就对这位梦婆婆很有好感,那笑容、那语态在在都令他倍感亲切觉得温暖,暖得就像以往娘亲给他的感觉那般,于是星魂不自觉地也露出抹淡淡的笑容回应著。 “谢谢婆婆救命之恩。” 啊,他笑了!虽然仅是些微地弯起了唇弧,寒竹还是惊讶地打量星魂,没想过这小子会对初见面的人如此和善,他可没忘记那一夜救了他之后得到的可是一脸可以刮下霜的冰寒。 也许是环境使然吧,伸指点点了自个儿的鼻翼,寒竹细想著……不晓得这小子是不是真跟血鹰有关,如果真是来自那种鬼地方,那就难怪他会拒人千里,将自己冰封起来了。 然而寒竹不知道的是星魂原来的个性本就不是如此地冷漠自闭,除了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严酷的没有一丝人味外,更是因为从失去所有的那一夜起,星魂就决定封闭起自己的感情。 舍弃了笑容、隐忍起泪水,用冷漠将自己武装起来,外界的人、事、物他都不再关心,就这样刻意孤寂地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的就是不愿在那个夺去他一切的男人面前显露出任何一丝情感,既然只是被当成件所有物,那么,他就符合这身分绝不给予多余的回应……这是他对那男人唯一能做的消极报复。 “娃儿,听竹儿说你叫星魂,可是星子的星,魂魄的魂?”见星魂微微颔首,老妇又继续接著这话题问下,“还真是个别致的名字,可以知道你的姓氏吗?总不好老娃儿娃儿的喊你。” 她没忘记临来前于松凛可是再三拜托她来探探的,想是他认为凭仗著救命之恩,这年轻人多少会卖自己些面子,而自己在谷里超然的地位也叫寒竹不好阻拦什么。 然而星魂闻官却是沉默无语地垂下了睫羽,明显躲避著询问的视线,这让老妇不免诧异地偏首望向寒竹,却见他也微微摇著头表示不知道。 “……我没有姓,婆婆喜欢怎么称呼都没关系。”令人尴尬的静默持续了好半晌,星魂才幽幽地启唇出了声,出口的话语却是叫人愕然一愣……没有姓,这意思是…… “孩子,没关系。”带著些许了然的神色,老妇和煦的笑容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歉意,“老身也真是糊涂了,姓名只不过个标记,你就是你,不会因为你姓什么就变了个人不是吗?老身的姓也是舍了原的自己取,人生如“梦”,自己高兴就好。一又是淡淡地笑了笑,星魂抬起眼表示自己不在意,心里却黯然想著……真有这么简单吗?自己难道真没因为那男人另给的名姓而改变什么? 如果能这般洒脱,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嘲讽地微微扬起了唇角,星魂再次垂下浓密的长睫掩饰著情绪……这么多年下来,他都已经忘了自己原来的样貌该是怎样,他的改变早就已回不到当初了。 “娃儿,醒了段时辰,你倦了吧?竹儿,我们出去让他休息吧,别把他累坏了,对了,老身以后就叫你魂儿可好?寒竹我也是这么叫的,可没偏心。等你身子好些,有空来寻梦阁找老身,包你尝到各种美味的点心,老身的手艺可不差呢,竹儿,你说对吧?” 笑着点了点头,寒竹附和著梦婆婆,同时也倾身温柔地揽着星魂将他缓缓扶倒,替他盖好被子后,就偕同老妇出了竹室。 静静地闭著眼,星魂享受著这一室的宁静,决心不再虐待自己去想那些恼人的烦事,思虑一转又回味起方才相处的片段。 这些人,跟以前周遭的那些真的很不一样呢,尤其是那个叫寒竹的……一想起之前双唇交叠的感觉,星魂就不禁感到脸上一热,那种莫名的怪异触感到现在想来都还会令人觉得气息一窒,却是不懂自己怎会如此的反应。 不过这地方的感觉……好舒服……深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却越发显得朦胧,星魂模模糊糊地想著,这样的温馨在他过去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这样的日子更是他从未曾想过的,如果就这样…… 不可能的……尽管渐入梦境,星魂还是在念头甫起时就打断了自己的妄念,很早前他就学会了认清现实不再作梦,因为梦醒后的痛楚……他再也承受不起…… 第四章 总以为让你自由的飞该是我最无悔的抉择也总以为窗外的蓝天该是任你邀翔的空间只是我忘了该做你身旁的浮云和你相生相随有些时候,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转眼寒竹回谷已经半个多月了,这近二十天的日子,他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星魂身旁,从三餐、汤药到伤处换药包扎他都不假手他人亲自照料著,其他时候他就说些谷中的事给星魂解闷。 逐渐地,星魂也开始习惯寒竹这三不五时的叨扰,从原先的不理不睬到现在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著,但就是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这段时间里他从寒竹口中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在座山谷中,这儿不仅只有寒竹与梦婆婆两人,也存在著一个组织。 在星魂看来,寒竹似乎在这组织中的地位还颇高的,因为有几次听到来人向寒竹禀告事情时称他为“阁主”,而且除了寒竹、梦婆婆外,也从没有人会来这间竹屋打扰他。 用过宵夜后,寒竹照例漫步来到竹屋外,想看看星魂睡下了没,这几天他虽然精神大好,身子却仍是疲弱得很,多吃多睡还是这小子目前最主要的功课,谁知门轻推开却发现星魂竟根本不在床上! 身形微闪,寒竹急忙掠出门外著急地巡睨著附近,推测著星魂的状况应该走不了多远,果然不一会儿就发现屋后的枫林中有个人影晃动。 几个纵落,寒竹飞快地跃至人影身边,果然就见星魂正吃力地迈著不稳的步伐向坡上走著。 “星魂,你怎么下床来,还走了这么远,太勉强了!”话还没说几句,被叨念人儿已是一个踉跄,脚步一浮地就往后跌去,骇的寒竹急忙伸臂一捞将人揽入怀中。 “不要……你管……我好……得很……”气喘吁吁地回了句,然而却是连想要推开寒竹手臂的力量也没有,才走个几步星魂就已觉得自己一身骨头都快散了架般地酸疼,不由得整身的重量都倚向了寒竹。 “还逞强,话都说不全了,瞧你额际汗漓漓的,夜这么凉,会染上风寒的,我带你回去吧!”敛袖替星魂拭了拭脸上的汗水,回头寒竹就想把人抱回屋里去歇著。 “不要!”挣扎扭动着身子,星魂激烈地抗拒著,好不容易等到了无云的朔月时分,他才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好机会。 “唉,你这小子……说吧,这么晚了,还想到哪去?”轻叹了声,寒竹都已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输给他的任性了,然而那个已然占上风的小子却犹是紧抿著唇不发一语,一副不怎么领情的倔样。 “你不说,那就当你没想去哪,我带你回去睡觉。”不留商量的余地,寒竹臂一勾就揽著人准备要往回路上走。 “喂!”完全没有招架的气力,被抱著走的星魂只能张嘴抗议著。 “我不叫喂。”边说著,寒竹却没半分停下脚步的意思,这小子竟敢这样闷不吭声地落跑,害他一颗心吊得七上八下的,不趁这种时候打落水狗捞点好处回来,实在有亏于自己这颗老揪成麻花的心。 “寒竹!” “什么事?”仍是硬声硬气地没好语气,脚步却是缓了几分,这可是星魂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尽管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寒竹心里头可是乐得想咧嘴大笑。 “我……我是想去那头……” “去那?做什么?”依著星魂听来闷沉沉的嗓音,寒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枫林外近山壁的一个山坡,猜不透他三更半夜地想去那做什么。 “……看星星。”呢哺著,星魂望向夜空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蒙,像是凝视着一个旁人入不了的梦境,专注却又茫然。 看著星魂这般失神的模样,寒竹的好心情早又跌到了谷底,即使依旧担心著夜风冻寒伤身,却终还是不忍拂逆星魂的意愿,只好轻叹著再次举起了白旗。 “好,我带你去。”打横将人整个抱起窝在自己怀里,在星魂还来不及抗议前,寒竹已踏著轻盈的步伐迅捷地向山坡上飞掠而去。 四周景物飞快倒退著,不一会儿,寒竹已抱著星魂来到这个约有附近山高一半的小坡上,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宝蓝色的夜空和缀于其上耀眼的星星,也可以俯视著大半谷中的景物,的确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放我下来啦!我自己可以走。” 笑笑地放下怀中抗议的人儿,寒竹仍不放心地在旁护著,只见他摇摇摆摆地向坡顶走了几步后,便在最高处缓缓坐了下来,双眸湛然地看著远方夜空中的星子,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蹲下身,寒竹也在星魂旁坐了下来,却是微侧了些脸,静静地凝视著一旁同样无语的星魂,只见那双漆眸里有著自己从未见过痴迷的神情,然而不久后,这眼神却又渐渐转为凄楚带着哀伤,还有那里淡然却不容错认的……怨恨…… “很美,是吗?”打破沉默地开了口,他不愿星魂再想下去,无论是想什么,过去的抑或是未来的,看得出那些都是令星魂伤心难过的,也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 不管星魂过去遭遇些什么,从自己遇上他的那一刻起就都该结束了,对于不及参与的过去自己除了徒感遗憾外什么也无法为他做到,所以他不要星魂再陷在过往里独自黯然神伤,他要星魂看的是有自己存在的未来。 “是……很美……”心不在焉地答了句,迷蒙的心思依旧沦陷在过往的时空里,星魂没注意到身旁有双为自己载满怜惜与担忧的眼。 “你瞧,这位置几乎可以看到整个谷呢。”总算被寒竹刻意营造的话题给勾回了目光,星魂不经意地随著寒竹手指处看去,是,那是枫林,那是自己这几天住的小屋。 “我住的地方,叫什么?”莫名涌出的疑惑让星魂突然问了出来,难得这般平和地放软了语气,许是夜的魅惑气氛吧,他并不想再像个刺婿般老与寒竹针锋相对。 “我叫它“须阁”……好吗?”瞥见星魂双手拢著膝头瑟缩著,寒竹立即伸臂示意他过来点,而叫他出乎意外地是星魂竟没有拒绝,真的顺从地挪了挪身子向他靠近。 唇弧微扬,寒竹敞开外衫一把将人整个裹人自己的怀中拥著,直到这时星魂才又拧了眉微微挣动著想抗拒,当然对吃上嘴的福利寒竹可没那么好说话放弃的,不禁稍稍加强了双臂抱拥的力道。 “别乱动,会著凉的……刚刚说到哪儿?喔,那屋子本来是我住的地方,谷中共有两个阁,除了我的须阁外就是婆婆的寻梦阁,另外还有一殿三轩,总管全谷事物的是“玄殿”,殿主我管他叫于老;三个轩是“天轩”、“日轩”、“月轩”,主事者分别是耿子。老展及小仇,分别负责谷里对外的生计买卖、防御保卫等事务。” “说这么多,不怕我是奸细吗?”故意冷笑地提醒著自己是个外人的身分,回首星魂却发现后头那家伙依旧是笑盈盈地没半分警惕,那模样就像是在笑他白费力气恐吓了。 “哼,没神经的家伙……天、日、月……应该还有个地吧?”闷闷地摘咕了句,下一刻星魂却有了新发现,自动又转回了这话题。 “聪明!是还有个地,那是“地堂”,负责刑罚的,堂主是石磊,名字跟他的为人很像,硬得像石头。”嘉许地伸指点了点星魂俏挺的鼻尖,寒竹一点也不介意这小子马上变得凶狠的眼神,因为夜虽黑,他还是看到了那两朵红云已然不争气地浮上那白皙的双颊上。 “以后你还会见到我两个跟班的,一个像座山,叫秦奴雄,一个像泥鳅,叫巫遥。” “像泥鳅?”如预料中,再次成功地转移了尚在气恼中人儿的注意力,寒竹感到十分有趣地笑了笑,到现在他很确定星魂其实根本是个还没长大的大孩子,瞧这小子对什么都这般轻易感到好奇的模样,他实在无法想像之前他究竟是过著什么样的日子,怎能把一个天性如此活泼的孩子束缚如斯,变成了老摆著冷脸的大冰块…… “对,巫老遥嘴滑、人滑手脚更滑,当然,在我面前他是没得滑,我很喜欢送他条鳖尝尝。” “真有意思……”淡淡喃语著,星魂忍不住想起那些只有编号的“同伴”们……为什么同样身处在这个杀伐血腥的江湖染缸里,别人却不是同他们般那样过日子?为什么如今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与自己所知的相差这么多?哪样才该是事实的真相…… “如果嫌须阁不好听,那你帮它取个名字吧!”望著星魂的眼神又变得朦胧,寒竹再次企图拿话拉回他的神智。 “取名字?改天吧……”眨眨眼,星魂有些佣懒的答道,孰对孰错他不想再费力区分了,反正日子依旧是一天天地这么过,没有哪种方式能让时光倒回、回到最初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想睡了?回去吧。”不舍地看著星魂脸上涌起的倦意,寒竹将衣衫拢了拢,把人拥得更密实,不让一丝冷风打扰了怀中人儿的休憩。 “不……我还想再多待会儿……”阖上了眼,星魂完全放任自己在这片温暖里寻梦,山风在耳边呼呼吹著,冶冽刺骨,然而背后传来的温暖却紧紧包裹著全身,不光是身躯上的暖和,连带的似乎连心也暖洋洋的。 意识朦胧中,星魂将脸庞更加偎向寒竹宽厚的胸膛上,依恋地听着那一声声让令自己感到温暖与安全的心跳声,仿佛此刻这双臂膀是世上最坚实的羽翼,足以为他挡去所有风雨…… 低下头,寒竹看著怀里已沉沉睡去的星魂,小脸上不但扬著满足的甜笑,两手还紧紧的握著自己胸前的襟领不放,这宛如孩子般纯然信任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贴上唇爱怜地轻吻著。 在做什么好梦吗?抿唇淡笑著,寒竹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缓步往回阁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神情全写著说不尽的温柔爱恋。 希望在你的梦里,有我。 平日肃静的玄殿,今天在乾厅中聚集着各轩、堂。阁的首要,除了包括昨夜回来的影鹏巫遥外,更特别的竟是也包括了作客的星魂。 这是寒竹回谷后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正式集会,大夥围著一面纯然黑亮、略微椭圆的石桌而坐,星魂则是被安排在寒竹与梦婆婆的中间。 他是勉强出席的,说实在他真搞不懂寒竹在想什么,哪有人会请个陌生人参加自己组织的会议?再对他不设防也不该做到这样吧,这家伙简直脑子有问题! 更何况自己根本不想见著这一大票子的人……紧抿著唇,从进门开始星魂就绷起了脸,神情是再熟悉不过的淡漠冶寒,本来别人怎么样,就都与他无关的,无奈一早梦婆婆就偕同寒竹到须阁来。” 自己。 他还记得早晨开门一见著寒竹那慧黠的眼色时,就知道这趟浑水是躲不了了,寒竹明知道他对慈祥的梦婆婆最没辄的……尤其当梦婆婆用那般关爱的语气对自己请求著:魂儿,就陪老身去开这啥捞子的会吧,要不挺无聊的…… 于是乎,星魂就只好这么不甘不愿地出现在这间气势磅潮的乾厅里。 会议开始前,寒竹先向大家介绍了星魂,而这仍赌著气的人儿却仍是寒了张脸,仅是微微点头算是给了寒竹面子,不过各轩、堂的主儿可是一点也不介意,他们早巳耳闻这位陌生访客的性情冷傲。 他们只是每个人都十分感兴趣地偷偷睨视着他们的阁主,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寒竹跟以往不太一样呢,似乎有些什么好事发生在自家阁主身上,瞧他眼眉唇角间都老带著笑,却是不同以往的那种。 “老巫,这回没寻着我,却在外踱了一个月,可是有事耽搁了?”结束了开场白,寒竹闭了闭眼,身子微向后仰,开口向巫遥说道,语气虽然轻松却自有股威严,寒竹在谷中时一向不喜欢太过于严肃,虽然他已尽可能的收敛,但王者般的气质仍隐隐浮现。 被叫做巫老遥的是一白净汉子,个头颇高,只见他先微微倾身向寒竹行礼后才开始禀报起。 “阁主,这回可又要热闹了,有人打著“血鹰”的旗号向五雷门、月峰庄、等各门派投帖,我不幸被撞个正著,只好也带张帖回来了。”话说得俏皮,巫遥脸上却是恭谨的神色,伸手将一张赤红色的帖子交给梁竹。 “血鹰?”面对这陌生的名词、各首要几乎都同时启口相询著,寒竹偏首与一旁的于松凛交换了个眼神,同时他也察觉到星魂的眼中似是闪过了丝寒芒。 于松凛微向寒竹点头示意后,转头向夥伴们解释。 “这由本殿主说明一下,可能老展也曾听过,大约二十多年前有个纵横江湖的杀手组织就叫做血鹰,声名颇响,却是在十二、三年前突然消声匿迹,只不知现在这个血鹰是否是当年的那个组织。” “是,确实曾听过,于殿主不提,本轩主还真想不起来。’二局胖的、年约四十许的大汉宏亮地回答著,他是“日轩” 的轩主展承旭。“不过若真是那只血鹰,喷,恐怕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展胖子,人家又还没到,慌什么?” 开口的是一神态俊逸的青年,正是最爱跟展承旭斗嘴的“月轩”轩主仇忌庭,假装没看到展承旭投射过来的白眼,他转而向寒竹问著:“阁主,可是下战帖?” “恩,算吧,老遥交给我的帖上的确是说著下月十五时邀约在洞庭湖畔,相互切磋武艺,但是……款。”沉吟了一会儿,寒竹才启口,顿了顿后再接著说出后头那足叫人皱眉的狂妄留语。 “附款是各门各派若不欲接到血鹰箭令,除了以武艺取胜外,就得听令替他们办一件事。” “血鹰箭令?”有多久没听闻这血腥的代名词了,于松凛低呼之余不免也拢紧了花白的双眉。 “本殿主还知道,是通知血洗全门的标记,接到箭令的门派或庄院在下个月圆的晚上就会被袭击,不留活口。” “啥,这只鸟也太张狂了吧,不怕有人把它拔毛搔鼻痒?”一旁的巫遥咋舌摇头道,那表情实在令人想笑。 “老巫,你这嘴可以改行去了。”撇唇摇了摇头,寒竹不意外全桌的夥伴们也都带上与方才凝重气氛不相称的笑意。“他们当然有狂的本钱,传言凌云辰可能是他们的头。” “翔龙斩凌云辰?”赤脸黑髯汉子一直做眯的眼倏然大睁,大夥也不禁直了直身于,即使未曾碰过面,凌云辰的名头可不生疏,就连较年轻未生逢其时的展承旭都曾听过。 “耿子,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何必这么惊讶。” 于松凛向“天轩”轩主耿风解释著,“凌云辰这个人的行事本就介于正邪之间,全凭一己喜好,他成名的早,年轻气盛的,很有可能组织血鹰这种组织以成就自己的霸业。” 静静地听著大夥的讨论,寒竹不时分神默默留意星魂的神色变化,想从中知道他跟血鹰的关系,可惜那双墨瞳里除了最初的那点变化外,始终就不再汇集任何焦点,自顾自地散漫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恐怕是很难看出什么了…… “办什么事?”坐在角落的“地堂”堂主石磊突然发问,他平日不苟言笑,说话更是简洁,但往往一开口都是问题的重点,好在大夥相处久了,也都能了解他的意思。 “这就没提了,只说限一个月内完成,否则就会接到血鹰箭令,但若真的是那个血鹰组织,我好奇的倒是它复出的目的究竟为何,真的只为叫大家帮他办件事而已?”提出自己的疑惑,寒竹不认为事情会有这么单纯,沉潜了十多年的岁月,难保它的目的不是为了完成当年称霸的野心。 大移又是一阵沉默,隐约中江湖又将起风暴,而这次没人能把握影谷能继续置身事外,好一会儿坐在上首的梦婆婆才缓缓开口问起寒竹的主意。 “阁主,那这一次咱们是理还是不理?” “恩,这次可能脱不了干系……反正离十五也近了,知己知彼,两天后老巫、奴雄跟我一起出谷赴约,瞧瞧状况如何。”眼神瞟过身旁的星魂,寒竹微带深意地说出自己的盘算,继而又转向于松凛交代著:“谷内的事还要请于老费心了。”“阁主放心,这是本殿主分内之事,倒是阁王不多带些人手吗?毕竟这回面对的是血鹰……”手捻著长须,于松凛仍有些担心。 “对呀,阁主,来者不善,本轩主也跟您一起……”展承旭街未说完,其他轩主也开始争著想随行。 “不了,只是去探个情况,带奴雄和老巫去是因为江湖人认得他们,何况我们还不清楚血鹰的目的是什么,行动上还是简洁点。”果断地做了最后的决定,大夥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一旦寒竹决定了,就谁也没法子改变他的主意,而往往他的主意又都是那么地正确。 “婆婆,我不在的期间,星魂就麻烦你照顾了。”散会后,寒竹与梦婆婆伴随著星魂向须阁走去,一路上寒竹不只一次探寻著那双漆黑眸里隐含的深意,却始终没能有个头绪,真不知该赞叹星魂的本事高还是该管他这种令人揪心的习惯感到难过。 “不用麻烦,我要离开了。”梦婆婆还未来得及答话,星魂就先打断了他们的本意,事已至此,他不能再待在这儿,那男人做事有多绝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不需要为了他一个拉这么多人陪葬。 “离开?魂儿,你的伤才刚好些,离痊愈还有很长的时间,要好好修养,不能够到处乱跑的……”有著几分愕然,梦婆婆不记得星魂会这般地拒人千里。 “是啊,星魂,起码你要有自卫能力,我才能让你出谷,要不像上一回途中碰到敌人,你又要吃亏了。”寒竹连忙帮腔阻拦著,隐隐约约他能确定这小子急着离开的原因一定与血鹰有关,但却又无法清楚明白究竟是为了哪一桩。 “这不用你管。”冶冷的语声直刺著寒竹的心,他突然发觉逐渐卸下心防的星魂又武装了起来,连一旁的梦婆婆也察觉到星魂已变得不同于之前她所认识的。 “魂儿,有什么不对吗?怎么突然……” “婆婆……谢谢您的照顾,魂儿会永远记得您的。”垂下目光,星魂避开梦婆婆载满担忧的目光,话说完更是匆忙转身向须阁方向奔离。 “魂儿?唉……这孩子是怎么了?竹儿,快跟著他,他不太对劲。” “恩。”微向梦婆婆一颔首,寒竹也连忙向须阁飞奔而去,唇弧却是自嘲地扬起…… 不太对劲?呵……该说是恢复正常吧,婆婆若见过那小子入谷前的模样,不知道还会是怎样个讶异法呢。 回到须阁,发现星魂已经换了一套白衣劲装,外施也是纯白的,整身的白衬著那没有表情的面容更显的冰冷。 “星魂,你就别那么任性,婆婆很担心你。”嘴上虽然如此说著,但寒竹却觉得这回似是留不住人了,就如同上次那般只能放手。 “我不需要别人的担心。”霎时间,星魂冷淡的话语让寒竹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变得好远,仿佛从没有过交集般的陌生。 “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非离开不可?”追问著,明知道这样的星魂不会回答自己,寒竹还是奢求著能有个无关血鹰的原因让自己心安些,果然就见一身白衣的人儿依旧不发一言地向门口走去。 “给我个理由,就算是对救命恩人的回报都好!否则就算用强我也不让你走。”很不愿拿这件事来牵绊住星魂,可是寒竹更不愿就这么什么都不知道地眼睁睁让他离去,他是如此地在乎他,却又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或许是这威胁发生了效用,也或许是救命之恩的人情太重,星魂在竹屋门口停下了脚步,背向寒竹的身影在光影明暗的分际下更显孤寂…… “……有很多事是想忘也忘不了……想离开……也是不可能的。”眼神迷蒙地看著屋外积雪的地平线,星魂的语声幽淡地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当他转回头时,直视寒竹的眼瞳却澄澈的犹如屋外的蓝空。 “记住,你我不是一路的人,绝别把我当朋友……绝对不要。”语气坚定地掠下这句话后,星魂便朝谷外的山林急逸而去,身影消失前还丢下一句仿若保证的话语。 “……这地方,我不会说出去。” 怅然注视著星魂离去的方向,寒竹沉思著他所留下的话语,什么叫别把他当朋友? 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深蹙著眉头,任凭寒竹想破了头也想不透星魂那句如谜般难解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平时素以傲人的脑袋,此刻像是打翻了瓶瓶罐罐的染缸,乱的没半分头绪,直到好半晌后他才缓缓抒解了攒眉。 他该跟血鹰有关吧……抬首望著晴空,寒竹将那些无解的烦忧暂时丢到一旁去,脸上也恢复了自信的神采……所以只要盯著血鹰的一举一动,迟早还会再见面的,而这月十五并不远,他可以等,等那时再要个完整的答案。 第五章 为何总在醒时想著梦总是失去后才懂珍惜如此愚蠢却不断重复一座原该是青葱茂密的树林,在经过风雪洗涤后,早已是残枝落叶,一片萧瑟、毫无生气。一个白衣人似乎漫无目的地在林中走著,最后他停在一座被白雪覆盖。没有墓碑的荒坟前。 白衣人伸手轻拂坟上的积雪,眼神似是凝望著墓中人,时间就这么缓缓飞逝著,暗沉的天空又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晴姨……小魂来看您了……”缓缓地,星魂将沉重的身躯斜倚著坟前的树干,像是聊天般的,喃喃地向著墓中人诉说著。 “对不起,还是无法带您到娘身边去……娘到底在哪?我也还在找……” 十多年来,那男人始终不肯告诉自己娘亲的墓在哪,他把这秘密当作惩罚,惩罚她与自己的叛逃,就如同自己肩上的烙印般,宣示着他与娘都是他的所有物。 伸手抚著右肩上的烙印,星魂难忍轻颤地抱紧了双臂,记忆又像泉水般地涌现…… “一夜被带离后,一醒来便急著想逃离那个陌生的地方,在自己那时小小的心里头,是乎还无法明白地体从死亡的意思,总以为是那男人将自己掳走,将娘亲藏起来,……也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自己不愿意承认那晚的记忆吧。 无奈的却是不管自己再如何逃跑,无论逃了多远。总是会被抓回来,一次又一次自己陛下气馁,而最后那次却……终于深深激怒了那男人…… 男人暴怒地一把抓住自己瘦弱的双臂,虽然自己极力噬咬、抵抗著,却被他一巴掌打的几乎昏死过去,就这样毫无反击之力的被他一路拖进了一间阴森的大堂……直到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组织里的刑堂。 大堂四壁的火光将男人的睑照映著更为狰狞,那指节分明的大掌毫不犹豫地撕毁了自己的衣衫,任由他再怎么瑟缩起躯体抵抗,却仍挡不住堂外吹人的冷风以及接踵而至内。 时到今日,他仍清楚记得男人只一手就紧紧箍住了自己的双腕,很疼,却也已逐渐的麻痹……而另一只恶鬼般的大掌则从火池中拿起赤红的烙铁,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印烙在自己的肩上。 刺骨灼热的感觉迅速地蔓延到全身,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无情侵袭著当时只有七岁的瘦弱身躯,周遭的景物在翻倒在旋转,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般的不真实,就仿如一个醒不了的恶梦,然而即使在晕迷间,他却仍忘不了男人在耳畔的狂笑声。 哈……你再逃碍…看你能逃到哪……这个印记就是你属于我的证明,一生一世都不会磨灭!你逃不掉的……不会像筱君一样……我不会让你像她一样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哈……哈…… “怎么又回想起……”用力地甩甩头,像是想丢弃这段记忆般,星魂曲著腿蜷缩在墓前,双手紧紧地抱着膝头,整张脸孔全埋在环抱膝头的双臂里,就像个无助的孩子般,为过往的恶梦惊悸心伤著,而这回,泪却始终流不出来…… “……该怎么办?晴姨……我该怎么办呢?申吟般低喃著,星魂真的不知道天下之大自己还能往哪躲去。而混饨的脑里却徐徐浮出了个熟悉的身影,那清朗笑容、温暖的臂膀,还有……那让自己感到悸动的软软双唇…… 最近,常常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寒竹,想起了所有他对自己的好,星魂对于这种情形实在感到有些迷惑,好似在他心底有某些东西在蠢蠢欲动著,喧嚣著什么…… 其实并不是完全不懂这感受,却是心慌的叫他不敢拨开迷雾把心看个清楚,就怕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他不敢去相信这虚幻的梦境,就怕破灭的那天承受不起。 不行!想到了寒竹,连带也就想到了十五之约,星魂霎时挺直了背脊,眼中旁惶不再,只剩如水的澄澈。 绝不能牵连到他……紧抿著唇,大眼里闪过丝痛楚的神色,他太了解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那男人的行事作风,自己已是看了太多懂得太多,他发出的十五之约十有九成是为了自己。 “晴姨,小魂要走了,有些事终究是得面对的,对吧?相信娘也会赞成我这么做的,唠唠叨叨地跟您讲了这么多,您不会嫌烦吧?或许……再不久我们就能见面了。”站起身,星魂向墓前走近了些,脸上尽是片坚毅的色彩。 不知何时,飘雪已停,沉霾的天色也随云消散,太阳此刻已斜斜挂上了树梢,柔和地从枝哑间透人光芒,泄了雪地上一片金黄,深深望了眼覆雪的墓土,星魂不再有一丝犹豫地转身向林外走去,渐渐消失在夕阳中。 十五,原该是一轮圆月高挂夜空的时分,今夜却是乌云密布,见不著一丝月光,仿佛暗预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从中午开始,洞庭湖畔便陆续涌进了批批的江湖人,看装束打扮,大约有十几个门派,百余人之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五雷门、月峰庄及影谷的人马。 五雷门由门主雷不群亲率卫字级近十名好手赴约,月峰庄由于庄主年事己高,在外多由副庄主孟慈代表, 另外随行的还有著名的月之七行者,而神秘的影谷派出的则是大家仅认得的影谷双卫两人,其余尚有一陌生的儒衫青年跟著。 “秦护卫,看样子各方人马都齐了。”这是寒竹事先约定好的称呼,除非必要,他不想暴露身份,免得日后行走江湖时有不必要的麻烦,就如同他的阁主之称原也是为了避免有心人知悉他就是影谷的主人。 “寒阁主,时辰也差不多了……你瞧,湖面上!”就在秦奴雄说话之际,三艘船以极快的速度向岸边的 人群靠近。 不一会儿,船就靠岸了,最先下来的是三十名绿衣劲装汉子,同色的一式罩袍将每个人的脸孔遮了一半,只露出充满侵略意味的眼睛,手中各自持著把火。 是他们!寒竹心中暗自警惕著,上回与星魂搏斗的那一幕狠劲,至今他仍深深记著,不免凝神转首向双卫低声警告。 “待会留意些,这些人都是嗜血拼命的。” 不过还真奇怪 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寒竹就不由地升起了股困惑……如果这些绿袍蒙面人是血鹰所属,那星魂怎会和他们打起来,而且还是生死相搏?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星魂与血鹰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 可是那个烙迎…抱臂的手指不自觉地轻点著肘弯,寒竹越想越觉得星魂与血鹰的关系十分复杂,不由得打起十二分注意力打量著眼前这些人。 紧接著下船的是五个年约三十左右的青年,不同的是他们并未蒙面,相同的却是眼中那股狠戾之色,而最后在这些人的弯腰恭迎中,从船上走出的是位身著黑衣劲装,外罩淡绿色外袍,神情极为冷刹的男子,虽然有些年纪,却仍看得出他年轻时俊逸的丰采。 凌云辰吗?没想到连头儿都来了……不免有几分动容,寒竹默默地环顾四方,果然,那些仿佛认得凌云辰的人都己变了脸色,惊骇、惶恐开始出现在他们脸上。 微眯起眼,寒竹暗暗估量著眼前的情势,除了一个棘手的凌云辰外,对手仅三十余人,但既然敢向各门派下帖,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虽然说此次赴约的各方都不是庸手,但以血鹰之名想必这回跟著龙头来的亦非易与的角色。 “首先谢谢诸位准时赴约。我是叶一,这次邀请大家前来,主要是希望请大夥帮忙做件事,想必你们不会拒绝。”五名青年中为首的向群众走近了些,开始不疾不徐地发话道。 “什么嘛!怎么跟帖子上写的不一样?又还没开打。” “对呀!凭什么叫我们替你办事啊?” “有本事打上一架,输了,老子才帮你的忙,要不……”叫嚣声此起彼落,看的出有许多人并不识血鹰之名,也不认得二十年前呼风唤雨的凌云辰。 “人多好办事,要是先打一架……死人是没办法做事的。”微微的一笑,叶一仍是好以整暇地说著话,然 而死字才刚出口,刚刚喧哗的三、四名大汉就已捣著喉倒下,这一见血让全场又恢复了肃然静默。 “敢问贵派是何事需要我们帮忙?”开口的是月峰庄副庄主盂慈,他的处世为人一向圆融的令人佩服,想来是决定先听听血鹰的所求为何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找一个人,年近二十的年轻男子,会武,身材略为削瘦,大概跟我差不多般高。” 状似欣赏般地点了点头,叶一缓缓地说出了要各门派服从执行的内容。 “就这样?可以多给些线索吗?符合这条件的人江湖上实在不少。”盂慈有些怔愕,不敢相信二十年前显赫一时的血鹰再现,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只为了找个人? “他的名字叫做……凌翎,令羽翎。”微向后回首,徽得身后黑衣人眼神示意后,叶一才转而回答叶慈提 出的问题。“只身一人,面貌俊逸,功夫高强,希望你们能在一个月内找到此人交给我们,否则…… 语气一转,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冶刹与讥消。 “就等著毁灭!” “这……”孟慈不禁迟疑地皱了皱眉,帮忙找人,不难,可是在这等威胁恐吓下,那又另当别论,此例若是轻易应允,以后不就任凭血鹰摆布,更何况以月峰庄济弱除恶的宗旨来说,根本就不该与血鹰走在一道上。 “哼,老子可没姓孟的那么好说话,要咱办事,可以,但也该有些相称的代价吧!” 雷不群声若洪钟般粗犷地开了口,仍是一副绿林本色。 “血鹰从不与人谈条件。给你最后的机会,单打还是群殴?”想也不想,叶一直接冶冶地回绝了雷不群的索求。 “好!有本事话说的绝,老子就来秤秤你的斤两。”话一说完,雷不群就从身后拿出一把大斧,轮舞著向叶一攻去,而叶一也身形绝快地迎向雷不群,两抹银光同时在他手中旋舞。 此时全场寂静无声,每一双眼都专注在这场比斗上,雷不群的能耐当属这群人中的上层,要是连他都无法与血鹰抗衡,那就更逞论其他了,只见场中的两人以快打快,近两百招转眼间就过去了,双方却都仍未显出败象。 喷,这个叫叶一的不简单,居然能跟雷老鬼打个平,看来真有些麻烦了……神色更是凝重了些,寒竹已然可以预见这场不善之约的结局,想安然脱身还得动点脑想想法子。 没多久,一百招又过去了,这时两人皆已挂了彩,五雷门卫字级的好手看到自家的头儿受伤了,纷纷掏出兵刀便往场上街,而血磨这边五名青年人中的一名连同四个蒙面人也迎了上去。 “商二。速战速决。”黑衣男子开口道,语声幽冶。 星魂?乍听到这幽冶的语声,寒竹不禁心中一跳,猛然转首望向该是凌云辰的人物……怎么他说话的语气 和星魂这么相似? 被叫做商二的年青人一得令,立即以眼色示意另四名场中的伙伴,五人改游斗为组阵,对著五雷门的人手开始展开搏杀。 血,几乎是不分先后的飞溅而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五雷门就倒下了四人,而血鹰这边仅是有两名蒙面人的手臂稍稍挂彩,战斗的结果是显而易见地一边倒。 “住手!”一声大吼,雷不群此时已跟叶一打了五百余招,受了些轻伤,正讶异著对手竟如此顽强,眼角就瞥见自己手下的儿郎们—一授首,摆明了这场架不能再打下去厂。 “住手!咱替你办这档事就是了!”再次大吼著,说话的同时又有一名五雷门下横死当场,剩下的四人也狼狈万分地退回雷不群的身边。 “哼,早说了死人不能办事的,你们却偏要跟阎王老儿应了卯才开窍……”仍是满脸不层地冷哼著,叶一完全无视于臂上的伤口还淌著血,一名蒙面人则迅速地向前替他裹妥。 “还有人想要试的吗?”场内瞬时鸦雀无声,比观斗时还安静,只因连五雷门都不敌了,何况是其他更为不济的帮派。 “月峰庄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下月十五孟某定在月峰朱门静候诸位大驾。”说完,孟慈就转身领著七 行者离去,他知道眼前己方的人手显然不是血鹰之敌,不如退一步回庄同庄主商量,准备应对血鹰箭令之策,总比在这儿就全军覆没来的好。 “呵……有人说过可以离开吗?”刺耳的笑声让人毛骨惊然,叶一的脸上满是狠戾的神情。“违背血鹰的人,从来只有拿命来偿……商二、祁三,截下!” 甫闻令,五名未蒙面年青人中的两人立即领著四名蒙面人留住了月峰庄一行八人,眼中的神色个个都平静得不像将要残杀夺命。 “不要恋战,突围!”下达最后命令后,孟慈使先举剑向商二攻去,不愿让敌手占了先机,一场血战眼见又将随之展开。 “阁主。”秦奴雄低低唤了声寒竹,眼中有著丝矜悯的神色,“月峰庄那些人不会是他们的敌手,恐怕是要把命留在这了” “思……” “我们要帮他们找人吗?还是回去,留他们慢慢打?”巫遥问道,影谷一向是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不理世事的,只是因为这一次寒竹的决定不着平常,所以巫遥才有此一问。 “再等会儿,我想多了解血鹰的实力。”寒竹仍专注地看著眼前的血战,他说的是原因之一,另个原因则是他还没找出星魂与血鹰的关联。 景致优美的洞庭湖畔此际早已被鲜血染的腥红,月峰庄的七行者虽然不敌却犹是苦苦支撑著,七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祁三等人此时并未组阵,他们像猫捉老鼠般逗弄著七行者,虽然一对一来讲,七行者的功夫并不亚于绿衫蒙面人,但多个祁三,情势就大大的不乐观了! 孟慈那边战况更是惨烈,两人的功力本也在伯仲之间,无奈孟慈无心恋战,一心只想突围,一旁七行者挨打的局面更是令他挂心,而与他对战的商二,就像具没感情的躯体,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打法。 这么一来,孟慈可就惨了,肩上、大腿各捱了一记,尤其是大腿那一记令他无法迅速地回行换位,虽然说商二也不是完好无缺,整条左臂都血淋淋的,但他却仿佛没知没觉般,仍是狠烈厮杀著。 一场杀戮就这样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周遭的人几乎都看寒了睑,凌云辰冷冶地巡视每个脸孔的神情,最后停在寒竹一行人的身上。 “斩绝!”幽冷的语声犹如冰珠子般进裂在每个人的耳畔…… “……呜……” “碍…” 惨叫声倏然响起,在祁三等人的组阵搏杀下,七行者几个活生生的躯体就这瞬息间被支解成一摊肉糜,血雨洒遍了这座修罗场,而几乎是同时间地,孟慈也被商二一刀自右肩至左腰劈做了两节,代价则是左胁被扎了一剑,血,染红了商二半边身体,好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凌云辰将目光定在寒竹身上,他感觉到这个人虽然只是静静地位立著,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一种享渊磅礴的气势……一种危险的讯号! 叶一发现自己主上眼光注视的所在,于是转而向寒竹等人开口。 “你们该会帮忙找人吧!” “走吧,没戏看了。”理也没理会一声,寒竹仅是将目光在人群中再巡了会儿,就迳自回头招呼著双卫离开,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但将叶一的肝火燎起,也令凌云辰的眉梢扬了扬。 “想走?嘿……前车之监不远,想必阁下不会重蹈覆辙吧?”阴森森的语调如洒下片冰渣般叫人片体生寒,却仍是吓阻不了眼前不闻不问转身就走的三个人。 “老三、老四给我把人截下!”这回叶一真的动怒了,在连番杀戮下,居然还有不长眼的家伙敢在他们面前如此狂妄1:人随声动,祁三、苟四及六名绿衫人立刻阻断了寒竹的去路,然而就在干戈将起的时候,一道白影如流星般激射至凌云辰面前,速度之快连叶一等人都来不及反应。 等众人定下心神望去,只见一名白衣蒙面人正笔直地站在那个冶煞的黑衣人面前,目光不畏不惧地直视着这位血鹰的头领、但却又像是穿透他看著另个空间,就这么入定般动也不动。 是他!握了握拳头,叶一双眼紧锁著这个白色的身影,目光有著点兴奋有著些期待还有著许多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 “回来了?原以为要用更大的场面才请得动你。”对视了良久,凌云辰才开口打破了沉默,而白衣蒙面人却始终未发一语。 “正好,你就同叶一他们将全部的人都处理掉吧。”此言一出,全场七、八十人一阵哗然,人群里开始惶恐地起了骚动。 “为什么?”白衣蒙面人终于开了口,语声一如凌云辰般,冶的不见一丝该属于人的感情。 “需要多此一问吗?你该知道虽然现在回来了,但对于你迟归该得的惩罚不可能就此算了。”淡漠的语声 无情地宣判著所有人的命运,近百条人命显然不曾放进凌云辰的眼里。 “什么?他犯错,干俺啥事?” “对呀!那是你们的血鹰的事……” 人群里又是一阵叫嚣,然而环伺是在一旁的绿衫汉子们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冶漠的神情就如同已是看著一群死人般,讥诮且残忍,至于主角白衣蒙面人则又回到最初,漠然仁立著。 “凌翎,还不行动!”凌云辰命令的口气转为严厉,而出口的话语更让在场的武林人士感到一惊后开始迷糊。 原来这突然出现的白衣蒙面人,就是血鹰不择一切手段要胁他们要找的那个年轻人凌翎,然而所有人却是越发搞不清楚如今唱的又是哪出的戏……人既然都已经找到了,还关他们什么事? “想杀人,就自己动手,只会动嘴皮的,怎么当人家主子?”对峙的气氛越显凝重,一阵淡讽的话语却十分突兀地插人这片肃杀中,尽管发话的语声醇厚悦耳,然而在血鹰的人马听来却无疑是记火药。 当所有人皆惊愕转首找着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为何人时,一直静默在旁的凌翎却是微微蹙起了双眉,动作虽小但依然没逃过凌云辰锐利的双眼。 “哼,你认得他?那好,我改变主意了,就只杀他们三人。叶一,你们五人合力,速斩!”唇角微扬,凌云辰玩味地观察著眼前人儿的反应,他身旁的叶一、商二、祁三、苟四、柳五则极迅速地将寒竹三人圈起。 寒竹神色不变,脑里却飞快地想著对策,同时也奇怪著这个叫做凌翎的反应,自己平素甚少出谷,怎会有人认得自己?该是凌云辰误解了他的意思…… “奴雄、老巫,待会我会制造出空隙,你们突围后直接回谷,通知于老加紧戒备,我可能会晚些时候再回去。”压低了嗓音,寒竹不急不徐地交代著,仍是一副天塌当被盖的悠然。 “阁主!这怎么可以,你……”性急的秦奴雄一闻言就忍不住出口反对,显然极不愿放自家的头儿一人独自犯险。 “奴雄,这是命令,我的能耐我自己清楚,就算打不过,凭他们也还拦不下我,倒是你们在旁,我会分心的。记住,回谷后不许任何人出来找我,以免将麻烦带到谷中,摆脱这群人后我会尽快赶回。” 寒竹话刚说完,叶一那双兵刀就已飞噬而至,潇洒地一旋身,寒竹背负双手地轻易躲过这一击,同时随著身形的这一旋,周围也激起了一股劲流,直似要将空间分割般,一旁观战的凌云辰不禁睑色微变。 “退!叶一五人迅速地向外避开这股凌厉的气劲,同时间巫遥及秦奴雄则趁机以独特的身法闪过包围圈向外逸去。 “哼,想逃?”眉一挑,凌云辰倏地一翻单掌向两人劈去,距离虽远,劲力却诡异地透空而至,正当寒竹唇微抿欲起身拦截时,另一股暗劲也诡橘地涌现,那般刚好地撞歪了这道掌劲。 “喀啦……哗哗……”十来棵树木应声而倒,影谷双卫的身影已消失在众人面前。 第六章 如果说对你的思念如同天边的虹长长远远那这份说不出的爱恋就该似燃烧的艳阳永不熄灭“凌翎!你敢背、叛、我。”一掌落空,凌云辰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至极,他怎么也没想到凌翎敢在自己面前出手救人,竟摆明了与自己作对?一直以来,凌翎就算不顺从自己也从不曾这般积极反抗过,他不懂眼前这桩是为了什么。 “如果……如果我答应你……永远不再离开,你该可以就此停手吧。”轻声低语著,说著最不愿意妥协的话语,凌翎那双漆亮黑瞳里有的只是不相称的木然。 “哼!居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微眯起眼,凌云辰眼里闪过一丝怒色,“还真是非比寻常,你该知道我绝不跟人谈条件,即使这个人是你也一样。” “倒是……如果你亲手把这男人杀了,我可以当作没刚才那回事,否则……你知道回去后会有什么等著你。” 目光犀利地膜视著凌翎,凌云辰心底却隐约恐惧著得到的答覆会是否定,多年前被最爱之人背叛的阴影始终索绕不散。 早该停了,这一切,早在十二年前……一切,都该在那时后就结束的,怎会只剩下我呢?我是为了什么还留在这儿?没有理由碍…咬著唇,凌翎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复又将目光转向凌云辰,清澈的瞳眸再次对上那噬人般的锐利双眸,“还是一样,十二年来你从不曾改变,是吧?你从不曾想过为什么呢?呵……我怎么会笨到以为你……”垂下了长睫,凌翎自嘲般轻语著,片刻后幽幽语声却突然变成了催心嘶吼,呐喊著心底最深刻的伤痕。 “为什么你始终不懂?娘没有背叛你!要怎么样你才能了解她的心意?才会懂得自己的错?难道娘的死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你到底要怎样才甘心!” “啪!”随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凌云辰将凌翎掴得嘴角淌血,语气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愤怒“给我住口!不准提那个女人!” 是吗?她在你心中就仅是如此?那我……又算得上什么……眼神佛为痛楚,凌翎缓缓地摇著头一既然如此,为什么娘到死都没有后悔过! 他不懂,感情这种东西 真能叫人这么无悔吗?十二年来他总在寻找,是什么理由让娘亲这般地无怨无侮,即使她的存在只是被当做这男人的所有物?即使最后被自己一生的挚爱亲手所杀?即使连从她己身分出的另个生命都附上? 太难了……怎能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一个人倾尽一切,在如此明白对方眼里毫无自己存在的余地后,怎能?谁能告诉他个答案!疑惑像是一颗石子投在心中,似涟储般一圈圈的扩大,把凌翎的心全搅乱了。 早知道没有答案的,这人世自己到底还在留恋什么,转身急掠另一端的战圈,凌翎不敢再放任自己沉溺下去,现在他只想尽情地挥剑,让rou体上痛楚代替心底的创伤,直到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再想。 其实寒竹在叶一五人的攻击下尚且游刀有余,只是他一直留意著凌翎这边的变化,故而始终仅是周旋著未专神破阵,正当他还在费心猜臆著两人诡谲的关系时,凌翎已是身形如箭般射入战圈,耀眼的银芒霎时照亮众人的眼。 “少主!”忍不住惊呼出口,叶一拧眉闪避著如毒蛇般噬人的银芒,“你这是做什么?” 少主?他是凌云辰的儿子还是首徒?既是如此又为何帮我呢……寒竹心中打了个大问号,瞥了眼身边急旋扑击的白色身影,他突然觉得这人的身法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在一次身形交错时,寒竹终于如愿看清了凌翎蒙面的面孔,缓时就认出那一对令自己朝思暮想的眸子。 “星魂!是你?” 白色的身影闻声一震,一不留意,左臂便挂了一道彩,而在旁冶眼观斗的凌云辰同时也是心头一震,面色越显阴沉。 这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凌翎的另个名字?是凌翎告诉他的?难道他们真的认识…… ……蓦然地凌云辰仰天长啸,啸声尖锐刺耳,震的树梢积雪纷纷散落。 “好!这样最好!凌翎,仔细看著,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深沉地笑著,凌云辰身形直取寒竹,人尚未到,寒竹就已感到一阵寒劲迎面斩至,掌势十分霸道。 翔龙斩。寒竹心中立生警惕,连忙以上乘轻功向旁滑开,饶是如此,衣袖仍被新掉一大块,人也被激起的劲流带的踉舱了一步。 “好!你这小子有些门道,当年那些牛 鼻子老道在我手下也走不了几步,看你能撑几招!哈……”凌云辰狂妄至极的一笑,举掌又劈至。 寒竹当然不会只等著接招,两臂猝伸,一片蒙蒙的劲气同时旋向凌云辰,双足互点足面,身形陡然拔空而起,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迅速地交换了数十招,双方都讶于对方功夫之精湛,只是寒竹一开始就让凌云辰占了先机,不免吃亏地居于下风。 本来,寒竹的武功极为不弱,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遇到过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无奈这回他遇上的是凌云辰,一个二十年前就已成名的棘手人物,看样子二十年来他不但没有懈怠练武,反而更上层楼。 寒竹知道翔龙斩的霸道,实在不宜与之硬拼,然而凌云辰的轻身提气的技巧亦不稍逊,想只靠灵巧的身法闪避根本不可能,没多久寒竹就发现光是闪避那凌厉的掌势就已耗去他不少体力,而对方的出手却仍无半点凝滞,由此更可见凌云辰功力之深厚。 另一头凌翎则是被叶一五人紧紧牵制著,显然并没有因为他是少主的身分而有多少优待,本来身为血鹰一员就只能听令于凌云辰一人,就算凌翎跟他们有交情,在血鹰的严刑峻令下也没人敢放水,更何况凌翎平时甚少理会他们。 转眼间激斗中的两人又过了三十招,忽然间,寒竹觉得体内运转的真气稍窒移形换位间连带也慢了一些,这一迟,无疑是个莫大的危机,凌云辰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缠斗中的凌翎仍留意著另一边的战况,眼看寒竹即将遇险,手中银芒立即一轮急攻逼退了正面交锋的几人,趁著这短暂的空隙,他不顾背后将至的攻击,藉著银芒划开的气劲,旋身向寒竹疾扑而去。 咬著唇,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霎时传遍了全身,凌翎知道自己的后背已被柳五斩了道深长的口子,鲜血泉涌而出,但却丝毫末减他飞掠的速度。 眨眼间,凌云辰的掌刀已斩至胸前,来不及闪躲,寒竹只能举掌准备硬封这一击,然而就在这瞬息间,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至,突兀地挡在他面前。 “你!” “唔……”急掠而至的凌翎及时插人寒竹与凌云辰之间,举臂替寒竹对了这一掌,但翔龙斩威力之大,仍打得凌翎贴著寒竹向后急飞。 虽然并未直接中掌,寒竹还是受到部份的掌劲,被震得吐出口鲜血,染得身前人儿的白衣一片赤红,而对掌的凌翎就更不用说了,大口大口腥红色的血液直向外呛咳著。 “咳……快走……”耳畔响起凌翎低弱暗哑的语声,寒竹会意地左臂一揽他的腰际,便藉著掌势运劲向林子外逸去,像一阵淡烟般,瞬息消失在夜色中。 怔怔地看著掌上殷红的血迹,凌云辰的思绪不禁飘回了那一夜,那个令他心碎神伤的断肠夜…… “是吗?你也跟她一样……用这种方式离开我……”失神呢前著,凌云辰神色间显得有些迷芒,刚刚掌劲甫接触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自觉地撤回了部份掌力,难道“哈……哈……”凌云辰突然疯狂地大笑著,反常的笑声却带著丝丝凄凉悲怆的味道。 “哈……给我搜,不论死活都要把他找出来!” 血鹰所属与已臣服的众人急忙领命四散而去,随着耀眼的火光渐离,剩下的只有凌云辰孤寂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里独立…… 带著人飞快奔掠著,寒竹脸上依旧没半点逃命应有的仓惶表情,只是不胜担忧地频频转首探视著臂弯里几近晕迷的人儿,奔驰的劲风早巳吹掉了那方血染的蒙面白巾,露出的苍白俊容一如自己臆测中的熟悉。 果然是小别半月的星魂!寒竹高兴之余却也不免又加添了许多疑惑,从先前的那场争端看来,星魂与凌云辰之间似乎并非只是因血鹰相关而已,他没忘记叶一喊他做“少主”,而凌翎这个名字……凌?寒竹突然记起了须阁里星魂说过他没有姓的,这表示…… 蓦然一颤,纷乱的思绪被一股自丹回升起的凛冽寒意打断,寒竹脚步一浮一颠,差点踉舱摔倒,却是意外地发现左手边绵延的岩壁有道不起眼的窄径,被杂枝青草所掩蔽。 想也没多想,寒竹就揽著人窜入,他心底很明白两人的伤势都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调理。尤其是星魂,他实在无法估量凌云辰那一掌的伤害有多大,如果自己身受的这些不适仅是力道消减后的一小部分,那么……一想到这儿,寒竹脚下不禁又是赶快了几分。 沿著窄径寻至尽头,是片古木参天的幽地,三五个不小的岩洞环山而立,不但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外,隐蔽性更是十足,的确是个理想的暂栖之地。 小心翼翼地将左臂搭揽的人儿放下,寒竹随即也在他身旁盘坐而下,头一转就想检视星魂的伤势,才发现星魂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清醒,一双如星的漆眸正紧瞅著自己。 “你……他的……掌力……带有……寒毒……”因为彼此的身躯贴的极近,星魂早发现寒竹一直在轻颤着,他才想起了那男人掌劲的余毒,连忙艰辛地撑坐起身子。 “星魂!别起来,我不要紧,倒是你,每次见你都是一身伤。”故作轻松地开口,寒竹扶著星魂阻拦著,尽管清楚体内的毒伤很霸道,拖得越久对自己损伤越剧,他也不愿意再让星魂累上半分。 弯起唇,星魂漾开了一抹谈笑,笑的像似恁般地开心,衬著唇边湿儒的鲜红,煞是美艳,让人心悸,更叫人有种揪心的怜痛。 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还这般惦挂著自己?眼角唇边满满写著竟全是对自己的担忧? 这种仿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好久不曾感受了,好像自娘亲走后从没有过,没有过这种可以放下一切的轻松… ‘别……为我……担心……我的……心法……跟他一样……不要紧”强忍著胸口翻涌的血气,星魂执意伸掌抵住寒竹的背心,将他体内的寒毒驱进自己体内。 “星魂!你……”正为那抹难得展现的绝美笑容失神,下一刻寒竹却因星魂的执著溢满了不安。 “别……说话……专心……” 一阵沉默后,寒竹觉得那种噬骨蚀心的寒意尽去,尽管体内真气的运行还不尽畅行无碍,但算得上已好了八九分了。 “哇!”勉力驱尽寒竹体内的寒毒,星魂已是不支。吐出一大口鲜血后整个人在也没半点气力,就这么软倒在寒竹的背上。 “星魂!”急忙转身扶著星魂躺下,寒竹才红润起的双颊霎时又变得苍白。“你就是这么逞强,伤的那么重,还……” “你……放心……死……不了……让我……歇会儿…… 就好。”礼尚往来,面对这么深浓的关心之情,星魂也很努力地好言安慰著对方,只是他真的感到好累,眼睛实在已经睁不开了。 小心迅速地解开那一身红褐的血衣,寒竹急忙诊视著星魂身上的创伤,将自己的中衣撕成带状包扎伤口后,又伸掌搭握住他的腕脉,源源地将自己的内力输入,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此时他多希望梦婆婆能在这儿,多希望各方神佛能听到自己诚心的祈求。 “别放弃,星魂……不要像上回那样放弃你自己,给我个机会,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好多事想与你分享,所以……答应我,不要就这么放弃。”伸指拭去星魂唇边的殷然血迹,寒竹诱哄似地不断低前,就怕旧事重演,晕过去的人儿根本没有求生欲望。 如第一次见面般,抱拥著这具沁凉的身子细心暖著,然而寒竹心境上却是大不相同,失了沉稳,自信不再,他很确定这一夜自己再累也不可能安心入眠,只因为对星魂,他再也做不到置身事外的潇洒悠然,一颗心早巳悄悄背叛了自己。 再次睁开眼,星魂发觉有丝丝金黄的阳光渗入,显然已经不是十五那夜了,缓缓地眨了眨仍有些迷蒙的双眼,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个岩洞内。 “醒了?太好了!”伴随著兴奋的语声,映入眼中却是张须渣子满布的憔悴容颜,叫他差点认不出这流浪汉般的家伙就是寒竹。 难得看到寒竹这般落拓的模样,星魂想笑却又有股疼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用多想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搞得这么狼狈,努力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发出的声音却细小如丝。 “怎么……这么……惨……我又……没……欺负……你……” 异于以往冰冷的态度,星魂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一方面是寒竹的真诚逐渐地卸除了他的心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已经没有需要逃避的理由了,早在那场变故里一切问题都已摊摆了出来,想瞒只怕也难。 被星魂逗得抿唇微笑,寒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可没想过这小子一醒来就变了个样,忍不住故意嘟起腮帮子向他哭诉自己这几天的日子难捱。 “还敢说,你一睡就两天多,害我一个人跟这面石壁大眼瞪小眼的,这不是欺负是什么?当初是谁说歇会儿就好的?骗人!” “呵……唔……”看著一个大男人嗲声装小孩实在令人发噱,星魂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是又扯动了伤势,痛得他眉头都皱到一块去,若在以往,哪怕再疼他也都一定会竭力忍著不露任何表情,现在在寒竹面前却是那般自然地毫无隐忍,这点改变恐怕连当事人都没发觉到。 “小心点,你后背的伤口很深,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收口,小心别再把它挣裂了。” 伸掌贴上那紧拧的眉间,寒竹心疼地提醒著,对于星魂的变化,他是再开心不过了。 因为这让他觉得星魂不再是那么地遥不可及,以往虽然人在自己身边,却感觉他像是抹浮云,令人难以捉摸,而如今经过这场共患难,两人的距离无形间缩短了不少,至少对他,不再是用冷漠隐藏所有情绪。 “要不要喝点水?”看著那双因失血而显乾涩的唇瓣,寒竹忍不住伸指轻抚著上头龟裂的唇纹,只见星魂轻轻颔首后,下个动作却竟是挣扎着想坐起身。 “喂,不是说了别动的嘛!”左手连忙压著星魂的肩头制止著,寒竹另手则拿起盛水的竹筒凑上含了口清水,俯下身就贴著那乾裂的唇徐徐将水哺入。 冰凉的水液滋润著乾哑的喉头,星魂忍不住贪婪地吸吮著,等他意识到那是寒竹贴上的双唇时,炙人的热度就如野火燎原般迅疾爬满了整脸。 “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些,还会不会不舒服?”喂完水抬起头,寒竹就望见红晕早浮上了星魂苍白的脸庞,那羞赧的模样让他打心底觉得又爱又怜,忍不住就挖了坑准备等人跳。 “不……感觉……好多了。”没想到问话里还有陷井,星魂不加思索就回答了,喝了些水,噪音清润了许多,神智当然也更清醒,虽然胸腹间沉级的感觉仍挥之不去,但比起之前真是好多了。 “那就……多喝些吧。”又是呢喃般的轻哄,寒竹再次送上自己的唇瓣喂水,而星魂也没有反抗,就这么温顺地任由他喂著,不及咽下的水液从唇角滑落而下,沁凉透心却依旧降不下双颊上的配红。 然而当清水哺完时,寒竹并没有起身离开,反而就着他的唇轻轻咬噬着,奇异的感觉让星魂愣的张大了眼,还来不及细想就又感到寒竹在舔吮著刚刚咬噬的地方,也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品尝般。 “……寒竹,你……” “喏……别说话,闭上眼睛……我教你一种放松的方法。” 低柔的语声在耳边软哄著,虽然仍是如坠五里雾的茫然。星魂却听话地将眼睛闭起,只觉得自己的唇一会儿被轻轻吮著,一会儿又传来微微的麻辣感,身子却像是在云端上没处著力,晕眩感越来越强,意识也越显飘渺…… 突然间,舌头像似被什么东西碰触了下,暖暖软软的,叫星魂迷糊的神智一下子全清醒了过来,双眼也倏地大睁,却看到寒竹已坐起身,正笑意盈盈地睛视著自己。 “你刚刚……做了什么?”伸手轻抚著自己的嘴唇,星魂嫣红的脸上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刚刚的感觉……那是他从不曾有过的奇怪感受……晕眩……发热……思绪像是一下子全被抽空,是因为伤的太重了吗?可是却又不觉得难过。 “嗯,没什么……以后再教你其它的。”故做神秘地摊摊手,寒竹却是掩不住嘴边的窃笑,要不是考虑到星魂的伤势及接受度,他还想继续呢! 看到寒竹笑的像只猫儿偷腥般得意,再钝星魂也知道他在故意整人,而结果一定是自己吃亏了,可是又偏偏搞不清他在使什么坏,只好闷著头不说话。 “要再睡会儿吗?”含笑问著,寒竹忍不住又是伸手轻轻摩拿起星魂的脸庞,即使那模样是如此懊恼也令他感到悸动,事实上,他早清楚星魂每一个回异于以往的生动表情都能这般轻易地挑动自己的心弦。 “不要?那……可以问你些问题吗?”试探地问著,尽管心底渴望知道有关星魂的一切,却又怕再次触痛他的旧创,令他神伤。 从之前星魂与凌云辰片段的对话,还有在影谷里星魂偶而流露的悲伤眼神,寒竹晓得那段过往绝不会是愉快的回忆,所以他没把握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去碰触。 “多此一举,你不是已经在问了。”反将一军,星魂扬了扬唇弧,顺道为刚刚吃的问亏出口气,他早明白寒竹想问什么,虽然平常连想都不愿去想,但如今却也不能不再提起,毕竟是因为自己,寒竹才会被卷进这个是非的漩涡。 “是,是在问了。”挑挑眉,寒竹不知道这算不算做好现象,至少星魂没有露出预期中的沮丧,“那请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星魂还是凌翎?” 星魂还是凌翎?他也很想这么问问自己,这两个名字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如果说一个是六岁前的自己一个则代表以后的,那么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真实的面貌……嘲讽地笑了笑,星魂心底却是苦涩不已,自己都分不清了还该怎么回答呢? “你先扶我起来……躺著不好讲。” “不行,小心伤口会裂开的。”然而看看星魂一脸倔强的神色,寒竹晓得要他乖乖听话,恐怕真比登天还难。 “唉……你喔……”无奈地发出一声长叹,寒竹只好认命地小心翼翼将星魂扶起,让他斜靠在自己的胸前,一边用左臂环拥著他。 “没法子,这里只有我这个垫子。”虽然嘴上说的像是无奈万分,寒竹心里头可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这可是难得可以名正言顺亲近星魂的机会,聪明如他,怎会放过。 听到这种叫人哑口的解释,星魂也只好省省力气作罢,其实他并不讨厌这样,只是不习惯罢了,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孤伶伶的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这么亲密的接触,缓缓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才复又幽幽地开口解释。 “……星魂是我娘取的名字,翎这个名字则是他给的。” “他?凌云辰吗?你真的是他的……”微微地点了点头,星魂阻止寒竹继续再说下去,他不想听到那禁语般的辞汇,心,会痛的。 六岁以前,我都是跟娘在一起,从来不知道那男人的存在,直到……那一夜……娓娓诉说著往事,星魂的眼神又朦胧了起来,语声也变得虚缈,整个人似乎全跌入了那一夜的记忆之中。 “……就这样,娘和晴阿姨都离开我了……就只剩下我……只有我一个人……话才说完,星魂就像是不胜负荷般闭上了眼,胸口急速起伏著;双手也握得发白,缓缓地,晶莹的泪液再也关不住地湿了长睫,颗颗如珠般向颈子滑落。 看著星魂这般无声地低泣,寒竹只能默默地相陪一旁,他了解这种创痛不是言语能够安慰的,臂上忍不住加紧了几分抱拥的力道,仿佛这样就可以传给怀里心伤的人儿多点力量。 “……是我不好……嗯……别再想了……” 柔声低语著,寒竹轻捧起那张满是泪痕的容颜,凑上脸用唇含住了那止不住的珠泪,绵绵密密的吻落在星魂的颊上、额上还有紧阗的眼帘上,最后带著被泪儒浸的湿咸吻向他哆嗦的唇瓣,而这回不再仅是轻柔的触吻,寒竹深深地向垦魂攫获著,像是要把他的伤痛全部吻走。 不知是因为往事心伤还是为这记吻噬心悸,星魂浑身轻颤著,双手紧紧抓著寒竹的右臂,他的唇被紧贴著快喘不过气来,而舌瓣又被追逐的不知该往哪放,身子的每个部分都在急速地发热,星魂只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时间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寒竹才离开了星魂的唇,只见眼前的人儿一得空就大口大口喘息著直换气,连带地又呛咳了起来。 “啊,对不起!我太忘情了,竟忘了你的伤。’小心避开星魂背后的伤处,寒竹满脸歉意地轻拍著他的背脊顺气,好一会儿,呛咳的人儿才从激烈的喘息中平复下来,只是两颊依旧配红且像似晚霞般令人眩目失神。 “……你……你怎么……老是这样……这次还……还……”再有什么天大不愉快的回忆也都被这一记深吻给轰到十万八千里去,星魂羞得连话都说不全,其实想抱怨的是寒竹怎么这次连舌头都进来,害他差点窒息。 “好好,是我不对,以后你会习惯的,现在把眼睛闭上,好好的睡一觉,才能赶快好起来。”扶著人小心趴下,寒竹没漏看星魂脸红之余的疲态,对于自己能这般轻易让他忘却伤怀不禁满足地扬起了唇角,哪怕只是暂时的都好,他一点也不介意作为止疼剂的作用。 “安心睡别做恶梦,我会在你身边的,以后哪儿也不会只剩你一个,我保证……永远都会有我在。” 第七章 是不是路终会是一个人走再多的不舍仍留不住生命中的过客该不该就这样缩回我的手再多的眷恋仍挽不回曲终时的心碎离那一夜十五已有七、八天,叶一等人在凌云辰的命令下暂时以五雷门的分舵当作落脚处,而凌云辰则回转位于洞庭湖畔血鹰的一个秘密巢穴。 “叶兄,咱们在这百哩方圆内也找了好些天了,可是始终找不著凌少主的踪迹,该不会他们早已脱离这一带范围了?”雷不群与叶一等正在五雷门分舵的议事厅中讨论著。 “思。”叶一沉吟了会儿,思忖著人会往那儿藏。 “他们两人都带著伤,我们又立即展开包围、搜寻…应该跑不远......·” “没关系,他们逃不了的,只要还是血鹰的人,我们终有办法找著。”忽然间叶一神色转为狰狞,嘴角也噙著抹邪邪的笑意,“雷门主,虽然如此,还是要加派包围网的人力,如果让少主他们脱出这个范围......,结果你会知道的。” ‘喔......这个当然,老夫定会加派人手的。”雷不群虽然心中懊恼,嘴上却仍是毕恭毕敬地答应著。“那 关于月峰庄......贵派几时要发出血鹰箭令呢?” 这才是雷不群骨子里最关心的事,中原的三大势力,如今月峰庄面临毁灭,影谷也跟血鹰对上了,这一场场的火拼下来,想必血鹰也会元气大伤,最后不 论谁胜谁败,就只有五雷门能够雄傲天下。 “哼,这事不用你费心,主上自有主张;倒是上回跟你提及的事,办妥了吗?”叶一哪会不晓得雷不群心中在想什么,然而在他眼里,雷不群的功夫还上得了 台面,论智谋,雷不群那点心计跟自己相较,可就是流萤与浩月争辉了,实在差太多。 “叶兄放心,那味药早巳备妥,只不知要做什么用?” “这你也不需操心,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晓得。” 席散,叶一回到自己休想的房里,却见柳五已在房中等候,他们五人中,就属柳五跟自己最谈得来,虽说杀手该说没啥真感情,但在长久合作下,彼此也培养出不错的默契。 “阿大......”柳五总这样称呼叶一,他们五人一向以叶一马首是瞻。“少主恐怕不会愿意回来……如果找著了,我们有能力把他带回来吗?” 犹豫半晌,柳五还是开口问了,凌翎的功夫,他们是知道的,就连叶一的火候也还差他一截,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能与主上对招的家伙,就算组阵,恐怕也拦不祝 “哼,什么少主!”叶一满脸不满的表情,回异于在人前冷静的态度。“那小子,十几年来对我们总是摆出一付高不可攀的模样,冶的像块冰也就罢了,他现 在居然还拿自家兄弟当靶子,护起外人来了” “阿大,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他毕竟是主上的传人,以后......应该也会是我们的主子。”柳五提醒著叶一。 “嗤!除了主上,我谁也不服!况且主上对他并无明显特别之处,你看著好了,我会让他明白身为血鹰,就绝不允许有叛逆之心!”叶一语声挂银著表明自己的决心,眼底的神色却藏著另些深意。 “阿大!” “老五,别担心,虽然主上的意思是死活不拘,可我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我不会杀凌翎的,我只是会完成主上的交代。” “主上交代?”柳五迷惑著,他并不记得凌云辰还有吩咐什么。 “思,你们也都在场啊,主上不是要凌翎杀了那姓寒的小子?”叶一又浮起一丝狡桧的笑容,“我会让凌翎完成任务的......” “凌翎凌翎……”送走了柳五,叶—一个人倚坐在床上,出神地望著桌前的烛火,哺哺低语著居然是刚刚他满嘴批评的凌翎。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不假辞色,一付冷傲难近的模样......你可知道你的模样早已深深地印在我的脑里,叫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著你?” “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可以连命都不要?相处了十余年,可以说我跟你是一同长大的,这些难道都还比不过那个你刚认识的人?’ “哼,既然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你再留著心对别人......不会让他得到你......我要把你的心再封起来......就像以前那般......冷冶冰冰的也没关系,至少......我可以天天看到你......” 天凉如水,在暮色的笼罩下,一切显得那么萧瑟孤寂,实在是看不出春将近了,是因为残冬吧! 在漏漏的溪水畔,有著一簇营火,暖烘烘的,为这沁凉的大气增添了几许温馨的感觉,营火旁还有著两个人影,一个面向营火,像是在烧烤些食物,另一个则是斜倚着溪旁林干,欣赏著落日余晖。 “星魂,好了,可以吃了,小心烫嘴!”寒竹递过架上烤得香喷喷的鱼,这是刚刚他俩在溪里一边玩水一边捉的;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星魂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内伤也已好了大半,只剩后背那道伤口尚未痊愈。 ‘思,好香喔!没想到你住在谷里,对这水中的野味也蛮有一手的。”星魂小心地接过寒竹手上的竹串,努力地对著上头的烤鱼直吹气,希望能快点人口。 看著星魂不经意流露出的馋样,寒竹欣慰之余也不禁觉得好笑,这半个月来,这小子总算比较像个正常人,肯将他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不再是对什么都装做淡漠妩关。 结果这些日子的观察让寒竹发现,星魂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许是之前的生活太过局限,他对周道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感到好奇,岩洞的石壁为什么会长苔?溪畔的虾蟹为么躲在石头下?或是草丛间的野兔为什么有的不是红眼睛?等等不胜枚举的怪问题,常常问得寒竹不知该拿什么搪塞。 提到野兔,寒竹就忍不住又摇起了头,原本他还想打点山里的野味来当晚餐,好祭祭这些天来几乎只有蔬果裹腹的五脏庙,没想到星魂见兔子不但没下重手,反而还跟它玩了起来,结果晚餐当然是长翅膀飞了…... “星魂,你好像跟那些小动物很处得来?” “思?”咿唔应了声,星魂仍旧头也没抬地跟他的烤鱼继续奋战。 “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那团绒球,呃,那只雪貂也是,我没见过有谁这么有办法能与这些个亲近。” “其实…...你不觉得搭们比伦容易相处的都?”嘴里塞著东西,星魂说起话来显得有些口齿不清,这模样又是惹得寒竹扬唇一笑。 “以前在崖上,可以活动的范围很小,就只有近崖边有个林子,那是我最常溜去的地方,在那边,没人会来打扰我,貂阿鸟啊什么的我都可以跟它们消磨一整晚......当然前提是如果没被抓到的话。” “喔?那你应该有不少“朋友”罗,怎么我只见过上回那只?其他的难道不会跟著你出林子?”状似不经心般问著,实则还真有点好奇,寒竹想不出星魂是怎 么交上这些特殊朋友的。 “不会!我不会让他们跟著。”迅速果决的回答,却更勾起了寒竹的满腹疑问。 “为什么?带回去养著不就不用半夜冒险偷溜?” “我不想它们跟我一样不自由,而且…...”放下了手上的烤鱼,星魂垂睫站起了身。 “那天你该也听到了吧......那個人,他会拿我身边的东西做筹码要胁,他知道惩罚我不一定能使我就范,但若是我在意的......” 星魂脑中浮起了一只只鲜血斑驳的小鸟、兔子......甚至......是那位负责照顾他的李嬤嬤,在那男人眼里,所有生命都只是随手可弃的物品,根本不存在有任何意义。 “别想,都已经过去了......我的本事可不差,保证不会像那些小动物那么脆弱。”轻轻握了握星魂的手,寒竹故意加重口气安慰著要他宽心。 “寒竹…...我想,你还是快些回影谷好了,他现在的目标可能不光我一个,只怕连你也......” “别担心,等过些时候你再好些,我们一起回去。”伸手轻揭住星魂的嘴,寒竹的语气甚是坚决。 “不!”惶急地摇著头,星魂显然不赞成寒竹的打算。“我不能跟你走,如果我跟你回去,整个谷都会有危险的。” 唇微启正待反驳,寒竹却被星魂举手压住了肩头,漆眸中有著不亚于他的坚决。 “寒竹,你听我说,这些年下来,我太清楚他了......如果我回去,或许这一场风波可以平息下来,但 若是我继续躲著,纵使是再隐密的地方,迟早也会被他掀出来的,他的耐心我已经见识过了。” “反正我这辈子是离不开他了。”抿抿唇,星魂自嘲地笑了。“以前我总是想逃、想躲,想藏的远远地让他找不著,而现在,多少我总算有些了解当初我娘为 什么会待在他身边那么久,直到有了我为止,因为......” “根本躲不掉的,与其拉著无辜的旁人陪葬,不如就此认命跟他绊缠一生,我不想重蹈娘的覆辙,她为我连累了晴姨,而我不想再为私心拖累你。” “哈......你倒是很明白嘛,少主!”狂妄的笑声突工地从小溪的另一端响起,伴随著脚步声的接近,叶一等五人身形从暮色中隐隐走出。 “我还以为你离开了一段时间,就全忘了呢!”对于这群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星魂的脸色早就沉了下来,盈满眉宇问的除了煞人的寒冶外还是只有冶,而从笑声传出到来人纷纷包围站定,他始终没转过身瞧上叶一等人一眼,仿佛他们的出现不足以影响什么。 而事实也合该是如此,凭这五人想擒住星魂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因为星魂仍有旧伤在身,行动上难免打点折扣,但若加上了寒竹在旁,情势就很明显了。 然而原本轻松坐倚的寒竹却是缓缓地站起身,一股凌人的气势随之表露无遗,似乎对于叶一此时的出现显得戒慎小心,星魂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也跟著转过身来。 寒竹之所以如此谨慎戒备,是基于他多年在江湖上打滚的经验,他明白敌人在清楚双方实力悬殊后还敢明著现身,一定有所凭藉,况且他直觉地感到有股 莫名的不安从周围压迫而来。 “寒......伤脑筋,该怎么称呼阁下呢,不过这不打紧,我想我们的来意你应该很清楚。”尔雅地抱拳一揖,叶一率先开口打破双方僵持的气氛,彬彬有礼的态度,回异于洞庭湖畔的自大,这种语声也使星魂感到不对劲,感觉就像对方布了一个网,现在正在收网,而自己与寒竹早已是网中物。 “叶一,不用麻烦了,他在附近对吧,告诉他我会回去的。”语声淡漠地表明态度,星魂不想再多费手脚挣扎什么;虽然他对这些人没好感,但是也不想再启战端,血,已经流的够多了。 “呵......少主,你嘛,是终究得回来的,就算今日我们请不动你......你知道主上也会有办法的。”眼光转向寒竹,叶一阴测恻地笑了笑。 “只可惜今天我们为的不是这一桩,我们是来请少主身旁这位贵客的。” 面上仍是神色不动,星魂心里却有些惊讶,没预料到他们此来的目标竟会是寒竹,难道是碍于那男人的命令,不得不做这飞蛾扑火之举?可是看叶一那副 胜券在握的神情,又不像...... 思忖间,却突然发觉身旁的寒竹从刚才起就一直静默地不发一语,这似乎不太像是他的风格,星魂不禁偏首望去,赫然发现寒竹的额际竟满布仟渍,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寒竹?”不安地低唤了声,星魂立即身挡在寒竹前头护卫著。 “唷!真对不起,瞧我这记性,光顾著打招呼,忘了提醒寒阁主了,思,这称呼还可以吧,我记得那天你身旁的两位好汉是这么称呼的。”叶一好以整暇地弹了弹衣袖,如话家常般闲聊地开了口。 “少主,别往我这儿看,充其量,我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寒阁主,那条鱼可是烤得‘香喷喷’的?哈…...”又是放肆地大笑出声,叶一脸色变得说 不出的狠戾。 “唉,别费力了!若非你想提气聚力,它的功效还不会发作,只潜伏著。” ‘你是怎么办到的?”语声平稳,寒竹没显出半分的不适,尽管现在他不但功力尽散,而且全身还虚软不已,他仍是强撑著站立,不愿星魂担心。 “要算计你,的确不容易,这得要谢谢雷不群那些旁门左道的朋友,还真有些鬼门道。”叶一得意地畅论著,十足享受著收网捕鱼的乐趣。 “这药是下在溪的上头,水中的鱼呀、虾阿草啦多少都会沾染上,当然把毒下在食物里,没什么特别,这药奇就奇在感染上的东西都仍活得好好的, 本身并不受毒的影响,若是你吃它、沾到它的血也都没事,但如果一遇火烧烤......嘿....那毒就在气味中,想不到吧’!” “少主!你最好不要妄动,你运气好,离的远些,可能份量不够没发作,但光你一个人......嘿嘿。”微眯 起眼警告著星魂,叶一如狡狐般快意笑著,‘虽然药效只两个时辰,但我想这已经足够了,你说是吧,少主。” “哼,就我一人,也够对付你们了。”星魂虽然知道情势对自己不利,但他仍想一赌,只要能撑过两个时辰,寒竹就没事了。 “少主,容属下再提醒你一次。”装作十分恭敬的模样,叶一唇角边的笑容却没稍减半分。“在远处还有我们的人,不多,才两三人,我和柳五他们大可以陪你玩一阵子,而寒间主恐怕......” 心头不禁一紧,星魂的确没把握能护寒竹周全,其实不用再多缀上几人,只要叶一他们以命换命地来拼,他恐怕就得技穷了,当然他绝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两位到附近雷不群的分舵坐坐,再一同回去请主上发落,如何?少主该不会不愿意吧?’ 明知道叶一不可能安有好心,一人虎口后想脱身只怕不容易,可是眼前的情势实在不容星魂多想,至少,答应他们后先能缓上一些时间不是? “星魂,对不起……” “不,这原就不关你的事,是我起的头,我会想办法的......”望著那双满怀歉意的黑眸,星魂笑著摇了 摇头,澄澈的眼瞳直视寒竹,传递自己毫无芥蒂的心意。 “少主、寒阁主,两位请吧!” 见星魂没有反抗的意思,叶一挥手让所属散立两侧,有意无意地将两人圈在其中,星魂却是没再做任何理会,就这么仿若无人般地扶著寒竹沿著让出的道 路慢步走出·分舵里,由于两位贵客的来访,戒备显得十分森严,不但来往巡逻的班次更加密集,在后头一处石窖口除了被锁链所死外,更是由十名五雷门卫宇级的高手轮番看著。 石窖内除了储藏一些杂物外,还有一间石门紧掩的石室,里头有有石桌、石椅,以及连著凹凸不平石壁的天然石床,除了这些,就是四周壁上点燃的火把, 随著火蛇摇究,石室内也明暗不定。 石室内,星魂环臂抱胸,倚著最里面的石壁站著,整个人全隐在黑影里,他在思索著该怎么离开这牢笼,还有叶一的种种举动究竟用意为何。 因为眼前他除了被关著外,身上一点禁制也没有,更夸张的是竟连他随身带著的寒玉尺也没搜走,叶一难道不晓得以这把利器,他是有能力破石而出的?尽 管也许需要些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把我跟寒竹分开关著,又不禁制我的武功,难道是卖我人情?不太可能吧…...我不认 为那些家伙会有瞻于违背他的意思。”拧眉低哺著,星魂实在想不透眼前这件件诡异的状况,然而在没见著寒竹前,他还是有所顾忌不敢任性妄动。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想到了寒竹,星魂的一颗心就又紧揪了起来,虽然已过了两个时辰,但他相信 叶—一定会再对寒竹做些什么,那家伙绝对不敢让寒竹恢复功力的,而那男人......找寒竹又是为了什么?又是所谓惩罚吗? 伸手揉了揉额角,一个又一个如谜的疑团实在抗的他有些头疼,星魂微恼地闭起了眼,想将自己浸在黑暗里看看是不是能让思路清晰些,好搞明白叶一他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正思量问,石门突然嘎地一声动了起来,星魂戒备地绷紧了身子,只见门开启后一个人影踉舱地被推了进来,之后石门又迅速地关拢,进来的人影却是一 动也不动地件立著,粗重的喘息声却响彻石室。 “寒竹!” 就著火光,星魂隐约看出那是属于寒竹的轮廓,念头一转立即向他快步走去。 “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紧暧著眉头,听著寒竹这般喘息似的呼吸声,星魂就直觉感到不对,稍稍探查后随即发现人是被制住了穴道所以才动也不动的。 不仅如此,星魂还发现寒竹有好几处大穴都被重手法封住,这可非等闲小事,若是个把时辰未解,血脉阻塞的下场只怕不止是废了整身功夫而已。 “這是什么意思?”封他的穴却留著自己功夫来解?没再多想,星魂并指就想先帮寒竹解了禁制,天知道他已经拖了多久时间。 ‘不。星魂。’喘息著,寒竹艰难地开口道“......别......绝对......不要......解穴。 指尖在触著衣衫前停下了动作,星魂不解地望向寒竹,不知道是否因为火光的影响,他的脸庞看起来配红似醉酒,再近看,竟连原本黑白分明的漆眸都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寒竹!到底怎么回事?’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嚷著,星魂实在乱得可以,看得出寒竹很痛苦,像是拼命地在隐忍什么,可偏他又不许自己解穴。 轻轻摇了摇头,寒竹没法再开口解释什么,白牙深陷在下唇中咬的血渍殷然,而斗大的汗珠更是沿著发鬓清然滴下,他现在光是要保持意识清醒都感到困难,觉得自己就好像快要被胸腹问的那把火给烧熔了,只能晕沉沉地闭起了眼努力撑著。来回踱步,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星现急的快像热锅蚂蚁般,却也只能任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无情地流逝,直到不久后,一股鲜血源源不绝地从寒竹紧咬的唇齿间溢出、流下,将前襟染成了一片怵目艳红。 “寒竹!”忍不住低呼出声,细浓的双眉都快攒成了死结,星魂知道若再不解开寒竹的穴道,只怕情况会恶化得很快,眼前根本明摆著没给他选择的余地。抿盾并指,星魂迅疾地点向寒竹被制的穴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他实在已经顾不得寒竹之前断然拒绝是为了什么,不论解穴后的结果为何,总应该比现在眼睁睁地看著他死要好的多。 然而星魂却没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让他惊愕到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穴道甫解,寒竹就倏地睁开了眼;充血的眼睛红得吓人,像似盯著猎物般直锁著眼前人,在星魂还没意识到不对前,冶不防就被粗暴地一把扯过,寒竹不 但一手箍紧著他的身躯,另一手更是离谱地撕扯起他的衣衫。 “寒......”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给吓到,星魂直觉就想张口喊人,谁知道声音尚未出口,双唇 便被宰竹堵上的嘴租盖住,紧接著又是一阵疯狂的咬噬。吸吮,令那两片丰嫩的润唇一下就瘀肿了起来,还破皮渗出了丝丝鲜血,腥咸的味道霎时充满了整口。 “唔!”被粗鲁地压倒在石床上,没有丝毫缓冲的撞击使得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叫星魂全身发软,他知道后背的那道未愈的旧创只怕又进裂了。 然而寒竹却没因为星魂的这一声痛呼而停下动作,热烫的唇舌沿著下颚在他的颈、肩游著,所到之处也是毫不留情地留下斑斑咬痕,双手更是没停地剥除著 两人身上的层层衣衫,转眼功夫星魂的胸背就己几乎全裸露在外。 “寒竹!晤…...寒竹......醒醒!你到底是怎么了!”极力忍著身上传来的痛楚,星魂仍试图唤醒狂乱中的寒竹,无奈此时的他像是丧失意识般,完全无视于自己的呼唤。 当察觉到寒竹竟伸手扯向他下半身衣物时,星魂骇得没多想就立即发掌抗拒,不料发狂中的人儿却完全没有半点防御的意识,这一掌把他整个人打得直直 飞撞上后头的石壁;不但肩头肌肤被掌劲击肿了一大片,连额头也被岩壁擦出多条血痕,浑似个不会功夫的人。 看著寒竹狼狈地飞跌出去,星魂一时间不免感到诧愕,却也记得立即把握机会起身,足尖急点人已是瞬息挪退到石室最远的一角去,满脸不知所措地看著负伤的寒竹缓缓爬起身。 然而起身后的寒竹却仿佛不知疼般,身形微閃人又已迅速奔掠而来,即使神智不清行换位间仍一如往常般鬼魁飘忽,令人捉摸不定他切实的形影。 这一来星魂可惨了,再怎么问躲就是逃不开寒竹越逼越近的身影,唯一的方法是再封住他方解的要脉重穴,或是......再出手击伤他,而且只怕得是下重手 才有可能制止得了他这般毫无理智的疯狂举动。 “寒竹,拜托你......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往日充满自信的冶硬语声如今却显得疲累脆弱,在在显露出星魂不知如何是好的旁煌与无助,然而被这般低语软求的人儿却依然闻所未闻,人影一门又是疾扑而至。 实在被逼到没有退路,星魂不得已又举掌击出,然而当看著那抹身影仍是不闪不避地直袭而来,气息就不禁为之一窒,推出的左掌在距离寒竹胸前寸许忍 不住又放了下来,就这样整个人又落人了狂澜中。怔怔看著那张狂乱的面容,星魂几乎不认得眼前这血丝满眼、发髦凌乱的人,谁能相信往日那个沉稳洒脱。风度翩翩的寒竹竟会变成如此不忍卒睹的模样。 “很难过......是吗?”伸手想抚向寒竹的面旁安抚着,却是被他大掌粗暴地握锁住,皱眉之余星魂也忍不住感到些许自责。 不是不知道这男人对自己的好已超出了太多朋友的范围,从初见面起,就三番两次地救了自己,没问过代价也没要求过回报,就只是一直傻傻地付出他的 关怀,甚至因此惹上血鹰这样残忍的麻烦也不见丝毫退缩,更没当自己如蛇蝎猛兽般避而远之,结果呢?自己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到头来,竟还害得他如此......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能让你好过些,我......不会再抵抗了......”轻声低语间,星魂散去了全身的气劲,就这么任凭寒竹在他身上肆虐,不再做任何抗拒...... 意识越来越沉,垦魂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著还是在梦里,剩下的唯一的念头只想著——哪儿才是远离梦魔的地方...... 第八章 鲜艳的花朵终有凋零埋土的时候再甜美的果实也终会腐败失味这段感情是否也终有梦碎的一天浑浑噩噩了许久,寒竹才终于被恼人的头疼给吵醒,才想举手揉揉闷疼的额角就发觉全身竟莫名地酸疼不已,尤其是肩头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我是怎么了?”迷惘地拧起了眉,寒竹才正想从混乱中理出点头绪,哪知头一抬旋即又被入眼的狼藉惨象震骇到空茫一片。 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就这么几近全裸地横卧在面前,身上破碎的残余布料以及那缕缕暗褐的血渍,越发将人衬显得狼狈…… “星……魂?怎么会这样。”打著颤,寒竹巍巍地伸出手,却是不敢碰触这副已是如细瓷般脆弱的身子,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愿意相信眼前这饱受凌虐的人儿就是记忆中的身影。 即使阖上了眼,从那双红肿的眼眶也不难想见究竟是流出了多少泪,更遑论湿漉漉的脸上还满是未乾的泪水,而原本饱满的双唇如今则只剩下一片模糊血肉…… 雪白的身躯上满是青紫的咬痕,犹渗著点点鲜红更令人沭目……乌青淤肿的双腕,鲜血淋漓的十指,崩裂掀口的旧创…… 视线每掠过一处,寒竹就像是被狠狠剁了刀,牙越咬越紧,心更是痛得无法自己,他几乎没有勇气再睁眼检视下去。 紧握著挚视线再往下,入眼的景象更叫寒竹牙根紧咬到并出了血……一处处腥臭白浊的黏液竟满布魂赤裸的肚腹臀腿间,而更不堪入目的是那沿著两股间不住淌下的鲜红血色。 “该死的!”怒吼著,当明白星魂竟是惨遭如此非人的羞辱后,寒竹恨得只想用最残虐的手段把那丧尽天良的畜生给寸寸凌迟。 深深吸了口气,寒竹硬是压下满腔的怒火,他没忘记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将星魂满身的创伤处理妥当,然而当他撑肘起身时,却赫然发现自己也是衣衫不整地裸了大半,尤其是下身的衣物更是褪得彻底。 —……不……不可能……不能置信地望著双腿间染上的殷红黏浊,寒竹已是目皆欲裂,然而记忆的片段却似开了锁般残忍地涌现。 “不!”悲怆嘶吼著,一声声的不字在石室间不断回响,却是否定不了那幕幕真相的呈现,蓦然心口一疼寒竹忍不住嘴一张喷溅出大口鲜血。 捂胸急喘著,寒竹狼狈地俯身撑倚著石壁,目光却是离不开眼前那残酷的景象…… 叫他怎么能相信,怎么相信这样凌辱星魂的人竟是自己,这个事实几乎快令寒竹疯狂。 “对不起……星魂……对不起!”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却洗不去满心的悔恨与歉疚,寒竹痛苦低泣著,无法原谅自己竟如此残虐地伤害了那个原该保护一辈子的人。 霎时一个念头倏地劈进寒竹的脑里,激醒了他重拾失控的情绪……从醒来至今星魂一直动也不动地,就如同……死去了般的平静。 急忙伸手探向星魂的鼻息,还好,虽然是那么的微弱,至少还代表人活著…… 敛袖抹去了泪痕,寒竹强自振作起精神,迅速整理好自己衣着后,拾起一旁被撕毁的衣袍替星魂拭净身子,扎妥他背后迸裂的伤口,再脱下自己的外衫小心包裹住这具饱受折磨的躯体抱搂在怀里。 伸掌轻轻摩婆着那张失温的苍白脸容,寒竹又是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视野中斑灰岩壁提醒他记起现在的处境……他们仍陷在牢笼里。 长长吐了口郁气,寒竹开始盘算起该怎么逃离这里,他刚刚已试过,自己的体内真气运行无碍,虽然有些许负创与疲累,但影响并不大,正当对自己武功末受制一事感到奇怪时,岩床一角上一样泛著莹莹流光的物件吸引了寒竹的目光。 “寒玉尺?这不是星魂的吗?”不解低喃著,寒竹想不通怎么连这把神兵利刀叶一也没有拿走,难道是有人想私下放星魂走? 忽而一个念头又是叫寒竹心疼不已……既然兵器在手,那么星魂…… “……你怎么这么傻?你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再不然断我几只手脚也没关系……怎么会傻到任我对你……”望着怀里恬静的睡颜,寒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思绪却不住翻腾著。 ……不杀我,却对我下那样的药?寒玉尺留著,可能连星魂的武功也未禁制……微微攒起双眉,寒竹在心底揣摩著叶一的目的何在……难道……他是要星魂亲手杀了我? 猛然睁开眼,寒竹的眼中跃闪著熊熊怒火,脸色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沉冶。 “星魂,我欠你的,我会想办法偿还……现在,你先看著我怎么替你向血鹰索回这笔债!” “阿大,凌翎真的会杀那个姓寒的吗?”石窖外的小径上,叶一等五人正朝著石窖前进,出声询问的柳五,他总觉得凌翎与寒竹似是交情匪浅,要他下杀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老五,老大的能耐你还怀疑?”不待叶一回答,祁三插嘴说道:“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被别人干啊?更何况是凌翎,高傲的像只猫……倒是姓寒的武功并非泛泛,搞不好真克制得住焚身欲火。“ “你们都别担心了,姓寒的已经是神智不清,非找人发泄不可,再说那药也不仅是这么简单。”缓缓扬起了嘴角,叶一得意地解说著。 “那可是以前一次任务中从对方那搜来的,经我试验的结果,如果抑制著不发泄,会被药性折磨到出血而亡,姓寒的功力再高,也撑不了多久!” “也就是说……就算不是凌翎亲手杀的,让姓寒的死在他面前也会造成很大的震撼是吧?”柳五若有所悟地接著道。 “哈!说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谁叫那小子背叛了血鹰,这点小惩罚算是替主上给他警告,现在凌翎一定是在瞪著姓寒的尸体发呆,不知如何是好。”叶一本来的意思就是除了减除劲敌外,也打算封闭起凌翎的心智,好让人能永远属于自己。 “老大,如果……咳……我是说如果……”慑嚅地,苟四不知到底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忧虑。 “老四,有什么话就直说!干嘛婆婆***……”一直末开口的商二最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他上回受伤的手臂还用白布挂在颈上。 “呢,我是说……如果……如果凌翎没有反抗……任由……”说归说,苟四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没自信。 “什么?老四,你这浆糊脑是怎么想的?那小子会愿意被人操?你***脑子铁定有问题!”夸张地嚷著,祁三故意糗著苟四。 “你想想这怎么可能嘛!凌翎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危急时,随手一掌,姓寒的迷迷糊糊,一定被打得七荤八素,瘫在旁就只有等著被欲火烧死的份,老大,你说对不对?” “恩,没错……不过待会儿你们也提防点,虽然我猜凌翎现在应该是心死如灰,但也可能会把姓寒的死算在我们头上,因而跟我们拼命。”微微颔首,叶一没忘提点著该注意的事情,不一会儿,五人已走至石窖口。 缓缓开启了石窑的锁链来到石门前,叶一向其余四人使了个眼色,四人立即散开戒备著,正待柳五启动开关时,轰地一声巨响,石门竟由内向外迸碎而出,夹带着还有一股强烈的劲风袭来。 五人不禁被这突发的状况弄得手忙脚乱,纷纷走避闪身。 “退后!组阵!”说什么叶一五人也是久经阵仗,马上就从慌乱中恢复,五人十目虎视眈眈的盯著石门裂口的方向。 烟尘甫定,没想到卓然立于石门口的,竟是那个他们以为早该尸冶的寒竹,只见他左手持著寒玉尺,右臂则是紧紧抱揽著晕迷的凌翎,这个大大的意外可令叶一著实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你?”叶一忍不住心中的震撼,将问语脱口而出,然而寒竹并不作声,只是眼光凌厉地巡视著眼前的五人。 “你说啊!凌翎他……”叶一赫然住口,眼前这情形早巳说明了他想知道的答案,这男人能够安然无恙,原因当然只有一个,竟被苟四给料中了。 “不!怎么会变成这样?凌翎居然……”失望透顶地狂喊著,叶一猛摇著头,这么一来不但自己的计谋落空,竟还反让他俩更多了一层牵绊,得不到凌翎的心,连人只怕也……再碰触不到了…… “阿大!”柳五不安地低唤了声,叶一的脸色此刻白的发青,拳头捏的格格作响,眼如铜铃般瞪视著,那模样简直像鬼。 “姓寒的!你这个天杀的!你居然对凌翎做这种事,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的!” “叶一,该要付代价的是你。”语声中炽烈的杀意毫无掩饰地散出,寒竹冶煞的目光直射叶一,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个罪魁祸首,若不是他们歹毒的计策,星魂怎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冷酷的语声令叶一打了个寒颤,狂乱的脑子刹时清醒了不少,唇棱微抿,心中已是做了最后的打算……既然自己已经得不到了,那么他就决定毁了也不让旁人得到! “不用顾虑凌翎,杀!”急促地下达命令后,叶一率著五人旋著圈子将俩人包在圈里,阵形如同鹰翱天际。 谨慎地观察著这阵势,寒竹并不冒然抢进,一方面他察觉出这回与上一次并不相同,相较之下“鹰搏”是完全的攻击,攻势凌厉,而现在这个却仿佛十分平和,感觉不到逼人的杀气,但这些都不足以令寒竹犹豫,最主要的他不能让星魂再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左手运劲于臂,握持著寒五尺的手腕微微仰起,寒竹打算以最安全的方式速战速决,即使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不小他也在所不惜。 意随念转,寒竹的周身立即激起了股劲流,逐渐逼向叶一他们旋绕的圈子,而五人却不闪避,当劲流一接触旋动的圈子,就产生一股极大的反震力。 冶冶地撇唇笑了笑,一如自己预料般,若是单纯地想硬碰硬,只怕得吃上闷亏,但可惜他们今天遇上的是他寒竹,别人硬闯或许会毁在这阵下,而他则不然,让他愿意洒血的代价当然是这五人的一条命! 潇洒地纵跃而起,寒竹仿如不知死活地硬往鬼门关里闯,然而影谷的轻功绝学此时更显出它的不凡,强烈的气劲虽然让寒竹的身形如置狂澜般摇摆,但却是轻盈地随风势起伏。 两者互激的反震力再次使得阵势顿了一下,虽然只是须臾间的变化,但在寒竹眼里,无疑却是这个阵势的致命伤,他要的就是这么点空隙。 “嗡!”寒玉尺被寒竹骤然倾注的内力激的啸音频频,随声而起的耀眼银芒瞬即将筹竹及星魂的身形吞噬,只见一颗斗大的光球带著刺耳高亢的响声直射阵势圈壁。 “气罡:”一声惊恐的嗓音响彻全室,同时间光球随即炸散,点点银芒如雨般疾打布阵的五人,银芒消敛前一抹流星般的人影已裹著模糊的微光闪至石窑口。 “哇!啊!”守在门口的十余名五雷门好手虽然在拼斗开始时便加紧戒备,准备随时拦截,无奈功力实在相差太远,对方就如同暴风似地狂旋而出,几个倒楣靠得近的早己惨号连连地被甩了出去,动也不动地早断了气,其余的则全跌扑在地,连呼喊的力气都吓没了,就眼睁睁地看著敌人扬长而去。 “老五!你振作一点!”石门前,柳五虚弱地睁开眼,映人眼的是满室狼藉的惨烈,艰难地偏头看著扶着自己的叶一,满身鲜血斑斑,看样子只怕也伤的不轻。 “……呵……大……我……”全身几乎己没什么知觉,凭著多年杀手生涯的经验,柳五知道自己已是伤的太重了,虽然不意外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但他怎么也没想过他们五个会同时毁在一人的手里。 “老五!”叶一绝望地悲喊著,柳五的身子已是一软,不再有任何气息。 刚才一战,寒竹为了替星魂报仇,也是为自己出一口气,下手丝毫不留情,以气御剑对他来讲并非难事,虽然内腑原先的伤势也会因此加重不少,但他却不认为后悔,这血、这债他都一分一笔地替星魂索回。 五个人中,除了叶一,他谁也没留下,除了因为叶一最为难惹,要取他性命不是一时半刻做得到的,而眼下自己并不愿再多逗留片刻,而另个目的就是打算藉著叶一传话给凌云辰——星魂的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五雷门,虽然平时影谷与它互不来往,也没什么干系,但这一次冲著雷不群的推波助澜,自然,寒竹也不会轻易放过,如果受害的只是自己,或许他还懒得计较,但伤了星魂…… 那就绝无善了,这一次,雷不群的愚蠢已是替他自己掘了坟墓。 “婆婆?” 须阁里数盏火盆将一屋子的空气炙得暖和,一点也感觉不到严冬的酷寒,然而屋里的寒竹却没有丝毫的怡然神情,反是一脸焦急的模样。 自那天冲出五雷门分舵后,他便带著星魂回到原来避难的山洞中替他治伤,只是从那一天起星魂就不曾再张开眼过,原以为他是因为伤乏气虚需要休息,然而过了两天后情形却越看越觉得不对,于是寒竹急忙兼程带著人返回影谷。 “竹儿……这回可有点麻烦……”梦婆婆坐在床沿边细细诊视著,半晌才缓缓起身,神情却是明显带著浓浓的忧虑。 “婆婆的意思是他的伤……”微蹙起眉头,寒竹不解地望著梦婆婆,虽然说星魂身上是有著不少伤创,但比起头一次带他回来已是好得太多,应该没严重到让他昏迷这么久才对。 “魂儿的伤并不碍事,你处理得很好,这些伤大都是些浮伤,也都收口结痴了,只剩 背上那一道,旧伤迸裂,需要多些时间才能愈合,但恐怕会留下些痕迹。”伸指搓揉著自己额心的纹皱,梦婆婆的表情却依然没半点放松。 “既然都不碍事,那怎么还一直昏睡著?难道是中了毒?”眉头攒的更深,寒竹不免担心起叶一是不是还对星魂动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手脚。 “唉……也不是,所以才说麻烦呀。”轻轻地摇了摇头,梦婆婆长吁了口浊气,沉默半晌才再接著说出自己的臆测。 “若是中毒,那倒也好办,可惜并非如此,怕只是……魂儿自己不愿意醒来。” “……不愿醒来?"不由自主地重复了遍,寒竹脸上茫然的神情仿如这话语如金刚梵文般难解,突然间一阵冷颤袭上,俊颜上已是煞白的不复见半点润红颜色。 “这怎么可以。婆婆,您快想想办法,这几天下来,星魂整个人都己经瘦了一圈,如果再这样下去……”语声一涩,寒竹再也说不下去,但任谁也明白,这样下去只有死亡一途。 “老身明白……虽然还不完全了解星魂这娃儿,但听你所讲有关他的身世、遭遇,老身猜测……恐怕魂儿是怕了、倦了,想躲进梦里逃避这些令他伤心的事情,先别急,还有时间不是吗?”伸手拍拍寒竹的臂膀,梦婆婆安抚著这显得已失方寸的人儿。 “恩……婆婆,我想陪星魂一会儿,麻烦您帮我跟于老说一声,半时辰后各首要抄乾厅商议,有些事情该好好合计盘算盘算。”点头应允,寒竹极力稳下自己浮乱的情绪。 “恩。”梦婆婆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留下寒竹与星魂独处。 在床沿边坐下,寒竹痴痴地凝望著那张太过沉静的睡颜,执起那温暖却无知觉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唇边轻轻摩拳亲吻著。 “是我不对……魂……这回你连我也想躲吗?别这样……” “张开眼好不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不要这样就否定我……魂,张开眼看看我……” 轻语低喃著,微陷的眼眶却再次忍不住泛起了红泽,诉说著寒竹心中无尽的悔意。 乾厅,如同上次般各堂首要皆在座,除了梦婆婆留在须阁照应破例没出席,然而不同的是空气分子像是被酷寒所冻结,弥漫著一股沉重的压力。 坐在首位上的寒竹正低著头不知在沉思什么,众人虽是安静地不发一语然而却都目光关切地直锁著人,任谁也看得出他们的主子回谷后憔悴了不少,少了笑容的脸庞消瘦得实在令人心疼。 “老展,五雷门有什么动静吗?”缓缓抬起头,寒竹郁沉的语声打破这一室的静默。 “根据本谷的探子回报,雷不群偕同凌云辰前几天出现在月峰庄,虽然月峰在上下竭力抵抗,但庄主东方擎仍在翔龙斩下授首,其余的帮众则在五雷门的缴杀下,几乎死伤殆荆” 日轩的轩主展承旭向寒竹微一拱手,恭谨地报告著。 “……”虽然是意料中事,寒竹还是沉首思索了片刻,半晌后再抬起头时眼底的神光已是一片森冷。“今天,主要是要跟各位商量一件事,本谷数十年来一向远离江湖琐事,过著与世无争的生活,只是这一次……” “阁主,我们不出去,是懒得跟那群东西计较,并不是怕了他们,这一次姓雷既然敢惹到我们头上,说什么也该还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影谷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月轩”轩主仇忌庭愤愤不平地说著,惹他主子的人,他第一个不放过。 回谷后,寒竹曾略微提起在五雷门及血鹰手上吃了亏,虽然详情不清楚,各首要们只知道自己的主子被算计了,但看著主子所珍视的人昏迷不醒,而他本人也因此抑郁失欢,著实令每个人都想出谷找五雷门的晦气。 “阁主……”坐镇影谷第二把交椅的于松凛也适时开了口表达自己的支持之意,“本殿主也颇赞成仇轩主所提,本谷多年来韬光养晦,并不代表怕事软弱,只待阁主令下,本殿主相信随时可以出击。” 微微颔首,寒竹冶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感谢的神采,欣慰地对这些忠贞不二的好伙伴扬了扬唇,这次自己吃了亏,每个人却都像感同身受地想替他出气。 “就这么办吧,做好出击的准备,老展,五雷门及血鹰若有什么变化,随时让我知道。”起身拍拍老伙伴们的肩膀表示著谢意,寒竹做了最后决议。 “阁主,您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于松凛诚挚地关切著,其余人也都纷纷投报以关心的眼神。 “恩。’低应了声,寒竹抿唇漾开了一抹苦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青须森森的下巴与颊畔,“模样很难看是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何况还有婆婆一旁看著,在事情了结前我不会倒下的。” 已经是第十四天了……竹屋里,寒竹坐在床榻上拥著依旧沈睡未醒的星魂细细喃语著,怀里人儿的模样已经消瘦到令人不忍正视,只有微弱的气息代表著他还活著,然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却是一副安祥恬静的模样,仿佛是在做著好梦。 这些天来寒竹与梦婆婆两人试过了许多方法,却还是无法将星魂唤醒,梦婆婆只能调制些营养的药物灌著星魂喝下以延续他的生命,但也只能是暂时之策,随著日子一天天过去,星魂的生命终究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竹儿,我们已经尽力了……只能看星魂自己了……”前几天梦婆婆如是说著,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家十分疼惜星魂,走到这般地步,她心里也难过得紧,一身精湛的医术,偏偏这回却是束手无策。 寒竹的眼睛这些天来都是红红肿肿的,在大夥面前,他还是强撑著精神,装作不要紧的样子,他知道若是自己表现出难过的一面,其他人会更难受的,但每当一踏入这竹屋中,全部的支撑就都垮了,常常静静地凝视著星魂时泪水就会不自觉地泛滥沁出,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地软弱。 “魂……梦里的世界真的比较好吗?那儿没有我碍…难道我真也成了让你想逃想躲的人?是我不对,对你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可是……那不是我!不是我……” “这么狠心,别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不要单撇我一人在这,我受不了这样!醒醒,好不好?求你张开眼……”伸手拉了拭脸上又不争气掉出的泪水,寒竹好一会儿才能压下激动的情绪,清了清嗓音后,诱哄地开口。 “魂,我带你去看星星,到我们上回一同看星星的地方,你会张眼看的,对不对?” 随手抓了条绒毯将星魂瘦弱的身躯绵密裹起,便打横著抱着星魂步出竹门,竹门外的小厅,梦婆婆还有影谷双卫正坐著愁眉相对。 “竹儿!你要带魂儿上哪?”梦婆婆焦急地阻拦著,星魂现在的情况,到外头去无疑是雪上加霜,而她更担心寒竹该不会一时想不开作出什么傻事。 “婆婆,你别担心,我还要再试试,现在我能做的不也只有这样?反正再糟糕也不过就是……失去他……”黯然自嘲的表情让三人不禁气息一窒,曾几何时,神采飞扬的寒竹也会有这样叫人鼻酸的神情。 “好……吧。”梦婆婆慨然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留意著魂儿的状况,别走太远、”也只能这么交代吧,其实这也是多余的,对星魂,寒竹早比任何人都细心。 抱着星魂飞身越过枫林,来到半山高的小坡上,自从上一次知道星魂喜欢在这儿看星星后,寒竹就将这儿整理了一番,打算盖座屋亭什么的,旧地重游,怀中人儿也依旧,然而心情却大为不同。 小心翼翼地抱著星魂坐下,将他罩裹着毛毯的脸蛋倚在自己的胸前,寒竹双臂自星魂身后紧紧拥著将人锁在怀里,好像就怕一松手,星魂就会不见了。 “星魂,今天天气不错呢,整个天空全都是你喜欢的星子喹…”低下头,寒竹将整个脸理进星魂颈旁的发际中,含混不清地嘟哝著。 “……张开眼看看……好不好……”模糊的语声显得那样的无力,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带着哭音泣语著,寒竹的一颗心真的好酸好疼,十几天来,他不断责备著自己,早明白星魂的精神并不如他表面的坚强,然而自己却偏作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 “呵,……魂,就这样吗?连个说抱歉的机会都没有……我们之间真的就只有这样吗?”用著撕裂般破碎的嗓音在星魂耳畔闷吼著,寒竹眼眶里莹润的泪水又是止不住地一颗颗滴落在星魂的发上、颊上、颈旁。 吼声滚滚散去,天地间仍是一片死静,仿佛万物俱寂,只剩他一人…… “……你好吵喔……”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细微的抱怨打破了夜的静寂,语声虽小却使得寒竹如触电般猛地抬起头,眼前那双漆莹如星的大眼正凝望著自己。 ‘星……魂!”实在是高兴地不能自己,就如同溺者在绝望里看到了救命绳般,寒竹紧紧地搂著怀中刚苏醒的人儿不放。 “……咳咳……喂……谋杀碍…”忍不住咳了两声,星魂虚弱地抗议著,寒竹急忙松开双臂,怔怔地看著星魂,脸上泪滚未乾却又唇角带笑。 “……怎么……我又欺负你啦?”看到寒竹那一脸又哭又笑的狼狈样,星魂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大概把人折磨得不轻,尽管心中百味杂陈,眼睫轻眨却是选择以轻松的脸孔面对。 “魂……”爱恋地唤著星魂的名字,寒竹在片刻的果然后是无限爱怜的神情,不住低语诉说著自己深深的歉疚:“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记忆瞬息涌现,一幕幕清晰的画面提醒著那一天的不堪,叫星观忍不住闭上眼,压抑著自己不要去回想,至少……不要是现在。 “星魂0看著人又阖上双眼,寒竹心慌地赶紧摇了摇他的肩头,就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场幻梦。 “……别噎…我好像睡了很久……早睡饱啦!”睁开眼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星魂紧接著无力低喃着,“肚子……好饿喔……” “呵……”被星魂难得显露的娇态给逗的开心畅笑,寒竹连日来的阴霾全都一扫而空,抱起人便往须阁疾掠飞奔而去。 “这问题容易……走!我们去找婆婆要好吃的。” 第九章 怎样的情能叫人宁死不悔至毁无怨天地间可有答案清晨醒来,就听到窗外的鸟鸣啾啾,星魂深深吸了口气,不禁涌起一股活著真好的感觉,懒懒地翻了个身,赫然发现床榻旁寒竹趴枕著床沿沉沉睡著,而自己的手正被他绵密地包覆在他手里。 星魂缓缓想起了昨夜……昨晚的寒竹,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另一面,就像个孩子一样…… 一回屋就是欣喜若狂地磨著梦婆婆做些清粥小菜,在自己略为裹腹后,又与梦婆婆相陪著叨叨絮絮地闲扯了大半天,两人都是一脸兴奋喜悦的模样,就这样直至起更才各自散去,寒竹却犹坚持著要看自己入睡,没想到他竟又守了自己一夜。 吃力地坐起身,星魂已是有些微微的喘息,虽然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然而实在是睡了太久,体力变得差得很,连昨夜的汤粥都是寒竹一匙一匙喂著。 望著寒竹的睡颜,星魂忍不住伸手悄悄地抚着那张刚毅的面庞,手指滑过他饱满的天庭、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张红润的丰唇,就这样痴痴地看著这张为自己哭为自己笑的脸容。 “思……”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寒竹满足似地发出一声像是梦呓般的声音后,就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却犹是眯著双眼末睁。 “早埃”星魂笑笑地看著寒竹这一连串孩子气的起床动作,没想过这些稚气的举动会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看到。 “啊,你起来很久了?吃过了吗?”急忙张开眼,寒竹边说著脚步就要向外跨,星魂却是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仍是带著甜美的淡笑。 有些迷惑地望著星魂,自从昨晚他醒后开始,那张向来冶冰的脸上就几乎都带著笑意,仿佛春雪霜融般,没有一丝的冷酷,也没有一丝的愤怒,似乎他昏睡前全然没发生过什么般,可是…… 暗暗咬紧了牙,寒竹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对显得凝重,昨夜他是看著星魂人梦的,虽然人很快就睡著了,但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时而发出呓语,时而双手也不安地揪著被褥挣动,浑然不似之前晕睡时的安详。 不可能忘得了的不是吗?在被那般残忍地凌虐后,有谁能潇洒地说忘就忘?况且当凶手还大刺刺尽不知耻地在眼前晃时,昨晚是高兴过了头没替星魂细想,他到现在没一剑剁了自己只怕已是隐忍万分了,更遑论他竟还愿意对自己展开笑容…… 可是…尽管自己犯下的错万死难辞,他却还是没办法放开手,没办法就这么从星魂的生命里缺席离去……很过分吧,这样厚颜忝耻的自己……紧握起拳,寒竹真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赔罪。 “……星魂。” “我知道,我没事,都过去了……”仍是满脸未减的笑意,星魂却是迅速地打断寒竹未尽的话语,显然不愿提起那件事。 “星魂,我知道怎么做都不可能弥补我犯的错。” “寒……” “不,你听我说,即使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怎么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原想握住星魂的手请他听自己把话说完,抬起手却是不敢再喻越半分,寒竹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让自己触碰,是不是连看到他的睑……都会觉得晒心…… “星魂,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看我……我知道自己很过分,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还敢这般忝不知耻地缠着你,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永远陪在你身旁……不论你怎么想,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所以 就算没有药物的催惑,我也的确存有抱你的意念,想吻你,想碰触你,想让你我完整地拥有彼此,但绝不是用那种残忍的方式,相信我,你该知道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忍心伤害他的。” 既然星魂对自己的观感可能已是糟到不能再糟,寒竹索性全豁了出去,一口气将心底对他深藏的爱意与欲念尽诉言语,反正再难堪也不过是换得几句碎心的冶言骂语,比起自己对星魂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然而当望著星魂的漆眸越睁越大,满脸错愕迷茫的表情,寒竹不禁有种虚弱的晕眩感,一颗心就仿如置身秋决死囚的刑台上那般忐忑。 喜欢?他说了什么,想陪著自己一辈子?甚至对于同样性别的自己竟然还有著拥抱的欲望?一双黑眸忍不住越张越大,星魂只觉得寒竹所说的一切好像是梦,但是又像似个答案,一道他寻觅己久的解答…… 那么自己呢?那时候又是为了什么甘心接受他喻矩的疯狂暴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寒竹自保的不是吗?真就只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似乎……不仅只有这理由,那时候的心,满填著都是对这人的不舍与……爱……恋? 呵……是这样吗?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喜欢哪,也或者就是那个世人难懂的爱字吧… …星观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笑容显得是那样的开怀,这下反而是换做寒竹不明所以地呆愣在当常 “星魂,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呵……呵……原来这就是答案?” 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多年遍寻不著的答案如今就在眼前……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喜欢他、关心他、对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份喜怒每份哀乐都会紧紧牵扯著自己,只要爱的人快乐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哪怕是付出生命的所有。 娘也是如此吗……星魂在心底默想著,虽然唇边依旧笑意漾然,然而心中却仍不免感到有些哀凄……就因为自始至终,即使分隔两地也都还深爱著那个人,所以最后就算殒命在他手里也无所谓不甘吧。 但是,他能了解这份心意吗?他应该……也是爱著娘的吧。 星魂忍不住忆起那双如鹰锐利的眼眸,似乎也有著黯淡生灰的时候。 ‘魂……你在想些什么?”凝视著星魂染上淡淡悲凄的面庞,寒竹晓得或许是什么让他触景生情又想起了从前,只希望自己不是让他想起不愉悦过往的起因。 一没什么,只是突然了解了某些一直不懂的事……”扬唇笑了笑,星魂反手握住那双显得局促不安的温暖大掌,目光坚定地回视著寒竹,心底的浓情尽释。 “别再惦著那件事了,因为是你,所以……我不会介意,如果你已经当我是如此亲密的伴侣,那么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抱歉的,不是吗? “你愿意……接受我?” “你说呢?我不可能对一个我讨厌的人这么费力气笑吧。 “魂,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该怎么补偿你……”倾身上前,寒竹轻柔地吮吻住星魂那淡粉的双唇,浓浓密密的覆吻像似想把自己所有的心意都传达给他知道…… 享受著温暖的拥抱与亲吻,星魂却是静默地不发一语,这样温馨甜蜜的日子无疑是他向往的,可是就算他能够忘却一切,凌云辰呢?会肯放过他吗? 在这问题没解决前他怎能有办法给寒竹承诺?怎能确信自己真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跟他一块过日子?怕是最后这一切美好都会化为血腥的恶梦……越是深思星魂就越是明白自己的希冀实在过于幻梦,神色不禁渐渐黯了下来。 “别担心,事情再难也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先想想该怎么讨回他们欠的债吧。”爱怜地在星魂额上亲了亲,交握的有力大掌表示绝不放他一人面对,寒竹很能理解星魂所顾虑的,因为那也是自己一心想为他担分的烦忧。 “欠的债?”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星魂有些迷惑地望著寒竹。 “对,我绝不会原谅雷老鬼还有叶一那家伙做的事,这些天我已经对五雷门作了一些部署。’点了点头,寒竹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冷酷,然而当眼神望向星魂时语气又转为无限的温柔。 “以后多吃点,赶快恢复健康,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去索回这笔债。” “是,我会努力把你家吃垮的。”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扰人烦心的难题,星魂故意向寒竹扮了个鬼脸。反正该来的终究逃不掉,眼下的还是先解决一桩算一桩吧,至少,茫茫天地间他已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又是月圆时分,夜空中几乎没什么云,只有皎洁的明月与满天的繁星,离上次洞庭湖的血战正好是整整二个月,江湖上的局势却已起了极大的变化。 就在上个十五,血鹰令箭发出后的月满夜,月峰庄就被战火为了平地,庄主虽的确是被凌云辰所杀,然而血洗全庄的却是五雷门所属,血鹰于这一役中只有凌云辰一人参与。 奇的是月峰庄毁后,血鹰竟又沉寂了下来,居然传言不接任何买卖,这个消息让不少人定了心,当然失望的也不在话下,反倒是五雷门变得极其活跃,不但明目张胆地做著以往见不得人的勾当,更在各分舵处吸收当地的地痞流氓,壮大声势。 江湖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刀头舔血的日子,许多人都存著及时行乐的心态,什么是非黑白,什么仁义道德,不过是看谁的拳头大而已。 现在月峰庄毁了,变成五雷门横行的天下,许多趋炎附势之徒便都成了五雷门的外势,说的难听就是走狗,将五雷门如众星拱月般捧在天上,也因此几乎大部份江湖人物都和五雷门扯的上点关系。 这一晚,雷不群在纷阳的总舵招待著金刀楼的楼主及副楼主,金刀楼在武林中原也占了一席之地,只是以往碍于月峰庄的势力,一直隐忍不出,如今月峰庄已去,雷不群又极力笼络他们,他们当然乐得当座上宾。 离五雷门总舵不远处有个山岗,上头原有著三四道暗卡,而如今这些人全都没声没息地倒了一地,换成了十来骑在岗上傲立著,马上骑士俱是一式的深青色服饰,只有为首两匹骏马上的骑士例外,分别身著淡青及淡紫的服装。 暗夜的强风吹的各骑士的衣衫翩翩翻飞,每人脸上的神情却是恁般的冶酷,肃杀之气弥漫著整个岗顶。 为首的青衫人偏头向紫衫人低低说了些什么,语声显得十分轻柔,片刻后青衫人举起右手作势向前,各骑士便把疆绳一带循序向岗下迈去。 滴的、滴的,一声声的马蹄声在静寂的夜里听来更是分外令人心悸。 “门主!” 一名卫字级的五雷门徒匆匆忙忙的跨进宴客厅,雷不群正待斥责没规没矩,然而在瞥见来者竟是整身血污时,就再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怎么回事?” “有人上门找碴,总舵外的明哨暗卡好像全完了,没个有回报!刚刚是小五子满身是血地冲回来属下们才知道,可惜他没进门气就断了,所以还不清楚来人是哪帮哪派的。” 闻言,雷不群不由地大吃一惊,没想到竟被人无声无息地摸到了门前还不晓得,不是手下的儿郎们太混就是对头简直太神了。 “咳,雷门主。”金刀楼楼主申毅开口道,语声铿然,一副赤瞻忠心的模样,难得有可以好好表现的机会,立此大功后还怕雷不群不对他们另眼相看。 “可是有金刀楼效力之处,只要你说一声,金刀楼所属莫不从命。” 雷不群尚未答话,大家的目光就忽然被宴客厅门楣上一点逼人的亮光所吸引,凝神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竟被嵌进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青色小珠,珠子的色泽极润,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不是平凡之物。 这一发现不禁又让雷不群心头一惊,惊的是人己在附近了,自己居然仍旧没发现来人的踪影,对手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而更让他心凉的是这颗珠子近来频频出现在五雷门的分舵,而这些分舵的结果都是“消失”,所谓的消失是指分舵内的帮众都莫名其妙地不见踪影,别说尸体什么有时就连半点打斗的迹象都没有,雷不群这般积极地拉拢各方人物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档事,不料今夜这珠子居然会出现在总舵1:“嘿……也好,省得老子麻烦。”雷不群狞笑著,总舵内菁英不少何况今夜还有金刀楼两位好手助阵,看样子今晚可以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血的教训。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有了人手壮瞻,雷不群立即一无所惧似地扯喉高喊:“见不得人的家伙,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哼……!一声冶哼回应著雷不群的喊吼,诡异地在每个人耳畔响起,众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开始有点发毛。 流泄了满地月光的中庭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摇曳的树影投射在他们身上,斑斑驳驳的,仿佛人也成了夜色的一部份。 “既然来了,就别遮遮掩掩的,给老子爽快地站出来!”还没朝上脸气势就已先输了一截,对手那种莫测高深的味道实在让雷不群那点刚建立起的勇气又缩回了不少,只好再吼大声点好壮声势。 “嘿,这样大呼小叫的,太有失你雷大门主的风度吧?”四人中左边的一人笑谵地说著,却仍然一动也不动的立在当常 “哼,你是啥捞子玩意,这儿轮的到你开口说话吗?”一旁的金刀楼主申毅出声替雷不群吆喝著。 “喷,瞧瞧,又是哪冒出只会学狗掀门廉的家伙?谷主,待会儿这小子就交给属下打发了,包他乐得逍遥!”左首这一人偏头向著中间他唤做谷主的人请示著,语调戏谵但却不失其恭敬。 谷主?雷不群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目光闪烁不定地望著眼前这形影不明的人。 “你是影谷的主人?” 怎么也难相信一向神秘无比的人物居然会出现在五雷门总舵,雷不群的脸色越来越显得不自在,就在此时,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血味缓缓在庭院中弥漫开,虽然没有杀伐、没有喊叫声。也没有冲天的火光,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确确实实地嗅著这股恁般熟悉的味道。 “谷主……”四人中右首者轻唤了声,似是请示着主子是否该展开这头的行动了。 “思,奴雄,老展那边开始了……就早点结束吧。”幽冶的语声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伴随著语声,四人也向前移动了几步。 就著洁的月光,雷不群认出了四人居然都是熟面孔,左右两人是号称影谷双卫的巫遥及秦奴雄,而中间的两人…却是前一阵子在五雷门分舵作客的两人。 “是你!”雷不群有些骇然,那天守在洞口几名卫字级的惨烈死状他在事后是见过的,可以说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虽然对方是凌云辰的手下败将,可是自己可不是那只鹰头埃 “对,是我。”撇撇唇笑了笑,寒竹的笑容让他如霜的面庞上添了几分暖意,可是看在雷不群眼中却依然觉得冷得刺骨。 “上次来去匆匆的,没好好答谢你的招待,只好今日将来贵门总舵拜会,聊表谢一忌。” “喂,我们先来点小莱好了。”巫遥与秦奴雄互视一眼,迈步走向申毅与他的副楼主,语声才方落,两人纵起的身影已如同他们的称号,似鹏枭展翅般急扑而去。 刹时间青色与金色两股色彩便在庭院的一角翻腾著,寒竹只消端看了会儿便知双卫这一场是赢定了,继而就仿若无人般偏首与身边的人儿轻声笑谈了起来。 “魂,这老小子交给我解决,你看我怎么整他,保证精采。”甜蜜的语声说著却是血腥之事,寒竹笑语间虽然带著狠戾,眼神却是毫不相称的温柔。 “思。”轻轻应了一声,星魂向后退了几步表示同意由他出手,谁知仗着背对雷不群没人看得见,寒竹竟倏地向前袭上了唇,轻轻一啄后立即轻盈地反身掠出。 “……”伸手轻捂著唇,星魂不禁庆幸自己又退回了斑驳的树影中,没让人看到他睑上的晕红,要不然他可真不知该怎么维持冰冷的样貌。 飘忽的身影似鬼如魅般出现在雷不群左方,寒竹就像风中的轻絮般随著雷不群猛烈的斧势忽前忽后地笼著人团团转;而每一转,或大或小的血花就朵朵在雷不群的身躯上态意绽放。 蓦然地,一抹淡绿色人影悄悄出现在围墙上头,两只眼睛如同毒蛇般盯视著场中打斗,最后停在星魂背上,炽热的眼神像要将人烧化般…… “小心!”寒竹急促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同时一抹寒光也险险地擦过左肩带起了串血珠子,星魂缓缓拧起了眉,若是刚才闪的再晚点,恐怕那寒光就会透胸而过了。 带著些许怒意转身,原打算好好招呼一番这个胆敢偷袭自己的人,然而甫照面,星魂的心绪却不禁开始翻涌,只因眼前的绿衫人正是令自己与寒竹吃了不小苦头的叶一! “哇!”一声惨嚎出自雷不群的口中,庞大的身躯也随之扑倒在地,四肢在血泊中微微抽动著并未断气,原来是寒竹担心星魂有失,决定不再与雷不群缠斗,举手间便划断了他手脚四肢的筋脉,同时也废除了他的武功。 “星魂?” “寒竹,既然他找的是我,这次就由我讨回他欠下的。”冷煞地看著叶一,因为他所勾起的记忆,不论身心星魂都立即回复到了身为凌翎的状态,将所有情感敛得不见一丝。 翻墙落地,面对著如霜冶冽的星魂,叶一却还以灼人的视线,从出手偷袭到现在相对而立,他始终未发一语,两眼却似耀着火焰,浓炽地像是能把人熔噬掉。 虽然心里对于这般异样的眼光有些发闷,星魂面上仍是冷淡的没有一丝表情,尽管无畏于眼前的叶一,但那股透人的目光实在令人不自在。 “是“他”的命令吗?”不自觉地开了口,想知道叶一刚刚欲置他于死地的举动是不是出自“他”的意思,然而话一出口,星魂就后悔了。 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需要再次提醒自己之于“他”的意义?这么多年了,却始终做不到无视于那人的存在,明明是想离“他”远远的,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然而总在不经意时会想起那抹身影,就仿佛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追寻着“他”的影子。 为什么?星魂不懂……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心情…… 第十章 你的爱如荆似棘总让人鳞伤遍体后才能懂得却是曲已终人将散徒留遗憾“血鹰……已经解散了,这一次是我自己的意思。”缓缓地摇了摇头,灼炽的视线仍未离开星魂的脸庞,叶一沉稳的语音浑然不同于以往的自负狂妄。“你?哼,我不找你就该拜佛谢天了。”扬起了抹讥消的笑容,星魂心底却为那句血鹰解散了感到讶异不已。 盯著星魂唇边的那抹笑,叶一的目光像是痴了般不动不,嘴里却是喃喃地不知在自语些什么。 “魂。”微蹙起眉,即使对这个姓叶的没见过几次,寒竹也觉得不对,凝音传予星魂道:“小心点,这家伙不太对劲。” 微微颔首,星魂将寒玉尺平举而起,正痴痴呆望著星魂的叶一被寒玉尺的冷芒一激,眼神霎时恢复了原先的锐利。 “凌翎,我找你不是为了替柳五他们报仇,只是想问你一句话。”缓缓地垂下视线,叶一的语气变得十分沉重。“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来?” “回他那儿?当然不可能。”虽然奇怪于叶一的问题,星魂仍是神色不变地给予否定的答案。 “就这样吗?凌翎,十二年的时间……”语声变得模糊,在星魂还来不及思索叶一话中的意思,两轮银芒已是急噬而至。 微抿唇轻哼,星魂立即揉身贴着银芒疾转,同时寒玉尺也贴腕倒而出,双方出手的速度都极快,旋风似的战团里只能瞥见淡淡的紫、绿色身影忽上忽下地翻飞旋舞著。 “啊!”惨叫声出自双卫与金刀楼的战团,四条人影随著叫声倏然分开,只见申毅从左肩到右腹被切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湿黏的肠子血沥沥地流了满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而另一旁的副楼主则是左手紧握著鲜血淋漓的右腕,脸色苍白地不住后退。 “老巫,让他去吧。” 随口交代著,寒竹仍是目不转睛地监看著星魂这头的战局,叶一那形似疯狂的打法叫他不免悬紧了一颗心,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就怕一丝的疏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上次救援不及的覆辙他绝不能重蹈…… 叶一的双叶刀招招不离星魂周身的要害,出手之狠戾像似与星魂有著深仇大恨,奇怪的却是那面上的神情却不像他出手的狰狞,反而似是有种淡淡的悲愁。 星魂一边运劲挥着寒玉尺与叶一相搏,一边却也是满腔的疑惑,想不通叶一是为了什么非杀自己不可,原该是自己找他算帐才是,难道自己以往不知不觉中曾得罪过他吗? 身形急掠,在一次纵起旋身后,星魂更开始对叶一另眼相看,近两百招了,双方竟似势均力敌,这实在不是他所知道的叶一。 突然间,叶一右手急掷,一轮双叶月脱手激射而出砸向星魂胸前,而他的人也随之疾扑而来,星魂舞著寒玉尺的右臂倏迎叶一,人则是以臂为轴俐落地侧旋,恰恰贴着双叶月的利芒避过。 然而下一幕发生的事情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傻了眼,叶一疾冲的身形竟不闪不避直撞星魂,寒玉尺就这么如破竹般从他的右胸透人直没尺柄,四散的血花溅了面前的星魂整身。 正当星魂为叶一这等自杀的行径感到迷惑时,冶不防被串在寒玉尺上的叶一张臂紧紧抱住,接著一个冰凉的触感就覆上了那微启的双唇,甚至染着血味的舌叶也跟著想探人,星魂霎时骇得睁大了眼,剧烈挣扎著,无奈叶一的双臂此时竟如铁般坚实难挣。 “跟我一起走吧……”鲜红的血染红了叶一苍白的唇,同时也浸湿了星魂的唇,当带著笑意的语句幽幽自叶一失色的唇边吐出,圈在星魂身后的左手已高举起另一把双叶月猛地向星魂后心扎挣…… “匡!”及时以指劲弹碎那把双叶月,一直在旁提神留意的寒竹急忙扯开叶一桎梏般的双臂,将星魂紧紧拥人怀中。 连带着,那把嵌在叶一胸膛上的寒玉尺也随之抽出,大股鲜血就这么从血洞里喷溅而出,叶一业即不支地跪倒于地,几个呼吸间已是脸白如蜡。 “……什么意思?”惊愕地注视著半跪于地的叶一,星魂忍不住伸手轻抚著刚刚被亲吻的双唇,除了不悦的厌恶感外还有著更深的疑惑。 “……不懂吗?咳……”一开口又是呛咳出大量的鲜血,生命正自叶一体内快速流逝著。 “……凌翎,……十二年……十二年来我的目光……从没离开过你……你却……”终于再也撑不住地扑倒在地,叶一却仍不放弃地大睁著眼,直至气息断绝目光没离开星魂一分。 “……翎……我……爱……你……” 伸手撕下自己衣襟的一角,寒竹替星魂包扎著受伤的臂膀,而伤臂的主人却犹怔忡地收不回视线,就这么与叶一那双不再有焦距的眼瞳相对遥望著。 “魂,还好吧?’将人扳向自己,寒竹轻捧著那张失神的脸庞问著,强迫星魂将目光到自己身上。 “竹,他……他说……爱我?这是爱吗?”开了视线,星魂的脸上仍是茫然一片,叶一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让他震撼不已,爱一个人会是想毁灭对方吗?隐约地星魂又想起了凌云辰,那男人选择的……也是这种方式吗?杀了娘亲就只是因为爱她? “吓到你了?我不觉得这算是爱,或许这是叶一的方式,可是我不认同。”怜惜地轻抚著星魂的双颊,寒竹回头微向双卫示意,巫遥两人一拱手,便抬起叶一的尸身便向林间逸去。 搂著星魂的肩头,寒竹带著人漫步向外走去,离开这血染的庭院,一路上星魂却是异常的静默,像是有着满腔心事…… “怎么,还在想叶一的事?”停下脚步,寒竹低头便是一个绵密的长吻,吻得让星魂原来略显苍白的脸庞遍满布红晕,几乎软倒在他臂弯里。 许久,寒竹才满足地结束这个吻,被吻昏头的星魂只能大口喘息著,好半晌才稍微使急遽的心跳缓和下来。 “可恶,每次都……” “呵……都怎么?恩,嫌我还不够卖力是吧?”笑盈盈地看着词穷发窘的星魂,寒竹很高兴自己的魅力能够让他的脸色不再黯沉。 “不跟你说了!”星魂微微赌气的迈步向前,寒竹则不以为意地含笑跟在旁边,他晓得等星魂厘清思绪后会愿意开口跟自己说的。 “……刚才他说……血鹰解散了?” “恩,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既然是出自叶一之口,应该不会错。”果然,让星魂牵 挂于心的还是凌云辰……寒竹不禁苦笑微摇首,不意外自己竟对这位岳父大人似乎有著些酸味,谁叫他实在占去了太多星魂心底的位置。 “寒竹……我想回去一趟……”踌躇了一会儿,星魂说出刚才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我想回去再找一次娘的墓,他应该是将娘葬在那的,反正血鹰解散了,应该不会遇到他,不用替我担心。” “我跟你去,这样就不担心了,待会和老展他们说一声,我们就骑叱雷去吧。”握了握星魂的手,寒竹笑著说出自己的打算,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他可不会傻到再放手。 没争辩什么,垦魂只是微微笑了笑,早该知道寒竹不会再让自己孤单一人的,温馨的感觉充溢著心田,暖洋洋的叫心发烫,星魂不自觉地缓下了脚步,让寒竹揽上自己并行。 身旁林木枝头已在徐徐吐着新芽,虽然黑夜里看不真切,但星魂知道,春天到了。 山崖上,散落著一栋栋的木屋,却是见不到半点人烟,从屋内的陈设已积了层灰看来,这地方该是已经荒废好一段时间,星魂带著寒竹来到这个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一个充满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他从没跟你提过吗?或许有时候会露点蛛丝马迹。”寒竹边巡视著四周边发问著,他和星魂已花了近两个时辰搜寻这山崖上的一草一木,现在已是近午时分,却什么都没找著。 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星魂心想这一次恐怕又要失望了,不由地又是满心悲怆,至今他仍不明白为何“他”这么残忍?当著自己的面杀死了娘亲不说,还不肯让他知道墓地所在好尽分人子的孝意…… 无力地闭起眼,快要溺毙在绝望里的星魂感到一双强健的臂膀从身后抱住了自己,耳畔同时也传来那令人心安的低稳嗓音。 “魂,别这么就放弃……我们再多留意点,一定会找著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星魂惊惶地转身揪著寒竹的衣袖。 "如果……如果墓根本不存在……如果他把娘……”语声渐微,星魂不敢再放任自己想下去,那晚“他”疯狂的笑声犹在脑际萦绕,难保“他”不会心一狠将尸身彻底毁去。 “不会的。”拍了拍星魂的肩头安抚著,寒竹沉稳的语声中仿佛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虽然我不很了解凌云辰这个人,但从你的叙述中我可以感觉到他应该很在乎你娘,我在猜……他该会将你娘葬在一个他可以常常见到的地方。” “常常见到……”星魂喃喃重复著,同时脑中也飞快回想著可能的地方。 “魂,有个地方不知你找过了没?” 闻言,星魂连忙抬起头看着寒竹,眼里满是急切。 “崖下。” “崖下?没有,这个崖十分陡峭而且很深……我根本下不去。” 抿唇笑了笑,寒竹拉著星魂往崖边走去,当两人往下眺望时,只见层层云雾缭绕,其余的景物皆被遮蔽著看不清楚。 弯下身,寒竹捡了块石子在手上掂了掂估量,然后翻掌让石子向崖下坠去,片刻后才听到一声十分渺茫的细小回音。 “还好,如果再深些我就真没辙了。”撇撇唇,寒竹双眼直瞅著星魂,笑眼里满是算计的神色,“等会儿要我怎么带你下去?用抱的还是用背的呢?” 俊脸一红,星魂为难地又往下看了看……大白天的,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不论是被人抱着或被背着,实在都很叫人……难为情。 当星魂还在犹豫著该选择哪种方式时,寒竹已是扬着笑伸臂揽过了他的腰身。 “这样好不?抱紧我嘱。”知道星魂的脸皮薄,寒竹只是嘴上逗逗他而已,要是真的把人打横抱起,只怕那张芙蓉脸非著火不可。 等星魂依言环抱住自己后,寒竹便带着人毫不犹豫地向那深不见底的崖谷纵跃而下,任由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景物夹杂著茫茫白云飞快倒逝,两人就这么笔直地向深谷坠落,星魂不禁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寒竹温暖的胸膛里。 好一会儿,寒竹举掌自胸前挥向身后转而向下,一片劲气随之托住两人,下跌的速度瞬时减缓不少,同时再顺势蹬向右侧的山壁,更加止住了跌势。 这样反覆几次,不一会儿就看到脚底下是一条湍急的水流,寒竹最后一蹬将两人的身子带向左斜侧,运动落在河中的一块岩石上,足尖再一点,就拥著星魂飘落在岸边了。 “呼……”长长吁了口浊气,寒竹缓缓调和著消耗过剧的内息。 “还好吧?”微微拢起了眉头,垦魂毫不掩饰眼里担忧的神情,只因寒竹的脸色看来有些苍白。 “……没事。”露齿冲著星魂笑了笑,寒竹拍拍人儿的肩头要他放心,举目打量了会儿周遭环境后,指著左方茂密的树林说道“我们碰碰运气吧,看水的流势,源头应该在那边。” 点点头,星魂仍是不甚放心,索性一矮身换他托撑住寒竹的肩头,带著人向左边掠身而去。 “好美!”缓下了脚步,星魂忍不住为眼前的美景赞叹著,在他们大约奔行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河流的源头。 而这块犹如幻梦般的幽境却把两人都深深震撼住了,遍地绿草如茵,间或染缀著淡紫色的不知名小花,潺潺水声伴随著啾啾鸟鸣,而一匹涓白的瀑布就如名家笔下的山水画,从怪石峥嵘的崖壁上倒垂而下,奔腾之势直似自天上而来。 “好一个人间仙境!”寒竹也点头赞许著,没想到这崖下会是这番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星魂,你有听到吗?有箫声!” 沉浸于美景的神智一醒,星魂仔细聆听著微风里传来的音律,然而当他听清楚这萧音的曲律时,脸色却是蓦然一变,有惊讶有迷惘更有著深深的眷恋。 “怎么了?” “这是……小时候娘哄我时所哼的曲调……”低喃著,星魂不自觉循著萧声向瀑布的另一头寻去,寒竹见状连忙快步赶上,整个人不由得开始紧绷起来,只因会知道这旋律的……,恐怕是凌云辰了,他果然在这儿。 转了几转,星魂倏然止步,一个衣白胜雪的人影正背向他们对著湍急的河水吹奏著,衣衫飘飘,整个人在瀑布下弥漫的雾气中显得那般地潇洒高雅。 是他。星魂终于察觉眼前吹萧者正是自己最不愿再见到的人:心头一沉时右手却被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包覆著,偏首望去果然寒竹已陪在身侧,星魂忍不住为这贴心的举动弯起了唇唬 彼此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后,两人缓步向白衣人靠近。 “哼……我不去找你,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还晓得要回来。”冷冷的语声仿佛将四周的水气都冻结了,让星魂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身子。 “我只是想找娘的墓,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惩罚该也够了,告诉我好吗?”平心静气,星魂试著开口请求,自从感受过温暖的情感后,过去的一切他已经不想再做计较了,只想好好把握住与寒竹一起的未来。 蓦然转过身,凌云辰凌厉的眼神直锁著星魂脸上。 “你变了!凌翎,不是不层对我言情吗?怎么使硬的不成换开始软求了?呵……”凌云辰冷冷的笑著,目光仍旧不离星魂身上,至于寒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告诉我,娘的墓在哪?我只想好好……”没理会凌云辰的冷嘲热讽,星魂又向前走进了一步,语声里有著明显的乞求,向来不在他面前流露情感的面庞破例泛起了苦涩的笑意。 凌云辰怔怔地看著,像似傻了般,至于星魂说什么他全没听见,只因眼前这抹身影跟记忆深处的那一抹倩影重叠一起,让他死寂已久的那颗心再次狂跳了起来。 “……太像了……筱君……你终于肯回来陪我了吗?”出神呢喃著,凌云辰缓步向星魂走去。 看著状似痴傻的凌云辰一步步靠近,寒竹警觉地将星魂向后一带,身形插在两人之间,就怕陷入迷乱中的他突然对星魂作出什么伤害,然而这一移动,凌云辰也因此停下脚步,眼神又恢复鹰般的锐利。 “哼,又是你!”轻蔑地瞥了眼寒竹后目光再次一扫星魂,凌云辰却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般脸色倏变,霎时间浑身布满起浓浓杀气。 “原来是你让凌翎改变的……哼,你休想能从我身边夺走凌翎,他是我的,就像那贱女人一样,至死都不可能离开。” “住口!我不是你的!”那一声对逝去娘亲的辱骂就像个引子,星魂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怨忿终于忍不住地爆发。“娘也不是!从来都不是,我们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有想过的日子,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凌翎,记著那贱女人的下场就是你的榜样,只要活著,一切就都是我的,是我给你生命的,你不能背叛我!看看你肩头上的血鹰,那就是属于我的印记!” 激烈的语声伴随着隆隆水声擂打著星魂的心扉,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这男人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外根本容不下其他,他怎会傻到还妄想著娘亲与自己能在他心底占有一分位置呢? 抬起头直视着凌云辰,星魂嘴角浮起一抹戚然的笑意,左手一翻便将寒玉尺扎落在肩上,横斩在那双烙印的羽翼上。 “星魂!”完全出乎自己意料外的变化,寒竹急忙拉住星魂持剑的左手,却只来得及阻止寒玉尺对肩穿过,又深又宽的创口仍使得腥红的血液不住地涌出沿著尺缘滴落。 “哼,幼稚!你以为这样做能算什么?毁了这一只,我高兴再烙上十个八个的,看你还能怎么剁。”凌云辰状似不层地耻笑著,尽管在鲜血迸射的瞬间他的胸口也窒息般地紧了紧。 “不够是吧……好!我全还你。”倏地身影一闪,星魂挣脱寒竹的绊阻,手一抬毫不迟疑地就将寒玉尺自肩头抽出,刹时鲜血随着飞溅而出,染红了这满岸的绿。 “你这是在做什么?”被星魂自残的举动骇青了张脸,寒竹伸手倏点星魂肩头大穴,大手猛摇著人想把他的理智震醒,“星魂你想清楚点#” “还他,把所有该他的都还他,我已经厌倦了被他当作所有物,既然是他给予的生命,那我就将这骨、血全都还他,再也两不相欠!”星魂淡漠地说着,语气是那样的平静,澄澈的双眸却是没有焦距。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吁”心湖为这绝情的话语激荡翻涌,寒竹禁不住地气恼地对星魂吼著,“你拿命跟他两不相欠,清了他的那我呢?我怎么办?没有你的日子要叫我怎么过下去!” 怔怔地看著寒竹一险愤怒与凄楚的神情,星魂也感到迷惘了……不一样,已经跟以往不同了,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人而已,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牵无挂地任性而为。 “对不起……我……”嗫嚅着不知该怎么为自己的冲动道歉,星魂歉然地抚上寒竹青白的面庞,他很明白那种空洞地彷如失了魂的滋味有多难受,他不该自私地没考虑到寒竹的感受。 冷眼看著星魂与寒竹间亲密的举止、言语,凌云辰觉得心底有把火在烧,让他烦躁不已……都是这家伙!凌云辰把一切全怪罪到寒竹身上。 他是来跟我抢凌翎的!心思方罢,凌云辰身形已如狂风般卷向寒竹。 惊觉到劲风袭身,寒竹连忙推开星魂,转身迎向这团凛冽的掌势,两人就这么在瀑布旁一来一往地打了起来,所过之处,花草纷纷在凌厉的气劲激旋下断溅飞折,转眼间原本如画的景观全成了一片狼藉。 焦急地伫立一旁,这场狠斗星魂实在插不上手,现在的他若硬是加入战局,只怕不但无法成为寒竹的助力还可能令他分心相护,星魂不禁开始后悔起自己方才过于任性的举动。 “啊!”忍不住紧握起拳,刚才寒竹那一掌实在避得险,衣袖都已经被斩掉好大一块,几乎是立即的寒竹也回敬一足,腿劲如刀般扫过凌云辰的顶上,几缕青丝被削落飘于风中,星魂心中不禁又是一紧。 微蹙起眉,迷惑地抚向自己的胸口,星魂不懂自己这莫名的反应……怎么这颗心在“他”遇险时也会紧揪?担心吗?不!他该是要高兴的才对… 高兴……是这样吗?如果他死了……会是高兴吗?心念一转,星魂认真地问起了自己,虽然以往偶而也会有这种复杂的矛盾情绪,但每每都被他刻意地忽略不愿去想,而这回……该仔细厘个清楚,不能再逃避了。 如果他死了自己的情绪不会是高兴,那么……摇摇头,星魂讥讽地扬起了唇角却又有种想哭的冲动,怎么叫他去相信心底浮起的答案?怎么能承认自己对那男人竟还有着亲情的牵绊? 怔然望著两人互斗的身影,不知不觉间视线变得越来越朦胧,最后什么招势路数的在眼里都渺然无踪,只剩下两抹流光般的身影上下相缠翻腾著,星魂整个人都变得茫然恍惚起来。 那就是自己为什么始终在乎他的原因吗?只因为心底的一隅从没忘记过这男人的身分?一个叫做爹的身分…… 他是你爹爹,他是……娘最爱的人…… 爹爹? 爹爹……就是你要爱、尊敬的人,就如同你对娘一般…… 一幕幕过往的对话再次在星魂脑里浮起,与“他”初见的那一夜就是自己失去当小孩权利的开始,不再有人疼怜,不再有人关爱,可那时他再怎么坚强也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 是不是不论再怎么地恨他、怨他……其实私心都还藏了那么点希望,希望有天他能像娘那般呵护著自己,希望有天他能像旁人家的爹那般作他的避风港? 忽然间两人急速飞掠的身影突然静止下来,也激醒了星魂迷蒙的神智,凝神望去,却赫然发现两人四掌相抵,竟然比起了内力! 心头猛然紧揪,星魂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他很是明白这种较劲法是至死方休的,此刻两人已是箭在弦上,凌云辰是绝不可能撤除掌力的,那么寒竹也就不得不奉陪到底。 半晌,细碎的汗渍开始变成了斗大的汗珠滴落,四条臂膀也开始细微地打起颤来,睇视著两人逐渐铁青的脸色,星魂焦急地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哇!”再没多久,寒竹已是受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染得凌云辰的白衣是一片腥红,而凌云辰自己嘴角边也缓缓淌下一缕鲜血,衬著他面无脸色的脸容更显得沭目惊心。 深吸口气,星魂闭了闭眼做了决定,他不能再任情况这么恶化下去,心底很明白两个人的功力相近,寒竹虽然略输一筹,但再继续下去,就算他当场油尽灯枯而亡,凌云辰也极可能伤重不治。 暗一咬牙,星魂同样地也很清楚阻止这悲剧发生的代价,却依旧毅然迈走到两人身边。 凝视著寒竹,星魂的目光是难得一见的柔情无限,浓浓爱意中还包含着几许歉意几许遗憾,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无法实现对寒竹的承诺,这一世负他的情只能求来生偿还了。 星魂!惊于那诀绝般的炽烈眼神,寒竹却是苦于说不出话阻止。 偏首望向另一边的凌云辰,星魂眼中尽是难以言喻的神情,这男人是自己的爹,却杀了自己最爱的娘,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却也是剥夺它的人,可是……伸袖轻拭他嘴边的血迹,星魂不介意在这最后的时分承认那一份抛却不了的羁绊。 凌翎在做什么?他会出手帮那小子! 星魂的动作使得凌云辰大为震骇,一怒下手上又加了几分劲,然而当视线对上那一对如星璀璨的瞳眸,看到那其中蕴含的神情,思绪又不禁飘回了那一晚,那时筱君的神情也似这般…… 三个人三颗心各自转著心思,正当寒竹越发确定星魂欲做的傻事,决定不顾自身安危卸除掌劲时,那抹淡紫身影已是快他一步行动,只见星魂左右双臂迅速交错翻掌,以分花拂柳之式硬是插进两人之间,而双方宣泄的掌劲便就这么硬生生地全击在他的身躯上。 “唔……” “星魂!” “……凌……翎?” 星魂被两人的掌力激的鲜血自口狂喷,随即便在四溅的血花中晕迷著向后仰倒,凄厉喊声中寒竹不顾内力大损后的虚疲,倾力向前扑去接住星魂软倒的身子,但同时身形一震也又吐了口血,而凌云辰则在一旁脸色煞白地愣愣看著这一幕幕的情景发生。 “魂!”狂喊着,寒竹的星目里已是噙满了泪水,“你怎么这么傻!” 泪珠滴滴洒落,星魂却阖著眼依旧没半点回应,只见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身躯也越来越冰冷,眼看著生命的灯火即将熄灭,寒竹急忙深掌抵在星魂胸前,不顾一切地将内力源源输入为他续命,却突然被一旁的凌云辰给一把扯开。 “你干什么?星魂快死了!”狂乱地吼著,寒竹挣扎著想甩开凌云辰的手,却是被他倏地封住了穴,动弹不得,急得寒竹只能愤怒地拿眼瞪著凌云辰。 “半个时辰后x道自解……就算你救活了他,你死了……你该知道他也会去寻你的。”语声仍如一往般冰冷,但眼神却不再似以往锐利,凌云辰缓缓蹲下身,凝视起星魂苍白的脸庞。 “你笑起来真美,就相她一样……” 低声轻喃著,凌云辰伸手将星魂抱起,将人靠倚在寒竹胸前,伸掌就抵著星魂胸前大穴将己身的内力徐徐输入,藉以治疗星魂受创甚重的筋脉。 时间悄悄流逝著,不知何时寒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活动了,但他仍是静静地拥着星魂不敢妄动,望著身前这般悉心救人的凌云辰,心中不免感慨……为什么非要到这时候,他才肯表露出对星魂的关怀?如果……如果星魂有个万一,不就什么都迟了吗? 别离开我,别撇下我一人……魂,你答应过我的……忐忑不安地睇视著晕迷中的星魂,寒竹在心中不住默祷著,当再转开视线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差点惊呼出口。 只见凌云辰满头的青丝都变成了似雪花白,眼中更是精光尽逝,整个人仿佛一下就老了几十岁,变成了个近百暮迟的垂垂老朽。 良久,凌云辰撤离了双掌,看著星魂的眼神异于以往,不再严厉、不再无情,取而代之的是为父者的满满爱怜,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抚著星魂的脸庞,喃语的声调是那般地轻柔。 “叫星魂是吗?筱君取的名字还真好听……” “晤……”低低申吟了一声,星魂缓缓地张开了眼,第一眼望见的便是满头白发的凌云辰正用著如同当年娘亲般慈爱的眼神看著自己。 “小魂?筱君是这么叫你的吧很抱歉伤了你们母子这么重,我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凌云辰像似困扰地不知该怎么解释。 “算了,都别提了……你娘我把她葬在瀑布下的水潭底,你大概不知道,这儿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回忆般低诉著,凌云辰首次在人前扬唇露出了笑容。 “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娘她最怕寂寞的……”凝望著瀑底那深不见底的碧潭,凌云辰徐徐站起了身,眼神如梦般步向潭边,“我该去陪她了……不能再让她这么孤孤单单了……” 星魂先是惊于凌云辰怎么变得白发苍苍如此垂老,后又惊于他怎么既变了样又转了性,直到当他对娘亲的爱意再无保留地句句倾吐而出,便再也忍不住迅速红了眼框。 然而谁知他这般坦白后竟是打算投潭殉情,这算什么。星魂费力蠕动著唇瓣,发出的声音却细小如蚊,身子也是重伤后的乏力瘫软,只能著急地以指拉了拉寒竹的衣袖,想要他帮忙阻止凌云辰。 轻轻地摇了摇头,寒竹怜惜地握了握星魂无力的双手,另臂抱拥的力量也紧了些,他早看出凌云辰为了救星魂已是耗尽生命了,现在的他只是撑著想回到爱妻的身边长眠。 霎时就从寒竹眼中明了了一切,星魂眼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向外坠坠而下,朦胧中只见那削瘦的白影回首向自己望了望,便沉人了那碧绿的深潭中…… 转头将脸埋在寒竹的胸膛前,汨汨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衣襟,却仍止不住满心的哀伤,星魂不住断续地抽噎著。 “……我始终……没能叫他……一声……爹……” “他知道的,你不也看见他笑了……”搂著怀中恸哭的人儿,寒竹轻拍著他的背脊安抚著,他相信凌云辰一定能明白星魂这份心意,在星魂舍命打断他们互拼时,凌云辰一定也感受到了星魂对他的关怀,只可惜……晚了些…… “魂,你瞧,这景色多美,你爹现在一定跟你娘快乐的在一起,这不也很好吗?”看著落日映照著潭面水波粼粼,寒竹将星魂揽着轻轻转过身好欣赏这幕美景,逝者已矣,能让活著的宽心的只有相信冥冥中的另段旅程吧。 点了点头,星魂何尝不知道寒竹这番话语的用意,如今也只能这样想让自己好过点,或许,以后该常来陪陪他们的。 吸吸鼻平复下心情,星魂就这么窝在寒竹温暖的怀里任晚风吹乾他的泪水,带去所有伤痛。 远方的天空红霞淡布,点点星子正眨著眼俯瞰大地,今晚,该又是个璀璨的星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