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今世不当妾 卷四》 v第一章[01.13] 【正文开始】 见着二姑娘离开,曲嬷嬷便回了屋里,低声问道:「二姑娘这是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 徐令珠开口将事情说了出来,曲嬷嬷听了,只道:「也怪难为二姑娘的,只是姑娘说的不错,二姑娘若是自己不肯立起来,这讨好人难道还有尽够的时候?」 听着曲嬷嬷的话,徐令珠只道:「可不是这个理,只是大伯母厉害,乔姨娘又是最老实本分的,从小到大二姐姐一惯也是讨好人过活,如今养成了这般性子,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改了呢?」 曲嬷嬷瞧了徐令珠一眼:「乔姨娘是老实本分不错,却也未必没有手段。若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手段,怎么能在大太太手底下安稳过活这些年?姑娘难道忘了,当年那姜姨娘的下场吗?那个可也是得过大老爷千般恩宠的,最后怎么着,连个孩子都没生下来,便送了性命。」 「老奴可记着,当日那乔姨娘看着被活生生打死的姜姨娘,眼珠子转都没转一下呢。当时老奴瞧着,便知道这乔姨娘骨子里也是个厉害的主。」 徐令珠虽知道姜姨娘当年被打死的事情,却也没知道的这般清楚。听了曲嬷嬷的话,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转瞬又觉着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在这深宅大院里过活,若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手段,只一味老实,怕是早被人啃的连骨头渣都没剩下了。 这般想来,二姐姐也未必就是她看到的那般。 徐令珠挑了挑眉,却也没有细细去想,左右用不了两个月二姐姐便要嫁到安国公府去,往后回来的日子也是有数的。 这边,徐娴珠回了琉璃院。 刚一进门,便见着坐在那里的乔姨娘。 她微微一愣,开口便道:「姨娘有话叫人告诉我便是了,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乔姨娘便拉着她坐下了:「你别急,是太太叫我过来陪着你说说话的。」 徐娴珠一愣,诧异道:「太太?」 乔姨娘看了徐娴珠一眼,眼中便露出笑意来:「好孩子,不枉你讨好了她这么些年,如今总算是换得一些好处。」 见着徐娴珠诧异,乔姨娘便道:「今个儿太太叫我过去说是眼看着你出嫁了,既是要嫁到那安国公府当孙媳妇,身份上不能差了,说是要将你记在她名下,当作正经的嫡出呢。」 徐娴珠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意来。 她自小虽说是养在太太房里,可太太何曾真的亲自照顾过她,不过是婆子们照看着罢了。外人说一句是养在太太房里的,可谁不知道她和那个嫡字一点儿也不沾边儿。 若是,若是她能正儿八经的记在太太名下,也是有脸面的。 就如四弟,如今记在二太太孟氏名下当做嫡出,哪个还敢在他面前儿提一个庶字。 便是今个儿定王世子上门,也是寻着四弟,俨然是将他当做正经嫡出了。 这么想着,徐娴珠脸上的笑意便更多了。 「太太真是这么说的?」她扯着乔姨娘的袖子急忙问道。 乔姨娘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姨娘怎么会拿这个话来哄你?太太真是这么说的,说是等回禀了老太太和老爷,便正经的记在家谱上,往后呀人前人后,你都是太太嫡出的女儿。」 徐娴珠眼圈一红,道:「太太,我这些年孝顺太太,可见太太心里也是疼我的。不然,不然也不会……」 不等她说完,乔姨娘便冷哼一声道:「她是疼你不错,可她最疼的还不是你那个大姐姐?」 「你也别太将自个儿当回事了,她是为着你不错,可更为着你那永平侯府的大姐姐。」 「你嫁到了安国公府,身份尊贵,日后不就能帮衬着你大姐姐了。太太精明了一世,只在你大姐姐嫁人的这事情上糊涂了一回,如今恨不得事事都补偿了你大姐姐呢。」 「她这般做,是为着你,更是为着她自个儿,所以你心里要有数,可别一味觉着是承了她的恩情。」 乔姨娘甚少这般直言顾氏的长短,徐娴珠听着,轻轻吸了吸鼻子,眼中露出几分担忧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姨娘莫要瞒着我?」徐娴珠出声问。 乔姨娘摇头道:「没有,你别多想。只是你如今眼看着熬出头来了,我便心里头也松快了许多,有些话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对了,姨娘拿了好东西给你。」 乔姨娘说着,便从一旁的檀木方桌上拿起一个三层的匣子来,递到徐娴珠面前。 徐娴珠目光落在这匣子上,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匣子姨娘平日里宝贝得很,里头都是姨娘自打进了宁寿侯府后攒的首饰银子。 「这些东西还是姨娘留着傍身吧,我的嫁妆有公中出。」 不等徐娴珠说完,乔姨娘便道:「公中?公中能出多少?能比得上你大姐姐的一半?还是能比得上日后你四妹妹的一半?」 「别指望着老太太给你添多少东西,如今老太太心里眼里只你四妹妹一个呢。那可是正经的宗室王府,不知道要有多少银子才能添够你四妹妹的嫁妆呢。」 在乔姨娘的示意下,徐娴珠将那匣子打开,里头共三层。头一层是些首饰头面,第二层放着一些碎银子,最后一层放着几张银票,加起来整整有两千两银子。」 徐娴珠一愣,两千两?姨娘这是将所有的体己都给了她? 「不行,都给了我,姨娘往后怎么过活,府里差遣哪个奴才不需要使银子。」 乔姨娘对着她道:「我还有些,你不用担心,左右还有每月的月例银子呢。再说了我过的好不好还不全看你,你日后若在安国公府过的风光能够撑起门面来不叫人小瞧了去,难道府里这些个奴才还敢怠慢了我?你若是过的不好,我便是有这几千两银子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穿几件衣裳,多吃些好东西罢了,那时候我又怎么能吃得下去?」 乔姨娘的目光落在徐娴珠身上,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我叫你问四姑娘的话你问了没?」 徐娴珠点了点头,才将徐令珠说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v第二章[01.13] 「四妹妹说,我若是一味讨好这个讨好那个,便被人看轻了去。还说,月容表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会因着我送个什么便真心喜欢我了。」 乔姨娘听了,皱眉道:「胡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下去。若是按着她的话,不去讨好人,又能得了哪个喜欢?」 「她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你若是听了,日后吃亏的就是你了。」 「可四妹妹……」徐娴珠还欲再说。 乔姨娘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是皇上赐婚嫁到定王府去,又有老太太撑腰,她是正经嫡出,外祖家是安国公府,她倒是不用讨好人。可你能和她一样吗?你便是正经记在了太太名下,也不过是个脸面,知根知底的哪个不知道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因着这便要小瞧你一分。」 「你若还学不会做人,只端起自己嫂嫂的架子,那表姑娘怎么会喜欢你?她去舅太太面前嘀咕几句,你就是有一百个讨人喜欢的地方往后也不作数了。这小姑子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还是看看小姑娘家喜欢些什么,哪怕重金买来,也要讨了她这个小姑子的好。」 「枉我平日里觉着四姑娘不错,如今看来,都是面儿上的情分,她若是真心替你着想,又怎么会哄得你这般。」 徐娴珠觉着徐令珠不是这种人,看着乔姨娘这般,到底是不好说什么。 乔姨娘心中一阵不快,后来却是对着徐娴珠道:「即便如此你心里有数便是了,千万别和四姑娘交恶。」 「这离你出嫁没多少日子了,这些日子你除了绣嫁衣,其他时间便多往那休宁院走走。」 徐娴珠不解,乔姨娘思量了一下,道:「你这傻孩子,你讨好这个讨好那个,都不如过府去能讨好了姑爷。」 「姑爷喜欢的是你四妹妹,你多和你四妹妹处处,看看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说话做事,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但凡能模仿的了七分,难道还发愁笼络不住姑爷?」 琼枝送走了二姑娘徐娴珠,回来的时候很是有几分不解道:「这二姑娘眼见着便要出嫁了,怎么反倒三日两日往姑娘这里跑,若说是有事吧也不像,真真是奇了怪了。」 徐令珠莞尔一笑:「左右下个月二姐姐便要出嫁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全当是有她陪着说说话罢了。」 曲嬷嬷这时进来,正好听见自家姑娘后半句话,一时就摇头道:「姑娘心思单纯,这话却是说错了。」 「二姑娘这两日的心思,难道姑娘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徐令珠一愣,她纵是觉着有些奇怪,可徐娴珠也不过和她聊聊衣裳首饰,有什么能算计她的。 见着自家姑娘愣神,曲嬷嬷只道:「姑娘呀就是还小呢,揣摩不透人心去。」 听着这话,不等徐令珠开口,琼枝便忍不住问道:「嬷嬷快说说到底是何缘故,我心里虽纳闷儿着,却也琢磨不出来呢。」 曲嬷嬷问:「这些日子二姑娘都和姑娘讨论些什么?」 琼枝答:「不过些衣裳首饰,姑娘家在一块儿左右不过就是这些个话题。」 曲嬷嬷看着她道:「你也知道姑娘家左右不过这些个聊的,可你没看出来,二姑娘听的有多认真,还有她那看姑娘的眼神,分明是在细细打量姑娘。」 「我先时还没觉着,可她今日偏偏穿了件嫩黄绣竹叶梅花褙子,手腕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也换成了碧玺香珠手串,她一进来,我还以为她寻了姑娘的衣裳穿上了呢。」 「我当刻便明白了她为何这些日子时常来找姑娘了。」 听着曲嬷嬷的话,琼枝很是讶异:「不会吧,嬷嬷的意思是二姑娘在学咱们四姑娘的穿衣打扮?」 这,两个不同的人,学了又有什么用处?二姑娘往日里也没有过这般心思的呀? 下一刻,琼枝便想到了这是为何。 都是,都是因着表少爷喜欢他们姑娘。 一时,琼枝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徐令珠也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说不上生气,却也觉着怪怪的。 曲嬷嬷却是怒道:「她这样的心思亏得没叫旁人看出来,若是往后在那安国公府她这般作态邀宠,不定被人怎么传呢。到时候,姑娘的名声怕是也要跟着受影响。」 「这事情,要不要和老太太说说?」曲嬷嬷出声问道。 徐令珠听着,摇了摇头:「一件衣裳而已,你便能认定了她是模仿我?再说,她不过按着我的喜好穿衣裳,这又有什么错?咱们闹到老太太面前,没得叫人觉着咱们欺负人。」 「二姐姐也真是,怎么突然便想了这么一出?」徐令珠心里头也是奇怪。 曲嬷嬷看了徐令珠一眼:「还能是什么缘故,依老奴看多半是乔姨娘在背后撺掇的。」 「这点子细腻,若是用好了兴许真能得了表少爷喜欢。乔姨娘在后宅多年,不是一点儿手段都没有的。」 「不过二姑娘和姑娘您可不像,不说长相,单单是气韵就不一样。」 若说五官,堂姐妹自然有几分相似,可二姑娘和她们姑娘站在一起的时候,叫人头一个注意到的便是她们姑娘了。 明明姑娘还比二姑娘小上几岁,可周身的气韵就是叫人怎么都忽略不了。 徐令珠听着曲嬷嬷的话,笑了声:「嬷嬷心疼我,才觉着我什么都好。」 听自家姑娘这么说,曲嬷嬷也跟着笑了,一时移开话题,又说起了别的事情来。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表姑娘来府里玩儿,这会儿正过休宁院这边来呢。 徐令珠听着,心里有些奇怪,自打她拒绝了和表哥的婚事,表妹月容便有些怪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登门了。 只过了片刻,外头便有丫鬟打起帘子,领着孟月容走了进来。 v第三章[01.13] 孟月容穿着一身粉红绣金交领褙子,下头是一条素雪绢云形千水裙,梳着双丫髻,左右各缀着一朵海棠珠花。 她从门外进来,见着坐在那里的徐令珠的时候,只轻声叫了声:「令表姐。」然后便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了。 徐令珠见着她这样,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到桌边坐了,出声问道:「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舅母可随你一块儿来了?」 见着徐令珠还是往日里说话的那个样子,一点儿也没生她的气,孟月容一愣,眼圈一红,扯着徐令珠的袖子道:「表姐真没生我的气?」 徐令珠看了她一眼,道:「也不知是哪个使性子一次也不来寻我的,你不来,难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还有之前你说我嫌弃绍表哥,说是我盼着嫁到定王府去,说我想要攀那高枝儿,质问了一通自己倒是先委屈起来了。」 「你说,我该不该生你的气?」 听徐令珠这么说,孟月容也很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脸红一下,半天才出声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你。其实,其实我是气你不肯嫁给哥哥,我哥哥有哪里不好?令表姐你非看不上他?」 见着徐令珠看过来,孟月容瑟缩一下,才又道:「祖母也责骂过我了,说我小心眼儿因着这事便怨怪了你这个表姐。我也想清楚了,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再说,再说那眉姨娘也快要生了,要是换了我,我也不想日后那个人还未娶我,便有庶子庶女出生的。」 「如今令表姐你被指给了定王世子,我哥哥也眼看着要娶了娴二姐姐,咱们两个便和好吧,求你了令表姐,往日里都是妹妹我的错。」 孟月容扯着徐令珠的袖子,脸上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徐令珠看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道:「往后你若再因着一些事情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了,再没有回转的可能。」 听徐令珠这般说,孟月容一下子就笑出声来,道:「嗯,令表姐你最好了,我往后再不使性子了。」 徐令珠无奈笑了笑,又叫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两个人说起了这些日子的一些趣事,可到底没有过去那般亲近了。 孟月容自然也觉了出来,她偷偷看了眼徐令珠的脸色,心里暗暗想着,若是之前没发生那些事情就好了,令表姐如今也不会和她生了嫌隙。 哪怕两个人看着和往日里一般,可她心里是知道的,令表姐待她,早就没有往日里那般好了,即便是亲近,这亲近中也有着一丝疏远和客气。 正说着,外头有丫鬟回禀,说是二姑娘来了。 听了丫鬟的回禀,孟月容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露出几分不屑来,只是到底两家已经定了亲,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见着徐娴珠进来,孟月容只起身叫了声二表姐。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徐娴珠笑着道:「我才刚在屋里听说月容妹妹来了,就想着过来和你说说话,咱们表姐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些日子,月容妹妹可还好?老夫人和大舅母可还好?」 孟月容点了点头,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道:「都好,劳烦二姐姐过问了。」 徐娴珠笑了笑,坐下来说了会儿话,便又笑着道:「过两日就是妹妹的生辰了,我因着有事怕是不好过去,今个儿就先送了妹妹贺礼吧。」 「听说妹妹喜好焚香,我便叫人寻了一盒子沐宁香,妹妹闻闻味道可好?」 徐娴珠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来,递到了孟月容面前。 这檀木盒子上雕着一朵海棠,单这一个盒子便很是贵重了,更别说里头的沐宁香了。 孟月容喜好海棠花,徐娴珠这个准嫂嫂着实是费心准备这个礼物了。 孟月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伸手将那檀木雕海棠花盒子拿了过来,打开闻了闻,里头放着一盒子沐宁香,香气淡然悠远,刚一打开,便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孟月容闻了闻,笑着收下了,又谢过徐娴珠。 徐娴珠见她收下,心里头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果然姨娘说的对,要投其所好。孟月容要嫁人怕是还要几年,也就几年时间,她还怕讨好不了这个小姑娘吗? 这般想着,徐娴珠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起来。 孟月容在休宁院用过午膳,便回了安国公府,直接便去了母亲崔氏那里。 「我难道是个眼皮子浅的?一盒子沐宁香便想着能讨好我了?」 「母亲您是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尴尬,我知她是个庶出的手里没多少好东西,那檀木盒子贵重,沐宁香也不便宜,她是明摆着讨好我。」 「当着令表姐的面,我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还没当我嫂嫂呢,便起了这么多心思,日后等嫁进来,还不定怎么算计我呢。」 崔氏听着,眼中闪过一抹嫌弃来:「虽说是在顾氏房里养大的,可到底是从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骨子里那点子小家子气哪里能改得了。」 「我问你,你可和你令表姐和好了?」 孟月容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好是好了,只是相处起来到底和原先不一样了。」 崔氏听了毫不在意笑笑:「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还待你好就行。往后她就是定王世子妃了,你和她交好,有你的好处。」 「不过也莫要和之前一样那般亲近,我听说,这些年皇上对定王很是有几分不满呢。」 「这说不准那一日,定王府便……」崔氏瞅了一眼扯着腰间玉佩玩儿的孟月容,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将后 转眼便到了徐娴珠出嫁这一日,一大早的徐令珠早早便被曲嬷嬷叫起来,换上一身喜气的衣裳,对着她道:「姑娘早些去琉璃院吧,一个府里住了这么些年,往后等二姑娘出嫁了便不能时常回来了。」 「老太太见着姑娘们和和气气情分好,心里头也只有喜欢的。」 v第四章[01.13] 徐令珠用了些点心,便带着琼枝出了休宁院。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三姐姐徐玉珠,二人便一块儿往琉璃院去了。 因着二姐姐出嫁,府里张灯结彩,丫鬟婆子们也穿的光鲜体面,很是热闹。 进了琉璃院的正屋,徐娴珠早换好了一身大红的嫁衣,正坐在绣墩上由嬷嬷给她梳头。 屋子里也站满了人,乔姨娘脸上的笑意怎么掩都掩饰不住。 见着徐令珠和徐玉珠进来,乔姨娘忙迎了过来,「姑娘们来了,方才你们二姐姐还念叨着呢。不愧是一个府里住了这么多年,如今要嫁人了,心里头十分舍不得呢。」 徐令珠莞尔一笑,看着徐娴珠打扮好许久,却是都没见着大太太顾氏过来。 好一会儿工夫,才有婆子过来回禀,说是大太太有事耽搁了,过会儿便往这边走呢。 徐娴珠抿嘴一笑:「母亲因着我的婚事忙活了这些个日子,如今府里宾客多一时走不开也是有的。左右有三妹妹和四妹妹陪我,我也不闷的 。」 她话音刚落,乔姨娘便笑道:「你这傻孩子,什么闷不闷的,这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准说这些个怪话。」 乔姨娘看了徐令珠和徐玉珠一眼,便亲自拿了点心过来招呼着二人用些。 二人不好拒绝,一连吃了几块儿点心,外头才响起了脚步声,是大伯母顾氏来了。 顾氏穿着一身暗红色绣牡丹团花褙子,头发梳得齐整,发上簪着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簪,全身都透着几分贵气。 只是,徐令珠却是见着顾氏眼底有些发红,像是之前哭过一般。 见着徐令珠看过来,顾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只道:「瞧我这心里头真是舍不得呢,之前小小的人养在我跟前儿,后来一日比一日懂事,又是孝顺又是乖巧,没有哪里不好的。如今一转眼却就要出嫁了,我这当母亲的又是高兴又是舍不得呢。」 顾氏将徐娴珠记在自己的名下的事情府里人人都知道了,只是顾氏平日里难免因着庶出二字便看轻徐娴珠几分,这会儿这般舍不得,倒叫人一时有些不适应。 不管适不适应,徐娴珠站起身来朝着顾氏跪了下来,哽咽道:「多谢母亲多年养育之恩,娴儿愿母亲日后能事事顺遂,福寿绵长。」 顾氏听着这话,脸上便换上了许多笑意,亲自伸出手去将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这般孝顺,也不枉我多疼你一场。往后你嫁过去,定要小心侍奉长辈,体贴夫君,对下也要宽和容人才是。你小小年纪,等日子久了便知道这里头的轻重了。」 顾氏这话出自真心,徐娴珠连连点头。 不多时,外头便有婆子进来,说是安国公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顾氏脸上一喜,忙叫人出去迎接着,又派人去书房叫大老爷过来。 顾氏慈爱的看着徐娴珠,摘了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套到她的手上:「这镯子是母亲戴了多年的,一共两个,你大姐姐出嫁时给了她一个,这一个你便戴着吧,我也盼着你出嫁后能事事顺遂,得姑爷敬重。」 徐娴珠是知道这镯子的,按着常理这镯子是该给了大嫂的,只是嫂嫂不得顾氏喜欢,这些年一直没得了这镯子。 如今母亲给了她,也不知嫂嫂知道了心里头怎么想。 不等徐娴珠开口,顾氏便不容拒绝道:「拿着吧,你虽是乔姨娘生的,我也是真心疼过你一场的。」 听着顾氏这话,徐娴珠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儿便落了下来。 乔姨娘忙道:「哭不得,妆花了可就不好了。」 这时鞭炮声传来,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口了。 依着规矩,徐娴珠拜别了父母,顾氏和大伯父嘱咐几句,便由着兄长背着走出了琉璃院。 徐令珠见着盖着喜帕的二姐姐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心里隐隐觉着有些难过。 毕竟在一处住了十几年,一下子便出嫁了,往后再要说话便很少有机会了。 二姐姐出嫁后,府里的姑娘们便只留下了三姐姐和她。 她正想着,徐玉珠却是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朝那边看看。 徐令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见着不远处站在那里的表姑娘。 徐幼珍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脸上丝毫不见喜色,她这模样幸好是没叫乔姨娘见着,不然乔姨娘定要在心里头骂她几百回。 这大喜的日子,她一个表姑娘哭丧着个脸,也不嫌晦气。 徐令珠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本就是不相干之人,她是喜是怒她一点儿也不关心。 徐令珠移开视线,不妨对方却是一点儿都不见外走上前来,对着她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四姐姐。」 徐令珠看了她一眼,「表姑娘不在屋子里抄经,怎么得空出来了,老太太可知道了?」 徐幼珍一愣,随即笑道:「今个儿是二姐姐大喜的日子,我虽是在府里借住的表姑娘,却也少不得想亲眼瞧着二姐姐出嫁。我求了姑母,姑母心疼我,自是允我出来,别说,见着二姐姐欢欢喜喜嫁人,妹妹我不免便担心起四姐姐你来。」 「那定王世子听说有龙阳之好,也不知等四姐姐及笄嫁过去侯,那定王府里能有多少个伶人。」 「旁人最多是妹妹们多一些,到了四姐姐身上,我竟是不知该如何想了,真真是替四姐姐你担心得很。」 「绍表哥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虽说府里人人都说二姐姐是捡了四姐姐你不要的,可这日后谁的日子过的好还不一定呢。」 「说不准到时候四姐姐每每想起二姐姐出嫁的这一幕,心里头都后悔的很呢。」 不等徐令珠开口,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v第五章[01.13] 「本世子倒是不知,府里头表姑娘竟是这般坏我名声的。」 徐令珠一愣,等看过去的时候竟然见着赵景叡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湖蓝色暗纹锦衣,身姿挺拔,举止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威严之气。 尤其是言语间的斥责之意,叫人觉出分外的压迫感来。 这便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吧。 徐幼珍腿一软,见着赵景叡眸子里的寒意,差点儿就要跌倒在地上,幸好身边的丫鬟红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赵景叡对着不远处面露骇然的婆子道:「去告诉家里老太太,就说本世子说的,府里表姑娘出言不逊,更要好生管教才好,府里若是没人,本世子手里倒有好些个厉害的,下一回便不给府里表姑娘留情面了。」 那婆子被赵景叡的话唬了一跳,后背起了阵阵寒意,她下意识朝徐令珠发出求救的目光。 徐令珠对着徐幼珍道:「表姑娘累了,回去歇着吧,往后不可出言不逊,否则我便回了祖母,叫祖母好生管教你。」 徐令珠说完,便上前一步,对着赵景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世子怎么来了?」 她这话问的含蓄,赵景叡却是直言道:「你二姐姐出嫁,本世子自是过来瞧瞧热闹,也想想等你嫁我的那一日,府里是何种样子的。」 徐令珠即便深知他的脾性,听着这话却也少不得脸红起来,只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瞪他,只抿唇不语,半天才开口道:「你若看完了,便回去吧。」 赵景叡却是摇头:「我到你家来,连顿饭都讨不到吗?这府里宾客这么多,单我留不得吗?」 这回,徐令珠狠狠瞪了赵景叡一眼,他这般毫不避讳过来,被人见着了还不知怎么议论呢。 虽有皇上赐婚的旨意,可到底还未成亲,他这般也太,太叫人…… 赵景叡却是一笑,上前一步在她耳边道:「好了,我又不是要怎么你,我这就去寻你四哥哥了。」 说着,他含笑看了徐令珠一眼,便迈开步子走开了。 她一走,徐幼珍便整个身子瘫软下来,若不是丫鬟红儿扶着,早就坐到地上了。 徐令珠看了她一眼,只对着红儿道:「扶你家表姑娘回去吧。」 红儿闻言,忙扶着徐幼珍离开了。 这事情到底是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一怒,当下便想叫人将徐幼珍抓来,好生责罚一通,只碍着今个儿宾客众多,不好叫人瞧了他们宁寿侯府的笑话,这才作罢。 等到宴席之后,老太太才叫人传话过去,说是表姑娘身子不爽利,这两月就别出来了,好好养着才是。 听到这消息的孟氏当即便变了脸色,方嬷嬷在她耳边嘀咕一番,孟氏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却也还忍不住道:「他们一个两个都看不惯我的幼丫头,若不是令丫头瞧不上她这个妹妹,那定王世子怎么会这般叫幼丫头没脸。」 「也不知幼丫头看着娴姐儿这般出嫁,她心里头想起自己的处境,是多么难受。」 方嬷嬷听了神色不免有些不自然起来,她跟了太太多年,太太如今是愈发糊涂了,劝都劝不动,她这当奴才的也懒得去劝。 人要认了死理,八头牛都拉不动。 孟氏骂了几句,又对着方嬷嬷道:「对了,今个儿听说那定王世子又去寻四少爷了?」 见着方嬷嬷点头,孟氏才怒道:「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不过是个庶出的,如今却是……」 「太太慎言,若叫老爷听到了便不好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太是再也压制不住四少爷了,倒不如对四少爷好些,您占着嫡母的身份,是个长辈,只要面儿上过得去,四少爷便要敬着您的。」 听着方嬷嬷的话,孟氏脸上难掩不耐,思忖片刻,却突然出声道:「四少爷如今也大了,他房里有碧娆一个姨娘,是时候正经给他寻门亲事了。」 方嬷嬷听着一愣,刚想说如今老太太这般看重四少爷,四少爷的婚事老太太怕是要过问的,哪里能叫太太这般一人独断。 话还未出口,见着孟氏的脸色,她想了想,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片刻只道:「太太是正经的嫡母,过问四少爷的亲事也在情理之中,不知太太瞧中了哪家的姑娘?」 孟氏摆手道:「还没影呢,如今得空了,便想着请几家未出阁的姑娘们过府赏花,顺便相看相看。」 方嬷嬷道:「难得太太这般上心,也是四少爷的福气。」 孟氏拿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才问道:「简姨娘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 方嬷嬷道:「自打那日老太太叫她安心养胎,不要随意走动,她便甚少往明雍堂去了。如今听说整日呆在自己屋里给未出世的小公子做衣裳呢。」 见着孟氏脸色不喜,方嬷嬷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奴才尽是胡说,她哪里有福分生个儿子呢,不定还是个丫头片子。」 「对了,二姑娘如今嫁人了,太太也该给三姑娘寻个人家了。别叫老爷老太太说太太您对三姑娘不上心,老奴倒觉着比起四少爷来,如今三姑娘的婚事才要紧。」 孟氏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她不是有个得宠的姨娘,叫她姨娘给她张罗便好了,我操哪门子的心。」 「这平日里不过是面儿上的孝顺,想说起亲事来了记着我这个嫡母了,我又不欠她的。」 方嬷嬷的目光看向孟氏,心里了然太太这般动怒都是因着表姑娘的事情。 只是,太太再怎么疼表姑娘,到底三姑娘才是正经的徐家血脉呀。 太太身为嫡母,若是甩手连这个都不管了,难免叫人指摘,便是老太太也会觉着太太无用。 方嬷嬷知道顺着说劝不动,思忖了一下才开口道:「太太如今能拿捏简姨娘的不就只这一件事情吗?太太不管,难道真叫老爷将此事交给简姨娘?太太您别忘了,她虽得宠,眼看着便要诞下子嗣,却到底是个妾。太太不捡着三姑娘的亲事拿捏她,难不成要等她压到太太您头上?」 v第六章[01.20] 「老奴可听说如今府里有些个奴才说是讨好太太倒不如去奉承简姨娘,等她生个儿子出来,和太太也差不了什么了。」 方嬷嬷的话音刚落,孟氏便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厉声道:「哪个混账奴才说的,合该拉出去打死!」 「她算哪个台面儿上的,也配和我比?」 孟氏扫了方嬷嬷一眼,阴沉着脸道:「你说的没错,将三丫头的婚事拿捏在手里,才能叫那贱人忌惮些,记着自己不过是个妾室。」 「我倒要叫她知道知道,这二房到底是谁才是主子!」 方嬷嬷见着孟氏这般,眼底却是闪过几分鄙夷来。 太太从出嫁到现在,真真是一点儿都没长进,心里头一分自己的主意都没有,竟是连休宁院的四姑娘都比不上。 怪不得,怪不得老爷不待见太太,若是换了她,怕也不喜这般只仗着身份却是如此蠢笨一点儿都拎不清的人。 转眼便过了三日,是徐娴珠回门的日子。 因着她嫁的是安国公府,如今是正经的安国公府嫡孙媳妇,所以老太太一早便叫人准备起来了,厨上预备了什么菜式什么点心都一一过问了。 才用过早饭不久,门外便传来消息,说是二姑爷和二姑奶奶已经到了门口了。 老太太听着,脸上便露出笑意来,「快,快去迎迎。」 那婆子应了声是,便福身下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外头便听到脚步声,孟绍卿领着二姐姐徐娴珠从门外进来。 因着刚刚出嫁,徐娴珠穿着一件桃红妆蟒暗花缂金丝锦缎褙子,下头是一条浅啡撒花八幅湘裙,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并两朵翡翠珠花,缓步从外头进来,竟是叫人眼前一亮。 老太太瞧着,暗暗点了点头,见着孟绍卿扶着徐娴珠的胳膊跨过门槛,更是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好,好!如今瞧着,娴丫头是没有受委屈。 众人的视线也全都落在徐娴珠身上,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再没有往日里那些个对于徐娴珠是庶出的不屑和同情。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见着孟绍卿扶着徐娴珠进门的动作时,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二姑娘有福气,能嫁得这般的如意郎君,人家竟是真一点儿都不嫌弃她庶出的身份。 如今真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孙婿见过祖母。」 孟绍卿和徐娴珠给老太太见了礼,又给坐在那里的顾氏请了安,顾氏脸上挂着笑,手却是死死攥着帕子。 徐令珠站在那里,可巧见着顾氏这般样子,心里倒就着有些奇怪。大伯母这是怎么了,之前二姐姐出嫁那日便是怪怪的好像哭过一样,今个儿怎么又是…… 徐令珠细细一想,便生出几分猜测来。 大伯母这般,莫非是因着大姐姐徐佩珠? 也是,大姐姐如今是守寡之人,二姐姐出嫁是喜事,她不好过来。如今二姐姐回门,大姐姐自然也不便一个人过来。 这般境况,在顾氏见着二姐姐徐娴珠如此风光的时候,顾氏心里怎么能不难受呢。 甚至,还有对庶女如此风风光光日子顺遂的一种怨怪。 「你们也见过你们姐夫吧。」老太太瞪了顾氏一眼,对着下头的徐令珠和徐玉珠道。 「见过二姐夫。」二人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孟绍卿的目光落在徐令珠身上半晌,才收回视线来,温声道:「三妹妹,四妹妹。」 见他如此,徐娴珠眼底露出一丝嫉妒,却是很快便掩饰下去,她笑着上前道:「快叫三妹妹、四妹妹坐吧,这一大早的便在祖母这里等咱们,两位妹妹怕是也有些累了。」 她这一打岔,老太太便跟着笑道:「可不是,早起也只将就着用了些,厨上这会儿正准备着呢,有好些菜式都是你平日里喜欢的,叫姑爷也尝尝。」 「叫姑爷和少爷们到前院儿去坐吧,你母亲怕是也有话要问你。」 「我这里,就叫令丫头和玉丫头陪着吧。」 老太太这话一出,孟绍卿便和几个少爷去了前院。 顾氏领着徐娴珠回了长房。 屋子里只留下了徐令珠和徐玉珠。 老太太看了徐玉珠一眼,道:「你去茶房看看她们新准备的点心好了没。」 徐玉珠如何不知老太太这是有话要和徐令珠说,含笑应了声是便退了出来。 老太太见着屋里只留下徐令珠,便朝她招了招手道:「到祖母这儿来。」 徐令珠依言上前,走到老太太跟前儿,老太太打量了她片刻才问道:「今个儿见到你二姐夫,你怎么想?」 徐令珠一愣,带着几分不解看向了老太太。 v第七章[01.20] 老太太见她这般,直问道:「方才你二姐夫那般盯着你看,这还是当着我这老婆子的面儿,若是无人处,你二姐夫遇着你,你会如何?」 徐令珠挑了挑眉:「孙女儿自不会和二姐夫有任何牵扯。」 「只是到底他还是孙女儿的表哥,若是因着要避嫌一句话都不说,反倒是叫人生出一些个猜测来,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老太太含笑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要避嫌,也不可太过了,反倒叫人说嘴。」 「你方才那样便好,若是他日后来府里,你便也拉上你三姐姐。」 老太太拉着她坐在自己跟前儿,又道:「你二姐姐出嫁那日幼丫头虽出来丢了咱们府里颜面,可我细细想着,心里头是高兴的。」 「世子当时那般对幼丫头,还不全都是为着你。」 「可见,世子心里也是有你的,往后你嫁过去,只要细心周全,日子总是能够顺遂的。」 「到那一日,你会比你二姐姐今日还风光。」 徐令珠听着,在心中暗暗腹诽一句,老太太是关心她,却也不是在关心她。 老太太瞅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徐令珠的几分心思,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我跟你说这些,如今你大姐姐那般,瞧着面子是有了,可人前人后谁不觉着她是强撑着面子,为着不叫人笑话。她在那永平侯府再有脸面,也是个守寡之人。」 「你二姐姐如今看着风光,可一日不诞下嫡子,一日便在那安国公府不安稳。」 「那定王府是皇室宗亲,不知要比别家尊贵体面上多少,你但凡能得世子一丁点儿的喜欢,咱们徐家往后还要靠着你呢。」 「外头那些个风言风语你听见了便当做没听见,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世子之前有什么不好都不打紧,只要他心里有你,只要你嫁过去诞下个嫡子,你这正经的世子妃难道还要和那起子伶人争宠不成?」 「到时候,不过是寻常夫妻,平淡日子而已,在皇上在宗室面前有你的体面就是了。」 徐令珠如往常一样听着,只眼底些微露出几分嘲讽来,像是风过无痕的湖面,很快就掩饰了下去。 这边,徐娴珠从大太太顾氏房里出来,去了乔姨娘处,刚一进门,眼圈便红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时间悄悄划过,转眼便过了数月,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因着是年底,府里上上下下都忙活着,便是徐令珠,也跟在大伯母顾氏身后,看着她如何管家,连账本也看了好几册。 从长房回来,徐令珠揉了揉肩膀,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姑娘这么累,真真是叫奴婢心疼得很。这都半个月了,姑娘一日也不得歇。」如宣伸手给自家姑娘揉了揉肩膀,忍不住出声道。 她话音刚落,曲嬷嬷便道:「心疼归心疼,可姑娘是做正经事,只有跟着大太太学着管家,往后才好在那定王府立足。」 「姑娘多学些,没坏处的,如今是累些,往后便瞧出好处来了。」 如宣听着,点头道:「亏得大太太肯耐心教姑娘这些,不像咱们太太,日日是顾着表姑娘。听说,前些日子太太又给表姑娘置办了好些首饰。」 曲嬷嬷瞪了她一眼,道:「和姑娘说这些个干什么,不过一些个首饰,姑娘往后是要嫁到定王府去的,要什么没有,哪里就那般眼皮子浅。」 如宣一听便不乐意了,撇了撇嘴道:「奴婢是替姑娘不平呢,明明老太太将她禁足了,她出不来,太太倒是三日两日便要去她那明安院,弄得整个府里都知道了。如今也不是没人说怪话,奴婢听了都想打上两耳光呢。」 徐令珠听着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那你怎么不上去打,光会嘴上说?」 被自家姑娘这么说着,如宣一愣,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到底是在姑娘这里伺候的,若是太厉害了,传到姑爷的耳朵里,姑爷……」 如宣话还未说完,就被曲嬷嬷捏了一下,道:「好了,快去做事吧,越说越不像样了。」 如宣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曲嬷嬷又给徐令珠添满了茶,道:「也是姑娘平日里纵着她,如今是越发没样,什么话都敢说了。」 徐令珠笑了笑,道:「那嬷嬷便替我多约束着她些。」 曲嬷嬷见她并不如何上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心想这如宣也真是跟了个好主子,要不然她这样的,早就打出去几个了。 徐令珠喝了几盏茶,便歪在软榻上歇了。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是过了一个多时辰。 见着自家姑娘醒来,琼枝忙上前扶着她起来,又叫了丫鬟打水进来,将帕子浸湿了递到她面前。 一番收拾之后,徐令珠才扶着琼枝的胳膊坐在桌前。 「姑娘快用吧,这都是小厨房刚做的,约莫着这个时候姑娘该醒了。」 徐令珠睡了一觉也觉着肚子里很是饿了,便拿起筷子来用了起来。 琼枝见着自家姑娘吃的开心,眼中也都是笑意。 老太太说的对,姑娘还是要再胖些才更好看。 这到了年下府里新进了几个厨子,菜式更多了起来,姑娘这些日子用的比往日里要多半碗饭呢。 等到徐令珠用过饭,就见着如宣快步从外头进来,走到面前福了福身子,出声道:「姑娘,奴婢方才去了街上一趟,听见有人议论,说是宫里头出事了。」 徐令珠听着,面色一紧,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如宣回道:「奴婢听了一耳朵,说是好像是大皇子醉酒,竟将那嘉明郡主错认成了自己的侧妃,将那嘉明郡主给拉到了一座偏殿内……」 听着如宣这话,琼枝忍不住惊呼出声:「这,竟有这样的事情?」 「那,那他可得逞了?」 v第八章[01.20] 如宣开口道:「这种事情既然传了出来,那得不得逞又有什么要紧。如今,人人都等着看宫里头如何处置呢。」 「到底,那嘉明郡主是养在太后身边的,比起不得宠的公主来还要有几分脸面呢。」 徐令珠听着,暗暗思量,前世可没有这样的事情。 裴如沁这回,若是不能嫁入大皇子府,怕是名声尽毁,谁也不敢沾着她了。 只是那大皇子妃也是出自望族,是兵部尚书姚起正的嫡孙女儿,这事情怕是有的闹腾。 此时慈宁宫 裴太后昨个儿整整一晚上没合眼,上午叫人打听,只听皇上叫大皇子面壁思过,还打了大皇子二十板子。 对于裴如沁,却是没说一句如何安排。 因着这事儿,裴如沁一回来便寻死觅活,手腕上都伤了好几处。 裴太后发愁的人都老了好几岁。 杜嬷嬷递了盏茶到裴太后面前,宽慰道:「事情既已出了,太后也该顾忌自己的身子才是。这种事情,凭哪个也是想不到的。昨个儿郡主明明是要逛园子,后来也不知怎么便被大皇子拉到偏殿去了,若不是郡主强忍着不从,自己从殿内跑出来,大皇子又吃了酒,这事情怕是更是难堪。」 太后脸色铁青,重重拍了拍桌子:「那个混账东西,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认错了,还是借着酒气想要霸占了沁丫头。」 「幸好,幸好是没叫他得逞。」 这些年,太后如何看不出来大皇子瞧着受宠,实际上皇帝对他忌惮颇深,指不定那日便被皇帝厌弃了。 他身为皇子,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敢肖想储君之位? 太后正恨着,外头便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慧妃娘娘替大皇子来给太后请罪,这会儿正跪在外头呢。 太后一怒,当即便道:「她爱跪便叫她跪着,哀家不见她。」 没等那宫女应声出去,杜嬷嬷便道:「太后,依老奴看,您还是见一见吧。」 「慧妃的脾性太后素来也是知道的,您若不见她,她真能在外头跪上一天一夜。这,这若是传开来,皇上脸上能有什么光彩。」 「昨个儿皇上可是因着大皇子吃酒误事的事情责罚了大皇子,并非,并非是因着咱们郡主。」 「依老奴看,皇上到底还是顾忌着皇家脸面,不想叫这事情张扬开来。」 裴太后眼神如刀:「不想张扬?昨个儿宫里头是有好些个女眷的,又各自带着奴婢,我都不用打听,都能想到如今外头传沁丫头什么,又传大皇子什么话。」 「皇帝真以为给大皇子扯张面皮,便能遮得住这个丑事了?以为世人都是傻的?」 杜嬷嬷见着太后在气头上,忙道:「太后您消消气,大皇子到底是皇上的长子,皇上保全他的颜面,也是保全皇室宗亲的颜面。」 「皇上咬定了没有这种事情,大臣便是如何猜测如何议论,谁敢硬说咱们郡主不清白呢。」 「如今事情既已出了,太后倒不如见一见慧妃,听听她想怎么善后。」 「这些年慧妃虽不得宠,可大皇子占了个长字,太后哪怕是为着承恩侯府,也不能不顾忌着她,少不得要给她几分脸面。」 听着杜嬷嬷这话,太后眯了眯眼睛,半晌才叹了口气:「罢了,叫她进来吧,哀家倒要听听她怎么在哀家面前狡辩。」 听着太后吩咐,便有宫女出去传话了,只一会儿工夫便领着慧妃进来。 慧妃已经四十多岁,姿容善可,只是到底是因着昨日那件事情担惊受怕了一夜,即便拿脂粉遮盖,依然能叫人看出脸上的憔悴来。 「臣妾给太后请安了。」慧妃福了福身子道。 裴太后看了她一眼:「不敢,哀家岂敢受你的礼?被你那儿子知道了,保不准就敢闯哀家的慈宁宫了?」 慧妃瞅着太后那张铁青的脸,就知道此事不容易罢休。 允哥儿怎么就那么糊涂,那嘉明郡主颜色虽好,却哪里值得他这般惦记,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慧妃一边发愁,一边道:「允哥儿也是太后的孙儿,昨个儿不过是吃多了酒,一时将郡主误认成了身边的妾室,这才差点儿酿出大祸来。好在,好在郡主无事,这才保全了皇家的脸面。」 慧妃的话音刚落,太后便将手里的茶盏朝她摔了过去:「无事?我的沁儿被他拉扯着差点儿就……,如今还不知外头如何议论,你竟敢说无事?」 「哀家疼了她这些年,从未叫她受过一星半点儿的委屈,如今倒是叫你们母子给了她委屈受。」 慧妃听着太后这话,眼底闪过一抹不屑来。 那裴如沁虽是个郡主,却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允哥儿又没真把她怎么着,便是怎么着了,大不了叫允哥儿纳了她。 「正如太后所说,郡主名声受损,往后亲事上怕是有些艰难,臣妾想着,倒不如……」 裴太后瞅了慧妃脸上的神色,如何猜不出来她怎么想,不等她开口,太后便道:「你休想和我的沁丫头沾上什么干系,有我在一天,我必不能叫她于人当妾。」 「哀家倒要看看,你们母子如何欺辱哀家和承恩侯府?」 「皇帝也是要脸的,不可能叫沁丫头给大皇子当了妾!」 慧妃语气一滞,又辩解道:「太后误会臣妾了,臣妾哪敢如此妄想,臣妾是想着看看京城里哪家的公子没有成亲,也替郡主寻门好亲事。」 「之前听说郡主有意那定王世子,倒是可惜皇上已有旨意将那徐四姑娘指给了世子,不然郡主嫁到定王府去,可真真是一门好亲事。」 v第九章[01.20] 等慧妃退下后,太后想起她方才的那番话来,忽然便出声道:「你派人去将皇帝给哀家叫过来,就说哀家有事要和他商量。」 太后说着,又道:「不必别人去了,你亲自去请吧。」 杜嬷嬷应了一声是,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皇帝才来了慈宁宫。 裴太后当即便拉着皇帝哭诉了一番,不外乎是说嘉明郡主自小养在她身边,如今出了这般的事情,皇帝定要给她做主才是。 皇帝本就朝政繁忙,因着昨个儿的事情心情也不佳。听太后这般哭诉,自然觉着头疼得很。 「嘉明不是好端端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她一个侯府姑娘,因着母后疼爱得封了郡主,也该知足了。」 听着皇帝这话,太后重重哼了一声:「皇帝避之不谈,哀家却不能,不说沁儿的脸面,承恩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难不成叫满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皇帝脸上就有光了?」 「不行,此事你定要给哀家一个交代!」 太后脸色铁青,重重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 自打皇帝登基,太后已经许久都没有这般和皇帝说过话了。 皇帝拿着茶盏的手一顿,片刻才道:「大皇子已有妻室,太后莫不是想叫嘉明进了大皇子府给人当妾室?」璁 「太后若是舍得,朕倒不在乎外头的人怎么说。」 太后语气一滞,她如何听不出皇帝话中的意思。皇帝这般说,便是绝不可能叫嘉明进了大皇子府的。 大皇子乃是长子,虽是庶出,这些年却也颇得几分脸面。嘉明进了大皇子府,不是告诉世人大皇子失德吗? 太后被皇帝堵的说不出话来,突然一瞬间,脑海里便生出一个想法来。 她思忖一下,便道:「大皇子不行,那二皇子呢?」 「他生母当初不过是个贵人,如今也堪堪是个嫔位,嘉明得哀家疼爱多年,又是承恩侯府嫡出,哀家觉着足以配得上一个正妃之位了吧?」 「皇帝,哀家知道你的心思,必不会叫嘉明和大皇子有什么牵扯,哀家知道你为了皇家脸面,江山社稷,可你也要体谅体谅哀家的心,这些年,嘉明陪伴在哀家身边,也算是替皇帝你尽了孝心了。」 关键时候,裴太后拿出孝道二字来。 她心中如明镜一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并不是皇帝说一句没发生便没发生的。皇帝想要遮羞,却也不能白白叫嘉明受了这般委屈,更不能叫承恩侯府和她这个太后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若她连这点儿公道都讨不回来,她还当这个太后做什么? 皇帝思量片刻,突然便笑了:「母后说的是,嘉明自幼聪慧,性子又好,得母后教导多年必是能当好二皇子的正妃。」 「如此,母后宽心朕也能安心了。」 太后被皇帝的这番话说的一愣,总觉着皇帝话中还藏着一些其他意思。 不等她仔细去想,皇帝便起身道:「儿臣还有些折子要批,便不打扰母后了。」 见着太后点头,皇帝便出了慈宁宫。 杜嬷嬷见着皇帝离开,进了殿内才听说皇帝答应将嘉明郡主指给二皇子的事情。 她先是一愣,随即才道:「太后好心思,这下总算是能全了这脸面了。不然,外头那些人还不知怎么笑话咱们承恩侯府呢,连太后您,他们怕也敢胡乱编排了。」 裴太后听了,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杜嬷嬷道:「你派人将沁儿叫到哀家这里来。」 杜嬷嬷应了一声,迟疑一下却是道:「太后知道郡主的心思,这事情是不是再缓缓,慢慢和郡主说。」 郡主喜欢那定王世子,哪怕是徐四姑娘赐婚给了定王世子,郡主都没死心。 如今昨个儿才出了那事儿,郡主骤然听说被指婚给二皇子,心里怕是…… 要知道,二皇子是顺贵人所出,虽说皇帝为了皇子脸面将顺贵人封了嫔位,可顺嫔母家不显,也不能给二皇子丝毫助力。 在朝堂上,二皇子一直被大皇子压制,这些年也没成一点儿气候。 裴太后听着杜嬷嬷的话,只叹口气道:「如何慢慢说,她总要晓得的。哀家能帮她的就只能到这里了,其他的,就看她的造化了。」 「她难道还妄想着还能嫁到定王府去?」 「皇帝当日就是不想承恩侯府和哀家与那定王府牵扯才明知哀家的意思,却屡屡拒绝。」 「也是哀家一时没想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世上谁还敢娶嘉明?」 「怪不得,怪不得慧妃方才敢当着哀家的面儿那么说,她早就通透明白了,什么相看京城里的公子,这京城里但凡和朝堂上有点儿牵扯的,哪个敢沾染了嘉明?」 杜嬷嬷先是不解,仔细想了片刻,后背便生出一丝冷意来。 可不是,大皇子乃是皇上长子,若哪日当了太子,或是更近一步。嘉明郡主便是大皇子当日瞧上的,这哪家的大臣敢冒这般的风险将嘉明郡主娶进门去?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慧妃娘娘那般说。 她最后一句话提起徐家四姑娘来,不是说想着要太后和徐家如何,而是在说郡主除了给大皇子当妾,再没有别的出路了。 v第十章[01.20] 好在,好在太后想起还有个二皇子来。 嘉明郡主不能嫁给旁人,却还能嫁给二皇子。既保全了脸面,又防止了日后的祸患。 更何况,这二皇子虽既不占嫡又不占长,可到底也是皇上亲子,如今虽瞧着不显,却未尝没有直冲云霄的那一日。 这皇位之争,不走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敢肯定谁能坐上那个位子。 太后是在给嘉明郡主寻个出路,亦是趁机给承恩侯府寻了条出路。 想清楚了这些,杜嬷嬷试探着问道:「那太后是想着提点二皇子了?」 太后听了这话,摇了摇头: 「如今哀家什么都不做,皇帝才能不起疑心。方才哀家也是突然就想明白了,与其要和皇帝讨个说法,不如借此叫嘉明进了二皇子府。皇帝虽不愿承恩侯府和两个皇子有什么牵扯,可到底是大皇子有错在先,他既为君又为人父,要替大皇子遮丑,一时便也顾不得许多,哀家这步棋若是走得好,未尝没有出路。」 杜嬷嬷点了点头,派了个宫女去请嘉明郡主去了。 到傍晚的时候,皇上将嘉明郡主赐婚给二皇子为正妃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徐令珠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番。 前世,前世嘉明郡主被皇帝赐婚给了赵景叡。 她虽未亲眼见着她嫁入定王府,却也深知这事情定会发生的。 重生回来,事情却是有了改变。 这是不是代表着,其他的事情也会有改变呢? 徐令珠手里正拿着针线绣帕子,一时不慎,便被针扎了一下。 她吃痛之下回过神来,才又对着丫鬟琼枝问道:「可打听清楚了,是指婚给二皇子?」 「奴婢打听清楚了,是顺嫔所出的二皇子,说是婚事由礼部和内务府操办,要尽快完婚呢。」 如宣听着,忍不住道:「这对姑娘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那嘉明郡主思慕世子,这往后呀是再也不能了。」 曲嬷嬷听着也是点头,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又发愁起来:「这,这是件好事,可万一日后是二皇子……」 曲嬷嬷的心提了起来,后半句话却是再也不敢说了。 她虽未说出口,徐令珠却是十分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绝对不会的,二皇子既不占长又不占嫡,母族不显,在朝中又无人拥护,是绝对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 虽然这般想着,徐令珠却依旧有几分不安。 这份不安在翌日见着赵景叡的时候,一下子便消散了。 重活一世,有些事情会变,有些事情却不会变。比如眼前这个人是先皇后嫡出,深得皇上恩宠,这一点是如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等到皇帝知晓他的身世,便会将他认回去。依着皇帝对先皇后的深情和愧疚,和对赵景叡的恩宠,太子之位定是非他不可。 徐令珠想着,不禁点了点头,突然听着一声轻笑传入耳中。 「想什么呢,这般盯着本世子,可是盼了本世子多日了?」 徐令珠回过神来,这回却是没有辩解,只莞尔一笑,出声问道:「年底这么忙,世子难道没有事情做,还跑来我家?」 赵景叡挑了挑眉,「什么你家我家,我来府里一趟,满府上下都高兴得不行,就你想赶我走。」 他说着,便将桌上放着的一个檀木四方箱子推了过来。 徐令珠打开盒子,见着里头竹制的小签上刻着青平山堂话本六个字。 她眼睛一亮,下意识便朝四周看去,随后便想将这一箱子的话本藏起来。 见着她的举动,赵景叡忍不住笑出声来:「藏着做什么,到如今谁还敢过问你的事情不成?」 徐令珠一愣,随后才觉着自己小题大做了。 如今的她,占着准世子妃的身份,自然是不怕被人瞧见这些个东西。 更何况,这些话本还是赵景叡这个世子送来的。 徐令珠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听说嘉明郡主被指婚给二皇子了?」 赵景叡道:「你都听说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等徐令珠开口,赵景叡便又道:「不必担心,裴家再如何,也生不出事端来。」 徐令珠见着他眸光清亮,眼中现出几分笃定,便也没有再细问下去。 她叫了琼枝进来将书箱收了起来,才又对着赵景叡道:「快到中午了,你还是去我四哥哥那里用饭吧,我这里实在不好留你。」 听着她这话,赵景叡眼中微起波澜,伸手揉了揉徐令珠的头发道:「快些及笄才好。」 徐令珠心中微颤,很快便脸红起来,装作没有看出他眼中的深意,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快去吧,府里有南边儿新进的厨子,四哥哥这两日吃的好着呢。」 v第11章[01.29] 赵景叡点头,蛮有深意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时对着徐令珠丢下一句话来:「过几日我带你出府去。」 不等徐令珠回应,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徐令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轻笑一声。 「姑娘,世子待姑娘可真好,奴婢可替姑娘高兴了。」见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笑,琼枝抿嘴一笑,道。 徐令珠笑了笑,对着琼枝吩咐道:「咱们也摆饭吧,有些饿了。」 琼枝点了点头,便吩咐人去小厨房拿饭。 一会儿工夫,便有丫鬟提了几个食盒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徐令珠用过之后,将几道没动过的饭菜叫如宣她们分着用了。 漱口之后便站起身来走到软榻前坐了,叫琼枝拿了那檀木书箱过来,挑了一本饶有兴致看了起来。 看得正好呢,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如宣匆匆从门外进来,道:「姑娘,不好了,简姨娘那边出事了。」 徐令珠一听,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出什么事了?她不是在自己院子里轻易不出来吗?」 「是,是今个儿简姨娘去给太太请安时,一不小心便踩在地上那结冰处,当即便摔倒了,她挺着个大肚子身子重,身边的丫鬟力气小扶也没扶住,叫简姨娘硬生生摔倒在那地上。」 「当时便出血了,这会儿已经将人抬回院里,连老太太也惊动了,娄嬷嬷已拿了老太太的帖子去请大夫了。接生的稳婆原就住在府里,如今也赶过去了。」 「姑娘也快些过去吧。」 徐令珠听着,便点了点头带着琼枝出了休宁院。 她去的时候,三姑娘徐玉珠已经在了。 她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整个人身子都不住颤抖着,一直盯着屋里瞧。 她身边的丫鬟道:「大太太说了,姑娘们还未出阁,不好瞧见这个,说是叫姑娘们在院子里等着呢。」 徐令珠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对着徐玉珠安抚道:「三姐姐别自己吓自己,姨娘定会没事的。」 徐玉珠一脸不安,听着徐令珠的话稍微放松了一些,视线却是一直往屋里瞅。 过了一会儿,娄嬷嬷才领着大夫进了院子,屋子里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声。 老太太从屋子里出来,对着大太太顾氏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正好踩在了冰块儿上,洒扫院子里的人都是死的不成?还有伺候简姨娘的奴才,她们一个个都护不住自家主子吗?」 老太太这是迁怒,顾氏有口难言,心里却是十分委屈,她虽掌管中馈,却着实管不到那澜院去。 简姨娘是在澜院摔倒的,老太太不质问孟氏,却质问起她这个大儿媳妇了。 心里虽这么想,顾氏却是道:「都是媳妇的错,只老太太也别太担心了,简姨娘福泽深厚,也是有造化的,定能将这一胎平平安安生下来。」 顾氏说着这话,心里头却也十分替简姨娘惋惜。 方才大夫说了简姨娘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 这不足月孩子便出来,即便是活了,往后身子骨怕也不好。 怪不得,怪不得老太太这么生气。 徐玉珠也听到了丫鬟婆子的议论身个,听着简姨娘怕是要早产,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眼前一发黑,脚下一软便要跌倒在地上。 徐令珠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担心道:「三姐姐,三姐姐。」 徐玉珠这般,老太太更是头疼,对着几个婆子吩咐道:「叫三姑娘、四姑娘回自己院子里等着吧,有什么消息了叫人过去传话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对着徐令珠道:「好孩子,你姨娘要生也有个时候,你回去等着,叫你三姐姐也在你屋里呆着,别叫她瞎想。」 徐令珠听着,点了点头,扶着徐玉珠便回了自己的休宁院。 徐玉珠紧张得不行,一直在屋子里不停走动。 徐令珠瞧着头昏,只好走上前去拉着徐玉珠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姐姐这般也没用不是?不如咱们抄写些佛经,既能安心,老天爷见了也会保佑姨娘的。」 徐玉珠正六神无主,听了徐令珠这话当即便点了点头。 徐令珠朝琼枝示意一眼,叫她重新拿了套笔墨纸砚来,又抬了张红木窗楹踏脚书桌摆在书房里头。 两个人一块儿抄写起佛经来。 徐令珠见着三姐姐比方才情绪平和了几分,才提起笔来。 她觉着,简姨娘肚子里这一胎定不会有事,因为前世,简姨娘给她生了个弟弟。 虽然这般觉着,她心里却也并非没有一点儿担心。 因为前世,简姨娘并没有滑到,也没有早产。 这一抄便抄到了天黑,等到快要子时时,如宣才进来回禀道:「姑娘,生了,姨娘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老太太高兴,连夜给府里的人发了赏钱。」 v第12章[01.29] 徐玉珠一听,便放下手中的笔,拉着徐令珠的胳膊道:「四妹妹你听到了没,姨娘给咱们生了个弟弟。 」 徐玉珠满脸喜色,片刻才又问道:「六少爷可好?可叫大夫看过没?」 如宣道:「看过了,六少爷未足月便出生,大夫说了要好生养着,比别的孩子更要精细些。」 徐玉珠听着,脸上又是露出担心来,可转念一想便想着他们宁寿侯府难道还养不好一个孩子吗。只要平安出生,精细些养着便是了。 她这么想着,便也安心了几分,见着天都这么晚了,便告辞离开。 「都这么晚了,三姐姐不如就在我这里安置吧。」徐令珠出声道。 徐玉珠摇了摇头:「知道你是真心留我,只姨娘那里我到底不放心,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 「我回去了,四妹妹你也早些歇着吧。」 徐令珠送徐玉珠离开,这才折回了屋里,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叫琼枝将抄好的经书收起来。 琼枝听了,上前收拾好了,才对着徐令珠道:「幸好姑娘想了这法子,不然三姑娘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动,奴婢都觉着头昏眼花呢。」 琼枝替徐令珠揉了一会儿手腕,又伺候着她洗漱,这才歇下。 许是睡得晚,徐令珠早就累了的缘故,她刚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第二天听着琼枝叫她的时候,睁了睁眼,转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曲嬷嬷见着抿嘴一笑,无奈道:「昨个儿姑娘累了,叫姑娘多睡一会儿吧,老太太今个儿怕也要起得晚。」 琼枝听了,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又走到床前推了推自家姑娘的身子道:「姑娘起来吧,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再不起就迟了。」 徐令珠将头埋在被子里,好一会儿工夫才坐起身来,任由琼枝给她穿好衣裳。 这会儿早有丫鬟端了热水、帕子等物进来。 琼枝一边服侍着徐令珠梳洗一边道:「奴婢听说,昨个儿太太跟前儿的翠儿说错了话,被太太罚跪了。」 「今个儿太太心情怕是不好,姑娘去了老太太那里也别显得太过高兴了,叫太太看了碍眼,回头又来寻姑娘的不是。」 徐令珠笑着看了琼枝一眼,道:「你便是不提醒我,我也不会比三姐姐还高兴。」 琼枝听着,突然就笑了:「也是,倒是奴婢多嘴了。」 「这六少爷出生,府里最高兴的莫过于三姑娘了。即便是庶出的,往后三姑娘也有个依靠。」 「不过,这六少爷也不知往后是要养在哪里?之前听说太太有想法将六少爷记在自己名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徐令珠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太太若有这个心思,简姨娘只有高兴的,嫡庶二字天差地别,她即便舍不得也不会拦着六少爷的前程。」 「嗯,可不是这样,如此一来简姨娘也有得伤心了。」 「对了,姑娘今日也往简姨娘处送些东西吧,吃的不好送,便送些用的吧,左右既全了礼数又不会叫人挑出错来。」 徐令珠听着,点了点头:「你和曲嬷嬷看着准备吧。」 琼枝点头应是,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才跟着自家姑娘去了明雍堂。 进了明雍堂的时候,老太太果然才起来,还未收拾好呢。 「祖母还要一会儿工夫呢,咱们就先在院子里等着吧。」徐玉珠见着徐令珠进来,笑着道。 徐令珠点了点头,出声问道:「姨娘身子可还好?六弟呢?」 徐玉珠道:「好,都好,叫四妹妹挂心了。六弟身子骨虽弱些,可好好养着也是能平安长大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什么好的吃食或是补品什么的。」 徐玉珠正说着话,身后丫鬟低声道:「姑娘,表姑娘来了。」 徐玉珠脸上的笑容一时便僵在那里,视线朝从门口进来的徐幼珍看去。 多日未见,徐幼珍消瘦了不少,只气色却是不错,进来的时候,脸上含着笑意,在见着徐令珠和徐玉珠的时候,笑意更是多出几分来。 「三姐姐、四姐姐。」 她福了福身子,问道:「老太太还未收拾好吗?可见昨个儿老太太定是睡得晚,心里头不知怎么高兴呢。这也难怪,二房子嗣单薄,三哥哥当年又……」 她说着,像是觉出自己失言一般,朝徐令珠看了看,带了几分歉意道:「四姐姐别怪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怪,只怪昨个儿姑母拉着我哭诉,直说若是三哥哥还在,如今怕是比四哥哥还要出息呢。」 徐幼珍说着,有些怯怯朝徐令珠看去。 徐令珠却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一副全然不将她放在眼中的样子。 徐幼珍心中暗恨,攥着帕子的手指更是用力了几分,不等她开口,屋里便有丫鬟出来,道:「老太太收拾妥当了,叫姑娘们进来呢。」 众人这才进了屋里。 老太太满脸笑意,俨然是因着昨个儿简姨娘平安诞下六少爷的事情。 见着徐幼珍的时候,虽然笑意僵了僵,到底是没当着众人的面下她的脸面,只叫姑娘们坐下来。 众人谢过,这才落座。 v第13章[01.29] 有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老太太喝了几口茶,才笑道:「也是简姨娘有福气,摔了一跤硬是叫她给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了。」 「只是她到底也跟着伤了身子,往后呀玉丫头你多看顾你姨娘一些,叫她宽宽心。」 徐令珠也是早起才听说昨个儿简姨娘虽然生下六弟,却也伤了自个儿身子,那地方都撕开了,便是养好些,往后也怕是很难得宠了。 老太太这般说,徐玉珠便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孙女儿替姨娘谢过祖母关心,孙女儿会时常去姨娘那里宽慰姨娘的。」 「姨娘说能给父亲生下子嗣,便是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还吩咐我见了祖母莫要叫祖母担心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来,正要说话,外头便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大太太、二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说话间,便见着大太太顾氏和二太太孟氏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 徐令珠和徐玉珠她们便站起身来。 孟氏穿着一身杏红色绣牡丹折枝褙子,下头是一条湖绿八幅湘裙,发钗齐整,只眼下的青色叫人知道她昨晚并未睡好。 「媳妇给老太太请安。」孟氏福了福身子,言语中并未有多少恭敬。 老太太知道孟氏心里头不痛快,因着那简姨娘原先是从她屋里出来的,如今简姨娘生下个儿子,孟氏这个主母膝下只一个女儿,还和她生分成这样,心里自然是憋屈的很,因此见着她这般敷衍行礼,也没训斥她,只嗯了一声道:「坐吧。」 顾氏和孟氏坐下来,老太太便朝着顾氏问道:「昨个儿的事情可都查清楚了?该责罚的可都责罚了?」 顾氏点了点头:「媳妇都查清楚了,原是几个洒扫的没规矩偷懒,没曾想竟叫简姨娘摔了那一跤,只那些个婆子丫鬟到底是弟妹院里的,媳妇不好擅自处置。再说,昨个儿六少爷刚出生,媳妇也不好处置重了,倒叫六少爷不安宁。」 老太太听顾氏这般说,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道:「也好,全都罚三个月的月银,当是给六少爷积福了。若不是因着六少爷,发卖出去都是轻的。」 老太太说完这话,便看着孟氏道:「老二媳妇,你觉着呢?」 孟氏的脸白了白,良久才道:「母亲处置的自然没错。」 她说着这话,心里却是好生堵得慌,老太太这般责罚她院里的奴才,不是叫满府的人都看着她这个当家主母的笑话吗? 那贱人得了个儿子,便要踩在她头上了?她做梦? 孟氏的眼中露出几分恨意来,对着老太太道:「媳妇今个儿过来还有一事想要回禀母亲。」 「你说。」 孟氏笑了笑,道:「母亲也知道媳妇如今膝下只令丫头一个嫡亲的女儿,只她快要出嫁了,到底也不能时常陪着我。如今简姨娘生下六少爷,我就想着不如将孩子抱到我房里,一来澜院也能热闹些,二来这孩子养在我屋里,往后也是体面的。」 「我们二房子嗣单薄,这虽是庶出的却也和嫡出不差什么了。」 老太太不曾想孟氏这么快便打好了主意,叫将六少爷养在她屋里。 听着这话,老太太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也是,你是嫡母,孩子养在你身边自然是好的。」 老太太话音刚落,孟氏便道:「谢老太太,媳妇也知道这孩子才刚出生,又是早产,不好轻易挪动,便先叫他住在简姨娘那里,等满月了再挪到我院儿里吧。」 「虽说我是当人嫡母的,可到底孩子是从简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总不好她这边才生完,我那边儿便叫人将孩子夺了去,这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听孟氏说出这番话来,老太太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嗯,你有这个心自是好的,我哪里能不答应,那便等满月了再将孩子挪到你院里去。」 老太太这般说,自然是将此事敲定了。 徐玉珠脸色微微一白,却是不敢露出半分不满来。 她知道,弟弟养在澜院养在嫡母孟氏房里往后才能叫人高看一眼。 只是,孟氏虽说将六弟养在她房里,对于家谱上记名一事却是只字未提,以她这么多年对这个嫡母的了解,她绝对不是忘记了。 这般想着,她心中便生出几分不安来。 徐令珠坐在那里,正好瞧着徐玉珠脸色变了又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不用想也知道她都是因着六弟的事情担心。 等到从明雍堂出来,徐玉珠依旧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六弟养在母亲名下世人只会高看他一眼,三姐姐吃的庶出的苦,自不会想叫六弟尝一遍对不对?三姐姐若是担心,便一直想这个吧。」 徐玉珠听着她的话,眼中露出几分感激来:「嗯,多谢四妹妹你,我并非是担心,只是有些舍不得。不过四妹妹你说得对,嫡庶之别,我和姨娘自然是要顾着六弟的前程的。」 「不和四妹妹多说了,姨娘身子不好,我去姨娘屋里看看。」 徐令珠点头,徐玉珠便径直朝前走去。 徐幼珍看着徐令珠,突然便笑出声来:「四姐姐待三姐姐可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姐姐也是从简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呢。兴许母亲不喜四姐姐你,便是因着你和三姐姐还有简姨娘走得太近了。」 「四姐姐别忘了,你可是母亲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呢。如此帮着那些个,可是不孝呢?」 「我孝不孝还轮不到你这个表姑娘在这里言语,那日表姑娘你被人拖了回去,这才多长工夫,便又要逞这口舌之快。」 「表姑娘到底是没个好出身,因此呀是怎么教都教不好。吃了这么多亏,表姑娘怎么都不总结一下,还是一如既往这般性子呢?」 v第14章[01.29] 说完这一通,徐令珠将徐幼珍打量了一眼,便走开了。 徐幼珍气得要命,却又不能像当初她为嫡女的时候那般上前和她撕扯,她脸色铁青,许久才出声道:「我总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红儿跟在徐幼珍身后,听着这话眼神复杂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姑娘这般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只想着如何得罪人了。 她想要出声规劝,想着平日里徐幼珍的脾性,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下去。 只说道:「这外头冷,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澜院 孟氏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后,自有丫鬟回禀她四姑娘和三姑娘从明雍堂出来,站在那儿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开。 孟氏当即便怒道:「生出来个白眼狼,成日里尽想着那贱人和那贱人的女儿。」 「我这个生她养她的母亲,早被她忘在脑后了。」 方嬷嬷瞪了那丫鬟一眼,只劝道:「太太何必动怒,四姑娘到底是您亲生的,和三姑娘不过是些面子情罢了。」 「奴婢只是奇怪,今个儿太太怎么说叫六少爷等满月了再挪过来,太太既要夺了这孩子,何必给简姨娘留情面呢?」 孟氏晓得方嬷嬷的意思,却是嗤笑一声道:「给她留情面?她算个什么东西?」 「我只不过是叫她和那孽障处上一个月,这往后孩子抱到我屋里来,她才如割肉般疼呢。」 方嬷嬷挑眉,这简姨娘早产生下个儿子,太太倒是精明了些许。 兴许,是因着太太终于是感觉到了危机感。 这,这倒是一件好事。 总好过太太成日里拎不清,只将视线放在那表姑娘身上吧。 这般想着,方嬷嬷倒是笑道:「太太聪慧,是该叫那母女心疼心疼了。」 「往后六少爷养在太太这里,老爷心疼六少爷,怕是也常来太太这里。」 「太太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将老爷的心扭转回来,好叫府里的人知道知道,谁才是正经的主母呢。」 这一日徐令珠才陪着老太太用过早膳,外头便有婆子进来回禀道:「老太太,定王世子来府里寻姑娘了,说是前些日子答应姑娘要一块儿去几个书坊看看,问问姑娘可收拾妥当了没有?」 老太太一听,视线便朝着坐在那里的徐令珠看去,笑了笑,道:「你去吧,是什么时候说好的,你怎么也没和祖母说?」 不等徐令珠开口,老太太又道:「虽说是皇上赐婚,如今你们是未婚的夫妻,一同出去玩玩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到底没有过门,该带的婆子丫鬟全都带上,世子那般性子随性惯了,你却不能叫人有什么指摘的地方,叫人家说咱们徐家的长短。再有,怕事情传到定王妃耳朵里,叫她误会了你。」 徐令珠听了,起身恭敬地应了声是,老太太便道:「你去吧,别回去换衣裳了,这身儿便很好,别叫世子久等了。」 徐令珠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便从屋里出来。 快到二门处,便遇上了赶过来的曲嬷嬷和如宣。 如宣见着琼枝,便忍不住问道:「姐姐可知道姑娘是何时和世子说好的,这都年底了,还要去那书坊,可是府里的书不够看?」 琼枝到底年长如宣几岁,自然明白这未婚夫妻的一些个小情调。 那定王世子对自家姑娘,显然是上了心的,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便等在外头了。 她朝如宣低声道:「你懂什么,府里的书再多哪里有书坊的种类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平日里喜好看书,多买些进来也算不得什么,以后更好打发时日了。」 如宣点头道:「也对。」 到了宁寿侯府门口,徐令珠和赵景叡乘了同一辆马车,不自觉便有几分别扭。并非紧张,而是觉着有些怪怪的。 自打重生回来,她还是和他头一回同乘一车。 方才他扶着她上马车的时候,如宣那丫头的表情,真真是叫她脸都红了。 马车内很是安静,赵景叡不开口,徐令珠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静谧的气氛着实叫人觉着有些难受,她偷偷瞅了瞅坐在一旁的赵景叡,想了想,才开口道:「今个儿天气倒是不错,难得有这般好的阳光。」 徐令珠说完,并没有得到赵景叡的回应,她讪讪一笑,不准备再说什么了。 在她打算一路便这样坐着去到书坊的时候,却是听见一声轻笑,紧接着某人便道:「你我也并非头一回私下里相处,怎么今个儿令儿你这般不自在,可是因着赐婚的缘故?」 徐令珠听他这般说,下意识便要摇头,可转念一想,可不是因着这个吗?她看了他一眼,回嘴道:「你又不是我们女儿家,自然不明白女儿家的难处。怎么今个儿你突然上门了,咱们什么时候说好要去书坊了?」 方才婆子进来传话的时候,徐令珠便是一愣,她不记得自己有答应过要和他一块儿去书坊啊,这人根本就是料准了她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戳穿他。 赵景叡含笑看了她一眼:「令儿你忘性可真大,那日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出府散散心吗?」 「不说去书坊,难不成要告诉府里老太太我要带着你去那茶坊酒肆?」 他这般说,徐令珠也寻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总之,她总是说不过他,不管她怎么说,他总有理由。 马车出了宁寿侯府,转出巷子,不到半个时辰便在书坊门口停了下来。 徐令珠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迟疑了一下,便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v第15章[01.29] 如宣见着这一幕,眼睛里满是笑意,很替自家姑娘高兴。 世子这般疼宠她们姑娘,往后姑娘嫁到定王府去,定是也有脸面的。 徐令珠和赵景叡一同进了书坊,不曾想这一幕恰好落到不远处几个人的眼中。 郑侧妃一身杏红色牡丹折枝褙子,梳着流云髻,下头是八幅湘裙,脚下一双攒珠绣花鞋。 她盯着徐令珠和赵景叡的背影良久,久到身后跟着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姑母这是瞧什么呢?可是遇上什么认识的人了?」 郑侧妃收回视线,回头瞅了她一眼,道:「方才进去的那两位,一个是世子,一个便是那宁寿侯府四姑娘。」 「哦,世子竟,竟那般俊?」跟在郑侧妃身后的是郑家嫡出的大姑娘郑娅容,她姑母虽在定王府为侧妃,可郑家也并非是那些寻常的小门小户,府里姑娘的眼光也是很高的。 这便是为何郑娅容已然十六岁,却还未定亲的缘故。 郑侧妃这回回来,便私下里和她提起要她进定王府给世子为妾的事情。 她原本还有些不愿意,正经的娘子不做,妾有什么好当的。哪怕那是王府呢,妾室难道能踩在主母头上。 她心里头不同意,姑母却是和她说了好些道理,说那定王府如何如何好,进去了便是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愁。府里王妃也是个和善的,轻易不责罚人,便是和妾室也是能相处好的,并不摆架子。 再说,有她这个姑母在府里,难道还能叫她受了委屈不成? 郑娅容本就被郑侧妃说动了几分,如今骤然见了赵景叡,见他面容俊朗,身子挺直,远远看去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贵气,当下便心里就几分倾慕,更对那宁寿侯府的徐四姑娘生出几分羡慕和嫉妒来。 她忍不住便道:「虽说赐婚的圣旨已下,可到底那徐四姑娘还未过门,世子生性洒脱便也罢了,那徐四姑娘身为女儿家,竟然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的吗?也不知徐家的姑娘个个都是这般,还是只她一个不懂规矩。」 郑侧妃听着这话,便细细朝侄女脸上瞅了瞅,哪里还能不懂她小姑娘家的心思。 当下,脸上便露出笑来:「是,是,那徐四姑娘不懂规矩,咱们娅儿是最懂规矩的,相貌又这般好看,往后若是在府里被世子见着了,定是要上心的。」 「姑母这些日子病着,在王府也闷得慌,倒不如你陪我去王府住上些日子,平日里也能同我说说话解解闷儿。」郑侧妃笑着道。 她话音刚落,郑娅容眼中便透出几分欣喜来,只她小心翼翼看了郑侧妃一眼,道:「姑母这般叫我住在王府,王妃娘娘可会怪罪?」 郑侧妃拍了拍她的手道:「岂会?我也是正经的侧妃,并非是寻常的妾室,难不成娘家来人住上几日也要求了王妃吗?」 「你放心,王妃素日里好脾性,不会因着这些个小事发火的。」郑侧妃说着,便对着身后的婆子道:「咱们回府吧。」 二人上了马车,郑侧妃见着自家侄女眼睛还一个劲儿往书坊那边看的样子,眼底更是有了几分笑意。 等回了王府,郑侧妃叫人安排郑娅容在一处院子住了下来。 才刚喝了盏茶,身边丫鬟屏翘便忍不住道:「主子,咱们这般,王妃真不会怪罪吗?按理说,府里要进哪些个人,总要是问过王妃的。更别说,这还是住在后院之事。」 郑侧妃放下手中的茶,嘴角的笑意收敛了几分,道:「我就是知道,才这般行事。」 「她那个性子素日里也看不上为难我,便是心里有火气,不过是责骂我几句,我听着便是了。」 「前些日子她将我禁足在院里,王爷一句话也不肯替我说,我才明白我这侧妃在王府根基太浅了。这往后若是世子娶了那徐四姑娘,这府里还有我和哥儿的容身之地吗?」 「我总要有个帮手才是。」 屏翘听着自家主子这话,轻轻叹了口气,主子这话说的没错,可是,王妃素来是个厉害的,难道能瞧不出主子这般的心思吗? 更别说,前些日子主子便是因着这个缘故被王妃禁足一个月的。 这,这表姑娘住进来,若是正殿那位知道了,怕不知怎么发作呢。 这般想着,屏翘心里又是发愁又是紧张,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又听着郑侧妃吩咐道:「你去娅儿那边看看,叫针线上的人给她重新做几件新衣裳,别叫人看低了她。」 屏翘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这边,徐令珠和赵景叡装模作样挑选了一会儿书,便被掌柜借着后边儿有更多珍本的理由带到了里屋。 曲嬷嬷和琼枝她们几个在外头等着,自是没有跟上来。 徐令珠进了后边那座宅子,忍不住对赵景叡道:「咱们在这里,就叫曲嬷嬷她们干等着吗?这多不好?」 赵景叡看了她一眼,伸手就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一扯,便拉着她朝前走去:「有什么不好,你放心,她们有事可做呢。」 徐令珠被他这般带着,只能小步跑着跟着他。 不妨他停下脚步,她便撞入他的怀中。 徐令珠脸一红,对上他含笑的视线,举起拳头来便要打他。 「小心手疼。」 赵景叡一笑,叫她的脸更红了几分。 「你……」徐令珠朝四周看看,见着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王妃院中,定王妃听着丫鬟的回禀,当即便冷下脸来:「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人知会一声?」 那丫鬟见着王妃动怒,回话时便更存了几分小心:「回王妃的话,今个儿侧妃出府说是回郑家探望生病的母亲,方才从郑家回来,身边便多了一位表姑娘,就是那个闺名叫娅容的,如今人已经在西枫院安置着了,侧妃还将贴身的侍女白鹊给了那表姑娘,还吩咐了针线上的人专门做些新衣裳呢。」 「这都年底了,针线上更是忙活,再说哪家的姑娘这个时候上门做客,也真真是叫人……」那丫鬟说着,便抬起头来,偷偷看了定王妃一眼。 v第16章[02.04] 只见定王妃脸色虽阴沉,却并没有立时发作,只轻抿一口手中的茶,才道:「既是住进来了,也不好立时叫人赶出去,咱们王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叫人看着些,也知会世子那里的人一声,说是府里来了娇客,别叫人横冲直撞寻错了路不小心冲撞了叡儿。」 听着这话,那丫鬟愣了一下,她哪里不知道王妃话中的意思,看来这个娅容姑娘,十分不得王妃喜欢。 也是,王妃虽贤惠,素日里对那郑侧妃也宽和,并不苛责她,可王妃到底是先皇后的妹子,哪里能没一点儿脾性呢。 王妃这般,那郑侧妃和郑娅容怕是要有得苦头吃。 这般想着,那丫鬟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了。 到下午的时候,郑侧妃还未听到正院有人传话过来叫她去见王妃。 一时觉着奇怪,同时心中又生出一种不安来。 到底,她没回禀过定王妃便将娅儿领进了王府,这先斩后奏,王妃哪里能不生气。 既然生气,这会儿为何一点儿动静都没? 郑侧妃手里端着茶,却是一口都没动,想了想,抬起头来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看看王妃这会儿在做什么?」 那丫鬟领命下去,只一会儿工夫便进了屋里,回禀道:「回主子的话,王妃在暖房里修剪花枝呢,听说还叫了一个丫鬟念书给她听。」 郑侧妃一愣,随即道:「姐姐倒是有这个闲情。」 她正想着,外头便有丫鬟进来回禀道:「主子,容姑娘来给主子请安了。」 郑侧妃听着,脸上便露出笑意来,叫人将郑娅容领了进来。 郑娅容一身柳绿色折枝花卉褙子,下头是一条粉红色绣牡丹花八幅湘裙,进来的时候目光不自觉朝屋里看去,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 郑家虽不是小门小户,平日里吃穿用度也是精细的,可来到这定王府,她才发觉这世上竟有人过着这般富贵的日子。 不说别处,只姑母这院便有她住的院子五六个大,内有假山流水,池塘锦鲤,亭台楼阁,殿内更是处处都透着贵气,多宝阁上头摆着的一件件古玩器具,进门时的珠帘,哪一样都叫人移不开眼去。 往日里她只知道自己这位姑母在定王府很得几分恩宠,却不曾亲眼来看过,如今见着,真真是叫人想都想不到。 这宫里头的娘娘过的日子也大抵便是这般吧。 这般想着,郑娅容缓步上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姑母。」说话间,和郑侧妃这个姑母倒不像方才在书坊外头那般亲昵从容了,竟是多了几分恭敬和不安。 郑侧妃知她头一回进这王府,被这泼天的富贵和威仪给吓坏了,少不得见着她这个嫡亲的姑母也存了几分小心。 她笑了笑,对着郑娅容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到姑母这儿来坐。」 郑娅容依言走过去,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郑侧妃拉着她的手道:「不必拘束,只当在你自己家就是了。你头一回进这王府,心里有些畏惧和不安是常理,等往后住久了,便不觉着如何了,甚至还能挑出些许不足之处呢?」 郑娅容听着一愣,有些不安道:「姑母,娅儿有些害怕,娅儿这般住进王府,王妃会不会生气责罚娅儿?」 郑侧妃摇了摇头:「怎么会?她管着偌大的王府,哪会在你这个小丫头身上上心?你是来陪我的,你只管住着就是了。」 郑娅容听了,这才安心了几分,陪着郑侧妃吃了茶,又用了几块点心,这点心虽小小一点,吃起来却是比家中的那些个好吃多了,就连桌上的瓜果,有些都是她连名字都叫不出的。 郑侧妃又带着她去王府里四处逛了逛,两个时辰下来,郑娅容只觉着自己像是进了画里一般,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富贵的地方。 若是,若是能一直住在这里,一辈子不回去那该有多好? 郑娅容陪着郑侧妃走着,这一走便走到了花房处。 远远瞧着,有好些丫鬟婆子守在外头,只见着一个身着湖绿色宫装的贵妇手里拿着剪刀在修剪花枝。 不等郑娅容看清楚那人的面貌,郑侧妃便上前几步,对着那贵妇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妾身给王妃请安。」 见着姑母福下身子,郑娅容自然便明白眼前这位便是定王妃了。 她忙跟着福了福身子,并不敢随意乱看。 良久,才听定王妃道:「起来吧,你才从郑家回来也不歇着,竟逛起园子来了?」 「这大冬日里也就花房这处的景致还算不错。」 定王妃说着,将手中的剪刀放在身边丫鬟手中的捧着的一个红漆雕花托盘上。 随后,有丫鬟端了脸盆过来,定王妃净过手,拿帕子擦了擦,随后将帕子交给了一旁侍立着的大丫鬟。 等到定王妃在一个圆桌前落座后,郑侧妃才回道:「多谢王妃记挂,妾身不累,可巧妾身这侄女想着来王府里看看,妾身便带着她四处走动走动,不曾想惊动了王妃,还请王妃莫要怪罪。」 定王妃看了她一眼,心想,这郑氏被禁足了数月,竟是长进了几分。 往日里,她怎么也学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定王妃笑了笑,视线移到站在郑侧妃身后的郑娅容身上,开口道:「走近些叫我瞧瞧。」 郑娅容心里一阵紧张,听着这话下意识便朝站在那里的郑侧妃看去。 郑侧妃推了她一把,郑娅容才缓步上前,在定王妃身边站定了。 v第17章[02.04] 定王妃打量了她一番,轻笑一声,推下手腕上戴着个一只玉镯子,道:「你头一回到王府里来,可别拘束了,这镯子全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郑娅容一愣,眼中随即露出几分喜色来。 这,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得了王妃的喜欢? 不然,王妃怎么会将贴身戴着的镯子送给她? 郑娅容强忍着心中的欢喜,福身谢过,双手将那镯子接了过来。 定王妃笑了笑:「好了,你和你姑母四处逛逛吧,我也有些乏了。」 定王妃刚想起身,便听着郑侧妃道:「王妃,今个儿出府妾身遇着一事,事关世子,不知该不该回禀姐姐。」 定王妃挑了挑眉,朝她看了过去。 「什么事?」 郑侧妃福了福身子,才道:「是,是妾身在书坊前可巧遇着了世子,若单是世子便也罢了,竟,竟还有那宁寿侯府的徐四姑娘。当时那徐四姑娘是被世子亲手扶着下了马车的,后来她便跟着世子进了那书坊。远远瞧着,世子对那徐四姑娘很是亲近呢。」 「可到底二人还未成婚,这般私下里见面也没个避讳,知道的明白咱们世子生性洒脱不在乎那些个规矩,不知道的还不定说成什么样呢?」 「妾身是觉着那徐四姑娘身为女儿家,不知道规劝世子还这般跟着世子胡闹,真真是不知礼数。咱们世子何等尊贵,怎么能叫人说是世子妃不懂规矩呢?」 「妾身左思右想,觉着这事情王妃该知道才是,等什么时候见了那徐四姑娘,定要好生说她一番,她丢了宁寿侯府的脸面是小,若是丢了咱们定王府的脸面,就是王爷也要动怒的。」 郑侧妃说完这番话,便停了下来,视线朝定王妃脸上看去。 见着她脸色平淡,并不见怒意,心中只就着奇怪。 这,这都不气? 她这个主母的心思,真真是叫人猜不透。 若是换了她,听到这些话,早就摔了手里的杯子,等不急要将那徐四姑娘传进王府来,好生训斥一番了。 定王妃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道:「这事情我知道了,叡儿的脾性这府里哪个不知,想那徐四姑娘也是没法子,不敢和他多说什么。」 「既是皇上赐婚,旨意也已经下来,只要有婆子丫鬟跟着,便是多走动一些也没什么。如今处的近些,往后等那徐四姑娘嫁进府里来,早些诞下子嗣,可不是一件好事吗?」 「你觉着呢?」 郑侧妃一愣,没有想到定王妃竟是一点儿都不觉着那徐四姑娘不懂规矩,反而说出这番话来。 她讪笑一声,应道:「是,王妃说的没错,咱们府里人丁不旺,等世子有了子嗣,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呢。」 这边,到傍晚的时候,赵景叡才将徐令珠送回了宁寿侯府。 徐令珠见着身后提了大盒小盒一大推东西的曲嬷嬷和琼枝、如宣,心里觉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我回去了,你也回府吧。」 赵景叡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道:「你若喜欢,咱们便多出来散散心,这京城里有好些地方你怕是没去过呢?」 徐令珠抬了抬眼,见着他这般看她的样子,不自觉便点了点头:「好。」 转眼便过了几日,自打那日赵景叡陪徐令珠出去玩了一日还亲自将人送回来,老太太便对徐令珠这个孙女儿愈发喜欢了,短短两日,一波一波的东西送到休宁院去,叫府里的人瞧着好不羡慕。 徐令珠看着桌上摆着的各样布匹,无奈摇了摇头:「祖母这般,着实有些过了。」 曲嬷嬷听着却是道:「姑娘不必担心,您是嫁到定王府去,往后便是世子妃了,老太太疼您谁敢说个什么。这里头好些个东西还是大太太亲自挑选的,大太太若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万不会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再说,姑娘之前还帮过大姑娘呢,这些大太太心里定都记着,不会跟姑娘计较这些个的。」 徐令珠听了,笑了笑,曲嬷嬷这般说,她自不好再说什么。 她指了两匹布料对着如宣吩咐道:「这几样送给三姐姐,这些给大嫂送去。」 如宣听了便应下了,福了福身子便拿了东西走了。 只一会儿工夫便回来了,对着徐令珠道:「三姑娘和大奶奶叫奴婢谢过姑娘,说哪日到姑娘这里来玩儿呢。」 徐令珠听着点了点头,却知道嫂嫂和三姐姐怕都是没有时间。 她是那日被赵景叡送回宁寿侯府才知道长房发生了件事,大哥竟然在外头安置了外室,被大嫂发现了苗头,闹到老太太面前了。 因着这事儿,老太太训斥了大哥哥,还叫人去了那外室那里。只是几个婆子回来时支支吾吾的,问了半天才说是那外室如今竟是有身孕了,打不得,碰不得,到底肚子里揣着的是徐家的骨肉。 老太太因着这事儿生气了半天,最后才发话说是既然有了身孕,住在外头怕人嚼舌根,倒不如接回府里安置。 如此一来,大哥哥是去了烦恼,嫂嫂潘氏却是生了大气,当晚便病了,一连两日都不能下榻。 因着这个缘故,徐令珠和三姐姐徐玉珠都不好过去探望,免得大嫂觉着她们是去看她的笑话,病更不容易好。 而三姐姐这边,却是因着简姨娘的缘故。 自打生了六弟,简姨娘身子格外孱弱,这都几日了还不能下地走动,一直躺在床上将养着。 徐玉珠心疼简姨娘,日日守在床前,所以有几日都没来她这休宁院了。 徐令珠闲得无聊,便叫青似拿了几本话本过来,打开一页一页翻看着。 v第18章[02.04] 看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外头便传来脚步声,如宣进来走到她跟前儿回禀道:「姑娘,老太太叫人将那外室接进府里了,这会儿正在明雍堂呢。」 「奴婢远远瞧着,那外室生得好生标致,身段也好,周身带着一股子书卷气,倒不似是什么外室之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养娇养着的姑娘呢。」 「她才刚有了身孕,还不显,举止投足间竟一点儿都没有初入咱们宁寿侯府的忐忑和紧张。 」 「奴婢只瞧着这个,便由不得高看了她一眼去。」 不等徐令珠开口,曲嬷嬷便轻斥道:「你这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轻重,这人好人坏的可不是面儿上就能看出来的。你瞧着她满身的书卷气,殊不知心里头弯弯绕绕颇有心计呢。」 「若是张狂些的便也罢了,一来便惹了府里人和老太太的嫌,听你这般说,我觉着这位不是个简单的,大奶奶那里怕是更有得发愁了。」 徐令珠听着,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有道理,嫂嫂不是柔弱的性子,哥哥却是素来喜欢那种调调的,他房里那个得宠的娆姨娘不就是例子吗?」 「嫂嫂管得了大哥哥房里的人,却是管不了大哥哥出去安置外室,如今连身孕都有了,便是嫂嫂再吃醋,老太太也不许她动那外室一根手指头的。」 「对了,那外室姓什么?」 「回姑娘的话,说是姓柳。」 「柳姨娘?」徐令珠记着,上辈子大哥哥房里当真有个妾室姓柳,想来便是这位了。 只是上辈子,她和这柳氏并未见过几面,没有任何的交往。 后来,她进了定王府,只隐隐约约听说那柳氏诞下一子,很是得宠呢,嫂嫂最后硬生生被柳氏压了一头,有苦说不出。 听自家姑娘说这柳姨娘,曲嬷嬷瞅了瞅自家姑娘的脸色,只道:「一个外室,哪怕是进了府里生下子嗣,也不过是个姨娘之流,哪值得姑娘这般放在心上。」 「大少爷如何老奴不敢随意议论,可老奴瞧着,世子对姑娘是分外在乎的,只凭着这一点,姑娘往后嫁到定王府去,便吃不了亏。」 「老奴虽只见过世子几面,可老奴觉着哪怕外头那般传言世子如何如何,世子近日里的举动,和那些个流言蜚语所说的一点儿也不一样,与其相信那些个不知道是谁瞎编排出来的话,姑娘倒不如信了世子,世子和大少爷不一样的。」 徐令珠听着,才知曲嬷嬷是误解了她的心思,听着这些话,她笑了笑,点头道:「嬷嬷不必担心,我心里有分寸的。」 上辈子,赵景叡虽名声不好,京城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不知道有多少,可她是知道的,他身边只她一个妾室,那些个伶人戏子,虽有些也住在后院,赵景叡却并未真的做出什么荒唐之事的。 那些,不过是做给那位看的。 徐令珠想着,不自觉便想到了上辈子二人那些亲近的时候,一时竟有些脸红。 到第二日的时候,徐令珠见着了那位新进府的柳姨娘。 柳姨娘站在嫂嫂潘氏身后,果真是满身的书卷气,眉目如画,眸子里透着一股子聪慧,却又不显得张扬。 和上辈子记忆中的人一样,柳姨娘一直都是这般柔柔弱弱却又不叫人小瞧了的模样。 察觉到徐令珠看她的视线,柳姨娘也朝她这边看过来,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有些唐突,却是不叫人觉着生厌。 就连徐令珠这个姑娘家,也觉着这般美人,着实有些养眼。 兴许,大哥便是因着她这气质才被迷成这般的吧。 听说,大哥哥为了她,还被伯父打了两鞭子,如今身上还带着伤呢。 「好了,露露面便行了,你身子有孕,回去歇着吧。」老太太看着柳姨娘道。 柳姨娘下意识便朝潘氏看去,潘氏见着她那双眼睛,心里便觉着有气,恨不得将那狐媚子般的眼睛挖出来,因此当即便怒道:「老太太吩咐你不应,看我做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潘氏因着柳姨娘病了两日,如今老太太叫人将柳姨娘接进府里来,她便不敢再病下去了。 怕万一这柳氏会糊弄人,讨了老太太的好,可不是白白给她一个助力? 如今潘氏这般,便是想吓一吓这柳姨娘,最好将她身上的那股子小家子气给表露出来,别装的像个世家大族的姑娘一般。 谁曾想,潘氏这般怒斥,柳姨娘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只福了福身子:「主母恕罪,妾身只是想讨主母示下。」 只这般短短几句话,便叫潘氏这个当家主母落了下乘。 老太太看着潘氏,眼睛里也生出几分不喜来。 她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大发威风。 这柳氏是她叫人接进府里的,潘氏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不是在打她这个老婆子的脸吗? 这般想着,老太太脸色便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一旁的黑漆雕花方桌上。 见着老太太动怒,屋子里立时变得安静,潘氏也瑟缩一下,心里生出几分紧张和委屈来。 这,这狐媚子勾的她夫君那般,如今怀了身孕连人都住进府里来了,她难道都不能生气一下吗? 她知道老太太素来要脸面,见着老太太动怒如何不知道老太太是因着她想要当众发作柳氏才着恼的。 她这人最是能放得下身段来,当即便福身道:「老太太息怒,孙媳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着这柳氏到底是外头进来的,也该学学咱们宁寿侯府的规矩,免得日后出去了举止有差错,叫人瞧不起咱们宁寿侯府来。」 「如今四妹妹眼看着就要嫁人了,因着这,府里的人更要规矩些才好。」 徐令珠站在那里,没有想到嫂嫂潘氏竟将她拉了进来。 v第19章[02.04] 老太太看了潘氏一眼,脸上的怒意缓和了几分:「嗯,你说的对,那就寻几个人给柳氏教教规矩。只你需记着一点,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咱们徐家的骨肉,若是出了差错,我不管是不是你搞的鬼,我只找你!」 「咱们徐家子嗣不旺,你进了府里也有些年了,知道我在这事情上是绝容不得沙子的。」 最后这句话,老太太说的很重。 潘氏心中一紧,福了福身子应道:「是,孙媳知道了,定会善待柳姨娘的。」 潘氏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头哪里能不恨,只是她嫁到徐府这些年,深知老太太的脾性,老太太最容不得的便是对徐家的骨肉动手,哪怕如今那骨血还在柳氏那贱人的肚子里。 「好了,都退下吧,说了这会儿话我也有些乏了。」 「令丫头留下。」老太太看了眼徐令珠道。 徐令珠应了声是,见着众人离去,这才在老太太身边坐了下来。 老太太看了她半晌,迟疑了好久,才出声道:「你可知道,定王府新住进来一个表姑娘,长的也如那柳姨娘那般标致?而且还姓郑!」 徐令珠挑了挑眉:「姓郑?定王府里有个姓郑的侧妃,莫不是和这位有什么关系?」 上辈子,她并不知道府里还有一个表姑娘的。 听着徐令珠这话,老太太便朝徐令珠看了一眼,见她眼中并无一丝的担忧不安,少不得心里觉着有些奇怪,这若换了旁人,早就变了脸色,等不及想要问那表姑娘如何如何了。 她这个孙女儿,自打生辰后病了几日,真真是像变了个人一样。 连她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亲祖母,都有几分琢磨不透她了。 「你不担心?」老太太问。 徐令珠摇了摇头:「没影儿的事情,何必白费心思。再说了,那表姑娘若是真有能耐,孙女儿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处?」 听徐令珠这般说,老太太点了点头,面上却是露出几分忧愁来:「你还小,不知道这事情的轻重。那郑娅容可是郑侧妃的亲侄女,你要知道,那郑侧妃在府中颇为得宠,先后生了一女一子,长女嫁给了镇国公府的次子为正室,次子今年十二岁,虽不如世子得王爷看重,她生了一子到底也是有底气的。若郑侧妃成心要给你添堵,说不准真能办到呢。」 「令丫头,你可别小瞧了后宅之人的手段,我虽瞧着世子待你不错,可这世上的事情哪能说得那么准,尤其是男人的心,是最容易变的,见着外头的花花草草,都要多看一眼的,更何况是养在家里的呢?」 老太太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又道:「这事情要早些解决才好,免得日后你嫁过去,反倒叫那郑娅容占了上风。」 老太太说的,好似那郑娅容如今便是赵景叡的妾室一般。 徐令珠深知老太太的担心,便出声问道:「那依着祖母的意思,孙女儿该如何是好?」 「那郑娅容如今在定王府里,是说不得,碰不得,孙女儿连她的面儿都见不到,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再说了,孙女儿到底还未嫁到定王府,这时候便是有什么事情孙女儿以什么身份去说呢?」 几句话下来,连老太太也愣住了。 是啊,令丫头还未嫁到定王府,便是王府里住了个表姑娘,她又有什么身份去说呢? 一时走错了棋,反倒落得个善妒容不得人的名声。 还未进府都容不得人了,往后不定要如何呢? 这对令丫头来说,哪里能是件好事。 老太太寻思了良久,才又道:「那,那你私下里去和世子说说。如今世子看重你,想来你说什么都是有用的。再说,那郑娅容生得再标致,能好看过你去?」 「祖母别的没把握,这点儿还是有把握的,那个郑侧妃祖母我也远远瞧见过一回,颜色虽好,却并不是无人可及,她那侄女,想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徐令珠正喝着茶,听老太太这般说,差点儿就呛着了。 老太太对她这张脸,就这般有信心吗? 徐令珠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老太太觉着她最大的优点便是颜色好。 她迟疑一下,微微摇了摇头:「那边儿还没影儿呢,兴许只是郑侧妃叫娘家侄女过去小住上几日,孙女儿怎么能和世子说这个,叫世子觉着孙女儿事事都盯着定王府。世子的性子祖母也是知晓一二的,若是他因此恼了我,怕是再也回转不过来了。」 徐令珠说着,便朝老太太看去。 老太太听着这话,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世子身份什么都好,只这脾性却是有几分乖张。喜欢你的时候想必是喜欢得紧,若是不喜欢了,便恨不得从未在他眼前出现过。这样的人,你一个不小心叫他厌恶了,确实是难以回转。」 「罢了,且瞧瞧看吧,若那郑侧妃有什么举动,咱们也未必不知道。」 老太太说着,看了徐令珠一眼,眼睛里有了几分怜惜:「罢了,你也回去吧,别尽想着这糟心事儿,凡是往好处想才是。」 徐令珠应了声是,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告退出去。 等回了休宁院,曲嬷嬷便问起老太太留她说了什么话。 徐令珠迟疑了一下,便将这事情说给了曲嬷嬷听。 曲嬷嬷听了,脸上的笑容当即便僵在了那里,好半天才道:「这,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娘家的侄女住到定王府去,她,她打的是个什么心思?」 「如今竟连老太太都知道了,可见这事情也传开了,人人都知道那郑侧妃是个什么心思。这,这该如何是好?」 曲嬷嬷心中担忧,见着徐令珠脸上还带着笑,一副全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便忍不住道:「姑娘还笑,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吗?那郑娅容若真有几分颜色,叫世子瞧上了该如何是好?便是只和世子有了什么,姑娘心里不也添堵吗?」 v第20章[02.04] 徐令珠轻笑一声,指着自己的脸道:「嬷嬷,祖母说这满京城都没比我长的好看的,嬷嬷难道不这样以为?你觉着若论相貌,那郑娅容能强过你家姑娘我去?」 徐令珠这般夸自己长相好,曲嬷嬷一时竟忍不住笑了:「姑娘这话,可不敢被旁人听了去,这世上的人哪里有这般夸自己好看的?」 曲嬷嬷细细看了徐令珠几眼,嘴里又是道:「姑娘是好看,想来那郑娅容是比不过姑娘你的。」 曲嬷嬷正说着这话,青似从门外进来,正好听了个尾巴,她出声问,如宣便将这事情说给了她听。 青似笑了笑,道:「嬷嬷何必担心,世子对咱们姑娘难道还不够好?世子那样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和郑侧妃娘家的侄女有牵扯,世子才看不上呢?」 曲嬷嬷听她说了这个,只开口道:「你这小丫头,一口一个看不上,你怎知世子就看不上那郑娅容呢?若女子歪缠动了心思,这男人再怎么也是躲不过的。」 青似被曲嬷嬷几句话堵了回去,好半天才开口道:「姑娘放心,世子必瞧不上那什么郑娅容的。」 徐令珠抬起眼来,带着几分笑意朝青似看去:「哦,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只是千万别有什么万一才好。」 青似下意识点头,等到出了屋里,才恨恨攥了攥手中的帕子,怒道:「什么表姑娘,若是惹得姑娘不快了,主子定将她从王府扔出去。」 这边,青似说着这话。 那边郑侧妃吩咐针线上给郑娅容做的衣裳全都做好了,整整四套,件件都是上好的料子,做工精细,连上头的绣纹,都是针线上一等一的婆子连夜赶了好几日完工的。 「你穿上叫我看看。」郑侧妃指了其中一套粉色绣花褙子对着郑娅容道。 郑娅容笑着应了声是,便拿了衣裳去屏风后换了,出来的时候,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往日里郑娅容虽美,身上却缺少了一些贵气,如今细细一收拾,再穿上这些衣裳,就如那宫中的贵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怎么样,姑母?」郑娅容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 「好,好,我们娅儿自是最好看的那个。」郑侧妃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听姑母这般夸她,郑娅容脸一红,带了几分羞涩道:「娅儿自不是最好看的那个,姑母您才是,和您比起来,娅儿还差得远呢。」 郑侧妃听着这话,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一张小嘴竟像是沾了蜜一般,由不得叫人多疼你一些。」 郑侧妃将郑娅容拉到自己身侧坐了下来,又从首饰盒子里寻了一枝紫玉雕玉兰花簪子插在郑娅容发上。 「我打听过了,世子最喜欢玉兰花,你便戴上这个吧。」 「这紫玉难寻,我是叫人细细准备的。」 郑侧妃说着,叫郑娅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好看,真真好看。」 「你去打听打听,世子可回来了没有?」郑侧妃朝身边的丫鬟屏翘吩咐道。 屏翘应了一声,便下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主子的话,世子从马场跑马回来,这会儿正往东院儿那边走呢,想来是要去给王妃请安的。」 郑侧妃听着,忙对着郑娅容道:「你在府里住了这两日,王妃也派人赏了你不少东西,你该去谢过王妃才是。」 郑娅容脸一下就变得通红,哪里能不知道姑母是想让她故意遇上世子。 她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有些不安道:「姑母。」 「去吧,今个儿世子去跑马,心情自是好的,你这个时候不去还什么时候去?」 听郑侧妃这么说,郑娅容这才点了点头,叫丫鬟装了一碟子点心,便出了屋子。 赵景叡正走着,冷不丁便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女子来,撞在他的身上。 「姑娘!」身后有丫鬟惊呼一声。 赵景叡看入眼帘的便是郑娅容发上戴着的那支紫玉簪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来,抬脚就朝郑娅容踢了过去:「没规矩的奴才,在府里冲冲撞撞难道没嬷嬷管教吗?」 「姑娘!」 郑娅容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上,吃痛之下眼泪便涌了出来。 奴才二字,更是叫她又气又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奴婢见过世子,这,这是我们表姑娘,是侧妃娘娘几日前接进府里小住的。」跟在身后的丫鬟哪里能想到会发生这般事情,当即便吓住了。 片刻,才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道。 世子的脾性府里人人都知道,若是惹得他不喜了,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也是表姑娘太过心急了,竟然直接撞在了世子身上,世子才不喜欢别人碰他呢。 赵景叡听了那丫鬟的话,视线朝地上的郑娅容看去,片刻才道:「既是府里的客人,怎么不好生伺候着,干这些奴才的活计?」 赵景叡说完这话,面无表情扫了郑娅容一眼,便径直朝前走去。 这一幕被好些丫鬟婆子见着,郑娅容又气又怕,觉着自己脸面都被世子踩在了脚底下。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还是身边的丫鬟扶着她起来道:「姑娘不是要去给王妃请安吗,这便过去吧。」 v第21章[02.08] 「世子脾性虽不好,王妃的话却是听的。您挨了世子一脚,在王妃面前哭一哭,说不定王妃要心疼姑娘的。」 郑娅容原本就是想歪缠上赵景叡这个世子的,听丫鬟这么说,自然也没觉着什么不对。 只点头道:「嗯,世子也是没看清人,我也没怪他,咱们既是去给王妃请安,也不好因着这便不去了。」 赵景叡刚和定王妃说了几句话,外头便有丫鬟进来,回禀道:「王妃,表姑娘来请安了。」 定王妃皱了皱眉,当即便道:「就说世子在这里,我没功夫见她,她若想请安,换个时间再来吧。」 定王妃并不将郑娅容这个小姑娘放在眼中,更不屑为难她,这些日子只面儿叫人送了些赏赐过去,她想瞧瞧,那郑氏和这侄女会做些什么。 定王妃的话音刚落,赵景叡便突然勾了勾唇角,笑道:「方才从马场回府可巧有一女子撞在了儿子身上,被儿子踢了一脚,儿子以为是府里哪个没规矩的奴才,伺候的人却说那女子是郑氏的侄女,来王府小住几日。」 「莫不是外头来请安的就是被儿子踢了一脚的那个?」 赵景叡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眼睛里露出几分兴致来。 定王妃见着他这般,当即便皱眉,瞪了他一眼:「圣上可给你赐婚了,你既也喜欢那徐家姑娘,可别随意见着一个女子便露出这般表情来。」 「尤其这郑氏娘家的侄女,你若敢沾一根手指头,看我不打死你!」 定王妃身为当家主母,平日里并不为难郑氏这个侧妃,赵景叡是知道的。这会儿听母亲这般说,面上便露出几分寒意来:「怎么,可是郑氏不长眼给母亲添堵了?还是这些时日父王怠慢了母亲了?」 定王妃一听这话,瞪了他一眼:「不许胡说,你父王听见了又要打你。」 「那郑氏给你父王生了一子一女,你虽是世子,也要给她几分脸面的,涟漪院那边的人,你一个都不准动。」 赵景叡挑了挑眉,很是不将定王妃这话放在心上。 不等定王妃开口,赵景叡便对大丫鬟青梅吩咐道:「别站着了,去将那表姑娘叫进来,叫我这个世子再细细瞧瞧。」 青梅犹豫了一下,下意识便朝坐在软塌上的定王妃看去,定王妃一急,面色变了变,道:「好端端的你见她做什么?她来给我请安,你掺合什么?」 赵景叡勾了勾唇角,对着青梅吩咐道:「还不快去!」 在这王府世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青梅听他语气带了些威严,便应了一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下去了。 定王妃没好气道:「你这孩子,我这身边的人个个都怕你,连我这王妃的话都不听了。」 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是没听出怒意来。 赵景叡笑道:「这还不好,别家可没这么好的儿子。」 定王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呀,就该教你父王好生管教你。」 「父王才舍不得动儿子一根手指头,最多训斥我一番,我又不怕。」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青梅领着郑娅容从门外进来。 见着坐在那里的赵景叡,郑娅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有些羞涩。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进来,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娅儿给王妃娘娘请安,给世子请安。」 定王妃见着她裙子有些皱,细细一看上头还有个脚印,便知方才儿子所说的话是真的。 这郑娅容当真是打听了叡哥儿的行踪,碰巧来了个偶遇。 若说她之前还不想难为一个小姑娘,这会儿对她便生出几分厌恶来。 这般下作的手段,也不知是她自己想的,还是那郑氏教她的。 无论是哪一种,她心里头都不快 。 这二人安的什么心,她能不知道吗?叡哥儿便是日后要纳妾,也不会和郑家牵扯上什么干系。 这般想着,定王妃便道:「起来吧,听说方才世子不小心伤了你,可要紧?」 郑娅容视线朝赵景叡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妨事,是我不小心撞在了世子身上,还要给世子哥哥陪个不是呢。」 郑娅容想了想,又道:「那日我在书坊门口见着世子扶着那徐四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很是体贴,心里头好生羡慕呢。」 「那徐四姑娘好有福气,还未进门便能得世子这般相待,不知徐四姑娘可也来过王府拜见过王妃娘娘,想来那徐四姑娘生的那般好看,王妃娘娘见了心里头定是喜欢她的。往后得了王妃同意徐四姑娘在和世子往来,便是有人瞧见了,怕也不敢说出什么指摘的话来。」 郑娅容说这话,分明是存了别的心思 。想叫定王妃对徐令珠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生出不喜来。她在京中多年,最是明白一个道理,这婆媳之间再没有好相处的,王妃再体面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当母亲的,儿子这般和未过门的儿媳妇亲近,她心里能好受才怪。 这般想着,郑娅容便不自觉朝定王妃脸上看去。 果然,见着定王妃脸色阴沉。 郑娅容心中一喜,下一刻,却是听到定王妃道:「世子和那徐四姑娘如何,哪里用得着你这个外人多嘴。世子也大了,凡事都有个分寸的。」 「你陪你姑母在府里住了有两日了,这快过年了,王府事情多,我也不好多留你,明日便叫人送你回府去吧。」 「你到底还未出阁,一个姑娘家住在王府,恐多有不便,再说王府规矩多,你怕也不习惯,回自己家更自在些。」 郑娅容下意思便道:「不,我,王府规矩虽多,我却很喜欢王府的。」 郑娅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轻笑:「这郑家姑娘好生有趣,郑家人是不是个个都和你这般?」 v第22章[02.08] 见着赵景叡对她笑,还饶有兴致问起郑家来,郑娅容心中一喜,当即便有些羞涩道:「世子谬赞了。」 说着,一双眸子满含情意看着赵景叡,一副欲语还羞的模样。 正当此时,她又听赵景叡道:「父王之前说过郑氏蠢笨,儿子还以为是母亲宽厚,不曾薄待她的缘故。今个儿听她这么一说,原来郑家人都是如此呢。」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带着笑意,却叫听到这话的郑娅容顿时便惨白了眼。 「世子……」郑娅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赵景叡,身子轻轻颤抖着,像是下一刻便要昏过去。 赵景叡似笑非笑道:「表姑娘若想学那勾栏瓦舍中的女子,也该多学一些才是,要有些韵味才好。」 话音刚落,郑娅容便立时羞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下一刻便要一头碰死。 定王妃瞧着她这般,只瞪了赵景叡一眼,训斥道:「不许胡说,什么勾栏瓦舍,你莫不是又去了?」 定王妃这般教子,青梅便叫人将面色惨白的郑娅容扶了出去。 等到回了殿内,见着自家王妃还在训斥世子,而世子还和往日里一般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少不得便出声道:「王妃快别气了,您难道听不出来世子是故意在气那表姑娘呢。」 「那勾栏瓦舍,世子再不会去的。」 赵景叡瞧了一眼大丫鬟青梅:「还是你这丫头懂我,放心,就冲着这一点,我往后定给你寻们好亲事。」 青梅被听的话闹了个大红脸,羞道:「用不着世子操心,奴婢是一辈子都要服侍王妃的。」 赵景叡只为打趣她 ,听她这么说,也没再接话,只道:「今日不陪母妃用膳了,身上沾了汗,怕冲着母妃。」 定王妃听着,点了点头,知儿子是不想听她念叨了,也没当众戳穿他,只开口道:「你去吧,往后叫身边儿伺候的人更上心些,你从马场回来,该回你院里洗洗再来我这里请安。」 「今个儿是你父王没在,若是晓得你这般,也是要责罚你身边奴才的。」 赵景叡随口答应了,便往出走了。 定王妃看着她的背影,无奈轻叹一口气:「这孩子,自小就是这般脾性,也不知那徐四姑娘嫁进府里能不能管住他。」 「若是不能,可有的我发愁了。」 听自家王妃这么说,青梅便宽慰道:「王妃宽心,所谓一物降一物,世子那般喜欢那徐四姑娘,徐四姑娘的话世子定能听进去的。」 「再说,世子自小养在太妃身边,不会太出格的。要不然,这些年下来,皇上能这般恩宠世子?」 定王妃听着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思绪有些飘忽,半天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也对,他如今大了,我这当娘的也不能管他一辈子。」 「左右,他这些年也算顺遂,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你别看他有时候任性妄为,谁都不放在眼里,实则心里头有数,又是最孝顺不过的。」 定王妃这般夸世子,青梅心中有些想笑,世子再如何,在王妃眼中,也是没人能比得上的。 这世上当母亲的,哪一个不是如此。 这边,青梅和定王妃说着世子的事情。 那边,郑娅容面色惨白回了涟漪院,刚进了殿内,便一头扑在郑侧妃怀中哭了起来。 郑侧妃见着她这般,当即便吓住,问道:「怎么回事,可是没遇上世子,还是说世子没理你?」 「没事的,世子就是那般脾性,别说是你了,就是宫里头的公主贵人,也未必能叫他高看一眼。」 「这事情急不得,要慢慢来,今日不成,过几日再试。」 听郑侧妃这么说,郑娅容哭的更是厉害了,身后跟着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表姑娘被世子踢了一脚还骂作奴才的事情说给了自家主子听。 又将方才表姑娘去给王妃请安,不知王妃说了什么,表姑娘出来脸色惨白,差点儿就晕倒在地上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郑侧妃一听,当即便脸色铁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些年我以为她宽厚,不曾薄待我这个侧妃,原来竟是在这儿等着呢。娅儿是我郑家嫡出的姑娘,哪里能叫她这般作践。」 「不行,我要寻王爷讨个说法去。」 王府书房 郑侧妃端着红漆托盘缓步走进了书房内,走到案桌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温声道:「王爷,您累了一下午吃些点心吧。」 定王看了会儿折子,才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郑氏。 「不是说书房重地不要轻易来,你来做什么?」 这话中带了几分威严,却是并未十分怪罪。 郑氏深知王爷的脾性,虽身为天之贵胄,却轻易不会责罚妾室。 因此,只福了福身子道:「王爷息怒,妾身妾身也是顾及王爷身子。」 「再说,妾身有一事实在是……」 郑氏说着,抬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定王,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来。 定王看了她一眼,道:「有话就说,没说的就回你院儿里去,本王还有事情要忙。」 v第23章[02.08] 郑氏一愣,眼中便露出几分委屈来。 王爷这般不懂风情怜惜佳人,着实叫她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这般想着,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王爷,妾身,妾身实在是委屈。」 「妾身到底替王爷生了一女一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被人这般欺辱,实在是没脸面继续呆在这府里里。」 她这般作态,叫定王微微皱了皱眉,道:「你整日锦衣玉食能有什么委屈?」 郑氏一怔,拿帕子拭了拭眼泪,哽咽道:「是,是王妃。」 「前些日子妾身接娘家侄女娅儿过府小住一段时日,谁曾想,今个儿王妃却是叫人收拾东西,将娅儿送回郑府去。」 「今日娅儿去给王妃请安,不小心冲撞了世子,被世子踢了一脚不说,还被骂作奴才。世子的脾性妾身也是知道的,所以不敢怪罪,更不敢有所怨言。可娅儿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去了正院给王妃请安,王妃却是开口便要赶娅儿走,妾身,妾身身为她的姑母,头一回叫她来府里,却使得她受了这般委屈,妾身,妾身实在是没有脸面见她,更不知该如何对哥哥嫂嫂交代,我们郑家虽不是名门,娅儿却也是郑家的嫡女,王爷,王爷要替妾身做主才是。」 郑氏说着,跪爬上前,哭得愈发厉害了。 定王皱了皱眉,看着她这般哭泣,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道:「内院归王妃掌管,王妃怎么吩咐,你便怎么做吧。」 「你若安分,她也不会为难于你,这些年你还不清楚吗?」 定王的话音刚落,郑氏便脸色惨白,王爷这是一点儿都不想着替她做主了? 「王爷?」 定王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带了几分冷意,道:「你的心思且罢了吧,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侄女安的什么心。本王今个儿便告诉你一句,世子可以有妾,却绝对和你郑家扯不上关系。」 「你安安份份当你的侧妃就好,风光体面总是有的。你身为妾室,若不敬王妃,想来也养不好轩哥儿,若再有下回,本王就叫人将轩哥儿挪到王妃院里去,免得你再生出什么心思来。」 定王这几句话,说到了郑氏的痛处,郑氏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小儿子,哪里能舍得将她给了王妃。 她脸色惨白,抬起眼来看着定王的时候,只见着对方眼中冰冷通透,像是能将她的心思全都看穿一般,她在他面前,竟是无所遁形。 她一时惊骇,眼底露出惧意来。眼前这个男人,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些年他给了她尊荣和体面,叫满京城的人都以为他有多宠爱她。实则,他不过是给了她一子一女,其他时候,对她不过像是个物件儿一样。虽然从未责罚过她,却是并不像对王妃那般敬重。 是了,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妾室,一个连自己委屈了都不能说委屈的侧妃。 郑氏身子瑟缩,肩膀微微颤抖着,不等她开口,定王便道:「无事就退下吧。」 「往后,世子的事情你不可过问,你是知道本王的性子的。」 郑氏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福了福身子退出了书房。 寒风吹在她脸上,她心里头却比这寒风还要冷冽几分。 她,她算是知道了,在这王府中,她到底是什么位置。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王妃从来都不屑对她动手,不屑难为她。 原来,原来是王妃将王爷的心思全都摸透了。 不像她,竟还傻傻以为王爷有多宠爱她,会替她做主呢。 「主子,您怎么了,脸色竟这般难看,可是王爷训斥您了?」丫鬟屏翘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带了几分不安问道。 郑氏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屏翘身上,等到快到自己院中,才突然落下泪来。 「主子?」屏翘见着主子这般,心里哪里能不难受,只不敢多问。 「原来,原来你家主子我在王爷心中,连王妃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郑氏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来。 屏翘扶着她进了院中,倒了盏热茶递到她手中,这才问道:「主子,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您可对王爷说了表姑娘的事情?」 郑侧妃喝了口茶,才将方才在书房的事情说给了屏翘听 。 屏翘听了王爷要将二公子抱到王妃院里养的事情,当即便骇住了。 「王爷,王爷定只是说说,吓唬主子您呢。」 「王爷既然这般动怒,想来是知道主子您心思的。不然,不然表姑娘这事情便算了吧,您再怎么,也在王妃手里讨不着好的,毕竟,王爷那般敬重王妃。」 「都怪奴婢不好,没能劝着您,若是早知道这般,主子您不如不去书房求王爷做主。」 听着她这话,郑氏眼中露出几分苦涩来:「不去,不去怎么知道竟是这般呢?」 「亏我还以为自己有多得宠,有多体面,原来,在旁人眼中,我这个侧妃竟只是个笑话。」 听着自家主子这么说,屏翘忙宽慰道:「主子快别这样说,您再怎么也是王爷侧妃,是上了玉蝶的,还替王爷生了二姑娘和二公子,在外人眼中,谁不羡慕主子您呢?」 「王爷这回是暂时恼了您,等过几日王爷消气了,您再前去认个错,王爷大度,不会和主子一个女子计较的。」 「再说,再说王妃也是个宽厚之人。」 「要不然,您求求王妃去,到王妃面前认个错,王爷看在眼中,火气便消了呢。」 若是放在往日,郑氏觉着王妃宽厚大度,便是服低做小她也没什么损失。今个儿去了书房一趟,叫她知道她和王妃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哪里会愿意再对定王妃卑躬屈膝服低做小。 可,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去又怎么行? v第24章[02.08] 她哭了好一会儿,将眼睛都哭肿了,才对着屏翘道:「你陪我去给王妃请罪吧。」 因着要请罪,郑氏特意换了件素色的衣裳,将头上的簪子全都拿了下来,一路走到王妃院中,不知惹来多少人的目光。 她进了正院,什么都不说便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廊下站着的丫鬟忙将这事情回禀给了定王妃。 此时,定王正在和王妃用膳。 听着这事情,不等定王妃开口,便沉声道:「她喜欢跪,便叫她跪着吧。」 定王妃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到底是又咽了下去。 最后,只轻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呢,她那般性子,便是吃了苦头也学不会什么的。」 「白白叫人看了一场热闹。」 定王妃和定王说话的时候,言语间并没有十分的恭敬,却有着多年来彼此都知对方心思和痛楚的熟稔。 定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她是妾室,若惹你不高兴,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再不行,便送到家庙里去,免得碍了你的眼。」 定王这番话透着几分冷情,定王妃看了他一眼,半天才道:「她得你宠爱,京城里谁不晓得,若是一下子发作了,还不知惹出多少闲话来。」 「再说,她到底给你生了一子一女,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儿上,王爷就原谅她这些蠢笨吧。」 定王妃说着,又替他添了一碗饭,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你叫侧妃回去吧,就说郑家人还在王府住着,别叫人看了笑话,坏了王府的名声。」 那丫鬟听了定王妃这话,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定王愣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你这屋里的丫鬟,着实没将本王放在眼里呀。竟只听你的了,全然忘了本王还坐在这里呢。」 定王妃听他这般说,只抿嘴一笑,道:「王爷若想耍威风,到你院儿里去耍。这满府上下,谁不惧王爷呢。」 定王轻笑一声,便叫丫鬟拿了酒来:「来,闲来无事,你我喝上几杯。」 定王妃见着他眸子里的神色,亲手拿起酒壶替他斟了一杯酒,道:「今个儿王爷这般动怒,可是因着快到姐姐生辰了?」 定王妃突然提起这话题,定王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片刻才道:「还是你了解我。」 「你我二人这些年,我放不下,你也不曾放下。」 定王自顾自饮了好些酒,被人扶着睡下了。 定王妃亲自伺候着他躺下,手指不自觉在他脸庞上划过,半天才轻轻道:「是你还放不下,我却早就放下了。」 「若是姐姐知道你这般,也会伤心的。 」 定王带着醉意睁开眼睛,伸手便将定王妃拉在怀中。 定王妃挣扎一下,没有挣脱,看着他的脸,终是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中。 一夜之后,定王早早便上朝去了。 定王妃醒过来,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只轻轻叹了口气。 「王妃,您怎么突然就……」 定王妃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来,好半天才道:「往后的日子这么长,我不想一直等下去。」 「他不会知道,我心里除了他,从来都没有过旁人。」 「昨个儿他听我说起姐姐的样子,叫我好生羡慕姐姐。」 「或许,我该对自己好一些,哪怕只求他给我一个孩子呢。」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大年初一,这一日徐令珠很早便起来,熟悉妥当之后,换了簇新的衣裳,带着丫鬟琼枝去了明雍堂。 此时,明雍堂里老太太已经起来了,因着是过年,老太太穿着一件暗红色团寿纹褙子,头发梳得齐整,脸上带着笑,即便是听到表姑娘徐幼珍过来请安的时候,面儿上也没表现出嫌弃来。 「她这些日子安分多了,令丫头你也别往心里去,只当府里白养了一个人,做件善事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别说一个了,就是十个八个也养得起。」 老太太这般说,徐令珠含笑点头,却听母亲孟氏道:「如今令丫头得了一门好亲事,老太太您连这些都要和她交代了,到底她是晚辈,可担不起您这般。若是传出去,令丫头的名声还要不要?」 孟氏看了徐令珠一眼,道:「你表妹到底也是和你同一个屋檐长大的,你虽因着她受了诸多委屈,可到底她如今连你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你既高了她许多,便宽厚些,别抓着过去的一点子事情不放了。」 「你不常在我跟前儿伺候,你表妹代替你尽孝,你不但不该怪她,还要谢她才是。」 孟氏这话说完,屋里欢乐的气氛顿时便凝住了。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才要开口,便听徐令珠道:「母亲说得是,女儿知道了。」 孟氏诧异一下,没有想到徐令珠竟答应的这般快,往日里,她说这些个话,她这女儿总有法子顶回来的。 不等她开口,便有丫鬟领着徐幼珍进来,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绣昙花褙子,下头是一条百褶长裙,缓步走进来,倒不叫人觉着是寄居在侯府的表姑娘,反而和嫡出的姑娘们一般,连老太太看着,都愣了一下。 「给老太太请安,今个儿过年,老太太心里头高兴看着像是年轻了十多岁一般。」 v第25章[02.08] 她这般会说,老太太自不好在过年这个时候难为她,自寻晦气。 听了这话,老太太点了点头,道:「嗯,你也坐吧。」 徐幼珍才刚坐下,几个姨娘便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简姨娘生了六少爷,自然最是风光。 老太太将六少爷抱在怀里看了许久,对简姨娘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孩子健壮,你养得很好。」 简姨娘连道老太太谬赞了,吃穿用度都是太太派过来的人。 等到三月里,合该抱去太太的澜院才是。 前些日子,孟氏要将六少爷抱到澜院去,谁曾想刚抱过去两日,六少爷便病了一场,还发了烧,二老爷发作了伺候的婆子,连孟氏都跟着吃了排头。 连夜,六少爷便被挪回了简姨娘那里,大夫说六少爷这一病,怕是骤然换了环境,有些不习惯。再加上伺候的奶妈子也不是原来的,便不肯多喝奶,营养不足,这才病了。 所以这些日子,六少爷一直由简姨娘养着,说是等三月里天气暖和些了,再挪回澜院去。 所以,孟氏听了简姨娘这话,脸上便露出几分不快来。 到底碍着老太太在场,又是过年,不好当场给简姨娘没脸。 众人给老太太磕了头请了安,到中午时府里开了宴席,摆了好几桌,分男女入座,中间拿屏风隔开。 菜式是大伯母顾氏挑的单子,味道很好,连老太太都开口夸赞了顾氏。 席间,有个婆子进来,寻娄嬷嬷说了会儿话,等到散席后,娄嬷嬷便将事情说给了老太太听。 「说是被定王妃赶出了王府,担惊受怕,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呢。」 「要老奴说,那郑侧妃心里头的算计王爷难道不清楚,王爷那般看重世子,怎么会给世子安排那样一个妾室。」 「这些日子老奴叫人细细打听了,从打听回来的消息看,那郑侧妃也不像是往日里说的那般得定王恩宠。」 「若真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也不会叫定王妃给赶出来了。」 老太太听了,便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来。 「还好,还好,我就怕令丫头还没进府,就出来个狐媚子分了她的宠。这男人啊一直吃不着这边儿,便自然想着那边儿,令丫头距离嫁人还要一年,没得出来个狐媚子,由有郑侧妃这个姑母在,倒叫她占了先机,争了头筹。」 「看来,这老天爷呀还是站在咱们宁寿侯府这边的,这滔天的富贵,合该咱们家姑娘享。」 娄嬷嬷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虽还有一年时间,可咱们府里也该准备起来了,嫁妆什么的都好说,只一点,跟着四姑娘陪嫁过去的人里总要有老太太您看的过眼的人才是,老太太您觉着呢?」 听娄嬷嬷说起这个,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朝娄嬷嬷看去:「你是觉着,令丫头不好掌控?」 「老奴不敢,只四姑娘到底和大姑娘不同,之前大姑娘事事都听老太太您的,对您也是又是孝顺又是存着些许畏惧。可老奴瞧着这一年四姑娘对老太太您的态度和她平日里的为人处事,这孝顺不差,可畏惧却是没有的,即使有,也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老奴寻思着,四姑娘这般性子,若是嫁到那定王府去,说不准便忘了老太太养她一场的恩情了。」 「虽说老奴妄图揣测姑娘们是不该,只老奴觉着,与其往后老太太因着这事情心烦,倒不如这会儿便想象应对的法子。最起码,四姑娘跟前儿得有老太太您信得过的人。」 老太太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她屋里头不过那几个 ,琼枝是从我屋里出来的,什么都好,只一点儿不好便是伺候了谁便只尽心认她一人为主子。这些年,就连我从她嘴里都问不出什么话了。至于如萱、玉画和浣溪三个,原本就是令丫头屋里的,这些年也不常来咱们明雍堂,想来也是用不上的。」 娄嬷嬷点了点头,道:「所以还是得老太太重新选两个过去才是。」 「四姑娘屋里除了那四个,如今那曲嬷嬷的远房亲戚叫青似的那个,可也很是得重用,说句不好听的,如今都快要越过琼枝这个大丫鬟了。」 老太太听了皱了皱眉:「有曲嬷嬷的情份,令丫头是得给她几分脸面的。只是这脸面太大了,到底是要寒了旧人的心。」 「重塞人过去得不得令丫头看重还是一回事,倒不如咱们两手准备。既添上两个,也叫她屋子里的人为咱们所用。」 娄嬷嬷转了转眼珠子:「老太太所言,是指琼枝?」 老太太点了点头,含笑一饮了一口茶,「她是我屋里出来的,总要念着旧恩的。我又不是叫她去害令丫头,只是叫她给我这老婆子当个耳报神,对令丫头对咱们宁寿侯府都好。」 「可老太太不是一直说琼枝姑娘是个实心眼儿吗?她如今伺候了四姑娘,能答应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笑了笑道:「实心也有实心的好处,我既是真心替她家主子想,她家主子年纪小,难道不需要我这个当祖母的替她细细周全吗?」 「你得空便将琼枝那丫头叫到我这里来一趟,来了我和她说,你别忘了,她的身契还在我手里呢。」 娄嬷嬷一愣,随后道:「老太太英明,是不是您早就想到了今日?」 老太太听她这般问,只笑道:「哪里能想得那般长远,当日不过是想着叫琼枝去令丫头那里伺候一段时日还回我身边伺候的,后来瞧着那孟氏实在不像话,当人母亲的竟然那般苛待自己嫡亲的女儿,我想着她无人可靠,便索性叫琼枝彻底去伺候她了,便也忘了身契这回事。」 「如今想来,可不是老天爷的意思?正好叫琼枝那丫头为我所用。」 娄嬷嬷点了点头:「那老奴这会儿就去吧,正好过年,老太太从库房里寻些东西来赏赐四姑娘,旁人也不会多想。 」 听娄嬷嬷这般说,老太太点了点头,「你去吧。」 娄嬷嬷应了声是,转身就下去了,叫了个丫鬟去休宁院寻琼枝去了。 只一会儿功夫,便领着琼枝从门外进来。 休宁院 v第26章[02.12] 徐令珠一边吃着茶,一边随口道:「方才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也不知老太太寻琼枝有什么事情?」 曲嬷嬷听着,道:「今个儿过年,兴许是老太太私下里赏赐姑娘些好东西。自打皇上赐婚的旨意下来,老太太常有赏赐。」 徐令珠听着,点了点头,一边喝茶,一边拿起手中的话本翻看起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功夫,琼枝才从明雍堂回来。 琼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令珠见着,便问道:「老太太可是说什么了?你脸色这般不好看?」 琼枝听了,迟疑一下,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老太太方才说的话全都说给了徐令珠听。 「奴婢的身契虽在老太太那里,可奴婢伺候了姑娘多年,万不会背叛姑娘的。」 徐令珠听了,从软塌上下来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快起来吧,我是信你的。」 「你放心,你的身契我会想法子问老太太要来的。」 允诺下琼枝这话,徐令珠便寻思着如何将那身契从老太太那里讨要回来。若是明目张胆直接说,老太太定会动怒。最好,是老太太愿意将那身契交给她来管。 寻思了好几日,她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姑娘,这事情急不得,总要慢慢来的,您如今还未嫁人,是宁寿侯府的姑娘,哪里好开这样的口。倒不如等日后嫁到定王府去,您再开口向老太太讨要,那时候姑娘的身份是和今日不一样的,在老太太那里,更有体面些。」 琼枝的事情过后,过了几日,老太太便将徐令珠叫到明雍堂去。 徐令珠才刚喝了两盏茶,便听老太太道:「距离你出门也就近一年时间了,你是当人世子妃的,虽说有礼部和内务府操办,可咱们府里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嫁妆什么都好说,只一点,这带过去的人总不能是那些个淘气的,免得日后叫你这个当主子的人难做。」 「我看你也很看重那琼枝,她不错,伺候谁都是实心眼的,没什么坏心思,她自是要跟着你过去的。只你屋里除了她以外的那几个,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那如萱更是脾气性子都跟个孩子一样,听说平日里都要你这个当主子的包容她。这怎么能行,你到底还小,不经事,我这当祖母的便要替你打量了。」 「世子往后总要有一两个屋里人的,与其叫定王妃塞人,或是世子自己去外头领回什么狐媚子,倒不如你这边准备起来。」 老太太说的这么直白,徐令珠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没有答话。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来,道:「我知你听到这些话心里难受,可这早晚都要有的,与其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倒不如提早准备着,你也不慌,往后也能有个人帮衬你。」 「你身边的人终究无用。」老太太喝了盏茶,对着站在那里的大丫鬟侍书道:「这丫头伺候我多年,模样标致又不好张扬出风头,做事比琼枝怕还要稳重几分,依我的意思,便叫她往后跟了你吧。提早去休宁院伺候,摸一摸你这主子的脾性,往后便不会出错了。」 「一个侍书,一个琼枝,想来也够用了。」 老太太说完,便将视线落在徐令珠身上,等着她答话。 徐令珠片刻才扯出一丝笑意来,站起身来对着老太太道:「孙女儿谢过祖母,既是祖母信得过的人,孙女儿自是会重用她的。」 老太太将她审视了半晌,才笑出声来:「好,好,我就知道你是最明白不过的。」 「这身为女子,最能被人指摘的一条便是善妒,你还年轻,能早些想通这一点对你是有好处的。」 老太太又提点了徐令珠几句,便叫她领着那侍书回去了。 如今徐令珠这个日后的定王世子妃一举一动都十分惹人注目,她才带着侍书回了休宁院,不过一会儿功夫,满府上下便全都知道了。 大太太顾氏听了丫鬟的回禀,眼中并未露出意外来。 她嫁到徐家这么多年,是最了解自己那个婆母的,她疼令丫头有三分是真心,其余七分便是算计了。 令丫头对她来说,就是徐家的一个赌注,令丫头好徐家一定会好,令丫头若是不好,徐家也不会出手相帮的。 老太太如今这么急将那侍书送到休宁院,是觉着令丫头这个孙女儿不比自家佩儿好掌控吧。 好,好,她倒要等着瞧瞧,看看老太太和令丫头,到底哪个手段高些。 顾氏眼睛里露出几分笑意来,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将大奶奶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和她说。」 丫鬟领命而去,顾氏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这边,徐令珠前脚才去了明雍堂,后脚就将老太太屋里的一个大丫鬟侍书领了回来,曲嬷嬷她们如何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侍书姑娘,便是老太太给姑娘寻的陪嫁丫鬟。 她们一个个尽心服侍,从不敢有什么想法,便是琼枝昨个儿也和徐令珠表明了心思,绝对不会给人当妾,生出什么攀附的心思来。如今见着这个侍书,自是心里瞧不上,更是存了几分警惕和忌惮。 曲嬷嬷瞧了那侍书一眼,道:「你既是老太太给姑娘的,长者赐不可辞,姑娘心里头怎么想你总归还是进了咱们休宁院。你既进了咱们休宁院,便将那明雍堂的日子全都忘了吧,若能一心服侍咱们姑娘,姑娘也是不会亏待你的。」 侍书穿着一身嫩绿色绣梅花褙子,梳着流云髻,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眸子也很是好看,看着这样的侍书,曲嬷嬷说话时少不得存了几分警告之意。 侍书听了曲嬷嬷的话,便上前给徐令珠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恭敬地道:「奴婢既被老太太给了姑娘,往后自是只认姑娘一个主子的,奴婢若是有半句假话,便叫奴婢生了病不得好死。」 徐令珠打量了她半晌,轻笑一声:「什么死不死的,没得晦气,你既来了我屋里,往后好好做事便是了。你虽在老太太那里是大丫鬟,可我这里大丫鬟没有空缺,加上你才刚来,并不熟悉我们院里,便隔着如萱好好熟悉熟悉吧。」 「如今老太太还未将你的身契给我,月例银子也是从老太太屋里出,倒也没什么不便,你说对不?」 侍书一愣,还没琢磨过来四姑娘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听徐令珠这么问,忙应道:「姑娘所说自是没有错,奴婢自会尽心服侍姑娘。」 徐令珠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你去吧,叫如萱派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你住。咱们休宁院虽比不得老太太那里,只因着人少,奴婢们倒也能自个儿单独住一间屋子。」 侍书应了声是,谢过之后,便从地上起来,随着如萱出去了。 v第27章[02.12] 曲嬷嬷看了徐令珠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叫她一个人住,倒不好盯着她,若她有什么算计……」 不等曲嬷嬷说完,徐令珠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她就是有什么算计,也要等到你家姑娘我嫁到定王府去,见了世子才行呀。」 曲嬷嬷一听,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抿嘴一笑,道:「倒是老奴草木皆兵了,只她说老太太给姑娘的陪嫁丫鬟,咱们既不能将人得罪了,也不能叫她觉着姑娘性子和善,好欺负,便生出天大的妄想来。」 「还是叫个粗使的丫鬟偷偷盯着她吧,不然老奴实在是不放心。」 徐令珠听了,点了点头,「嬷嬷看着办吧,先叫她在外头做事,别进我屋里就是了。」 曲嬷嬷道:「是,老奴知道轻重的。」 上午才安排好侍书,才过中午三姑娘徐玉珠便来了 。 徐令珠见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笑道:「三姐姐有什么话便说吧,又说又不说的,不难受吗?」 徐玉珠瞅了她一眼,见她一点儿都没生气的样子,有些稀奇道:「老太太那么做,四妹妹你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不抓狂?」 徐令珠见直愣愣盯着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生哪门子的气,所谓长者赐不可辞,我敢吗我?」 徐玉珠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道:「这空话假话谁不会说,我告诉你,老太太如今虽看重你,那侍书你也万不可信她。老太太派她来,分明是做个眼线呢。」 「当日大姐姐出嫁时那些个陪嫁丫鬟,不也有老太太给的,后来到了那永平侯府 ,没少给大姐姐添堵,一个抬了妾,一个被大姐姐叫人打死了。即便是今日大姐姐想起这事情来,心里能不恨?」 「我是怕你一时觉着老太太待你好,或是那侍书会装样子讨了你欢心,往后便更不好动她了。倒不如这会儿先晾着她,你还未出阁,便是老太太知道了也只觉着你是心里膈应着,不想叫那侍书往后分了你的恩宠。」 「老太太那人,你若一点半点都叫她挑不出错来,她反倒觉着你心思深沉,不好掌控,往后侍书这样的事情就更多了。」 徐令珠听她这样说,点头道:「这些道理,我也明白的,多谢三姐姐替我想这么多。」 徐玉珠还未说话,便听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太太寻三姑娘,叫三姑娘过去说话呢。 徐玉珠听了,脸色微微一变,徐令珠见着,道:「我也闲来无事,要不我陪着三姐姐你去?」 徐玉珠摇了摇头:「不必,太太必没什么好话,多半是训斥我一番罢了,你跟去白白听一番训斥何必呢?」 「若有事,姨娘会寻父亲替我求情的。」 徐玉珠这么说,徐令珠便应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如萱匆匆进来,道:「不好了,太太叫人将三姑娘打了板子,如今三姑娘都不醒人事了。」 徐令珠站起身来,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太太要将三姑娘许给一个商户人家当继室,三姑娘和太太顶嘴将太太气晕过去了,后来身下就见了血,请了大夫过来,说是,说是太太已有一个月身孕,如今是,是小产了。」 「太太受不住打击,便叫人将三姑娘打了板子,三姑娘伤的重,身边的人劝都不敢劝,如今太太醒了,是铁了心思想要将三姑娘打杀了,这会儿连老太太都惊动了,姑娘也快些过去看看吧。」 徐令珠听着,忙带了丫鬟琼枝去了澜院。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上辈子,上辈子也是这样,孟氏污蔑三姐姐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害她流了产,将三姐姐嫁到一户商户人家为继室,后来,三姐姐生活不堪,死得很惨。 这一世,孟氏手段竟比前世还要简单果断,分明是想要栽赃嫁祸三姐姐。 徐令珠想着,心扑通扑通跳的格外的快。 徐令珠一路赶去澜院,院子里早就乱作了一团,老太太已然到了,简姨娘跪在地上,看着满身是血昏死过去的徐玉珠,止不住往下落泪。 「三姐姐。」徐令珠急忙上前,见着徐玉珠这般,对着身边的方嬷嬷道:「可去请大夫了?」 方嬷嬷向来知道四姑娘和三姑娘要好,可四姑娘这般问都不问便叫人觉着是太太做错了事情,真真是叫她领教了。 四姑娘对太太这个生母,那情份上还不如并非一母同胞的徐玉珠呢。 方嬷嬷讪笑一声道:「老太太在屋里呢,太太失了孩子闹得厉害,不许咱们去请大夫呢。依老奴看,还是等等看,看看老太太一会儿有什么吩咐吧。」 徐玉珠满身是血,格外刺眼,徐令珠听着这话当即便冷了脸,沉声道:「母亲受了惊吓你也跟着糊涂不成?难道要闹出人命来叫满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你才满意?三姐姐若是送了性命,你这奴才能担得起吗?」 徐令珠阴沉着脸,满是威严,方嬷嬷少不得唬了一跳,瑟缩一下,应道:「是,奴才担不起,只是,这大夫进了府里人多眼杂的,若是嘴上不牢靠,胡乱传出什么来,到时候老太太也怪罪……」 屋子里一时没有动静,娄嬷嬷守在门口谁都不让进去,徐令珠思忖片刻,对着身边的丫鬟青似道:「你想法子去请个信得过的大夫进府,可能办到?」 青似愣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后便点头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轻重,这就出府去了。」 青似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转身出了院子。 方嬷嬷见着徐令珠这般,一时也没了主意,这太太不叫人请大夫,四姑娘硬要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寻,到时候便是太太恼了,也不干她什么干系了。 她一个奴才,哪里敢拦着未来的定王世子妃。 徐令珠又叫人搬了个美人塌来,将徐玉珠抬回了住处。 「这里事情多,姨娘还是先去照顾三姐姐吧,便是有什么想要分辨,也要等父亲回府再说。」 简姨娘提着心,一时怕这一顿板子伤了徐玉珠的身子,一时又怕徐玉珠害得孟氏小产惹得老太太、老爷厌弃,方才在院子里又怕又惊差点儿就晕死过去,听着徐令珠三言两语就吩咐下去,叫人请了大夫又将玉丫头挪回了院子,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她眼圈一红,哽咽道:「既是姑娘叫人去请大夫了,妾身去了也不顶用,玉丫头惹出这般的祸事来,妾身自不敢离开,是要着太太怪罪下来的。 」 她话锋一转,又道:「你三姐姐自小懂事,对太太更是敬重恭顺,这样回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怎么就……」 「即便是太太想叫她嫁给一户商户人家为继室,她不愿意,也该去求老太太和老爷做主才是,怎么竟一口回绝了太太,惹得太太生气成这样呢。」 v第28章[02.12] 简姨娘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来,并不失声痛哭,而是默默流泪。 徐令珠见着这般,倒对简姨娘生出几分佩服来。 她能得父亲那般看重,叫她生下了六弟,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会儿既不闹腾也不一味将罪责揽到自己和徐玉珠身上,偏就叫这院子里站着的一干丫鬟婆子全都对她和徐玉珠生出几分同情来。 太太素日里的手段和行事府里人人都知道,今个儿竟要将三姑娘嫁给一个商户人家为继室,也难怪三姑娘不同意,便是惹出这般大祸来,三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三姑娘怎么会知道嫡母什么时候有了身孕呢? 这时,远远见着大太太顾氏从院门口走了进来,徐令珠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大伯母。」 顾氏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担忧道:「我听到消息赶过来,你母亲可还好?老太太怎么说?」 徐令珠道:「祖母和母亲在屋里呢,没叫侄女进去。」 顾氏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娄嬷嬷,心中思量一阵,便也没急着进去。 到底是二房的事情,她虽管着这个家,可她一个长房媳妇也不是事事都要上心的。要说孟氏这小产也算活该,自己有了身孕不好好养胎偏要惦记着去算计庶女的亲事,也不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这不报应就来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老太太才从屋里出来,见着站在院里的顾氏和徐令珠,还有简姨娘,只轻声叹了口气道:「都没什么事了,回去吧,这边儿才小产,便是要处置也要等老爷回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徐令珠道:「你进屋去陪你母亲说说话,宽慰宽慰她吧,你如今要嫁到定王府去,不可因着一些小事被人挑出错来。」 「玉丫头呢?」老太太又问。 方嬷嬷看了徐令珠一眼,恭敬的道:「三姑娘叫人抬回住处了,四姑娘还派了贴身的丫鬟青似出府去请大夫了。」 老太太听着,愣了一下,脸上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深深看了徐令珠一眼,道:「如今你跟着你大伯母管家,是有些长进了。」 「你有这个心,也不枉你和你三姐姐处了一场。」 「进去宽慰宽慰你母亲吧。」 老太太说完,便由娄嬷嬷跟着出了院子。 徐令珠进了屋里,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她见着脸色惨白的孟氏,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这一回自己这个母亲是真的被徐玉珠气的小产了,还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只因着简姨娘生下六弟惹得孟氏嫉妒,才想出这法子来算计三姐姐徐玉珠。 她觉着,还是后者可能性多一些。 孟氏便是有了身孕,怎么会这么轻易便因着三姐姐顶了她几句便急怒攻心小产了。 这也,太巧合了些。 徐令珠福了福身子,叫了声母亲。 孟氏素日里不待见她,自然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后来,听丫鬟回禀说她给徐玉珠请了大夫,还私自做主将人挪回院里去了,一时便气得指着她骂道:「好,好你个孽障,你怎么不认那简姨娘为母亲去,你是眼看着就当了那定王世子妃了,便更不将我这母亲放在心上了?我未发话,你就擅自安排起来了?」 「你既做出这种事情,如今又假惺惺站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滚出去?」 徐令珠平日里听惯了这些,情绪上并没有什么起伏,听着这话,便福了福身子,道:「母亲既然这样说,女儿便告退了。母亲好生养着,女儿改日再来探望母亲。」 说完这话,徐令珠便转身退下,才到门口,正好和进来的徐幼珍打了个照面。 徐幼珍红着眼睛,三步两步扑到床前,对着孟氏道:「三姐姐好生不孝,竟将母亲气成这个样子,我恨不得,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徐幼珍哭得真切,一副全身心都站在孟氏这边,替孟氏委屈的样子。 徐令珠脚步一顿,回头道:「表姑娘担心我母亲,也不该忘了分寸,如今还是称一声姑母为好。」 说完这话,不等徐幼珍如何反应,她便抬脚走出了屋子。 身后传来徐幼珍呜呜的哭声:「母亲,母亲,四姐姐她何必这样挑我的刺,我,我只是担心母亲,一时失言。」 「母亲难道不想我这样叫吗?」 这边,青似很快就领了大夫进府,给徐玉珠看过,又开了药。 等她回了休宁院,便将情况全都跟徐令珠回禀了:「姑娘,三姑娘身上的伤虽重,却也都是外伤,并没有伤到脏腑,大夫开了外敷内用的药,说是养上小半个月就好了。」 「这期间,不能着了凉,好在天一日日暖和起来了,再细细照看着,定能养好的,姑娘不用担心。」 徐令珠听了,点了点头,不等她开口,青似便道:「这回奴婢去寻人,刚好被世子身边的侍卫听见了,世子叫人问,奴婢便全都回禀了。世子说,府里既然有这些个糟心事,想来姑娘也觉着烦闷,等过些日子,便回了老太太,说是领着姑娘到青云寺小住几日,也散散心。」 「到时候,王妃娘娘也去的,姑娘这边儿说是叫咱们太太也跟着去,若是太太身子不便,便叫大太太陪姑娘去。」 「世子叫我问问姑娘,看看姑娘是个什么意思?」 徐令珠一听,便愣住了。 孟氏才刚小产,虽多半是假的,可小月子里怎么也不便走动的。 赵景叡这话,明显是叫大伯母顾氏陪着去。 她转了转眼珠子,带着几分笑意道:「话都让你家世子说了,我还能说个不字吗?」 「只是如今母亲到底是小产了,我这当女儿的不好这时候出去玩,还是再过些时候吧。」 v第29章[02.12] 青似抿嘴一笑:「世子知道轻重的,说是等三月桃花开了,再和姑娘去。」 「世子还说,他来了府里拜见过老太太和太太们,姑娘也该在我家王妃面前儿露露脸了。」 徐令珠一听这话,便朝青似看去,对上青似满含打趣的目光,一时就红了脸。 徐令珠一时红了脸,在青似的目光下,轻声道:「去便去,你家姑娘我原也不怕的,又不是见不得人。」 青似见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红晕,只抿嘴一笑,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二太太小产,三姑娘徐玉珠被责打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一时不知生出多少个猜测来。有的说是孟氏这个嫡母不慈,但凡她对庶出的女儿有一点儿慈悲,便不会逼她嫁给一个商户人家为继室,她这般断人前程,也怪不得三姑娘出言顶撞她。有的说如今简姨娘得了六少爷,三姑娘有了一母同胞的弟弟,这是有底气了才敢在嫡母跟前儿顶撞,害没了嫡母肚子里的孩子。 徐令珠听到这些,只轻轻叹了口气:「府里这些个议论,大伯母也没管管?」 曲嬷嬷道:「大太太自然是要管的,责打了两个碎嘴的婆子,将人赶到二门外去做粗活了。只咱们这样的人家,既然出了这种事情,便是不叫人家说,难道能拦得住人家去想。这才刚过了年,传出去是件丑事呢?」 徐令珠拿着手里的话本子随意翻了一页,听着这话只道:「这是自然,也不知父亲心里头如何想?」 曲嬷嬷道:「昨个晚上老爷去了澜院,听说和咱们太太起了争执,说是太太不慈,落到今日这般境地都是自讨苦吃。老爷那性子姑娘您也是知道的,如今太太小产了,老爷这些个冷言冷语,便惹得太太心里头伤心,连着摔了好些个茶盏。这会儿,老爷想必上朝去了。」 徐令珠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去给祖母请安吧。」 曲嬷嬷看了一眼琼枝:「你陪姑娘去,这才刚下了雪结了冰,路上小心些,别叫姑娘摔了。」 琼枝应了声是,便陪着自家姑娘一路去了老太太所住的明雍堂。 徐令珠刚踏进院子,便见着跪在院子里脸色已有几分苍白的简姨娘,她微微一愣,朝琼枝看了一眼,琼枝便小声解释道:「今个儿天才刚亮简姨娘便跪在老太太院里了,说是要给三姑娘求情呢。到底太太安排庶女们的亲事再不妥,三姑娘叫太太失了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叫人指摘了。不说别的,还要给安国公府一个交代呢,要不然,昨晚老爷也不会不见简姨娘。」 「姨娘没别的法子,也只能来寻老太太求情了。」 「说起来,三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偏叫她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往后还怎么议亲。更别说,若是太太一门心思要发作她,将她嫁给那商户人家为继室,这个时候,三姑娘和简姨娘又有什么底气说一个不字?」 徐令珠自然明白这些,有安国公府在,简姨娘和三姐姐是讨不着好的。 简姨娘这般求,也总归无用。 老太太这人,遇事是权衡再三寻求一个利字的。 徐令珠移开视线,缓步走上前去,进了屋子。 屋子里只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在,老太太脸色并不好看,大太太立在那里,正恭恭敬敬陪着老太太说话。 见着徐令珠从门外进来,老太太脸色缓和了几分。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徐令珠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老太太笑了笑,「你起来吧,做个儿出了那样的事情想来你也吓坏了,今个儿合该多躺躺,不必过来请安的。」 徐令珠恭敬地道:「孙女儿无碍,想着祖母昨夜定未睡好,心里头担心便想着过来看看祖母。」 听徐令珠这么说,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指着一旁的绣墩道:「坐下说话吧。」 徐令珠犹豫一下,下意识朝立在那里的大伯母顾氏看去。 老太太见着,便知她心中所想,便对着顾氏道:「你也坐下来说话吧,我知道这事情怪不得你,不过是想着你二弟失了嫡子,心里头难受迁怒于你罢了,倒叫你跟着受这些个委屈。」 说着,老太太对着身边的娄嬷嬷道:「我老糊涂了,你也不提醒我,这和老大媳妇有什么干系?」 不等娄嬷嬷开口,顾氏便福了福身子道:「媳妇不敢,只要能叫老太太您宽心,媳妇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顾氏这番话说的老太太心中满意,便道:「你是个好的,我心里头知道,坐下说话吧。」 顾氏谢过,坐了半个身子,随后对着徐令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方才她自是知道这个侄女是帮了她的,她自记着她的好。 「母亲,如今简姨娘跪在院里也有些时辰了,老太太可想好如何处置三姑娘了?」顾氏迟疑了一下,出声道。 老太太收敛了笑意,对着顾氏道:「她也是个好的,只是倒霉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她那嫡母又是安国公府出来的,叫她失了嫡子咱们家总是要给亲家一个交代的。」 「我琢磨来琢磨去,不如就依着老二媳妇的意思,等玉丫头好些,便叫她嫁出去吧。虽是商户人家,没什么体面,可到底一时无缺,银子想来也是尽够的。她在府里长这么大,一个庶字叫她受了百般委屈,倒不如早早嫁出去,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她犯了这样的错,有了忤逆嫡母,害嫡母小产不孝的名声,这般嫁过去,也算不得是辱没她了。 」 顾氏听老太太这么说,当即便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思,老太太这是要舍了三姑娘徐玉珠,任由孟氏处置呢。徐玉珠若是落在孟氏手中,被安排着嫁到那商户人家,还能有什么往后呢? 往后便和这京城的高门大户世家望族,再没有什么干系了。 士农工商,商字排在最末,便是不缺少银钱,对三姑娘来说也是个火坑了。 顾氏觉着老太太果然狠心,不过转念想想又有什么诧异的呢?老太太能对她的佩丫头那般,对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女自然更能狠得下心来。 徐玉珠在老太太眼中也不过是个物件儿,觉着好便夸上几句,觉着不好便扔在一边,若是碍眼了,便能随手扔了,再也到不着眼前儿了。 如今的三姑娘,便是那个物件儿了。 「这,三姑娘到底是咱们侯府的姑娘,嫁给一个商户,老太太不怕人议论?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庶出的姑娘,嫁不得高门大户的嫡出少爷,庶出的难道也沾不上边儿吗?到时候,若是外头人议论起来,咱们宁寿侯府该如何解释?」 老太太毫不在意,皱了皱眉道:「解释什么?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嫡母给安排的亲事,干旁人什么事?一个庶出的姑娘,嫁到哪里去旁人听了又哪里会放在心上。」 老太太三言两语便定了徐玉珠的前程。 v第30章[02.12] 徐令珠看了老太太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到底是没有开口。 老太太看在眼中,又说了会儿话,便叫大太太顾氏退下了,只留了徐令珠一人。 她看着徐令珠道:「方才你是想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倒叫我这老婆子猜你的心思?」 徐令珠听老太太这般问,迟疑了一下,便站起身来,小声道:「三姐姐那样的性子,若是嫁到商户人家为继室,这辈子便是毁了。」 徐令珠才刚说完,老太太便出声道:「你虽和你母亲不亲,却也不能到这时候还向着你三姐姐。她到底和你不是同母所出,隔着那么一层呢?你往后是要嫁到定王府去的,更不能叫人说你对生母不孝。」 「你若是要替你三姐姐求情,那便不必开口了。」 徐令珠早便知道老太太对此事的态度,听着这话也没意外,只想了想,开口道:「祖母,三姐姐素日里的脾性祖母您也是知道的,我并非是替三姐姐求情,而是替父亲和六弟着想,六弟往后有个嫁入商户的姐姐,面儿上怕也不好看,再说,再说,孙女儿往后要嫁到定王府去,世子是王妃嫡出,身份上最是在乎嫡庶二字,孙女儿若是有个嫁入商户人家的姐姐,世子……」 老太太听着徐令珠这话,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随之便带了几分了然。 她抬起眼来看了徐令珠一眼,道:「好了,你的心思我晓得了,容我想一想。」 老太太说着,揉了揉眉心,道:「说了这会儿话我也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想来因着你三姐姐的事情,你昨晚也没睡好。」 徐令珠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娄嬷嬷瞧着老太太脸上的神色,出声道:「老太太,可是四姑娘说错话了?」 方才她也听明白了,四姑娘说那些话,明着是替三姑娘求情,实际上都是为着自己呢。 话里话外,提起世子来,少不得都存了几分小心和不安。 娄嬷嬷不明白,这外头人瞧着世子待她们四姑娘很好,难不成,内里还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吗? 她这般想着,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道:「到底是要嫁到宗室王府去,她心里呀是没底气的。要不然,也不会和我说这些个。」 「对了,你那日见着世子了,世子待四丫头可好?」 娄嬷嬷一愣,迟疑了一下道:「老奴远远瞧着,世子待姑娘倒挑不出什么不对来。」 老太太听着这话,当即便冷了脸:「你这老货,是寻思着方才令丫头那番话,便自己妄自揣测了吧?」 娄嬷嬷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太太恕罪,实在是老奴离得远,也不大听得清世子和四姑娘说了些什么。」 「那世子身份贵重,即便不冷着脸也着实透着威严,老奴是连看都不敢多看的,生怕惹得世子动怒。」 「老奴想着,姑娘心里头既然没底,想来并不想当初老太太您猜想的那般,世子对姑娘有多好。」 老太太听了,重重叹了口气:「怪我糊涂了,那世子是什么名声,他便是瞧着令丫头生的好,如今待她与旁人有几分不同,也是因着没吃到嘴里,但凡令丫头嫁过去圆了房,这一日日腻了,令丫头在他面前便没多少脸面的。」 「倘若再有个嫁入商户为继室的庶姐,令丫头是在世子面前没什么颜面。」 老太太说着,道:「罢了,她心里有算计,也不枉我养了她一场,她心思深,往后才能在定王府立得住。」 「你去,同简姨娘说,玉丫头有祖母,有父亲,即便犯了错也有长辈们管教,咱们徐家的姑娘,万不会随随便便大发出去,连带着坏了宁寿侯府名声的。」 娄嬷嬷听着,便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简姨娘已跪了近两个时辰,因着天冷,脸色苍白,身子都在颤抖着。 她穿了一件湖绿色绣柳叶暗纹褙子,下头是条素白色的八幅湘裙,头发齐整,却未戴簪子等首饰,这般跪在院子里,不哭不闹,倒叫人生出几分同情来。 也难为了简姨娘,如今有了六少爷撑腰,还能这般为了一个女儿求到老太太院里,也不怕惹得老太太生气,将她责罚了。 若是换了旁人,怕早就舍了三姑娘,反正有六少爷在,她后半辈子再怎么也是有体面在的。 这般想着,娄嬷嬷说话时便多了几分温和,她开口道:「姨娘快些跪着了,老太太说了,三姑娘犯了错有老太太老爷责罚,万不会随随便便叫咱们徐家的姑娘给糟践了,连带着坏了侯府的名声。」 娄嬷嬷话音刚落,简姨娘便愣住了,不等她开口,娄嬷嬷便低声道:「原本老太太是打算交给二太太处置的,后来四姑娘进来一趟,也不知和老太太说了什么,倒叫老太太疼起三姑娘来。」 简姨娘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未等她开口,娄嬷嬷便道:「姨娘不必多说,若是有心,往后记着四姑娘的好便是了,你且记着,对外只说是你求了老太太,和四姑娘并没什么干系。别忘了,四姑娘可是二太太嫡出的,能为着素日里的姐妹情分来求老太太,可见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你和三姑娘可不能害了她的名声。」 简姨娘如何不晓得这里头的轻重,重重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这边,曲嬷嬷对着徐令珠道:「知道姑娘心软,只是您这一求情,太太那里又该恼您了。」 「便是亲家老太太来了,也会怪姑娘的。」 徐令珠听了,并不放在心上,上辈子三姐姐去的极惨,她并非单单因着姐妹情分,而是不想叫孟氏如此手段,又害了三姐姐一生,往后三姐姐去了,再搅得家宅不宁。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突然传出消息来,说是孟贵妃查出有孕,龙颜大悦,皇上往贵妃宫中赏赐了好些贵重东西。 徐令珠听到这消息,当即便愣住,有些诧异,上辈子,她并没听说有此事,姨母自没有胆子在宫中假孕,所以是她那时消息闭塞,才什么都不知道吗? 贵妃有身孕,澜院那里怕是更有底气了。 果然,徐令珠去给老太太请安,才说了两句话,外头就有丫鬟回禀,说是二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如今贵妃有孕,老太太顾忌着安国公府自然肯给孟氏几分脸面,便叫娄嬷嬷出去将人迎了了进来。 「你小产身子骨弱,怎么还出来了,吹了风可怎么了得?」老太太不等她请安,便出声道。 v第31章[02.16] 孟氏瞅了站在那里的徐令珠一眼,带了几分冷意道:「我自个儿的女儿心向着旁人,媳妇自是事事亲为,和老太太寻个公道了。」 昨个儿老太太放出风声不叫三姑娘嫁给那商户人家为继室,孟氏打听到简姨娘跪在院子里时只大太太顾氏和徐令珠在老太太屋里,顾氏不会掺合二房的事情,三姑娘嫁到哪里去和她也没一点儿相干,简姨娘便是跪死了也没那个脸面叫老太太动容。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这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了。 好,好,这世上还能寻出这样一个不孝女吗? 孟氏得了贵妃有孕,更多了几分底气,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老太太若是不替媳妇做主,媳妇就去宫里求姐姐去,姐姐心疼我,总会替我做主的。」 孟氏这话说出来,老太太当即便冷了脸色,她向来不待见这老二媳妇,便是因着她这不经尊长,时时要那安国公府或是宫中贵妃来压着宁寿侯府的缘故。 老太太冷了脸,却是没有说别的话。 孟氏瞧着,心中哪里能不明白,老太太心里头是生出忌惮来了。 「老太太若是体谅媳妇小产遭了这一场大罪,便将那孽女交给媳妇来处置,媳妇不会再打她,念在多年的母女情分上,给她寻一门人家叫她嫁了,往后也是体体面面不缺银钱过日子的。」 孟氏这话,叫老太太气的心肝儿都疼了。 这,这是什么胡话,打算哄骗她这老婆子呢,玉丫头如此低嫁,他们宁寿侯府又有什么脸面。 再说,令丫头有个姐姐嫁入商户人家,在世子面前也是没有底气的。 老太太想着,便开口道:「你既念着母女情分一场,便重新替她寻个人家吧,哪怕是当个秀才的姑爷呢,说出去也算体面,往后读书若上进,也是能挣的些前程的。说出去,你这当嫡母的不也体面,这世人也是要夸赞你这当嫡母宽厚慈爱的。」 孟氏眼底露出几分不屑来,饮了口茶,朝老太太道:「玉丫头如此忤逆,害了媳妇肚子里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儿,便是媳妇后半辈子的倚仗呢,老太太如此,倒叫媳妇咽下这天大的委屈,还要替她的前程着想呢?」 「恕媳妇说句不敬的话,媳妇哪怕就留着一口气在,也不能忍了这委屈,叫世人以为我们安国公府的姑娘好欺呢。」 「左右母亲若是不叫媳妇替肚子里的孩子讨回这个公道,媳妇便求进宫里去,贵妃有孕,若是姐姐担忧对皇嗣有碍,便是皇上知道了也是要怪罪咱们宁寿侯府治家不严,才落到叨扰贵妃的境地的。」 孟氏一口一个贵妃,一口一个安国公府,老太太头一回知道这个蠢笨的老二媳妇竟然也能如此难缠,竟三言两语将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心里堵得慌,却又发作不得,只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屏气凝神,微低着头,生怕惹的老太太动怒。 徐令珠微微挑了挑眉,就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将茶盏放下,莞尔一笑,从坐上站起身来,轻声道:「母亲这般,倒真是一点儿都不顾及着父亲和六弟了。」 「母亲虽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如今却也是咱们徐家的媳妇。难道不怕经此一事,惹的老太太不喜,更叫父亲嫌弃吗?」 「三姐姐若是被母亲如此嫁给一个商户人家为继室,往后六弟总要长大,也要有出息的,若叫他晓得了这过往之事,您就是养他数十年,这心里怕也是会生了嫌隙的。更别说,若三姐姐真那般,落得那样的下场,母亲觉着父亲还会放心将六弟交给母亲来养着吗?」 「到时候简姨娘委屈,又得了六弟,日日和父亲吹着枕边风,到时候您失了父亲的敬重和最后那点儿情分,如今又得罪了老太太,女儿我眼看着也要嫁人了,便是有心也怕是不能事事顾及着您了,到时候,母亲您想过您该如何自处呢?」 「难不成,一回两回回回都去宫里头求姨母去?便是姨母心疼妹子,想来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还望母亲为着以后,对三姐姐留一分慈爱吧。」 徐令珠说完这些,便福了福身子,又道:「女儿一番孝心才冒着被母亲厌恶的风险说这些个,母亲细细想想吧。」 说着,她便朝着老太太道:「昨个儿孙女儿睡得晚,有些着凉,如今头有些疼,容孙女儿告罪回去歇歇吧。之后的事情,由祖母您和母亲商量着便是了,孙女儿身为晚辈,万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老太太此时脸色已然缓和过来,听她说头疼,便问:「头疼,可打紧吗?」 「不打紧,原也有过几回,回去躺躺喝碗姜汤便好了,祖母不必挂心。」 「嗯,那女快去歇着吧。」老太太挥了挥手道。 徐令珠应了声是,便转身从屋里退了出来。 屋子里只留下老太太和孟氏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在。 老太太看着孟氏,道:「方才令丫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你若硬要堵这一场,不顾往后的日子,那老婆子我也就不管了。左右玉丫头也只是个庶出的姑娘,好不好的于我这老婆子也没多大相干。便是惹的宁寿侯府叫人笑话一场或在背后说嘴,我也认了。这些,就当是给你小产了的那个孩子当作赔罪吧。」 「好了,说了这些话,我也有些乏了,就不留你了。那玉丫头你是打是罚或是将她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都由着你吧。只一点,玉丫头要嫁人,总还要知会她父亲一声,嫁妆什么,你们夫妇二人看着准备吧。」 老太太说完,便从软塌上站起身来,扶着娄嬷嬷的胳膊回了内室。 孟氏见着老太太离开,一时愣在那里,她来的路上,可没想过会落到如此境地。这,这…… 原本她满满的底气想要发作玉丫头,如今被徐令珠三言两语一说,心里头却是打起鼓来,有些慌乱不安了。 她头一回觉着,自己那女儿,竟然那般厉害,三言两语,竟叫她心底都觉着恐慌起来。 好像这玉丫头嫁到那商户人家,往后她后半辈子都跟着栽了进去,被夫君不喜,被婆母厌恶,连即将要养在屋里的六少爷,都不过是白养一场。 孟氏脚下一软,幸而方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太太,您小心些,咱们先回去歇歇吧,这事情总要细细想想才是。」 方嬷嬷扶着孟氏从明雍堂出来,回了澜院。 屋里,老太太沉思了许久,才对娄嬷嬷道:「咱们那令丫头,可不简单呢。方才连我都比孟氏唬住了,不知如何开口,她倒好,三言两语便捏住了孟氏的痛处,叫孟氏发作不得。」 「你没见着,方才孟氏那脸色,她可是不敢一堵呢。这三丫头倒好,有这么个护着她的妹妹,虽不是同母所出,到底一个屋檐下长大,姐妹的情分是有的。」 v第32章[02.16] 「依着令丫头如今的样子,往后她的了世子妃的体面,也不会忘了三丫头这个姐姐的。」 「这,我真真是瞧不出来,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倒真真能处出姐妹情分来。」 娄嬷嬷轻轻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过往这些年二太太的缘故,硬生生将四姑娘弄的和自己这个生母疏远不亲,反倒怜惜给庶姐,庶弟了。不过说句实在的,四姑娘这般,倒未必是多顾及姐妹情分,只不过是看不惯嫡母孟氏如此行事,逼人到绝路了。老太太忘了当日大姑奶奶的事情了吗?当日大姑奶奶做的那些事情,咱们四姑娘该还手是一点儿都不留情,后来大姑奶奶处境艰难,四姑娘却也没落井下石再踩上一脚,反倒还帮了大姑奶奶几回。如今就是大太太顾氏,也记着四姑娘的这些好的。」 「依老奴看,四姑娘倒像是个养在闺阁中的小娘子,那度量和为人处事,并不起外头读书的哥儿差上多少呢,说不得还要强上许多呢。」 「老奴瞧着,老太太这心里头,怕也高兴得紧吧?」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倒是笑骂道:「你这老货,倒是如此明白我的心思。我呀心里头是高兴,她有这些个手段比男儿都要强上许多,往后在定王府便立得住。她过的好得了体面,咱们宁寿侯府自然也会好,几个哥儿的前程也有靠她的时候,我自是高兴的。」 「只是,还是那句老话,女儿家太厉害了少不得不敬尊长,往后嫁到定王府去,身份贵重了,兴许连我这老婆子都不放在眼中了。」 娄嬷嬷摇头,劝道:「怎么会呢,老太太您多心了。这世上哪里有两头好的事情,当姑娘家的要不柔弱要不厉害,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见着哪家的姑娘嫁人后不靠着娘家撑腰的,这父母兄弟,才是妇人最大的仰仗呢,便是宫里头的贵妃娘娘,不也靠着安国公府吗?」 「依老奴看,老太太根本就用不着担心这些呢,从来都只怕嫁出去的姑娘家性子弱没有手段被婆家拿捏住,哪里有担心娘家辖制不住姑奶奶的呢?再者四姑娘瞧着也是个极为孝顺的,哪怕得了那滔天的富贵,也不会忘本,忘了自己是从宁寿侯府出来的。更何况,不还有四姑娘院子里那一个吗?往后陪嫁过去,当了老太太您的耳报神,老太太您还担心什么?」 娄嬷嬷素来会宽慰老太太,这番话下来,老太太脸上便露出笑意来:「是,是,你说的对,我只等着沾她这个世子妃的光了。其他的,且看咱们宁寿侯府的造化吧。」 屋子里终是传出笑声来,侍立在廊下的丫鬟婆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太太高兴了,她们这些个伺候的人才能心安呢。亏的四姑娘厉害,不然,由着二太太那般闹腾,满府不宁,老太太不快,她们也跟着提心吊胆,连个大气都不敢出,真真是憋屈的很。 到傍晚的时候,澜院终于传出消息,说是二太太说了,三姑娘犯了错,便要送到郊外庄子上住上一年,等回来了再叫老爷寻个人家将三姑娘给嫁出去,也算全了母女一场的情分。 「说是三姑娘拖着带伤的身子去给太太磕了头,说定在庄子上诚心悔过,日日替老太太和太太念经祈福。」 「这事情总算是了结了呢。只是三姑娘少不得要过些苦日子,那庄子上到底是清苦了些。」 徐令珠道:「不碍事,三姐姐并非是那种娇弱不堪的,定能挺过这一遭的。要不然,这两日三姐姐寻死便要寻过几回了。」 转眼便过了一个多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缓和,三月桃花盛开,这一日定王妃给老太太下了帖子,说是要请老太太和府里四姑娘去青云寺赏桃花,小住上几日。 老太太看了帖子,喜不自胜,忙叫人将徐令珠叫了过来。 「定王妃听闻你母亲身子骨不好,便只叫我这个当祖母的带你一块儿去青云寺,王妃宽厚心善,也是体恤你母亲。」老太太将手中的帖子递给徐令珠,带着笑意道。 徐令珠听了,点头笑了笑,伸手接过帖子,细细看了看,才又将帖子交回老太太手中。 「今个儿叫下头的人收拾收拾,该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了,如今虽开了春,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却到底还是三月里,比不得六七月份,你们小姑娘家尤其是,万不可不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徐令珠听着,点了点头,笑道:「祖母说的是,只祖母如此年纪寺庙里阴凉更要带足了衣裳被褥才好,好在娄嬷嬷伺候了祖母大半辈子,想来最是妥帖不过的。」 徐令珠短短几句话,叫老太太对她更是喜欢了。 只笑道:「你这般孝顺,想来王妃娘娘见了你定也是喜欢的。」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你可别忐忑不安,没得叫人觉出些小家子气来,咱们这样的人家虽比不得宗室王府,却也不差的。更别说,这门亲事是圣上赐婚,你的体面是有的,万不可妄自菲薄,反倒叫人看低了去,你明白吗?」 徐令珠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老太太满意点了点头,对着她道:「你也下去准备吧,今个儿好好歇歇,明早一早便要赶路,路上还有的折腾呢。养足了精神,等咱们到了青云寺,给定王妃请安时你也能有个好气色。」 老太太如此说,徐令珠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无奈,只恭敬的应下,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来。 定王妃下帖子请老太太和四姑娘一并去青云寺小住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 孟氏听了这事,诧异一下,听着定王妃帖子上并没叫自己去,一时便冷下了脸来。 「好个不孝女,若不是她和世子说了什么,王妃岂会如此不给我面子?」 孟氏原本便因着不能处置三姑娘徐玉珠而是只简简单单将人发送到城外庄子上的事情而生气,如今听着这消息,自然更对徐令珠迁怒几分,想都不想便将所有罪过安在了徐令珠身上。 方嬷嬷听着,心中很是无奈,只道:「咱们姑娘还未嫁过去,怎么会说这些个娘家的事情。便是嫁过去了,也万万不会说的。想来是王妃娘娘听说了太太小产身子不便的消息,怕路上舟车劳顿太过辛苦,才没说叫太太您一块儿去的。」 方嬷嬷迟疑了一下,道:「老奴知道有些话便是说了太太您也万万听不进去,却还是要多嘴一句,四姑娘往后便是定王世子妃了,她是您膝下唯一的亲女,太太何必宠着旁人,反倒和亲生的女儿生疏了呢?经过三姑娘一事,如今老爷并不想叫六少爷养在太太屋里,便是强硬要过来了,说不得多少年后养出个白养狼来,和太太亲与不亲还令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太倒不如服些软,和四姑娘低个头,您到底是她的亲娘,四姑娘也不是心狠到不行的,您只要先走出这一步,四姑娘难道还能次次冷着脸,后半辈子,您还是要靠四姑娘的不是?」 「您再疼表姑娘,表姑娘能护得住您吗?还不是一味从您身边讨要东西?」 孟氏着实不想听这些个话,方嬷嬷才刚开口,她心中便反感的很,脸色也很是不快。不等她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便见着穿着一件藕荷色绣梅花褙子的徐幼珍缓步从门外进来。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她走进屋里,福了福身子,带了几分哽咽叫了声:「母亲。」 方嬷嬷见着她这般,轻斥道:「好姑娘,说了多少次不能叫咱们太太母亲,要称声姑母才好,若是老太太和老爷听见了,少不得要连累咱们太太跟着吃挂落。老奴斗胆提醒了您多少次,您怎么就是不听呢,难不成一点儿都不将太太的处境放在心上?」 方嬷嬷这一出声,很是有几分以下犯上的意味,孟氏先是诧异心中一怒便想出声训斥。可听着方嬷嬷说到后来,她心中少不得也生出几分疑问来。 是啊,方嬷嬷说过多少回不好叫她母亲,免得给她惹麻烦,可幼丫头面儿上应了,回过头来还是一口一个母亲的叫。 难不成,真是如方嬷嬷所说? 徐幼珍经历过许多,如今又是以表姑娘的身份寄人篱下受了诸多委屈,日子长了便有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会儿见着孟氏脸色微变,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哽咽道:「姑母莫要生气,我哪里会不将姑母的处境放在心上,实在是,实在是姑母养了我一场,我每每见着姑母心中都有孺慕之情,一时便顾不上许多了,并非,并非是方嬷嬷说的那样。」 她拿帕子拭了拭泪,带了几分哽咽对着方嬷嬷道:「嬷嬷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会这般想我?难不成,就因着我如今成了表姑娘,便觉着我和姑母隔了心吗?姑母这般疼我,我心里哪会不知道,恨不得掏出一颗心来叫人看看,看看我的真心?」 方嬷嬷冷了脸,道:「这心若是掏出来,人还能活吗?表姑娘也别哭天抹泪的,这些日子太太小产伤了身子,正是要好好养着的时候,您不好好宽慰反倒是三日五日过来哭,不是今天受了这委屈,就是明天哪里又不如意了,若您真记着我家太太养你一场的恩情,何必见天儿的给我们太太添堵,您是表姑娘,很多事情上能忍便忍了,也省的我们太太拿自己的银子贴补表姑娘您屋里。」 方嬷嬷说的直白,徐幼珍又羞又气,却又无法辩解,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她抬头看了看孟氏,孟氏这回却并没训斥方嬷嬷,只揉了揉眉心,道:「好了,都叫我清静清静吧。」 v第33章[02.16] 「幼儿,你若没事便回去吧。」 徐幼珍一愣,当即眼圈便红了,她瞅了瞅孟氏的脸色,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最后只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从屋里退了出去。 等到她离开后,孟氏才道:「我到底养了她一场,你何必如此刻薄呢?她如今寄人篱下已是艰难,月例银子也才几两,打点打点便没多少了,除了来找我,还能找谁呢?这府里,也就我心疼她。」 方嬷嬷听着这些,恨不得看看孟氏着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说到底,那徐幼珍不过是个外人,连表姑娘都不是呢。 「太太,您好糊涂,您心疼她,也要她心疼您才行啊。她如今全仰仗着您过活,对您是一个劲儿的索取,哪里有什么付出呢?您想想看,这段日子,您可吃过她做的一口点心,穿过她做的一件衣裳?这养个奴才还要忠心呢,偏她,一个劲儿开口朝您要这要那,什么都觉着理所当然。」 「太太您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她和太太您讨要那串紫玉手串,太太没给,她回去便摔了满屋子的茶盏,因着这大太太还派人去和她讨要银子去了,这些银子,也同样是她从太太您这里哭着讨要过去的。」 「这是老奴知道的,说不准您一个不如她的意,她如何在背地里骂您呢?」 孟氏一愣,她并不知道还有此事。 「这,这可是真的?莫不是嬷嬷您……」 方嬷嬷又好气又好笑:「我的好太太,老奴是看不惯表姑娘些,却也不会随意编排她,闹出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这事情并非只老奴一人知道,这府里有的是奴才知道。您那般待她,她可回报过您什么?」 「什么都没有,太太您若是个精明的,早就察觉出些什么了,何至于等到老奴开口。」 「实际上表姑娘虽没说,可她这般理直气壮讨要东西,是因着认定了您对她有所亏欠呢。」 孟氏面色一变,怒道:「胡说!我何曾亏欠过她什么?我养了她一场,身世揭发后又将她从她舅母家接回来,叫她安安稳稳在府里住着,何曾叫她受过一星半点儿的委屈。我待她,可比待我亲生的四丫头还要好。」 她话音刚落,方嬷嬷便道:「是啊,您待她一个表姑娘都比待嫡亲的四姑娘要好,怪不得四姑娘和您不亲呢?」 孟氏脸色一变,刚想说话,方嬷嬷又道:「您若想和四姑娘和好,处出母女情分来,表姑娘这里,便该冷着些。」 「老奴不说别的,等下几回表姑娘和您讨要东西您一样不要给,看看表姑娘会说什么,做什么?」 「您瞧了,听了,您就明白该如何做了。」 「到底,四姑娘才是您亲生的,您往后能靠得住的唯独只有四姑娘一个。」 孟氏愣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方嬷嬷瞧着她这般,便退了下去,叫她一个人好好想想。 不是她心狠要这般点醒太太,只太太如今这般,若是再不清醒些,她们这些个跟着伺候的人都要跟着倒霉的。 为着她往后的前程,哪怕是算计下表姑娘,又有何不可呢?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琼枝便将徐令珠叫了起来,梳洗打扮之后,便去了老太太那里。 等到陪着老太太用完了早膳,二门上马车预备妥当了,徐令珠便随着老太太乘了马车,马车驶出宁寿侯府,转出巷子,一路朝城门外驶去。 快到中午时,马车才在青云寺门口停了下来。 宁寿侯府一行人到的时候,才知定王妃和世子早半个时辰已经到了。 等到众人在后院厢房安顿下来,老太太便派人向定王妃送了拜帖。 还未喝完一盏茶,便有一个丫鬟进来,说是王妃娘娘知道老太太舟车劳顿一路过来辛苦,叫老太太好生休息,等明日再见。倒是四姑娘年轻,想来无碍,王妃这会儿便想见一见。 老太太听了,虽然觉着有些诧异,便也允了徐令珠一人前去拜见。 徐令珠从厢房出来,出了垂花门,迟疑了许久便忍不住道:「娘娘怎么会只叫我?为何不等明日我和祖母一块儿去给王妃娘娘请安再见?」 那丫鬟只一个劲儿在前头领路,也不说话解释,徐令珠见她如此,哪里还会猜不到这是谁的主意。 转过院子,穿过一个垂花门,便进了一处院子,徐令珠一眼便瞧着了坐在石桌前穿着一身宝蓝色暗纹湖绸锦衣的赵景叡。 她看了领着她过来的丫鬟一眼,那丫鬟微微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徐令珠缓步走进院子,到了赵景叡跟前儿,忍不住道:「你这是做什么?若是被祖母知道了,定不知怎么想你呢?」 赵景叡微微挑了挑眉,眸子里却是露出几分笑意来:「怎么,令儿是在担心我的名声?」 「不是我夸口,我便是坏了名声,你祖母也巴不得将令儿许给我的。」 「若不然,也不会那么急便应了帖子,想来定是我这孙婿太过出众,老太太这心里头……」 见他越说越不像样子,徐令珠少不得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孙婿不孙婿的,我可还未嫁给你呢?」 赵景叡笑笑,看着她道:「迟早的事,在外人眼中,你便是我的人了,也只你不这般想。」 「对了,过不了多久,你那安国公府的表哥便要有个庶长子了,你那二姐姐也是个厉害人,不过却没有你外祖母深谋远虑手段高明,所以,这些日子过的很是艰难呢。」 徐令珠一愣,不知他哪里知道这些个连她都未听说的消息。 「你,你在安国公府安插了眼线?」徐令珠有些不敢置信道。 他,他怎么这般大胆,难不成,这满京城里官宦人家十个里有九个家中有他安插的人? 心中这般想着,徐令珠脸上便表露出来,赵景叡失笑摇头:「你这傻丫头,你家夫君若有如此本事,你该高兴才对。」 「只可惜,我手中虽有父王给的百十个暗卫,却也不大够用。不然,倒真能如令儿你所说,处处都有本世子的耳报神了。」 赵景叡拍了拍一旁的石凳,「站着做什么,赶了半日路,也不嫌累得慌。」 v第34章[02.16] 徐令珠自然也觉着有些累了,便依言上前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我祖母给王妃递了帖子,王妃说明日再见,如今我在这里见了你,那,那帖子是不是并未到了王妃那里,莫不是你偷偷……」 对上赵景叡的笑容,徐令珠便知她猜对了,一时恼怒道:「你,你怎能这般,若是王妃发现你我二人……」 虽说以往她们也私下里见过,可如今这青云寺里住着老太太还有定王妃,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若是叫人瞧见了她单独和他在一处,那真是还不知传出多少个流言蜚语呢。 她喜欢清清静静地日子,可不想平白生出许多事来。 「你我二人如何?不过是私下里见见面,又未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来,还是说,令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这饶有意味的话叫徐令珠立时红了脸,又羞又恼举起拳头便朝他打去:「你,你欺负人。」 赵景叡任由她捶了好几下,才握住了她的拳头道:「是啊,我只欺负你。」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好听的很,尤其说话时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柔,徐令珠觉着脸颊热热的,心中的恼意一下子全都没了,竟不知该,该说什么。 这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面前的少女含羞带怒,眸子里带了几分羞涩,身上带着少女的香气,赵景叡这般看着她,不免想要唐突佳人。 只是他才刚靠近一下,佳人便像是有防备般躲开了,叫人好不失望。 赵景叡轻笑一声,全然不顾徐令珠含了几分羞恼的目光,只笑道:「好了,不和令儿玩笑了,咱们出去散散吧,后山开了好些梅花呢,令儿不如陪本世子一块儿赏赏花。」 见着徐令珠不应,他又道:「我叫人守着了,定只你我二人,不会有旁人。」 「母亲和老太太都不会知道一星半点的。」 徐令珠甚少出府,自然也喜欢外头的景致,先前虽然想去赏花却因着有顾虑倒不如不去,如今听赵景叡这般说,只迟疑了片刻,便含笑点头道:「嗯,那咱们去看看。」 赵景叡朝她伸出手来,徐令珠迟疑一下,终究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将手递到他手中。 三月里外头还有些冷,他的手也带着些冰凉之意,倒不如她自己的手暖和。 徐令珠被冷了一下,却听他笑道:「我手冷,令儿替我暖暖。」 说着,不由分说便轻轻一拽,将她拽到自己跟前,然后便拉着她出了红色的木门。 后山果然和他所说生了好些梅花,三月梅花盛开,满山都是白色或是粉红色的花朵,空气中带着一股暗香,风吹过来,在鼻间弥漫开来。 徐令珠闻着空气中的梅香,心情也觉着欢快轻松了许多,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辈子,她甚少有这般自在高兴的时候。 两个人一路往上走,一路赏花,并不觉着时间流逝,哪怕什么都不说,静谧中都流淌着几分默契和温情。 徐令珠头一回觉着,若是往后在定王府也能有这般的日子,当真是不错的。 这般想着,她不禁朝他看过去。 他穿着一件宝蓝色暗纹湖绸锦衣,头发拿玉冠束起,面容俊俏,眉眼温和,若忽略他周身的威仪和贵气,倒真和绍表哥差不多。 只是,他这般的出身,又有那样隐秘的身世,便注定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个谦谦公子的。 这般想着,她心里竟生出几分感慨来,并非同情,而是觉着世事无常。 若是当年先皇后没有出宫,那此时他便不是定王世子,而是皇上亲子。 如今他因着定王府的关系防着皇帝,殊不知那龙椅上的九五至尊是他的生父。 上辈子,她并不知道他是如何熬过这些真相的。 她只知道,这辈子,她想陪他一同度过这些艰难。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令儿难道才发现本世子生的好看?」 这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好,最像个翩翩公子。 一开口,便叫人想要打他。 「你在王妃面前也是这般?」徐令珠突然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出声问道。 「哪般?」赵景叡挑了挑眉,轻笑一声,才道:「自是如此,你不知道母妃心疼我心疼得紧,我若正经了,她才觉着有事瞒着她呢。」 「那王爷也知你这般性子?」徐令珠忍不住又问。 赵景叡愣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才开口道:「父王面前我自不敢这般放肆,不过,自小到大,父王也是纵着我的。有时候我看着他对二弟,竟觉着我是如此受宠。」 「嗯?那侧妃娘娘定是很不甘心?」 赵景叡摇了摇头:「她不甘心也只能不甘心了,父王并非是那种怜香惜玉之人,便是对母妃,也不过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而已。」 那是因着他心中住着的那个人是你的生母,所以他才那般对你看重,哪怕,哪怕冒着风险将你养在定王府,给了你世子的身份,徐令珠心中暗暗想道,嘴里却是道:「天下的夫妻能这般相敬如宾便是极叫人羡慕了。」 「哦,令儿该对自个儿有信心才是,只相敬如宾怎么行?」 他说的这般直白,徐令珠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正想着他便拉着她到了前方。 很快,太阳落山,二人下了山回了青云寺,在岔道口分别。 v第35章[02.16] 「回去吧,你不必担心,今个儿我和你出来母亲是知道的。」 徐令珠一愣,不等她开口,赵景叡便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母亲生怕我当真有那龙阳之好,如今我想着来见你,母亲是巴不得呢,哪里会怪罪。」 「怪我,有些事情演过了,倒是吓着了母亲。我如何解释她都不肯信,往后还要令儿替我解释呢。」 她如何替他解释?徐令珠才刚想着,便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脸红起来,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朝前走去。 身后传来某人的大笑声,叫徐令珠脸愈发红了。 王爷合该好好管教他,最好打他几十板子,叫他改改这轻狂的性子,徐令珠心中暗暗想道。 徐令珠回了后院,直接便去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见着她,不等她请安忙将她拉到一边坐下,道:「快和我说说,王妃可喜欢你,和你说什么了?」 徐令珠出去好些时候,老太太一个人在屋里提着心,生怕她年纪小若是说错什么话惹的定王妃不高兴,这日后婆媳之间便有了嫌隙。 所以,这一下午都提着心,早就叫人出去打探过几回了。 这会儿见着徐令珠回来,脸上还带着笑意,没有什么委屈的样子,心里头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听老太太这般问,徐令珠只道:「王妃问孙女儿平日里做什么,可读过什么书,学过什么字,孙女儿一一答了,王妃看起来并没有不满意。」 「后来又闲聊了几句,喝了些茶,用了些点心,孙女儿便回来了。」 老太太听了,点头道:「也是,王妃先前虽在那大长公主处见过你,对你却也一点儿都不了解,如今才刚见了面,彼此间自然是透着几分生疏,你是个好的,处得日子长了王妃心里总是有数的。再说,这婚事是圣上赐婚,那定王世子也并非是完人,一点儿缺处都没有。咱们身份上虽低些,可到底也是侯府,你大伯父在朝堂上也是很的圣上看重的。所以,你也莫要怕,礼数周全了叫人挑不出错处来便是了。」 老太太又叮嘱了几句,才对着徐令珠道:「好了,你回你屋里歇息去吧,想来应付王妃娘娘你也累了,晚饭便叫人送到你屋里去,不必过来请安了。」 老太太对着站在那里的丫鬟琼枝道:「伺候好你家姑娘,这寺庙里晚上阴冷,被褥都要厚些,免得着凉了。」 琼枝福身应是,见着老太太摆了摆手,便随着自家姑娘从屋里出来,到了靠东一间屋子。 屋子里已经收拾妥当,还有着淡淡的苏合香的味道,桌上摆着的都是徐令珠平日里惯用的一套汝窑茶盏,天青色的瓷釉,很是好看。 「姑娘累了一日怕是也累了,快躺下来歇歇吧。」琼枝对着徐令珠道。 徐令珠也觉着身上酸疼的很,便脱了鞋子上了塌,一挨着枕头没用多久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翻了翻身子,将锦被抱在自己怀中,又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掀起被子坐起身来。 琼枝正做着绣活,听到动静转头一看见着自家姑娘醒过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上前去,将帘帐挂好,温声道:「姑娘这一觉睡得沉,奴婢也没敢打扰,姑娘先缓缓,饭菜都在炉子上温着呢,姑娘若是饿了便用些吧。」 她不说还好,听琼枝这么一说徐令珠才觉着自己有些饿了,便扶着她的手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桌上一共六道菜,都是素斋,还有一道西湖莲子羹,外加两碟子小菜。 徐令珠就着米饭用了好些,曲嬷嬷瞧着,只笑道:「姑娘今个儿费了好大精神,怪不得会饿,比平日里都多用半碗饭呢。」 徐令珠哪里好说她是和赵景叡一块儿去后山赏梅了,所以才会这么累,如今腿也酸酸的,明早起来怕是要酸疼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茶水漱了口,才对着曲嬷嬷道:「明日去正式拜见王妃准备的那些绣帕可都拿出来了?」 「姑娘不必挂心,咱们从府里来的时候都数过好几回了,姑娘绣活好,又真真是用了心,王妃娘娘见了定会喜欢的。」 曲嬷嬷说着,又亲子将那两块儿帕子和两个荷包拿了出来,徐令珠细细看过,这才叫她放了回去。 她心里很是有几分感慨,上辈子她当赵景叡妾室的时候因着身份低微只见过定王妃几回,王妃虽并未难为她,心里却也是对她存着几分看不起的。毕竟,姨母那般算计,叫满京城的人都以为是她勾引了赵景叡,王妃虽不是赵景叡生母,却也将他当眼珠子一般疼着护着,看自己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而自己这个想要勾引她儿子的女人,她不作践她已经算是大度了。 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徐令珠对定王妃这个婆母都是心存好感的。尤其,这一辈子她在定王府若要活的自在,就绝对不能得罪了定王妃。 毕竟,赵景叡再怎么喜欢她也不会日日待在内宅,这后宅之事还是定王妃说了算的。 再说,赵景叡是个极为孝顺的人,她并不想弄出什么嫌隙来叫他选择到底是向着哪边儿。一来人心本就不能试探,感情再深都经不住这些,二来既然她喜欢他,也要嫁给他,那对定王妃这个日后的婆母,她定会既尊敬又孝顺的。 好在,定王妃出身尊贵,又自持身份,想来是不会像老太太那般行事的。 徐令珠刚想着,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青似从门外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到桌前道:「这是小厨房刚出锅的梅花酥,姑娘尝一尝吧。」 青似将食盒打开,一股梅花的香气飘来,徐令珠碰了碰,果然是刚出锅的,还有些烫手。 「姑娘,这梅花酥极好,定是厨上的人费了好大功夫做的,姑娘多吃些才好。」 徐令珠听出些什么来,不等她开口,青似又道:「姑娘不知道,这青云寺后山上是大片大片的梅花林,如今三月里梅花盛开,正是个赏花的好时候呢。」 「厨上觉着这梅花应景,便做了这梅花酥,说是给客人尝尝呢。」 见着青似眼睛里的笑意,徐令珠脸上带了几分红晕,捻起一块儿梅花酥轻轻咬了一口,入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是,是极为好吃的。 青似将碟子推到自家姑娘面前,含笑退下。 葵院 乔嬷嬷伺候着定王妃摘下头上的钗环,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自家王妃听。 「听说咱们世子叫人将那徐四姑娘骗了出来,一块儿去后山赏梅去了,到傍晚才回来。世子回来时心情看起来很好,这不,还专门折了几支梅花放在瓶子里叫人给王妃送来呢。」 「想来,咱们世子是极为喜欢那徐四姑娘的,不然也不会这般。」 v第36章[02.20] 「只是,世子的性子还是浮躁了些,这人家老太太都在,万一若是哪个多嘴一句说了什么,反倒叫人家宁寿侯府老夫人觉着咱们世子不懂规矩。」 「世子千好万好,只这些年,性子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有时候连王爷也管不住了。」 定王妃听着,半天才出声道:「你错了,你别看他整日里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可我知道他心里是最有数的。今个儿你能打听到这些个事情回来回禀我,便是他想叫你打听到的。若不然,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我是一丁点儿都不晓得的。」 「你看那梅花,他专门叫人给我送来,还怕我知道他去了后山吗?」 「我虽没生他,却也养了他一场,最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如今看来,他对那徐四姑娘是真上了心了,倒不是因着贪恋好颜色。」 「等明日我也好好看看,那徐四姑娘到底是哪里好,能叫我的叡哥儿这般上心。」 定王妃说着,突然便干呕几声,乔嬷嬷瞧着,很是担心,不等她开口,定王妃便道:「不碍事,大夫不是看过了吗?如今只是有些害喜。」 乔嬷嬷点了点头,拿了些蜜饯叫自家王妃吃下,才带了几分担心道:「娘娘这是何必呢,该早些告诉王爷才好。那日,那日王爷虽是醉酒,可后来老奴瞧着王爷也并未恼火呀。再说,这种事情,王爷强要拉着王妃,难道王妃能真将他推开来。」 「您腹中这孩子,可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呢。若是个男孩儿,便是王爷唯一嫡出的子嗣了。」 定王妃脸色微微一变,好半天才道:「我也知道,只是如今我见着他,不仅我不自在,他也觉着不自在的很。」 「他心里一直装着姐姐,如今与我有了夫妻之实,实际上,他心里头是后悔的吧。我,我毕竟不是姐姐。」 「我的好姑娘,您万不可这样想,您千辛万苦冒了天大的风险将世子养大,您对大姑娘可以交代了。如今,该过您自己的日子了。您有了身孕,兴许是老天叫您换一个活法呢?」 定王妃没有说话,更没有发现漆黑的窗外站着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不知在窗外站了多久,那人正是世子赵景叡。 他脸上神色莫辨,手指攥着手中的食盒,若是在灯下便能见着已是青筋跳起,半晌,他才抬脚转出了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徐令珠陪着老太太用过早膳后,定王妃那里便派人过来,说是王妃请老太太和四姑娘过去,陪着说说话呢。 徐令珠随着老太太出了院子,用了不多一会儿便到了定王妃所住的葵院。 外头廊下站着几个丫鬟婆子,见着老太太和徐令珠进了院子忙上前福了福身子请安,又掀起帘子领着二人走了进去。 屋子里烧着炭火,暖和的很,空气中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梅花香。 徐令珠才进了屋子,便瞧着桌上摆着的一瓶梅花,便是昨日她同赵景叡一同去后山上折的。 她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跟在祖母的身后缓步上前。 「老身见过王妃娘娘。」不等老太太福下身子,定王妃便朝一旁的乔嬷嬷使了个眼色,道:「老太太快别客气了,又不是在王府,何至于顾忌这些个规矩呢。」 「快,快起来吧。」 乔嬷嬷上前将老太太扶了起来,又叫老太太上前坐了。 徐令珠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定王妃打量了她一下,道:「这孩子,真是懂礼数,怪不得讨人疼。过来坐吧,虽说是在三月里,可寺庙里阴寒,一路过来怕是有些冻着了,坐下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定王妃的话音刚落,乔嬷嬷便搬了个绣墩过来,徐令珠侧身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很快,便有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茶是上好的庐山云雾,入口清醇,只轻轻抿上一口,茶香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徐令珠喝了几口,身上便觉着暖和许多了。 只听定王妃对老太太道:「昨日才刚来寺庙,有好些事情要张罗,又顾及老太太舟车劳顿身子受不住,便叫老太太歇息一日咱们再见,这寺庙里阴寒,老太太昨夜可睡的安稳?」 老太太虽在一些场合也见过定王妃,却不曾搭过话,如今见定王妃如此和气,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头也自是高兴的很。 王妃这般性子,往后令丫头嫁过去,也不会太受委屈了。 「劳娘娘记挂,这寺庙里清净,倒是睡得很是安稳,这一早起来精神也足,便想着到王妃这来请个安,也活动活动身子骨。」 两人寒暄的话说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徐令珠身上。 「瞧这孩子安安静静吃着茶 ,性子定是好的很。听说写的一手好字,想来是能安下心坐得住的。」 徐令珠莞尔一笑,露出几分羞涩来,微低下了头。 老太太见着,含笑对着定王妃她:「小姑娘家面皮薄,可担不起娘娘这般夸奖。不过是幼时她父亲教过她几年,她又有几分天赋在里头,这些年一日日坚持下来,才落得旁人夸一个好字。娘娘素日里见得人多,想来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比这丫头要强上许多。」 「娘娘不知道,这孩子看着稳重,可到底年纪小,时不时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呢。」 定王妃笑着看了过来,叫乔嬷嬷拿了一支碧玺手串给了徐令珠。 徐令珠起身谢过,又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和帕子奉给了定王妃。 定王妃细细瞧了,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看着徐令珠这个准儿媳更是有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喜欢。 这孩子,倒是会讨人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生得又这般好颜色,想来入了府,府里也能热闹些。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针脚细密,配色也好,既鲜艳又不失大气,好,好!」 定王妃这般夸赞,叫老太太高兴的眼睛都笑弯了,她含笑看了徐令珠一眼,眼睛里更是多了几分满意。 v第37章[02.20] 这时定王妃对着乔嬷嬷道:「去叫人看看世子起来了没,若是收拾妥当了,叫他来拜见拜见长辈。」 定王妃说着,含笑对着老太太道:「这孩子懒得很,早上要睡足了才肯起来,如今出来散心又不在宫中当值,我便由着他去,这不,咱们都用过早饭了,他那边儿还迟迟都没动静。」 老太太笑道:「世子得皇上看重,身上的担子自然也重的很,难得出来散心,自是要休息好了的。孩子们舒心了,咱们怎么都高兴。」 乔嬷嬷叫了个大丫鬟前去了,只一会儿功夫便回来,福了福身子回禀道:「回禀王妃,世子,世子昨夜便离寺回王府去了。」 定王妃一愣,眼中露出几分诧异来,道:「怎么突然便回去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丫鬟回道:「说是,说是皇上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完,世子便先回去了。」 定王妃点了点头,道:「朝中事情要紧,由他去吧。」说着,挥了挥手叫那丫鬟退了下去。这才对着老太太道:「这孩子向来是这般不管不顾的性子,真真是拿他没办法。」 老太太忙道:「瞧王妃说的,替皇上办差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咱们妇道人家,虽帮不上什么忙,别拉后腿便好了。」 「世子得皇上看重,王妃该高兴才是呢,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徐令珠瞧见老太太说完这话后定王妃脸色微微一变,想着赵景叡的真实身份,定王妃听了这话心中定是复杂的很。 赵景叡本就是皇上亲子,先皇后嫡出,如今养在定王府哪怕贵为世子,颇得皇上看重,可比起皇子来,到底还差了那么一些。 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因着皇上对定王的忌惮,叫他这个世子自污了名声,只为着叫皇上放心。 王妃那么疼赵景叡,看着这些,心里头是十分舍不得的吧。 徐令珠朝着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老太太自也察觉出来气氛有些不对,便忙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又闲聊了一会儿,老太太便起身告辞。 从院子里出来,老太太才对着徐令珠道:「这王妃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我在夸世子得皇上看重,怎么偏偏就不高兴了。这,她的心思可真真是叫人猜不出来。」 「还有拿世子,既然跟着一块儿来了,这不说一声便走了,说他张狂果真是张狂的很,我才不信是皇上有事找他。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看不出来。」 「这一家子,实在是……」 老太太瞧着站在那里的徐令珠,到底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好孩子,我瞧着王妃很是喜欢你,只要有这一点,你往后便能在定王府立足了。」 「旁的,都不要紧。这新嫁过去的媳妇,总是要适应适应,慢慢你就能揣摩出王妃和世子的脾性了。」 「你向来聪慧,性子又好,难得的是不好拔尖儿,这般脾性在定王府才能生存下来。她们那样的门户,你与其要强倒不如以柔克刚,只记着服侍夫君孝顺公婆便尽够了。」 「你记着了吗?」 「是,孙女儿明白。」 老太太嗯了一声,带着徐令珠回了所住的院子。 等到回了屋里,徐令珠才对着青似道:「你可知世子为何连夜回了王府?」 青似有些诧异,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徐令珠按下心中的疑惑,拿了一本话本子看了起来,看了会儿老太太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老太太要去听经,叫姑娘一块儿去。 徐令珠放下手里的话本,随着丫鬟到了老太太那里,一并去了禅房听经。 寺庙里的日子很是清净,这般过了三日。 这一天,徐令珠才从禅房里出来,青似便走到她跟前儿低声道:「姑娘,王府出事了,王妃听闻消息,已经叫人收拾东西启程回京了。」 徐令珠一愣,眼睛里露出诧异来。 青似见着,只低声道:「奴婢打听过了,王妃那边的人嘴巴紧的很,并不知具体是何事,只远远瞧着王妃的脸色,怕是有些要紧。」 徐令珠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便想到前世定王因着养了个舞姬,那舞姬生的和已故的昭懿皇后十分相似,因此触怒了皇帝,以狂悖忤逆,德行有亏的罪名圈禁宗人府的事情来。 莫不是,莫不是…… 徐令珠心里生出几分慌张来,又强行按捺下来,暗暗告诉自己不会这么快的,前世这事情是她成了赵景叡妾室之后才发生的,距离如今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 虽然这般劝说自己,到底心里存了担心,所以一上午都闷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过中午后,老太太也听闻了王府出事的消息,知道王妃一行人已经启程回京了,自也没了住下去的兴致,便吩咐人收拾东西,也一并回京了。 马车行驶在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到入夜时分,才在宁寿侯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大太太顾氏早就听闻消息迎了出来,扶着老太太回了明雍堂后,才忍不住问道:「母亲不是说要在那青云寺多住几日,怎么今日便回府了?」 老太太说是听说王府出了事情,连王妃都赶回去了,只问大太太顾氏她可听说了什么。 顾氏摇了摇头,道:「媳妇没听说什么呀。」顾氏有些诧异,想着明日一早便叫人出去打听。 第二天一大早,未等顾氏叫人打听消息,身边出去采买东西的婆子便回府说了,说是定王府出了天大的事情,郑侧妃不知因何缘故得罪了定王,骤然失宠郁结于心,竟是将自己吊在了梁上。 「这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过那侧妃命大,被人救了下来又传了太医进府诊治,总算是没送了性命。」 「听说定王将侧妃院里的一干人等全都打的打,发卖的发卖,单单是那草席裹着的尸体就往乱葬岗抬了好几个。」 v第38章[02.20] 「外头人议论纷纷,眼睛都盯着定王府呢。」 老太太听了,当即便愣住,那郑侧妃到底如何惹怒了王爷,落得这般下场,着实叫人想不通。 老太太看了徐令珠一眼,道:「到底是王府的事情,只你下回见了世子莫要多问,免得叫世子心里怪罪你。」 徐令珠应下,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到临走时,老太太才又对着徐令珠道:「你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小产伤了身子,你虽因着去青云寺不能服侍在跟前,过去宽慰宽慰她也是好的。」 「我昨日听说,你不在的时候表姑娘时常过去呢。」 「你和你母亲虽疏远些,却也别闹的满府都知道,传到外头去不知道的说不准要如何议论你呢。」 徐令珠听了点头应下,福了福身子告退出来,带着琼枝去了孟氏所住的澜院。 她刚进了院子,便碰到了从屋里出来的徐幼珍,徐幼珍脸色并不怎么好,比起之前要消瘦许多,见着徐令珠的时候,眼睛里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后便换做恼怒。 她,她过来做什么?这些日子她日日讨好姑母,姑母却是对她疏远了许多。都怪方嬷嬷那老货在姑母面前胡乱嚼舌根,惹的姑母这般。 如今她徐令珠回来,便是要连姑母对她最后的一丁点儿怜惜都要抢走吗? 不等她开口,便有小丫鬟打起帘子,说是四姑娘来给太太请安了。 话音刚落,屋里的方嬷嬷便亲自迎了出来,满是笑意对着徐令珠福了福身子道:「老奴给四姑娘请安了,太太知道姑娘回府,心里便想着呢,一大早便念叨起姑娘来,还叫小厨房做了姑娘爱吃的点心,姑娘快进来坐吧。」 「这些日子姑娘不在,太太时常说起姑娘来,她身子不大好,若是有姑娘时常在身边陪着说话宽慰宽慰,想来会有起色的。」 方嬷嬷说着,见着依旧站在那里脸色变了又变的徐幼珍,声音冷了几分,道:「表姑娘既给太太请过安了,便回去吧,太太有话要和我们四姑娘说呢。」 徐幼珍面色一变,露出几分羞恼来,却是碍着廊下站着的一干丫鬟婆子,并不好发作。再说,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嫡出的五姑娘了,她心虚得很,并不敢责骂方嬷嬷。 她只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许久才开口道:「那我便回去了,等改日再来探望姑母。」 说着,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红儿转身离开了。 徐令珠看着她出去,对上方嬷嬷的视线,方嬷嬷只道:「前几日表姑娘要和咱们太太讨要一串紫玉串珠,太太没肯给,表姑娘便闹腾了一番,太太身上不好心情也跟着不好,发作起来便将表姑娘好生责骂了一番,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全都看着呢。如今太太也算明白了,这满府上下,也只姑娘是太太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往后太太不靠着姑娘,难道还靠着旁人不成?」 「太太经此一遭,对过往之事好生后悔呢。」方嬷嬷说完,便领着徐令珠走了进去。 徐令珠并不诧异方嬷嬷说的这一番话,却并未放在心上。 孟氏和她母女情分着实不厚,不说过往如何,单单三哥哥一事,便是她二人都不能跨过去的坎儿。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孟氏将那些过错都栽赃给身为女儿的自己的。 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说一个错了便能得到原谅的。 更不用说,自己那个母亲,从头到尾都不会提起三哥哥来,好像不提,便一直能将罪过安在她身上一样。 徐令珠看了方嬷嬷一眼,缓步走了进去,脸上并未露出什么动容的神色来。 方嬷嬷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过往这些年四姑娘是如何过来的,自然也不会奇怪四姑娘这般冷漠。所谓水滴石穿,太太先做小伏低,这一日日下来,四姑娘的心便是石头做的,也不会一丁点儿都没有动容的。 到底,四姑娘是从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哪怕她心里再不情愿,太太这边儿都做出努力了,她若一直犟着,一个孝字压下来,四姑娘就会被人指摘的。 本朝以孝治国,四姑娘往后是要嫁到定王府去的,哪怕是假的,想来四姑娘聪明,装也会装出这份孝顺来的。 日子长久了,假的渐渐也变真了,谁又能分得清呢? 方嬷嬷想着,便含笑立在了孟氏身侧。 徐令珠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道:「给母亲请安。」 孟氏自是被方嬷嬷念叨了好些日子,又看清楚了徐幼珍的几分脾性,心中便也想和徐令珠这个嫡亲的女儿亲近几分的。 只是,到底母女之间生分了这些年,骤然叫她做出一个慈母的样子来,她着实有些为难。 听着徐令珠请安,她便只道:「快起来吧,你去青云寺舟车劳顿,该歇息几日才是。」 「路上可都平安?」 徐令珠点了点头,「都好,多谢母亲挂心。」 徐令珠如此,孟氏便不知该说什么了。方嬷嬷见了,忙叫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来,都是徐令珠平日里喜欢的。 方嬷嬷笑着道:「姑娘尝尝,太太知道姑娘爱吃这些,便叫小厨房的人学着做了,说是等哪日姑娘来请安,便拿给姑娘尝尝。」 方嬷嬷见着徐令珠拿起一块儿点心轻轻咬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姑娘若是觉着好,便多到澜院来坐坐,小厨房日日都会做的,姑娘也好陪着太太说说话。」 方嬷嬷如此说,徐令珠笑了笑,对着孟氏道:「母亲身子可好些了?大夫可还日日进府诊脉?」 孟氏道:「好多了,养了这些日子气色都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你呢?听说那定王府出了事情,郑侧妃差点儿将自己吊死在梁上,到底是何种缘故呢?」 「都说定王宠着那郑侧妃,还叫她生了一子一女,长女嫁到了镇国公府,小公子也叫她亲自教养,很是有几分体面呢。」 徐令珠摇了摇头道:「女儿也不知道,祖母说了不叫女儿多问,到底是王府的事情,怕问多了惹的世子不高兴,觉着女儿是多嘴多舌之人。」 徐令珠如此说,孟氏便不知如何接话了,只点了点头,叫徐令珠再用几块儿点心。 v第39章[02.20] 母女二人如此待了约半个时辰,徐令珠才起身告辞。 这一回,孟氏亲自将徐令珠送了出来,临走时来拉着她的手道:「我知我之前不是个好母亲,如今经此一遭倒生出几分悔悟来,往后,往后咱们母女好好的,好不好?」 徐令珠看了她半晌,才道:「母亲回去吧,我还要回去抄写佛经,送去给祖母呢。」 说着,便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出去。 琼枝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忙追了上去。 孟氏见着徐令珠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落寞来。 这,这孩子如此冷淡,怕是再也扭不回来了吧。若是换做旁人,早就眼圈红了,拉着她一块儿哭了吧。 方嬷嬷将孟氏脸上的神色全都看在眼中,上前宽慰道:「太太别着急,总要慢慢来的。四姑娘不是心狠之人,若真对太太没有一丁点儿的关心,今个儿便不会过来了。」 「之前是表姑娘横在中间每每搅合太太和四姑娘的关系,如今太太既明白了哪个轻哪个重,她便再也不能拦在中间了。依老奴看,往后太太连表姑娘的面儿都少见些,免得四姑娘见了心中不喜。」 若是之前孟氏听了方嬷嬷这番话定要发作恼怒的,这会儿听了却是犹豫道:「这,一下子这样,幼丫头会如何想?」 方嬷嬷道:「您管她怎么想呢,您之前那般宠着她,那日不过不给她一只紫玉串珠,她便在背后那般嚼舌根,说太太您长短。别说您如今是她的姑母,便是当母亲的,这听着也寒心不是?」 「老奴不是不待见表姑娘,而是表姑娘着实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用得着太太的时候自是伏低做小什么好听的或是认错的话都能说出来。用不着的时候,早就忘了太太往日里的恩情了。」 「她一个身无分文吃穿用度都靠着咱们府里的外人,往后太太难道真能指望上她不成?」 「倒不如借着此事就此和那边儿冷了,别说四姑娘,便是老爷心里也是乐见此事的。」 孟氏看了方嬷嬷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那,那好吧。也并非我不疼她,实在是如今我自己的处境都艰难,她又那般不懂事,必不能好好和令丫头相处的。」 方嬷嬷点头应是,心里却是有些无奈,太太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便是表姑娘肯伏低做小,四姑娘也万万不会将她当自家人的。 所谓一笑泯恩仇,着实有些稀罕呢。更多时候,是这仇越结越深,不死不休了。 方嬷嬷扶着孟氏进了屋子,又细细给孟氏说了许多,左不过是四姑娘如何如何好,往后太太待她一分好,这母女之情总能深厚几分的。后来,方嬷嬷说起宫中有孕的贵妃来,孟氏脸上的笑意便更多了几分。 定王府 定王妃连夜赶回了府里,在路上便听府里的婆子说是郑侧妃失言惹的王爷大怒,将她身边的一干人等全都打杀发卖了。郑侧妃在院中跪求见不到王爷一面,便想出了假装悬梁自尽的法子,哪知王爷半分怜惜都无,听说她捡回一条性命来,喉咙伤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却也只说了声,叫大夫去诊治,治好之后便挪去偏僻的秋风院,小公子挪到王妃住处,由王妃亲自教养。 王爷的话才刚传给郑侧妃,郑侧妃便当即哭嚎,几乎又死了一回。 「可知是何缘由?」定王妃轻轻抿了一口茶,出声问道。 回话的婆子摇了摇头,道:「只依稀听说是王爷和世子在书房里商议事情,郑侧妃端着茶进来,若是平日里便也罢了,王爷不过训斥几句,可那日王爷当即便震怒,扬手便给了郑侧妃一个耳光,说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不知规劝,才纵得主子这般放肆,这打的打,杀的杀,连郑侧妃的乳母裘嬷嬷都被王爷叫人乱棍打死了。侧妃又哭又求,王爷也没留半分情面,那裘嬷嬷断了气,郑侧妃心神俱骇,叫人拖着回了院里。」 「后来,她来和王爷请罪,在书房前跪了整整一日,王爷都没见她。」 「之后的事情,王妃您想来也听说了。都是侧妃自作孽不可活,往日里那般得宠王爷不怪她,如今正好撞在王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这骤然失宠,怕是心神俱骇,才想出了将自己的性命堵上的下作招数来,谁知王爷并不理睬她,还叫人将小公子挪到王妃院里,说是往后叫王妃教养呢。」 定王妃听了,摆了摆手叫她下去了,喝了几口茶才对着乔嬷嬷道:「我听得都有些糊涂了,王爷并不是心狠之人,怎地这回对郑氏如此狠辣?」 乔嬷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兴许王爷早就觉着郑氏放肆,不过是压着不处置,那日王爷正好心情不好,便一下子发作了也是有的。」 「再说世子当日不也在吗?王爷想来是不想叫世子觉着郑侧妃一个妾室能随意进出书房。王爷待世子,您还不知道吗?那是事事都顺着,一点儿都不想叫世子不快呢。」 定王妃听了,笑笑:「可不是,他说我宠着叡哥儿,实际上他才是最宠世子的人呢。那年叡哥儿闯了祸惹的王爷动怒,亲手打了叡哥儿十板子,叡哥儿没怎么,晚上王爷倒是茶饭不思,后悔得很。后来不还买了好些东西给叡哥儿,我看,太妃和我都是其次,叡哥儿如今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一多半是王爷纵出来的。」 乔嬷嬷听了,只笑道:「可不是。这些年郑氏虽得宠,见着咱们世子却是怕得很,哪怕生了一子一女,也没夺去王爷的看重。」 「娘娘,您有孕的事情还是告诉王爷吧,兴许能叫王爷高兴高兴呢?」 定王妃听了,轻轻摇了摇头,道:「再缓缓吧,闹腾出这些个事情来,等过些日子再说。」 乔嬷嬷点头应下,还未说话,便听着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世子来给王妃请安了。 定王妃见着身着一身宝蓝色锦衣的赵景叡,眼睛里便露出笑意来:「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你明日进宫吗?」 赵景叡上前在软塌上坐了下来,道:「不去,皇上交代了一些差事,等办好了再去,最好能和皇伯父讨要些东西,皇伯父内库里好些贵重的东西,儿子可是眼馋的很。」 定王妃听他这么一说,只拍了下他的胳膊道,「你呀,别和皇上没大没小的,他是君你是臣,若是过分了惹的皇上不喜可就不好了。」 「有时间,多在府里陪陪你父王。」 「对了,那日你也在书房,你父王可是有什么心事,才那般将火气全都撒在郑氏身上?」定王妃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 赵景叡看了定王妃一眼,道:「儿子也不知道,想来是朝堂上的事情,那日母亲不在府里,也合该郑氏倒霉,不然父王在气头上,母妃还能劝劝呢。」 定王妃失笑道:「我劝什么,你父王的脾性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越劝越不好。当年你惹的你父王生气,你父王打了你,我也是劝都不敢劝的。」 「后来你养几日便好了,偏你父王心里后悔,日日哄着你给你买好东西,连那几盆极品的兰花叫你摘了去你父王都没生气,还说你摘的好。」 「说起来,幸好你自小是养在太妃宫里,不常在府中住,不然,早被你父王给宠坏了。」 赵景叡脸色微微一变,半天才道:「我是父王的儿子,父王自然是该宠着我的。」 定王妃见着他眼中的认真,觉着好似有哪里不对,再细细一看,却又不觉着如何,儿子还是那般肆意的性子,含笑看着她。 v第40章[02.20] 不等她开口,赵景叡便道:「父王叫二弟养在母妃院里,母妃可别有了小儿子,便忘了我才好。」 这话将定王妃逗笑了,只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你二弟吃醋,你放心,我再疼他也不会越过你去的。」 「这满府都是你的,你难道还不满意吗?」 赵景叡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定定看了王妃半晌,才道:「能得父王和母妃这般疼爱,儿子自是满意的。」 说完,便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又闲聊了一会儿,赵景叡便借口温书退了出去。 定王妃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道:「他,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话奇怪的很,我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乔嬷嬷思忖一下,道:「世子是不想叫二公子养在王妃院里呢,这也不奇怪,原先王妃只待世子好,如今骤然要住进一个人来,是谁都不习惯呢。」 「世子那样的性子,万不会拦着不叫二公子住进来,如今不过是来王妃这里说些酸话罢了,王妃养了世子一场,不是最该明白世子的性子吗?」 听着乔嬷嬷这话,定王妃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他呀看着大了,马上就要娶亲了,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呢。」 「他说做好了差事便叫皇上赏他,这话 哪里是个当臣子的该说的呢,也不怕皇上怪罪他。」 定王妃说完这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沉默了。 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皇上是他的生父。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不怪王爷多疼他。」 乔嬷嬷见着自家王妃发愁,忙出声宽慰道:「王妃先别想那么多了,左右走一步算一步,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世子平平安安什么事情也没有,又得皇上那般看重,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呢。您眼下还是好好养好这一胎,往后世子也能有个弟弟不是?」 定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道:「他和郑侧妃的那个儿子不亲,我肚子里这个,日后成日处着,一天天见他长大,想来是会亲厚的。」 「可不是,这可是王爷唯一的嫡子,不只是世子,王爷也会看重他的。」 定王妃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儿,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她出自王府,会被封为郡主,往后呀有我和王爷疼她,这辈子便不发愁了。」 乔嬷嬷伺候了定王妃这么些年,哪里不知道定王妃的心思呢。听着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知道:「这事情谁说得准呢?小公子也好,小郡主也好,都会得王爷和世子喜欢的。」 「王妃您怀着孕,可不可想太多,免得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定王妃看了她一眼,彼此间都明白了对方未说出来的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答应过姐姐,会好好照顾叡哥儿的,哪怕这一胎是个儿子,我对他的疼爱也不会比对叡哥儿多半分。往后叡哥儿继承了王府,他自会照顾幼弟的。」 乔嬷嬷点了点头,道:「自该如此。 」 她们都没有说万一有一日世子的身世被人揭发了,定王府又该如何。 这些年都过来了,王爷被皇上猜忌忌惮,定王府是出不得一点儿乱子了,更何况是私藏皇嗣的事情呢? 乔嬷嬷拍了拍定王妃的手,道:「王妃宽心些,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即便到了那一步,王爷和您到底养了世子这一场,这养育之恩大于天,皇上难道能一点儿情分都不念吗?」 乔嬷嬷也不知是说给定王妃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又喃喃低语几句,便将话题转开,说起了将二公子挪到正院的事情来。 「你看着办吧,若是郑氏那里死不放手,也别太过了,这府里都送了好些条人命了,别真将郑氏逼死了。」 「王爷那里,有我去说呢。」 乔嬷嬷知道王妃如今有着身孕怕也顾不上二公子,也知道王妃没那心思将二公子养在自己院里,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道:「是,老奴知道的。郑侧妃若是强不肯叫老奴带二公子过来,她那里不也有乳母婆子一大堆人吗,纵是郑氏受了惊吓身子不好,也有的人去伺候二公子。」 「那老奴明日便去看看吧,天色不早了,老奴服侍王妃歇下吧。」 见着定王妃点头,乔嬷嬷便起身替自家王妃摘下钗环,洗漱之后,便扶着自家王妃到了踏上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才刚用过早饭,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哭声。 听着声音,定王妃只皱了皱眉,道:「不是受了惊吓病着吗,怎么一大早的就来这里哭了,也不怕真哭伤了身子,落了病根儿。」 定王妃对着乔嬷嬷道:「你出去看看,叫她回去吧。若是为了见王爷,王爷不在我这里,她是见不着的。若是为了别的,也等过几日,等王爷气消了,再去请罪。」 「左右她这么闹腾,只会惹的王爷更加厌恶,这骤然失了恩宠是不好受,可还有后半辈子要过活呢。」 「你将这话说给她听,叫她细细想想吧。」 乔嬷嬷听了,便应了声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便见着了跪在院子里,脸色苍白格外孱弱的郑侧妃。 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绣梅花褙子,头发挽起,却只簪着一支白玉簪子,看起来格外叫人怜惜。 「嬷嬷。」郑侧妃跪爬上来,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哭求道。 她才刚开口,郑嬷嬷便道:「是王爷怒了你,侧妃来求王妃又有什么用处。王妃说,您骤然失了恩宠是不好受,可也要想想您的后半辈子才是。」 「您这般哭闹,传到王爷耳朵里只会更惹的王爷不喜,叫王爷厌了你。」 「倒不如今个儿回去,等缓上一段时日,等王爷气消了您再去求王爷。」 郑侧妃拽着乔嬷嬷的袖子不肯放手,后来见着乔嬷嬷不肯叫她见王妃,竟是猛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推开乔嬷嬷,自己径直便闯了进去。 v第41章[02.27] 定王妃见着郑氏从外头冲了进来,当即便沉下脸来。 「放肆!」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空气顿时便凝重起来。 「王妃,求王妃开恩,求王妃救妾身这一回!」郑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管不顾爬到定王妃面前,拽着她的裙摆道。 乔嬷嬷瞧着她这般不像样子,便叫了两个婆子将她拉开。 「姐姐,姐姐开恩,都是妾身的错,求姐姐替妾身去王爷面前求情。」 「姐姐大度贤惠,向来对妾身都是宽厚的不是吗?」 定王妃听她这般说,眼中露出几分嘲讽来:「我大度贤惠,却不代表要在王爷面前替你求情。」 「早就说过了,王爷如何宠你我都不管,可书房重地岂是你一个妾室能随意进去的?」 「那日你可听见了什么,惹的王爷那般发作?」定王妃出声问道。 郑氏一时怔住,片刻才摇头道:「没有,妾身什么都没听见,妾身才刚进去,不知为何便惹的王爷动怒。」 「妾身进府这么些年,从未见王爷发过这么大的火,当时竟像是要将妾身打杀似的。」 「妾身身边的乳母裘嬷嬷被王爷命人杖毙了,连秋芝她们都被王爷打杀的打杀,发卖的发卖,妾身,妾身实在不明白,怎么就惹的王爷这般了?」 定王妃看了她半晌,见着她脸色苍白痛哭流涕,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不免皱了皱眉,道:「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你到底是王爷的侧妃,素日里也是有些脸面的人,如此不尊重不体面,若是传到外头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了什么丑事,才惹的王爷这般动怒,连你那裘嬷嬷都发作了。」 定王妃的话叫郑氏当即便惨白了脸,她动了动嘴唇,并不敢起来,只磕头道:「求王妃体恤,求王妃帮妾身……」 郑氏的话还未说完,见着定王妃脸上冷漠的神色,便不敢往下说了。 她就知道,往日里是她得王爷恩宠,王妃才那般纵着她,哪怕她的吃穿用度和她这王妃都不相上下了。如今她一朝落魄,惹的王爷厌弃了,王妃她怎会拉她一把? 她不踩她一脚落井下石已是不错了。 郑氏一时脸色愈发惨白,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只是做了些点心想送到书房,怎就惹的王爷那般动怒。王爷那日震怒,竟是一点儿都不顾及二人这些年的情分。 她还是头一次觉着自己这般无助,好像往日里那些恩宠全都是假的。 王爷好狠的心,竟然想将她的儿子也抢去,给了王妃。 郑氏心神俱骇,看着定王妃的眼中便露出几分防备来。 她身子瑟缩一下,眼泪簌簌落下来:「姐姐,姐姐有世子难道还不够吗?还要……」 她的话音未落,见着定王妃眼中的冷意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定王妃看了她一眼,道:「你的儿子自然是你的,我抢去有什么用,你若一直这般,才会叫王爷永远厌弃了你。若生母无宠,你想想他会是何种处境吧。」 郑氏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对她说这些话,一时愣住。 她,她为何不想…… 郑氏一时愣住,心里头有些高兴,却有还存着几分不放心。 王妃这话是真是假? 在她愣神的时候,定王妃道:「侧妃身子不好,送她回去歇着吧,二公子那里先不着急挪动,叫乳母丫鬟好生服侍着。」 不等郑氏开口,便有两个婆子上前,架着郑氏的胳膊便将人给拖了出来。 乔嬷嬷见着郑氏离开,才忍不住对自家王妃道:「王妃何必这般心善,王妃心里头既有王爷,为何不出手对付这郑氏?」 定王妃看了她一眼:「何必呢,她也是个可怜人。王爷的心不在我这里,也从来都不在她那里的。」 「我好歹还占着正妻的身份,她有什么呢?」 「那裘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王爷也说打死便叫人打死了,王爷心狠起来,倒一点儿都不顾及郑氏也替她生了一子一女的。」 定王妃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道:「何苦来哉,只要她日后安分些,这王府也不是容不下她的。她到底是大姑娘的生母,不顾及她,也要顾及大姑娘的脸面的。」 「不是我说,王爷这回,有些过了,倒不像是平日里的他了。」 她心中不是不好奇到底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只是他们夫妻间,还不到那个地步,哪怕,她如今腹中已经又了他的骨肉。 定王妃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嘴角先是露出几分苦涩来,随及便换作几分柔和。 不管如何,她总会保护好她的。哪怕王爷一辈子都不喜欢她,只念着姐姐,她有这孩子,后半辈子也算是有点儿念想,这辈子也算真正替自己活过一回了。 定王府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短短几日,徐令珠听到了好几个版本。有的说是郑侧妃在书房外娆首弄姿,王爷当着世子的面下不来台才将郑氏发作了。有的说是郑氏和府中的侍卫私会,被王爷发现了。更有甚者,说是郑氏妄图勾引赵景叡这个世子,被王爷给发现了。自然,还有更离谱的。 徐令珠听着如萱打听到的一个个消息,听到后来只忍不住笑道:「传出这话的人该去写话本子了,书上都不敢这么写。」 倘若郑侧妃真的私会侍卫或是妄图勾引赵景叡这个世子,如今郑氏就该死无全尸被丢在乱葬岗了,而不只是她身边的裘嬷嬷和一干丫鬟婆子或是打死或是发卖。 郑氏应该是触及到了定王的底线,要不然就好巧不巧做了什么事情刚好撞在了定王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才有之后一连串的事情。 v第42章[02.27] 那些坊间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曲嬷嬷听了,也笑道:「可不是,郑氏那般的宠,何苦要和个侍卫有什么首尾。这市井之人最是爱打听公门王府那些个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来便愈发不像样子了,姑娘听听便罢了,万不可当真了。」 「到底,那郑氏替王爷生了一子一女呢,王爷在生气,也要顾及儿女的脸面。」 徐令珠听了,点了点头:「我记着王府大姑娘是嫁到了镇国公府?」 曲嬷嬷点头道:「是,是嫁给了二公子,到底大姑娘并非是王妃所住,一个庶字压在头上,哪怕是王爷的亲女,也不能嫁给镇国公府的长房去。之前姑娘去大长公主府赏花,她也是在场的,还给定王妃请安来着。」 「想来那日姑娘不知她的身份,如今也记不着她的模样了。」 「说起来定王妃倒是个大度的,对于庶女庶子都不苛待,在京城里很是叫人称赞呢。」 徐令珠点了点头,上辈子她虽只见过定王妃几面,印象却是很好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孟氏身边的大丫鬟凝碧过来了。 她手里拿着个红漆食盒,见着徐令珠福了福身子道:「请姑娘安,太太叫小厨房做了姑娘爱吃的椰蓉糕,叫奴婢给姑娘送来。」 「刚出锅还热着的,姑娘这会儿吃正好。」 凝碧说着,便将食盒放在桌上,「太太还说,姑娘若是闲来无事可去澜院,太太请了个说书的女先生,知道姑娘爱听些野史游记,叫姑娘得空过去呢。」 「姑娘有两日没去澜院,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头可想得紧呢。」 徐令珠听着这话,暗暗腹诽道,她日日都去请安了,哪里是两日没去,不过没多坐坐罢了。 她这个母亲,如今也听了方嬷嬷的法子,做出往日里根本就不屑做的事情来了。 她心里既无讽刺也无感激,只觉着好生麻烦,明明,她一个人的日子也是很好的。孟氏突然这般示好,要当个慈母了,她怎能一下子便习惯了,反倒觉着还不如她只对徐幼珍好呢。 明明她们母女间没有什么情分,不是吗?既然彼此间都知道,如今这般是何必呢? 她想要她的疼爱的时候她不给,如今她不想要了,她又偏偏强要塞给她。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心里虽这般想着,徐令珠面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来,道:「替我谢谢母亲,这两日祖母叫我看好些账册,实在是不得空,便不过去听书了。」 凝碧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心中觉着这四姑娘好生心狠,太太都这般放下身段了,四姑娘偏偏不领情。 到底是母女,哪里就有那么深的嫌隙呢? 明明之前四姑娘很好相处,很是孝顺,并不是这般的性子。 都怪表姑娘,若不是表姑娘往日里太过任性,叫太太事事都向着她,太太如今也不会这般进退两难。 「是,奴婢知道了,定会回去回禀太太的。」 「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见着徐令珠点头,凝碧才福了福身子,转身从屋里退了出来,很快便出了院子。 徐令珠看了一眼食盒里放着的椰蓉糕,淡淡道:「拿下去你们分着吃了吧。」 琼枝听见,知她心里的别扭,忙将那碟子椰蓉糕拿了下去。 到了厨房里,也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太太当年若能对她们姑娘好些,也不至于母女间落的这般境地。 她伺候了姑娘多年,自然是向着姑娘的。 姑娘不愿意和太太相处,那便任由姑娘吧。左右姑娘是要嫁到定王府去的,在府里住着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 和太太,面儿上过得去便行了。 这些年姑娘心里的苦她们这些伺候的人知道,老太太知道,这满府的人都是知道的。 镇国公府 二房 牡丹院 「二奶奶,您还是别回去了,太太和老太太知道了怕是会责罚奶奶您的。」身边的丫鬟环儿满是担心道。 她口中的二奶奶,便是郑氏的亲女赵湘,嫁给镇国公府二房嫡子给正妻,因着郑侧妃在王爷面前得宠,她又是定王唯一的女儿,所以哪怕是庶出也无人敢欺她。 听着这话,赵湘脸上并未露出惧怕来,只道:「母亲那般的性子,我不回去怎么行呢?」 这日赵湘回了王府,知道生母郑氏被挪到了西北角的秋风院,先是愣住,随后便问身边的嬷嬷道:「母亲到底做了什么,惹的父王这般?」 身边的嬷嬷眼中也是不解,只摇头道:「老奴打听到的消息全都给奶奶说了,也不知那些是真哪些是假,还是过会儿去问问侧妃吧,这会儿咱们先去给王妃请安才是正理。」 赵湘听着点了点头:「嗯。」 她自小在府中长大,对于嫡母定王妃很是有几分尊重,再加上这些年嫡母和生母从未闹出过什么事情来,便只以为这王府和睦。谁曾想如今却是闹出这些个事情来,若说这其中没有嫡母的缘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以前,父王再怎么也会顾及母亲的。 v第43章[02.27] 这回,却是将母亲挪到了偏远处,母亲日后若想得宠,怕是不能够了。 心里虽这般想着,在见到定王妃的时候赵湘却是只表露出恭敬孝顺来,甚至连郑侧妃一个字都没提。 问了王妃身子可好,兄长可好,又转而说起京城里的一些个事情来。 定王妃坐在软塌上,见着她这般,脸上露出笑意来,只道:「我知你心里担心,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侧妃如今虽受了些委屈,可到底她也服侍了你父王多年,你父王不会真的厌弃了她的。」 「正好你来了,你也过去劝劝她,叫她安生两日,没得日日哭诉,惹的你父王真的心烦了。」 「你也知你父王的脾性,最是见不着女子泫然欲泣,他早年带兵打仗,岂是怜香惜玉之人?」 听嫡母言语间流露出的不满,赵湘忙站起身来,道:「多谢母妃体恤,女儿这便过去劝劝,绝不叫母妃担忧。」 定王妃摆了摆手,便叫她下去了。 从正院出来,赵湘一路朝秋风院走去,这院子偏远,路上便用了好些时候,等到进了院子见着廊下站着的几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有几个婆子还在那里闲聊时,当即便冷了脸色。 不用想也知道母亲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这起子拜高踩低的奴才,一个个见风使舵,怕是早就不将母亲这个失宠的主子放在眼里了吧。 赵湘心中这么想,却是收敛了脸上的怒意,抬脚进了院子。 廊下的丫鬟见着大姑娘回府,脸上便存了几分忌惮,忙迎上前来,满脸笑意道:「姑奶奶回府了,我们主子见了可是要高兴了。」 院子里一干人等全都福身请安,见着赵湘脸上并没有恼怒,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管侧妃如何,大姑娘可是王爷唯一的女儿,哪怕是个庶出的,素日里也很是得王爷看重的。 要不然,怎么会嫁到镇国公府去。 赵湘看了一眼站在前头的婆子一眼,那婆子福了福身子,道:「老奴是新派来伺候侧妃的,这些日子侧妃身子不大爽利,病了几日,只侧妃不叫人请大夫进府,今个儿姑奶奶回府,还要请姑奶奶劝劝主子呢。」 赵湘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便朝屋里走去。 屋子里有些冷,比起原先所住的屋子摆设更是简陋许多,赵湘一点儿都不意外,失宠之人可不就是这般。 只是,想着连母亲的乳母裘嬷嬷都被父王杖毙了,一干丫鬟婆子又死的死发卖的发卖,心中便对郑氏这个生母生出几分同情和怜惜来。 这,早就告她说不可因着父王恩宠而坏了规矩,更不可得罪了王妃,母亲若是早听她的,哪里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郑侧妃因病在床上歪着,听着亲生女儿回府了,忙坐起身来,才刚见着赵湘,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拉着她的手道:「你,你可回府了,再不回来,母亲我便要被人欺负死了。」 「往日里见她贤惠大度,如今我才晓得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你不知道……」 郑侧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赵湘一把捂住了嘴:「母亲不可胡说,王妃哪里是你我能议论的?」便是议论,也该是私下里说才是,没得叫身边的丫鬟婆子听去了,随意嚼舌根,到时候还不是叫王妃恼怒。 「早就劝过母亲,母亲可听了我一个字?」 赵湘说着,对着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道:「都退下去吧,我和母亲私下里有些话要说。」 听着她的话,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直到屋里只剩她和郑氏两个,赵湘才出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是因何惹的父王如此震怒的?」 听女儿这么问,郑氏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些日子她也想过许多,可她一点儿都不认为是因着擅闯书房的缘故。之前她送些点心去书房,王爷也没这般怪罪过她呀。 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那日世子也在王爷书房里。 她想来想去,便觉着是王爷不想叫世子见着自己那般宠着她这个侧妃。 这般想着,郑氏便将这些话告诉了女儿。 赵湘听着,只摇头道:「母亲糊涂了,父王岂会单单因着这个的缘故?」 「那裘嬷嬷可是母亲的乳母,父王连她都给杖毙了,可见此事非同一般。定是,定是母亲您一早便有了什么错处,才叫父王借着这个机会发作出来。」 赵湘说着,眼中便露出几分担忧来。 郑氏则是迟疑一下,像是想到些什么,又有些不可置信,见着她脸上的神色,赵湘忙问道:「您可想到了什么?」 郑氏吞吞吐吐,半天才道:「还不是,还不是你娅容表妹。」 赵湘骤然听郑氏说起自己表妹来,心中有些诧异,不知怎的就和娅容表妹扯上干系了。 她见着母亲一直不说话,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来,顿时便变了脸色。 莫不是,莫不是母亲…… 赵湘拉着郑氏的袖子,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和不安:「莫不是,莫不是母亲想叫表妹进府,去,去伺候兄长?」 见着郑氏的脸色,赵湘便明白自己母亲竟真的做了如此事情 怪不得,怪不得会惹的父王恼怒,如今连王妃也不肯帮忙了。兄长的事情有父王和母妃做主,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侧妃了。 v第44章[02.27] 那徐四姑娘还未进门,母亲这个侧妃便闹出这一出来,传到外头去,还不知怎么呢。更何况,这还是皇上赐婚,更是要小心敬重些。 赵湘一时也顾不上生气,只出声道: 「您细细说,您可将表妹接进王府了?」 在赵湘的追问下,郑氏不得不将近几个月来的事情说给女儿听。 从那日在书坊门口碰到赵景叡,郑娅容一见之下心生爱慕,到郑娅容住进府里如何被下人怠慢,如何被世子当作丫鬟发作了,如何惹的王妃不喜,竟一点儿都不顾她这个侧妃的情面将人给撵了出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今郑氏说起来心里都由不得生出几分火气和委屈来。 她越说越气,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拉着赵湘哭诉道:「我虽是个侧妃,到底也伺候了王爷这些年,王妃一点儿脸面都不给我留,将你表妹就那样赶回去了,如今你舅舅舅母心里还怪我,觉着脸上无光呢。」 「你舅舅……」 不等郑氏说完,赵湘便沉下脸来,冷冷道:「母亲慎言,我哪里又多出个舅舅来?若叫父王听见了,定要责罚母亲的。」 郑氏一愣,哪里不知道女儿的意思,又是尴尬又是恼怒道:「你,他怎么不是你舅舅?你虽早些年受了王妃一些照顾,却也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求了你父王叫你嫁到镇国公府去,你享受了好日子,倒,倒嫌弃起我这个生母来?」 「我生你有何用?」郑氏哭着道。 见着郑氏这般,赵湘心中没有半分动容,只觉着又是无奈又是生气。 这,这哪里是为人妾室的,母亲这些年就是因着王妃大度宽和,才好日子过够了胡乱折腾起来。 看看哪家的主母能像嫡母那般宽厚,换个人来,郑氏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了,哪里会如今才落到这种处境。 怪不得,怪不得遭了父王厌弃。这般拎不清自己身份,以为自己有多得宠,一招不慎,不就失宠了吗? 赵湘压着心里的火气道:「母亲若只顾着哭,那女儿便回府了,往后有的是日子哭。」 郑氏向来有些怕自己这女儿,见着她这般不心疼自己反倒冷了脸,一时又是委屈,又是不安。 当即也忘了哭,只愣愣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慌乱来。 赵湘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了,母亲什么都别做,好好养自己的身子便是了。千万别再去和王妃求情,惹的王妃心烦。等过些日子父王消气了,女儿再回府一趟,好好求求父王。」 「女儿的脸面父王总还是要看的。」 郑氏心急道:「那,这院子这般冷清,你就不管我了?」 赵湘压着脾气道:「母亲既病着,好好养病就是了,下头的人母亲自己也约束着些,别一味责骂,当奴才的也不是打骂就能忠心的,尤其,这些原本就是新来的。」 「还有,我听母妃说二弟先不往正院挪了,您可要好好去谢上一趟。之后,好好照顾二弟便是了。有二弟在,您哪怕失宠一两年,也不碍事的。」 「如今要紧的是不能在父王面前蹦哒,更叫父王心里厌烦,一点儿都不记着您往日里的好了。」 絮絮叨叨好一会儿,赵湘便离开了。 见着赵湘出去,郑氏愣愣好一会儿,才出声痛哭出来。 一个个,都靠不住。 她可是十月怀胎生下了她,她也能忍心瞧着她受苦? 郑氏这边因着失宠惶惶不可终日,宫中却发生一件大事,才刚有孕几月的孟贵妃在御花园赏花,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当场便出了血小产了。 徐令珠听到这消息时,有些诧异,随后便不意外了。 上辈子,贵妃这个姨母也只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的。 她正想着,澜院便有人叫她过去,说是太太有话要和她说。 徐令珠带着丫鬟琼枝去了澜院,便听母亲孟氏说明日要进宫去探望贵妃,要带她一块儿进宫。 孟氏眼下带着青色,想是因着贵妃小产之故一整晚都没睡好。 徐令珠听着这话,只道:「宫里可传出话来了?咱们冒然进宫,怕是白白添乱。」 孟氏深知自己这个女儿和姨母孟贵妃感情并不亲厚,听着这话,当即便想出声呵斥,身边的方嬷嬷轻咳一声,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孟氏压下心中的不满,语重心长道:「哪里会添什么乱子,宫中伺候的人众多,你姨母失了孩子定是郁结于心,咱们进宫不过是开解一番。」 「再说,距离你上回进宫见你姨母已经那么长时日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想你姨母吗?」 徐令珠很想说自己当真不想,只是为了避免孟氏继续念叨,只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这些年,姨母也是很疼我的。」 徐令珠这话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听在孟氏耳中便只觉着女儿是在和她诉说这些年的委屈。 因着她被自己这个生母不喜,宫中贵妃也不曾对她另眼相待。 说起来,到底是她这个当娘的对不住她。 孟氏心里一阵心虚,心虚的同时却也有些生气。 她到底是她的生母,过往之事早就过去了,她就不能相安无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v第45章[02.27]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便是有些过错,她不也放下身段如今待她很好了吗? 孟氏强压着心中的那点子不快,又叮嘱了徐令珠几句,才叫她下去了。 见着四姑娘离开,方嬷嬷瞅了瞅自家太太的脸色,只上前道:「太太何必计较这一时半会儿的,您往日里薄待了四姑娘,如今四姑娘使些小性子也是有的。」 「就是当着自己的亲娘四姑娘才这般呢,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天大的委屈四姑娘都不会说一个字。到底,她是从太太您肚子里出来的,哪个当女儿的不想得了母亲的喜欢?」 方嬷嬷伺候了孟氏多年,深知孟氏的脾性,几句话下来便叫孟氏心中的那点子不快全都消散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就你会说话。」 方嬷嬷抿嘴一笑,道:「左右太太您想疼四姑娘也疼不长久了,等她嫁到定王府去,说不准一年只见上几回面,反不如在家的时候虽磕磕碰碰却能日日见着。」 方嬷嬷又细细劝了几句,孟氏脸色缓和,面上露出笑意来。 这时,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表姑娘身边的丫鬟红儿来了。 孟氏一愣,不等她开口方嬷嬷便道:「可问过是什么事情了吗?若是不打紧的事情,何必来烦扰太太呢?太太平日里难道就没有要紧事做了吗?」 孟氏听着这话微微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只听着方嬷嬷道:「您若是想和四姑娘和好,便要冷着表姑娘些。别这些日子努力得来的那点子情分,因着太太您一时心软又全都没了。」 「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孟氏知道方嬷嬷说的有道理,便问那丫鬟道:「是啊,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丫鬟回道:「说是表姑娘前日着了风寒身子有些不爽利,今早起来时便有些头疼,如今躺在屋里难受的厉害,求太太过去看看呢。」 孟氏听着徐幼珍病了,少不得就有些担心,到底徐幼珍是她养了这些年又疼了这些年的。哪怕这些日子叫她有些寒心,她也没法子将她当作是个陌生人。 孟氏动了动嘴唇,问道:「可厉害?请大夫了没有?」 那丫鬟道:「还没呢,说是回了太太,请太太做主呢。」 孟氏下意识便想说那我过去看看,不等她开口,方嬷嬷便抢先道:「又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还要太太做主呢?」 「既是能拖到今日,想来是没什么打紧的。便是真有些发热不舒坦,回禀了大太太安排个婆子去请个大夫进府诊脉便也是了,何苦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到这里来闹太太?太太又不会诊病。」 「别是见着太太如今待四姑娘好,又想起什么幺蛾子吧,这出身不好便是如此,哪怕是娇贵养了这些年,骨子里那点儿子小家子气小算计还是一样样的。」 方嬷嬷说着,便对着孟氏道:「表姑娘是客居在府里,大太太掌管中馈,难道还真缺那点儿银子,亏待了她不成?」 「太太明日要进宫给贵妃请安,别因着这事分了心,反倒是不好了。」 孟氏听着,点了点头,便对着那丫鬟道:「告诉她,既是不舒坦,回禀了大太太叫大太太派人出府请大夫去,我这里事情忙走不开,等改日再去看她,叫她好生养着就是了。」 那丫鬟得了这话福了福身子转身便下去了,将这些话添油加醋对着红儿道:「我家太太说了,表姑娘有病便回了大太太,求大太太派人从外头请个大夫进府。表姑娘既能挨到今日才回禀,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如今我家太太和四姑娘明日要去宫里探望贵妃娘娘呢,哪里有什么功夫去瞧你家姑娘。」 「到底是寄居在我们侯府,好不好的难道还比不过原先在你家表姑娘的舅母府上?这住在人家里吃的喝的都不缺,又不用她动半分针线,奴婢们不求别的,只求你家姑娘别整日里来烦我们太太了。」 「这养育之恩不求她报,别回过头来拿这情分来恶心我们太太,太太和四姑娘便深谢她了。」 红儿自打进府,也听过许多冷言冷语,渐渐也习惯了。可这会儿子听着这些话,还是少不得有些委屈和诧异。 太太,太太果真是不疼她们姑娘了吗? 要不然,连一个丫鬟都敢说出这些个话来。 红儿张了张嘴想替自家姑娘辩解些什么,可想到自己姑娘自打住进府里后做的那些个事情,再多的委屈也没了底气,姑娘掂量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想着和四姑娘争宠,还想压过四姑娘一头,单凭这一点,这府里上至老太太下到丫鬟婆子,便全都不待见她,背地里笑话她了。 姑娘心比天高却不是太太亲生的,如今她再与人争辩,也不过是白白叫人笑话而已。 红儿强自摁下心中的那些委屈,福了福身子对着那丫鬟道:「劳姐姐出来说这一趟话了,奴婢回去定会劝我家姑娘安分守己,不再给太太和四姑娘添乱的。」 那丫鬟没料到自己说了那么一番得罪人的话对方还如此,又觉着大家都是伺候人的这红儿唯一倒霉的便是跟着表姑娘。 要不然,哪里用得着受这些个委屈呢? 一时,便有些同情她,想了想开口道:「只要你家姑娘安分守己,府里也不是缺这一口饭,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也劝劝她,她安分了,你们不也省心了吗?没得三日两日的闹,将太太心里头最后一点子情分都闹没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表姑娘如今是寄居在我们侯府,我们四姑娘呢眼看着就要嫁给定王世子,当那世子妃了。我们太太又不是傻的,不疼自己亲生的四姑娘,难道还疼你家姑娘不成?」 红儿点了点头,便福身退下了。一路上心思纠结,担心回去如何和姑娘交代。 若原话说了,少不得惹的姑娘动怒,姑娘本就身子不好,若是再气着了,身子骨哪里能受得了。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说是太太忙,她根本就没见着太太。 宫中贵妃小产,太太准备进宫探望贵妃,如今姑娘身子要紧,还是去求了大太太叫大太太派人出府去请大夫吧。 如此想着,回到住处,红儿便将这番话说给了徐幼珍听。 徐幼珍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对着红儿道:「你可回禀了我病了有两日了,如今难受的很,很想叫母亲过来看我?」 红儿点了点头:「奴婢都说了,只太太忙着要进宫探望贵妃,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不然,哪里会不来看姑娘你呢?」 「等太太从宫里回来,得空了,定是会过来看望姑娘的。」 v第46章[03.02] 「姑娘就叫奴婢去回了大太太,求太太替姑娘寻个大夫吧。姑娘身子不好,千万不能拖下去,免得严重了。」 徐幼珍知她这话半真半假,不过是哄着她罢了。 孟氏若是真心疼她,怎么会抽不出空过来呢?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徐幼珍想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红儿轻叹了口气,道:「姑娘若是没什么吩咐,那奴婢便先去大太太那里了。」 「身子要紧,姑娘少哭些,病也好得快。」 见着红儿出去,行动间更是带了几分不耐烦,徐幼珍一愣,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都是孟氏的错,是她不疼她了,才叫她落得连个丫鬟都敢欺负她了。 她叫了她这么些年母亲,她是真心不将她当女儿了吗? 如此心狠之人,真真叫人恨得慌。 徐幼珍紧捏着拳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算计来。 孟氏想彻底撇开她和徐令珠这个未来的定王世子妃母女情深,她倒要看看,这念想她能不能达成? 凭什么她落得如此处境,孟氏却是当起慈母来,她哪怕想当慈母,也不该彻底将她鄙弃了。 第二天一大早,去老太太那里请安过后,徐令珠便和孟氏乘了马车,朝宫中去了。 景阳宫里一片冷清,连空气都凝重的很,廊下站着的宫女太监,全都小心翼翼 ,屏气凝神站在那里。 宫女翠竹领着孟氏和徐令珠进去,刚一走进屋子,鼻尖便传来一阵浓浓的中药味,格外刺鼻。 孟贵妃靠在软塌上,头上戴着抹额,脸色苍白,一副病中的模样。 「臣妇给娘娘请安。」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孟贵妃虚抬了抬手,视线落在福身在那里的徐令珠身上,审视了片刻,才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来:「都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忌讳这么多规矩。」 孟贵妃说了几句话,便忍不住咳嗽起来,服侍在侧的宫女忙倒了杯温水双手递了过来,「娘娘喝些水润润嗓子。」 孟贵妃接过茶盏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才对着孟氏和徐令珠道:「快坐吧。」说着,叫人拿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孟氏一直敬重自己这个嫡姐,如今见着贵妃脸色这般惨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难受的很,想了想,只道:「娘娘得圣上恩宠,更该好生顾惜自己才是,孩子,早晚还会有的。」 提起滑胎的那个孩子,贵妃心中一痛,却也知道孟氏是自己尝过如此伤痛之事才说这话给她听。 她们姐妹二人,倒一个个都是可怜之人,在子嗣上颇为艰难。 「嗯,可不是这话,我心里有数的你放心就是。倒是你,身子可好些了?」 孟氏点了点头,道:「劳娘娘挂心,好多了,娘娘在宫中,更该好生保养才是。」 彼此之间,虽是姐妹到底有君臣之分,说来说去不过那么几句话。 孟氏自小得程老夫人疼爱,也不是会讨好人的,如此说了一会儿话后,场面便有些冷了下来。 孟贵妃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性,只微微皱了皱眉,将视线移到徐令珠身上,道:「好些日子没见,令丫头倒是气色极好,一点儿也不像是小时候三日两日病着的模样了。」 「那日皇上赐婚,姨母是真真替你高兴,总想着叫你进宫住上几日,只是一直不得空。」 「如今你既进了宫,便小主几日再走吧。」 「也正好陪我解解闷。」 徐令珠听着,眼中露出诧异来,刚想开口回绝,便听孟贵妃道:「如今我一人在宫中好些话也不可和外人说,你和你月容表妹不是向来要好,今个儿她也要进宫呢,正好一齐住下,陪陪我。」 说着,孟贵妃便对着身边的嬷嬷道:「去将玲珑阁收拾住来,叫令丫头和月容住进去。」 「那阁楼一共两层,建的格外别致,平日里没人住便空着了,如今打扫出来你们表姐妹一同住进去,缺什么便叫人和我要。」 话说到这里,徐令珠哪怕心里不愿意,也不好开口回绝了。 她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如此令儿便多谢姨母,只姨母不嫌我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便好了。」 徐令珠这般说,孟贵妃一时忍不住笑了,指着她对孟氏道:「你瞧瞧她,她若不回说话,这世上就没会说的了。」 「她是怪我往日里只疼月容那丫头,不疼她呢。她们小姑娘的心思,一猜便猜出来了。」 徐令珠装作羞涩不安的样子,叫了声:「姨母。」 「好了,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快坐下来喝杯茶用些点心吧。想来今个儿进宫,早起你们也没用多少。」 徐令珠闻言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听贵妃和孟氏闲聊,谈到自己时回上几句话,其余一个字都不多说,不关心。 孟贵妃见她这般稳重,心中倒真有几分意外。 这令丫头不过比月容大几个月,这稳重的性子不知要比月容强上多少去。 v第47章[03.02]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便有宫女进来,说是老夫人和大姑娘进宫了。 这宫女所说,便是程老夫人和表妹孟月容了。 徐令珠听着这话便从坐上站起身来,很快,便见着外祖母程老夫人和表妹孟月容走了进来。 彼此见礼之后,外祖母有话要和贵妃私下里说,想来是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听的,便叫徐令珠和孟月容出去玩了。 宫里不好四处走动,怕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个贵人,尤其如今贵妃小产,宫中人素来见风使舵,更是禁不得一丝风吹草动了。 二人都明白,所以只在景阳宫的小花园里赏花。 多日未见,孟月容在见着徐令珠这个表姐的时候心里很是有那么一些不自在。 尤其,她得皇上赐婚,往后便是定王世子妃了。 孟月容心里说不上嫉妒,可羡慕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这些日子表姐可还好?」孟月容出声问道。她的视线停留在徐令珠身上,见她今日穿的并不打眼,心里也知道是因着姑母的缘故,姑母失子正日日伤心着,她们这些人若是穿的太过鲜艳了,反叫姑母觉着刺眼。就连她,今个儿也只挑了件淡蓝色绣紫藤花的褙子,并不打眼。 「好,表妹呢?」徐令珠含笑点了点头,反问道。 孟月容一愣,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又摇了摇头。 徐令珠没有追问她可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她不说,便继续看起花坛里的花来。 孟月容一阵气闷,半天撇了撇嘴道:「表姐如今得嫁高门,自是不关心我这个表妹如何了?」 她这话带着一股子怨气,倒也不是真的恼了她,不过是存了几分骄纵之意罢了。 若是放在往日徐令珠兴许还能哄哄她,这会儿却是一点儿都没那个耐心了。 她只看了她一眼,道:「是皇上赐婚,你若心里有什么想法,实在用不着和我说。」 孟月容也是一时生气就想都不想将话说了出来,刚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尤其在见着徐令珠的脸色时,心里更是有些后悔。 听徐令珠这么说,她便小声道:「我不是气你,我,我只是觉着心里烦得很。」 「表姐你不知道,如今府里一日清净都没有。」 「嫂嫂和眉姨娘日日斗法,我,我是想躲都躲不过去。」 「我疼自己的小侄子有什么错,偏嫂嫂见了心里怪我,说了好些个阴阳怪气的话呢。」 孟月容拉着徐令珠在一个石桌前坐了下来,忍不住和徐令珠说起了安国公府的事情来。 「本来嫂嫂好好的,等到眉姨娘生了庶长子,嫂嫂心里不是滋味儿便一日日为难起眉姨娘来。」 「如今哥哥不常在嫂嫂处,一个月里也只去正院几回。眉姨娘借着小侄子起了争宠的心,因着小侄子在,哥哥即便不在眉姨娘那里留宿也要时常过去看看小侄子。因着这,嫂嫂心里不是味儿,更是闹得厉害,连祖母和母亲都有些恼火呢。」 徐令珠想着往日里徐娴珠的脾性,若不是那眉姨娘太过有脸面,生了庶长子,她又如何能这般撕破脸面呢? 孟月容口口声声说是二姐姐的错,这些话,何必当着她的面儿来说。 她怎么也是姓徐的,难道会向着眉姨娘吗? 孟月容见着徐令珠不接话,一时愣住,试探道:「表姐是觉着我多嘴了吗?」 徐令珠看了她一眼,道:「二姐姐往日里最是宽和大度,并非是无容人之量的。若不是那眉姨娘逼的太紧,二姐姐如何会这般使性子?」 「那小侄子可养在二姐姐那里了?」徐令珠问。 孟月容摇了摇头,解释道:「到底是庶出的,如何能养在嫂嫂房里,如今嫂嫂膝下无子,没得养个妾室的孩子叫嫂嫂膈应。」 孟月容还欲再说,对上徐令珠的目光,不由得就有些心虚起来。 好吧,祖母和母亲都不放心将小侄子交给嫂嫂来养。 可若不是嫂嫂没有容人之心,祖母又何至于此呢? 孟月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不等她想好如何开口,就远远瞧着有一个女子带着宫女从院门口进来。 细看之下,竟是好些日子都没见过的嘉明郡主裴如沁,如今的二皇子妃。 裴如沁一身杏黄色绣牡丹花宫装,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赤金玉兰花步摇,缓步从外头进来,一身的贵气。 孟月容和徐令珠对视一眼,再不愿意如今彼此身份不同自不好不上前请安。 如此,只站起身来缓步迎了上去。 「臣女给二皇子妃请安。」 裴如沁没有想到今日来这景阳宫会遇到徐令珠,过往种种全都涌上心头。 若不是徐令珠,她早就是叡表哥的世子妃了。 如何会嫁给一个根本就不得皇上恩宠,生母只是个贵人的二皇子为妃? v第48章[03.02] 裴如沁心中暗恨,看着徐令珠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冷意,良久才出声道:「起来吧,本宫今日来探望贵妃,不曾想徐四姑娘你也进宫了?」 「多日未见,徐四姑娘可还好?」 「想来是极好的,能得皇上下旨赐婚,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本宫只愿徐四姑娘能日日顺遂,真得了一门好亲事呢。不要像有些人,嫁过去当正头娘子去了实际上只是个摆设,自己夫君在南风馆的日子都比在府里要多。」 她这话,着实是在讽刺徐令珠呢。 毕竟如今满京城都知道赵景叡这个定王世子有龙阳之好。 裴如沁如此当面叫徐令珠下不来台,心中正得意着,就见着徐令珠莞尔一笑道:「如此便承皇子妃吉言了,臣女自是能日日顺遂的。」 裴如沁被她这话一堵,一时气闷,见着徐令珠一身素色的衣裳还依旧好看的相貌,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狐媚,她倒要看看,只靠着这张脸,她能得叡表哥多久的疼惜。 裴如沁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朝前走去,跟在身后的宫女视线在徐令珠身上停顿一瞬,忙追了上去。 「表姐。」孟月容扯了扯徐令珠的袖子,小声嘀咕道:「不就是当了皇子妃,二皇子又不得皇上恩宠,真拿自己当……」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徐令珠打断了:「不可胡说。」 「咱们也进去吧。」 孟月容心里虽气,却也知道景阳宫来了贵客她和表姐不能不出现,于是便跟着徐令珠走了进去。 见着二人一同进来,孟贵妃笑道:「方才你们都见着了吧,令丫头还好最是稳重,本宫这侄女却是活脱的很,这两日在宫里小住,本宫真真有些放心不下。」 裴如沁笑了笑,道:「贵妃严重了,安国公府的姑娘岂会不稳重,不过是贵妃您多疼些,小姑娘在您面前胆子大些的缘故。」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这些个补品药材都是上好的,娘娘若是不嫌弃,便拿去补补身子。」 「皇上心里头,到底还是有娘娘您的。」 孟贵妃脸色微微一变,自打她小产,皇上虽赏赐下好些补品药材,却也只来过景阳宫一回,坐了片刻便走了。 她好不容易再次有孕,这一回小产大伤元气,这宫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等她养好了身子,皇上身边儿还不知道是哪个新鲜人呢。 孟贵妃心中涌起几分苦涩来,敷衍了裴如沁几句。听说裴如沁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便叫她先去了。 见着裴如沁离开,孟月容终于是忍不住道:「这二皇子妃好生放肆,她哪里是来探望姑母的,分明是来看姑母的笑话的。」 孟贵妃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敢说了。 因着这段插曲,殿内的气氛变得愈发不好了。 用过午饭后,外祖母程老夫人和孟氏便出宫了。只留了徐令珠和孟月容说是在宫中小住几日,陪陪贵妃娘娘。 待送走了程老夫人和孟氏,孟贵妃便笑着道:「累了大半日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这会儿玲珑阁想来都收拾妥当了。」 「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叫人补上就是了。」 孟贵妃又各自安排了两个丫鬟服侍二人。 二人福身告退,由宫女领着去了玲珑阁。 玲珑阁分为上下两层,徐令珠住了下头一层,表妹孟月容则住在上面。 屋子里早已收拾妥当,干净整洁,各种器具物品全都是内府所制,比起宁寿侯府的更要精致贵重许多。 临窗的大炕上摆着一只红木雕花炕桌,上头放着鎏金熏炉,香烟袅袅,空气中便有着淡淡的苏合香的味道。 「奴婢扶姑娘过去歇歇吧。」伺候徐令珠的是孟贵妃身边的宫女白璃,见着徐令珠环视完屋子,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意的表情来,便上前恭敬的道。 徐令珠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到了床前,脱了鞋子上了炕上。 这是她头一回在宫中住,许是因着环境有些陌生的缘故,虽然觉着很累,却是怎么也睡着。 晚上也只用了些点心,洗漱之后便躺下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着。 到第二天睡的迷迷糊糊,听着帘帐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宫女白璃小声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该起来了。」 徐令珠后半夜才睡着,这会儿似睡似醒间还以为是在自己的休宁院,抬了抬眼皮,下意识便道:「琼枝,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话音刚落,便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她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柳青色绣喜鹊登枝帐子,一下子便坐起身来。 这,这是景阳宫。 「姑娘是睡迷糊了,以为还在侯府中呢。姑娘若是觉着累,一会儿给贵妃请安过后再回来躺着也是好的。」 徐令珠看了白璃一眼,哪怕她眼中没有笑意她自己也觉着有些脸红。 哎,这才头一日,还要住几日才能出宫呀。 徐令珠觉着哪里都不习惯,恨不得立马就回了自己的休宁院。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分毫来。 「娘娘可起来了?」 v第49章[03.02] 「奴婢叫人过去打探过了,正殿的灯已经点起来了,想来是起来了。姑娘收拾收拾过去,正好给娘娘请安。」 白璃服侍着徐令珠梳洗装扮,一切妥当之后,才下了楼来,便见着了表妹孟月容。 「表姐,你也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好?」孟月容笑着上前挽着徐令珠的胳膊道。 徐令珠点了点头,瞧着孟月容气色极好的模样,便知她在宫中是十分习惯的,并不会像她一般,因着换了地方睡不安稳。 二人相携着去了正殿,孟贵妃已经起来了,见着二人进来脸上露出笑意来。 「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过来了?」 不等徐令珠开口,孟月容便笑着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子道:「这不是想着见姑母吗?再说姑母宫里的小厨房做的莲子羹格外好吃,我可一早就想着了。」 孟贵妃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说着,孟贵妃对着请安过后的徐令珠笑了笑,道:「你表妹和你真是两个样,她若有你这么稳重安静,我便放心了。」 徐令珠笑了笑,没有接这话,歪在孟贵妃身边的孟月容却是撇了撇嘴道:「之前姑母还夸我真性情,如今见着表姐,便觉着我淘气了,我可不依。」说着,便歪在贵妃身上。 贵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瞪了她一眼,道:「别叫你表姐看了笑话,还不好好坐过去?」 孟月容吐了吐舌头,起身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徐令珠也挨着她坐了。 小厨房上了茶水和点心,正吃着,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回禀娘娘,太后那边传话过来,说是知道两位姑娘进宫陪贵妃,叫贵妃过去请安的时候一并将两位姑娘带到慈宁宫见一见。」 「太后说,尤其是徐四姑娘,往后便是定王世子妃了,说起来也是一家子人,更好提前熟悉熟悉呢。」 徐令珠听着这话,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片刻又想着如今裴如沁已经成了二皇子妃,太后没道理难为她,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孟贵妃听着这话,视线朝徐令珠看了一眼,才笑着道:「嗯,本宫知道了。」 那宫女退了下去,孟贵妃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微微皱了皱眉,对着徐令珠道:「你昨日进宫,今日太后便知道了,想来太后是早就想要见一见你的。」 「你也别怕,太后素日里宽和慈爱,并不会为难小辈们。」 孟贵妃如此说着,徐令珠却是不大信,太后若是慈爱宽和,表妹月容怎么会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 想来,月容在宫中住着的时候,也很是忌惮慈宁宫的那位的。 果然,孟月容道:「姑母,我能不能不去呢?太后实在是……」 孟贵妃脸色一沉,道:「放肆!太后传话,你岂敢不去?」 见着孟月容瑟缩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时候,孟贵妃又将语气缓和几分,道:「我知你有些怕太后娘娘,放心,有姑母在呢,太后又不会吃了你?」 孟贵妃这话叫孟月容忍不住笑出声来,捂着嘴道:「什么吃不吃的,姑母可答应了,定会护着我的。」 孟贵妃点了点头,又对着徐令珠和孟月容嘱咐了几句,说是太后不喜人多嘴,到时候太后问什么便回什么,千万别多嘴,叫太后不满。 二人点了点头,便随着孟贵妃出了景阳宫,一路朝慈宁宫去了。 她们去的时候,众位妃嫔都在,见着孟贵妃领着两个女子进来,眼中便露出诧异来。 这两位,便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和宁寿侯府的徐四姑娘了吧。 众人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量了片刻,在见着徐令珠的时候,心中暗暗思量,怪不得定王世子喜欢这徐四姑娘,小姑娘家端端正正站在那里,许是颜色好的缘故,连行礼都比旁人要好看几分。 难怪,难怪昨个儿听说二皇子妃进宫遇见这徐四姑娘,从景阳宫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 二皇子不得皇上恩宠,嘉明郡主这个二皇子妃未必就比未来的定王世子妃要风光。 依着嘉明郡主的气性,还不知怎么憋屈呢。 太后叫孟贵妃坐了后,视线变落在了徐令珠身上,打量了她片刻,才笑道:「昨个儿沁儿说你进宫来探望贵妃,哀家本想当时就叫你过来见一见,但想着你记挂你姨母的身子,不好刚进宫便多走动,来给哀家请安,便隔了一日才请你过来。」 太后的话音刚落,殿内的空气一时就凝住了。 孟贵妃脸色微微一变,她哪里听不出来,太后言语间透着几分怪罪,是怪徐令珠进宫小住却不来慈宁宫请安。 众妃嫔脸上的表情落在太后眼中,太后在宫中多年,自是能明白几分,心里头便愈发不待见徐令珠了。 只她到底是日后的定王世子妃,太后也不好当众给她没脸,索性问了几句话,便转而和容嫔说起话来。 言语间不外乎是这些日子皇上可常去她那里去,要好生服侍皇上。 孟贵妃坐在那里,见着容嫔一脸的好气色,便知这些日子皇上有多宠爱她。 她心里头有些发堵,只在想到容嫔膝下无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只要一日无子嗣,她再得宠也比不过她这个贵妃去。这般想着,心里头的憋屈才少了几分。 闲聊了一会儿,便见着有个宫女从门外进来,走到太后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露出几分恼怒来,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说了这会儿话,哀家也有些乏了,都散了吧。」 v第50章[03.02] 众人起身,福了福身子,先后从慈宁宫出来 。 等回了景阳宫到下午的时候,徐令珠才听说早起太后那般,是因着二皇子妃裴如沁的缘故。 听说昨日嘉明郡主回了府中,不知为何和二皇子起了争执,最后竟惹的二皇子对她动了手,如今半边脸都肿着呢。 听说裴如沁在太后宫中哭了好大一场,太后还安排她在宫中住了下来。 短短不过半日的功夫,这事情就传的尽人皆知了。 「她昨日那般嚣张,今日就丢尽了脸面,这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呢。」 「要我说,二皇子该多打她几顿才好呢。你不知道,她如今嫁了二皇子,对二皇子的生母却是一百个瞧不上,只大婚第二日进宫请安的时候给贵人磕过头,其他时候,只每月十五进宫拜见。」 「要我是二皇子,心里也不待见她。」 孟月容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奚落之意。 往日里嘉明郡主自持身份,总觉着高人一等,如今成了这满宫的笑话,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觉着痛快呢。 「就是不知,太后会不会替她做主?」孟月容喝了口茶,对着徐令珠道。 徐令珠想了想,点头道:「到底郡主是自小养在慈宁宫的,二皇子打了郡主,叫郡主没了脸面,太后心里头自是恼怒的。」 「只这到底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二皇子生母身份再低他也是皇上的亲子,我琢磨着太后会训斥责罚他,却也不会太过,真折损了二皇子的脸面。」 孟月容听着,觉着有些听懂了,有些却是不懂。这满京城谁不知道,二皇子生母卑贱,自己也并不得皇上看重。既是如此,太后为何还要对二皇子心存忌惮呢? 到底是小姑娘家,想不通便不再想了,只将这事抛在了脑后,转而说起别的话题来。 这般,在宫中住了几日,等到出宫的这日,徐令珠才听说太后将二皇子叫进慈宁宫,好生训斥了一番,却也说了嘉明郡主几句,叫郡主跟着二皇子回去了。 听说,裴如沁从慈宁宫出来,脸色好生惨白,二皇子前脚和太后认了错,后脚便离得裴如沁老远,二人是各自坐了马车回府的。夫妻之间,竟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徐令珠听丫鬟说这些个事情,听着听着,便靠在马车上快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却见着身边坐着一人,正饶有兴致看着她。 徐令珠一时愣住,睁大了眼睛,此时一点儿睡意都没了,只直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你,你怎么在这儿?」 明明出宫的时候他还不在的,这人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若是叫人晓得了…… 这般想着,徐令珠心里就咯噔一下,掀起帘子,果然见着赶车的人已经换了。 外头坐着唯一的丫鬟,便是青似了。 果然下人都是随了主子的,当世子的这般神出鬼没,徐令珠自也不意外青似是如何从宁寿侯府出来的。 她也不生气,只是觉着有些奇怪。 他这般费心思,是有话和她说吗? 这般想着,徐令珠便问了出来。 赵景叡闻言笑了笑,「听说你在宫中小住,我不好去宫中见你,这不就只能找到这个儿了吗?」 「怎么,太后可有难为你?」 徐令珠摇了摇头:「不过问了几句话,后来就有宫女进来大概是说了二皇子妃的事情,太后便叫人散了。」 在赵景叡面前提起裴如沁来,不知为何徐令珠总觉着有些怪怪的。 因为那日表妹月容说起裴如沁的时候还很是好奇道,说是当日裴如沁那般爱慕定王世子,如今成了二皇子妃,再见着定王世子的时候也不知是何感觉呢。 徐令珠虽未放在心上,可想着那日在景阳宫遇见时裴如沁看她的目光,自是明白她心中还是有着赵景叡的。要不然,也不会那般难为她,丝毫不顾及她二皇子妃的体面。 这般想着,徐令珠忍不住问道:「你和郡主一处长大,她如今落得如此处境,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同情吗?」 连徐令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来,明明,她向来是不在乎这些事情的。 可偏偏,这一回她就是想问,甚至不顾及赵景叡听到她这话后笑话她了。 果然,在她说起裴如沁,又转而问出这些话的时候,赵景叡微微勾了勾唇角,「怎么,吃味了?」 徐令珠摇头,她怎么会吃味,顶多,顶多是好奇而已,只是突如其来的好奇。 「才没有,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才叫郡主那般上心。郡主是太后宫里长大的,自小锦衣玉食身份贵重,又有几分傲气,怎么会偏偏……」 不等徐令珠说完,赵景叡便接过她的话道:「偏偏爱慕我?偏偏不顾体面闹的满京城都知道?」 徐令珠点了点头,道:「对呀,这事情谁都知道,想来二皇子也是听说或是见过的。她如今不得二皇子恩宠,除了不敬重宫中贵人外,我觉着未尝没有这个的缘故。」 赵景叡含笑看了她一眼:「不过在宫中小住几日,知道的挺多啊?」 他生的极好,尤其这般眉眼温柔的时候更是叫人移不开眼睛,徐令珠一时间看愣了,等回过神来,便对上某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徐令珠脸一红,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却被某人伸手捏住了下巴,道:「想看就继续看,本世子又不收你银子。」 v第51章[03.07] 「难得叫令儿这般盯着。」 叫他这般打趣,徐令珠的脸更红了,想要躲开,下一刻却眼睁睁见着某人低下头来。 徐令珠呆楞在那里,直到某人意犹未尽放开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他竟敢如此…… 徐令珠觉着脸颊发热,嘴唇上有些热又有些痛,唇齿间还有着一丝不属于她的气息,自是他的味道。 徐令珠想都不想,便伸手去推某人。怎奈力气太小,根本就推不动他。 赵景叡轻笑一声,将她的手圈在自己手中,含笑道:「我不收银子,只和令儿讨些糖来吃,好不好?」 「令儿既喜欢我这相貌,往后尽管看。」 方才徐令珠是吃了块松子糖,听他这样说,徐令珠脸更红了。 她不过是一时失神罢了,才没有被美色诱惑,他怎么随意乱说话。 徐令珠被他这般调侃,一时气鼓鼓的,便转过头去不理她了。 落在某人眼中,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而是害羞不敢看他了。 赵景叡勾了勾唇角,觉着徐令珠这般模样好生可爱,小姑家果然脸皮薄,不能随随便便逗。 若是徐令珠知道他这想法,定要质问他,他哪里只是随随便便逗弄她,他分明是亲她了。 小姑娘生气了,他自是要将人哄好的。 赵景叡像哄小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不气了。」明明不想继续逗她,却又忍不住道:「你明明也喜欢不是吗?」 徐了珠听着这话顿时炸毛,回过头来便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了下去,好半天才松口,看着他手上的牙印道:「谁叫你逗弄我。」 小姑娘家能有多大的力道,小小一口不过留了些印子并没有见血,却是张牙舞爪恨恨威胁他:「你再这样,我还咬你,还要告诉……」 徐令珠张了张嘴,自是说不出来要向谁告状。 这种事情她哪里好意思到外头去说,即便好意思,她难道还去对老太太和孟氏说去? 这般想着,徐令珠恨恨道:「总之,不许再欺负我。」 赵景叡忍着笑,却是像哄小孩子一般,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再也不欺负令儿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檀木雕花盒子来,递到徐令珠面前,道:「你生辰时我不在,这是补给你的礼物。」 徐令珠一愣,他不是派人送到府中了吗?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赵景叡含笑道:「那不算,自己送才算数啊。」 「看看喜欢不喜欢。」 徐令珠接过盒子伸手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支黄玉雕玉兰花步摇,雕工精细,好看得紧。 「喜欢吗?」 徐令珠说不出不喜欢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快到傍晚的时候,马车在宁寿侯府门前停了下来,徐令珠扶着青似的手下了马车,等进了府里才问道:「你怎么出府了?」 青似抿嘴一笑,没有答话,只道:「世子本想借着给太妃请安的机会在宫中见姑娘的,只是宫中人多,多少是有些不便,又怕吓坏了姑娘,世子便改了主意。」 徐令珠听着这话,先是一愣,随后轻轻松了一口气,觉着有些庆幸,庆幸某人没有在宫中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若是那样,她真要被吓死了。 他那样的性子,真是做什么你都想不出来。 徐令珠本想多问几句,见着青似这丫头口风紧得很,想着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便看了她一眼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在宫中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青似听了摇了摇头:「都不打紧的,只太太发作了简姨娘一回,说是简姨娘以下犯上,不敬主母。」 「太太如何,简姨娘都受着了,如今这府里人人都觉着太太过分呢。」 「毕竟,三姑娘如今还在庄子上。简姨娘到底是生了六少爷的,太太这般作践,怕是连老太太看着都心里有想法呢。」 「只是到底是顾及着安国公府,老太太只叫人给简姨娘送了跌打的药去,并没有将太太叫过来说话。」 徐令珠听着,眼中丝毫都没有诧异,她这个母亲自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只是她作践简姨娘,又有什么用处呢,白白惹的府中众人看了笑话,觉着她这个当主母的不够宽厚大度,没有一点儿的容人之量。 徐令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继续追问。 青似知道自己姑娘对澜院的事情素来不上心,便也没继续说,只跟着自家姑娘一路回了休宁院。 一番梳洗装扮之后,徐令珠才到了明雍堂给老太太请安。 几日未见,老太太见着她的时候自是高兴,不等徐令珠请安便招手叫她坐在自己跟前,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见着她气色不错,便笑道:「我还以为宫中规矩多你不习惯,定是要瘦了,谁曾想竟一点儿都没瘦,可见贵妃娘娘还是疼你的,定叫人将你照顾的很好。」 徐令珠不知道如何接这话,只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问老太太身子可好,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可还习惯? v第52章[03.07] 老太太见她这般孝顺,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起来,点头说都好都好,然后便吩咐娄妈妈叫膳房准备吃食,说是晚上四姑娘在明雍堂用饭。 娄嬷嬷点了点头,便下去吩咐了。 很快,有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老太太又问起徐令珠这两日在宫中的事情来,太后可曾召见,可曾去给太妃请过安? 徐令珠一一答过,当老太太问起太妃时,徐令珠只含笑道:「虽说是进宫小住,到底是因着姨母小产,进宫探病的名头,便不好求见太妃,免得叫人非议,说出什么指摘的话来。」 老太太觉着有些惋惜,听徐令珠这么一说自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便点头道:「也对,想要拜见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等你嫁到定王府去,自是要进宫给太妃请安的。」 「说起来这位太妃也是极为厉害的,先帝在时虽不大得宠,却生了定王,后来皇后被先帝厌弃时也帮过皇后不少忙,并没有像旁人一般落井下石。如此今上登基,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对她这个太妃很是厚待。」 「只是,定王屡屡上折子想将太妃接出宫奉养,都被皇上回绝,这一点,我这老婆子是怎么都琢磨不明白。皇上若是忌惮定王府,想着有一日要对定王出手,又何必那般看重定王世子?」 徐令珠听着老太太这话,想着前世的事情,哪里还能不明白。 皇上对定王忌惮是真,对赵景叡的看重有真有假,又用又防。 只是这一切都被赵景叡的身世所打破了,前世大皇子逼宫,二皇子庸碌之辈,皇上对嫡出的赵景叡很是恩宠,将他认回来后便封了太子,极尽恩宠。 还因着当时赵景叡身边只她一个妾室,便将深得太后疼爱的嘉明郡主指给他为太子妃。 后来,她中毒而死,不知道裴如沁有没有真的成了太子妃。 想着这些,徐令珠思绪有些飘忽,老太太见着她微微出神,只问道:「想什么呢?」 徐令珠回过神来,便将二皇子和二皇子妃裴如沁的事情说给了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了,先是诧异,随后便开口道:「竟,竟有这种事情?二皇子竟连这点脸面都不给裴氏?」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我听听?」 听老太太这般说,徐令珠便将那日在太后宫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很是有几分感慨道:「这裴氏丢了脸面,太后竟也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到底,太后还是想给裴家给承恩侯府留条后路呀。」 「二皇子如今不起眼不得皇上看重,可今上膝下如今只两位皇子,这自古储位之争变数多多,谁能敢咬定最后荣登大位的就一定是慧妃所出的大皇子呢?」 老太太看了徐令珠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在宫中可和那裴氏遇见了?」 徐令珠提起裴如沁时,便料到了老太太会问这个,听老太太问,便点了点头,回道:「她来景阳宫探望姨母,正好见着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裴氏可有难为你?」 徐令珠摇了摇头:「不至于,孙女儿哪里会被人欺负?」 听徐令珠这么说,老太太便知是有此事了,只是自己这孙女儿也没叫裴氏欺负了去。 也是,如今令丫头是定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若真叫人随随便便便欺负去了,传出去定王府的脸面也不好看。 令丫头这脾性,倒真有些适合在宫中生存。 伏低做小的时候能放下身段说软话,该厉害的时候也能拿得出手,关键是心里有杆秤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遇到事情如何行事,做了就不后悔。 如今看来,比起大孙女儿徐佩珠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去。 她这回是不会看走眼了! 这般想着,老太太心中宽慰许多,看着徐令珠的时候更是多了几分满意。 徐令珠在老太太这里用过饭,又去澜院给孟氏请了个安,才回了自己的休宁院。 曲嬷嬷见着自家姑娘回来很是高兴,亲手斟了茶递到徐令珠手中,嘴里只道:「宫中规矩诸多,又不熟悉,姑娘在宫中定是住不习惯,晚上也歇息不好。」 「如今回了自己院里,喝些茶便早些歇息,真正放松下来才好。」 这话说到了徐令珠心里去,她莞尔一笑,道:「嬷嬷说的极是,那便听嬷嬷的今晚早些安置。」 「老太太也发话了,准我明日用完早饭再过去请安,说是叫我好生歇歇。」 曲嬷嬷听了,笑道:「老太太发话,总算是如了姑娘的意了。」 曲嬷嬷说着,便自顾自收拾起东西来,见着桌上檀木盒子里的玉兰步摇,眼中露出几分诧异来:「这般好看的步摇,可是贵妃娘娘赏赐的?」 不等徐令珠开口,青似便抿嘴一笑,道:「不是贵妃娘娘,是定王世子,世子派人给姑娘送这东西,说全当是补给咱们姑娘的生辰礼。」 曲嬷嬷听着,少不得好奇世子怎么会送姑娘这个,明明那日姑娘生辰时世子也派人送过东西来的。 心中虽这般想着,她却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笑着将这步摇收了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姑娘有自己的小秘密不叫她知道,只是皇上已经赐婚,姑娘眼看着便要嫁过去了,世子和姑娘走的近些也算不得逾礼。 世子如今和自家姑娘多处些,知道姑娘的好,往后等姑娘嫁过去便会更宠着姑娘,给姑娘体面的。 再说姑娘心里头也愿意和世子这般亲近,她难道还拦着不成? v第53章[03.07] 女生外向,她便是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这般想着,曲嬷嬷心里到底微微有些酸涩,姑娘是她奶大的,当年襁褓中小小一个,如今都快要嫁人了,嫁的还是深得皇上看重的定王世子,总算,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曲嬷嬷佯装不经意擦了擦眼睛,便借口出了外间做别的事情去了。 徐令珠并不知曲嬷嬷心中的想法,喝了两盏茶便在琼枝的服侍下梳洗了,早早歇息了。 第二天睡到天大亮了徐令珠才起来,总算是神清气爽,感觉过去好几天的觉都补回来了。 「姑娘气色这般好,果然还是在自己家里舒坦。」琼枝服侍着自家姑娘梳洗装扮,见着徐令珠神采奕奕的模样,忍不住道。 徐令珠点了点头,宫中自然比不得这休宁院。 不等她开口,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令珠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便见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从门外进来,开口道:「姑娘不好了,六少爷那边出事了!」 徐令珠猛的一愣,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说是今早起来乳母们便发现六少爷起了满身的红疹子,额头上还有些发热,也不知,不知是因何缘故。」 「简姨娘已经叫人回禀老太太,这会儿老太太怕是已经赶过去了。」 徐令珠和琼枝赶到的时候,老太太和大伯母顾氏已经到了。 老太太脸色铁青,见着徐令珠,没好气问道:「你母亲呢?」 徐令珠一愣,老太太也知这般迁怒有些不妥,脸色缓和几分,道:「你弟弟全身起了疹子,怎么只你过来了?」 不等徐令珠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便见着孟氏和方嬷嬷进了屋里。 见着婆母脸色不好,孟氏心中知道必是因着孩子的缘故,却也没大放在心上。到底六少爷是养在简姨娘屋里,无论是出了什么事情,都和她这个嫡母不相干的。 「媳妇给老太太请安。」孟氏福了福身子,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冲着跪在下头的乳母冷声道:「一个个都做什么吃的,府里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只为着能奶好六少爷,如今才刚几个月便出了这种事情,六少爷若有什么差池,你们一个个都逃不掉!」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几个乳母脸色惨白,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老太太明察,奴才们怎么敢害六少爷呢,奴才们将六少爷照看好了才能得了好,实在是没理由呀。」 大太太顾氏见着这般,上前温声道:「老太太,这起子奴才说的也有道理,您这会儿问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不如先将人关在柴房里,分开了一个个审问,定能审问出什么来。再将六少爷平日里吃的用的全都一一检查了,看看有什么问题。」 「您上了年纪,实在不宜跟着如此操劳,跟着动怒了。」 老太太听了,脸色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你既管着这个家,便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叫人送送太医。」老太太吩咐了一句,便扶着娄嬷嬷的胳膊走了出去。 徐令珠福身目送老太太离开,便听大伯母顾氏道:「令丫头你先回去吧,你还未出阁,不好听这些个肮脏事。」 听着大伯母的话,徐令珠点了点头,便从屋里退了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了顾氏、孟氏和简姨娘几个。 顾氏转头对着孟氏道:「虽我管着这个家,可六少爷到底是二房的人,这些个人也全都是二房的奴才,弟妹不如留下来和我一块儿审审吧,等二弟回来也有个交代。」 孟氏点了点头,又进了内室看了一眼六少爷,等送走太医后,才对着简姨娘道:「你日日看着六少爷,怎么将六少爷养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病了怎么病的都不知道!」 孟氏并不关心这孩子,只是有借口训斥发作简姨娘,她自是愿意的。 她的话音刚落,简姨娘的脸色变立时惨白起来,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是妾身不好,都是妾身没有照顾好泓哥儿。」 简姨娘脸色惨白,对于孟氏的怪罪并未辩解,也未露出因着委屈而可怜的模样来,全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又不想叫孟氏丢了脸面的样子。 大太太顾氏见着简姨娘这般,心中很是有几分佩服,怪不得,怪不得简姨娘早产伤了身子二弟也愿意给她几分脸面,一个月里总有六七日呆在简氏这里。 对比简姨娘,身为主母的孟氏便丝毫都没有城府了。 若不是有安国公府这个靠山,孟氏如今怕是连表面上的体面都没有了。 方才老太太知道鸿哥儿病了,头一个便想要质问孟氏这个当嫡母的,自打贵妃小产,老太太对孟氏确实少了几分忍耐。 只孟氏也是个有造化的,听说如今是听了方嬷嬷的劝想要和令丫头和好呢。 若真能成,她哪怕这辈子再无恩宠,该有的体面还是能保留住的。 想起自己的大姑娘徐佩珠如今的处境,再想想徐令珠日后的体面,顾氏少不得心里又生出几分羡慕和感慨来。 这念头只转瞬出现,顾氏很快将这份羡慕压了下去,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四丫头风光体面得了好前程,他们宁寿侯府自是要跟着沾光的。 顾氏开口吩咐,叫人将简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包括贴身的一二等丫鬟全都一个个分开问话,又派了另一些人查看泓哥儿平日里用过的襁褓肚兜,枕头被褥之类。 整整查了一日,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孟氏跟着坐了一日,如今什么都没查出来,不免皱起眉头,意味深长道:「哪里用得着这样,依我看就是那简氏不会照顾孩子,叫孩子着凉了。不是说小孩子吹了风身上便容易起疹子吗?」 「之前叫她将泓哥儿送我院里她不听,如今出了这事儿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和老爷交代!」 顾氏听孟氏这般说话,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很快就掩饰下去。 v第54章[03.07] 瞧这弟妹蠢笨成这样,也真真是还没有刚嫁进府里来的时候有头脑。 泓哥儿是简姨娘的靠山,这世上谁去害泓哥儿都不可能是简姨娘,哪怕是照顾不周也万万不可能是简姨娘,不管孟氏如何想将此事怪在简姨娘身上,二弟又不是个傻的,岂能信这些胡话? 这般想着,顾氏却是对孟氏道:「这忙了一整日了弟妹也累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歇息,等明日再问。」 「幸好及早发现,寻来了太医给泓哥儿涂了药,说是养上半个多月便也好了,咱们才能睡个安稳觉。」 孟氏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回了自己的澜院。 顾氏见着她离开,眼睛里露出几分不屑来,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去,将简氏叫过来。」身边的丫鬟一愣,随后便福了福身子退下了,很快便领着简姨娘进来。 「妾身请大太太安。」简姨娘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 「起来吧,泓哥儿可好些了?」顾氏问道。 简姨娘站起身来,回道:「身上的疹子消了些,可看起来依旧骇人得很,他还这么小就要遭这么大的罪,妾身心里真是心疼得很,恨不得替他去受了。」 简姨娘说着,眼圈一红,眼泪便簌簌落下来,见着顾氏看她,才止住了泪,哽咽道:「大太太恕罪,妾身失态了。」 顾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问道:「泓哥儿是你生的,我知你是最心疼他不过,这府里哪个要害她,你心里可有数?」 简姨娘没有想到顾氏会这么问,听着这话一下子便愣住了,半天才道:「大太太,大太太您的意思是……」 不等她说完,顾氏就道:「我没什么意思,只今日审问了这院里的奴才整整一日,也没个什么线索。这到底是你的院子,平日里谁来谁走哪个在泓哥儿跟前儿待过哪个抱过泓哥儿你心里该是有数的。你仔细想想看,可别忘了什么?」 听顾氏这么说,简姨娘脸色一变,她,她这院子除了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还有几个乳母,还能有什么人来? 老爷太太? 老爷自不会害泓哥儿,可是太太? 简姨娘想起几日前太太曾来过一回,她当嫡母的想要看看庶子简姨娘没有那个胆子拦着不让看,可当时她也在场,太太难道真能当着众人的面去害泓哥儿? 简姨娘睁大了眼睛,细细回想着那日的情形,突然脑子里闪过些什么。她面色一紧,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婴儿用的帕巾来,是拿湖绸做的,质地柔嫩,只在右下角绣了一朵花。 这帕巾是太太屋里的秋容绣的,她有心和孟氏示好,便拿来给泓哥儿用了。 可,可这也并不是害人的东西呀。 简姨娘亲自将那帕巾拿来,因着放在柜子里,上头还有淡淡的茉莉香的味道。 「这,这帕巾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秋容做的。」 简姨娘将那湖绸帕巾递到顾氏手中,顾氏细细看过,并未发现什么问题,便叫身边的婆子将那帕巾收了起来。 「这天色也不早了,既没什么问题你且歇着吧,休息好了才能照看好泓哥儿。」 「其他的事情,明日再查。」 大太太说着,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领着自己的几个丫鬟和婆子走了出去。 简姨娘福了福身子目送顾氏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她身边的大丫鬟惠春追了过来:「姨娘。」 见着惠春进来,简姨娘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芝兰院一屋子的丫鬟和婆子全都被关在柴房,等着一个个审问呢。今日问不出什么来,便明日再问。 惠春道:「是大太太身边的嬷嬷放奴婢出来的,说是姨娘身边不能没个人伺候。」 简姨娘听了,点了点头,扶着惠春的手进了内室。 泓哥儿因用了药,睡的正好,只脸色有些发红,身上的疹子还未消。 简姨娘看着心疼,眼睛又红了。 「你说,是哪个要害我的泓哥儿?」 惠春伺候了姨娘多年,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在姨娘心里,这满府只澜院那位会害了六少爷。 可太太素日里虽难为姨娘,却从未苛待过六少爷。 再说,太太想要害六少爷,为何六少爷还未出生的时候不动手?便要等如今六少爷都生出来了? 惠春不知该如何劝,只宽慰道:「左右有大太太和老太太派人查呢,姨娘等着结果便是了,老太太定不会叫咱们六少爷白白遭这一场罪的,要不然,白天的时候老太太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这边,大太太顾氏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叫人拿了剪子过来,亲手将那湖绸帕巾给剪开来。 才刚剪开 ,里头便撒出一些细碎的白色粉末来,顾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顾氏脸色一变,身边王嬷嬷也跟着脸色大变:「这,这是什么东西?」 顾氏将帕巾放在桌上,对着她道:「你收拾好,明日寻个大夫进府,就说是我晚上吹了风着了凉,有些头疼,叫他进府诊脉,然后私下里叫他看看这是什么粉末?」 王嬷嬷点了点头,便小心翼翼将那帕巾收拾好,拿出了屋子。 又有丫鬟伺候着顾氏净了手,顾氏面色凝重,对着丫鬟吩咐道:「这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近身伺候的几个大丫鬟忙福身应是,见着自家太太乏了,便伺候着她洗漱了,又用了些点心才歇下。 v第55章[03.07] 第二天,顾氏叫大夫诊完脉,便叫丫鬟将人领到了一个暖阁里。 顾氏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到王嬷嬷进了屋里,才忍不住问道:「可是害人的东西?」 王嬷嬷点了点头:「太太猜的没错,这粉末是苍耳子碾碎了弄成的粉末,苍耳子毒性较小,可到底六少爷还在襁褓之中,哪里能经得住这个?」 「二太太面儿上瞧着不像,真使出手段来竟也狠辣至此!」王嬷嬷忍不住道。 顾氏微微颔首,心里却是觉着好生不解,这孟氏蠢笨,却也不至于会蠢笨至此呀?这种事情叫谁做不好,偏偏要那大丫鬟秋容做? 这,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寻个坑往下跳吗? 再说,这种帕巾里藏东西的手段属于内宅阴私之事,今个儿早先没查出来是因着简姨娘将这东西放在柜子里,若不然,几个丫鬟婆子早就当着她的面将这帕巾剪开了。 若是如此,孟氏这侯府二太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还能有什么脸面? 顾氏想着,压下心里头的那丝不解,只当是孟氏拈酸吃醋嫉妒简姨娘,所以才大着胆子叫秋容做出这种事情来。 「走,陪我去老太太那里一趟。」顾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王嬷嬷道。 王嬷嬷面色一紧,犹豫了一下,道:「太太打算告诉老太太?」 不等顾氏开口,王嬷嬷便道:「这二太太做出这种事情来,是有些恶毒,可一来她是安国公府出来的,二来如今四姑娘又是这般的体面。就是太太将这帕巾弄到老太太面前,依老奴猜测,老太太定会将二太太从此事里摘出来。」 「那太太去跑这一趟,不仅往后不好和二太太相见,就连老太太心里头也保不准会嫌太太您多事。咱们家这位老太太的性子,太太您处了这些年难道还不知道吗?」 最是自私不过了,自家太太做的好是应该的,若是出了一点儿差错叫宁寿侯府丢了脸面,那位便会给太太脸色瞧,一点儿都不顾及太太的脸面。 这些年,因着那位,太太受的委屈还少吗? 更何况,那孟氏再怎么也是四姑娘的生母。自家太太硬要过去和老太太说,四姑娘知道了心里头能高兴吗?没得心里头记上一笔,日后当了世子妃再来寻太太的不是。 这公门侯府的事情,不向来就是如此吗?只要得了权势,就是长辈们也不放在眼里。 听着王嬷嬷这话,顾氏愣了愣,也明白这事情直接捅到老太太面前,多半不仅不会叫人夸一个好字,还会惹的一身骚,白白得罪了人去。 所以,这帕巾是不能交给老太太的。 可若是不拿到明雍堂,难不成还一直留在她手中? 到底是差点儿害了六少爷的罪证,她一直留着藏着不拿出来,若是有一日叫人晓得了,谁知道会传出什么混账话来? 知道的明白她是为了阖府的安宁体面,不知道的倒以为是她叫人害了那泓哥儿呢。 二房男嗣单薄,她身为长房的太太留这帕巾在手中,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顾氏坐在软塌上思忖了良久,才对着王嬷嬷道:「不去明雍堂,咱们去休宁院一趟。」 王嬷嬷听着这话,先是露出诧异来,随即便笑道:「还是太太聪明,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 这帕巾不能给老太太,不能留在自家太太手中,可若是给了四姑娘,将这事情细细和四姑娘说了,四姑娘心里有数,总会感激自家太太的。 至于如何和老太太说,那是四姑娘自己的事情了。到时候老太太是发作还是不发作,都不干她们太太的事情了。 这一招,高明。既不惹人嫌,还脱身而去,一点儿都不留话柄。 主仆二人都觉着这主意极好,王嬷嬷便陪着顾氏出了院子,一路去了休宁院。 此时,徐令珠正坐在榻上一手拿着棋谱,自己和自己下着棋,突然听得外头有丫鬟请安道:「请大太太安。」 听着这声音,徐令珠忙放下手中的棋子,从软塌上下来,迎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见着大太太和王嬷嬷一前一后从外头进来。 顾氏穿着一身湖绿色绣牡丹花褙子,头发梳得齐整,簪着一支鎏金海棠花簪子,进来的时候视线落在徐令珠身上,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惜。 徐令珠很早便能感觉出顾氏对自己的这种目光,只是自打她要嫁到定王府的旨意下来,顾氏已经再没有这般看过她了。 在她看来,她这日后的世子妃,是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她怜惜的了。 所以说,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徐令珠心中不解,却还是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道:「侄女见过大伯母。」「快起来吧,不必多礼。」顾氏收回视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见着桌子上摆着的下了一半的棋局,顾氏笑了笑:「你倒是闲来无事有兴致,竟自个儿和自个儿下起棋来。」 「你大姐姐二姐姐嫁出去了,你三姐姐如今又在庄子上,三房那个又年纪小,和你是玩不到一处去。」 顾氏一边说,一边在软塌上坐了下来。 她看着站在那里的徐令珠,道:「你也坐。」 徐令珠点了点头,上前坐了下来。 等琼枝上了茶水和点心,顾氏便对着琼枝道:「我有事要私下里和你家姑娘说,你们都退下去吧。」 琼枝诧异一下,下意识朝徐令珠看去,见着徐令珠点头,便福了福身子,带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出去。 v第56章[03.11] 等到众人退出去,屋子里便只留了顾氏和徐令珠二人。 顾氏看了看徐令珠,难免有些欲言又止。 徐令珠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大伯母这是在等她问呢。 她不知道到底是何事,值得顾氏这般。顾氏今个儿到她屋里,便是专门要和她说些事情,可来了又不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少不得叫人心里头狐疑。 徐令珠想了想,便问道:「大伯母不是说有话要私下里和侄女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听徐令珠这么问,顾氏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怜惜来,良久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来。 「令丫头你看看罢。」顾氏将那檀木盒子放在桌上。 徐令珠愣了一下,伸手将那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块儿被剪开口子的帕巾,另一边还堆着一些粉末。 徐令珠一时愣住,没有说话。 「这,这粉末是苍耳子,有毒,是从这帕巾里倒出来的。」 「至于这帕巾,是你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秋容亲手绣了拿给泓哥儿的,想来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简姨娘瞧着不过是一块儿帕巾,又是湖绸细腻绵软拿来给泓哥儿用最好不过,再加上心里头也想讨好你母亲,便用了。」 「谁能想到,用了几日竟,竟出了这种事情,泓哥儿那一身的疹子到现在还没消呢!」 顾氏点到为止,便不再继续说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徐令珠,见着她脸上虽有诧异,却并不惊骇,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之意来。 这若是换了佩丫头,她自己的母亲做出这种事情来还叫人拿住了罪证送到她面前,佩丫头定是乱了心神,那里会这般淡定自若。 也不知,是不是这令丫头和孟氏不亲的缘故。可再怎么不亲,那也是她的生母啊。生母做出这种阴狠之事来,她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怕? 顾氏才刚想着,便听徐令珠道:「昨日祖母叫大伯母细细查看,既查出这帕巾来,大伯母怎么不拿到祖母跟前儿,反倒是拿来给我呢?」 「我一个小姑娘家,还未出阁,便是给了我我也不好处置呀。」 「再说,那秋容是我母亲的大丫鬟不错,可万没有她做什么事情都是我母亲指使的道理,单凭这一块儿帕子,想来是不够给我母亲定罪的。」 顾氏没有想到徐令珠这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一时便堵在了那里。 她本想着到她跟前儿卖个好,既不用讨了老太太的嫌,往后还能和孟氏和往常一样相处,左右不管老太太如何处置,四姑娘如何在老太太面前回话,都不干她的事情了。 谁曾想,这令丫头见着这帕巾,竟一口咬定是那秋容的错,当即立断硬生生要将孟氏从里头摘出来。 不愧是打小在明雍堂长大的,骨子里和老太太是一个德性,一样的狠辣果断。 她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魄力,对着她这个大伯母将此事咬定了。 顾氏心中不忿,哪里能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又听徐令珠道:「大伯母和我母亲一个府里住了这些年,自该知道我母亲的性子,她虽是个糊涂人,却也不至于如此蠢笨,叫自己的大丫鬟做这种事情。」 「不如大伯母给我两日功夫,叫我细细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听着徐令珠这话,顾氏自不好说个不字,只讪笑一声,道:「你想查便查吧,如今帕巾交给令丫头你,那令丫头你查出什么来便一并去明雍堂回禀了老太太吧。」 顾氏方才被徐令珠那番话堵着,心里难免有些火气,说话便少了几分温和之意。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查出什么来? 再说,这事情既是秋容做的,那和孟氏做的有什么不同?谁都知道,这秋容在澜院是很有几分体面的,没有孟氏的指使,她敢去害泓哥儿? 令丫头小小年纪不知轻重,怕是撞了南墙才知事情的厉害呢。 听着顾氏的话,徐令珠点了点头,道:「是,侄女查清楚了,自会回禀祖母的。」 顾氏将话说完,自不好继续坐着,便借口府中有事要忙告辞了。 徐令珠起身送了出去,等到回来时,见着桌上的那块儿帕巾,还有盒子里的那些苍耳子粉末,这才不由得皱了皱眉。 方才,她并非一点儿都不慌乱,她和孟氏再不亲厚她到底也是她的生母,生母做出这种事情难过来,她脸上难道有光? 她只是觉着依着她对孟氏的了解,她不至于会指使自己的大丫鬟去明目张胆害泓哥儿。 孟氏怎么也是安国公府教养出来的,不至于这么蠢笨,要害人还将罪证明摆着给人送了过去。 依着孟氏的手段,应该有更高明更不会叫人察觉出来的法子。 便是孟氏想不到,方嬷嬷也会替她想的,自不会叫自己主子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正想着,曲嬷嬷和琼枝从外头进来,少不得问起大太太顾氏和自家姑娘说了什么话来。 那般神神秘秘,还要将她们支使出去。 徐令珠也不瞒着,将那帕巾的事情说了出来,曲嬷嬷听了,先是露出震惊的目光来,随后才道:「这,这大太太和姑娘说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想拿这件事情来拿捏姑娘的?」 「太太便是做了什么和姑娘你有什么相干,这满府的人都晓得太太和姑娘并不亲厚的。」 v第57章[03.11] 情急之下,曲嬷嬷说话间都没有了平日里的顾忌。 这话说出来,曲嬷嬷才觉得有些不妥,才要告罪,便听徐令珠道:「好了,我又没有怪嬷嬷你,我和澜院那位是不亲厚,这是满府的人都知道的。」 「只是,她到底是我生母,她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脸上也是无光的。再说,单凭一个秋容,便能认定事情是她做的吗?我看不见得,她再怎么蠢笨,方嬷嬷总是有几分精明在的,要知道她要做这种事情,早就拦着她了。」 曲嬷嬷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方嬷嬷向来有些头脑,若不是她出谋划策,太太不知道在这宁寿侯府要吃多大的亏呢。」 「姑娘方才那话说得对,太太没了脸面,姑娘您脸上也无光。若是叫那起子小人乱嚼舌根,将此事张扬出去,还不知定王府那边儿怎么想呢? 生母狠辣差点儿害了庶子的性命,有如此母亲,姑娘的名声也要跟着坏了。 曲嬷嬷想想就心慌得很,这,姑娘才从宫里回来,谁曾想才休息了一日,府里就出了这种事情呢? 二太太真是,这些日子瞧着是想和自家姑娘和好,可做的这事情,实在是…… 和徐令珠想的不同,曲嬷嬷觉着这事十有八九是孟氏做的,那秋容是澜院的大丫鬟,除了孟氏这个二房太太,谁能指使得了她呢?秋容做的,和孟氏做的没有什么差别。 这便是为何大太太顾氏直接便认定了此事是孟氏所为的缘故。 顾氏心思活络,存了些私心,没将这事情直接捅到老太太面前,怕的便是日后不好和二太太相见。 到底是妯娌,同住一日屋檐下,顾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曲嬷嬷心里想着,见着自家姑娘不说话,便轻轻叹了口气,这,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儿呀。 徐令珠思忖了片刻,便对着琼枝吩咐道:「你去将秋容叫来,就说我新画了花样子,有些拿不准的地方想叫她看看。」 「别的什么都别说。」 琼枝听了点了点头,秋容绣活好这府里人人都晓得,姑娘这样说不会叫人疑心的。 她应了声是,便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一路朝澜院去了。 徐令珠等了一盏茶功夫,便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琼枝领着丫鬟秋容从门外进来。 秋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褙子,下头是一条杏红马面裙,缓步从外头进来,对着徐令珠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奴婢给四姑娘请安。」她福下身来,却是半天没听到四姑娘叫起,一时心中便有些狐疑,又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来。 四姑娘素来待下头的人宽厚,从不随意责罚,难道是她做错什么事情吗? 可她是澜院的人,和四姑娘来往又不算太多,素日里不过是看些花样子或是帮着做些绣活,她绣工好,四姑娘每每见了还要夸她的。怎地这回? 秋容心中忐忑,不由得朝坐在那里的徐令珠看去。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檀木盒子,眼睛直愣愣看着那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在秋容以为徐令珠是想事情出神才没有及时叫起的时候,却听徐令珠对着琼枝吩咐道:「将这东西给你秋容姐姐看看,看看她认不认识?」 秋容一愣,眼中露出几分不解来,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她见着琼枝将那檀木盒子拿了过来,伸手递到她面前。 秋容站起身来,将那檀木盒子拿了过来,伸手打开,只见里头放着的是一块儿湖绸帕巾,边角处却是剪开了的。 她一愣,看了一眼便认出这帕巾是她听了太太的吩咐送去芝兰院给六少爷的。 这湖绸细腻柔软,最是适合襁褓中的孩子用。 只是,这帕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盒子里这些白色粉末…… 只一瞬间,秋容便脸色惨白,脸上一丝血色都无,她猛的抬起眼来,嘴唇哆嗦着道:「这,这帕巾是……」 徐令珠视线直直盯着她,缓缓开口:「这是大伯母今日专门送到我手里的,说是昨晚在芝兰院查看出来的,别的没什么不对,只这帕巾里头放了苍耳子的粉末。」 「苍耳子有毒,你可知道?」徐令珠问道。 听徐令珠这话,秋容一下愣住,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这帕巾便是差点儿害了六少爷的东西。 可,可她连苍耳子听都没听过,即便是听过也不会想着要去害六少爷呀。 她一个奴婢,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毒害六少爷? 「姑娘明察,奴婢,奴婢便有百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害六少爷,就连那苍耳子,奴婢也从未听过,今个儿若是姑娘不说,奴婢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苍耳子这种东西。」 秋容说着,重重磕了几个头,没几下,额头上便渗出鲜血来。 「行了!」 徐令珠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你说你没有害六少爷,可这帕巾却是你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你怎么解释?」 不等她开口,徐令珠声音轻了几分,带了几分犹豫问道:「可是,可是母亲吩咐你做的?」 秋容听着这话,不住摇头:「不,不是,太太怎么会?」 「太太如今听了方嬷嬷的话想和姑娘和好,怎么会有功夫吩咐奴婢做这种事情?」 「再说,太太虽恨简姨娘,却将心思放在责罚作贱简姨娘上,并没有想着要害了六少爷。太太,太太是瞧不惯六少爷,心中也不喜欢这个庶子,可太太心里头到底还是想挽回老爷的心的,这才叫奴婢亲手绣了帕巾送到芝兰院。」 v第58章[03.11] 「太太平日里是糊涂些,却着实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老爷要是晓得了,太太这辈子便再没恩宠了。」秋容道。 「那你想想,除了你,哪个还碰过这帕巾?」徐令珠又问道。 秋容摇了摇头,才想说没有,突然不知想到些什么,便急忙道:「有一日奴婢正做着绣活,快要完工了,表姑娘过来了和奴婢问了问太太的身子如何,奴婢出去斟茶,回来时表姑娘便将这帕巾最后几针给缝好了。当时,表姑娘还说原本她也是当姐姐的,该给六少爷送些什么,只她如今成了表姑娘,多做什么都会叫人觉着她存了别的心思便也罢了。」 「奴婢当时瞧着表姑娘因此伤心,还宽慰了她许久。」 「难不成,那苍耳子是表姑娘装进去的?」 「可表姑娘寄人篱下在这宁寿侯府,为何要去害六少爷,她难道不知道这帕子是奴婢绣的,若是叫人查出来便只以为是咱们太太指使奴婢去害的六少爷。」 「太太惹得一身晦气,在府里没了脸面,又叫老太太老爷厌恶,对她一个表姑娘能有什么好?这,这说不通呀!」秋容一脸不解,可明明除了表姑娘和她,没有第三个人碰过那块儿帕巾。 秋容脸色惨白,又是不解又是生气,表姑娘,表姑娘怎么能这样? 「奴婢,奴婢去问她!」秋容说着,便要站起身来朝外头去。 「你带着这满额头的血去见她,她会承认吗?」徐令珠嗤笑一声,开口阻止道。 「当时只你和她二人在屋里,她不过动了最后几针,她若咬死了不肯承认旁人只以为是你在栽赃嫁祸她呢。」 徐令珠那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意味深长道:「咱们这表姑娘想来是见不得你家太太和我母女情深,便不管不顾做出这种事情来。」 「也对,这倒像是她素日里的脾性呢。」 秋容带着额头上的伤回了澜院,她是孟氏身边的大丫鬟,这种事情自是瞒不住,见着孟氏眼中露出诧异,只说是她不小心伤的,孟氏还想多问,一旁的方嬷嬷拽了拽她的袖子,将话题转移开来:「既是伤了,便去擦些药吧,涂上一日也便好了。」 秋容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回了自己屋子。 孟氏才道:「这令丫头将秋容叫过去说是看什么花样子,这哪里是真的?秋容再怎么得罪了她,她难道不该看着我这个母亲的脸面,饶了秋容吗?」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孟氏倒也不会真的将秋容一个奴婢放在心上,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被责罚了,她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方嬷嬷伺候了她多年,哪里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当下只劝道:「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额头上破了点皮,这当奴才的哪里有不挨主子责罚的。想必只是磕了几个头,四姑娘若是真要责罚她,哪里会只受这么点儿伤?」 「想来因着六少爷的事情四姑娘心里也不好受。」不等孟氏开口,方嬷嬷便继续道:「老奴听说那日四姑娘赶去芝兰院,被老太太迁怒说了几句,差点儿下不来台。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看着呢,四姑娘日后又是那样的身份,也怪不得四姑娘这几日心里有着火气,这不发出来,憋着不是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吗?」 孟氏原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听方嬷嬷这么一说,当即便变了脸色,恼怒道:「那,那个老货!作贱我便罢了,令丫头日后是世子妃,哪里是她一个老婆子能随意作践的?」 「太太慎言,当心被人听见了!您到府里这些年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的性子,习惯了便好了。」 方嬷嬷见着孟氏这样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了。 无奈的是太太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一口一个老货,哪里是当人儿媳妇能说出口来的。高兴的是太太方才那话,分明是在替四姑娘抱屈呢。 想来,这些日子她努力叫太太和四姑娘和好,这心思没有白费。 这般想着,方嬷嬷抿嘴一笑,只说道:「太太何必因着这些事情生气,左右姑娘日后什么样的身份,老太太难道真敢作践她?」 孟氏听她这般说,脸色缓和了几分,想了想道:「这泓哥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竟让简氏养的病怏怏的,她不放心我不肯将人挪到我院里,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就只能自己认了。」 「要我说,她呀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不将我这主母放在眼里呢。」 方嬷嬷道:「怎么会,简氏伤了身子往后不过靠着泓哥儿一个,老爷先时疼她,如今看着碰不着,这先前的情分能留多久,不过是靠着泓哥儿的情分罢了。」 「依老奴看,她往后还是要敬重太太您,不敢生出什么心思的。」 方嬷嬷的话才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表姑娘来给太太请安了,说是知道太太这两日胃口好,亲手做了太太爱吃的红豆糕过来。 孟氏听着,下意识便朝方嬷嬷看去,方嬷嬷听她是拿着东西来的,不好一次次真将人拦在外头,便对着孟氏道:「太太态度淡些,只面儿上的情分便好了。表姑娘的性子您是最知道的,您对她好上一分,白白叫她生出许多妄想来。这想法多了,自然就容易生事情。万不可因着她一个,再坏了四姑娘和您的母女情分。」 孟氏如今也知道轻重,当下便点了点头。 说来也怪,往日里她那般疼着宠着徐幼珠,生怕她受了一丁点儿的委屈。即便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将她当亲生的一般宠着,替她筹划,替她着想。可最近这段日子,她不怎么见徐幼珠了,这种感觉竟然渐渐淡了下去。 也不知是因着她渐渐看清了这个女儿的脾性,还是因着方嬷嬷整日在她耳边念叨的缘故。 总之,如今她对徐幼珠,虽说不能仅仅将她当她表姑娘,却也不差什么了。 孟氏正想着,就见着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紫藤花褙子的徐幼珠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红漆雕花食盒。 「给姑母请安。」徐幼珠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 孟氏点了点头:「起来吧,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前些日子,徐幼珠装病想叫孟氏过去探望,孟氏一直没去。 徐幼珠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很快就掩饰下去,她眼圈一红,道:「回姑母的话,好多了。」 「姑母呢?我听说六少爷出了事情,姑母肯定因着这事情心烦吧?」 「方才我在门外碰见秋容姐姐,见她额头上有伤,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惹的姑母生气了?」徐幼珠状似不经意间问道。 孟氏刚想说是徐令珠责罚了她,话到一边又改了过来,道:「她呀笨手笨脚的,将我最喜欢的那个镯子打碎了,我骂了她几句,她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真真是小家子气,我难道还真因着一个镯子打她不成?」 徐幼珠听着这话,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这些日子她哪里感觉不出来孟氏对她的冷淡和疏远,她不是傻的,猜不出原因便叫人偷偷去打听,打听出来的竟然是因着那个紫玉镯子,当日她和孟氏讨要不成回去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事情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孟氏耳中,所以孟氏才疏远起她来。 v第59章[03.11] 一个镯子?连秋容一个奴婢犯了错她都能既往不咎,她是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她就这样不管不顾,一点儿都不关心她的死活了。 她难道不知道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没有她的看重和喜欢,在这宁寿侯府住着要受多少白眼和委屈吗? 老太太屋里的赏赐,人人都有,只她这里没有。 之前徐令珠生辰,府里几个姑娘聚在一起,偏偏没有请她。 分明,分明是将她当外人看的。在她们眼里,是不是她就像街上那些人一样,在这宁寿侯府便是来讨口吃的的? 只要饿不死,便怎么着都行? 这般想着,徐幼珠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来。对这宁寿侯府,更对养了她十多年如今却是弃之不顾的孟氏。 好,好!她这般待她,她总会遭到报应吃到苦果的。 徐幼珠想着,嘴里却是说道:「姑母如此宽厚,也是秋容那些人的福气,姑母您不知道,我心里实在是十分羡慕秋容姐姐,哪怕为奴为婢,都能伺候在姑母跟前。」 徐幼珠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恍惚,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前日我生辰,突然便想起之前生辰的时候姑母便会亲手给我做碗长寿面,那味道,如今想来很是怀念呢。我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去,什么都不要发生,或是再迟些,再多吃您做的一碗长寿面呢。」 徐幼珠说着,眼圈便红了,却是没有落下泪来,只自顾自擦了眼泪,挤出几分笑意来,道:「瞧我说这些个话做什么,姑母还是尝尝我亲手做的红豆糕吧。」 「我小时候不懂事不喜欢进厨房,也没给您做过什么。如今懂事了,就是不知道您瞧不瞧得上,还会不会喜欢了?」 她言语间带了几分伤感,倒叫孟氏听得心里酸酸的。 她张了张嘴才想开口,便听方嬷嬷道:「表姑娘的心意咱们太太领了,表姑娘过来除了这个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一句话,将方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伤感的气氛打破了,连孟氏都抬起眼来,朝徐幼珠看过去。 徐幼珠又是气又是恨,若她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早就叫人将方嬷嬷这个老货拖出去打死了,哪里还会留的到现在? 徐幼珠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道:「不过是过来看看姑母身子可好,见着姑母好了,我便什么也不担心了。」 「我知姑母如今也不大喜欢我,既是如此,我也便回去了,不留在这里白白惹姑母厌烦。」 徐幼珠说着,便放下手里的食盒来,福了福身子转身出去了。 见着她离开,孟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方嬷嬷带了几分抱怨道:「她也瞧着怪可怜的,你这何必呢?」 「左右这府里也不少她一口吃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到我这来不过是寻个靠山,叫人见了不敢小瞧她罢了。」 方嬷嬷只说道:「方才老奴说的话太太难道忘了?表姑娘若是和四姑娘一般的性子老奴还怕什么,劝什么?只她实在是您对她好一分,她便存了十分妄想的人,您又不是没吃过亏,如今还信她呢?」 「若不是您,她如今跟着那曹氏的日子,能有如今这万分之一的好?」 「她也该知足了,再不知足,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孟氏知道其中的道理,便也没再说什么。 到晚上的时候,徐令珠却是到了澜院,说是听说表姑娘病了,叫她一块儿过去探望探望。 孟氏心里奇怪,这黑灯瞎火的便是病了明日寻个大夫便好了,折腾什么呢?再说,什么时候令丫头关心起徐幼珠来了? 虽然心里疑惑,孟氏还是跟着徐幼珠去了。 进了院子,没叫人传话,这院子偏僻,本就没几个人伺候,如今更是廊下一个人都没,孟氏靠近主屋,便听着里头一阵吵闹声。 不是说幼丫头病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吵架?这是和谁吵呢? 孟氏细细听着,突然便听着屋里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太太叫我绣个帕巾给六少爷,是表姑娘在里头放了苍耳子,害得六少爷中毒,差点儿就送了性命!」 「太太对表姑娘这般那好,表姑娘为何要恩将仇报呢?」 「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苍耳子。」 「是吗,表姑娘做了亏心事不怕夜里睡不着觉吗?太太对表姑娘像是亲生的一样,表姑娘怎么还不知足?为何要害了太太?」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徐幼珠,徐幼珠哈哈笑了两声,道:「知足?我怎么知足?她养了我这么多年,突然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还亲生的?我是她亲生的吗?你说这话也不害臊,她疼我就是叫满府的人作践我的吗?」 「对,对,就是我放的苍耳子,可你说出去谁信呢?是太太叫你绣的帕巾,是她嫉妒简姨娘生了儿子才叫你下的毒。你哪怕说到外头去,谁会信是我做的呢?」 孟氏听着这话,一时愣住,满眼震惊,身子都僵在了那里,只觉着胸膛有股火气翻腾上来,她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便推开了。 突然的闯入叫屋子里的人一时愣住,徐幼珍见着脸色铁青的孟氏,先是一愣,之后脸色瞬时变得惨白。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孟氏怎么会来她这里?偏巧撞见她和秋容在争吵。 这疑问在见着随后进来的徐令珠和大太太顾氏时,她便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局,叫秋容故意戳到她的痛处,叫她歇斯底里承认那苍耳子是自己放到那帕巾里的。 这一刻,徐幼珍知道自己真的完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得罪了孟氏,这最后一个肯护着她的人,她还能在宁寿侯府当她的表姑娘吗? 她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孟氏便冲上来扬手一耳光打了下来。 v第60章[03.11] 「你这孽障,枉我平日里待你那般好,你竟敢陷害我?我,我可是养了你这么些年?」 孟氏的话音刚落,便见徐幼珍嗤笑一声,满是讽刺道:「你养了我这些年?是啊,你是养了我好些年,疼我宠我。可自打你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心里头便厌了我吧。枉我还以为你去舅母家接我,给我寻个住处是待我好,其实是你自己心里头有着愧疚,想要补偿我,这样你才能安心是吧?」 「你也觉着养了我这么些年突然又不要我了心里头过意不去吧?」 「是啊,人家养条狗时间长了都有感情的,你呢?我叫了你那么些年的母亲,你就这样厌弃了我,叫人欺负我?」 孟氏听着这话,脸色愈发不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徐幼珍口中说出来的,她白白养了她这么些年,一日日疼她宠她,哪怕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都处处替她安排,因此还得罪了老太太和老爷,这满府谁不看她的笑话 ? 她自问在这孩子身上算是问心无愧了,偏偏这孩子不仅不懂感恩,还觉着是她委屈了她,叫人作践她? 尤其,还做出这种陷害她的事情来。 若这事情真成了,那泓哥儿出了什么事情她就是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这满府上下没有人会信她的。 她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曾想竟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孟氏胸膛起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怒道:「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跟你那舅母一个性子,一点儿都不知足。」 「往后,我,我只当没有养过你!」 「太太,交给大太太处置吧,您身子才好了些,何必因着一个外人置这么大的气呢?」方嬷嬷见着孟氏气得不轻,怕气坏了她的身子,忙上前扶住了孟氏,出声宽慰道。 不等孟氏开口,她又道:「这孽障将太太您牵扯在其中,太太何苦再掺和这样的事情,好在今个儿大太太也在,亲耳听到方才秋容和她一番话,总会明白太太您是清白的。」 孟氏本就气的身子有些不大舒坦,又听了方嬷嬷这番话明白她不好在里头牵扯,牵扯深了反倒是叫人疑心,白的反而成了黑的。 她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站在那里的大太太顾氏道:「如此,这里便交给嫂嫂了。」 顾氏点了点头,目送孟氏出了屋子,才将视线移到站在那里的徐令珠身上。 她倒是低估了这个侄女的手段,这般出手利落戳在徐幼珍的痛处,叫她自己认了罪名,她在她这个年龄,怕是没这么大的本事。如此小小年纪,便懂得揣测人心了,着实叫人生出几分佩服来。 怪不得那日她将那帕巾和苍耳子拿出来时,这丫头一点儿都不慌张,原来竟是如此有手段的。 顾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对着徐令珠道:「夜深了,你也回去吧,明日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徐令珠听着,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瘫软在那里的徐幼珍,才福了福身子,转身朝外头走去。 她才刚踏出屋子,徐幼珍就像是疯了一般扑了过来,幸好门口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见着这情景,眼疾手快将人给拽住了。 「都是你这贱人的错,若不是你,母亲还好好宠着我,都是你挑唆叫母亲厌弃了我!」 「你以为你嫁到定王府去便会好吗?不会的,那定王世子有龙阳之好,他宁肯看外头的小倌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你往后定会比我还惨,这都是你的报应……」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顾氏怒斥道:「一个个都是死的不成,还愣着做什么,不堵了她的嘴!」 见着顾氏动怒,忙有人上前拿帕子堵了徐幼珍的嘴。 徐幼珍呜呜几声说不出话来,只满是恨意瞪着徐令珠,若是目光能够杀人,早就将徐令珠杀了千百遍了。 「先关在柴房里,叫人看着,别叫她寻了死,等明日回过老太太再处置吧。」 顾氏跟着折腾了这么一场也有些乏了,她揉了揉眉心,对着两个婆子吩咐道。 那婆子应了一声,便将徐幼珍拖了出去,寻了一处偏僻了屋子关了进去。 徐幼珍被推倒在地上,随即门便被锁上了。 徐幼珍听着一阵脚步声过去,院子里便安静极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想要喊,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用力用自己的身子撞在门上,门锁的紧紧的,根本就撞不开。如此试了十几次,徐幼珍终于是瘫软在地上,她后背靠着门,抬起手来一下一下拿手拍着木门,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她完了,往后再也没有谁肯护着她了。 她好恨,好恨那些人,说了要护着她,却是一步步将她逼到这个地步。 她知道自己不是孟氏亲生的,不敢想过往那些风风光光的日子,可她只要徐令珠一半的风光,都不能有吗? 这般想着,徐幼珍眼泪便落了下来,她不由得蜷缩住身子,将头埋在了膝盖上。 …… 第二天一大早,顾氏给老太太请安时便回禀了这件事情。 老太太听着这事,一时愣住,随即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 「我就知道,早晚是个祸害!」 「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下毒去害泓哥儿!」 因着生气,老太太呼吸有些不畅,不由得咳嗽起来。 v第61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一旁的娄嬷嬷见着,忙端着水过来,一边服侍着她喝水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出声宽慰道:「老太太宽心些,幸好泓哥儿有老天庇佑,没出什么大事。」 老太太听着这话,脸色依旧不快,视线朝站在那里的二太太孟氏看去,怒道:「瞧瞧,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姑娘?」 「你疼她宠她,之前那些年待她不知比令丫头要好了多少去,你以为她会感恩,如今瞧瞧,这是养出个什么孽障来?」 老太太指着孟氏的鼻子骂,孟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怄得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不等她辩解,老太太又道:「她怎么偏去陷害你?还不是你平日里表露出不喜泓哥儿的态度来,这回泓哥儿是命大没出什么大事,若是他有个好歹,我可不管什么陷害不陷害的,只安在你这个嫡母的头上!」 老太太这话丝毫不顾及孟氏的脸面,孟氏脸色一白,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媳妇,媳妇怎么会害泓哥儿,泓哥儿病了,媳妇也跟着担心了好几日的。」 这话说给外人听便罢了,府里上上下下都不会信孟氏这句话的。 果然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嗤笑一声,对着孟氏道:「你若真如此,我便谢天谢地了!」 孟氏颇为难堪,当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的面儿被老太太这样说,叫她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大太太顾氏上前道:「这事情媳妇已经细细审问过,也从她屋里搜出了那剩下的苍耳子,这表姑娘要如何处置?是报官还是将人赶出府去?媳妇拿不定主意,还请老太太示下。」 听着顾氏这话,老太太皱了皱眉:「不可报官,咱们这样的人家,轻易不惊动官府,没得叫人在背后议论。老大老二都在朝中为官,令丫头往后又是要嫁到定王府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是直接赶出府不管了,所谓狗急跳墙,她如今就能想出下毒害了泓哥儿嫁祸人的事情来,往后没了顾忌还不知给咱们添多少堵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更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老太太思忖片刻,抬起头来道:「这样,灌她一副哑药,将人送到城外庄子上,寻七八个婆子日夜看着,叫她再也跑不出来便是了。」 老太太这般狠辣,孟氏一下子就愣住了。 到底她养了徐幼珍这些年,她生气失望是真,可也没想过她要落到如此地步。 她若是哑了,这辈子也就完了。 她小小年纪一辈子被关在庄子上,不能走动受人作践。 这,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这念头一出,孟氏后背便涌起一阵寒意来。 老太太这样,是明摆着不给徐幼珍活路,叫她自己受不住寻了死。 「老太太……」 孟氏才刚开口 ,老太太便怒道:「怎么,她差点儿害了泓哥儿的性命,这般处罚你难道还舍不得了?」 「别忘了,她是如何嫁祸你的?」 孟氏哪里敢点头,只小声道:「媳妇不敢,全凭,全凭老太太处置。」 老太太一番话吩咐下来,便有人去办了。 徐幼珍被喂了一碗哑药,跟着的两个丫鬟被发卖出去了,至于孟氏身边的大丫鬟秋容,也被打了四十板子,挪到庄子上听用了。 徐令珠从如萱的口中听到这消息,只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如萱还要说什么,被琼枝扯了扯袖子,便没再说下去。 到第二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说嫌府里冷清,叫人接了三姑娘徐玉珠回府。 到傍晚时分,前去接徐玉珠的马车便在宁寿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姑娘,奴婢先陪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吧,这回能回府,全都是老太太的恩典。」丫鬟琉璃扶着徐玉珠下了马车,刚进了门口,便出声道。 她在庄子上陪着姑娘住了这么些日子,还以为这清苦的日子不知还要继续多久,没想到老太太竟是开恩,发话叫人接了姑娘回府。 平日里不见的老太太待姑娘有多看重,如今瞧着,竟也真有几分祖孙情份。 徐玉珠听着琉璃这话,微微摇了摇头:「风尘仆仆回来便去拜见长辈少了几分敬重,还是等回院里梳洗一番再过去吧。」 徐玉珠声音低了几分,道:「再说,我还记挂着姨娘呢。」 老太太允她回府,还亲自派了人来接,她虽高兴能从庄子上回来,心里头却也一路上都提着。她并不蠢笨,自是能猜到多半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这事情还和姨娘有关,若不然,老太太也万不会对她这个庶出的孙女儿生出几分怜惜来。 她在宁寿侯府长大,对老太太的性子能揣摩出七八分的。 「也对,姑娘一路上虽没说,可奴婢瞧得出来姑娘心里头担心,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听着自家姑娘这话,琉璃小声道。 二人一路去了兰溪院,听到消息的简姨娘自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见着徐玉珠,忙拉着她将她细细看了又看,嘴里只道:「瘦了,定是在那庄子上吃了许多苦头。那些婆子丫鬟可有欺负你?」简姨娘说着,不等徐玉珠回答眼圈便红了。 「哪里会,不过是日子清苦些,比起那庄户人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呢,女儿只当在庄子上去散心了。」 徐玉珠越是这般说,简姨娘心中越是难受,这孩子若不是投生在她肚子里,哪里需要遭这么多的罪。这一趟一去便是好几个月,哪里只是一个清苦能描述的。 这般想着,简姨娘心中愈发酸涩,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徐玉珠见着,忙上前宽慰了她几句,又将话题转移开来,道:「这回祖母开恩派人接我回来,可是姨娘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一路上提着心,生怕姨娘有什么不好?」 v第62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徐玉珠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这话来,简姨娘眼泪落的更厉害了,哽咽道:「若是我便也罢了,是泓哥儿。」 「那徐幼珍拿了有毒的苍耳子差点儿就害了泓哥儿,泓哥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得下去?」 「你和我这辈子就只他这么一个指望!」 听着弟弟泓哥儿差点儿被徐幼珍害死,徐玉珠脸色大变:「那泓哥儿可有什么差池?」 见着她慌了神,简姨娘忙按住她的胳膊解释道:「幸好泓哥儿福大命大,没出什么事情。」 说着,便将事情的经过说给了徐玉珠听。 在说起徐幼珍时,依旧气得全身发抖:「她也是打小在府里长大的,往日里看着是骄纵些,可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就能这么狠毒呢?她在府里这么些年,如今虽不是徐家人,却也住在这宁寿侯府,泓哥儿也算是她弟弟了吧?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 「老太太叫人灌了她一碗哑药,送去庄子上关着了,她这辈子定是出不来了。」 「她不是府里的奴才,又和咱们家是这样的关系,老太太自不好将人打杀了,传出去不好听。若是那曹氏寻上门来,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麻烦来。」 「不过老太太虽未要她的命,也差不了多少了。她一个小姑娘家不能说话了,那庄子上又偏远的很,比起你去的那个庄子来不知要苦上多少去,老太太叫七八个婆子日日夜夜守着,是要活活将她熬死呢。」 徐玉珠听徐幼珍被毒哑了,愣了一下,心里虽十分解气,却隐隐还有几分不忍,到底是一个府里长大,往日里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她去死,这会儿她真落的这般地步,又是这样的年纪,她当了她十几年姐姐,实在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倘若当年没有阴差阳错被安国公府程老夫人抱到这宁寿侯府,就在那慈善堂长大,兴许她还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呢。 徐玉珠轻轻叹了口气,「她这是自作自受,却也是个可怜人,她那样的身份,本不该再有这么多傲气和妄想的,想要的多了便不知足了,才落到这般下场,谁都救不了她了。」 简姨娘倒不将徐幼珍的生死放在心上,她差点儿害了泓哥儿,她是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再也不会可怜她半分。 简姨娘没有说话,见着有些时候了,便对着徐玉珠道:「回来有些时候了,快去给老太太请安吧,别叫人说出什么指摘的话来。」 徐玉珠换了身衣裳便带着琉璃一路赶去了明雍堂。 她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和顾氏说话,听到丫鬟回禀点了点头叫人将她领了进来。 徐玉珠穿着一身藕荷色绣蔷薇褙子,下头是条杏黄色八幅湘裙。 缓步从门外进来,倒叫人觉着眼前一亮。 老太太看着她,自是知道她回去梳洗过了,满意点了点头。 这三丫头向来是稳重的,知道从庄子上回来不好直接来明雍堂拜见。也对,她上了岁数,最是见不得晚辈们哭哭啼啼作出委屈的模样来,徐玉珠若是因着在庄子上受了委屈便耍心眼叫她瞧着可怜,她反倒不会喜欢她了。 她这样聪慧又恰到好处,不叫人讨厌。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徐玉珠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 「嗯,起来吧。」 「既是回来了,往后就好好的,过往的事情不必再提。以后你四妹妹是要嫁到定王府去的,你是她姐姐,我也会给你寻门好亲事的。」 「咱们徐家几个姑娘,你大姐姐是大长公主的孙媳妇,你二姐姐是安国公府的长孙媳妇,你四妹妹又得皇上恩典要嫁到定王府去,你虽是庶出却也不能辱没了咱们宁寿侯府的名声才是。」 老太太这话是专门叫徐玉珠安心的,这府里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她再不想生出什么波折来。 不等徐玉珠说话,坐在那里的大太太顾氏便道:「瞧瞧三丫头这是高兴傻了,还不快谢过你祖母?」 徐玉珠愣在那里,听着顾氏这话才回过神来,她退后一步,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道:「孙女儿谢过祖母。」 「孙女儿在庄子上思过,不能日日在祖母跟前尽孝便抄写了几卷佛经,只是孙女儿的字写的没有大姐姐和四妹妹好,也不知祖母会不会嫌弃。」 徐玉珠说着,叫丫鬟将那抄好的佛经呈给老太太。 娄嬷嬷伸手接过,放到老太太面前的桌上。 老太太拿起来看了,抄的是妙法莲花经,字迹隽秀,分外工整,想是极为用心写下的。 老太太先时不过对徐玉珠是面儿上的情分,心里头也是施恩之态,如今瞧着这厚厚一摞佛经,眼睛里生出几分真情实感来,看着跪在那里的徐玉珠多了几分怜惜和实在的喜欢。 「快起来吧,地上凉别伤了你的膝盖。」 「你这般孝顺,是你姨娘教的好。」 徐玉珠动了动嘴唇,面上露出几分不安来,刚想说话便听老太太道:「你自小不在嫡母跟前儿长大,你父亲又不日日在后宅,如今这般长进孝顺是简氏的功劳 ,也是你自己出息,你不必觉着不安。」 「往日里因着那徐幼珍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她彻底离了徐家,便再不会有人委屈你了。」 老太太这般说着,徐玉珠自然露出感激的表情来。 老太太又问了些在庄子上的事情,徐玉珠才从屋里退出来。 出了明雍堂,琉璃高兴道:「亏的姑娘抄了那么多佛经,如今总算是讨了老太太的喜欢了。」 「奴婢方才瞧着,老太太是真真将姑娘放在心上了,还说要亲自给姑娘寻门好亲事呢。」 「若是姨娘晓得了,还不知要怎样高兴呢?往日里姨娘日日担心的便是姑娘你的婚事拿捏在太太手中,如今姑娘被罚去庄子上一遭,回来竟能得了老太太的怜惜,倒也不白白受了那么些的苦。」 徐玉珠听了,回过头来看了琉璃一眼,轻声道:「你这傻丫头,老太太是有几分怜惜我,可替我寻门好亲事,是为了我,也是为着徐家,为着四妹妹的脸面。」 v第63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家主子我,不过是沾了四妹妹的光,不好嫁的太低罢了。」 「老太太对你家姑娘好,也不见得是因着喜欢我,懂了吗?」 琉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带了几分不解道:「那姑娘您是不是不高兴了?」 听着她这话,徐玉珠轻轻一笑,开口道:「不高兴什么?我身份低,没有投生在太太肚子里自出生起便矮了旁人一头,不管老太太是因何给我恩典,既是好处,好好收着就是了,何必在乎什么真不真的?」 「活在这世上一遭,想太多只会为难了自己,不知足又会不自觉给别人添了堵,若身份高些还好,若是如你家姑娘一样是庶出的,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徐玉珠回过头来,继续朝前走去,嘴里低声说了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五妹妹便是这样害了自己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过了三个多月,这期间三姑娘徐玉珠的亲事定了下来,是吏部左侍郎府庶出的二公子周放,比徐玉珠年长两岁。听说为人温和,自小在嫡母身边长大,很是长进呢。 徐玉珠跟着老太太去过一次赏花宴,等回来时便同意了这门亲事,想来是对那周二公子很是满意。 婚事定在了十月初九,这一日,徐令珠早早便起来,换了一身新衣裳去了琉璃院,徐玉珠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梳头嬷嬷摆弄着头发,听到脚步声见着是徐令珠进来,刚想站起来便被徐令珠拦住了。 「快别客气了,姐姐这般打扮,可真是好看极了,过会儿三姐夫揭开盖头定是眼睛都移不开了。」徐令珠莞尔一笑,打趣道。 她的话音刚落,徐玉珠便立时羞红了脸,半天才看着徐令珠道:「这会儿四妹妹打趣我,总有你被人打趣的那一日的。」 徐令珠脸皮厚道:「对呀,到时候世子见着新娘子也是一样的,要不然怎么祖母时常夸我生的好看呢?」 徐玉珠被她这话逗笑了,伸手指了指她,道:「四妹妹真真是……,这话合该叫世子过来听听,看看他怎么说?」 正说着,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孟氏和大太太顾氏先后进来,见着徐令珠已经在屋里,孟氏愣了一下,心想这丫头倒真和三丫头要好。 这庶女的婚事她全然插不上手,老太太定了周府的二公子,不许她说一个不字。 听说那周大人的夫人岑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三丫头欢欢喜喜嫁过去,真住在一块儿了未必能讨得岑夫人的喜欢。 不过这日子好是不好都不和她相干了,左右是老太太挑选的,徐玉珠自己攀着老太太,巴不得想早点儿嫁过去,她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叫婆母喜欢。 心中这般想着,孟氏脸上却是露出笑意来,对着徐玉珠嘱咐了几句,又给她添了一盒子嫁妆。 「姑娘,姨娘过来了。」这时候,有丫鬟进来回禀道。 见着大太太和孟氏都在,那丫鬟脸色微微一变,还是顾氏道:「咱们到外头张罗着,叫简氏和三丫头说说话,到底三丫头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这要嫁人了心里肯定是不舍的很。」 孟氏虽不喜简姨娘,却也不好在这大喜的日子给简姨娘没脸,更何况,这些日子她也想通些,左右如今简姨娘伤了身子也得不了宠,泓哥儿既是生出来了她也动不得他,她再折腾只能叫人看低了去。倒不如大度些,待简是和泓哥儿都宽厚几分。 这般想着,孟氏点了点头,对着站在那里的徐令珠道:「叫你三姐姐和姨娘私下里说说话,你去老太太那里见你二姐姐她们吧。」 今个儿徐玉珠出嫁,二姑娘徐娴珠回了府里,这会儿和孟绍卿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徐令珠听着点了点头,便从屋里出来,带着丫鬟琼枝一路去了明雍堂。 屋子里好些宾客,从外头听着便觉热闹得很。 「都有哪家的夫人在里头呢?」徐令珠低声问着廊下的丫鬟。 那丫鬟福了福身子,小声道:「舅太太和常平伯府的夫人,还有几个姑娘。二姑奶奶和姑爷也来给老太太请过安了,姑爷问安后便到前院去了,二姑娘还陪着老太太说话呢。还有,表姑娘也跟着二姑奶奶来了。」 徐令珠听了,点了点头,打起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坐满了人,老太太坐在软塌上,穿着暗红色杭绸万寿纹褙子,头发梳得齐整,见着徐令珠进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问道:「可去过你三姐姐那里了?」 徐令珠点了点头,缓步上前福身请安后,又给在座的几位夫人见了礼。 众女眷们自是知道徐令珠这个日后的定王世子妃的,所以对徐令珠很是客气,拉着她问了好些话,一旁的孟月容瞧着,偷偷朝徐令珠挤了挤眼,眼中露出打趣的笑意来。 这小动作刚好叫老太太瞧见了,老太太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瞧这两个孩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令丫头也眼见着要嫁人了,容丫头比令丫头小些,也该相看相看了。」 老太太一句话叫孟月容羞红了脸,老太太瞧着,指着她笑道:「瞧瞧,小姑娘家就是脸皮薄,一句话都经不住,殊不知这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就是不知日后哪家的公子有福气能将容丫头讨了去?」 大舅母崔氏笑道:「老太太抬举她了,她满身孩子气,我还想将她留上一两年好好教导教导呢,不然可不祸害了别家。」 在场有些夫人趁着这机会刚动了心思想要开口,崔氏一句话下来她们便明白了崔氏的意思。 可不是,今个儿徐府的三姑娘出阁,因着是庶出除了亲戚以外来的都是些寻常身份的女眷,崔氏自是哪个都瞧不上。 明白是一回事,崔氏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一时场面便有些尴尬,老太太瞧着笑道:「当娘的可不都觉着孩子还小,你这是舍不得她呢。」 「别说你了,令丫头眼看着便要嫁到定王府去,我这当祖母的也是千般不舍,恨不得叫她继续在我身边孝顺两年呢。」 老太太这般说着,将气氛缓和了些,一时屋子里又热闹起来。 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便对着徐令珠道:「你和你二姐姐还有你月容表妹出去玩儿会儿吧,也自在些,顺便瞧瞧你三姐姐那里可都准备好了没有。」 徐令珠应了声是,对着老太太和众位女眷福了福身子,这才和徐娴珠她们从屋里出来。 刚出了屋子,孟月容便对着徐令珠道:「方才老太太那话差点儿就吓到我了,表姐你没见着那常平伯夫人倒想开口了,亏的母亲说还要留我几年,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我再怎么也是安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不说有表姐你那样的福气,也不会那般低嫁吧?」 孟月容说到此处,想着嫂嫂徐娴珠也在,一时便有些后悔。 嫂嫂那般多心,少不得又要多想了。 v第64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般想着,她忙将话题转移开来,道:「表姐你送了三姐姐什么添妆?嫂嫂送了一副羊脂玉雕牡丹花镯子,很是好看呢。」 徐令珠笑道:「是支鎏金凤凰花簪子,三姐姐说是那流苏别致,她很是喜欢呢。」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徐娴珠道:「四妹妹的东西自然比我的要好,往后嫁到定王府去更是受用不尽。怪不得方才几位夫人都说四妹妹有福气呢。可福气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呢,此时好,未必能一辈子都好。四妹妹你说是不是这话?」 徐娴珠说着,没等徐令珠开口便转身离开了。 徐令珠有些尴尬,心里却也猜到是因何缘故,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孟月容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表姐你担待些,嫂嫂她前几日病了一场,想是身子还有些不舒坦呢。」 孟月容虽不大喜欢徐娴珠这个嫂嫂,觉着她疑心重小家子气了些,比起刚进了府里那几个月,竟是一日不如一日呢。 可徐娴珠毕竟是她嫂嫂,和她总是一家人的,不得不护着些。 她这般说话,徐令珠只开口道:「她是你嫂嫂,也是我二姐姐呢。」 徐令珠看着她,直看的孟月容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吐了吐舌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表姐就笑话我吧,母亲总说表姐往后就是定王世子妃了,身份和我们不同,不能和往日里那般随意了。」 「我心里也认同母亲的说法,可每每见了表姐,却还是觉着咱们和小时候一样,所以说起话来倒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叫表姐笑话了。」 徐令珠听她这般说,想着大舅母崔氏的性子,也知她在孟月容跟前儿叮嘱了什么。 只是,孟月容说她不会说话她却是不信的。自己这表妹她们自小一处长大,国公府里出来的姑娘,哪怕是天真些,内里也是存了心计的。 徐令珠笑了笑:「我们一处长大,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笑话你?」 孟月容含笑点了点头,对着徐令珠道:「这园子里的花开得极好,表姐陪我一块儿看看吧。」 这边,徐娴珠走着走着,突然远远便瞧见一人,竟是四妹妹日后的夫婿定王世子。 想着这些日子她受的那些委屈,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迟疑了许久才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道:「娴珠见过世子。」 赵景叡转过头来,见着是她,神色平静,淡淡道:「二姑娘不必多礼。」 他叫她二姑娘,想来是因着她庶出的身份,并不将她放在眼中。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是这样,那徐令珠就那么好吗?不就是仗着是投生在孟氏肚子里,又生的好看吗? 她每每见着孟绍卿醉酒的时候,便很想大声问她,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徐令珠,可每每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徐娴珠心思翻腾,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便出声问道:「世子可知道,我夫君醉酒时嘴里喊着的是四妹妹的闺名,之前四妹妹和夫君也差点儿就要订下亲事了?」 徐娴珠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说完这话,立时就后悔了,因着恐慌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 赵景叡神情不辨喜怒,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径直离开了。 徐娴珠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然对着定王世子说出那些个话来。 若是叫程老夫人和婆母知道了,她会落的什么下场? 不,不能慌,只要定王世子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说过这些话的。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带着几分恍惚去了三姑娘徐玉珠的院里。 见着陪着徐玉珠说话的徐令珠,徐娴珠心中一阵嫉妒和愤恨,若不是她,她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 因着方才的那段插曲,孟月容见着她时心里头并不怎么高兴,只碍着人多不好说什么。 到中午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到了,鞭炮声从宅子外传了进来。 徐娴珠见着四少爷背着身穿一身嫁衣的徐玉珠出了屋子,不禁想到当日她欢欢喜喜嫁人的时候。 当日她那般高兴,想着终于能嫁给绍表哥了心里头又是忐忑又是欢喜。 那时候,她总是告诉自己只要她好好待他,他总会看到她的好的。谁曾想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他却待她愈发疏远了,这疏远中甚至带了几分无法掩饰的厌恶,叫她想要欺骗自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都不行。 「嫂嫂若是累了,便过去歇歇吧。」徐娴珠暗自出神,没有见着孟月容缓步上前,直到听到声音,她才将视线看向孟月容。 徐娴珠刚想摇头说自己不累,孟月容认真道:「今个儿人多,嫂嫂可莫要胡乱言语,方才我跟表姐解释了说嫂嫂前几日病了一场还未痊愈,才说出那些话来。表姐说你不只是我嫂嫂,还是她的二姐姐呢。」 听着孟月容这话,徐娴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是个傻的,哪里听不出来小姑子这是拿这话来打她的脸呢。 「嫂嫂好自为之吧。」 不等徐娴珠开口,孟月容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宴席上,徐娴珠看着小姑子和徐令珠亲近的说话,脸上露出的笑意叫她觉着格外的讽刺。 她突然便想起她定亲时姨娘说过的一句话来,「姑娘嫁到安国公府是天大的好事,只一点不好就是往后什么苦都要往肚子里咽,因为没人能替姑娘你做主。只盼着熬到最后,姑爷能忘了四姑娘,见着姑娘你的好。」 到如今,她觉着自己什么委屈都受了,却还是换不来他一个正眼看他的眼神,她真能一直熬下去吗? 等到散席后,众人去向老太太告辞,老太太独独将徐娴珠留下了。 v第65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老太太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出声道。 徐娴珠原先在府里的时候便很是害怕自己这个祖母,哪怕如今嫁了人,在老太太面前她都不怎么敢大声说话。听老太太这么问,便以为是她在世子面前说的那些话叫老太太给知道了,当即便变了脸色。 「孙女儿,孙女儿不知哪里做错了……」她话还未说完,老太太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冷笑一声,道:「有丫鬟瞧见你和定王世子私下里说话,可有这回事?」 徐娴珠一听,脸色立时惨白,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吞吞吐吐道:「孙女儿那时从明雍堂出来,走着走着便瞧见了定王世子,便过去请了个安。」 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情形没见过,听了这话只嗤笑一声道:「请安?你算个什么东西,巴巴的凑上去?怎么,嫌在安国公府不得脸面,便想着法儿的讨好未来的妹夫吗?」 「别忘了你自己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觉着记在嫡母名下就能叫人高看你一眼了吗?」 徐娴珠一时愣住,心里头偷偷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这般说,便是不知道她和世子说了什么话。 可老太太这话,也太伤人些。她是庶出不错,可她也是徐家的姑娘,老太太就这般想她的吗? 不等徐娴珠开口,老太太便又道:「你安分着些,人前人后都要一个样。那庶子你也当自个儿生的疼着,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往后总有你的好处的。」 徐娴珠小声道:「可,可孩子如今在老夫人身边养着。」 老太太伸手便拿起桌上的茶盏朝她扔了过来:「没用的东西,人家姨娘还知道三日五日去看看孩子,你这嫡母一点儿都不尽心,人家当你是个死人呐。」 「往日里你不是最能伏低做小的吗,怎么如今身份高了,便忘了当初是靠什么讨好人的吗?」 老太太正骂着,外头有小丫鬟进来回禀道:「回禀老太太,前头宴席也散了,二姑爷派人来接二姑奶奶回府呢。」 徐娴珠听着这话,下意识便朝老太太看去,老太太冷冷看了她一眼,道:「知足吧,姑爷好歹还给你个脸面呢,记着了,往后别随随便便往世子跟前儿凑,没得叫人看见说出什么闲话来。」 「咱们徐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徐娴珠一时涌起一股屈辱来,又不敢辩解,只小声应了声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见着她离开,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 娄嬷嬷使了个眼色叫丫鬟将地上摔碎的茶盏收拾了,这才上前宽慰老太太道:「您也别太动怒了,兴许事情和二姑娘说的一样,只是半路上碰上了,不好直接躲开显得不恭敬又小家子气,二姑娘才上前请安的。」 「二姑娘也算是您打小看着长大的,没那么多心眼儿,她怎么会想着要去讨好世子呢?她如今是安国公府的孙媳妇,好不好的都是二姑爷说了算,世子难道还能帮她什么不成?」 「再说,世子那样的脾性,便是她说了什么,怕也只当笑话看了。」 「二姑娘心思重,也好些脸面,求谁也求不到世子面前。」 娄嬷嬷说着,走到桌前重新斟了盏茶递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伸手接过,送到嘴边抿了两口,这才道:「我是怕她是个蠢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你要知道,这女儿家痴情错付得不到回应,说不得心里便记恨上了,这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不过脑子也就说出来了。」 「我是想,她怎么好巧不巧就碰着了世子?我记着她是和令丫头,表姑娘一块儿出的明雍堂,怎么偏叫她遇着了世子?她怎么不和令丫头去玉丫头那里?」 「小姑娘家心思多,由不得我多想。」 老太太这话叫娄嬷嬷心里头咯噔一下,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二姑娘会……」 不至于吧,二姑娘有那个胆子吗?这撕破脸面这种事情,二姑娘这一个庶出不得宠的,难道真就能豁出去吗? 她若是豁出去了,世子听到那些话怎么也没见着动怒? 「老太太多心了,若真是如此,依着世子的脾性早就发作闹开了,何至于到这会儿都没有动静呢?想来,是因着老太太您忧虑太深,听了丫鬟说是见着二姑娘和世子私下说话,便想太深了。」 「依老奴看,二姑娘没那个胆子,若叫安国公府的人知道她这当主母的编排自己夫君,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更何况,这种事情……」 事关表少爷和四姑娘,娄嬷嬷不好说仔细了,可意思却是分外明白的。 当初四姑娘和表少爷的事情闹的满京城都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谁也没当着世子的面说去。若是二姑娘真豁出去要给四姑娘添堵,这,这也太…… 老太太自是听出娄嬷嬷言语间未尽的意思,她脸色一凝,道:「这事情别往外头说,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因着她家庶长子的事情,我训了她几句。」 「是,老奴明白。」娄嬷嬷忙应道,「老太太也宽心些,当初也是表少爷一门心思想娶咱们姑娘进门,姑娘可什么都没说,再说,两家从始至终都没真正交换过庚帖,咱们姑娘清清白白不怕人说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叫娄嬷嬷下去了。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今世不当妾》卷一 作者:清瓷 02、《嫡女今世不当妾》卷二 作者:清瓷 03、《嫡女今世不当妾》卷三 作者:清瓷 04、《嫡女今世不当妾》卷四 作者:清瓷 05、《嫡女今世不当妾》卷五 作者:清瓷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