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水化丑郎》 楔子 紫微斗数里的星曜定名,确实与其星象作用有关,但冠称凶星或煞星的,却不可直译为凶神恶煞,因其基本星象与好或坏无关,而是在于其功能较威猛刚硬或突梯巧变,难以控制捉摸,使人生旅程倍尝艰辛。 不过"无煞不称奇",往往在挫败转折中将会有更多的收获。 ^^^^^^^^^^ 有一古老的传说,因为太过古老,逐渐为人们所淡忘,除非有缘瞧见那外表已然斑驳得难以辨识的羊皮书,才能一窥究竟。 ˉˉ煞星聚, ˉˉ祸殃兴。 ˉˉ非识世, ˉˉ腥风掀。 由书中依稀可辨认出这四句,然其语焉不详,且下文全然看不清,令人存疑。 但久而久之,连这本羊皮书也已然失传。 ^^^^^^^^^^ 紫微斗数中共有一百多颗星曜,其中甲级星曜有三十颗;分别为十四颗主星、六颗吉星、六颗煞星、另有四颗化星,其余分别为乙、丙、丁、戊等四级。 甲级星曜对人世影响最大,话说商时商纣之所以为虐,主要缘于煞星影响甚剧,还有夏桀、秦始皇……等,皆因煞星不捺久居于无所事事、平淡无聊的天庭,偶一偷游人间所致的祸端。 天帝在莫可奈何下,拆散这六位从小一起长大修成、比亲人还亲近的煞星,六人一怒之下,自贬于人世,扬言若在人间相聚,必掀起一段连天帝也阻止不了的祸患。 在天帝刻意的阻挠下,六星一直无法再聚,一直留于人世受尽一世又一世的疾苦,以磨去他们的厉气、怨气。唯一的缺憾便是还未能教他们懂得情与爱。 若是懂得,相信他们必不会再只因一时兴起而为害苍生了吧! 而这一生一世,他们能否懂得? 也许只能问上苍吧! 第一章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挤在山中一隅嬉戏,在师父的一声令下,全部回到院子里排站好。师父带来一个白白净净、有着精致小脸蛋的娃儿,一群小孩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娃儿,想摸又不敢摸,怕自己脏兮兮的手会弄脏他。 "他是我新收的徒儿,你们这些做师兄的可得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是。" 待师父训示完,一群小孩围着小娃儿问东问西的;初到的小娃儿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大师兄于是提议让小娃儿去他们的秘密基地。 到了溪水边,大伙儿玩水玩得相当尽兴,炙热的大太阳让小娃儿也忍不住想学大哥哥们,下水去碰碰清凉。 "水儿,你在做什幺!" 大师兄一喝,小娃儿惊得止住动作,双手拉着衣摆,僵住身子,一双乌溜溜的眼含着晶莹的泪珠,眼看着泪珠即将滚落。 "大师兄,别那幺大声,瞧你将水儿吓的。" 年纪和小娃儿最相近的六师兄站在小娃儿身边,想安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因为他怕轻轻一碰小娃儿,他便会被粗鲁的他给碰碎了。 "水儿,别哭,哎哟!我不是要骂你啦……"师弟们纷纷怒目看向大师兄,他顿时手足无措。 "对呀,水儿,大师兄的嗓门本来就比较大,他绝不是要骂你,如果他敢骂你,别怕,还有二师兄在,我们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对,还有三师兄!"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就怕小娃儿眼里的泪珠滚落。 "水儿……" 大伙儿将大师兄推向前,要他向娇滴滴的小娃儿道歉,玩得浑身又是土又是泥的他,紧张得频频用手拭汗,却将脸抹得更黑。 "水儿,你和我们不一样,不可以随随便便在人前脱衣服……" "对!"一旁的师弟忙着附和,因为他们刚刚瞧见小娃儿想和他们一样当众脱衣服,才正想阻止时,大师兄就先开口了。 "为什幺?"忍下泪珠却藏不住浓厚的哭腔,小娃儿首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令人听了好喜欢。 "记得喔,不可以让人瞧见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一旦被瞧见了,就表示你得和那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也不能分开,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喔!" "永永远远?" "就是只要活着,就得一直在一起。" "嗯。"虽然不懂究竟有什幺不一样,但深信不疑的小娃儿将大哥哥们的叮嘱牢记在心底。 而他的师兄们在日后发现他的真实身分时,却也忘了将这份叮嘱修正,于是错误便留在小娃儿的心底深处,一直到……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小娃儿很快的长大成人。在一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里,他首次和三位师兄一同下山见识所谓的江湖。 一群人坐在荒野间难得一见的茶肆里,当然想好好休息一下,喝杯水再出发。 "水儿,待会儿上去便是鬼山,那儿树木繁密,山势险恶,你可得跟紧点,知道吗?" "是,大师兄。"虽不明白大师兄萧邦为何只叮嘱他,但名为甘劭之,乳名唤水儿的少年乖巧地点头。他对似亲兄长的师兄们一向言听计从,从不曾质疑过他们的话。 "放心好了,大师兄,我会牵着水儿的手。"和水儿年龄最相近、排行第六的舒伯特拍胸脯保证,他亲昵地搭着甘劭之的肩。 "六师兄,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人家牵。"甘劭之忸怩不安的说着,他已长大了,若还让人牵着带路,岂不丢脸? 青涩的水儿,迫切希望能马上长大成人。 "喔?是吗?不知是谁上回说要去陈伯伯家,却走到另一边的刘姥姥家?害大伙儿找不到人,担心不已。" "噢!那回是因为有一只蛾太美丽,为了找它,一时……" "竟怪到无辜的蛾身上,啧啧,你这样不行喔!"蛾?美丽?恶……一想到它身上的毒粉,舒伯特就起鸡皮疙瘩。 "不行喔……"排行第五的白辽士平时虽不太爱说话,但每逢逗小师弟时,他总不忘参一脚,因此常为自己惹上不少麻烦。 "五师兄、六师兄,我没有怪它啦!只是走到一半时,看到它漂亮的花纹,就忘了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甘劭之解释道。 "还说没怪它,可怜的蛾!" "六师兄。" "好了好了,别逗水儿啦,咱们该出发了。"萧邦适时的开口。 "嗯!"水儿马上回答,感谢地望着替他解围的大师兄。 "大师兄偏心。" "你说什幺?亲爱的六师弟?"萧邦语带威胁的抬高下巴,眼睛睨视着舒伯特,明知故问的说着。 "没有啊!我有说什幺吗?对了,咱们不是要赶路吗?快走吧,迟了,可是会遭师父责难的。"舒伯特率先往前冲。 萧邦见状,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小子,明明已先警告过他,这里的山势险峻,足下得多加留神,他偏偏冲得那幺快?啐!原本只想带水儿下山见见世面,不料多了个死皮赖脸的跟班;还不是师父受不了他的烦人,于是将他丢给他,害他和五师弟得多照顾一个人,真是麻烦。 "老六!慢点!" 萧邦追上去抓住舒伯特,白辽士则留在甘劭之身旁,一行人一同前往令人生惧的鬼山。 ^^^^^^^^^^ 一行人穿梭于茂密的森林里,由于植物生长甚是蓬勃,不熟悉地势的四人走得颇为艰辛。 "水儿,小心有坑洞!"带路的萧邦没看清楚前方的路,被掩盖住的坑洞绊倒,为师弟着想的他,大声的叮咛着。 "啊……"想不到甘劭之仍是跌倒在地。 "嘻嘻!"白辽士及舒伯特一同窃笑。 "水儿,不是要你小心点吗?"萧邦忧心的斥道。 "没事没事,我只是跌倒而已……"甘劭之爬了起来。 四人继续走着,来到更为陡峻的崖边,山势忽而往上,勿而急下,四人各自忙着和在险恶中仍努力生存的藤蔓一较高下;既然此地的树和草都能活下去,没道理生为万物之灵的人们不能登上同样的高度。他们努力地走着,疲惫的身心已取代了原本轻松的情绪,他们专心一意的走着,没发现其中一人又因为这大自然之美而分神,跟丢了前面几个人,但他仍不自觉地一直往前走,一直到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大师兄,这株草好漂亮喔!"咦?等不到响应。 "大师兄?五师兄?六师兄?" 甘劭之得不到响应,心想自己可能又因为贪恋美景而落后,因此更加紧脚步,不敢再把视线往两旁瞟。 "啊……滚粪虫。" 甘劭之的自我约束又再度被眼前美丽的事物破坏得荡然无存,他追着虫儿、枯叶、蒙菌、蜘蛛网、石头……在认定自己走的方向是对的之后,他很努力地移动双手、双脚,岂知愈走离亲爱的师兄们愈来愈远。 ^^^^^^^^^^ 不同的时空总有不同的故事正在产生,原本应该没有交集的故事偏偏又因某个转折巧合的交会了。 一般人绝对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这山势险恶、被人命名为会夺人魂的鬼山上,本该杳无人迹,但却有人独自隐居在此。 天未明,只露出些微的晨曦,陀罗再次被纠缠他长达已数年之久的梦魇惊醒。 哈哈哈……又是李烨儿临死前凄厉的笑声。 走至水缸用冰冷的水洗脸,欲唤醒神智的陀罗,不经意地瞧见水中的倒影,一条丑陋狰狞的长疤自右眼上方横至左耳根;那伤险些夺走他的视力、他的性命,更甚者,它夺走了他所有的一切。 陀罗愤恨的将平静的水面打乱。他开始练武,一招一式,结结实实,稳扎稳打,一遍又一遍。 唯有此刻他才能稍稍忘掉令他憎恶的一切,所以他拼命地练着,一次又一次。 "你为什幺就是不肯爱我!" "哼!" "你开口说话啊!别以为你都不吭声就没事了。" 陀罗使一招回龙剑式,想甩开心里的杂念。 "哈哈哈!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你休想娶除了我以外的女人!" "你下药?" "不这幺做又如何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瞧,这崖下便是你我长眠之处。" "就算要死,我也不愿和你这卑鄙的小人一起死!" 再使一招夺珠剑式。 "啊……"一股腥红热了他的脸…… "纵使下药也敌不过你,算我学艺不精……唔!但我就不信有哪个女人会要你……我要你每当看见你脸上又丑又长的疤,就会想起我,哈哈哈……" "唔!" 剑尖应声而断,陀罗吐出一口鲜血,晨间的练武再次因此而中止。 ^^^^^^^^^^ 甘粮、水、银两……所有远行必备的一切,甘劭之身上皆没有,在深山里钻来钻去的他,又渴又累,想采果子吃,却想起师兄的叮嘱,不认得的果子不许吃! "兄台?太好了,我终于遇到人了!咦?别走嘛!兄台!" 正当甘劭之站在树下,暗自祈祷师兄们能赶快出现时,有人突然自繁茂的枝叶中现身,他彷如遇上救星。即使那人戴着冰冷的面具,他仍热情的叫唤,岂料对方竟毫不理睬。 隐居于鬼山深处的陀罗,从未在这山上遇过任何人,纵使是遇上了他亦视为无物。他身手俐落的穿梭于林木间,一刹那间便失去他的踪影。 甘劭之不敢大意,使尽全力跟上。 绕过了许多山头后,陀罗终于不堪其扰,开了口: "你跟着我做什幺?" 虽然男子以面具掩住真面目,但他的嗓音低沉、浑厚,真是好听。 甘劭之丝毫没注意到对方声音里的怒意,他迎向前。 "我和师兄们走散了,我一直走一直走,好渴也好饿……" "与我何干?听着,不许再跟着我,否则休怪我手中的剑无情!"陀罗撂下狠话,一溜烟地消失无踪。 甘劭之忙跃上树上,睁大眼睛梭巡,幸而那名陌生男子亦飞跃于树梢,他一眼便瞧见他的身影,忙跟上。 陀罗为对方能跟得上自己的速度而诧异,但这并不引起想与他结识的意愿,人嘛!都只是徒惹心烦的动物罢了。 甩不开甘劭之,但陀罗仍继续踏上归途之路。耳畔疾风拂过,传来潺潺流水声,陀罗停下脚步为腰间的水壶装满水。 终于将他甩开? 正当陀罗如是想时,甘劭之从草丛中冒出头来,浑身沾满泥土、草屑。 "还好我皮粗肉厚,没跌伤才能跟得上你……"甘劭之赧然一哂,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又不够专注,才会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 为化解尴尬,甘劭之低头干笑了两声,这才注意到他们来到的地方。 "哇!我就知道你人好!我说我渴,你就带我来到水边,这水好清澈喔!鱼儿也好多!"他忙抹去嘴边的口水,想来这鱼便是陌生人为他带来的餐点,他乌溜的眼映着满山的碧绿,心中充满感谢地望向陌生人。 陀罗以看怪物般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他装好水后,再度起程,将他远抛在后。 没跟来?识相,否则剑一出鞘,不见血不收回! 当陀罗正打算将陌生男子遗忘的同时,身后却惊传惨叫声。 陀罗轻巧的跃上较高的地势,竟瞧见那个陌生男子正在浅水滩中载浮载沉。 救?不救? 这河是他平日饮水之用、垂钓之处,救,麻烦;不救,会污染。 救还是不救?烦啊! ^^^^^^^^^^ "哈……哈……哈啾!" 日已偏西,风儿微凉,呈大字形躺在地上的甘劭之被自己的喷嚏声吵醒,大大的眼睛慢慢的睁开,意识也逐渐恢复。犹记得他将头埋进河里,大口大口的畅饮清水时,一时间受不了鱼儿的诱惑,欲跳下捕捉,孰知一个脚步踩不稳,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逐渐往下沉。他双手拼命的挥动着,努力将头抬出水面,呼叫救命,终究还是敌不过水底下不知名的蛮力,身体逐渐往下沉…… 一想起那沉黑中的恐怖,甘劭之害怕得紧紧抱住自己,却也在此时发现他的衣襟大敞,腰带落于脚边,而他的上半身几乎是赤裸的! "啊!被他看光了。" 记得喔,不可以让别人瞧见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一旦被瞧见了,就表示你得和那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不能分开,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 甘劭之忽然想起大师兄的告诫,在这人迹罕至的鬼山上,将他全身看光的,除了那个人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噢!永永远远在一起? 他想起那有着低沉、浑厚的嗓子的男子,不但好心地帮他找水、找食物,还救了他的小命……他俏丽的脸蛋逐渐染上夕阳般的红晕。 第二章 看得到屋瓦即表示小屋已近在咫尺了,山上的天气瞬息万变,苍穹骤降倾盆大雨,待陀罗回到屋里时,已是满身狼狈,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也弄乱他的心绪。 胡乱地吃些能充饥的食物后,陀罗静下心来打坐练功,将外头嘈杂的雷鸣声、雨水滴答的声音,以及不知名的吵闹声音远抛在脑后。 事实上陀罗听见的吵闹声正是从他屋外的空地传来,若他曾起身向外一望,便会发现一间屋舍正在赶工搭建中,离他仅仅三尺远,而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中。 它以歪斜之姿立于风雨中,奇特的是它竟没有倒塌。 甘劭之全身不知是汗或是雨,豆大的两滴鞭打在他的脸上、手臂土、背上……他将它们全都忽略,只是一心一意搭建着他的屋舍,借着一闪即逝的雷电,以内功将一根又一根的巨木打进泥地里,再将他找来的大片树叶铺在屋顶上。劳累了将近一夜之后,一间似屋舍的建筑物总算完成,雨也在此刻停止。 ^^^^^^^^^^ "早。"从未主动且全心全意地接近一个人的甘劭之,一见高他一截、身形壮硕的陀罗竟掩不住羞涩之情,微垂螓首,羞于直视。 已经很久没有任何人事物能让陀罗感到惊讶,昨日有人笨到在浅水处沉溺是一则。今日他的小屋竟旁多了另一间……小屋?更是另一则。拜托!那歪七斜八、只留下一个小洞足以让人钻入,且用不规则木头堆起来的是房子吗?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和那人怎幺会出现在这里? 一惊之下,他赶忙转身将面具戴上,瞪着而前兀白喋喋不休的小鬼。 "刚起来对不对?要不要先洗把脸?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吧点东西?还是你想先练剑,我陪你练好不好?" 甘劭之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满腹狐疑的陀罗却反而为之语塞。 甘劭之期待着他的回答,期待着他脱口而出的声音,他犹记得昨日,他的嗓音真是好听。 对单纯的甘劭之而言,他有如深不可测的深井,明知会有危险,却偏又止不住想一探究竟,他似乎教他愈探愈着迷。 "你这是在做什幺?"陀罗暴跳如雷的问着。 "我……"几乎是被人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的甘劭之,被高大的陀罗一吼,一层水气浮上他的眼眸。 "不许哭。"他最痛恨动不动就哭泣、嚷着不平的懦夫,不论是男女。 "我才……我才没有哭呢!"偷偷低头将眼角的泪珠抹去,甘劭之抬高下巴,直视着以噬人目光瞪着他的陀罗。 "哼!"陀罗显然不信。 "我才没哭!" 这个像还没长大的小鬼跟着他作啥?陀罗揉着突然痛了起来的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又是一声怒吼。 甘劭之揉揉被虐待的耳朵,委屈写满脸上。"别那幺大声嘛,我耳朵又没聋。" "还不快说!" 好大的声音喔!从来没有人会用这幺大的音量对他说话,他不但没吓着反而觉得好奇。 "好象打雷喔!"甘劭之像个小孩般兴奋的发现这一点,但在对上陀罗冷厉的眼眸时,所有的好奇顿时消失,大大的瞳眸盈满泪水。 见状,陀罗只得放低音量,他没发现自己竟也能变得温柔。 "那是什幺东西?" "那是我盖的房子,很漂亮吧!我为它取名小守,意即守护你……"甘劭之的一双大眼羞觑着陀罗,"它虽然会漏一点点的水,可还能遮风挡雨,我请你进来坐坐好吗?" "不好。"这屋子漂亮?陀罗开始怀疑这小子的眼光。 甘劭之失望的看着他,眼眶又泛起水雾。 陀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他垮着脸走进那名为小守的破屋,看见里头空无一物,湿气重,一股莫名的感慨涌上心头。 "为什幺在我这儿盖了间……屋子?"他该称它为小守吗? "我要住在这儿。" "为什幺?"坐在甘劭之从外头搬进来的木头上,陀罗这才仔细端详着他的面貌,大而灵活且黑白分明的眸子、粉红色的唇瓣、红通通的嫩颊,秀气中带着英气,柔而不媚,刚而不硬,纯净无瑕如白玉般的气质,虽然他长得很可爱,即使是嘟着唇、含着泪珠也毫不突兀,但…… "我要……我要……" "要什幺?"为何这句"我要"让他骨头都酥麻了? "我要以身相许!"终于说出来了。 "什幺?"这句话让陀罗惊吓得自"椅子"上跌落。 甘劭之低垂螓首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还有还有……你要负。" "我不记得曾做过什幺需要负责的事。"陀罗吼道。 甘劭之含情脉脉的一瞥,陀罗心一怔。 "对了,我……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水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如此唤我。"啊!好羞人。"你呢?" 最亲近的人?仅隔一夜他便升格了,他未免太单纯、太没防人之心了吧?或者他只是脑子坏了?但看起来又不像。 "你呢?"甘劭之得不到答案,眼里的水气蓦地增加了。 "陀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就是受不了他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煮了一些山菜,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甘劭之羞怯的说着。 陀罗这才注意到被遗忘在一旁的菜肴。他以叶子为盘,上面盛满了许多野菜,味道不知如何,但色泽……那黑成一团的东西,能吃吗? "滚,我这儿不欢迎你。"不看,他不想看他的眼。 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甘劭之努力地深吸一口气。"是不欢迎我,还是不欢迎任何人?" 陀罗虽听见他音调里的悲伤,仍不回头。"只要是人我都不欢迎。"大手挥落甘劭之精心烹煮的菜肴,他张大嗓门道:"我下午回来时,你若还在这儿,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看着满地的狼藉,甘劭之虽为食物心疼,但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并不灰心,事情原本就不能尽如人意。他强打起精神,为了心中的他继续努力。 ^^^^^^^^^^ 陀罗满心愤恨昔日的清幽被打扰,但此刻他的眼睛却散发出与平日不同的光彩,而这份迥异的变化全来自于他的怒气,这让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充满生气。当然这些微妙的变化,已失去理智的陀罗并未发现,他只是下定决心,回去时若是再见到那间破屋,铁定拿它来练浑元神功。 "终于找到你了,这片山林这幺大,我好怕又迷路了。"甘劭之手提自制雕刻的木篮,阵阵香气自其内飘散出来。 没有注意到陀罗欲喷火的视线,兴奋的廿劭之忙着展现自己的精心杰作。 "我早上说的话,你听不懂是吗?" 混和着浑厚内力的巨吼,震得出摇地动,鸟儿惊鸣,而当事者甘劭之却睁大眼睛,一头柔顺的秀发随风飘扬。长长的羽睫无辜地眨着。 "好厉害啊!"甘劭之不畏惧反倒钦佩起他来。 他的行为让一向自诩健壮的陀罗又开始头疼,他告诉自己要捺住性子。 "水儿,是谁先来这鬼山的?" "当然是你。" "先来先赢,此山为我所有,你可知道?" "嗯。"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甘劭之很高兴的蹦跳着,张大的眼里满是雀跃之情。 "既然此山属于我所有,我不欢迎任何人来此,请你离开。" 可是,心思早已转移到地上奇形怪状石子的廿劭之显然并未听见。 "水儿。"陀罗不耐烦的又唤一声。 "咦?我只是觉得那颗石头好特别,侧边还长了青苔,真是好看……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采了些山蕨及一些扁核桃,做了……啊!" 陀罗大手一挥,将甘劭之花了一整个早上辛苦采集且烹调好的食物打翻,背转过身体示意着拒绝,不看那会让他动摇的可怜眼神。 "滚!别再让我见到你。" 甘劭之将沾满泥土的食物一一捡回篮里,欲言又止,深深的望了一眼高大绝情的陀罗,默默的离去。 他的沉默勾起陀罗心底一丝丝的歉疚,他并不愿意为了他而牺牲掉昔日的宁静;更甚的是他不愿被打扰,他平静的心湖再也不愿为谁而起波澜。 ^^^^^^^^^^ 这下任谁的脸皮再厚,也禁不起自己的心血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无情的摧毁吧? 坐在树上,手持小刀及圆木的陀罗发现自己迟迟未下一刀,干脆作罢,走回自己的木屋。 踩着脚步往归途走去,果不其然,小屋已恢复往日的平静、没有人气的静谧,看不惯自己的房屋旁竟多了一间扭曲的木造物,陀罗闭上眼,凝气、出掌,那栋破屋应声而塌,毁于一旦。 木屑尘土逐渐散去,陀罗睁开眼,赫然瞧见飞扬的尘土中渐渐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 "你……" 他竟然还在,而且还是待在方才被他毁去的屋里,他没事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吓一跳。"彷若响应了陀罗的担忧,甘劭之回答他,没有谴责的意味。 "谁教你不离开,我不是要你滚吗?"陀罗的吼声让落定的尘埃再次扬起。 羽睫轻颤了下,一双灿亮的明眸又再度出现水气,陀罗故意撇头不看,怕自己刻意冷硬的心会有软化的趋势。 "我……还好我有先将饭菜端到外面,这样你才不至于饿肚子,哈哈……"甘劭之干笑了两声化解紧张的气氛,但他笑得有些僵硬。 "不管你再煮几次我都不会吃的。你厚着脸皮纠缠一个男人,这算什幺?滚!"他的大手一挥将食物企扫落地,冷硬的斥喝自面具后传出。 温热的水珠滴至溅到汤汁的脚边,甘劭之再度默默无言的将四散的食物捡起。他的额头不断冒出涔涔的冷汗,他的心被伤着了。 ^^^^^^^^^^ 轰隆隆!远山的雷鸣渐近,恐怕又是雷雨交加的夜,陀罗心中有些忐忑,他会被雨淋湿?有没有地方睡?有没有地方躲避山林野兽? "可恶!"陀罗硬是狠心地停住自己走向窗台的脚步,不去看他便事不关己,反正不知道事情的发生便不是他的错。 甘劭之经过短暂的悲伤后,见天气转变,忙着重建屋舍,想用忙碌的工作藉以忘掉心伤。此刻的他又如初到此地时,搬来一根又根的大木头,用愈来愈熟练地技巧搭建房屋,他心想也许以后还可以帮师父、师兄们盖房子呢! "师父……" 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甘劭之忙挥去泪痕,继续努力,这夜又是一个无法成眠的夜。上天彷佛要考验他的诚意般,又降下一阵滂沱大雨,增添他的辛劳。就在他盖好的同时,而却骤停,天空露出明亮的星芒,映着他澄澈的眼眸。 既然睡不着,甘劭之便去采摘唯有夜晚才会开的花,以及雨后才会冒出的笋,想为心中总是带着一对忧郁眸子的人张罗食物。 他怒喝的拒绝他却又带着不舍的眸光,骂他却又不敢直视他的眼,毁了他的精心杰作却又有道不出的歉疚,为何? 这夜,杂乱的思绪在脑中翻转着。不知不觉中天色渐亮,他告诉自己要振作起精神。 片刻后,明朗的表情重现甘劭之清秀的容颜上,他不是那幺轻易使被打倒的人。 ^^^^^^^^^^ 接下来的数日,同样的情形一再地重复,陀罗由一开始的狂怒姿态转变为视若无睹,无视于甘劭之的嘘寒问暖、精心烹调的菜色,以及窗明几净又一尘不染的屋子…… 甘劭之不屈不挠的精神,完全无视挫败的痛苦,他努力的付出,想为陀罗奉献一切的初衷至今未变,甚至为了改变他紧绷的嘴角,他自在月夜立于他的窗前吹叶笛、吟诗曲,虽然有些难以入耳。 方自外头回来的陀罗发现甘劭之坐在他的屋前,身旁有两份冒着白烟、热腾腾的晚膳,而他正吃着的是中午被他漠视的那份餐点。 两份?不只……瞧那份量,盘中食物迭得高高的,而他竟然一次吃数份,而且已经持续将近一个月了,他却是一点也没变胖。 "啊!你回来了。今天的主食是白玉蕨,有清肝降火的功能,搭上清蒸银虹鱼,有增添功力的效果。你尝尝好吗?" 白玉蕨生于深谷峭壁上,百里内难得见上一株;银虹鱼则产于湍急的瀑布下、深湖中,他不是不会泅水吗? 陀罗早就注意到他那日渐增添的新伤,只是强迫自己视而不见,而那日增黑圈的眼眶,以及不再红嫩的唇瓣,全是为了寻找新食材所致,因此若要他再和以前一样将它打翻或踩毁,他办不到;因而他选择漠视,可是他的决心正日渐薄弱…… "你的手怎幺了?"陀罗不经意地问。 他注意到他手上裹的布条,他好高兴。甘劭之展露清丽的笑靥,教人看了为之炫目。"没什幺,都怪我不小心,太笨了嘛……" 一怒之下,陀罗粗暴的一抓,虽听见他的呼疼,但他仍将不懂爱惜自己的家伙抓进屋内,他猜测他肯定是为了趁新鲜烹煮而置伤口于不显,否则血丝也不会渗出随意扎上的布。 "等等,先别管这个,白玉蕨不趁热吃会变黑变苦,会吃不下去的……" "你闭嘴。"都什幺时候了谁还管吃的! "不要。"甘劭之拒绝道。 "再不闭嘴我就将你绑起来。" "可是……" "嗯?"锐利的眸子虽藏于面具之后,却仍掩不住噬人的厉气。 "我再说一句话就好……"他以眼角偷觑,怕陀罗当真将他五花大绑。 陀罗以下巴瞪人。 "你答应吃清蒸银虹鱼,我就答应让你医治。"甘劭之快速的把一句话说毕,他怕自己没有勇气再重复一次。 "好。"遇上固执可比顽石的他,陀罗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 陀罗拆下布巾,洗净了白皙的藕臂上那触目惊心的撕裂伤,气他怎幺不好好的照顾自己。他略显粗鲁地为他上药,再于伤口处裹上整齐干净的布条。 "好厉害喔!" 又是崇拜的目光,他怎能如此全心全意的对他?能持续多久?一年?陀罗暗忖。 甘劭之爽朗的语调打断陀罗的思绪:"糟糕,白玉蕨真的变黑了啦!没关系,银虹鱼温温的还是很好吃……咦?" 陀罗默不作声,坐到摆放变黑的白玉蕨位子前,端起饭碗吃了起来。他虽没批评难吃也没赞美好吃,而冰冷的面具下仍是一副见不着表情的样子。 但光是如此,甘劭之就觉得好幸福。 他坐在陀罗身旁,为他拔去鱼刺,忙着为他夹菜;而不论碗里的茉被他迭得多高,陀罗都迅速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完。乐极的甘劭之胃口大开,吃得比陀罗更多,直到他发现早已吃饱的陀罗惊讶地看着他,才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嘿嘿……"好害羞。 第三章 定心,心定,眼观鼻,口观心……练武之人每日必作的修课——打坐运息。 陀罗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因这不速之客而断,因为每隔不到几个时辰,他就会察觉有人躲在一旁的树丛偷看,或是冒出来问:"要不要吃点心?"、"正餐的时间到了,要不要吃?你不吃我就不走。"、"喜不喜欢?好不好吃?"…… 啧!那小子之所以最常关心他有关吃的问题,还不是因为他本身便是一个食量大的人,他的食量恐有他的三倍之多。每天煮了像山一样高的食物,先前他没吃那小子竟全部吃光;后来他愈来愈硬不下心拒绝,加上他若再不进食,身子肯定会撑不了多久。于是他开始吃他准备的三餐,而那小子的食量依旧未减,他真不知道那幺瘦的身体如何装得下那幺多的食物? 打坐求静,偏偏愈生心愈乱,究竟为何而乱? 陀罗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是何缘故了——那小子今天没来吵他。 将近两个月来他每日风雨无阻的为他送饭,害他不小心已习惯了他的存在。而今天却还未见到他,难不成他又去危险的地方找食材?受伤?生病?遇难?跌落山谷?溺水…… 陀罗愈想小愈乱,脚步不自觉的往回走,不安的心情让他越走越快。 他急急忙忙的冲回屋里,只见摆了满桌色相不佳的菜肴,独不见那会先行偷吃的人儿。 "人呢?"陀罗冲到厨房,总算找到正在里头大块朵颐的水儿。 甘劭之被不该会冲进来的人吓到,塞满口的食物便在喉咙,一时气不顺的难以呼吸,他拼命地拍打胸膛,便住的食物仍是牢牢地卡在喉咙。 "咳……咳咳……" 陀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情形似乎只有无奈足以形容,一个俊秀的可人儿吃相难看也就算了,还会将自己噎住;瞧他愈来愈惨白的脸庞,陀罗摇摇头,在他背上一击, "咳咳!谢谢,你怎幺会这幺早便回来?" "怎幺。我不能早一点回来?妨碍你偷吃了。"原来他的食量不只他的三倍,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吃得更多,他想到了另一种逼退他、又不至于浪费体力的方法。 "嘿嘿……"偷吃被发现,甘劭之有说不出的差窘。 "想和我一块儿用餐吗?" "耶?"甘劭之睁大的眼睛闪闪地发亮。 只是丢了一点点甜头,一丁点响应,便能使水儿彷若得到天大的恩赐般,他值得他如此的对待吗?陀罗发现自己的心开始动摇,他不乐见,相当不乐见。 陀罗的手伸向他沾满饭粒的脸颊,两人虽是短暂的接触,却有股奇妙的波动漾了开来,两人不由得一怔。 "瞧,这是什幺?"陀罗率先打破诡谲的沉默。 "饭粒。"甘劭之差得赶忙低头将脸上其余的饭粒全抓下,送进口中。 陀罗再次摇头,模样秀气的人儿为何动作如此粗野?他是怎幺长大的? "我想和你一起用餐。"像是怕陀罗改变决定,甘劭之拉着他的衣摆,眼里充满期望。 "我这人一向坚持己见,凡是有不顺眼的人事物是非得摒除不可,否则我会吃不下,睡不好……" "所以?"甘劭之愣愣的问道。 "我出身于豪门世家,自是看不惯粗鄙芥夫的习性,吃饭时不可狼吞虎咽、衣衫不整、发鬓纷乱、举止不雅、口出秽言、脏乱不洁……" 除了口出秽言之外,他好象什幺都有。甘劭之愈听面色愈是沉重。 "我改,只要你要求的,我全都改!"他双手忙不迭地梳理头发、拉整衣物、拭净脸上的油渍,甚至转过身将可能黏在牙缝间的残渣剔去,他再转过身对陀罗展现出最有诚意的笑容。 "虽然我并不欢迎任何人来此,但一个多月以来,我算是被你的诚挚所感动,但原则仍是原则,要我改变实在是不可能。谈个条件好了,即使我并没有抱持多大的希望……" 甘劭之打断他,"只要能让我留下来,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首先,你的吃相。" "噢。"他下意识地双手抹着两颊,不知还有没有黏着什幺东西? "不能再有饭粒菜渣黏在脸上、吃饭喝汤不能出声、饭菜不能掉落、每一口都要嚼二十下,否则就请你离开。" "好,我会努力。" 陀罗狐疑的看他一眼,不相信他能办到,不过总算有个可以赶走他的借口。 "你究竟为什幺一定要留下?" 水儿的脸颊、耳朵,以至脖子霎时似着火般的红。"我……我……" "总该不会是……喜欢我?" 甘劭之的脸更红了,不自觉地低下羞窘的脸蛋,倘若他再继续逼问下去,他可是恨不得有个地洞能让他钻进去。 陀罗很难得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他过于单纯直率,和他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我、我……" "别说了,我现在马上要验收,做给我看。" "现在?"甘劭之瞠大明眸。 "对。现在。" 甘劭之正襟危坐,背脊挺直得不能再直,双手微微颤动的移向筷子,手竟不小心把它弄掉了,赶忙捡起,却再度掉落…… 努力了好几次,总算在陀罗冷厉的视线下拿稳,他眼角偷衬着陀罗,慢慢地夹起饭来,不料使力不当,没将饭送入口中反而掉了一桌。 "啊!" 陀罗摇着头,隐忍住笑意,但表现于脸上的则是冷酷。 "等等,至少多给我一次机会,别一次就下定论,好不好?" 赤红的脸瞬间变成惨白,他是如何办到的,竟能让脸色转变得如此之快?水儿对陀罗而言既新奇又奇特,他突然发觉他竟有股令人很难抗拒的吸引力。 "这个嘛……"他的脸更白了。罗陀诧异的看着。 "陀罗。" "嗯……"他怎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够夸张的。 见他不语,甘劭之大大的眼眶又开始盈满水气。 陀罗最受不了的就是水儿这幺望着他,心一动,"好,若仍不合格,请你遵守诺言。" "好。" 陀罗作势欲走,发现衣摆被拉住。 "你不留下来训练我?" 水汪汪的大眼好象惹人怜的小狗。令人怎幺也不忍心甩开。 "你不教导我,我如何能达到你的标准?" 噢…… 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斥责和暴吼,以及可怜兮兮的应答。 陀罗已不知后悔多少回,当初为何会多事地捞起在浅水滩溺水的他,如今才会惹来一身麻烦。 陀罗并未设定期限得以赶走水儿,是忘了?还是他心底深处已不由自主的接受他了?现在还是理不清头绪。 ^^^^^^^^^^ 这个受不了一被他盯住便会浑身僵硬的笨蛋,看来优雅两个字恐怕是永远也学不会。 陀罗坐在树干上刻着木雕,发现每下一刀,木头上的轮廓便愈来愈像某人,他一怒之下将它丢了,好发泄莫名的烦躁。 不能习惯、不能信任,人是会背叛的动物! "喝!"一分神,他险些跌落深崖。 不顺,一切都太不顺了,他要的是一成不变的平稳,以及宁静。 陀罗向下望,深不见底的峭壁上挂着一块随风飘扬、颜色有点眼熟的布,他俐落地往下爬,看到被折去一部分的白玉蕨,以及那被扯破的布料。 "是他。"扯下被勾住的布料,风一扬,陀罗直觉地和风争夺那块碎布,一提气又回到崖上。"那个笨蛋……" 从不曾有人如此掏心掏肺只为了他,即便是往日风光时也不曾有过,他怎能不被感动? 难,好难。 ^^^^^^^^^^ "你回来了。" 每天有人高高兴兴地等他归来,对陀罗来说是全新的奇妙感受。 水儿倚在门边等候他的归来,他的屋子和他的一切,水儿融入其中,竟一点也不显然突兀,他简直像是他的妻。 "今天我做了可下酒的小菜,蒜泥活龙、腌制的小鱼干,光是喝酒很容易醉的,配点小菜会好些。" 他知道他深夜有独饮的习惯,所以…… "嗯。" 甘劭之继续说:"辛夷花煲蛋、清蒸鲫鱼、红糖甜瓜、干盘子、鲜虾丸子、腰丁腐皮、五彩豆芽、白玉芙蓉汤、蜂糟糕、薏仁红豆饭。" "一直有句话不晓得该不该对你说……" 陀罗竟主动开口和他说话,甘劭之好不高兴。"什幺?快说、快说。" "你这幺会吃,怎幺还是这幺矮?" 其实甘劭之并不矮,虽然他也不高,只是一般人普通的高度,实则是陀罗本身过于高大,但陀罗的批评却教他赧然。 "我……我……" "舌头又被猫咬掉了?既然和我说话这幺痛苦,又何必苦守在此让我虐待?"陀罗坏心眼的说。 "没……不苦,一点也不苦。" 不理会他的辩驳,陀罗径自坐下。"验收的时候到了,开始吧!" "好。"水儿忐忑不安的坐正,在陀罗锐利的视线下,他的心跳得好快,几乎快蹦出胸口,四肢又开始不听使唤。 陀罗板着脸孔,其实内心窃笑不已,他可以预料到只要他稍微哼一声,他便会吓一跳,筷子也会跟着落地,或是呼吸稍一沉,他又会噎住…… 好有趣。 觉得有趣的陀罗神情严肃,不时装出吓他的小动作,果然不出所料,水儿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 "咳。" 甘劭之好不容易夹起一片青菜,没发现菜叶上有双虫,他战战兢兢地缓缓移到不敢张得太开的嘴前,一听到陀罗的离咳声,他惊得弹跳起来,青菜脱离筷子飞到他的额前,牢牢地贴住不肯落下,筷子还插入他的鼻孔里。他颐时又蔗又窘的四处寺找那片茉桨,可不论他动得多激烈,那片叶子怎幺也不肯落下。 "我……我吓一跳……叶子、叶子……哎呀!" 深吸了一口气,因为陀罗快毙不住笑意。 见状,甘劭之却甚是惊恐,他以为自己已失去机会,难过得要命,想再为自己争取机会时,却又笨手笨脚的跌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哈!" "你笑了。"甘劭之诧异地道。 "哈哈……" "你笑了耶!你笑起来真是好看。" "哦?睁眼说瞎话,我戴着面具是哭是笑,你怎幺会知道?又何来好看呢?" "噢……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还有你笑的时候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好看。" "哼!"陀罗嗤之以鼻,"既然你不合乎我的要求,那麻烦你出去,我要用餐了。" "噢,好吧,我明天、明天一定不会再出差错的。" 每天都这幺说,哼!他拭目以待。 陀罗将他赶出去,一个人细嚼慢咽的尝着味道,也尝到了他百般的用心,每天的饭菜没有一道是重复的,菜色丰富又多变,原本不熟练的技巧日益改善,味道也愈来愈合乎他的喜好。 陀罗不知道它是如何得知他的喜好,又是如何知道他吃的分量,但他却是拿捏得愈来愈好。 陀罗心一敛,"该赶他走了……"心动摇得愈来愈厉害,是该赶他走的时候了。 趴在窗台偷看陀罗的甘劭之,不晓得依旧面无表情的陀罗内心的想法。 ^^^^^^^^^^ 夜风沁凉如水,仔细审视完自陀罗屋里端回来的餐点,甘劭之发现他一定有心事,因为他比平常少吃了些。 偷偷溜到陀罗的房子前,不停的跺步,他不能挑明了问,但该如何是好呢?甘劭之费尽思量的忖着。 他的手抬到半空中,敲门或是不敲? 在他犹豫不快的时候,陀罗彷佛知道他在门外,门扉渐渐开启,刺眼的烛光射向他的眼睛!他看不清楚陀罗的神情,只觉得背着光的他似乎特别的高大。 "陀罗。" "你看过我的面貌吗?"陀罗突然问。 "你肯让我看。"为何这幺看着他?他的心跳得好快。 "也许我长得很可怕,所以才会一直戴着面具,你仍想看吗?" "你愿意让我看吗?" 烛光映着水儿的大眼,他的眼晶莹剔透、炯亮有神。写满了惊喜,他不过是说了想吓退他的一句话罢了,他竟…… "也好,看仔细点。"陀罗特意将烛火拿到两人的中间,想让他看清楚他的丑陋,也好让自己看清他脸上的嫌恶。 陀罗拿下面具,闪烁不定的烛火映着狰狞诡谲、丑陋不堪的长疤,像是恶鬼自可怕的地狱现身,而且在不明的烛光下更险诡异;再加上陀罗顶着毫无生气的表情……胆子不够大的人恐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啊……" 听到预期中的惊呼,陀罗心一拧,事情总算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打定主意正想开口的陀罗,却因颊上的抚触而说不出话来。 "好痛……一定好痛,对吧?" "你?"陀罗不置信的看着他。 "呜……" "你又不痛,你哭什幺?" "你怎幺知道我不痛?一想到你受伤的当时,那情况一定很险恶,我的心就好痛好痛……呜……" "现在已经不痛了。"陀罗安慰着他。 见那豆大的珠泪从大大的眼眶中滚滚落下,第一回遇到有人为他哭泣,而且还是个默默为他付出的小笨蛋……不,笨的人是他,他怎幺会认为水儿会因为他被毁的脸,以及这疤的丑陋便厌弃他呢? "水儿……" "你第一次唤我,我好高兴,呜……" "要哭还是要笑,选一个好吗?怪怪的表情,好丑!" "真的很丑吗?可是我控制不了……嘻……呜呜……"甘劭之笑道。 "好丑。" "啊,不要嫌我丑嘛!" 两个人伫立在摇晃不定的烛火旁,重复着笨拙的言语,交会着单纯、怜惜的心意;静静地,两颗心缓缓朝彼此靠近…… 第四章 "陀罗,陀罗。" 大老远便可以听见这毛头小子疾唤,发生了什幺事吗? "干嘛?" "我送你一样东西好吗?" 清秀的脸庞有着掩藏不住的兴奋,看起来耀眼炫目,陀罗不由得利眸微眯,却又不忍心闭上,他看向喘息不已的水儿。 "无功不受禄,这句话你听过吗?我不要。" "啊?送人家礼物还要理由呀!" 原本的兴奋之情顿时隐去,过于明显的失望写满他的脸,好似明艳照人的红花在一瞬间凋零。 "什幺东西?"心一恻,不忍再泼他冷水,万一他的大眼又泛满泪水,噢!他可不想见到…… 甘劭之怯怯地拿出一物,彷佛要献给皇上一般,战战兢兢。 "嗯……咳!"这是什幺?陀罗将手中的布翻来翻去,这数块不同颜色的布料拼凑在一起的东西,他看了许久,仍是猜不出来。"嗯,吸水力很强的样子。" "对啊,我特意挑的料子。"甘劭之可爱的笑靥浮现,一副兴奋至极的模样。 "我会用它来好好打扫房子。" "什幺?你要整理屋子的时候穿啊……"甘劭之有点沮丧。 "对啊,破布不是整理房子的时候用,不然什幺时候用呢?" "破布?一 "啊,不是吗?"陀罗问道。 "当然不是,你竟然说我亲手为你缝制的衣服是块破布。" "衣服?"天啊!这布料的颜色,有蓝、黑、红、黄……几乎可说是把所有的以色全拼凑在一起了,这种衣服能穿出门吗?即使这儿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但他自己看了也…… "很丑吗?" 还不够丑吗?"嗯……"说不出违心之论,可是陀罗不忍伤他的心,忙改口: "我收下便是,但先说清楚,我可是不会随便收人家送的东西。" "嗯!" 他总算笑逐颜开,陀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件"别致"的衣物? ^^^^^^^^^^ 这天晚上,像是为避免水儿提到有关那件"彩衣"的事,陀罗第一次称赞他做的菜"还不差",除了七颗小石子、五只小虫子、汤底有沙子外,其余的倒还不差呢! 只不过是"还不差"三个字,甘劭之便高兴得像飞上天一样,一整晚笑得合不拢嘴,不知所云的拼命说着。 甘劭之一直到圆月正中,仍不能成眠,在屋子里待不住,便走出来看着陀罗住的房子。看看和他有关联的东西,心里就更踏实些;如果还能见到陀罗一眼,即便是瞥到他的背影,又该有多好。 彷佛小有灵犀一点通,木门在此时竟咿呀地开启。 "陀……陀罗,你……你怎幺还没睡?"他没戴?他竟没戴面具!仔细端详着他的容貌,甘劭之一点也不觉得那道又长又扭曲的刀疤丑陋,他反倒觉得它增添了陀罗的霸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狂傲又有慑人的魅力。 "水儿。" 陀罗这一唤,听得甘劭之如痴如梦。 他朝思暮想了长达两月的时间,此刻,陀罗温柔地轻唤着他,他的梦想成真了,这不会只是作梦吧? "水儿。" 高大的身形背着烛光,黑压压的整个压了下来,他走近甘劭之的身旁,将他紧紧的抱住。 "陀罗。"甘劭之吃力地撑着比他重很多的陀罗,直觉的回抱站不稳的他,他摸到他结实的肌肉,他的背、他的脊椎弓成优美的弧线,鼻息间充斥着浓烈的阳刚味及迷人的气息。 "陀罗,你喝醉了?" "水儿。" 似是肯定他的问话,挂在甘劭之背后的手,顺着他后腿的曲线轻轻的滑动着。 "啊……"一股又痒又酥的感觉荡开,突来的申吟自喉间涌上,又倏地被甘劭之压下。 "水儿……水儿……" 醉昏头的陀罗不断地轻唤他,大手相互交替的摩掌着甘劭之比一般男子还纤细的蛮腰,十根手指头不断地在他身上游走着。 "陀罗,你放手好吗?嗯!你喝醉了,我扶你进去休息。"天啊!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使语句不至于荒腔走板。 "不,我不要放你走,不要。" 这是陀罗的真心话吗?他好高兴,人家说酒后吐真言。,那这句话是真的啰? "不要你走……" "我不走,谁说我要走的,我才不走呢!"甘劭之巴不得留下来,和他永远厮守在这幽静的鬼山里。 "水儿,既然答应我了,便不能反悔,否则休怪我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吃人腹中,永不分离。" 吃人腹中,永不分离。听得让甘劭之毛骨悚然,却又有更多甜蜜的感觉,这句话表示不论生死,他们将会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那幺,若你离开了我,我是不是也可以吃了你?" "是的,你可以吃了我,我在此许下承诺,谁背叛谁,谁就得死。" "别……别动不动就说那个字,若我背叛你,你可以杀了我,但若你背叛我……我……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用一生来品尝背叛我的滋味。" "傻水儿,你这幺说不过是要我好好的活着罢了,不是吗?" 陀罗映着柔和月光的魅眼少了平日的厉气,换上的是无限的柔情蜜意,这勾起他早已陷落无法自拔的灵魂。 "陀罗。"他温柔得教他心痛。 "水儿,二个多月以来,你的每一分心思我都看得仔细,但我实在不明白自已怎幺值得你这幺做?" "你眼里的寂寞孤独和伤痛……深深的吸引了我,我也曾经想放弃却放弃不了……" "呵。原来你曾经想要放弃。" "谁教你……教你打翻了我的精心料理,又耻笑我的完美杰作,还有还有……太多了数不清……"甘劭之顿道。 "何不干脆放弃我这既不像人又不像鬼的家伙?" "不许你这幺说自己,而且谁教你每次都那幺看着人家。" "那幺?"陀罗诧异问道。 "就是那幺嘛!"甘劭之脸微红。 "什幺那幺?" "就是那幺嘛!这教我怎幺好意思说。" 噗哧一声!两人同时笑出声音,震动的胸膛让彼此更紧密的相依偎。 "噢!"甘劭之觉得有点不妙。 "噢?" "别学我说话嘛!"感觉到方才腰后酥麻的异状,又再度自体内深处升起,甘劭之掩不住地脸红似火。 "怎幺了?想到了什幺?" 鼻尖对鼻尖,陀罗亲密地向甘劭之靠拢,抵在他腰上的大手,轻易地阻止他不由自主地想逃开的反应。 "我扶你到床上。"什幺都值得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一切原本就不求回报,能得到陀罗的温柔对待,什幺都值得了。 "嗯,是该到床上去了,人生苦短,两个多月,够久了。" "啊。"单纯的甘劭之听不懂陀罗的双关语,却被他充满魅力的笑容迷得晕头转向,再加上他脸上那道特别的刀疤。 他觉得他……好帅呀! 如果,他的脸上也画上一刀,是否也能变得如此潇洒?可是他又怕疼,不敢自己动手…… 好!他决定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要请别人画上这幺一刀,和陀罗一模一样,这代表他们之间有着相同的羁绊。 ^^^^^^^^^^ "你好重。"甘劭之好不容易将不太合作、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陀罗扛到床边,扶他躺下的同时,他也因重心不稳和他一同倒卧在床上,他挣扎着要起身,想为陀罗盖妥被子,以防他着凉;只可惜喝醉酒的陀罗除了温柔似水外,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黏人。 "陀罗,让我起来,我要留你盖被子。一 "不要。"拒绝得好干脆。"既然上了我的床,便要守我的规矩。" "规矩?什幺规矩?"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下床。" "呵。"甘劭之轻笑着,这喝醉的陀罗也教他心折,为何他整颗心会没有一刻不想他呢?即使是倚在他胸膛上的此刻也一样,整颗心满满的,有即将胀破的感觉,偏偏这感觉又不至于教他难受。 当初为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以及充满沧桑、历经苦难的眸子所震慑,而后又因师兄从前的谆谆告诫而缠上他;后悔只有在屡次被拒的深夜里偶尔浮现心头,但晨光一照,马上便又隐去,不留痕迹。 甘劭之只知道自己愈来愈迷恋他,且愈陷愈深,他痴迷地望着撤丢防备之心的陀罗,深深地为他眼里的笑意着迷,他下定决心要往后的陀罗没喝醉时,也能像现在这般的笑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心愿何日才能达成? "笑什幺,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准笑。" "这幺霸道?"甘劭之又笑了笑。 "你又笑了。" "没有,我才没有。"甘劭之隐忍住笑意。 "你有,我说有就是有。" 陀罗从方才到现在都不曾稍稍远离他腰间的大掌,蠢动着搔他的痒。 "哈,停……住手!哈……好痒好痒。"甘劭之左闪右躲,想避开大手的攻击,但徒劳无功,只能不住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说,不说我就不住手。" "说什幺呀!哈哈……住手……" "还不快说。" 究竟要他说什幺?甘劭之用力想、使劲想。 "我绝不离开,除非你不要我了。"是这句话吗? 笑得绯红的两颊像极了红通通的蜜桃,诱人想咬上一口;他喘息的红唇一张一合的,似乎暗示着他无限的情意…… 抵不住诱惑的陀罗,在酒精的作用下,原本倍受压抑的本性顿时表露无遗,他顺应着本能缓缓的移动手掌,在水儿蛮腰处的手掌抵着他的后脑勺,将他俏丽的脸庞缓缓压近。 "陀罗?"承受不住这充满魔性的眼,甘劭之迷失在他深遂如洪潭的眸里。 两唇相触后,震撼两颗急速跃动的心,心跳声与心跳声交会、重迭着,形成奇妙的音律。 "永永远远长相厮守,不离不弃。"甘劭之深情的说着。 "嗯……" "陀罗。"甘劭之轻唤,却唤不起陀罗的响应,总该不会睡着了吧? 陀罗巨大的身形全部压在他略微单薄的身上,甘劭之拥住陀罗的背,呼吸虽有些困难,但他愿意承受这番重量,他心甘情愿。 原来这就是人家说的情、说的爱,不离不弃,厮守终生,嘻!他想,这就是幸福。 ^^^^^^^^^^ 再甜芙的梦也终有醒来的一日,如同可怖的梦靥般, 陀罗很久没睡得如此安稳,手里抱着教人心安,暖度、大小适中的枕头,和早起的鸟儿一同醒来。饱足的休息,让他觉得身心无比的轻松, 长长的羽睫轻颤,眼睑的后头是一双黑向分明的瞳眸,陀罗不明白为何面前也有一对若新月般弯弯的眉睫。 陀罗眼一眨,再眨…… "喝!" 他认清手里抱着、依偎着的温暖是水儿时,他震惊得连忙起身,一个脚步不稳竟跌下床,他引发的巨响吵醒了睡得正香甜的水儿。 "早。"一张开眼便能见着心仪的人,甘劭之笑得羞怯又幸福。 "你怎幺……会在我的床上?"喉咙干涩得难以成音。 "是你……"甘劭之害臊的说着。 "我带你上床的?那你……我……我们……有没有……" "有没有什幺?"纯净明亮的大眼直视着陀罗,水汪汪的媚眸好不吸引人。 噢……该问的还是得问,陀罗下定决心……他从未和男人做过,但男人和男人真的也可以…… "咳!我有没有对你怎样?" "你……你……"教他怎幺说得出口? 半坐起身的甘劭之前襟大敞,因为他的衣物滑落而露出曲线柔美的香肩、微微凹陷的锁骨,这引人遐想的画面,那被子下的同体是否也…… "我、我……" 你?我?究竟如何?陀罗简直想大叫。 "我……我……我去煮早点。"语罢,甘劭之逃命似地向外冲去。 "水儿?"叫不回仓皇逃跑的身影,陀罗注意到他上半身的衣物虽然不整,但下半身还是有穿的!吁……他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偏又有些可惜。 ^^^^^^^^^^ "嗯……你……你出去好吗?" 一向独占别人家厨房的甘劭之,因为主人的出现而倍感不自在。 陀罗不说话、不出门,啥也不做,只是用高人的身体占据厨房的唯一出口,他直盯着水儿看,给予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陀罗不予理会的耸耸肩。继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方自充斥着陀罗阳刚味道的房间逃出,来到这五味杂陈的厨房。想藉此冲淡鼻息间惹得他心跳的味道。想不到不断散发那股教人窒息的麝香味的主人,竟亦夕亦趋的跟着他来到厨房,害他心有旁骛,无法专心料理食物。 咚咚咚!菜刀继续落在砧板上,却失去了平日的节奏,显出他笨拙不已的姿态。 "啊!"青菜剁成两半,原本该在甘劭之手指的另一半,不知何时竟掉在地上,滚到陀罗脚边。 陀罗面无表情地捡起。 没戴面具的陀罗,一开始以为水儿低着头不敢看他,是因为怕伤了自己的眼、吓着了自己。但当他走到他的眼前想要取回那半颗菜时,他看到连手指头也羞红的他,陀罗这才真正相信,他并不介意自己那被毁的脸庞,呵,多特别的人啊! "谢谢……啊!"欲拿回半颗菜时,手指却不经意地接触到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莫名的震撼荡开,让甘劭之惊得拿不稳它,又再度掉落,他弯下腰欲捡起来时,却又撞到想帮他捡起的陀罗,咚的一声,好清脆响亮。 "对……对不起…….我……"甘劭之又支吾地说不出话来。 那笨拙的模样,让陀罗觉得有趣极了,他继续以他锐利的鹰眼给予他沉重的压力。 甘劭之欲洗菜时。水瓢一捞,不但没洗着菜。反倒是泼了自己一身的湿,看了仍伫立在原地、表情木然的陀罗一眼,他不放弃地又洗,终于在泼得自己湿渌渌之后将半颗的菜洗净。他转向砧板,继续奋战, 他努力地切剁,希望自己不要再出糗,让陀罗以为平日的他便是如此地笨手笨脚。因而怀疑起他的手艺;可惜他专心一意的避免出错,却没注意到有阵烧焦味传出,待他发现时,他加了五谷的米粥已成了焦黑的锅巴,前功尽弃。 "啊,焦了,好烫……" 想将锅子拿离火源却烫着了手,他的手吃痛地赶紧放开,热烫的锅子竟掉落于地,烫着了脚背,滚了一地的墨黑锅巴,终于落定于摆放着蔬果的架子下。总算捡到锅子的甘劭之,一抬头又撞到桌角,撞痛了他的头,更撞倒了架上所有的食物,掉了一地滚上黏着黑锅巴…… "哈哈哈……" 陀罗一张木然的脸终于忍不住地展开笑颜,他张大了嘴哈哈大笑。 "陀罗,你出去啦!" 甘劭之恼羞成怒的将伫立在门口的陀罗用力地推出门外,轻掩上门:然后再踹上几下泄恨,转过身来面对一屋子的乱。 第五章 自从床上事件之后,陀罗不再以他的大嗓门吼着水儿,而是一改严肃的表情,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尤其在发现他的视线会带给他极沉重的压力,甚至会导致他莫名地失常后,他更是常常有事没事的便站在他身边,等着看一场又一场的好戏。 在煮焦米粥、被鱼刺梗住、被筷子刺入鼻孔、栽入水桶里、洗破数个碟子……数不尽的惨况后,甘劭之觉得自己紧张得开始发抖,他决定改变一切,扭转局势。 "你不问我在忙什幺吗?"两人待在一团乱的厨房里,甘劭之间站在一旁的陀罗。 "你在忙什幺?" 甘劭之看不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有任何变化。 "我决定了,咱们出去走走,顺便带些干粮食用。"继续待在这儿的话,他恐怕会出更多的状况。 "还吃呀?我记得咱们才刚吃饱而已。"陀罗似笑非笑地嘲弄着他的"大肚量"。 "不管,我就是要去!"在长期承受巨人的压力下,甘劭之展现难得的任性。 "哦?" 不等陀罗回答好或不好,甘劭之拿起包满食物的布巾,自顾自的往外走。走着走着,却不时以眼角偷觑后头的人,是否已跟上他。 甘劭之走了许久,在烈日当空下已是汗水涔涔。 "奇怪,我记得是往这个方向走呀?"甘劭之忘了自己是个大路痴,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后,竟不知身处何处? 胡乱闯的他,绕了好一大圈,终于由另一个方向绕到他心目中的好地方,但他们盲目地四处寻找可以随地坐下之处;就在他忙着四处张望时,没注意到脚下的情况,不知那草地的下方是一大斜坡,他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整个人向下滚落。 "水儿!" 才一个闪神,水儿竟在尖叫的同时失去踪影,他出事了,怎幺会这幺笨呢? 陀罗急得四下寻找,他慌,他乱,他狂叫…… "陀罗,我在这儿。" "水儿?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 循声拨开草丛,陀罗总算发现他掉落的斜坡处。"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 "陀罗。小心那边滑。" 甘劭之警告向他奔来的陀罗,他的表情好严肃,令人害怕。 陀罗动作俐落迅速地来到他身边,将他拉上来仔细地检查。 "我没事,只是衣服脏了而已……陀罗,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呢?"甘劭之好不凝重的表情。 "笨到掉下去的人又不是我,我怎幺会有事。" 陀罗又吼,吼声撼动着山林,回音不绝于耳,隐身于林木问的鸟兽顿时惊散,吓得东奔西走。 "我的耳朵又没聋……"甘劭之睁大无辜的眼,细声咕哝。 "你说什幺?"陀罗又大吼。 鸟兽再次受到惊吓,今日平静的山似乎一点也不能安宁。 "没……我什幺也没说,我带你去看我的大发现。" 甘劭之拉着陀罗,不由分说地直走,他可不想耳朵再遭受残害。 ^^^^^^^^^^ "瞧。"甘劭之站在水瀑仙梯前,水依着羊道虹彩画了道弧线,他骄傲地向陀罗展示他的新发现。 美丽的水瀑溅起云雾般的水花,映在日光下彷佛形成可供漫步的虹桥,这儿的岩石在急水冲蚀下,变成一阶一阶的梯状,鱼儿沿着阶梯飞跳着,奋力地向上跳,而色彩艳丽的蝴蝶翩翩地飞舞,时有鸟儿啁啾,如梦似幻。 陀罗在此居住已久,却从不曾发现此般仙境。 "呵,我就知道你这人除了平常惯走的路径,是不会多做无谓的探险,肯定不知道有这幺美丽的地方。" 甘劭之拉着陀罗坐在水畔旁的大石头上,自己则坐在他的身边,将布包打开,诱人的香气四溢出来。 "要不要吃?" 明明看似平凡无奇,又有点焦黄、不成形的丑饭团,为何能如此地香?陀罗接下水儿递给他的食物,仔细地端详着。 耳边滋滋作响的吃东西声,竟一点儿也不刺耳,更不会扰乱他的心情,因为他知道那只是称赞食物有多美味的声音罢了。 "嗯,好吃。"数个巨大的饭团转眼间一扫而空。甘劭之抹抹嘴巴,一双大眼睛不满足地觊觎陀罗手中的饭团。 "你也太会吃了吧!" "嘿嘿……"虽然笑得尴尬,但甘劭之的大眼仍直盯着他手中完整的饭团。 "瞧你那副馋相。"陀罗将饭团递给他。 甘劭之在咬了一口之后,忽然想到,"你都没吃耶……" "没关系,第一,我不饿;第二,我不想因为一颗其貌不扬的丑饭团而被人憎恨。" "什幺嘛,我才不会因为一颗饭团憎恨别人呢!" 甘劭之咬了一口后,犹豫片刻后,将大饭团一分为二,将较大的一半递向陀罗。"给你。" "不用。" "我说给你。" "我说不必了。" "我说给你就是要给你,"甘劭之的音量不自觉地加大,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陀罗的嗓门更大。 "我不管。" 甘劭之将自己的那一半饭团塞入口中,嘴旁还黏了一堆饭粒,他再将另一半强硬地塞给陀罗,他伸手挡下;甘劭之又攻之,再挡,再攻,竟演变成一番武力比试。 "咳!"半颗饭团梗住,甘劭之最近常惨遭异物梗住了咽喉。 "怎幺?装死是没用的。" "嗝……" "起来,我不会上当的,水儿?"陀罗向前查探,觉得有些异样,"水儿,水儿!"他焦急的呼唤,摇晃着水儿瘫软的肩。 突然,甘劭之的手举高,将另一半的饭团硬生生的塞入陀罗的嘴里;陀罗睁大的眼眸露出喷火似的怒火。 "等等,不能吐出来,暴殄天物是会遭受天打雷劈的!"甘劭之用力地捂住陀罗的嘴,无视于他的挣扎。 "要骂等吃下去再骂,你该多吃一点,长这幺大的个儿,食量却不到我的一半,这怎幺成?更何况不是我自夸,任何人只要吃过我亲手烹调的料理,无一不是大肆赞扬的;就只有你,不说好吃也不说难吃,从头到尾表情呆滞,真教人怀疑你的味觉是否有问题……"甘劭之扳着手指头,逐一数落。 "讲完了没?" "还没,还多着呢!我亲手缝制的衣衫,冬暖夏凉,针法细腻,再大的蛮力也不怕扯裂,可是你竟然嫌弃它;还有事没事的站在一旁当门神,害我砸破盘子、杯碗,以后该拿什幺东西盛饭菜?还有……"所有的罪行十根手指恐怕都不够用。 "那你走人不就得了?" "才不呢!"甘劭之顿了下,螓首半垂。"你自己承诺的事,不许忘怀。" "我承诺过什幺?" "你自己知道……" 甘劭之跳下石头,撩高裤管,跑到水中。 "我到底承诺过什幺?" "下来玩啊!水好凉、好冰喔。哎呀!有鱼。"小鱼儿瞧见浸在水里白皙的脚指头,游过来轻咬。 "好痒哦!嘻,陀罗,快下来呀。" 见陀罗无动于衷,甘劭之悄悄地走向他,假装欲掬水洗脸,结果却是泼人。 "可恶,你……" "哈哈。" 陀罗跟着下水欲反击,却被甘劭之闪过。 "笨哪!泼不到,泼不到!"甘劭之手指勾下眼睑,扮成鬼脸。 陀罗的反击不见成效,倒是溅得自己的袖摆全湿了,反而被水儿大声的嘲笑,不知不觉间玩起了泼水游戏。 在这晴朗无云、酷热的午后,两人恣肆地在水间游玩消除暑气,沉浸在清凉的溪流中,树上的蝉儿似乎也感受到这恬适的气氛,叫个不停。 ^^^^^^^^^^ 这些日子以来,甘劭之忙着为陀罗张罗一切,吃的、穿的、用的,更常乘机拉着他四处游荡,一下子跋山涉水,却只是为了看夕阳或朝日;一会儿长途奔波也只是为了去看他新发现的奇特巨石,又或是让他闻闻散发异香的花儿……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般的游山玩水,让一向清闲的陀罗终于体会到,他以往的日子有多优闲。如今,常常只为了水儿的一句话——我想带你看美丽的事物,便每日东奔西跑,累得一身狼狈;换来的却只是为了看一颗奇怪的石头、一株呛臭极了的花朵、一坨不知名的恶状物…… 他不该为那酒后不知做了或没做的同床共枕夜而心软,不该,真是不该。 此刻的甘劭之正在屋后晒衣服,陀罗则坐在屋里考虑着要不要乘机跑掉。 "请问有人在吗?" 听到一群不速之客的脚步声,陀罗为自己戴上许久未曾戴过的面具。 "有事吗?" 一行三人脚步沉稳,可见武力修为不差,但这些男子看来并不和善。 "请问这儿有一位名叫甘劭之的人吗?" 原来是和甘劭之失散已久,数个月来一直在鬼山林间乱窜的三位师兄,带头说话的是大师兄萧邦,他的脸色铁青,用着兴师问罪的语气质问着。 "没有。"忌讳生人的陀罗,惜言如金。 "还说没有,我明明看到……" "六师弟。"萧邦制止六师弟舒伯特,"兄台,三个月前我和七师弟,也就是甘劭之一同经过鬼山,岂料七师弟竟不知何时失去踪影;也许在三个月前曾有人打扰过你,一直到现在……" 三个月?和水儿来此的时间吻合,可是水儿又不叫甘劭之,更何况这些人看来并非善类。 "没有。" "你……"舒伯恃冲动欲上前。 萧邦再次拉下莽撞的舒伯特。"兄台,我相信七师弟必定在这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咱们入内,等候他的再次来到?" "我介意。"陀罗冷冷地道。 "大师兄,我看这人一定用了残忍的手段,欺凌了咱们好心肠的七师弟,不用和他多说废话……" 年轻气盛的舒伯特终于忍不住的拔剑攻向陀罗,陀罗敏锐的反击;很快地舒伯特节节败退,白辽士见状随即加入战局。 "将甘劭之交出来。" "哼!" "你!"他竟以鼻孔看人。 气躁的舒伯特一闪神,眼见利剑即将在他身上画出一道伤痕,萧邦赶紧跑过来替他解围,形成三对一的局势。 陀罗渐感吃力,一个闪神衣服被划破,虽然目前并未伤着,但不表示再过一时半刻也不会。汗水自额际滑下,陀罗再度专心地迎战。 "唔。"一声闷哼,陀罗中剑了。 这时,甘劭之自屋后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 "陀罗,咱们今天去走昨天没走的那条叉路好吗?我有预感那儿一定也很漂亮,由空中飘来的湿气判断,应该会有个洞穴,在那儿应该会有成千上万只的蝙蝠,一定很壮观的……咦?你们是谁,干嘛伤陀罗?" 见陀罗负伤,甘劭之不由分说的,赤手空拳地冲进战局,像匹无头马似的横冲直撞。 "哎呀,好痛啊!水儿,别打了,是我呀,我是六师兄舒伯特。" "咦?"甘劭之停下手愣住。 众人愕然停止,原来彼此相识,是自己人。 ^^^^^^^^^^ 因为人太多而挤不进去甘劭之"别具美感"的小屋,只好请全部的人到陀罗的屋里,屋内除了专心为陀罗疗伤的甘劭之外,一股尴尬的气氛充塞其间, "水儿。"三位师兄各自在心里打量着这一切,然后彼此互看着对方,面面相觑得不知该如何开口问甘劭之的近况。 现下,他们可爱又惹人疼爱的小师弟,眼里和心里只有那个戴面具、看似歹徒的男人,怎幺会变成这样? "咳,水儿。"萧邦不死心地再唤。 "什幺事?大师兄。"总算将陀罗手上的伤包扎好,甘劭之这才有了响应。 原来他的本名叫甘劭之,乳名唤水儿。一个人干什幺要有两个名字,真是麻烦。陀罗看了一眼被包扎得难以动弹的手臂,暂时忍下想拆掉它的冲动。 "你怎幺会待在这儿?" "怎幺幺不回去,害我们担心死了。" "该不会是生病或是受了伤才不能回去吧?你近来还好吗?" 三人彷佛接力似的问着,甘劭之眨了眨大眼睛,他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呢? 他的迟疑让三人误以为他是受这戴面具之人的威胁才不方便据实以答,三个人分别用眼睛瞪着陀罗。 "水儿,他是谁?" "水儿,为什幺他要隐瞒你在这儿的事实?" "水儿,该不会是你被他怎幺了吧?"白辽士诏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此话。 "啊!"众人一顿。 "什幺嘛,五师兄你在胡诌些什幺,哈哈哈……"甘劭之以笑蒙混过去,却更教人生疑。 "哈哈哈……"同门师兄弟四人笑得僵硬极为不自然。 陀罗心想,果然是师出同一门,笨是会传染的。他起身离席,让他们自家人好好说话,他才不想加入这白痴的行列,最好他们能顺便将水儿带走,还他清静。 "你去哪里?"甘劭之拉着陀罗的衣摆,问道。 陀罗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不悦了起来,甩开甘劭之的手,拂袖而去。 "等等,水儿你不能走,好歹也要告诉我们你近来可好?" 三位师兄联合挡住甘劭之的去路,舒伯特起身时却牵动被殴的瘀青,疼得龇牙咧嘴。 "六师兄,你还好吧?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是你,下手重了些……" "别理他,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人。"萧邦嗤道。 "大师兄……"舒伯特的撒娇没获得应有的响应。 "水儿,你还好吧?"萧邦以眼神制止二位师弟的发问,在这儿他最大,得等他先问完才轮到他们。 "我很好,不用担心。"甘劭之心有旁骛地牵系着屋外的人。 "水儿,你为何不回去?只有一封报平安的书信是不够的,你可知道众师兄们有多担心,尤其足师父他老人家。"萧邦板起脸孔教训着甘劭之。 "我……"滢滢的大眼顿时满含水雾。 "大师兄,才刚见面不要那幺凶嘛!会吓坏水儿的。乖。"最疼甘劭之的白辽士拥着他,轻拍他的背。 甘劭之挣开了他,而对大师兄。"对不起,因为我知道一旦告诉你们,你们肯定不会答应让我留在这儿。" "你在说什幺废话……等等,你说你想留在这儿?你不是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才……" "对,我不走。"甘劭之肯定的回答。 "水儿。" 白辽士拉住盛怒的萧邦,好言地问道:"为什幺?这儿有什幺好的?比咱们家还好?"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幺?"三人倾身齐问。 "大师兄,你该明白的。" "明白?我明白什幺呀!"萧邦忽然间发觉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这才发现自己的异状,原来是他斥喝的语气惹来众人的目光。 "这是怎幺一回事,你说来听听。" 此时三位大师兄按捺住性子,静下心来听甘劭之的解释。 第六章 "我……我……"甘劭之害羞的难以启齿。 很久没见到容易脸红的容颜,他们甚是怀念,三人皆目不转睛的直盯着。 "我牢记着大师兄对我的第一次忠告。" "那是什幺?"白辽士和舒伯特同时看向大师兄。 萧邦回视二位师弟,满腹疑惑的想知道答案。 "就是……和那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永永远远不能分开……"好羞人呀! "哪个人呀?"萧邦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自己曾说过什幺。 "我记得很清楚。"甘劭之板正脸孔,模仿小时候初见到萧邦的模样说:"记得喔,不可以让人瞧见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一旦被瞧见,就表示你得和那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永远永远不能分开,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喔!大师兄是这幺警告我的,我一直牢记于心,不曾忘掉。" "什幺?" 三位师兄一阵错愕,尤其是萧邦,简直承受不了两位师弟挞伐的目光,被抓出来认罪。 "水儿……我当初并不是这个意思。" 萧邦终于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语,只有悔不当初能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不然是什幺意思?"甘劭之纳闷的问道。 "就是、就是……" 三位师兄一阵拉扯,萧邦实在拉不下脸在众人而前承认错误。 "等等,别急着想出去找那个人嘛!你说他对你……做了什幺?害你……" "就是……人家说不出口。"甘劭之赧红的低下头。 "天啊!"甘劭之这一番话让三位师兄,应声自稳稳当当的椅子上跌落。 他们最赞贝的七师弟被那不知打哪儿杀出来的程咬金抢走了!还将他…… 各式各样的想象在三个人的脑海中浮现,三人羞得满脸窘红,噢!这时候身为兄长的该劝什幺?该说什幺? 三人的脑子里此刻是一团紊乱。 "请三位师兄转告师父他老人家,恕徒儿不孝,没法待在他身边服侍;等稳定下来后,我会带他回去,让师父见见他。"甘劭之严正的声明 "稳定下来?"白辽士纳闷的自语着。 "带他回去?"舒伯特惊讶的说着。 "万万不可!"萧邦严肃地斥喝。 三位师兄接力似的各自发话,让甘劭之觉得讶异又新奇。 "师兄,才三个月不见,你们变得好好玩喔!好象应声虫,一句接一句的说话,嘻嘻!" "水儿,小时候,那时……那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并不知道……"萧邦不由得结巴起来。 "我们?"两位师弟质疑。 "对,我们。"萧邦阻止二位师弟的抗议,"你那时长得又小又可爱,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就以为……以为……"萧邦把我们两个字特别加上重音。 "以为?"甘劭之眨着大眼,等待下文。 "以为你是女孩子。" "哼!"他最讨厌被说像女孩子了,大师兄故意犯他的忌讳,真是可恶! "别气别气,都那幺久以前的事,久到连我自己都忘了,想不到……" "想不到我还记着,是不是?可是那句话和我像不像女孩子有什幺关系?" "就是女孩子我才会对你特别的叮嘱得一辈子在一起。不过,现在才订正这个错误,会不会太迟了?"萧邦后半段的声音细若蚊鸣,他实在难以启齿。 "喔,是这样啊!"甘劭之还是不认为这和他留下来陪伴陀罗有何相关。 "喔?"舒伯特顿悟的点着头。 "这样喔?"白辽士恍然大悟的自语着。 "就是这样。"萧邦愧疚的道。 "嗯。"甘劭之纵使明白那段久远的话是一场误会,却也不动摇初衷。 看来事情已经演变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三个师兄抱头苦思,不知该如何说服小师弟离开那个坏男人? "走吧,我为你们介绍陀罗。" 又是那个男人! 可是却找不着早已不见踪影的陀罗,甘劭之带着三位师兄乱闯,再次展现他"绝佳"的方向感——绝对会迷路的下场。 ^^^^^^^^^^ 不知该佩服抑或是摇头大叹,甘劭之像是母鸡带小鸡,领着三位亦步亦趋的师兄们一阵乱闯,竟让他闯出山林,来到离鬼山最近的一处市集,抱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无奈心态,逛着这些他没瞧过的摊位。 甘劭之挖空心思,想变出更多样化的菜色,无奈山里的食材有限,这下终于可以好好的采买一番。 "公子,这肉很新鲜哦!今天刚宰的。" "公子,这鱼才新鲜呢!今早刚捕上岸的 " 两个临近他的摊位老板热情有余,极力想招呼路过且面露兴味的甘劭之,他被拉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别理肉铺阿三。我看你年纪轻轻就扛起家计,我中意你,算你便宜点。" "公子,才别理鱼铺阿九,我看你的模样清秀,看不出是会下厨的人,令在下好生佩服,君子不远庖厨,我算你便宜些。" "不会用就不要乱用古语,是君子远庖厨,不过干啥当君子,多累人,没老婆的君子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我阿三就不信那一套,我可是烧得一手好菜。公子,我还可以教你两招,免费附赠。" "公子,我的手艺可是比阿三不入流的技艺要好得多了,我教你。" 两人拉来扯去的,就是不肯放过一脸无辜的甘劭之,他的三位师兄则苦着一张脸各自陷入思绪中。 "公子,您需要什幺?" "唔……什幺样的菜才能让人不再愁眉不展,能开开心心的?" 两张喋喋不休的嘴突然停住,相互瞪视。 如果他的菜能好吃到让陀罗眉开眼笑,即使这笑仅是短暂易逝,但只要能让他快乐,他都想尝试。 "噢……公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方面的困扰,嘿嘿!" 两人笑得暧昧不已,遇到这攸关切身的问题,他们难得摒除己见,一同将甘劭之拉到店铺内侧,避开人潮。 耶?三位师兄见老板笑得暧昧,才惊觉到他们的小师弟竟为了那个男的,而同人讨教该如何改善身为男人最敏感的功能……他们不禁冷汗直流。 "吃这个保证有效。" "这个也是。" 阿三和阿九极力地推荐一堆东西,见他们说得笃定,易相信人的甘劭之提着满满的东西,要付帐时却发现未带银两。 萧邦见状为他付帐,瞥见他手里的丰硕成果,心里不断地哀号,他的小师弟竟为了一个男人买这些东西?而且竟还得替他付钱?噢,真是不堪呀! 劝不回小师弟的他们,看来只好先回师门报告,先行禀告师父详情。 不知众师兄心中的百转千折,话别后,甘劭之踏上归途,一心只想着加紧脚步赶回去做饭,以便让陀罗今晚能吃到。 ^^^^^^^^^^ 他不在,真的不在了…… 松了一口气,终于回归平静了,可以一个人享受孤独……这不是他一直想重回的往日吗? 在外头闲晃许久,不知不觉间踱回屋内竟发现空无一人,他四处走探查看,仍是不见他的踪迹,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 日已西斜,已是倦鸟归巢的时候,大地换上和白日全然不同的面貌,被上黑蓝的薄纱,充分展现出神秘的魅力。而他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毫无知觉的呆坐在椅子上。 "陀罗,你在家怎幺不点烛火?" 甘劭之清楚屋内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他很快地找到蜡烛点上,光明乍现,让陀罗呆滞的眼睁了开来。 "怎幺,心情不好?对不起,我知道你爱安静,师兄们却吵到你了,我为我的师兄们向你道歉,如果他们再来叨扰,我会请他们到附近闲逛,不会进屋的……咦?陀罗,你有没有在听?" 陀罗擒住甘劭之在他眼前晃动的手,那双为了他而变得粗糙的手,顿时一股暖流自掌心传到他早已冷了的心房。 "陀罗,怎幺了,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甘劭之抽不回自己的手,焦急地以另一双手为他探探温度,测测脉搏,以及检查他手臂上的伤口;但对医术只懂得皮毛的他,哪看得出任何端倪。 "够了。" 雷鸣乍响,陀罗吼得甘劭之一头雾水。但他只是归论是晌午时分师兄们的得罪惹得他不快。 "你怎幺不和你师兄们一起回去?又跑回来我这儿作啥?我这里什幺都没有,你捞不到任何好处的。" "这儿有你啊。而且我哪要什幺好处?"甘劭之拿起方才被他随意摆在地上的物品,有的是要摆在这儿;其余的则是要拿进厨房里,他理所当然地霸占着属于陀罗的私密空间。 甘劭之走入厨房,身后跟上另一个人,那个带给他巨大压力的陀罗。 他开始料埋食物,而在打翻所有的东西、煮焦刚采买的货,他拿着菜刀剁着切着,终于忍不住地下令赶人。 "陀罗,请你以后不要到厨房好吗?" "为何?"专注锐利的眼眸紧盯着甘劭之。 "还间我为什幺?明知故问。"甘劭之指着满室的惨状,"如果你不想再吃煮焦的东西,请你以后别再站在厨房门口了。" "我又不介意,而且也不难吃。"自己能轻易地影响一个人,如此有趣的现象,不看可惜。 不难吃。陀罗在称赞他耶! "啊!"甘劭之一高兴便忘了自己手边的事,在剁菜的同时顺道切到自己的手指,顿时鲜血直流,而且伤到的并非左手而是持刀的右手小指。 "怎幺了?我看看。"站在门口的陀罗总算步入,他直觉地将甘劭之流着鲜血的手指送入自己的嘴里。. "啊!" 这叫声并非是因为疼痛,甘劭之的脸颊倏地又绯红了。 "疼吗?说你笨你还不相信,一开始的菜色不佳,在历经数月之后才稍有进步,但配色和美感总瘩不上边,而且切的形状随便就好,用不着刻意的雕琢,现在也只不过要你切个菜而已,竟笨到切到自己的手指头。你这个粗心的笨蛋,我罚你伤好前不准再踏入厨房。" 甘劭之大大的眼眸里满是委屈之色,他不断地向陀罗眨着无辜的眼眸。 "还不快进屋去,不准再待在厨房里。" 甘劭之低着头,沮丧不已的让出厨房的使用权,回屋内敷药。 ^^^^^^^^^^ 结果,陀罗下厨展现厨艺吗? 当然不可能。 陀罗将现有的东西凑合着,多亏甘劭之买的多半是现成的食物,所以他们今日的晚餐仍属丰盛,他将好吃的菜摆了满桌。 甘劭之走到桌旁,想坐下又不好意思,犹豫不决。 "怎幺?你的吃相还没过关,就想和我一起用餐?" 陀罗揶揄着水儿,他确实不太希望当他吃饭的同时,身旁有个不停地啧啧出声、狼吞虎咽之人,而且通常都是他还没吃到一半时,那人就已囫囵吞枣地吃了三碗饭,这般的吃相只会影响他的食欲。 "不是啦,我、我……是啦……"说不出违心之论的廿劭之只得据实回答,被陀罗直盯着瞧的双颊又染红了。 "真怕有一天会想先吃你……" "什幺?" "没什幺。"陀罗敷衍着。 "今天的食物是山下的阿三哥及阿九哥大力推荐的,快尝尝。"伤了一恨手指头的甘劭之,笨手笨脚地殷勤的盛妥饭后,为陀罗夹了一堆小山似的菜肴。 接过饭碗端在手里的陀罗,一时间不知该自哪个缺口开始吃这座小山,才不至于让它崩塌。 "阿三哥、阿九哥?"陀罗口气酸得很。 "就是山下卖很多东西的店铺老板,他们说只要吃了这些,保证让你活蹦乱跳,精神百倍,眉飞色舞,心情大好。" "这幺神奇?"陀罗压根儿不信,那两个什幺阿三、阿九的肯定是为了让甘劭之这个笨蛋多买一点,才说尽好话,夸大其词的,也只有甘劭之这笨呆子会相信。 "喝喝看!阿九哥说喝了之后马上会生龙活虎,神气活现。"甘劭之手不灵活的倒着酒。 "喔。"陀罗注意到甘劭之倒酒时,因为右手小指包裹得太大,所以洒了一点酒在伤口上,陀罗想为他做些事又止住,连忙喝酒掩饰心思。 "好不好喝?" "嗯。" 没说难喝就表示好喝啰?甘劭之喜孜孜的再添酒。 "菜好不好吃?会太咸?太淡?够不够味?合不合胃口?配色……"不对,今天又不是他装盘的。 "别一直问个不停,想知道的话不会自己吃吃看。" 这句话的意思是…… 甘劭之兴高采烈的往觊觎多时的木椅上一坐,拿起碗添饭,光是捡拾散落桌面的米粒,便已让他腹虫鸣响若雷;再来是捡菜,咚的一声,溅了陀罗一脸的菜汤。见他扒饭,却教人怀疑他是吃进去的多还是黏在脸上的多。 陀罗一忍再忍。"拿来。" "什幺?"甘劭之忙将碗递给陀罗,嘴里咬着筷子。 "还有。" 连筷子也要? "下巴歪啦!嘴巴不会张开吗?"陀罗喝道。 "喔。" 甘劭之乖乖的张开嘴巴,直到嘴里被塞进东西,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陀罗见他手不方便,喂他吃饭,嘻嘻! "不会嚼一嚼吗?我先声明,今晚若非是你受伤像个残废似的,我是不会这幺做的,知道吗?还有,这也不代表以后你就可以和我同桌用饭。瞧瞧你,过了这幺多天,饭粒还是会黏在脸上。" "我的手不方便……" "吃饭时不许说话。" "好……" "二十下嚼完了没?" 甘劭之努力地嚼着,再用力的吞下,他太过心急,却梗住了。 "真让人怀疑你会有达到我标准的一日。" 第七章 "咳,呕……"甘劭之又把食物便在喉头。 唉!陀罗看他这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禁怀疑起自己当初为何会对他动心。 "喝下去。"陀罗将自己的酒杯凑近甘劭之的嘴前,粗鲁地让他喝下。结果酒太烈,他呛得厉害。 见甘劭之才喝下一杯酒便已醉了,陀罗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慨,他无奈的耸着肩,却出不掉瘫在他肩上的人儿。 "嗝!笑一个,笑一个嘛!阿三,嗝!阿九哥说吃完这一餐,你就会笑了,嗝!怎幺了?" 陀罗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不想和醉鬼纠缠。 "你喝嘛!"甘劭之自以为小心翼翼的,他拿起手中的酒杯要往陀罗口中送,未离开桌面便已洒了一半。 陀罗大手一捞,趁还有一半时送入自己的口中。 这酒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他从未饮过,但并不排斥。 "你喝了,嘻!我也要。" 为了拿自己的杯子,甘劭之打翻了碗,酒也洒了一桌,还不许陀罗伸手帮忙,他闪躲着,拿酒杯凑向自己;陀罗则一手握住自己的杯子,一手握住他的。 "呵,这样好象在喝交杯酒。" 噗!陀罗喷了甘劭之一脸的酒。 "呵,你喝没喝相,所以也不能怪我没吃相,所以你不能……嗝,不能赶我走,不能……" 陀罗忙扶住下滑的甘劭之,他窝在他的怀里,跌坐在他的腿上,两人紧密的贴合,形成暧昧的姿势。"我扶你回房。" 甘劭之听得出他语中的无奈吗? "不要,你还没吃完……" 醉了的人是有理说不通的,且固执得要命,陀罗只得闷着头,苦撑着他回房。 ^^^^^^^^^^ 陋屋里手拥佳人饮酒作乐,陀罗忽然有种回到面容未被毁之前,那段叱咤风云的往日。他倚着万贯的家产以及一身好武功,结识各路的英雄豪杰;一时间,陀家的门庭若市,好不风光。 他当时意气风发,流连花丛,游戏人间,后来遇上李嬅儿,他们曾有过一小段甜蜜的时光;但从未想过付出真心的他,又恋上了另一朵花,刚烈的李嬅儿不甘心的对他下药,想与他同归于尽。虽然他逃过一劫,但由于伤势过重,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撑不下去,因而皆弃他而去;当他再次醒来时,竟孤独地面对早已面目全非的自己和一切,他…… 陀罗不自觉的伸手探上脸颊,却发现面具竟未戴上,他低头看着熟睡在他臂膀里的人儿……不,不可以!难道先前的教训还不够教他警惕自己吗? 敌不过固执有余加上醉醺醺的甘劭之,陀罗首次应他的邀约,步入他扭曲歪斜又稳立不倒的小木屋,两人席地而坐。陀罗弃杯就壶,大口大口地豪饮,却发现身体愈来愈热,神智也愈混沌,但他愈醉愈是温柔…… "陀罗?"脸上似柔羽般持续地轻柔的抚触,唤醒了甘劭之,他一睁眼即醉倒在陀罗深似大海的温柔里。 "陪我喝酒。" "好。"就算醉死他也陪陀罗喝。 "这是什幺酒?"陀罗不禁问道。 轻啜着酒的甘劭之光是闻着酒香,就已醉得一塌胡涂,浑身火热。 "啊?噢,阿九哥说这壶是三鞭酒、那壶是虎骨阳勇酒、这壶则是一柱擎天,他说喝完保证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喔,三鞭酒以及……什幺?"醉得差不多的陀罗惊得扬起了怒气,但浓郁的酒气让他作罢,顺其自然吧。 "这酒很奇特吗?"甘劭之问得天真。 "是很奇特,为了报答你的好意,我就完成你的心愿。" "真的,你愿意留在这儿陪我,一直?" "嗯,一直。"陀罗柔情地予以承诺,透过迷蒙的视线,甘劭之因酒而红艳的唇惹得他春心荡漾,顺应着药酒的助性下,不再以理智遏制本能,他低头覆上樱唇,一触上那柔嫩的唇瓣,再也无法回头。 少了分怜香惜玉,陀罗略显粗暴地以舌尖撬开他的唇瓣,恣肆地品尝那青涩的香甜,那份属于甘劭之的滋味;每遇到怀中人儿闪躲似的反应,他更是执意地肆虐,终于好不容易分开了。 甘劭之双膝撑不住的瘫倒在地。"陀罗……" 甘劭之唤着心上人的名,是的,由这个深深的长吻让他更加确定自己之所以不肯离去,并不仅是大师兄的告诫,更是因不知何时早已陷落的一颗心全给了陀罗。 陀罗的目光热情、噬人、狂炽,甘劭之虽然并不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但他期待熊和陀罗有更深切的关系。 他虽醉了,但并不表示若他不愿意的话,他会继续任陀罗摆布;呵,是的,他愿意,千百个愿意啊! "水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陀罗蹲下身和甘劭之平视,口吻极为温柔。 即便是为了一时片刻的温柔,甘劭之也无怨无悔。"不,绝不后悔。" 陀罗抱起水儿,轻轻地放置在床上。"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呵,想不到你也会说笑话。"甘劭之紧张得全身僵硬。 陀罗布满厚实粗茧的大手揉抚着甘劭之,自发丝探至两颊、从两颊至颈项,自颈项至锁骨…… 旖旎洒满屋内,媚色荡漾。夜,好热…… ^^^^^^^^^^ 早起的阳光为偏僻的小屋带来意料之外的客人。 "有人在吗?" 敲门声不绝于耳,吵醒方入睡的陀罗,不知何时,意识混沌间他的双脚自动地带甘劭之回到自己的床上,酒醒的他似乎又忘了一切。 "陀罗,我知道你一定在,快将我小师弟还来。"性急的舒伯特大喊。 门咿呀的开启,戴上面真的陀罗现身。 "又是你们。"除了上回和他大打出手的三个人外,此行还多了一位白发的老翁,该不会是…… "甘劭之呢?你将他藏到哪里去了?" "水儿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藏得住?" 高傲轻蔑是陀罗面对陌生人一真的态度,很难不激起对方的敌意。尤其是直肠子的舒伯特。 "你!" 萧邦拉住舒伯特,怎幺也无法欣赏这名男子,但他和水儿真的已经…… 萧邦倍感师父施予的沉重压力。"这位是我们的师父,玄门创始人巴哈。水儿自幼失去双亲,是师父一手将他拉拔长大。对水儿而言,师父不仅是师父,更是有养育之恩的父亲,你没道理不让水儿见若父的严师。" "大师兄何必同他废话,定是他囚禁了水儿,害咱们找不着。对这种人动口,倒不如动手来得有效。"舒伯持拿起武器,沉不住气的想冲上前去。 陀罗依旧挡在门口,不为所动。 "住手。"巴哈终于出声,"我听徒儿们谈过你的事,就是你将水儿藏匿、囚禁在此,不肯还他自由的吗?" "想不到大师巴哈也不过尔尔。"陀罗嗤哼。 "你竟敢对师父无礼。"白辽士喝道。 "不过是道听涂说,以貌取人的老者,名声总是比实际来得夸张许多,可不是吗?" 巴哈没有生气的道:"第一,我相信徒儿的话,这绝非是道听涂说;第二,你见到长者,依旧态度倔傲,这种晚辈的品行难道不值得商榷吗?" "哼。"也许他不该对甘劭之的师父如此无礼,但对他的面具侧目的人,他皆难以好颜相待。 "若再不交出水儿,休怪老朽诉诸武力。" "哼,动手就动手,哪来那幺多的废话。" 陀罗率先拔剑,舒伯特立即挺身迎战;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着,终于吵醒沉睡中的甘劭之。 他随意的披上衣裳,走出一探,所有的睡意霎时消失,他急得大喊: "住手!" 甘劭之飞身立于险些砍伤陀罗的刀锋间,令正在打斗的两人攻势戛然而止。 "师父……" 陀罗不自觉的走近他,默然地为他披好衣衫。 两人间是无言的亲昵交流,惹得大伙儿看向他们,这两个男人……忒是刺眼。 "你眼里还有我这师父的存在吗?数个月来音讯全无,是生或是死无人能知?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能不担心吗?" "师父……"甘劭之咚的一声,跪于地,"徒儿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以为你的一封家书,说人无恙,便能使我们安心?" "不是的……我……"甘劭之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想留在这儿?这儿有什幺好?比得上咱们的玄门吗?不准,跟我回去。" 早料到如此,师父必定会强要他回去,所以他才不愿表明行踪,但终究…… "师父,徒儿不回去。" "你今日若不与我回去,我便打断你的双腿,废了你的武功,让你往后如同废人,生不如死。"巴哈不得不威胁他。 "师父万万不可……" 众师兄为甘劭之求情,大伙儿最疼爱小师弟了,怎可能让师父如此狠心地对付他。 "闭嘴。"巴哈喝道。他的水儿怎幺可以跟一个野蛮男子……"水儿,别以为师父是说着玩的,师父绝不允许你和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可是师父,我……" "不许说。" "我喜欢他。"甘劭之大声的说道。 "住嘴!" "师父,止得了我的嘴,止不了我的心,我不能也不愿意离开这里,恕徒儿不孝。"甘劭之流着泪,为和师父意见不同而流泪,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你……孽徒,孽徒……"巴哈气极了。 三位师兄忙着安抚师父。并以眼神关爱、劝诫小师弟;但固执的甘劭之淌着泪水,铁了心。 静默许久的陀罗总算开了口:"总算有人肯将你强行带走了,我等了好久。" "什幺?" 所有的人,尤其是才经历过昨夜欢爱的甘劭之掩不住地惊呼。 "你以为只要你赖在我身边的日子够久,和我的关系便会有所不同?别慢了!哈哈哈!" 陀罗的笑声,惹得甘劭之柔肠寸断,原来他终究还是无法进入陀罗冰冷、不信任人的心,他终究只是一厢情愿,厚着脸皮做出这幺多不知耻的事罢了。 他的嘲笑冷了甘劭之的深情,将他自云端打落地狱。 甘劭之顿时失去了知觉,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鬼山,回到师门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缺了一角,永远也无法抚平。 第八章 时光总在不自觉中快速地飞逝,一年又即将过去,这满是积雪的寒冬,让人的心也如天候般冷然不少。 一场大风雪逼得陀罗不得不出外巡视,屋顶的窗户及梁柱皆绑上绳索或加上支撑加以固定,在忙碌的同时,也瞥见旁边那栋"独特"的木屋似乎更加歪斜了。在他意识过来前,他的手脚已快一步地动了起来,他为了那个被他赶走、再世不会回来的人固定住木屋,这木屋的一切让他陷入不该有的低潮;他甚至分心到将自己的衣服也一起绑起来,或许再来他会将自己的心和这木屋紧紧的绑在一块儿。 步入木屋内,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唤起他深理的记忆,一切摆设如旧,除了蒙上一层灰,一切皆未改变。 他忍不住拿起桌脚的布巾,开始动手擦拭;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停止,不明臼自己在做什幺。 "啐!我到底在作啥?"他颓然地坐在床上,以拳击向床面,在扬起灰尘的棉被下,他瞥见一处醒目的黑渍,拍开灰,细看之下竟是血。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入—— 不苦。只要是为你,一切都不苦。 不离不弃…… 那甜腻的嗓子,柔媚的呼唤,他怎能忘得了? 天啊! 难受的陀罗逃离充满回忆的木屋,奔回自己的房内。他瘫坐在木椅上,愕然坠入无尽的悔恨里,久久不能自己。 叩叩! 久未有访客的鬼山小屋,每回有访客时似乎总没有好事,尤其是这冒着风雪而来的人。陀罗也不响应,但来人却是一直拼命地敲门。 许久之后,敲门声停止,细微的开门声传来。 "你是谁?" "啊!"不请自己进屋的访客被暗处现身的人给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 "这里不欢迎任何人,滚。" "这讨人厌的口气还是没改变,不过你怎幺变成这副德行?" 原来来人是难得的贵客——玄门白辽士。 在看过甘劭之亲手搭建的木屋内,一尘不染,维持得宜,但这间屋子可就……布满蛛网,而其主子又满脸胡须,一脸凶恶相,他的面具呢?该不会是胡子太多戴不上去吧!哈!少了某人就连照顾自己也不会了吗? "是你……"擅于掩饰内心感情的陀罗,灿亮的眸光一闪即逝。 "是我,这幺快就认出我来,表示你心中所牵挂的人,仍是不能忘怀。" "你滚,这儿不欢迎你。" "我是来告诉你消息的,水儿快……你也不管他?" "水儿?他怎幺了?你快说。"陀罗紧张的问着。 "水儿他、他……呜……都是你害的。" "我?"陀罗难掩忧心忡忡的神色。 "水儿自从你这儿回去后,就大病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近来又染上怪病,久久不愈,大夫说……大夫说他……"白辽士突然顿住。 "到底怎幺了,再不说我就宰了你。" 好凶!还是快说为妙。"大夫说水儿得了不治之症,没得医了!呜呜……" "什幺?"彷如青天霹雳般,陀罗跌坐在椅子上。 "要不埕希望水儿临走而能了无遗憾,我才不会大老远赶来这儿呢。" "水儿,我要去找水儿。" 陀罗盲目地向外冲,害得白辽士在他身后拼命地追逐,好不劳累;费了好大的劲才追上他,导引他往玄门走。 ^^^^^^^^^^ 离玄门山下最近的城镇街道上,出现难得下山的一行人。 "水儿,水儿,回魂啰!" 又来了。自鬼山回来后,甘劭之没事爱发呆的习惯一直改不了,三师兄韦瓦第、四师兄韩德尔以及六师兄舒伯特一同拉着甘劭之下山散散心,岂知那颗有了破洞的心怎幺也补不好。 "三师兄,怎幺?有事吗?" "是有事,你快撞到豆腐摊了。" "什幺?啊!"来不及反应,甘劭之以及他身旁的舒伯特两人七手八脚地接来扶去,历经几回几乎砸毁摊子的危险,还好总算将豆腐救回,两人吁了口气。 "小心点,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甘劭之一行人被店铺老板娘赶走,以确保自己的豆腐无虞。 "老大,水儿发呆也就算了,怎幺连你也……"韦瓦第疑惑。 "哪有!" "老大,你说谎时右眼会眨,别骗我,说实话。" 舒伯特赶忙跑到甘劭之身边逃避三师兄的追问,心里想着的是,不知五师兄回来了没? "劭之,小心点,前面……" 警告来得太迟,游魂似的甘劭之一头撞进面粉摊里,后头来不及拉回他的舒伯恃也一起滚了进去;在两人的冲力下,整个面粉摊全毁,一时间整条街道白粉密布,所有的人皆罩上一身雪白。 "我的摊子,我的面粉。"一个白面妖怪大吼着,拿起隔壁肉摊的刀子,大有砍人的态势。 所有无辜被波及的人潮及铺子,皆掩饰不了狂飙的怒火,纷纷就近拿起武器,想揍扁冒失的甘劭之。 舒伯特赶忙护着还未回神的他。 同门师兄弟浑身沾满白粉,趁着面粉飘扬的掩护,四人穿梭于各大小巷弄内,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群追杀他们的人。而一堆白白的面粉人在街道上狂奔,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经过一阵慌忙的逃脱后,四人躲进陋巷里的一道栅门里,听见追赶的纷扰声再度接近,又再度远离,他们纷纷的松了口气。白面粉和上汗水形成面疙瘩沾满了整个脸,黑白相间的头发、染白了的衣衫,好不狼狈,师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哈,自从长大后就没再恶作剧过,偶尔为之,还挺有趣的嘛,哈哈!"韦瓦第开怀的大笑。 甘劭之也忍不住的笑了。 "笑了,笑了。咱们小师弟终于笑了。虽然对不起面粉摊的老板,但我还是忍不住地要说,他的面粉翻得好!"舒伯特拉着甘劭之的手,又是笑又是哭的,只因为他一直认为若非当初没牵好小师弟的手,他便不会走失,就不会遇上那个人,让那个男人伤了他的心。 "好丑喔!"甘劭之笑道。 "水儿,你竟然说我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满脸面疙瘩,丑死了。" 舒伯特动手将甘劭之脸上的面粉抹得更糟,还将自己身上的也抹上了他的脸;甘劭之不甘示弱的予以反击,白面粉又开始飞扬,弥漫在空气中。 "好了,别玩了,快将自己弄干净,别忘了咱们今日下山的目的。"韦瓦第以眼神示意着大伙儿。 "目的?不就是逛街买东西吗?"甘劭之觉得奇怪的问道。 "嘿嘿!" 韦瓦策及韩德尔笑得很神秘,唯有舒伯特若有所思。 问不出答案的甘劭之整理完沾满面粉的仪容后,跟着师兄们走,反正有他们的保护,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 接获甘劭之病危消息的陀罗,连夜策马狂奔,不断地催促着带路的白辽士。 可骑马来回的奔波让白辽士的屁股几乎快要着火般,疼得不得了,同时又遭陀罗的利剑架在脖子上,一切只为逼他赶路;狂奔的马儿都没他可怜,马儿可以换,他却换不得。真是苦命。 "到了没?还要多久?"心急的陀罗连面具飞了,也无暇折返下马去捡拾。 "快到了,快到了。" "十里路前问你,你也说快到了,十里竟后还是一样的答案,你……"刷的一声,利剑脱销而出。 "等等,别再威胁我了,你不小心划破的地方还在痛耶!别再来了,等……你看!不就在前面吗?"白辽士指向前方即将到达的小镇,趁陀罗的视线随着他的手往比的方向移开时,他赶忙将自己的脖子放到安全的地带。这种苦差事,他绝对不做第二回,以后他绝对、绝对不依,可要挑个轻松的来做。 又听见剑与鞘的摩擦声,白辽士背脊一凉,侧头偷觑,还好这回他是将剑收入鞘里。 "还不快点带路,若迟了害我见不到水儿,哼!" 哼什幺哼!白辽士也想大声地回过去,可是…… "人啊,总是要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悲呀!"白辽士摇头晃脑的道。 "哪来那幺多的废话,快走。" 白辽士再次开始他骑马的梦魇,噢……他的屁股……疼呀!他可不想在少年时就……真是大不幸啊! ^^^^^^^^^^ 原来……唉! 甘劭之并不奢望师兄们懂得他对陀罗的情感,那并非是他一时着了魔、失去心智,但至少他希望,别逼他做任何的事,即便是出于好意、是为他好。 坐在品香楼这间客栈里,舒伯特坐在甘劭之的身边,他们的对面则坐了两位娇滴滴的妙龄女子,下山的这顿饭对甘劭之而言,真是一点新鲜感也无,不如他亲自下厨煮出一道道烧焦的菜肴。 "这位是彩儿姑娘,这位是虹儿姑娘,这是咱们最疼爱的小师弟——甘劭之,哈哈。"忙着吵热气氛的韩德尔,推了推不合作又毫无反应的甘劭之。 甘劭之也只得开口应道:"你们好。" 没了?这样就没了?小师弟真是不给面子。韩德尔再接再厉的说:"小师弟话少了点,不过男人嘛,话少好些,君子总是不多语的,是吧,哈哈。"干笑了两声,这居中介绍者还真是不好当。 在韩德尔努力的同时,舒伯特相甘劭之早已把焦点转移,一个忙着为小师弟夹菜,一个则忙着狼吞虎咽,淡仓碗里如小山高的饭菜,和舒伯特满满的爱心;一碗接过一碗,发挥他平日吃的功夫,完全没注意到对面两位姑娘的好感。 "甘公子……"虹儿一唤再唤,她的努力总算在甘劭之吃完那堆似小山的饭菜时获得响应。 "噢……"甘劭之自新添上的第五碗饭中抬起头来,曾几何时对面的姑娘,竟分坐在他和六师兄的身旁? "我叫虹儿。" "虹儿姑娘,我师兄他们呢?" 这才发现三师兄、四师兄抛下他和六师兄不知上哪儿去,他们就这幺想撮合他和这位姑娘?唉,不可能。 "甘公子,我见你人憨厚老实,年纪也到了,不如……" "不如?"甘劭之闪躲着初次见面的虹儿姑娘如火的热情时,瞥见六师兄也正忙着自彩儿姑娘手里挣脱,他无暇帮他一把。 "甘公子,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嘛!"虹儿娇羞的跺脚。一脸不依的模样。 "真不知。"甘劭之一脸茫然。 "今日既然你我能比邻而坐,就表示你我有缘,不如趁此难得良缘,咱们……" "咱们?" 虹儿深吸了一口气,另外两人也停下来等待下文。 "不如咱们就此互订终生,结为连理。"虹儿语毕还不忘娇羞的螓首微垂。 "啊!"这个叫声并非只有甘劭之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而甘劭之怎幺也想不到会在此时遇见这个人——陀罗!? "不准。" 抛下这句话,陀罗大剌剌地掳走甘劭之,舒伯特也乘机拉走累得像条狗、却不得休息的白辽士,徒留彩虹两姊妹坐在客栈里,愕然许久。 ^^^^^^^^^^ 抱着消瘦了不少的甘劭之风也似的飞跃在屋脊,不一会儿便来到城郊处的溪流边,陀罗撕下自己的衣衫一角,沾水为甘劭之擦手、脸、秀发、衣物……一副好不忙碌的模样。 "他在做什幺?"躲在一旁草丛里的舒伯特悄声的问他身边的白辽士。 白辽士上气不接下气的恶声回答:"我哪知呀!" "你来做什幺?" 甘劭之脱口而出的话,竟在陀罗的意料之外。 "我……"陀罗擦拭的手末停。 甘劭之欲挣脱被拉住的手,却摆脱不掉他的蛮力,使得一向好性子的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放手,事到如今,你又跑来找我,为什幺?来看被你抛弃的人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悲惨,好确认自己的影响力有多伟大吗?" "你以前说话没这幺恶毒。" "以前?哈!以前的事我全忘了,我现在正打算娶美娇娘为妻,日日为我洗手做羹汤,你放手。"忙着反唇相稽的同时,甘劭之一时失察,他的手又再次的失去自由。 "等会儿。" "你究竟在做什幺?"甘劭之颓然,他怎幺会忘了陀罗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当初就是因为他无可比拟、遗世独居的傲气教他钦佩,才会一不小心失了他的心。 "我一定要将你的手擦干净才行。" 受不了甘劭之一直挣扎的拒绝,陀罗大吼,他许久未展现的大嗓门,吼得周遭三个人耳内嗡嗡作响;趁此时,他将甘劭之的十根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擦到他满意为止。 "吁……好了!"满意地细看不再为他操忙、劳累的双手又复现纤柔的肌肤,陀罗真是百感交集。 甘劭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脏到非得擦拭成这般的地步吗? "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手真有那幺肮脏吗?" "当然不是,只是沾到些脏东西而已。" "脏东西?"他记得他如厕后一向有洗手的好习惯。 "那个女人……啊!" 草丛后的白辽士忍不住的嗤笑出声。这男人的性子可真别扭;而蹲在他身边的舒伯特则是一脸茫然。 早发现白辽士躲在一旁偷看的陀罗瞪了草丛的人一眼,刚硬的脸庞不自然地潮红着。 "哪个女人?"甘劭之想着。 "就是、就是……" "陀罗,你如果不想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那你也别来找我,省得惹我生气。"甘劭之气得脸色发白。 见状,陀罗心儿一慌,他的不治之症,他的可人儿真的得了不治之症? "我……我不喜欢看到那个女人牵住你的手,而且她身上厚如墙壁的脂粉还沾到你身上,我不喜欢。" "你为何不喜欢,又不关你的事?" "我、我……"陀罗突然结巴起来。 蹲在草丛里的白辽士比这两个人还心急,细声地替陀罗叨念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陀罗通红着脸,支吾的不敢说出心里话。 甘劭之屏住呼吸期待着,脸颊愈来愈红润。 "我……"陀罗仍是说不出来。 "我爱你!"再也等不下去,白辽士紧张地跳出来的同时喊道。 而怎幺也说不出口的陀罗大手一捞,手放在比手掌还小的颊上,捧高甘劭之的脸蛋,狠狠地吻住。 "哇啊!"舒伯特瞠目结舌的看着香艳刺激的画面,而尴尬不已的白辽士则赶忙捂住舒伯特的双眼,将他带走,留给两人久违的私密空间。 "不……等等……唔……"发现师兄们的存在,甘劭之羞得挣扎不已,他却被陀罗的一双健臂紧紧地抱住。 许久之后,像是要弥补先前的缺憾,陀罗深深地、温柔却又霸道地占据他浅粉色的唇瓣,将它染成艳红色。 "陀罗……我不能呼吸……等等……嗯……" 稍稍分离又忍不住眷恋起他的身子,陀罗将甘劭之揉造怀里,再次送上他的唇,吻得更深、吮得更烈…… 一直到甘劭之瘫软在他的怀里,迷醉于浓烈的激情…… 第九章 下山办事的巴哈因思念徒儿甚笃,便提早赶回,回到山上时已是被月时分。 "水儿呢?" "他……"师兄弟六人不知该如何回答,遂将舒伯特拱上。 "今天三师兄及四师兄,还有水儿与我一同下山,师兄为我们介绍……介绍……" "女孩子?"巴哈表情深不可测,瞧不出他在生气或是其它的涵义。 "是、是的,虹儿姑娘,喔,也就是三师兄为我们介绍的女孩子……" "是韩德尔,四师兄才对。"韦瓦第插话,事态未明时还是先撇清关系为妙。 "四师兄为水儿介绍的虹儿姑娘对冰儿很有好感。"至今为止他说的都是真的,"后来,我们就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先走开……"他们指的是另一对的他们,所以也算得上是真话。 "所以你们就丢水儿一个人,各自回师门?" "是……是的。" "哼。"巴哈哼了一声,甩袖入内休息。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代表暂时过关了,除了白辽士和舒伯特之外,其它人皆诧异于甘劭之的大胆,竟和初见面的女孩一起过夜!他们得好好向他学习。 不管是阿猫阿狗,只要是女的都比那个人好。白辽士和舒伯特相视一眼后摇头,两人的想法比较不同,他们希望的是甘劭之快乐就好。 ^^^^^^^^^^ 陀罗看着为情消瘦的人儿躺卧在床上,逐渐转醒。 "你……"甘劭之迷蒙的双眼睁大,看清楚眼前的人,也发现了情势的诡谲,"陀罗,你放开我。"他也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床柱上。 "不要,我一放开,你便会逃走,所以我不要。" "你……是你自己不要我的。现在……现在你是在做什幺?"一向温和的甘劭之一反常态,只因面对的是陀罗。 "要不要吃饭?" 哪壶不开提哪壶,牛头不对马嘴,他们是在玩鸡同鸭讲的游戏吗? "你肚子一饿便容易生气,所以要吃饭。" "不要。"他已不是那个他叫他往东,他便傻傻地往东去的笨蛋,已不是了。 陀罗将夹好的饭菜凑近甘劭之的嘴边,但他的唇紧闭如蚌,不肯合作,大大的眼瞪得更大,表现他眼底的怒意。 陀罗不生气也不强硬地撬开他的嘴硬要他吃,而是将筷子移开,改将菜送入自己的口中,慢慢的咀嚼;放下筷子后,他靠近甘劭之,将他扶坐于床沿,再缓缓地压低他的身子。 甘劭之大大的眸子里写满坚决的抗拒,不吃就是不吃,怎样? 陀罗轻轻勾起唇色,形成美丽的弧度,邪气诱人,大手靠近甘劭之变细的腰侧搔痒。 "哈啊……你做什幺……嗯!" 陀罗趁粉嫩唇瓣分开之际,哺入已嚼细的食物,迫使甘劭之咽下,临走前还不忘细细地舔弄一番。 闪烁银白光泽的丝线自分开的唇间滑落,滑至甘劭之白皙的头侧,陀罗顺着那道银丝吮上,形成一道红痕。 "啊……" 媚得不可思议的轻吟自芳芙的唇轻逸,陀罗得知,他果然仍是忘不了他,只是一时太过气愤罢了;他当然得趁所剩不多的时日,好好把握他。 首先,先将甘劭之养胖些,身子壮些,也许就能治得好…… 打定主意后,固执有如甘劭之的陀罗再次咀嚼一口,又靠向他…… "等等,我自己来。"又不是三岁奶娃儿,不需用这幺羞耻的方式喂他。 "不用?"陀罗似乎相当惋惜。 "真的不用!" 稍稍妥协的陀罗,不肯松开甘劭之的双手,亲自以筷子夹菜喂入他的口中,他沉默地吃着;而陀罗喂他一口的同时,自己也吃一口。 许久之后—— "我吃饱了。"甘劭之婉拒道。 "不成,才六碗而已。" "我真的吃饱了。" 在这样的对待下,他光是气也气饱了,真的吃不下,也不想再吃任何的东西。 "好吧。" 妥协得真爽快,一点也不像陀罗,甘劭之起疑。 "那幺放开我,我的手麻了。" "噢。" "噢什幺噢!快放开我。"甘劭之吼道。 "吃完饭就生气,会消化不良的。" 听到这刺耳的风凉话,甘劭之正欲开口大骂之际,陀罗抢先开口:"既然吃饱了,饱暖思淫欲,也该做做运动了。" "饱暖思淫欲?运动?" 他印象中的陀罗老是板着一张脸,话少得可怜,态度冷得可比冰雪,怎幺才隔三个月的时间他就变了? 甘劭之用力地咽下口水,他在明亮的火光下看见映着艳红的光亮,闪闪发亮的古铜色肌肤,完美硕健的肌理近在眼前,让他想起了那夜,那夜他还不曾仔细看的,今晚突然呈现出他壮硕的体态,他的心猛地一揪,怦咚的直跳。 "你该不会是想……" "你说呢?"陀罗动手松解甘劭之身上的束缚,除了被绑住的双手之外。 "陀罗,等等,你不能这样,我还没原谅你呢!" "我知道。"陀罗神色有些哀伤。 为何看见陀罗的愧疚以及他的痛,他的心也跟着揪痛?但他…… "那你还不住手?" "不要!我只能……" "只能怎样!住手……别这样……"甘劭之双手被缚,用力的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地扭动着身于。 一会儿,陀罗一双大手已将碍事的衣物除去一空,睽违已久的美妙身躯,虽是瘦了点,却仍教他血脉愤张。 "我只能这样先唤回你身体的记忆,再设法夺回你的心,我只能想出这个法子。"陀罗打定主意,没有迟疑,倾长的身子压下,将他一半的重量覆在甘劭之的身上。 分不清是谁的体热,两人的欲火逐渐燃烧着。 一向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陀罗,为了他竟像个任性的小孩,不顾他的意愿,嚷着要夺回他的心;可他的心早在一开始时便给了他,他想向陀罗讨,也要不回来了。 "陀罗,你冷静点……嗯……陀罗……"只是陀罗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水儿……水儿……水儿……" 沙哑低沉的嗓音不停地轻唤着他,更将甘劭之残存的理性愈拉愈远。 "陀罗……" 陀罗以极温柔的爱抚,软化若甘劭之的身心,再用他的热情慢慢地侵入,占领他所有的一切;两颗心紧紧地重迭,再也分不清彼此…… ^^^^^^^^^^ "陀罗……放开我……啊啊……" 任陀罗摆布的身体狂放地摇摆,承受不住他满满的激情,彼此淋漓的汗水相融,散发致命的麝香、煽情的申吟,无言地催促、加温着情欲。 不知欢爱过几回,甘劭之数也数不清,甜密的满足布满他的身体,蚀光了他的理智,他只想尽情放肆的放纵自己,但束缚的双手却妨碍着他,让他无法拥住教他在欲海中浮沉的始作俑者。 奔放过后,急促的呼吸尚未平息,陀罗枕着甘劭之的肩头,将脸埋近在他的颈侧,不时地呼吐细微的气息,送入甘劭之敏感的耳内。 "不放,我再也不放开你,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像是行尸走肉般,会动会吃却不会思考,镇日浑浑噩噩的;一直到大风雪那夜,为了救你的屋子,我进到你的屋内,发现你我有过的曾经,我才又活了过来。别离开我,水儿,别再离开我……" "你喝醉了吗?"甘劭之深吸口气问道。 "没有,我许久不曾喝酒,一个人喝没意思。" 以前陀罗都是一个人藉酒浇愁,但他已经回不到以前了,因为他的生命里闯入一个固执又傻气的可人儿。 "傻瓜,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你不能说你喝醉了就什幺都记不得。"甘劭之向陀罗说道。 "我听你说一遍,水儿……" 陀罗记不得了,醉了的一切只剩下薄弱的印象,印象里只剩笑得很甜、很甜的可人儿,再来就不记得。 "不离不弃,除非你不要我,赶我走……"甘劭之大大的眼眸中淌下豆大的泪滴。 "不,再也不会了,相信我,相信醒着的我,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了。" "真的?" "真的,若不相信,我只好再多加努力。" 炙热的肌肤摩挲着甘劭之,他连忙喊停。"等等!我的手好疼……" "答应我不离开我,和我回去鬼山,我就替你解开。"陀罗深情的道。 "傻瓜,你以为我从前无怨无悔的努力能一夕间付诸流水,什幺也不剩吗?" 甘劭之响应。 "是,我傻,我再也禁不起失去你的缺憾,傻得只想不停地听你说,一直一直听着你给我的承诺,重复千万遍也不厌倦。"认真的陀罗利眸里散发的光芒耀眼炫目,教人无法忽视。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也不离开你,永远。"甘劭之认真说完的同时,却捺不住疲惫,呵欠连连。 "水儿……"一边为甘劭之解下绳索,陀罗一边道:"水儿,你也太没诚意了吧?呵欠打个没完。" "你还嫌,也不想是谁害的。"甘劭之眼角流出属于睡意的泪。 "是,全都该怪我,是我笨……" 陀罗发现,语未毕,聆听的人儿早已沉沉的睡丢。他躺在他的身侧,温柔地搂他人怀;不一会儿亦坠入梦乡,做了个香甜的好梦。 ^^^^^^^^^^ "水儿呢?" 早膳时,所有的师徒同坐一桌,巴哈严肃的模样给众徒儿们沉重的压力,一顿饭吃得是辛苦极了。 "还没回来?" 没人敢答话,谁也不想自找死路。 "答话!"巴哈拍桌,怒意倍增的吼道。 平日的巴哈如慈父,但生气时的他比严父更甚,他们吓得噤若寒蝉的不敢言语。 这时大师兄是做什幺用的呢?当然是率先受死,做一个大师兄,就该有长者的风范。 "师父,水儿昨夜末归。" "彻夜末归?怎成?去找他回来,还不快去!" 疼爱甘劭之的巴哈才不管他是男是女,夜不归营便是不该。 "是。" 众徒儿一哄而散,空腹的下山卖力地寻找,没人知道甘劭之现在正在何处、又是在做什幺? 他们只能赶紧找回甘劭之,好向师父交代。 ^^^^^^^^^^ 陀罗与甘劭之睡得正香甜,一点也不知道亲如兄长的师兄们为了找寻他们,累得一身狼狈不已,尤其是一直不敢道出实话的白辽士和舒伯特,他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怎幺办?怎幺办?" 两人毫无对策,四下乱窜,找得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成果,演变成相互指责的地步。 口渴的他们进入客栈里喝杯茶水。 "都是你出的什幺鬼主意、害那个男的将水儿掳走,音讯全无!"舒伯特责备白辽士。 "怪我?你怎幺不说说你自己,是谁说心病只能心药医的?我说要找来那个男的,你还不是马上举双手赞成?" "我是因为你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才会赞成的,谁知道五师兄的话不可信。"舒伯特撇撇嘴。 "还说,你自己也同意了,还专挑轻松的做,你看看,看清楚点!我脖子上的刀伤至今都还没好呢!"白辽士生气的睨他一眼。 "刀伤?不过轻轻的擦伤而已,可恨那男的没再用力点,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惹人生厌。" "好样的,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兄。" "师兄又怎样,一点为人兄长的典范也没有,我呸!"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牛脾气更是不相上下,彼此卯足了劲互殴,闹得客栈人仰马翻,仍不肯罢休。 "耶?等等。"白辽士突然停住。 "怎样,怕了吧?"被压倒在地、处于劣势的舒伯特逞口舌之快,一张脸红通通的道。 "等等,别走呀!"白辽士忙离开舒伯特的身上,着急地朝一个人儿追去。 好奇的舒伯特马上起身跟上,一探究竟。 "好歹咱们也认识,有些交情,我也帮过你一点小忙,见朋友有难却不出手援救,太说不过去了吧?" "是这样吗?" 原来白辽士和舒伯特大打出手的倒霉客栈,正是陀罗和甘劭之两人夜宿之地,他为甘劭之下楼叫餐却巧遇正打得火热的两人,他当然是视而不见。 "水儿,水儿呢!"舒伯特挤身上前疾问。 陀罗不搭理他们,径自往前行。 "等等,水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他是咱们最宝贝的小师弟,你不可以将他藏起来,不可以折磨他、虐待他。" 声声叫喊的舒伯特跟着陀罗走进一间客房,发现一只垂在床沿的藕臂,软弱而无力,让他们更加确认这男人欺凌了甘劭之,他想冲上前,却被白辽士一把拉住。 "放开我,放开我。"舒伯特拼命地叫嚣。 "你师弟真吵。"陀罗掩不住憎恶的道。 "我也这幺觉得。"白辽士自舒伯特身后擒住他,不顾他的挣扎,捂住他的嘴,室内这才恢复了宁静。 陀罗走至床边放下纱帐,遮住他们的视线不让甘劭之们瞧见他的身影。 对他的独占欲,白辽士忍不住地叹气。"别忘了,水儿还有一堆亲如家人的同门师兄,及一个高高在上如父的师父。" "我知道。" 两人开始谈正经事,唯有状况外的舒伯特兀自挣扎不休。 "才一夜而已,师父便担心的要我们四干寻找。想得到水儿,第一关你可能就过不了。" "我知道。" "水儿今天必得回去。"白辽士不容拒绝的说着。 "我知道。"陀罗仍是这句回答, 舒伯特挣开被捂住的嘴巴,"你除了我知道三个字,没有别的;可说了吗?你到底知道什幺?我怎幺一点也不知道?说来听听……呜……呜呜……" 吵闹的嘴再次被捂住,白辽上用力地抓住像条虫蠕动的舒伯特,努力的想将他带离。 "我知道水儿现在极需休息,但记得,今天一定得让他回去,答应我。" "好。"陀罗点头说着。 "我信你。" 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白辽士带走舒伯特,留给两人最后的相处时间。 第十章 "你听见了吧,水儿。" "嗯……" "我先声明,别让我瞧见你哭,否则我不会放你回去的。"陀罗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前,手里握着早已凉了的茶水,那僵直的背脊散发出浓浓的寂寞。 "怀念我做的菜吗?"沉重的鼻音将甘劭之的努力泄了底。 "是怀念,找不到有人炒盘青菜也能炒得那幺丑,又那幺……" "好吃,对吧?"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不足采信。" "什幺?可恶,到现在我还没听到你称赞过我做的菜,我都快没自信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味觉是否出了问题,快说。"甘劭之撒娇道。 "想听还不简单,回鬼山再做给我吃,我一定说。"陀罗不愿回头让甘劭之瞧见他的软弱。 甘劭之自他身后搂抱住他,用耳朵贴着他的背,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一定会说服你师父,带你回鬼山。"罗陀保证道。 "嗯。" ^^^^^^^^^^ 陀罗效法起当初甘劭之固执如石的作法,在玄门外搭建一间歪七扭八的木屋。 当初他极度不屑甘劭之盖屋子的技术,结果自己也…… 真让人担心哪天风稍微大一点,雪下得多一些,它便倒了,顺便压死蜷缩在屋内、忙着发抖的陀罗。 木屋里无一处不漏风漏水。因屋内的火焰而融化的雪变成水滴,滴得满室。 "亏你还能住,你这房子好冷。"白辽士窝在炊火旁边,怎幺也不肯离开里头唯一的热源。 "滚开,碍事。" "喂,你不觉得你该对我客气点,若不是我每天往你这儿跑,你如何得知有关水儿的消息?谁又能帮你送菜给师父?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谁知道哪天师父会不会气得一掌将我给劈了?每日每餐耶,表露一些感谢之情吧!" "是,滚开。"陀罗仍是低喝。 "哼!"怎幺说也说不听的一头牛,怕他将手上的菜刀架在他脖子上,白辽士依依不舍的离开火源。 "好了没,好冷喔!" "若非你碍手碍脚,早就好了。" "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行好,快点。"好几天没见太阳公公露过脸,冷得直教人打哆嗦,尤其是在这黑沉的夜里,更是冷到令人发抖;虽然不太喜欢这头蛮牛,但他的诚挚当真是没话讲。 "好了好了,真吵。" "若不是我每天在这儿吵上数回,我看你肯定一整天也说不到一句话。" "不会,有水儿。"陀罗认真的说道。 "是,水儿随时在你的心里面,说这种肉麻话也不懂得含蓄一下。" 陀罗木然的表情不曾改变,唯有想到甘劭之时,他才会稍稍软化,白辽士理不清自己该羡慕还是嫉妒,这种专一的情感,还挺教他艳羡不已。 端好菜肴,正欲走入。陀罗出口唤住自辽士。 "水儿他……还好吧?"不治之症,一想到可能会来不及,陀罗便心惶惶。 "噢……好,没有恶化就很好了。"还好他现在背对着陀罗,否则白辽士还真担心自己会露出马脚。 "这一份是给水儿补身子的。"陀罗细心的包好,塞进白辽士的衣襟里。 "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一直想说。"白辽士赶忙移转话题。 "你说吧。"陀罗勉为其难。姑且听之。 "那幺丑的衣服你别一直穿出来吓人好吗?" "你这话可别对水儿说。" "原来……说的也是,只有水儿能缝制出如此的杰作,真佩服你有勇气一直穿著。那明儿个见。"白辽士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外,不敢稍加逗留。 ^^^^^^^^^^ 叩叩! 夜深人静,敲门声显得刺耳,除了每天必到的玄门师兄弟外,几乎没有访客的破屋,今夜例外。 浅眠的陀罗离开好不容易被自己体温弄暖的被褥,满腹的下床气让他想痛扁不速之客。"白辽士,这幺晚了,你来做什幺,滚!"他仅打开一道门缝,不想让太多的寒风吹入。 "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你却叫我滚?"甘劭之不满地道。 "水儿,怎幺会是你?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能……" "六师兄禁不起我的苦苦哀求,帮我开的门,外头好冷,不让我进去?" 久违的甘劭之,长长的羽睫沾着几点白雪,晶莹的眼眸透露出他的兴奋,他看见映在他眸子里的自己,高兴得泪水盈眶。 "当然。"侧身将门开得更大的陀罗,顿了一下,又欲将门掩闭。 "陀罗,你做什幺,难道你不想见到我?"甘劭之诧异吼着。 "想,我当然想,但为了能让你了无牵挂地和我厮守一生,在你最尊敬的师父同意前,我不能让你进来,不然我会忍不住地掳走你,我不能功亏一篑。" "可是……我好想你,而且你还穿了我亲手做的衣服,我好高兴。" "我也是,但我不能……"大手自自门缝间探出,轻拭着教他心拧的泪珠,眷恋不舍地摸着他的脸颊。 "走吧!" "再等一下。" "走吧!" "再一下下嘛……" 陀罗终于打开门,双手伸向甘劭之。 甘劭之雀跃地等待他的拥抱,结果换来的却是被粗鲁地踢至玄门的门口。他跌在雪地里,虽毫发未伤,却跌疼了屁股。 竟然拒绝,这叫喜欢他吗?还那幺粗暴?很疼耶! 甘劭之咕哝不已,看着方才被他开启而未落锁的玄门大门。此时,巨大又沉重的门扉慢慢的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身形,健硕的老翁走了出来。 "师父!" 巴哈拎着舒伯特,脸上的表情显露出山雨欲来之色。 "哦……师父……您老人家这幺晚还没睡?对身体不太好……我累了,先回房睡觉!"甘劭之结巴地道。 "哎呀!" "师父,都怪我帮水儿开门,要罚就罚我好了!"舒伯特坦然的说。 "师父,天气如此酷寒,我放心不下他,我不能没有他。" 巴哈不语,一脸的严厉,青筋暴露,眼底没有一丝的迟疑,直瞪着最疼爱的徒弟甘劭之,就是因为最疼爱,才不愿他遭世人非议,只为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脸上有着一道长长丑恶刀疤的男子,值得吗? 巴哈手持一条粗大的长鞭微微挥动。其它弟子儿状纷纷挺身挡在甘劭之前面。 "叫他过来。" 他,指的是不远处破木屋里的陀罗,舒伯特将功赎罪似的率先冲去找陀罗。 ^^^^^^^^^^ 一入玄门大厅,见到甘劭之跪在地上,陀罗心里已知七八分。 "巴老前辈。" 陀罗恭敬的一揖,敬重他是养育甘劭之长大成人的长者,也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有了心理准备。 "我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但水儿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想要得到他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晚辈知道。" "这幺说来你是愿意承受啰?" "是的。"接收到甘劭之不舍的视线,陀罗笑得坦然,终于只剩最后一步了。 "你若能接下我十鞭而不倒地,我就随水儿的心意,去留都随便你们。" "好。" "师父……" 萧邦将想求情的甘劭之拉至一旁,以免激怒师父,让师父反悔。 所有的人立于大厅的一隅,眼睁睁地看着巴哈狠狠的重鞭一鞭鞭落下,而陀罗却吭也不吭一声的默默承受,果然是条硬汉。 到了第八鞭,粗鞭重重地击中陀罗的胸膛,他退了一步,从口中呕出鲜血,再重新站稳。 "陀罗……" 陀罗抬手制止甘劭之,还剩两鞭而已。 "好,第九鞭。" 第九鞭,鞭得陀罗皮绽肉开,浑身染满鲜红,血丝自嘴角溢出,他只剩下意志力支撑若他。 "第十鞭!" 最后一鞭狠狠地甩下,长鞭先是击中陀罗的额际,眼看着将击中他的背,再也忍不住的甘劭之冲了过去,闯入陀罗的背及长鞭间,代他承下这一鞭。 "水儿。" 众人一拥而上,甘劭之的俏脸为赤红淹没,随即多了道长长的疤痕,鲜血从伤口流出。 "罢了、罢了!"巴哈只能摇头大叹。 ^^^^^^^^^^ 本想即刻回鬼出的陀罗当然被阻止了下来,他被留在玄门内养伤,巴哈则是默许了他的存在。 陀罗趴在床上,让甘劭之为他背上的伤换药。 "陀罗,你看嘛,和你的伤一模一样耶!" 刚开始陀罗曾怀疑甘劭之是为了安慰他,才会说他脸上有和他的刀疤一样的鞭痕,但后来他发现事实不然。 他是真的想留下那道疤,难道他真的认为那样好看?天啊!陀罗真的不认同甘劭之的想法。 不过,也因此让他明白甘劭之丝毫不嫌恶他脸上的丑疤,他常想,当初,若是自己的脸上没有那道疤痕,是否便吸引不了他;所以他该感谢李嬅儿,那在他脸上划上一刀的女人? "不许你不让白辽士替你疗伤。" "怎幺了?我想跟你一样嘛。" "如果你这幺做,那我也不要你为我换药,干脆让伤口溃烂好了。" "好嘛,我答应就是。" 陀罗眼中的不速之客——白辽士,正巧在此时走了进来。 "还是你有效,水儿只肯乖乖的听你的话,哼,我的心里真不平衡。" 陀罗虽趴着不方便,但仍抬手打掉白辽士搭在甘劭之肩上的手。 "啧,醋劲这幺大,水儿以后可就辛苦了。水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别管他了……" 陀罗目露凶光,白辽士只觉背脊一凉。 "对了,我拜托你的事,你到底办成了没?" 自辽士随即打哈哈地道:"呵呵,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不打搅两位……" "白辽士。" "什幺事?我怎幺不知道?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也对,这事迟早也要让你知道,等等,白辽士,回来。" 白辽士站在门口,方便能随时逃走。 "我请白辽土为你请了一位名医,他也是我硕果仅存的朋友之一,拥有相当高明的医术,肯定能治好你,你一定不能放弃。" "咦?治好我?刚刚不是才要五师兄为我脸上的伤治疗而已?这种小伤哪需要名医,杀鸡焉用牛刀。" "我都知道了,水儿,你毋需瞒我。" "瞒你什幺?"甘劭之一脸茫然。 熟知甘劭之不擅说谎,有心事绝隐瞒不住的,但眼前的他是一脸坦荡,丝毫不见一丝不诚实的窘困,也就是说…… 难道是白辽士骗他?白白害他难过了许久,结果全是骗他的谎言。 "白辽士。"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白辽士夺门而出,马上消失不见踪影。 "五师兄怎幺了?怎幺好象看到鬼一样?"甘劭之完全不知道情况。 "嘿嘿。"等着瞧,待他的伤一好,绝对饶不了白辽士。 "啊!陀罗你笑得好邪恶喔,不过还是很好看。"难得见陀罗展露笑颜,虽然不太明白缘由,但见他开心,他也开心。 "我还能笑得更邪恶呢!" 陀罗不顾身上的伤势,压倒甘劭之,将他置于身下,来上一段更是邪恣的浓郁情事,他不忘捂住甘劭之块丽的唇瓣,因为这儿是玄门,而非只有两人的鬼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