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养金丝雀》 第一章 孙巧薇与纪天睿初次见面,是在三年前。 当时,她是初出茅庐的社会新鲜人,在一家广告公司担任美工设计,主要工作是替产品设计海报,以及公关活动会场布置,当然,必要的时候什么杂务都得做,端茶、送水、递件,甚至帮其它公司同事润饰企划案。 总之,她是一只菜得不得了、人人都可欺压的菜鸟。 而纪天睿比她大不了几岁,已经是一家新兴游戏公司的总经理,他从大学时代便开始创业,如今已在业界闯出一片天,当年主打的在线游戏几乎席卷台湾半壁江山。 当然,他的野心不仅止于台湾,首先,便是要将公司出产的游戏推向全亚洲。 他需要广告公关公司替他策划专业的行销方式,也是孙巧薇公司积极争取的新客户,为了展现公司实力,老总特地邀请这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亲自来考察,同时也顺便将自己的女儿彭欣欣介绍给他。 彭欣欣一见纪天睿,登时为他俊秀非凡的风采倾倒。商界的帅哥不多,帅到没天理的更找不到几个,偏偏纪天睿的劲帅有型,简直是犯众怒。 整个下午,纪天睿参观公司时,彭欣欣一直黏着他不放。 「天睿你瞧,这是我们公司的美工部,员工不少吧?我们跟那些为了节省成本,把大部分业务都外包的公司不一样,爹地坚持一定要培养出属于公司的专业人才,他说这些员工都是公司的资产。」 确实是。纪天睿很赞同彭老总的说法,一家公司最重要的资产绝不是厂房或机器,而是优秀有创意的人才。 「天睿,你参观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坐下来喝杯咖啡吧!」彭欣欣拉着他在一间小会客室坐下,拉高嗓门喊:「那个谁谁谁,倒两杯咖啡来!」 谁谁谁到底是谁? 没有员工会蠢到问大小姐这种不识相的问题,总之说到端茶送水,派公司最资浅的菜鸟去就是了。 众人连瞥都懒得朝孙巧薇瞥去一眼,继续各自忙各自的事。 孙巧薇抱着一迭海报文案,正想到隔壁部门去送件,听见大小姐叫唤,连忙把东西放下,匆匆到茶水间倒咖啡。 两杯咖啡斟来,轻巧地搁在茶几上。 「彭小姐,这位先生,请用。」她根本不认识纪天睿是谁,随意扫过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纪天睿还不曾受过女人如此冷淡的对待,讶异地挑了挑剑眉。 「两位慢用,那我先出去了。」孙巧薇转身离开,刚抱起小山般的文件,彭欣欣又扬声唤。 「那个……妳回来一下!」 「是。」她顺从地又把身子转回来。「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肚子饿了,有没有饼干或点心之类的,顺便拿一些过来?」 「有,我去拿。」孙巧薇点头,看了看四周,一时不晓得该把文件搁哪里,纪天睿绅士地接过来。 「我帮妳拿,妳去吧。」 「喔,谢谢。」她迟疑地道谢,不敢相信他的体贴。 彭欣欣也不敢相信,他可是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干么对这种小菜鸟客气?她多心地怀疑孙巧薇是在勾引纪天睿。 于是,当孙巧薇拿饼干回来时,她故意假装不小心,将咖啡泼了孙巧薇一身,甚至先发制人。 「喂,妳搞什么?妳撞到我了!」她蹙眉揉捏自己手肘。 孙巧薇茫然,根本不晓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大小姐显然对她很不爽。 她没尖叫,也没做出小媳妇般备受委屈的模样,只是淡淡地抖了抖衣裙,拿纸巾将洒落在地板上的咖啡液体擦干净。 纪天睿打量她,对她的反应感到兴味。她既不抱怨也不道歉,咖啡沾上自己衣裙也不在乎,冷静得不像只理应盲目冲撞的菜鸟。 「先生,谢谢你,可以还我了。」她伸出双手,示意要拿回文件。 他却不还给她,迅速浏览过几张海报设计图。「这些都是妳设计的吗?」 「是。」 「画得不错。」他将文件递还给她,微微勾唇。「妳有天分。」 她扬眉,他以为她会眼神透亮,大大感激他的赞赏,她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点个头。「谢谢。」 抱起文件,她从容离开,彭欣欣发现纪天睿目光停留在她背影超过两秒,气得竖起柳眉。 「天睿,你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饭?」她娇嗲地试图引回他注意力。 他回过头,朝她温文地微笑。「好啊。」 第二次,是在几个星期后。 纪天睿跟某个千金小姐约会,两人来到淡水河畔散步。码头边,一个女孩静静坐在画架前,对画布挥洒油彩,周遭散落着几幅展示的人物画,看来是个街头画家。 一开始,纪天睿并没认出她就是孙巧薇,她这天的穿著跟在办公室很不一样,穿一袭东南亚民俗风的彩色拼布衣裙,身形纤瘦,容颜楚楚,微鬈的秀发迎风飘逸,带点冷漠疏离、梦游般的韵味。 即便身处热闹的河畔,人来人往,杂音鼎沸,她依然像是沈浸在自己的梦世界里,对身旁的一切漠不关心,耳朵彷佛关上了,眼睛也只看见面前的画布。 他发现,他很好奇现今占据她思绪的,会是什么。 「妳想画吗?」他转头问女伴。 「画什么?」 「画妳啊。」他淡笑,眼眸闪着温煦的光。「妳这么漂亮,我请人画幅画像送给妳。」 女伴听他称赞,喜悦地脸红了,点点头。 于是,他推着女伴在孙巧薇前方的小椅子坐下。「小姐,请妳帮我女朋友画一张吧。」 孙巧薇这才从画布前抬头,迎视他,愣了几秒,认出他就是之前在公司曾称赞过她有天分的男人。 「女朋友?」她确认地问。 「女朋友。」他点头,唇角却微妙地一牵,笑得若有深意。 这么说,彭大小姐只是自作多情了。孙巧薇漠然寻思,只是她前几天怎么好像听说大小姐跟这男人在交往? 但这些不关她的事,她收回思绪,专心帮眼前的美女画像。她承认他眼光不错,这个美女比彭欣欣气质优雅多了。 在她画画的时候,纪天睿不像别的男人,会陪在女友身边说笑,反倒一直站在她身后,观察她笔法。 这男的真怪。她有些不自在。「你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我保证不会把你女朋友画难看的。」 他闻言,笑了。「我不是怕妳把她画糟了,我相信妳的技术。」 「那你干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我好奇。」他坦承。 「好奇什么?」她蹙眉。 他但笑不语。 画完画像,孙巧薇秀给那位千金小姐看,她很满意,细声细气地道谢。 纪天睿给她一大笔小费。「谢谢妳让我女朋友这么开心。」 「不客气。」孙巧薇接过钞票,目送两人离去。 数日后,她偶然在公司茶水间,听前辈们说彭欣欣最近追纪天睿追得很勤,忍不住疑惑。 「可是纪先生不是有女朋友吗?」 「那又怎样?听说他女朋友多的是,只要没结婚,大家尽管各凭本事,而且我们彭大小姐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 原来他不只脚踏两条船,是脚踏多条船。 她总算明白他当时那奇怪的微笑是什么意思了。 孙巧薇瞇眼,对这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很不屑。 第三次见面,是两年后。 纪天睿的游戏公司为了炒热公司名气,举办一场投稿竞赛,征求新游戏的角色形象设计图,为期一个月的竞赛,收到几千张稿件,最后雀屏中选的,获得评审一致的好评。 在颁奖以前,纪天睿特意召见首奖的得主,不料翩然走进他办公室的,竟是一道曾经令他印象深刻的倩影。 「是妳!」他笑了。 孙巧薇想不到过了两年,他还能认出自己,顿时有些不安,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在不安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被这男人记住了,似乎不算是件好事。 「妳现在不在那间广告公司工作了吗?」他问。 「不是,我还在。」她澄清。 「那妳还继续在街头画人物像吗?」 「嗯。」 「然后妳还有时间投稿参加我们公司的比赛?」纪天睿不得不佩服她。「妳是怎么调配时间的?我听说广告公司很压榨人,妳怎么还有力气兼这么多差?」 这关他什么事?她瞪他。 「妳这么需要钱吗?」他好笑地问。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对,我需要。」 他愣了愣,眼神忽地变得沈静深邃,教她莫名地有些透不过气。「妳家里经济情况不好吗?」 「不会,还可以。」 「那妳干么要拚命赚钱?」 她不答,挑衅地直视他。「我不知道来接受颁奖还得回答纪总经理这些私人问题。」 「抱歉,我只是好奇。」他的道歉太有风度,反令她觉得自己态度似乎有点呛。「头奖奖金是二十万,另外我们公司也会委请妳替我们新游戏做角色设计,酬劳另计,只是妳还有时间接这个案子吗?」 「没问题,我可以。」为了赚钱,她牺牲睡眠都值得。 「好吧,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纪天睿意欲与她握手。 她礼貌地回握,两人肌肤相亲,瞬间都窜过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的手骨结实,她却是柔若无骨,他掌心温热,她却偏冷,明明是很不同的两只手,每个指节的契合度却是绝妙地相融。 孙巧薇迅速抽回手,心跳漏了一拍。 他深沈地望她,眼眸含笑,她却觉得那笑绝对不怀好意。 「等会儿我会请公司研发主管跟妳聊一聊,他会告诉妳人物个性跟故事走向,给妳当参考。」 于是,孙巧薇接下这案子。她每个礼拜都要进公司,与相关的企划工程师讨论角色,修改细部的人物设定,有时她来,纪天睿刚好不在办公室,即使他在,两人也很少交集。 偶尔碰到面时,她会向他打招呼,但也仅止于招呼而已。有一回,她在电梯遇见他与女伴相偕参加社交宴会,两人言谈亲密,那女的身上颇有些娇气,一看即知又是个千金大小姐。 他似乎总是跟富家千金交往,真不知是个人品味问题,还是有某种不可说的野心。 照例,孙巧薇告诉自己,他怎么经营人际关系不干自己的事,只是心里,总隐隐约约对这男人感到些许鄙夷。 她以为等这案子结束,拿到她应得的酬劳,从此就可跟他以及这家公司分道扬镳了,谁知在她最后一次送件时,偏偏发生始料未及的意外—— 她因为连日赶工,睡眠不济、饮食失调,竟然在开完会后晕倒了,还无巧不巧地摔进刚回到公司的纪天睿怀里。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看见他惊讶地横抱起她,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急诊室病床上,而他坐在床畔,一边阅读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咬着三明治。 「医生说妳过劳,打个点滴,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解释。 「不好意思。」她有些窘,挣扎地试着撑起上半身,他却阻止她,她只好躺回去,觉得自己异常地虚弱。「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他微笑响应,合上文件。 她以为他确定她没事后,会马上闪人,但这位大忙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主动开口。「你可以先走,不用在这里陪我。」 「妳不希望有人陪吗?」他温声问。「还是妳希望我打电话请妳的家人过来?」 「不用了。」 「真的不用?妳爸妈不会担心妳吗?」 他们才不会,那两人的感情好到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女儿。一念及此,她眼神不觉黯下。 他注意到了,在心底默默玩味。「还是妳要我打电话给妳男朋友?」 她又摇头。「他人不在台湾。」 「妳果然有男朋友。」纪天睿似笑非笑地看她。 有又怎样?很奇怪吗?她不解地回望他。 「他人在哪里?」 「在美国,攻读艺术硕士。」她多补了一句,提及身在异乡的恋人,心情难免有些悸动,有些兴奋。 「所以妳拚命赚钱,是想去美国陪他吗?」他猜测。 「不是。」她直觉否认,脑海灵光一现,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去汇钱。「糟糕!现在几点了?我得去银行一趟。」说着,她就要起身。 「已经过三点半了。」他压回她。 怎么办?她烦恼地锁眉。因为这几天实在太忙,她一直忘了汇款,男友肯定等得很焦急了。 「妳有什么事吗?」他看出她很忧虑。「或许我可以帮妳。」 「你帮不了我的。」她懊恼。「我要汇钱去美国,今天银行已经关了,来不及了。」 「妳汇钱去美国?」他眨眨眼,转念一想,立即拼凑出可能的原因。「妳该不会还负责赞助妳男朋友留学的费用吧?」 他猜中了,但他批判的口气惹恼了她,彷佛她在做一件难以理解的蠢事。 她用力瞪他。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讶异地挑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她。 「没想到妳是这么痴情的女孩。」 「是又怎样?」她真的生气了,这男人未免管太多。 「妳确定这么做值得吗?」他明知她着恼,仍坚持追问。 「值不值得不用你管。」她摆出漠然的神态。「而且就算我痴情,也比你滥情好。」 后面这句是多余的,话一出口,孙巧薇便后悔地咬唇。 她干么这么激动呢?他爱多管闲事,她不理他就是了,何必硬是呛回去?她也不懂自己为何反应这么大。 她想,她批评这男人滥情,他一定会动怒。 没想到他却笑了,星眸闪烁。「所以妳有注意到,我身边有不少女人?」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注意到了。」她轻哼。「而且你挺厉害的,交往的都是有钱又漂亮的千金大小姐。」 「妳是不是觉得我很低级?」他笑笑地试探。 她一凛,被他看破心思,又窘又恼。 话说回来,遭人鄙视的他怎还能笑得那么满不在乎?他没有一点骨气吗? 「婚姻对我来说,就像是做一件合伙生意。」他又看透了她的思绪,悠然解释。「既然是做生意,当然要找个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合伙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跟那些千金小姐交往,是在筛选一个条件够好的合伙人?」她语气藏不住辛辣。 「可以这么说没错。」他很坦然。 好厚颜无耻的男人!摆明了想攀裙带关系往上爬,他都不觉得可耻吗? 「她们有家世,我有才气,这桩生意应该是两不亏本吧?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丢脸的。」 也就是说,他认为婚姻是一桩利益结合。 「那爱呢?」她不禁想问。 他嗤笑。 她顿时赧红脸。好吧,算她问错了,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天真的小女生。 「不过我很佩服妳,能够为男朋友这样牺牲奉献,我这辈子应该是没办法做到。」 当然做不到,因为他这种男人不讲爱,只讲利益。 她不以为然地撇唇,正想赶话不投机的人走时,他主动起身。「妳想喝什么或吃什么?我去买给妳。」 她哑然,视线落下,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他自己随便吃,却关心她的饮食。 他见她不回答,自作主张地决定。「吃粥吧,妳现在应该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垫垫胃就好。」 他买粥给她吃,又陪她在医院里躺了几个小时,才开车送她回家,看她住处冰箱空了,又去便利商店搬了许多食物填满。 「妳要拚命赚钱养男朋友,也别忘了照顾自己。」临走时,他如此叮咛她。 虽然她觉得他是有意揶揄,仍是莫名地感到歉疚。 不论她如何评价他这个人的人品,他对她总是有恩。于是几天后,她亲自做了午餐盒以及几样可以存放的小菜,送去他办公室。 「这就是所谓的爱心便当吗?」他接过餐盒,夸张地赞叹。 她白他一眼。「只是感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而已。」顺便也是暗示他,三餐应该按时吃,别亏待自己的胃。「这些小菜你可以带回去放冰箱,想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他笑咪咪地吃她亲手做的料理,一面吃,一面赞美。「妳的手艺不错嘛,挺好吃的。」 当然不错,她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自己打理三餐。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恩情报答完毕后,她马上想走人。 「等等。」他却喊住她。「妳现在还是到处兼差吗?」 「是。」她防备地响应,有预感他又要发表评论。 果然,他说话了。「妳身体不好,又瘦又弱,还是别太虐待自己比较好。」 她抿唇,未及说话,他抢先机敏地接口。 「妳又要说我多管闲事了,对不对?」 没错,他自己明白最好。她想着,忽地微笑了,樱唇淡淡地扬起,清冷的脸蛋瞬间融化几分温柔。 纪天睿一震,心跳乱了好几拍。 她笑得那么淡,那么隐微,说不定连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笑,但这若有似无的笑,却比他之前见过的各种妩媚性感的笑更迷人,更有魅力。 他看着淡笑着的她,竟开始嫉妒起她那个远在美国的男朋友,因为那家伙必定见识过她喜怒哀乐、各种引人入胜的表情。 「孙巧薇,妳听着。」不知哪来的冲动,令他毫无顾忌地将满腔欲望道出口。「如果妳哪天发现不值得,就来找我吧!」 「什么值不值得?」她不懂。 「如果妳发现妳男朋友不值得妳爱,就来找我。」他率直地盯紧她,把话挑明。「妳这种女人不适合为男人卖命的,我会把妳养在家里,好好宠妳。」 把她养在家里宠? 孙巧薇先是惊愕,怀疑自己听错了,接着,一股狂怒飙上心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以为我是金丝雀吗?还让你养在家里宠?」 金丝雀。 纪天睿咀嚼这名词,愈想愈有意思,她纤弱有才,确实像只漂亮又会唱歌的金丝雀,若是能养她在家里,娱乐自己,更好。 但看她的表情,她似乎不觉得有趣,只觉得受辱。 也难怪,就连他也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一跳。 「总之妳考虑一下,我只是提议,不强迫。」 她不悦地冷哼,赏给他一记「你以为你能强迫我吗」的冰冷眼神,抬起下巴,高傲地离去。 孙巧薇以为,从此以后,她不会再跟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男人有任何往来了,也绝不可能答应他包养自己的提议,谁知天意弄人,一年后,她平静的生活忽地产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而她,严重质疑自己的爱情与人生。 因为她爱的男人,一直经济援助他求学的男人,在好不容易盼到他学成归国后,他对她一往情深的回报,是无情无义的劈腿,还被她捉奸在床。 那天是她生日,她兴冲冲地提前下班,到超市采购了一堆食材,准备上他租屋处,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顺便为他补身子。 结果迎接她的,却是他跟另一个女人裸体交缠的画面。 那个女人她刚巧也认识,正是曾经在公司欺负过她的彭欣欣大小姐。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东西落了一地,心也碎了一地。 她的男友谢定杰慌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反倒是彭欣欣颐指气使地下令,说自己从没受过这种侮辱,要求谢定杰当场与她分手。 「可是……巧薇帮过我。」谢定杰尚有几分良心,还知道自己的留学费用都是女友辛苦赞助的。「我不能……背叛她。」 他在说什么?孙巧薇干涩地瞪他。他已经背叛她了,不是吗? 「但是你已经不爱她了,不是吗?你爱的人是我!」彭欣欣高傲地强调,她可是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跟这种穷酸草根女分享一个男人?「要嘛,你就现在跟她分手,不然就永远别见我。」 「欣欣……」谢定杰看她半裸的身子,看她仍染着情欲的嫣红美颜,心跳不已。他真的迷恋她,在酒吧第一眼见到她就惊为天人。「对不起,巧薇——」 「你爱她?」孙巧薇打断他。 「我知道我对不起妳,可是……」他苦恼地搓手。「爱情是没有道理的。」 是啊,爱情没道理,她多年来全心全意的付出,在台湾孤单痴情地守候,最后换来的是一句「爱情没有道理」。 爱情果然没道理,太没道理了! 她怆然狂笑,悲到极点,反而哭不出来,只是涩涩地一直笑。 她笑着离开男友的住处,笑着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从傍晚走到深夜,又从深夜漫步到清晨。她走得好累,好疲倦,彷佛一个晚上便走完了一辈子的人生,一夜苍老。 然后,她发现自己来到纪天睿的公司楼下,傻傻地等他。 他走出公司时看见她,惊讶地走向她。「孙巧薇,妳怎么来了?」 她抬起眸,迷离地凝睇他。「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算不算数?」他状况外。 她眨眨眼,干涸了整夜的眼眶蓦地湿润了,流下第一颗眼泪—— 「你说过要养我……这句话,还算数吗?」 第二章 「被甩啦?」 这是他仔细打量过苍白憔悴的她,出口的第一句话。 她顿时哑声笑了,笑得好凄然,好自嘲。他真不愧是纪天睿,年轻有为的创业家,够聪明,够敏锐,简直料事如神…… 「是,我被甩了。」她一字一字,清晰地回应,用简短的一句话,切割自己的心。 她被甩了,事情就是这样,再多的润饰辩解都没用,总而言之,就是她爱的人不要她了。 她爱的人,总是不要她…… 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孙巧薇摇摇欲坠。 「喂,你还好吧?」纪天睿连忙伸手扶住她,惊觉她全身体温凉得令人心寒。「你该不会在外头走了一夜吧?你怎么那么傻?」他开始着急了。 她迷蒙地望他,作梦似地微笑。「你看起来,不像坏人……」 她悠悠地评论,接着,颓然倒在他怀里,毫无血色的容颜像尊冰冷的陶瓷娃娃。 「孙巧薇?孙巧薇!」 他摇不醒她,惊得变了脸色,连忙拦腰将她抱起,也不管周遭一群白领上班族好奇地张望,匆匆将她抱上自己的车,送去附近的医院。 一到医院,急诊室的年轻医生见是她,轻声叹息。「怎么又来了?」 「这什么意思?」纪天睿皱眉,听出下对劲。 「上个礼拜她来医院,刚好也是我治疗的。」医生回答,显然对孙巧薇印象深刻。「她那时候就因为贫血晕倒,我已经警告过她,工作之余也要照顾自己身体,没想到她还是不听话。」 短短一个礼拜,她竟然进了两次医院? 纪天睿蓦地怒了,想起一年前她也曾在他们公司晕倒就医,怎么她就是不晓得照顾自己的身体? 不,该怪那个男人,她如此不惜健康地为他付出,结果他的回报是背叛! 「她的血压还是很低,还有点发烧的征兆,我看留她在医院里休息一、两天比较好。」医生建议。 「就这么办吧!」 纪天睿立刻帮孙巧薇办住院,为她申请头等病房,确定她暂时无恙后,他原本要赶回公司开会,忽地听见她迷糊的梦呓。 「定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定杰?他瞪她纠结着痛楚的脸庞。这就是那个负心汉的名字?就是让她爱到奉献一切的男人? 定杰。这名字一点也不酷,听起来像是个蠢蛋。 「早该警告你的,爱情这玩意儿,一点也不可靠。」他喃喃对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说道。 她没听见,依然深陷在梦魇里,额头冒冷汗。 他看着,叹息一声,抽出纸巾替她擦汗,她惊动了一下,像是在茫然无依的梦里找到依靠,颤抖地伸出一只纤瘦的手。 「不要……走。」她祈求地低语。 纪天睿胸口一紧。她这是在求谁不要走?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吗?她怎么那么没用? 「不要……」她呼吸急促,额头又冒汗,脸颊透出不自然的红晕。 真的发烧了。纪天睿咬牙,不知哪来的怒火在胸臆燃烧,正气恼时,手机铃声怱地响起,他接起电话。 「总经理,开会时间到了,你怎么还没进办公室?」是他的秘书call来提醒。 「大家都到了吗?」 「是,都到齐了。」 「好,我马上——」纪天睿顿住,看了看床上在恶梦里旁徨的女人,犹豫片刻,不禁握住她的手。 她像是安心了,在梦里,扬起如梦似幻的微笑。 「总经理?你还在吗?」秘书听他回应中断,狐疑地呼唤。 「我在。」他凛神。「我今天不进去开会了,你叫他们先讨论,有什么结论再告诉我。」 「可是——」 「就这样,下午的约会也都帮我改期。」他果断地挂电话。 然后,他拉过椅子,坐在病床旁,握着她忽冷忽热的小手。 她是个奇怪的女人,对他似乎有种莫名的影响力,让他无法潇洒地抛下她,自顾自离开。 就像一年前一样,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的魔力未减。 不过这回,他终于等到她名花无主了,感谢她那个没有慧眼的男朋友甩了她,这对他而言,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纪天睿淡然寻思,嘴角牵起一丝讥诮的微笑。 book.ddvip 「他们说你很傲。」 梦里,出现一张年轻阳光的男性脸庞,他是谢定杰,她的大学同学,她从没想过跟他有所牵扯,他却主动来攀谈。 起先她没理他,继续画一幅写生画,虽然她平日喜欢油彩更甚水彩,但写生时,用水彩更方便写意。 「我想,应该只是你不擅长跟人来往吧?」他完全不介意她的冷漠,迳自在她耳畔滔滔不绝。「昨天下午我看见了,你送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去派出所。」 「你看见了?」她微微震动,抬眸望他。 「所以我才确定,你是个好女生。」他的眼睛笑起来很可爱,有股男孩似的淘气厌。 她默然无语。从来没人用「好女生」三个字形容过她,纵然她脾气不坏,该轮到她做的事也都会默默做好,但从小,邻居同学总是觉得她不好相处,有人说她傲,有人嫌她冷,没有人喜欢跟她玩,她也没交过几个朋友。 「我们做朋友好吗?」他温暖地提议。「我想多认识你。」 她听了,又是一阵轻微的震动。 从来没有人想多认识她,大部分的人对她是敬而远之,偶尔有男生想追她,见她反应像木头似的,很快便打退堂鼓。 「跟我当朋友,不会好玩。」她只能找出这句话回应他的热情。 「可是跟我当朋友很好玩喔!」他笑着眨眼。「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在系上很受欢迎吧?」 他的确受欢迎,大男孩似的爽朗,不论男女都深受吸引,所以她更想不到他竟然主动说要跟她当朋友。 「我想你会后悔。」 「才不会呢!」他以积极的行动为自己这句话下注解。 他们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开始做起,一起看画展,到户外写生,切磋画技,偶尔看场电影,渐渐地,彼此相熟了,她卸除心防,默许他更进一步,于是在某个诗情画意的月夜,他偷亲她脸颊。 然后,是甜蜜的牵手,是青涩的初吻,在大学毕业前夕,他们终于成为一对正式的恋人,但他也准备到国外深造了。 原本,他没打算拿她的钱,但因为他家里发生一些事,经济陷入窘境,她不忍他多年来的梦想幻灭,主动说要负责他的留学费用。 「不可以,我不能拿你的钱!」他还是有自尊的,坚持推拒。 「我们是男女朋友啊。」她柔声说服他。「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吧,等你回来,再慢慢赚钱还给我,看在我们感情的分上,我不收利息,只收本金,这样好吗?」 他考虑许久,答应了。 于是他负笈美国求学,她留在台湾工作赚钱,两人身处地球两端,相隔一片汪洋大海,她一直以为,就算彼此距离遥远,他们的心仍是紧紧相连。 她一直以为,他会永远爱她,一如他当初主动来到她面前,有一天必然会回到她身边。 她一直以为,这段情爱是她这辈子唯一可以真切拥有的,而她将用尽所有心力叼护疼宠。 可是,他走了,丢下她了,就像她爸妈一样,他也不要她…… 「不要走……不要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求谁,黑暗的隧道彼端,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她看不清楚他是谁,只是绝望地想留住他。 「不要走,留下来……」 留在这里,她不要一个人,不想孤单地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 「求求你……」 孙巧薇哽咽地醒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哭了,只是觉得眼睛仿佛湿润着,又像极度干涩。 她睁开眼,努力想认清自己身在何处。苍白的天花板,药水的气味,她好像又是在医院。 怎么又到医院来了? 她自嘲,从小她就经常进出医院,彷佛跟这不祥的地方结了不解之缘。 「你醒来了啊?」头顶,响起一道清朗的嗓音。 她愣了愣,这才惊觉身旁坐了个男人,而且是她没想到会再见到的男人。「纪天睿?是你?」 「干么这副惊讶的样子?」他好笑。「你该不会忘了是我把你送进医院来的吧?」 是吗? 孙巧薇怔住,捧着昏沈发热的脑袋仔细回想,慢慢想起她孤身在街头晃荡了一夜,一早去到他公司门前,似乎还说了些蠢话…… 老天爷!她竟然去求他养自己! 她脸颊泛红,也不知是发烧还是困窘。「你一定被我吓到了吧?」 「你是指什么?」他笑笑地问。「你说要让我养,还是你在我面前晕倒?」 都是。她尴尬地咬唇。 「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男人。」他看穿她的困窘,很绅士地替她解围。「而且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高兴?」她讶然望他。 「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想起来要找我,难道我不应该觉得荣幸吗?」他半认真半玩笑。 她却忍不住深思。是啊,为什么在她最心碎迷惘的时候,她会想到去找他? 「你饿了吧?」他问。「我让护士送餐点来,你可能觉得医院伙食不好吃,但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就将就一点吧!」 「我不吃。」她摇头。「我要回家了。」 「你给我躺好!」他用一句凌厉的命令逼回她虚弱的身子。「听着,你既然来找我了,我没说你可以走,你就得乖乖留在医院。」 「你……」她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激。「你也太霸道了。」 「对一个打算养你的男人来说,难道我没有权利霸道一下吗?」他似笑非笑。 什么?他该不会以为她是认真的? 孙巧薇更窘了。「关于这件事,我想……我那时候是昏头了,我不是那意思——」 他打断她。「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没打算让我养?」 她赧然点头。 他深沈地盯她。「孙巧薇,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嗄?」她一愣。 他倾过身,居高临下俯视她。「你以为像我这种男人,是你随便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吗?」 「不然……你想怎样?」她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他太靠近她,眼神又太深邃闪亮,教她莫名地有种压迫厩。 「我想,你得听我的话。」他捧住她脸蛋。「跟我住在一起,让我把你养得胖一点,健康一点,气色红润一点,不可以再动不动就晕倒,这样我才甘愿放你走。」 她震颤地望他,说不出话来。 book.ddvip 纪天睿替孙巧薇向公司请了一星期的假,并且强迫她在医院住了三天,这三天,他指示院方好好看着她,没他的允许,不准她私自出院。 她其实也没溜出院的意思,虽然觉得自己并无大病,其实无须住院,但她的确心情很糟,无精打采,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 每天,她都半躺在床上,无聊地转电视,要不就拿着一本素描簿涂涂画画。 她不愿思考,只要一动脑就会想起关于谢定杰的一切,她宁愿不想,将脑子放空,就当自己是个机器人。 是的,她这几天就像个没思想没灵魂的机器人,她原本就不爱与世间的人事物互动,现在这毛病更严重了,整天就像梦游似的,浑然不知。 起初,纪天睿放任她,他想,失恋的女人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疗伤止痛。 但过了三天,他见她愈来愈沈默,听护士说她可以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他决定,该是让她受点刺激的时候了。 第四天是周末,他一早便来到医院探望她,替她办出院。 「你终于肯让我回家了吗?」她漠然注视他进进出出地为她忙碌。 「是回家没错,不过不是你家,是我家。」他强调。 她瞪他。「我没答应跟你回你家。」 「怎么?你到现在还犹豫该不该让我养吗?」他关上门,在她床沿坐下,一副要跟她谈清楚的姿态。「说说看,你不答应的理由是什么?」 还用问吗? 孙巧薇蹙眉。「因为很不合宜,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要让你养?」 「一个男人说要『包养』一个女人,你觉得会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亲戚关系吗?」他嘲讽地问。 她惊愕地抽气,他说「包养」,这个词汇的意义太明显。「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女人?」 「不然呢?」他笑着摇头,像是叹她天真。「你以为我让你白吃白住,图的是什么?」 他竟然……他胆敢暗示……不,他根本是明示要跟她谈一场性交易! 她恼了,这几天都黯淡无生气的眼眸总算有了一丝怒火的光亮。「之前你说要我跟你住,我以为你是……关心我,没想到你……」 「我怎样?」他毫不愧疚地反问。「你以为我关心你,有感动到吗?我看不出来你这几天有对我表示什么感激之情。」 她是没有,那是因为她还陷在失恋的悔恨里,她不想思考,不想感觉,不想跟任何人互动,只想封闭自己。 所以她不多想,自然而然地把他说的话抛诸脑后,甚至不把这些话当真。 「就算我是纯粹关心你,也得不到你的感激,既然这样,我干么不把话挑明了说?我就是想要你,就是想把你关在家里当娱乐我的金丝雀,所以才说要养你。」 娱乐他的……金丝雀?他这么看她? 孙巧薇又是气愤,又不禁惊奇,这男人真的以为她可以「娱乐」别人? 「你太高估我的能耐了,我不觉得自己做得到。」她面无表情地反驳。 「你自己有什么能耐,你显然并不清楚。」纪天睿神秘地勾唇。「相信我,我看过太多女人了,我知道你有潜力。」 「什么潜力?」 「将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潜力。」 她嗤笑。「你在开玩笑吧?我连自己的男朋友都迷不住。」 「那是因为他没眼光。」他轻抬起她下巴,若有所思地审视她。「还有,你也需要一些『开发』。」 「而你打算自告奋勇做那个『开发』我潜能的人?」她讽刺。 「你不乐意吗?」他反问。 要她怎么「乐意」?她这辈子还从未想过自己会让一个男人包养,提供他生活的「娱乐」。 孙巧薇沈默不语。她本以为自己很愤怒,但怒意好像渐渐淡了,她不觉得生气,反倒有一点点……好奇。 她好奇这男人会怎么「开发」自己。 「让我这么问你吧。」纪天睿也不知是否看透她思绪,闲闲地又开口。「你告诉我,你男朋友为什么跟你分手?」 她一震,防备地抬起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看在我帮你付了三天住院费的分上,我至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吧?」他态度还是那么轻描淡写,令她感到自己神经突然紧绷很可笑。 她别过头,逃避了三天不想深思的烦恼,他为何要强迫她面对? 「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直接去问你男朋友。」他索性威胁。 「你又不知道他是谁。」 「相信我,我纪天睿想调查一个人,就一定查得到。」 她倏地咬唇。 他不必慎重强调,她相信他查得到,他能够将一间游戏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他。 「你不用查,我告诉你。」她涩涩地低语。「我男朋友他……劈腿。」 「你是说他背着你,同时跟另一个女人来往?」 「是。」他大概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因为他自己也是同时跟好几个女人交往。孙巧薇冷笑。「我去他家找他,发现他跟别的女人在床上。」 「我懂了。」他点头。 他才不懂! 她恨恨地转头瞪他。「那个女人当场要他跟我分手,他答应了,而且还跟我说爱情没有道理。」 这才是令她最难堪的,如果男友是一时抵挡不住诱惑而出轨,她说不定还能说服自己原谅他,但他摆明了就是移情别恋,而且为了那个女人,不顾他们多年的情分,当面伤害她。 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廉价,蠢到极点。 「要我去扁他一顿吗?」纪天睿观察她受伤的神情,半开玩笑地逗她。 「你说什么?」她愕然。 「那个家伙也不想想,他的留学费用都是谁出的?有个女人这么痴情对他,他连分手都分得这么不漂亮,我替你教训他——」 说着,纪天睿猛然起身。原本他只是戏谑,但不知怎地,愈看她伤心的神情就愈不爽,愈想就愈生气,气那个不知名的家伙有办法主宰她的情绪,让她哭,让她失魂落魄。 「你去教训他一顿,就能改变他背叛我的事实吗?」她问,声音好轻好轻,才亮了不久的眼神又黯下了,一片死寂。 是啊,他去教训那家伙一顿,又能改变什么?他怎会忽然这么不冷静? 纪天睿自嘲地撇唇,深呼吸,压下怒气。「我是不能改变他背叛你的事实,但我可以帮助你改变。」 她怔仲地望他。 「你一定觉得这些年来为他牺牲奉献的自己很傻吧?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样辛辛苦苦地养他,很不值得?」 当然不值得。她蹙眉点头。 「你知道怎么样才最能出气吗?」他笑问。 她摇头。 他倾过身,在她耳畔低语—— 「从今以后,绝不要再傻到去养任何男人,而是反过来,让男人心甘情愿地养你。」 第3章 不要再去养任何男人,而是反过来,让男人心甘情愿地养她。 他说,这是对前男友报复的最佳办法。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动摇了,因为她心里的确存着不服气,的确有怨恨,她很想让谢定杰刮目相看,让他知道自己的魅力并不输给彭欣欣,是他看走了眼。 她想给前男友一点教训,也对纪天睿将如何「开发」自己感到相当好奇——或者该说,她对这男人本身感到好奇。他究竟是哪来的独特眼光,竟认为他可以将她养在家里,当一只每天唱歌娱乐饲主的金丝雀? 她,孙巧薇,娱乐一个男人?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她冷漠高傲,很难亲近,不是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不甘,也因为好奇,孙巧薇决定暂且跟纪天睿回家,她并未答应让他包养,只是听从他建议,至少住几天,让双方彼此适应同居生活,看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纪天睿不愧是商界奇才,拥有一张舌粲莲花的嘴。 于是,她跟着他来到他在台北精华地段买下的豪宅公寓,一个人独占了五、六十坪的空间。 「你一个人住?」她打量四周简约俐落的装潢,一看即知是设计师风格,而这个男人只是将这里当饭店休息,根本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是啊。」 「你的家人呢?」 「我妈说不习惯住台北,宁愿住乡下老家。」他淡淡地回答,没说自己父亲上哪儿去了,她也不追问。 她猜想,若不是过世了,便是跟他母亲离婚了,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不想无礼地提及人家伤心事。 「哪,跟我来。」他替她提进简单的行李,领着她参观室内一遭。「这是你的房间。」 她望进去,两扇大块的玻璃窗,迎进明亮的光线,除了一张古典风格的双人床外,梳妆台、衣柜一应俱全,床单是粉色碎花的,台灯上罩了蕾丝灯罩,相当有浪漫气息。 「你常常带女人回来住吗?」她瞄他一眼,对这间女性化的客房感到一丝莫名的不悦。 「随便你相不相信,我可从来没带任何女人回家过。」他态度轻松爽快。「这是我请每个礼拜来打扫的钟点管家帮忙布置的。」 「是吗?」她怀疑。这么多年来,他跟无数名媛淑女牵扯不清,居然不曾带过任何一个回家?那他们都……怎么办事的? 「这年头,有格调又有情调的motel多的是。」纪天睿看透她的思绪,主动笑着补充。 孙巧薇脸颊一热。这男人真厉害,总是轻易看穿她在想什么。 她别过头,假装欣赏卧房,掩饰自己的小尴尬。 他将行李放进房内。「你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再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嗯。」她点头同意,她的确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沈淀心情。 他仿佛又看穿了她,体贴地离开,顺手关上房门,留给她安静的空间,她怔怔地来到窗前,望着窗外景色出神。 从今以后,她就要住在这间精致奢华的鸟笼,当这男人豢养的金丝雀吗? 她很难想像,不久前她还为了赚钱忙碌奔波,之后又欣喜地欢迎男友归国,以为两人可以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结果…… 现在她却站在这里,思索着该不该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开发,成为一个性感有魅力的女人。 一念及此,孙巧薇涩涩地苦笑。 她打开行李,将她回租屋处收的几件衣服挂进衣橱,将瓶瓶罐罐的保养品摆上梳妆台,一个陪她多年的小巧闹钟放在床头柜。 她站在穿衣镜前,惊讶地发现自己形容憔悴,头发也乱得可以,一双本来就爱作梦的大眼睛比平常还迷蒙,完全就像个刚从恶梦中惊醒,还没回过神来的女人。 她这么丑、这么凄凉,他居然想要她,想将她养在家里? 孙巧薇愈想愈不可思议,也蓦地感到些许难堪,连忙来到角落一张古典镶金的圆形洗手台前,洗干净脸,拿梳子细心地梳亮每一根秀发,然后坐在梳妆镜前,淡淡地匀上粉妆。 上过妆,她换上一件质地轻软的连身洋装,在发际别上一根可爱的水钻发夹,这才盈盈走出这间风格甜美的卧房。 纪天睿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搁着一台笔记型电脑,一面讲手机,一面翻阅一叠资料。 她已在墙边,静静窥视他。 他工作的神态很认真,透过手机与属下交谈的口气果断俐落,绝不拖泥带水,听起来像是个不能忍受工作有丝毫延宕的人。 可并不表示他对员工说话口气凶,相反地,他颇为温和,只是这温和中带着坚定,适当的时候也会给予赞美或鼓励,有时爽朗地一笑,又令人如沐春风。 光听他讲电话,她就可以感受到他是个不错的老板。孙巧薇默默回忆一年前在他公司那段短暂的接案日子,其实那时候她就曾听说过不少人对他的好评,他的员工都很爱戴这个老板,专心一志地追随。 当时,她曾私下揣想,做为一个老板,他无疑是成功的,但做一个男人,他是不是有点太花心、太自私了? 她暗暗瞧不起那些愿意与他玩这种爱情游戏的千金小姐,她无法理解不讲真心也不讲未来的男女交往,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如今,她自己竟也考虑接受他设下的游戏规则了…… 世事还真是变化多端啊!孙巧薇自嘲地抿唇。 「你出来啦?」他挂断电话,回头瞥见她,星眸蓦地一阵闪亮。 她可以看出那是对她穿着打扮的欣赏。 「你这样很漂亮。」他不吝惜地赞赏。 她不确定自己该做何表示,但心脏确确实实地跳漏几拍。 「过来这边。」他对她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她刚坐定,他便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扯下她别在发上的发夹。 「你做什么?」她蹙眉。 他不回答,迳自替她拢了拢秀发,让微鬈的波浪在肩际迷人地晃漾。 「不要别这种孩子气的发夹,如果要的话,就在这里别一朵花。」他含笑盯着她,顺手抚过她耳际,沿着弧形的曲线烙下一线火热。 她心跳加速。 这男人实在太可怕了,光是一记轻佻的凝视,一个爱抚的小动作,就让人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她直觉想逃开,但一股倔强性子却教她命令自己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才不让他以为她会怕他呢! 他看她的眼神,更亮了。「你果然很值得我调教。」说着,他俯下头,方唇啄了一下她耳垂。 她心跳一停,这回可顾不得自尊,吓得往后一退。「我没答应你可以这样做!」 「我们不是说好,这几天同居试看看吗?」他满不在乎地笑,完全没有检讨自己放肆轻薄的意思。 「我只说这几天暂时住在这里,没说你可以碰我。」她澄清,狠狠瞪他一眼。「你再这么胡乱来,我马上离开。」 他笑了,很无可奈何似地眨眨眼。「知道了,是我太心急了,我向你道歉。」 「你——」她无语地瞠视他。他老是很干脆地对她让步,反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出去吃饭?」他温煦地问。 她摇头。「我还不饿。」 「那你等我几分钟,我把工作告一段落。」 「嗯,你忙吧。」 她坐在沙发另一侧,看着他在电脑键盘上飞也似地敲打,不愧是写程式出身的人,打键盘就像弹琴一般,而那双指骨修长的手,也漂亮得犹如钢琴家的手。 被那双手握住,会是什么感觉? 孙巧薇愣愣地想,脑海突然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她早就被他的手握过,但是在哪里呢?她怎么想不起来? 「你在发什么呆?」他蓦地笑问她。 「嗄?」她一凛,惊觉自己竟看一个男人的手看到失神,顿时有点窘。「没什么,我……肚子饿了。」 「那我们出去吃饭吧!」他干脆地关上电脑。 book.ddvip 他带她到一家评价相当不错的日本料理餐厅用餐,自作主张地点了一大桌菜,她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色,直言吃不下很浪费,他朗声大笑。 「这里的菜很好吃,你每样都尝点,喜欢的就多吃点,不喜欢的就算了。」 「既然这样,你刚刚干么不问我,点我喜欢的就好?」她嗤声反驳。 「因为我怕你这小鸟胃什么都不点,最后只给我点了一盘生菜沙拉。」 「你怎么知道?」她讶然扬眉,她平常食量的确不大,而且也很爱吃生菜沙拉。 「看你瘦成这样,面有菜色,我就知道你平常都是怎么吃的了。」他笑着打趣。 说她面有菜色?她咬唇,任何女人听到这种形容都不会太好受。 「吃吧,多吃点。」他殷勤地替她布菜。 在他频频劝食之下,她不得不吃了比平常多的分量,幸好他说得没错,这家店的菜真的很好吃,调味也偏向清爽,相当合她口味。 比起医院的伙食,这里的餐点可说是天堂般的美味,也或许是她情绪不似前几天低落,胃口大开,所以才吃多了。 饭后,两人又喝咖啡、吃甜点,纪天睿招手要服务生结帐,说自己先去开车来,要她在餐厅门外等。 她目送他离开,只见他刚踏出几步,迎面便走来一群人,其中一个美女认出是他,兴奋地扬嗓。 「天睿!」 那女人正是彭欣欣,她笑盈盈地主动过来打招呼,明亮的眼眸仍跟三年前一样,闪动着痴迷。 「天睿,好久不见了,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她娇声问。 「是啊,好久不见。」纪天睿礼貌地回话。「你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哪有啊?」彭欣欣得他称赞,笑得花枝乱颤。「而且我变漂亮有什么用?你这坏蛋,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她娇嗔地抱怨,话里明显是暗示他有空再来约她,再续前缘。 「我现在不就正看着你吗?」他笑笑地挑眉,眉宇之间隐隐泛着一丝邪气,迷得彭欣欣头晕眼花。 「你这坏蛋,真讨厌!」她撒娇地拍打他的肩,装模作样地朝他瞥去妩媚的一眼。「你最近晚上还有去泡吧吗?都去哪一家?」 「最近比较少了,工作忙。」 「忙到都没空放松一下吗?我才不信。」她哀怨地睇他。「上回我还听说你跟方喜娜一起跑趴。」 说起方喜娜,她可怒了,两个女生从小学就念同一间学校,老是争夺校花的宝座,她几次都败下阵来,十分懊恼。 偏偏纪天睿跟她视为仇敌的女人在一起,要她如何不吃醋? 「我跟方小姐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那天是跟她爸爸一起打高尔夫球,所以才顺便送她去party。」纪天睿淡淡地解释。 「这么说,你跟她没有在交往喽?」彭欣欣满怀希望地问。 「你知道我的,我一向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他对她眨眼,明明说着可恶的话,神态却那么温柔,笑意朗朗,教人无法对他的处处留情感到愤怒。 「唉。」彭欣欣只能叹息。「总之你有空就来找我,你应该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她暗示性地扬了扬浓密鬈翘的眼睫,看他笑咪眯的,温文尔雅又有股奇特的酷劲,芳心一荡,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颊印下一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他去开车。 这一幕,全落入孙巧薇眼里。她僵硬地伫立在店门口,咀嚼着胸臆间的复杂滋味。 她很生气,看不惯彭欣欣诱惑了她的前男友,却还存心勾引别的男人的举动。 她也气纪天睿,为什么过了三年依然跟这种任性的千金小姐纠缠不清,还由她亲吻自己? 就算他要为自己的婚姻筛选合夥人,彭欣欣显然就不是个合宜的候选人,他看不出来吗?干么不离她远一点,还跟人家打情骂俏? 她正阴晴不定地寻思时,彭欣欣跟朋友进餐厅,在门口瞥见她,停下脚步,嗤声冷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漠然不语。 这倨傲的神态惹恼了彭欣欣,语气更尖锐。「这家餐厅很贵的,你一个小职员吃得起吗?」 「当然有人付钱。」孙巧薇冷淡地回话。而且付钱的还正是她方才千方百计想诱惑的男人,不晓得她若是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你倒挺厉害的,才刚被人甩,立刻又找到备胎啦?」彭欣欣嘲讽。「定杰还口口声声说你对他一往情深,痴情得很,真是见鬼!」 孙巧薇闻言一凛,却不反驳。她没必要跟这女人解释任何事情。 彭欣欣挑衅不成,更怒了,傲然抬起下巴,蹬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进餐厅。 孙巧薇留在原地等纪天睿,他开车过来,迎她上车,见她郁闷地鼓着双颊,剑眉一挑。 「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转过头,用力瞪他。「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他先是一愣,继而恍然。「你看见我刚刚跟彭欣欣说话了?」 「你们只有说话而已吗?」她冷漠地问,话里却隐隐呛着一丝酸味。 他听了,忍不住好笑。「干么这么火大的模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吃什么醋?」她懊恼地反驳,心跳却一停。 她这是吃醋吗?不,不是吃醋,只是对他看女人的眼光感到不屑,对彭欣欣的放荡感到鄙夷。 她才没吃醋呢,她是生气。 孙巧薇说服自己,迎视他若有深意的眼神,心跳更乱。 「你看什么?」她将右手藏在身后,悄悄握紧拳头。 「看你吃醋的模样啊!」他自得其乐地为她的表情下注解。「很可爱。」 可爱个头!她怒视他。「我说过我不是在吃醋。」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他很有风度地耸耸肩,含笑的口气却表明了他只是不想跟一个小女人计较。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 她气得咬牙切齿,别过脸蛋,不理他。 她望向车窗,玻璃上映出一张郁郁寡欢的容颜,她看着,忽地一震。 什么时候开始,这男人能左右她的情绪了?她为何要为了他跟彭欣欣打情骂俏而生气?她早知道他是个滥情的花花公子,不是吗? 不对。她神智一凛,拒绝相信自己的心情会被一个花心浪子牵引,她坚信自己不是在乎他,是因为彭欣欣。 是因为那个与他调情的女人是彭欣欣,她才生气。 她阴郁地回想方才彭欣欣巴着他不放的画面,看来经过三年,彭欣欣并未忘怀他,仍是对他迷恋不已。 那么定杰呢?彭欣欣只把他当成一时取乐的玩物吗? 他也真够傻的,竟然以为那种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会对他那种出身平凡的男人动真情。 孙巧薇漠然寻思,她以为自己会同情前男友的愚痴,但没有,她似乎反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痛快。 如果有一天,彭欣欣撞见她跟纪天睿亲密地在一起,会怎样呢? 她构思着那画面,半晌,微微冷笑。「好像会很有趣。」 「什么很有趣?」纪天睿听她呢喃,好奇地转头问。 「没什么。」她摇头,脑海一个阴暗的想法逐渐成形—— book.ddvip 「当一个情妇,要做什么?」 这天晚上,纪天睿邀孙巧薇在阳台上品红酒,两人喝了几杯,孙巧薇趁着几分酒意,大胆地问。 他闻言,讶异地望她,她红着脸,也不知是喝太多了,或是为自己的发言感到羞赧。 「你不会不知道吧?」他笑问。每回看她神情窘迫,他就忍不住想逗她。 「我是说,」她垂敛眸,不敢看他闪亮的眼神。「除了那件事以外。」 「那就……看你高兴吧。」 「看我高兴?」她讶然。 「只要你能在床上满足我,你就算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也不在乎。」他话说得好露骨。「看你要发呆还是画画,都无所谓。」 什么嘛,也就是她对他而言,不过是满足欲望的工具吗? 她懊恼地咬唇。 「不然呢?」他逗她。「你认为一个情妇还应该做什么?」 「不用煮饭吗?打扫洗衣服,都不用做吗?」在她想像里,一个情妇应该将一个男人在各方面都侍候得妥妥贴贴。 纪天睿朗声笑了。「那是女佣的工作,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请钟点管家,你要是嫌不够用,我们也可以聘一个全职管家来。」 难道她的功用就只有替他暖床吗?她不悦地想。 纪天睿猜到她想什么,笑着伸手揉揉她的头。「好吧,那再加一条,你得负责在家里陪我聊天,哄我开心。」 「哄你开心?」她蹙眉。 这点对她而言,比陪他上床还困难。 「一点也不难。」他宠爱地轻刮她鼻尖。「你不知道,光看你现在这种表情,就够让我开心了。」 「我的表情有怎样吗?」她不解。 「一副我在说天方夜谭的模样。」他笑着喝口酒。「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老实告诉你,你很能取悦我。」 那是因为他这人很怪,其他人才不觉得她有任何令人愉悦的才华。 她自嘲地撇唇,他看见她这表情,又笑了,不觉凑近她,额头与她相抵。 她又被他亲昵的举动吓一跳,但这回,她没有逃,强迫自己定住不动。 「奇怪,不对劲。」他稍稍离开她,深思地啜饮红酒。 「哪里不对了?」她反问。 纪天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不应该这么快就投降的,记得我们去吃饭前,你还说只是答应暂时在我这里住几天,不准我随便碰你,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态度就软化了?」他顿了顿,嘴角诡谲地挑起。「难道是因为彭欣欣?」 她一震,他的敏锐教她一时有些心慌,他该不会猜出她是想报复彭欣欣吧? 「我就知道你吃醋了。」他做了另一种解读。 「什么?」她愣住。 「因为嫉妒彭欣欣,你的态度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吧?」他似笑非笑地猜测。 她冷嗤,赏给他一记少自作多情的白眼。 他却装没看见,再次靠近她,带着酒味的呼息性感地吹拂她脸上每一个敏厌的毛细孔。 她一阵颤栗,忽冷忽热。 然后,他开始更进一步地挑逗她,俊唇轻柔地擦过她颊畔,然后咬住她耳垂。 她蓦地倒抽一口气。 「怕吗?」他哑声问。 不是怕,是一种……期待,她的心跳得好快,全身燥热,脑子晕晕沈沈。 接下来他会对她做什么?她又能允许他做到什么地步?她有些举棋不定,想推开他,又莫名地希望他继续。 他的唇来到她的唇,稳稳地攫住,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吸吮。 她命令自己别动,可他接吻的技巧太温柔,太高明,太惹人心动,她不自觉地想回应他,唇瓣轻颤着。 半响,在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情况下,她轻轻地回吮他。 他感觉到了,下腹一股欲望翻腾,大掌扣住她后颈,将她压向自己,更狂野、更放肆地吻她,舌尖趁她不备之际,灵巧地钻进她口腔,缠住她温暖的舌,与她恣意纠缠。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迷乱地轻吟。 他听到那娇吟,更兴奋,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控制自己,抽离自己的唇,望进她迷离的水眸。 他在她眼里,看见暧昧的应许,知道她终于答应了,当他专属的女人。 「可是,我不会娶你。」他事先警告,很怕女人一旦与男人上床,就会堕入爱的魔障,到时缠着他不放,他可受不了。 而她的回应,既冷漠又挑衅—— 「我也不想结婚。」 第4章 「所以,你就在家里养了个女人?」 夜晚的酒吧,还未到最热闹的时段,稀稀落落散坐着几个客人,其中包括纪天睿和他的好友杨斯翰。两个英挺有型的男人一进酒馆,立刻便成为女性们行注目礼的焦点,他们却无视周遭爱慕的视线,迳自交谈。 杨斯翰听纪天睿坦白自己与孙巧薇相识的过程,频频冷哼,最后更是睁大眼,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真的把那女人养在家里吗?」他狐疑地确认。 「是啊。」纪天睿点头。「她已经住进来两个礼拜了。」 「两个礼拜?」杨斯翰倒抽口气。他连跟女人单独相处一天都觉得透不过气,这家伙竟然跟那女的同居了两星期?「你疯啦?」这是他的结论。 「我哪里疯了?」纪天睿好笑地反问。 「还说你没疯?那可是个『女人』耶!」杨斯翰慎重地强调关键字。「女人这种动物就该敬而远之,你居然还不知死活养一只在家里?」 「我说你啊,别老是把女人当瘟疫好吗?」纪天睿快被麻吉的反应笑翻了。「你喝口酒,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ok?」杨斯翰不以为然地白好友一眼,但还是很听话地一口灌了大半杯酒,只是黄汤下肚,他还是愈想愈不对劲。「天睿,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你的婚姻是一桩买卖,一定要找到最佳合夥人,所以你绝不会浪费时间跟条件不合的女人玩恋爱游戏。」 「我是这么说过。」纪天睿下否认。 「那你现在在干么?」杨斯翰指责地问。「你不就是在跟那女人谈恋爱吗?」 「谁说我跟她谈恋爱了?我只是把她养在家里而已。」纪天睿澄清。 「你的意思是你不爱她?」 「是。」 「见鬼!」杨斯翰才不信。「你不爱她干么将人家养在家里?你嫌家里米粮太多啊?」 「她那小鸟胃,吃不了多少的。」这个死板的麻吉说的话真是令纪天睿又好气又好笑。「而且我养她,是因为我喜欢她,想要她,这跟爱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这个剧作家怎么会不明白?就是肉欲跟灵性的分别啊。」 「就因为我剧本写多了,我才更清楚。」杨斯翰反驳回去。「像你这样就是典型的那种死鸭子嘴硬的男主角,明明就是爱上女主角了,还骗自己只是渴望她的身体,跟爱情没关系。」 「本来就没关系。」纪天睿很坚持。 「好,那我们叫子航跟昭宇来评评理,看到底有没有关系?」杨斯翰话才刚说完,另外两个遭他点名的男人便相偕走进酒吧,同样地,又惹来一阵惊叹的注目。 「太好了,你们都来了!」杨斯翰要迟到的两人各罚一杯酒,然后迫不及待地宣布:「你们猜怎么着?天睿这家伙竟然在家里养了个女人!」 「什么?」 叶子航和程昭宇双双摆出极度震惊的表情,这消息的威力,可是直比原于弹爆发。 「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啊,他三年前遇到一个女的……」杨斯翰代表发言,以他剧作家的才能,适度地裁剪删节,在高潮的地方又尽情地加油添醋,滔滔不绝地讲述一篇精彩的爱情故事。 别说叶子航跟程昭宇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纪天睿本人都不禁要怀疑,这到底讲的是不是他本人的故事?怎么瞬间变成那种超洒狗血的青春偶像剧? 十分钟后,杨斯翰讲完故事,四个大男人同时陷入深思,一片静默。 纪天睿默默喝酒,看着三个大学时代认识的死党,四人一路走来,友情始终如一,不但每个月定期聚会,平常也会不时联络,相互关心,这回他决定包养一个女人,肯定在其他三人心海惹起轩然大波。 话说他们这四个黄金组合,平常号称「大男人俱乐部」,一向就是高唱单身万岁、自由至上,将女人视为麻烦之物。 叶子航,一向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信条,认为衣服穿旧了,就该买新的,女人当然也是一个换一个,旧不如新。 程昭宇,虽然有个从大学时期就交往的亲密女友,却总是摆出傲慢的态度,总之女人乖乖听男人话就好,最好不要有太多意见,惹人心烦。 杨斯翰,他可是这里头最最厌恶女人的一个,女人对他而言是病毒,沾上了就有危险,最好速速远离为妙。 至于他自己嘛,虽然不排斥女人,也乐得与众家名门淑媛周旋来往,只是他关注的从来不是她们本身的相貌人品,而是她们身上标记的家世背景,他与她们交往,更像是生意上的接触,非关男女暧昧。 「你该不会打算背叛我们大男人俱乐部吧?」长考过后,叶子航代表众兄弟发言,语气满是鄙夷,眼神十分不信任。 老天爷,他该不会就此上了他们心中的黑名单吧? 纪天睿翻白眼,没好气地解释。「昭宇不也有个论及婚嫁的女友?你们怎么不说他背叛?」 「昭宇怎么样对他的女朋友,我们很清楚,就算那女人嫁给他,也顶多算是小老婆,他的大老婆永远是工作!」杨斯翰为程昭宇辩白。 是怎样?一个没日没夜的工作狂这么值得歌颂吗?纪天睿眼角抽搐,不明白为何兄弟的箭靶要对准自己。 「这还用怀疑吗?因为你很可能动了真情啊!」叶子航看出他的不解,主动解释。 「我承认我喜欢巧薇,不然也不会想把她养在家里,但你们会不会把真爱这玩意儿看得太简单了?我从来就不相信爱情。」纪天睿慎重声明。 这倒是。其他三个男人交换一眼,他们都很清楚爱情在纪天睿心中毫无价值,当年他出身名门的母亲就是为爱私奔,放弃了所有的财富权势,下嫁给他只是个平凡水电工的父亲,结果他父亲不但不懂得珍惜他母亲,最后还抛弃他们母子,跟一个在欢场中认识的女子远走高飞。 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上天造来戏弄世人的玩意儿,看世人蒙蔽了眼,跌跌撞撞,藉此嬉闹取乐而已。 他绝不会傻到被耍得团团转。 「所以你不会娶她喽?」程昭宇试探地问。 「怎么可能?」纪天睿嗤笑。 「那她呢?她是怎么想的?」 「她说她也不想结婚。」 「你惨了!」叶子航一听这话,立刻大摇其头。「通常女人说不想结婚,其实心里就是想结得很,她们最爱说反话了,你最好小心点。」这可是他惨痛的经验之谈。 纪天睿听闻好友的劝诫,只是淡淡一笑。「巧薇不会那样。」 「你怎么知道不会?」 「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识人之明有自信,虽然他表面总是温文尔雅,似乎对谁都好,但心里自有一把尺,精明地衡量每个人。「她答应让我包养,不是因为她爱我,想嫁给我,只是因为她累了,需要休息。」 「你干脆说她需要你的钱不是更精辟?」杨斯翰完全不信任女人。 纪天睿闻言,锐利地瞪他一眼。「她并不需要我的钱。」 「那她需要什么?」 「她需要——」纪天睿蓦地顿住,这问题实在太微妙,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当然,是他千方百计诱哄孙巧薇留在自己身边,但她究竟为什么留下来?最关键的原因是什么?他还没捉摸透。 「你这意思,该不会是说你也不知道?」程昭宇剑眉一挑。 他微笑了。「这就是她吸引我的地方,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很接近她了,但下一刻,她又彷佛离你很远,她身上有一种作梦般的气质。」 「作梦?」其他三人惊骇地面面相觑,这种青少年用的形容词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好兄弟该不会真的被那女人迷去了吧? 「她是个挑战。」纪天睿补充,星眸闪耀着熠熠光辉,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小男孩,那种兴致勃勃又跃跃欲试的表情。 看来那个女人真的令他很动心。 看到他这种表情,三个大男人更担忧了,只有当事人毫无所觉,迳自沈浸在混沌不明的思绪里。 他的心,或许早就飞到遥远的彼方去了—— book.ddvip 他怎么还不回来? 孙巧薇从画架上转过头,望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十一点了,纪天睿却还不见人影。 是加班吗?或是有应酬? 她知道他工作很忙,但自从她住进他家后,他从未如此晚归。像是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似的,他总会尽早赶回家,即便必须把工作带回家做。 「就算不回来,也可以打个电话说一声啊……」她低声呢喃,但转念一想,又恍然觉得自己可笑。 她又不是他老婆或女友,男人有必要跟情妇报备行踪吗? 她自嘲地撇唇,命令自己静下心,可神思却由不得她控制,执意要远走。 她惘然想着那个不在家的男人,想他总是挂在嘴边,那谜样的笑,想他总是轻易看透她,害她经常得板起脸,假装不为所动。 她又忍不住想,他是怎么用他的方式调教自己,带她去买衣服,告诉她怎么穿着打扮才能诱惑一个男人,还有关于接吻的技巧…… 不能再想了! 孙巧薇忽地感到双颊发热,急忙拿手捣了扬,扬去脸上的热气,也煽去脑海里不合宜的桃色画面。她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强迫自己继续画画,慢慢地,一层一层地堆叠油彩,将摆在眼前的那盘水果静物画得栩栩如生。 渐渐地,她找回绘画的韵律,画得专注,连纪天睿进门也置若罔闻。他悄悄走到她身后,欣赏她的画,直到她抹落最后一笔,才扬声赞赏。 「画得真好。」 她吓一跳,蓦然回首。「你回来啦?」 「是啊,你都没发现呢。」纪天睿微微扯唇,似有些哀怨。「我看我今天要是整晚没回来,你也不会注意到吧?」 他这意思是她一点也不关心他吗?孙巧薇闷不吭声,对他意在言外的控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纪天睿眼色一沈。看来他养的这只金丝雀很不把他这主人看在眼里,冷冷淡淡的,真懂得伤一个男人的自尊。 「这样很好。」他突如其来地称赞。 「什么?」她一愣。 「我说你这样很好。」他盯着她,眼神忽明怱暗,异常闪烁。「就是要对一个男人若即若离,他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他以为她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吗?孙巧薇颦眉。她才不是有意耍手段呢。 「就因为你不是故意的,是天然的,所以才更迷人。」他对她微笑,倾过身,双手捧着她脸蛋,见她鼻尖及脸颊沾上几痕油彩,嗤声笑了。 「你笑什么?」她警觉地别开脸蛋。「是不是我脸上沾到了?」天哪,那不是很丑吗? 她的惊慌稍稍弥补了纪天睿受损的男性自尊。她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这就表示她并不是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等我一下。」他进浴室将脸盆装了水,又拿了两条毛巾,经过餐桌时,见钟点管家准备好的菜肴没有一盘动过,有些惊讶。「你没吃晚餐吗?」 他将脸盆搁在客厅茶几上,一面问她。 她点头。 「为什么?」他不悦地皱眉。「不是告诉过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吗?」 她静静凝望他。「我在等你。」 「什么?」他一时没领会。 「你没说晚上不回来,所以我等你一起吃。」她解释。 他怔住,看着她认真严肃的容颜,心跳顿时乱了几拍。 他以为她只顾着画画,对自己在不在家根本漠不关心,但其实不是的,她的确在意,否则也不会饿着肚子等他回来。 「你不要以为我是关心你或怎样。」她仿佛看透他思绪,冷着脸补充。「我只是在尽一个情妇的义务。」 「情妇的义务?」 「一个情妇,应该等她的男人回来一起吃饭。」 「谁说情妇有这种义务了?」纪天睿又心疼又好笑,她的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啊?「再说,就算你要等我好了,也不必等到这么晚,你肚子不饿吗?」 「我只是太专心画画,没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她倔强地辩驳。 而他看着她刻意表明不在乎的神情,不知怎地,心弦一扯。 若是她真的在跟他玩游戏,那这玩法就太高招了,先是让他以为她对自己漠不在意,却又在细微之处流露对他的依恋。 幸好她不是存心玩手段,否则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吧? 纪天睿笑了,胸口波动着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不好意思,今天我跟几个死党聚餐,忘了跟你说一声。」事实上他是故意下说的,想试探她的反应,而她的反应,令他很满意。「以后我如果晚回来,会先打电话告诉你的。」 「你不用告诉我。」孙巧薇不知他的诡计,嘲讽地轻哼。「反正我只是情妇,没资格过问你的行踪。」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很酸?」他半开玩笑。 她一窒,用力瞪他。 他笑了,将她拉进怀里,坐在自己大腿上。「来,我先帮你把脸上的油彩擦干净,你再去吃饭吧。」 「我可以自己擦。」她别扭地转过头,挣扎着要起身,还不习惯与他太亲密。 「别动。」他用力将她拉回来,稳稳扫住,像哄小孩似地哄她。「乖,听话,让我帮你擦。」 孙巧薇脸红心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照理说,她既然身为这男人的情妇,接受了人家的包养,就该温顺依从,满足他所有需求才是,但他太坏了,总是用这种温情的手段对付她,她宁可他粗鲁直接地拉自己上床,也胜过与他玩她不擅长的两性游戏。 他曾说过,一个情妇就该在床上满足一个男人,但直到今日,他还不曾真正占有她,只有不断的挑逗与暧昧。 他真的太恶劣了,这种温柔的恶劣反而最令人六神无主…… 「你干么皱眉头?」纪天睿打湿毛巾,替她抹去脸颊的油彩,一面柔声问。 因为他太坏了。她郁闷地嘟嘴。 「现在又嘟嘴了。」他含笑望她,眼眸像两泓深潭,引人人胜。「该不会在生我的气吧?」 是啊,她是气他,气他对自己太好,又太坏。 「不要再嘟嘴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一个男人很想……」他低下头,吮吻她的唇,直接以行动表示。 她轻微地颤栗,却没有躲开,虽然至今两人还不曾上床,但已经交换过无数个吻。她喜欢他的吻,总是那么温存,那么绵密,跟定杰的猴急粗率完全不同,他从容不迫,好整以暇,宛如有几百年的时光可供他恣意与她纠缠。 她喜欢他的吻,每一回与他亲吻,脸颊都会瞬间染成一朵最美丽的芙蓉花,眼眸会氤氲如水。 「你这样子,很漂亮。」他慢慢地停住吻,拇指缓缓抚过她红透的颊,星眸圈锁她迷离的眼。 她一动也不动,整个人放松地软靠在他怀里。 他继续替她擦油彩,一面擦,一面轻薄她,直到她叹息地闭上眼,仍不肯罢休。 「好了。」过了好片刻,他总算擦干净她的脸。「你肚子很饿了吧?去吃饭。」 她一点也不饿。孙巧薇睁开眼,迷蒙地望他,不知道自己因情欲而显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很媚,很诱人。 「不要这样看我。」纪天睿嗓音沙哑,暗暗深呼吸,与下腹勃动的欲望搏斗。 「你这样会让一个男人……」 「怎样?」她迷茫地问。 「想吃了你。」他坦率地低语。 既然这样,他为何不吃?她不解地望他。 纪天睿不解释,微微一笑。「对了,我有样东西送你。」他打开公事包,取出一个小方盒递给她。 她接过,打开一瞧,是一串银色脚链,作工细致,嵌着几个可爱的小钤铛。 「戴上。」他命令。 「现在吗?」 「嗯。」 她起身,迟疑地拿起那串脚链。「可是这样走路不是会叮叮当当的,很吵吗?」 「就是要这样。」他笑望她。「你戴上这脚链,在屋内走动就会发出声响,我听见了,就知道我的女人现在身在何处。」 「你——」她瞪他。「变态!」 他这是把她当古代的女奴养吗? 他只是笑,完全不怕承认自己的变态。 「我才不会戴上这种东西!」她傲然声称。 「你不是答应做我的情妇吗?既然这样,就是属于我的人了,我为自己的女人挂上铃铛,有什么不对?」 「我不戴。」 「戴吧。」 「不戴就是不戴!」 两个人为她该不该在脚上挂一串铃铛,进行无聊又空泛的争论,就像小学生幼稚的吵架,到后来,连孙巧薇自己都觉得想笑。 她在做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爱跟人针锋相对了?通常她对自己不满的人事物,总是采取冷漠不理睬的策略,现在她却为了该不该挂脚链这种小事,跟这个男人浪费唇舌。 这段日子,她是不是有点变了? 正疑惑时,纪天睿已经抓准时机,趁她不备之际,蹲下身,在她纤细的脚踝拙上银色脚链。 「喂!你——」她猝不及防,追着要打他,果然随着她的动作,铃铛清脆地响。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听吗?」他笑着顺势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哪里好听了?我可不是你的奴隶。」她抗议。 「我没说你是奴隶,你自己摸摸良心想想,自从你住进我家以后,我叫你做过任何一件家事吗?连杯水你都不曾倒给我喝。」 这倒是。孙巧薇不得不承认,她岂止不曾伺候过他,反倒是他,经常为她张罗忙碌。 「你自己说我不用做家事的。」她小小声地辩解。 「所以我没要你做啊。」他轻笑。 「可是……」 「可是什么?」 「为什么你……」她垂敛眸,为即将出口的言语感到羞窘。「晚上也不要我……」 「不要你怎样?陪我上床?」他主动接口。 她又红了脸,像颗熟透的苹果,超可口。 他看着,几乎想咬一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冲动。「那是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她不明所以地扬眸。 「等你的心不在别的男人身上。」他严肃地回望她。「我不希望我们上床时,中间还躺着你前男友的幽灵。」 「你——」她愕然无语,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你连一个情妇的心都想要吗?」 「我不是想要你的心,只是想确定你在床上时,只想着我一个人。」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扯唇。「你就当这是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吧!」 也就是说,他不仅要她心甘情愿地跟他上床,还希望她能真正地享受与他的鱼水之欢,毫无虚假。 她凝睇他,默默体会他这话背后隐含的耐性与温柔,一时心动难抑,纤足轻颤,摇响一串清脆铃声。 第5章 那个男人已经闯进她的心了。 当孙巧薇脑海里不时地浮现起纪天睿的身影,她才渐渐恍然大悟,这个男人不但闯进她生活里,而且也在她心房占了一席之地。 她已经习惯身边有他了,所以才在他夜晚迟归时,心神旁徨不定,猜虑担忧。 她似乎在乎起他了,这不算是一件好事吧? 应该说,糟透了! 孙巧薇在一面橱窗前停下,愣愣地注视窗里模特儿身上耀眼的穿着。她原是出来买油彩画具的,可却老是被这季流行的新款服饰所吸引。 都怪纪天睿,他太重视一个女人的装扮,又老爱对她的穿衣品味大肆批评,以花花公子的姿态教导她该怎么展现女人味,害她最近对流行时尚格外敏感,从前绝对不看的服装杂志,现在偶尔也会翻翻了,从前视而不见的街边橱窗,现在却当艺术品欣赏。 「你知道吗?其实一个女人本身就是艺术品,就像你会在画布上涂涂抹抹一样,为什么不把自己也当成艺术打扮?」 这是他的论调,虽然她总觉得似是而非的,仍是听进了耳里。 如果她把自己当成一幅画作,她会如何为自己上油彩呢? 最近的她,常常思考这样的问题。 「纪天睿,你把我变虚荣了。」她对着玻璃橱窗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 这应该,也不算是一件好事吧? 孙巧薇悠悠叹息,怎么跟那男人在一起,没一件好事,她却还是贪恋着舍不得离去,跟他玩什么包养的游戏? 难道要怪他对自己太温柔吗? 她迷蒙地想,不知不觉伸出食指抵着唇,回味他留下的温暖缠绵。 说不定该怪的,是他接吻的技巧太高明,害她也跟着沈沦在情欲的深渊里了…… 「巧薇!」一道惊愕的嗓音传来。 她怔了怔,回过头,望向一个表情复杂的男人,他是谢定杰,没想到两人竟会在街头偶遇。 「巧薇,你……」谢定杰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神像是尴尬,又有几分歉疚。「最近过得好吧?」 她不说话,望着曾经锺爱依恋的前男友,心脏一阵狂跳,咚咚咚咚地敲打着胸 「你还……恨我吗?」谢定杰以为她不说话,是对他无声的抗议,眉宇忧郁地收拢。「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才好。」 他能弥补什么?除了说对不起,他又能做什么? 孙巧薇胸口一凉,急奔的心跳突然缓下来。她看着眼前犹豫地搓着双手,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真觉得奇怪,自己以前怎会喜欢上这样毫无担当的他? 「既然这样,那你还我钱吧。」她讥诮地开口。 谢定杰一愣。「什么?」 「你应该没忘了,你在国外留学的生活费跟学费都是我暂时借给你的吧?你说有一天会还我。」 既然他说过会还,那就负起这个责任,让她看看他会怎样弥补…… 「是,是,我……我会还。」谢定杰慌了,他才刚回到台湾,连份像样的工作都还没找到,要从何还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赚了钱就会还你。」 「是吗?那就好。」她淡淡回话。 谢定杰迟疑地盯着她,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眼底闪过惊艳。 「还有事吗?」她冷漠地问。 「没有,我只是……」他窘迫地咬咬唇。「巧薇,你好像变漂亮了。」 「什么?」她讶异,没料到前男友会忽然称赞自己。 「是真的,你变得好漂亮!」谢定杰以为他的赞美射中她的心,急迫地强调。 「你今天穿这样,真的很美,你……」 孙巧薇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瞥望自己。她今天穿得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件轻薄的针织衫,搭一件飘逸的及膝圆裙,以纪天睿的标准来看,这只能算是女学生的穿着,顶多就是胸口开得比较低,露出一点乳沟引人遐思而已。 这样,前男友就认为她变美了? 她疑惑地望他,而他的目光正顺着她修长的美腿蜿蜒而下,落在穿着细跟凉鞋的纤足上。 她纤细的脚趾,搽了桃粉色的指甲油,踝骨圈着一串精致的脚链,看来异常地性感诱人。 谢定杰的气息蓦地急促起来。他抬头看前女友清秀的脸蛋,忽然觉得好后悔,他怎么会为了彭欣欣那种骄纵任性的大小姐,背叛了这么一个美丽迷人又对他一往情深的女孩? 他上前一步,急切地想挽回。「巧薇,你听我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孙巧薇瞪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他哑声问。 她紧绷下巴。「那彭欣欣呢?」 「她?」提起那位大小姐,谢定杰懊悔地恨不得痛扁自己几拳。「我根本上她的当了,她只是跟我玩玩,不是真心的。」 「因为她玩腻了你,所以你就回来找我?」孙巧薇语气尖锐。 「巧薇,你……你怎么这么说?」谢定杰苦恼地揪眉。「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看在我一时糊涂的分上,原谅我一次吧!」 他要她原谅他?他怎么好意思这么说? 孙巧薇锐利地注视前男友,胸口结冰,这话如果是在她当场抓到他背叛的证据时,他出口求饶,她或许还会考虑原谅他一次,但那时候,他求的却是马上与她分手。 为了讨好彭欣欣,他不惜当面伤害她。 而她对他的爱,从那一刻,就开始枯萎了,到如今,早已死绝。 「巧薇,你原谅我好吗?」谢定杰见言语无法轻易说动前女友,干脆决定采取行动,双臂一层强将她拥进怀里,嘴唇朝她吻去,试图以亲吻融化她。 回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打得他头晕目眩。 「巧薇?」他抚住自己疼痛的脸颊,不敢相信一向对他宠爱体贴的前女友竟如此粗暴。「你打我?」 打他又怎样?她早该赏他耳光了,否则这男人永远长不大,永远不懂他对她的伤害有多深。 孙巧薇冰冷地瞪他。「下次再这样,我绝不会饶过你!」 撂下狠话后,她转身离开,一面走,一面感到胸臆漫上一股强烈的羞辱。 她取出面纸,忿忿地擦拭自己的唇,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怎么擦都觉得恶心。 眼眸,隐隐约约刺痛着,她一递又一遍地深呼吸,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纪天睿……你在哪里? book.ddvip 纪天睿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 手机铃声不识相地响起,虽然他已经调成震动模式,但仍是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他蹙眉,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方喜娜打来的。 他脑海迅速掠过这女人的履历——方喜娜,金融钜子方建成的宝贝孙女,家世背景超一流,外貌人品也属于上等,气质高贵优雅,是个值得考虑的结婚对象,也是他近日打算正式追求的目标。 但即便如此,她仍未重要到够资格让他在会议中接她的电话。 他按下拒接来电,继续开会,这场会议攸关他们下半年度即将推出的一款新线上游戏,是筹备了将近三年的大企划,公司上下全都卯足了劲,准备在此一役攻下亚洲江山。 各部门主管轮流报告完毕,轮到纪天睿这个总经理说话时,手机又在桌面震动地呜呜响。 他皱眉,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关机时,萤幕显现的人名却让他心跳一停。 这个人从来不曾主动打电话给他,这是第一次。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他出声道歉,在众人好奇愕然的注视下,快步离开会议室,来到走廊僻静的角落。「喂。」 「是我。」传进耳畔的嗓音很轻、很细。 「我知道。」光是听见她的声音,他就忍不住想微笑。「怎么会想到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她默然不语。 他听着她细碎的呼吸,直觉不对劲。「巧薇,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她迟疑了两秒,才轻声回应。「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你没打扰我。」他自然地说着违心之论。「没事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这不像你。」 「因为……」 「怎样?」 「我只是想问问,你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藉口。 纪天睿在心里论断。如果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班,也该在傍晚的时候再打来问,现在还不到中午呢。 「我看你应该不是想知道我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吧?」 「啊?」 「你是想我了,对吧?」他轻声笑,不怀好意地逗她。 通常当他这么戏谑她时,她总会或娇嗔或故作冷淡,绝对不肯让他占上风,但这回她却下抗议,只是保持沈默。 「怎么?该不会是真的想我?」他不敢相信。 「你……有空吗?」她细声细气地问。「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吃午餐?」 老天,她是真的想他! 纪天睿屏住呼吸。他很想保持冷静,就像平常面对其他女人一样,用理智的脑袋算计对方所有的反应,但他没办法,心脏不听话地猛跳,气血上涌,一向清明的脑子有片刻混沌。 「我中午……跟客户约好了。」而且不能取消,因为他今天下午就得临时飞一趟韩国。「下午也要出差,到首尔去,那边有一家公司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他们欧洲的客户来拜访,邀我过去见面认识一下,这对公司未来打入欧洲市场是个好机会,我得好好把握。」他愈解释,就愈觉得懊恼,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她初次主动邀约,他却不能回应。 「你要去几天?」 「大概三、四天吧,我也跟他们说好了周末一起打高尔夫球。」 「要三、四天?」她嗓音似有些轻颤。「那么久?」 是吗?她觉得久吗?才跟他分别四天,她就已经觉得不舍了吗?她是不是开始懂得依恋他了?她会思念他吗? 纪天睿思绪澎湃,有部分的他想考验她,试探他若是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会作何反应,但另一部分的他又有种强烈的渴望,想将她打包带走,最好能将她摺起来,放进自己口袋,时时刻刻与自己形影不离。 「巧薇,你……」言语在他嘴边迟疑,他想说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确定。 「我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她哑声叹息。 这一叹,揪紧他的心。 「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他下定决心。「我们机场见。」 book.ddvip 于是,她与他一起坐上了飞往韩国首尔的班机,他替她订了商务舱的机票,两人相邻而坐。 空姐送来两杯柳橙汁,孙巧薇端起杯子浅啜着,察觉纪天睿一直灼灼地盯着自己,有些羞窘,不禁别过眸,逃避他热烈的眼神。 她不该打那通电话的,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要在上班时间打扰他,就像他所说的,那不是她的作风。 只是那时候,她刚见过前男友,心情震荡,很不愉快,也不知怎地,莫名地就思念起他,很想、很想马上见到他。 就算见不到他,听听他的声音也好,所以她才打了电话,没想到他不但接了,还邀她一同出差。 「你在想什么?」纪天睿倾过身,试图窥探她的眼神。 「没什么。」她羞赧地躲开他。 「干么不看我?」她愈躲,他愈坏心地想看个究竟,一直逼近她。「转过头来。」 「就说了没什么嘛。」她往窗边移动,几乎贴上机壁。 他好笑地看她整个身子缩起来。「巧薇,你在害羞吗?」 「哪有?」她否认。 「那这是在做什么?」质疑。 「什么做什么?」装傻。 「你这样子,不是在躲我吗?」 「我哪有躲?」 「哪没有?」 「哪有?」 又开始无谓的争论,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对话总会变得这么幼稚? 孙巧薇窘热脸,正被纪天睿闹得不知所措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忽然响起。 「天睿,是你吗?」 两人同时回头,是一个长相很娇媚的美女,衣饰高贵、气质优雅,一看即知是名门出身。 「喜娜?」纪天睿惊讶。 「怎么这么巧?你也坐这班飞机!」方喜娜巧遇他,喜悦地扬唇。「我早上还打电话给你,你没接。」她哀怨地瞟他一眼。 「我那时候在开会,不好意思。」他连忙转开话题。「你也去韩国吗?」 「是啊,跟几个朋友去玩。」她指了指前座几个正嬉闹谈笑的千金小姐。「早上我打给你,是想跟你说我生日快到了,家里要帮我办一个party,有空的话,希望你也能赏光。」 「既然是你的生日,那当然一定要到喽,怎么能不去?」纪天睿回她一个风度翩翩、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方喜娜脸颊微晕,目光一转,瞧见坐在他身旁的孙巧薇,眼神一暗。「这位小姐是?」 「这位……」纪天睿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反倒是孙巧薇主动开口。 「我是他的亲戚。」 「亲戚?」方喜娜扬眉。 纪天睿赶忙接口。「是啊,算是我远房表妹吧。她爸妈都在国外,她一个人来台湾玩,我阿姨不放心,托我好好照顾她。」 「所以你带她去韩国玩?」方喜娜话里浸着抹酸味。 「表哥出差,我怕留在台湾无聊,反正也没去过韩国,就跟他一起来喽。」孙巧薇耸耸肩,尽力扮出一个任性表妹的神态。 「原来是这样。」看来方喜娜是信了,又回复喜孜孜的笑容,转向纪天睿。「回到台湾后,我会派人把请帖送去你们公司,你一定要来喔!」 「没问题,我一定到。」纪天睿许诺。 方喜娜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表妹?」纪天睿望向孙巧薇,星眸辉亮,似笑非笑。 「不然呢?」她瞪他。难道告诉人家她是他包养的女人? 「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好。」他轻声笑了。「你反应挺快的,我佩服你。」 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她抿唇。「她到底是谁?」 「方喜娜,她爷爷在金融界很有名,是台湾商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听起来像是个很有力的合夥人。」她嘲讽。 「没错,她的确是我考虑的对象之一。」纪天睿坦然承认。 孙巧薇心口揪紧,冷哼一声,别过头。 「你吃醋啦?」他逗她。 「怎么可能?」她嗤声反驳,坚决否认在喉咙呛涌的是酸味。 他又笑了。她真讨厌他这种若有深意的笑声,还有那彷佛看穿一切的犀利眼神,总令她尴尬得无地自容。 「我要睡了。」她闭上眼,假借要休息,躲开他有意的戏弄。 「好,你睡吧。」他替她收起餐桌板。 她不知道,当她睡得蒙胧之际,他担心她着凉,还向空姐要来一条毯子,替她盖上,怕惊醒她,动作异常地轻巧,温柔满溢。 book.ddvip 到了韩国,纪天睿的行程一个接一个,拜会合作公司,和欧洲的客户共进晚餐,隔天又参访公司,考察市场,开了几场会,见了一堆人,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步履进饭店客房。 知道他忙着应酬,孙巧薇体贴地不打扰他,白天自己在首尔市区四处闲逛,晚上乖乖回到饭店等他。 只是她等着等着,不觉坐在沙发上打起盹来,螓首一歪,还不小心碰到墙壁。 纪天睿见了,又心疼又好笑,将她拦腰抱起身,轻轻放上床。 她迷蒙地睁开眼。「你回来啦?」 「嗯。」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你累了怎么不上床睡?」 「我在等你。」她小小打了个呵欠。「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晚上大家喝酒,太尽兴了,所以晚了一点。」 「你喝酒了?」她这才嗅到他身上传来酒味,不觉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知道了,我会闪远一点。」他受伤似地开玩笑。 「我又没说什么。」她赧然。 「你是没说,可你的表情都说了。」他伸手捏了捏她鼻尖。「我先去洗澡。」 洗过澡再出来,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订的是两张床的双人房,本来应该一人睡一张,互不干涉,但见到她甜美的睡颜,他忍不住心动,厚颜无耻地爬上她的床,展臂将她柔软的娇躯揽进自己怀里。 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抱着她入眠,她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仿佛也明白他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安心地又闭上眼,继续睡。 她的脸颊贴着他胸膛,下半身憩在他双腿之间,小鸟依人的模样绝对是一个男人自制力的极大挑战。纪天睿凝望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圣人,竟能任由软玉温香抱满怀,还能不动色戒。 「我简直自讨苦吃……」他叹息地喃喃自语,很想有谁能赞美自己的君子风度,甚至给他奖赏,可惜怀里的美人睡得香甜,浑然不知他的痛苦。 两人就这样睡了两晚,到了周末,合作公司邀他去济州岛的度假中心打高尔夫球,他要她陪自己一起去。 「可是你要怎么跟大家介绍我?」她疑虑。一个情妇能陪他在公开场合亮相吗? 「这有什么难的?就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啊!」他微笑,觉得她的顾虑很有趣。 「但我又不是。」她抿唇。 「谁在乎你是不是?」他爱怜地掐她脸颊。「你放心吧,我们做生意的人才没那种闲工夫管别人的私生活,反正你乖乖跟在我身边,适时展露一下微笑,撒娇几句,就能把那些老头们迷得晕头转向了。」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她不以为然,不认为自己有能耐迷倒那些见惯各种美色的商场强人。 「是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他笑望她。「把我平常教你的本领都使出来,我保证他们对你另眼相看。」 「是吗?」孙巧薇虽然仍是不信,但还是遵照他的指示,细心地装扮自己,他不喜欢女人上浓妆,建议她只要轻描淡抹就好。 「就是要自然,透明的妆容最美。」 「你怎么会懂这么多?」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真怀疑你从小是不是在女人堆长大的?」 「那是因为我有个很懂得打扮的妈妈。」对她的嘲弄,他不以为忤,反而很自豪地招认。 「你妈妈?」她讶异地从梳妆镜看身后他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她提起自己的母亲。 「你可别以为我妈住乡下,就没什么见识,她以前也是个名门千金。」 「以前?」她抓住关键字眼。「那现在呢?」 他面色一沈,惊觉自己说太多了,故作轻快地转开话题。「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这些可是我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长大以后交往过不少千金小姐培养出来的鉴赏力。」 看出他不愿详述自己的母亲,她也体贴地不多问,顺着他的口气开玩笑。「知道了,老师。」 纪天睿淡淡一笑,眼神掠过一丝赞许。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她懂得察言观色,不该追问的事,绝不多嘴。 他取出一个绒布小盒,盒里躺着一对细致精巧的耳环,他替她戴上,手指顺势在她珠圆玉润的耳垂流连。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烫红了。 「喜欢吗?」他低声问。 「嗯。」她点头,从镜里望他,他的眼神忽然转深,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欲望,她心跳一乱,不觉微微往后侧过脸。 他懂得她的暗示,立即倾身攫住她娇艳的红唇,温柔地吸吮。 book.ddvip 他说得不错,她只要打扮妥当,无须做作,只要摆出平常那种漠然如梦的姿态,偶尔回过神来,对那些男人甜甜一笑,他们便一个个为她神魂颠倒,赞美她有气质、够迷人。 孙巧薇不懂,除了穿得性感一些、妩媚一些,她的态度几乎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啊,为什么以前她连自己的男友都迷不倒,现在却无故多了一群仰慕者? 「我不是说过你有潜力吗?」纪天睿道。「只是需要适当的开发而已。」 「可是他们说的气质,到底是什么?」她怎么不觉得自己多有气质? 「就是你身上这股若即若离的味道。」他笑望她,眼神深刻。「我不是说过,你有时候冷漠得可以逼疯一个男人?男人会把你当成挑战,想征服你。」 所以他也是因为想征服她,才想将她养在家里? 她默默瞅视他,他看透她思绪,笑着点头。 「就是这样没错,小姐。」 「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不该让你称心如意?」她认真地问。 他一愣。 「也就是说,我不该跟你上床。」她直直凝视他,眼神蕴着某种挑衅意味。「你尝到甜头,觉得自己征服了我,是不是就会将我弃如敝屣?」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星眸含笑,方唇戏谑地挑起。 她懊恼地白他一眼,别过头。 这男人真坏,明知她极度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却还总是跟她玩这种男女挑情的游戏。 见她似嗔非嗔的表情,他忽地笑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响亮地啾吻一下她的唇。 「怎么办?巧薇,我愈来愈觉得你是个很令人心痒难耐的挑战了——」他说话的口气,放肆而轻薄。 她气得咬牙,嘟唇不语。 第6章 陪他打完高尔夫球后,他借来一辆休旅车,开车载她沿着济州岛的滨海公路兜风。 正值春天,济州岛开满了一片片灿烂的油菜花田,黄澄澄的颜色,映衬着碧海蓝天,美得教人屏息。 「好漂亮!」孙巧薇赞叹,摇下车窗,心动地看窗外美景。 「要不要下来走走?」纪天睿看她双手巴在窗边、小狗似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想疼,摸摸她的头。 「好啊!」她点头。 两人在一片广阔的油菜花田旁停下车,手牵手走进花田里,前方是蔚蓝大海,数座城墙般的山峰连成一气,临云面海,气势壮丽。 「听说这里就是济州第一景,城山日出峰。」纪天睿翻阅导览手册,笑着介绍。 「好美喔!」孙巧薇心情愉悦,展开双臂,在花海里旋圈,白色裙摆也跟着她的动作,转开一个曼妙的弧。 纪天睿把握机会,按下数位相机的快门。 「啊,你偷拍!」她指责。「人家都还没摆好姿势呢。」 「要摆什么姿势?这样最自然。」说着,他又拿起相机,把她娇嗔的容颜收入镜头。 她阻止不及,索性不理会,自顾自地弯下腰来,抚弄两旁的油菜花。 「对了,我们两个拍一张吧!」纪天睿拍够了佳人倩影,忽然兴起,想留下与她的合照。 「可是这里又没别人,找谁帮我们拍?」她疑惑。 「没问题,这相机有自拍功能。」他一手揽她纤腰,另一手举高相机对准两人。「来,笑一个——」 两人脸贴脸,留下亲昵欢悦的合影。 拍完照,纪天睿收起相机,又提议。「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跑到另一头。」 「什么?」她愕然,还没弄清楚他搞什么,他已经开始跑了。 「快追上来啊!」他扬声喊。 她愣住,瞪视他的背影,两秒后,洒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他以为自己在拍琼瑶的爱情戏吗?还赛跑哩! 虽然好笑,虽然觉得这男人好无聊,但孙巧薇还是跑了,或许是因为天空太蓝,海洋太辽阔,这片花田太美不胜收,而她的心情又好得似乎要飞上天,所以她跑了,追逐他的背影,踩他踏过的步伐,跟随他玩要这美妙人生。 「你等等我嘛!」他的步履太矫捷,她追不上,赖皮着抗议。「再不停下来,我要生气了。」 听她说要生气,他立刻展现绅士风度,很识相地停下来,她从身后追过来,来不及收住脚步,直接扑倒他。 两人倒在花田里,差点压坏几株可怜的油菜花。 「快、快起来!别把这些花弄坏了。」她手忙脚乱地连忙要拉起他。 他却俐落地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狠狠地吻,吻得她脸红心跳,不知不觉逸出娇吟,他才心满意足地收住吻,拉她起身。 「你很坏。」她娇睨他一眼。 「男人不坏,女人怎么会爱?」他为自己的「坏」感到得意洋洋。 她心跳一停,却故作高傲地抬起下巴,走在前头,不理他。 「干么不理我?」他在她身后闹。「巧薇,回头看我嘛,我一个人走在后面很可怜耶!」 不理就是不理。她狠下心。 「啊!」他假装摔倒。 她惊动地回眸,只见他笑咪咪地将摇摇欲晃的身子收稳。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他朝她眨眼,眼睛亮晶晶的,像孩子一般淘气。 她认输了,这男人太懂得猜她的心,她的每个思想、每个反应,似乎都逃不过他的预测。 「你真的很讨厌。」她瞪他,眼神流露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哀怨。 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完全属于情人间的撒娇风情震动了他,也诱惑了他。 他快乐地从身后搂住她。「不是讨厌,是喜欢吧?」一个女人,只有在喜欢一个男人时,才会展现那样的风情。 她不吭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纪天睿一颗心飞扬,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喜悦,女人喜欢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从小到大,他受惯了异性的仰慕,却只有她的倾心,能令他心动。 他牵着她,在这片花海里尽兴倘徉,直到日落了,晚霞满天,仍依恋地不舍离去。 「你的梦想是什么?」他低声问,从身后抱着她坐在海边,听潮来潮往的涛声。 「我的梦想吗?」她仰起脸望天,绚烂的霞色比她所能调出的各色油彩都更好看迷人。「我没有梦想。」 「真的假的?」他不信,女人不是最爱作梦的吗?怎么可能没有梦想?「你不想成为画家吗?或者有一天能开个展之类的?」 「不会啊。」她摇头。「我画画只是自己高兴而已,没想过要成名,别人看不看也无所谓。」 「也就是说,你无欲无求?」 「应该说胸无大志吧?」她开自己玩笑。 「那岂不是很可惜?」他捏她脸颊。「我看你画画,觉得你颇有天分,如果你有心朝这方面发展,前途应该不可限量。」 「无所谓。」孙巧薇耸耸肩,她本来就志不在此。「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嘛……」他沈思片刻,忽尔一笑。「我记得小时候写过类似的作文题目。」 「那你写了什么?」 「希望让我妈过好日子。」 「什么?」她很意外,回眸望他。「你们小时候家境很不好吗?」 他眼神深沈。「我是我妈一手养大的,她为了拉拔我,吃了不少苦,几乎什么粗活都做过。」 「可你说……你妈以前是名门千金。」 「她的确是,所以这种日子对她来说加倍地辛苦,可是她从来没有怨言,就算帮人洗碗洗衣服,洗出一双富贵手,每天痒得难受,她在我面前,永远都是笑脸迎人的模样。」 她怔仲地听着。「听起来是个很了不起的妈妈。」 「她的确很了不起。」提起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纪天睿只有骄傲。 她凝望他引以为荣的表情,心弦一柔。「所以你现在应该算是实现小时候的梦想了。」 他闻言,脸色一沈。「还不算。」 「怎么会不算?」她不解。「你们公司不是很赚钱吗?」 「是很赚钱没错,但顶多只能让我妈衣食不愁而已,离我原先设下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你原先到底设下了什么样的目标啊?」她轻叹,都已经是一家上柜公司的老板了,还不够吗? 「我要我妈能回到上流社会,要她以前娘家的亲戚看到她时,不敢再对她没礼貌地大呼小叫。」纪天睿语气坚定,神情凛冽,眼神隐隐掠过一丝阴狠。 孙巧薇怅然望他,感觉到他心里有股恨意,虽然藏得深,却很激烈。 他会如此执着,肯定是因为他母亲曾在娘家那边受了不少屈辱吧?或许曾经带着他回去求援,却落得无人闻问的下场。 她很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若是他不肯主动松口,她也不愿强硬地揭开那伤口,或许,还痛着呢…… 「那你的家人呢?」他果然转开话题了。 她愣了愣。 「你跟你爸妈,是不是有什么心结?」他紧盯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我没有离家出走。」她摇头。「他们……在国外。」 「真的在国外?」纪天睿讶然,没想到他胡诌的「表妹」背景还真中了一部分。「他们是移民吗?」 「嗯,我爸在加拿大开餐馆,所以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待在温哥华。」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台湾?」 「我爸妈是在我念大学的时候才移民过去的,我已经长大了,所以就决定一个人留在台湾。」 「为什么?」他审视她。「跟家人分开,不觉得寂寞吗?」 她淡淡地苦笑,眼神迷离。「就算跟他们在一起,一样会寂寞。」 「为什么?」换他不懂了。 她转回头,不看他,直视前方大海。「我爸妈感情很好,几乎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他们对彼此的昵称跟平常说的话,连我这个女儿听了,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小时候同学们都觉得我很幸福,有一对这么相爱的父母,可其实……不是这样的。」 「因为他们感情太好,反而顾不了你吗?」他试着猜测。 她一震,良久,黯然点头。「我小时候常常被遗忘,有一次还被忘在游乐园里,他们说要带我出去玩,结果却忘了带我回家,那天还是我生日。」 「什么?」纪天睿怒了。「怎么会有这种父母?」 「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两个人太开心了,所以有时候会一时忘了我的存在而已。」所以她很难怪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养她育她,供她吃穿,供她上学,让她生活优裕,样样都不缺。 唯一缺的,只有对她的关注。 「很难说他们不爱我,可也很难说那就是爱。」孙巧薇继续娓娓倾诉。「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们俩每次一吵架,就会争着来讨好我,拗我站在他们那一边。」 「可是一旦和好,又把你抛在脑后了。」他理解地接口。 「没错,就是这样。」她幽幽叹息。 纪天睿胸口一拧,蓦地缩臂拥紧她,脸颊与她相贴。 好可怜好瘦弱的她……原来她小时候过的是那样备受冷落的生活,真教他心疼。 她身子忽地一颤。 「怎么?冷吗?」他更揽紧她,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吹拂。「你身体不好,这边海风凉,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她点点头,却没立刻起身,懒洋洋地赖在他怀里。 不知怎地,当他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她有种备受呵护的感觉,彷佛自己是受他保护的,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会顶着,不用担心。 从小到大,不曾有谁给过她类似的感受,就连跟前男友谈恋爱时,也是她照顾对方居多,不是她受宠。 他是第一个…… 「走吧。」他拥着她起身,两人在夕阳下倚偎着前行,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 book.ddvip 吃过晚餐,回到饭店,他便催促着她去泡热水澡,等她沐浴完出来,发现他正靠坐在床上打盹,手上还摊着一本商业杂志。 她看着,心房融化一股温柔。 他一定累坏了吧?这几天不是跟客户开会应酬,便是陪她四处游玩,明明疲惫的人是他,他却总是先关照她的不适。 这世上,还有谁会像他这样关心她? 孙巧薇淡淡扬唇,拉拢浴袍衣带,轻轻地坐上床。 他惊醒,迷蒙地睁开眼。「你洗完澡啦?」 「嗯,换你了。」 他打个呵欠。「唉,我好懒得洗啊。」 「那我帮你好了。」 「什么?」 「我帮你洗澡。」她认真地重复。 他不敢相信,瞌睡虫全飞走了,霎时清醒。「不要说这种话,你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引诱吗?」 她静静地凝视他,半晌,哑声开口。「如果我引诱你,你会接受吗?」 他惊骇地怔住,一时无语。 孙巧薇垂下眸,努力调匀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扮演主动勾引的那一方。 男人都爱挑战,如果她跟他上床了,他自觉征服了她,说不定从此就对她不感兴趣了…… 「巧薇?」他沙哑地唤她。 她心口一震,蓦地下定决心,扬起眸。「天睿,你……要我吧!」 他倏地倒抽口气,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倾身向前,展臂环抱他胸膛,翘臀压在他腿上,挑逗他阳刚的男性,抬起脸,轻轻地亲吻他的唇。 或许她不该这么做,或许她的主动献身会让她在他心目中变得廉价,但这是她唯一能回报他的方式,他这么宠她,如此怜她,就让她回报他的恩情吧。 「巧薇,你……别这样。」他的气息变得粗嗄。「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不是,你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她停下吻,双手贴捧他俊俏的脸颊,水眸深深地凝睇他。「我跟你保证,今天晚上这张床上只会有两个人。」 「你的意思是……」他心跳狂野。「你已经可以抛开那家伙了?」 那家伙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是。」她点头。她早就抛开谢定杰了,自从与他重逢的那天,她便明白曾令她心痛又心碎的前男友已是过去式。 「你真的不再想他了?」他反身将她压在床上,锐利地俯视她。这对他很重要,他受不了她在跟他上床时,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她望着他,清淡地、甜美地微笑,藕臂勾住他肩颈,将他拉向自己。 他懂得她的暗示,倏地低吼一声,将她扑倒,扯开浴袍衣带,她柔腻的胴体便裸露在他身下,那么温软、那么诱人。 他试着放慢速度,不让自己显得太焦躁、太贪婪,他想展现君子风度,给她一个永难忘怀的缠绵夜晚,但不行,对她的欲望已压抑得太久,压抑到他全身发痛,他不能忍耐,只想激狂地爱她,不顾一切地占有她。 他急切地爱抚她,俊唇吮吻她的锁骨、她饱满的胸前,他不耐地扯下自己的衣裤,与她裸裎相贴。 「慢……慢一点啦。」她感觉到他的狂躁,很慌,很害羞。「我会……怕。」 她会怕吗? 他神智一凛,惊觉自己太粗鲁了,这是他们的第一夜,他该温存地对她,不该吓着她。 「对不起。」他歉意地轻吻她耳垂,为她努力克制欲望,为她强忍痛苦,为她慢下速度,大掌一寸一寸地辗过她的肌肤,撩拨她,也安抚她。 为了不让她害怕,他只好让自己痛。 他没发现,这是他初次真正懂得怜惜一个女人—— book.ddvip 回到台湾后,纪天睿工作更忙碌了,新款游戏即将上市,除了邀请资深玩家试玩,测试市场反应外,还有相关的行销策略必须拟定,偏偏玩家又发现几个小漏洞,程式必须做修改,研发部门整天开会,他这个总经理自然也得负责督导,做最后决策。 他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家时,往往已是深更半夜,孙巧薇总是一边画画,一边等他,虽然她从不承认自己在等他,但他知道,她的确在等。 他舍不得她为自己劳累伤神,命令她早点睡觉,她从来不理,珍惜每天能与他相处的短暂片刻。 他们会一起吃宵夜,聊聊天,说说笑,她有时会替他按摩,有时他抵挡不住欲望,会激烈地要她。 这样的生活美满写意,纪天睿几乎都要忘了,这个惹人怜爱的女人只是他的情妇,不是他准备共度一生的妻子。 直到好友一通电话,提醒了他。 这天,他刚开完会,正回到办公室喝咖啡,喘口气时,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call他的是死党之一,叶子航。 「叶先生百忙之中打电话给在下,不知有何贵干?」他们几个麻吉讲话总是不正经,肆意玩笑。 「来问问纪总经理,你有没有收到方喜娜生日party的请帖?」 「有啊。」纪天睿打开抽屉,翻出数日前收到的请帖,方喜娜不只邀请他,还礼数周到地连他的「表妹」都一并邀请了。 「你会去吗?」 「会啊,怎样?」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对方喜娜有什么想法?」叶子航话中有深意。 纪天睿很快便领悟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要,你就要上了。」 「不愧是我的麻吉,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机灵。」叶子航这话也不知是讽刺或称赞,听得纪天睿眼角直抽搐。 他摇头失笑。「怎么?你对她也有兴趣?」 「这个『也』字有文章。」叶子航听懂了。「这么说,你本来打算把她列入结婚合夥人的考量对象之一?」 「我是这么想。」纪天睿坦承。 「你认真的?」 「她是方建成的孙女,家世一流,相貌人品也没话说,值得考虑。」 「既然这样,我让贤。」叶子航深明不与兄弟抢女人的道理。「你什么时候开始追她?」 「我还没决定,看看这次她的生日宴再说吧!」纪天睿难得如此不果断。 叶子航一听,马上吐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不决了?还得看看再说?到底要不要追?一句话!」 「这个嘛……」纪天睿陷入沈吟,理智上他告诉自己应当趁对方显然对自己颇有好感时,把握良机乘胜追击,免得肥水落入外人田,只是情感上,他莫名地有些不情愿。 「还在迟疑?」叶子航受不了。「该不会跟你养在家里那只金丝雀有关吧?」开门见山,犀利的语锋杀得纪天睿措手不及。 他愣住,不觉握紧手机。 「兄弟,你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你不谈恋爱的。」叶子航苦口婆心似地劝。 纪天睿一凛。「谁说我在谈恋爱?」 「那你现在三心二意是在做什么?就像你说的,方喜娜条件那么好,难得脾气也温柔,你要是放过她,简直是傻瓜。」 「我没说要放过她。」 「所以你是下定决心喽?」叶子航确认地问。 纪天睿抿唇。「我会追她。」他冰冷地强调,表明自己不会被一个女人冲昏头,忘了自己为人生设下的目标。 他不信爱情,婚姻对他而言,只是一桩合夥生意,他会尊重自己的妻子,但绝不会爱她。 「确定你脑子还正常,我安心了。」叶子航似笑非笑地感叹,顿了顿。「不过我很好奇,那个孙巧薇到底是何方神圣,真想见见她。」 「你会见到的,喜娜也邀请她参加party了。」 「什么?」叶子航惊讶。「这怎么回事?」 纪天睿把那天在飞机上巧遇方喜娜的经过大致说了。「所以她以为巧薇是我表妹。」 「而你真的打算把你『表妹』带去参加方喜娜的生日宴?」叶子航不敢相信。「你不怕她的身分败露,方喜娜会生气?」 「就算败露了也无所谓,让喜娜吃点醋,也不是坏事。」纪天睿笑笑地低语,眼神清冽。「像她那种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千金小姐,如果追她太勤,态度太卑微,她反而容易厌倦。」 「就是要欲擒故纵,她才会对你死心场地,对吧?」叶子航呵呵笑,完全懂得好友打算怎么玩,这招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的,也要他们这种资深坏男人才玩得顺手。「你没变最好了,你知道这阵子我们几个有多担心你吗?都怕你被那女人给洗脑了,丢我们的脸。」 「放心吧,我依然是大男人俱乐部的一员。」纪天睿讥诮地冷笑。 「那就好,到时见喽!」语毕,叶子航干脆地挂电话。 纪天睿却还握着手机,久久回不了神。 第7章 「你会不会太嚣张了?」 纪天睿说到做到,果然带着孙巧薇一同参加方喜娜的生日宴,这决定把孙巧薇也吓到了,原本抗拒着不想来,拗不过他的坚持,这才勉强出席。 只是到了现场,看会场布置得美轮美奂,前来贺喜的尽是些名流淑女,她不禁为纪天睿大胆的举动咋舌。他就不怕在这里撞见任何人,拆穿他们俩所谓的表兄妹关系吗? 「你这么做,万一真相被戳破了,怎么办?」她责备纪天睿,觉得他实在嚣张得可以。 但他只是满不在乎地微笑。「我带你来,其实有两个用意。」 「哪两个?」 「首先是回应方喜娜的好意,毕竟是她主动邀约我的『表妹』光临的,我如果不带你来,岂不坏了她的美意?」 心眼真多!孙巧薇不以为然地撇唇。「那另一个用意呢?」 「另一个,是想玩一个小游戏。」 「什么游戏?」 他含笑望她,星眸闪动某种恶劣的趣味。「说不定我带你来,她看我对你好,会吃点小醋。」 她懂了。「欲擒故纵,对吧?」 「没错。」他赞许她的聪明。 她懊恼地瞪他。「这么说,我成了你玩爱情游戏的工具了?」 「你错了,这不是爱情,跟爱情无关。」他慎重强调。「如果你非要下定义,就称它为一种『两性』游戏好了。」 瞧他一副急着撇清的模样! 孙巧薇郁闷地打量眼前这男人,他对爱情,就这么敬而远之吗?「你还是不觉得婚姻应该以爱情作为基础?」 他淡淡地笑,笑意里噙着冷。「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天真的男人。」 所以对他而言,相信爱情是一种天真? 「不要告诉我,经历过你前男友的背叛,你到现在还相信爱情。」他彷佛看出她的疑问,清淡地点出。 孙巧薇一窒,芳心下沈。 是啊,他说得有道理。 经过谢定杰给她的教训,她原以为自己会跟他看齐,学会鄙弃爱情,但不知怎地,她似乎还是做不到,或者该说,不想这么做。 她迷蒙地望他,忽然觉得他这样从容笑着的神情好残酷。为何他可以那么果断地决定他的婚姻只是一桩合夥生意?为何他能如此淡然地从高处俯视凡间的爱情? 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男人?为何能这么温柔地使坏? 「怎么了?」纪天睿皱眉,他不喜欢她看他的表情,好像蕴藏着某种难以形容的伤感。 她摇头,也学着他,清淡地微笑。「我知道了,如果你的用意是希望利用我刺激一下方喜娜,我会配合你的,毕竟这也是情妇的『功能』之一。」 他紧盯她。「我怎么觉得这口气听起来有点酸?」 「你觉得酸?」她挑挑眉,耸耸肩。「那我不要配合好了,干脆走了算了。」 「别生气嘛。」他笑了,知道她已经学会跟他玩男女调情的游戏,半真半假地挽留她。「至少跟我跳一支舞再走,你以前应该没参加过这种社交场合吧?」 「是没有。」她嘟嘴。这种满是名流的场合,说实话她是第一次参加。 「会跳舞吗?」 「不会。」 「我教你,跳舞很简单的。」 她不吭声,耍着小小脾气。 他又笑了,语声放得更温柔。「总之你留下来吧,别急着离开。」 他太厉害了,时而冷淡,时而温和,有时高傲,有时又体贴入微,她相信不只自己,应该所有女人都抵挡不住他有意施展的魅力吧? 孙巧薇幽幽叹息,纵然觉得不情愿,还是陪他留下来了,陪着他周旋在绅士名媛之间,他跟每个人介绍她是他的远房表妹,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一流。 当然,他也带着她一同向今日的寿星道喜,方喜娜喜悦地迎接两人,留恋的眸光一直捉着他不放。 傻瓜都看得出,这个千金大小姐对他颇有好感。 「等下跳舞的时候,记得把第二支舞留给我。」他笑着提醒方喜娜。 她愣了愣。「那第一支舞呢?」 「第一支是寿星开舞,应该保留给你今天的男伴吧?」纪天睿笑得好斯文,令人无法对他生气。「我也必须领着我表妹跳舞。」说着,他宠爱似地朝身旁的孙巧薇瞥去一眼。 方喜娜观察他的神情,秀容微微一凛。她是吃醋了,就算对方只是他的表妹,她依然为他投给表妹的温柔眼神感到不是滋味。 可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妒意,从小领受的良好教养促使她甜蜜地一笑。「我今天晚上没有男伴。」 这话暗示意味明显,纪天睿听了,假装讶异地扬眉。 「不过我哥会陪我领跳第一支舞。」方喜娜又补充一句,不但暗示他自己目前身旁无护花使者,又委婉地保全自己的颜面。 「她很聪明。」方喜娜离开后,孙巧薇喃喃地评论。 「确实。」纪天睿点头同意。 孙巧薇凝望他。「你这次眼光不错。」 「什么?」他愣住,没料到她会突出此言,停顿两秒,才自嘲地扬声。「这么说,我以前曾让你觉得眼光很差?」 她不屑地轻哼。「你会看上彭欣欣,我就觉得很吃惊。」 「冤枉啊,我哪里有看上她?」纪天睿赶忙声明。「是她单方面缠着我不放,我只是不想让她太难堪而已。」 「但我听说你以前也跟她约会过几次?」她睨他。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纪天睿一顿,蓦地察觉她这话有玄机。「这表示你很早以前就注意到我,对吧?」否则怎会探听属于他的绯闻? 「我哪有?」眼见他又要开始自作多情,孙巧薇粉脸窘热,急着否认。「是公司前辈在茶水间说八卦,我不小心听到的。」 「就算不小心听到,也不用特别记在心里。」他呵呵笑。「你从那时候记到现在,可见你对我的印象很深刻。」 「呿,你少臭美了。」她辩不过他,又看他表情变得戏谑邪气,忽然觉得很害羞,莫名地想逃。「我去一下化妆室。」 匆匆抛下一句,她连忙转身离开,一面走,一面还觉得身后有两道灼灼视线盯住自己,教她心跳无法克制地加速。 真讨厌的男人,太可恶了。 她郁闷地寻思,走到化妆室,无巧不巧,撞见方才两人谈论的女主角——彭欣欣。 彭欣欣正忙着补妆,意图在进入会场前,令自己容光焕发,好把多年来的死对头方喜娜比下去,没料到竟然巧遇她想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小人物。 「孙巧薇!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刻薄地逼问。「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孙巧薇冷冷一笑。「还用问吗?当然是有人带我来的。」 这挑衅的回应瞬间激怒了彭欣欣。「是谁带你来的?是上次带你去那家餐厅吃饭的男人吗?他到底是谁?」 「他是谁关你什么事。」孙巧薇冷漠地洗手,取出吸油面纸,稍稍按了按抹着透明粉妆的容颜。 「怎么?不敢说吗?」彭欣欣讽刺地笑。「你该不会是溜进来的吧?服务生没检查你的请帖吗?」 愈来愈无聊了。孙巧薇命令自己别理会,专心补口红。 「你倒是说话啊!」她愈是冷静,彭欣欣愈抓狂。 孙巧薇依然不说话,确定自己妆容无瑕后,翩然旋身,离开化妆室。 「你给我站住!」彭欣欣气得张牙舞爪地追出来。「不然我请人来搜你的请帖了,这里可不是你这种杂草妄想来钓凯子的地方。」 杂草?钓凯子? 孙巧薇倏地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彭欣欣对她的侮辱,未免欺人太甚。 她冷笑地回眸。「老实跟你说吧,带我来的男人,你也认识。」 「什么?」彭欣欣愕然,半晌,鄙夷地冷哼。「你倒说说看是谁啊,我要知道是谁这么没眼光,看上你这种没家世没背景,长得又不怎么样的女人。」 「你确定你话要说得这么狠吗?」孙巧薇眼神结冰。「那个男人,可是你很欣赏的人。」 「笑话!我彭欣欣看上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你?你倒说说看,他是谁?」 「纪天睿。」 「什么?」彭欣欣震住。 「我说,我的男伴就是纪天睿。」孙巧薇语音冷冽。 「怎么……怎么可能?」彭欣欣脸色惨白,简直快崩溃了,她追了三年都追不到的优质男,竟然跟这个杂草女在一起?「你骗人!天睿他……他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你、你这女人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保不住,连谢定杰那个蠢蛋都不要你,天睿怎么可能看上你?你说谎!」她尖锐地指责。 「我没说谎。」孙巧薇淡定地迎视她激烈如火的目光,清冷地微笑。「没错,我是保不住自己的男朋友,被你抢走了,不过你一直迷恋不已的男人,现在可是心甘情愿地认我当他的「表妹』,让我住进他家——你觉得怎样?嫉妒吗?」 「你——你不要脸!」彭欣欣歇斯底里地怒斥。「你哪里是他的表妹了?你这样……根本是他的情妇!」 「不管是表妹或情妇,总之你追不到的男人,现在跟我在一起。」孙巧薇似笑非笑地扬唇。「这对我而言,真是最完美的报复了。」 「……原来如此。」一道森沈的嗓音忽地扬起。 孙巧薇一震,诧异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天睿?」 「天睿!」彭欣欣也看到他了,仓皇地奔向他,握他臂膀。「孙巧薇说你跟她在一起,是真的吗?真的是你带她来参加pady的?」 「是这样没错。」纪天睿收回投注在孙巧薇身上的视线,转向彭欣欣,笑笑的表情,谁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你可能会很吃惊,不过巧薇是我的远房表妹。」 「你们怎么可能是表兄妹?」彭欣欣可不傻。「如果是,三年前你们在我爸的公司遇见,怎么会不认识对方?」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温煦地解释。「我阿姨姨丈一直住在国外,我们两家很久没来往,是最近才联络上的。」 「真的?」彭欣欣半信半疑。 纪天睿却不再解释,不着痕迹地抽开她的手。「我有些事想跟我表妹说,失陪一下。」语毕,他不再理会彭欣欣,拉着孙巧薇离开。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沈默地对峙,孙巧薇看他眼神冰冷,心口也跟着一阵发凉。 许久,纪天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调听起来很平静,却潜藏着波涛汹涌。 「我一直在想,当时你怎么会忽然答应我的提议?原来是为了报复彭欣欣。」他停顿片刻,一双犀利的眼仿佛看透了一切。「你前男友劈腿的对象,就是她吧?」 他都听见了。 孙巧薇咬唇,知道自己否认无用,只得点了点头。 他眉宇一拧,脸色阴沈。「你很厉害,孙巧薇,演技好得连我都瞒过了,我本来还以为你真的对我有些好感。」 孙巧薇闻言,身子一颤,心跳瞬问停止。「天睿,你听我说……」她犹豫地顿住,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启齿。 该怎么说呢?一开始,她的确是有意对彭欣欣报复,但她对他也是真的有好感,她不可能对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投怀送抱,他不懂吗? 但他好像真的不懂,看她的眼眸,隐隐灼烧着怒火,像是受伤了,又像不留情的自嘲,他盯着她好片刻,然后,突如其来地转身。 「你去哪里?」她焦急地追问。 「去做我早就该做的事!」他愤然回应。 她本来听不懂,直到他在舞会开始前,主动走向方喜娜,她才总算明白了。 他邀方喜娜跳第一支舞,等于是在公开场合宣布对这个豪门千金正式展开追求。 而她,就这样被他晾在一边。 book.ddvip 之后,两人陷入冷战。 说冷战似乎有些太强烈了,或者该说他太忙,不是忙加班就是忙约会,很难得早回家,回到家后通常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 她依然会等他,只是看着他冷漠的表情,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表现得比他更冷漠,故作不在乎。 她想,他是在气她吧! 他以为她欺骗了他,以为她接近他只是为了报复彭欣欣,刻意夺人所爱,她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却也很难解释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她对他的感情太复杂,别说他不理解,连她自己也很难厘清。 若是要对他解释这段日子以来的心路历程,势必要剖白自己的内心深处,而她不敢,怕真相揭露后连自己也无法承受。 所以她逃避着不敢面对他,而她愈是不敢面对,他愈以为她真的是为了报复,基于男性自尊,更不肯去探求她的真心。 两个人,两颗心,因为一场误会,逐渐背离。 孙巧薇开始觉得痛苦,曾经因为前男友的背叛而破碎的心,好不容易愈合了,此刻,又似乎有了受伤的迹象。 但她为何觉得受伤?纪天睿不是她的男友,除了说要养她以外,他对她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承诺,她何必为他心痛? 她不懂自己,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能对这一切漠然以对,就像她对待所有跟自己无关的人事物一般。他说过的,她身上就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不是吗? 可是她没办法,没办法对他漠然,连假装不在乎都觉得透不过气,她怀疑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不日就要破功。 「不行,我一定要撑住——」她自言自语,拾起画笔,试图藉着画画稳定自己的情绪,这招以前百试百灵,但这回却不管用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静不下心。 该怎么办? 她近乎绝望地瞪着空白的画布。她在画架前坐了一晚上,却连一笔油彩都画不出来,她的心,完全处在混乱的状态。 都怪那本八卦杂志! 孙巧薇忿忿然地将目光调向客厅茶几上一本杂志,那是她今天早上在便利商店发现的,封面上有纪天睿和方喜娜的亲密合影。 据记者所述,最近两人热恋中,到哪里都形影不离,在一场慈善晚宴中,记者发现两人手上戴着成对的名牌表,笑问两人是否好事将近。 纪天睿不否认,只是温文地笑,而方喜娜羞得躲进他怀里。 孙巧薇猛然起身,抓起杂志,瞪着封面照片好片刻,蓦地将杂志卷成一束,丢进垃圾桶里。 她不在乎。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跟哪个名媛交往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要选谁当婚姻合夥人,跟谁结婚,不干她的事。 她才不在乎! 孙巧薇忿忿然地想,一面在客厅踱步,神色焦躁,几分钟后,一阵手机铃响拉回她迷惘的思绪。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秀眉一蹙,接起电话。「喂。」 「巧薇,是我,妈啊。」耳畔传来热情的招呼。 「嗯,我知道。」她淡淡地应,直觉远在重洋之外的母亲打电话来肯定没好事。「有什么事吗?」 「你猜我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 「我在台湾啊!」 「什么?」她愕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当然是回来看你啦!」孙妈妈呵呵笑。「我们母女俩这么久不见了,你都不想妈妈的吗?」 她的确没想过。孙巧薇自嘲地抿唇。「你跟爸吵架啦?」她开门见山地问。 「唉,你怎么……」孙妈妈尴尬。「对啦,我跟你爸吵架了。」 她就知道。孙巧薇冷哼,这对父母如果不是吵架,对彼此不爽,根本不会想到还有她这个女儿。「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饭店啊!你呢?还住在以前租的那间小公寓吗?」 「呃,我现在已经不住那里了。」她犹豫着。「我现在住的地方……比以前更小,可能不方便招待你。」 「那你到饭店来找我吧!我们母女俩聚聚,好好聊聊。」孙妈妈兴致勃勃。 孙巧薇愣住。「你要我去……找你?」 「是啊,你还没睡吧?现在就来。」 「不要!」她连忙拒绝。「现在很晚了,呃,我想睡了,明天我再去吧。」 「那好吧,我们明天见。」孙妈妈挂电话。 她怔仲地站在原地,直到纪天睿的嗓音响起,才猛然回神。 「发什么呆?」 「啊!」她一震,讶然回眸,他不知何时回到家,正阴沈地望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谁讲电话?」他瞥一眼她握在手上的手机。 「是……」她有些迟疑,不太想讲。「是我妈。」 「你妈?」剑眉一挑。 「嗯,她跟我爸吵架了,从美国飞回来,说明天要跟我见面。」她解释。 「这样啊。」他定定地注视她,仿佛在评估她这段话的真实性。 孙巧薇深呼吸,发现自己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难道他以为她在说谎吗?她哑声开口。「所以我明天要到我妈住的饭店去,这几天可能都必须住在那里。」 她以为他会质疑,没想到他却是干脆地同意。「好啊,你去吧!」 他不必答应得……这么爽快吧?好像巴不得她离他远一些,免得打扰他的私生活。 孙巧薇闷闷地咬唇,明知自己这么想很无聊,却无法不威到难受。「没事的话,我回房睡了。」 「嗯,你去睡吧。」他毫无挽留的意思。 她蓦地感到心酸,眼眸隐隐刺痛。 她强逼自己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没察觉他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执着不放。 book.ddvip 孙巧薇没料错,妈妈之所以来找她,只是因为跟爸爸吵架了,需要有个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母女俩见面,只听孙妈妈一股脑儿地抱怨孙爸爸,说他太爱管东管西,不够体贴,连她跟几个邻居朋友出去做三天两夜的短程旅行,都要吃醋。 「哼!我才不管他呢!他爱吃醋就由他去,我偏偏就回来台湾,住个几个月再回去,看他怎么办?」孙妈妈呛声。 结果不到两天,孙爸爸便追来台湾了,夫妻开始上演狗血爱情剧,大吵大闹,摔花瓶砸水杯,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然后孙爸爸来个霸王硬上弓的强吻,两人又戏剧化地和好,甜蜜得教人恶心。 戏演完了,可以走了吧? 「我看你们该回去了。」孙巧薇不客气地赶父母离开。 夫妇俩嘻嘻陪笑。「别这么说嘛,宝贝女儿,至少跟爸妈一起吃顿饭啊!」 这顿饭,从晚上吃到隔天早上,夫妇俩饭后拉着女儿一起喝酒,直到把她灌醉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孙巧薇醉醒时,已是黄昏,饭店套房空寂无声,除了她,再没别人。 「就这么走啦?」她扶着沈重的额头坐起身,对着空气苦笑。「要走,也不说一声再见……」 她低声呢喃,话里噙着几分无奈、几分酸楚,虽然她告诉自己已经习惯了,但父母的无情仍是刺伤了她。 他们要离开可以,她也知道他们一定会离开,但至少像个做父母的叮咛她这个女儿几句也好,她不求太多,只求一句关怀的道别。 难道他们连这点,也做不到吗? 孙巧薇旁徨地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喝干了一整杯,她看着空荡荡的客房,忽地厌到前所未有的寂寞与凄凉。 她不想留在这里,下想独自一个人,她要回去纪天睿那里,到他身边去。 她要去找他。 她下定决心,眼神敏锐而坚决。 她不要再跟他冷战了,只要他能谅解,她愿意低头跟他道歉,向他解释她答应跟他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报复。 她会跟他解释清楚的,而他,一定会听—— 第8章 空无一人。 当孙巧薇回到纪天睿住处,迎向她的依然是满室幽寂。 他不在。 晚上九点,他还没到家,是加班吗?还是应酬? 孙巧薇告诉自己这是常态,没什么好紧张,但不知怎地,她的胃却微微地揪紧,似有种不祥预感。 他不可能不回来吧?不可能彻夜不归吧?就算工作再忙,应酬再晚,他仍会赶在午夜前回家,他曾说过,只有在家里,他才能感到全然的放松。 可今夜,她却等不到他,将近午夜,依旧毫无动静。 发生什么事了? 她焦急地打他手机,没人接,她一次又一次地拨打,回应她的却只有机械化的语音服务,她听着,胸口冰凉,一颗心直往下沈。 为什么不接她电话?是不想接吗?还是不能接? 还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不!不会的,她不该胡思乱想。 孙巧薇悚然阻止自己,在屋里来回踱步,别说上床睡了,她连安静坐下来都做不到,心好慌好慌,焦虑下安。 为什么会这样? 她茫然思索,没想到自己竟会为了这个男人如此心神忐忑,她担忧他的安危,怕他出事,她舍不得他受伤,只要想到他可能在哪里虚弱无助,她就心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 她从小性格淡漠,就连对自己的父母也不曾如此焦心,前男友在国外求学时,她努力赚钱供养他,会关切他在美国过得好不好,但即便他长时间不跟自己联络,她也只会认为他课业繁忙,不会怀疑他是出什么意外。 只有纪天睿,会令她静不下心,会令她为他六神无主,她对他的情感,似乎早已超越了一个情妇对雇主的界线,也远远不只是朋友。 他总爱逗她,而她也总是被他逗得好窘,好害羞,脸红心跳,他可以让她笑,偶尔也令她想哭。 偎在他怀里,她感觉备受呵宠,彷佛自己受到最严密的保护,跟他亲吻,与他做爱,他都让她见识到原来她体内还藏着一个不同的自己,一个热情的、奔放的,可以妩媚可以温柔的女人。 她甚至学会向他撒娇,她从不向任何人撒娇的,不管在双亲或前男友面前,她总是成熟坚强的那一个。 而他,让她明白自己也可以是个女孩,一个笑闹着要人家宠的女孩。 正如他所承诺的,他的确「开发」了她,现在的孙巧薇,对她而言是新奇的,是有些陌生的,每天她都可以挖掘出自己从不知晓也从未展现的一面。 这个孙巧薇,是他开发的,是属于他的,就如他在她脚上扣着的这串脚链,她的人与她的心,都让他圈锁了…… 一念及此,孙巧薇心神震荡,顿时感到全身虚软,不禁跪坐在地。 她抚摸着自己纤细的足踝,拨弄那一个个小巧的铃铛,爽脆的声响敲动了空气,也敲进她心扉。 她恍惚地听着那钤音,忆起当他为她系上这串脚链时,脸上温柔又戏谵的神情,他多么变态,竟想用一串脚链宣告自己对她的所有权,他也好体贴,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养她在家里当情妇,却从不曾强迫她,耐心地等她心甘情愿。 他不曾强迫过她,他一直包容着她,眷宠着她…… 怎么办? 孙巧薇蓦地感到心慌意乱,鼻尖与眼眸隐隐地泛酸。 她完蛋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不该爱的男人—— book.ddvip 当孙巧薇在家里独自旁徨时,纪天睿也同样孤单,在某间安静的小酒馆,饮酒沈思。 他并不喜欢喝酒,通常来酒吧都是约了一群朋友,大夥儿聊天作乐,松弛紧绷的工作压力,但今夜,他没心情对任何人说笑。 他很闷,不是为公司,而是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才离开他身边两天,他已经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晚上回家见不到她,得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他就却步,宁可在深夜的酒馆徘徊不去。 他气自己,怎么会那么在乎她?她等于是他养在家里的宠物而已,不是吗?有了她,生活固然多了点娱乐欢笑,没有她,也不过是回到从前的日子。 又怎样?他纪天睿可不是那种怕独处怕寂寞的男人,他一向善于享受单身的快乐。 但跟她住了几个月,他似乎变了,变得不能忍受孤独,变得日日都渴望见到她,甚至想过将她摺起来放在口袋,好跟自己形影不离。 他疯了吗? 她只是个……只是他定义为「情妇」的女人,他们迟早有一天得分开的,而且很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 因为他已经决定跟方喜娜正式交往了,经过多年寻觅,他总算找到合适的婚姻台夥人。 该为自己开心的,不是吗?他该干杯祝贺自己。 但他却在这里喝闷酒。 「纪天睿,你在想什么?」他忧郁地自喃,举高酒杯,恍惚地观察折射的光线。 他在想什么? 从方喜娜生日派对那天,他发现她之所以答应当自己的女人其实是为了报复彭欣欣,他整个人就不对劲了,又气又恨,一把无名火焚烧了理智。 他承认,是他大男人的自尊受了伤,因为他原来不如自己想像的有魅力,他以为她是抵挡不住他的诱惑,才献身给他。 而今看来,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于是他恼火了。 但仔细一想,又不仅止于此。 他不单单只有自尊受伤,仿佛还有某种更深层、更难以厘清的情感也流了血,隐隐作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不愿深究,或者该说,不敢深究,因为一旦深入探察,恐怕他一颗密密封藏的心会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 他只知道,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情感,他都必须杜绝,那是不健康的,对他而言是病毒,必须消灭殆尽。 所以这阵子,他不敢跟她多说话,能躲就躲,当她说母亲来找她,必须陪母亲几天时,他飞快地答应了,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他猜想,她的母亲说不定根本没回台湾,她只是以此为托词,想暂时与他分开几天。 这样也好,事实上,这样最好。 他送走她,本以为可以就此从那奇异又复杂的情感里解脱,不料却是愈陷愈深。他该怎么办? 纪天睿猛喝酒,几乎讨厌起自己,这么不干脆又不果断,根本不像他,不像个男人! 「早知道,不带她回家就好了——」他痛楚地呢喃。当初只是因为对她好奇,只想跟她玩游戏,他以为自己能将她当宠物,但这宠物在他心里占的分量,未免太超过。 必须斩断,他得想个办法狠狠地断绝跟她的牵系,不能再跟她玩下去了……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惊醒了纪天睿的思绪。这已经不知是今晚第几通电话了,可他一点都不想接,拒绝跟任何人对话。 现在,该是他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他凛神,接起电话。「喂。」 「天睿,我是妈。」 「妈?」纪天睿一震,瞥了眼手表,都快午夜十二点了。「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出了什么事吗?你还好吧?」他为母亲焦急,早说要接她来台北一起住了,她却老是推说自己住乡下比较习惯。 「我没事,你别担心。」纪妈妈柔声安慰他,顿了顿。「其实我现在人在台北。」 「你在台北?为什么?」 「我去看你外公了。」 纪天睿闻言,倏地拧眉。「为什么要去看他?」 「他生病了,你没看杂志吗?」纪妈妈解释。「说他得了末期癌症,现在住安宁病房,那本杂志还刊了你跟方小姐的照片,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他的确知道,只是他觉得没必要说,外公一家人关他们什么事? 纪天睿嘲讽地抿唇,握紧手机。「你去看那老头,他有说什么吗?」 「我没见到他。」 「什么?」 纪妈妈沈默半响,幽幽叹息。「你舅舅他们不让我见他,他们怕我是为了回去争遗产。」 果然如此!纪天睿又惊又怒,忍不住粗声咆哮:「所以我不是说了,以后别去找他们吗?就算那老头死了又怎样?谁希罕他的钱?难道我现在还养不起我自己的妈妈?他们凭什么这样侮辱你?」 「你别生气,天睿。」相较于他的激动,纪妈妈仍是一贯优雅与平静。「毕竟这么多年的误会,想解开也不容易,他们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什么无可厚非?什么误会?」纪天睿冷笑。「你只不过是私奔而已,他们有必要防你像防贼吗?」 「好了,别说了。」纪妈妈劝他。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寻回冷静。「你现在在哪里?我接你回我住的地方——」 book.ddvip 玄关处传来钥匙声响,孙巧薇听见了,猛然从地上惊跳起身。 是他,他回来了! 她微笑了,欢快地奔向玄关迎接他,脚上的铃铛在静夜里曳出一串清悦铃音。 「天睿,你回来——」她蓦地顿住,他犹如见鬼的表情惊骇了她。「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说话的口气仿佛她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她的心受伤了,原来他并不高兴见到她。「我晚上来的,一直……在等你……」 她呐呐地低喃,眼看他脸色越发阴沈,心也跟着沈落。 「怎么了?天睿,你在跟谁说话?」一道清柔和婉的声嗓在他身后扬起。 孙巧薇一愣。 纪天睿转身,扶进一个娇小的中年妇人,她身上的衣着质料并不华贵,剪裁却落落大方,穿在她身上,适度地衬托出她庄重雍容的气质。 她走进来,看见孙巧薇,眼眸闪过惊讶。「这位小姐是?」 「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是……」纪天睿顿了顿,仿佛在思索如何定义她的身分。「她是我请来帮忙的钟点管家。」 钟点管家? 孙巧薇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是……钟点管家? 「你的管家跟你一起住吗?」纪妈妈一面打量她,一面疑惑地问儿子。 「不是的,是她有时候工作比较晚,我怕她回去不方便,所以她偶尔会住在这里,她睡在客房。」纪天睿有意无意地强调,极力在母亲面前,撇清与她的关系。 孙巧薇看看他,又看看正对她微笑的纪妈妈。 她是钟点管家? 是啊,不然要说什么?难道说她是他的情妇,或者是他养在家里娱乐他的宠物? 在他母亲面前,她是上不得台面的,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当然只能暂且当个不相干的女佣。 她还期待什么? 孙巧薇涩涩地在心底自嘲,扬起唇,回敬纪妈妈一个礼貌又甜美的笑容。「纪夫人,你好,我是孙巧薇,是……钟点管家。」 book.ddvip 既然是管家,孙巧薇就做管家该做的事,她为纪妈妈端茶,又进厨房准备宵夜。 期间,不时可以听见母子俩在争论,虽然孙巧薇告诉自己不该偷听,但她仍是隐约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似乎是纪天睿的外公生病了,他母亲想回去探望,却遭到一干亲戚阻挡,还肆无忌惮地羞辱她是为了分遗产才赶着回来探亲。 纪天睿很生气,深深为母亲所受的侮辱而着恼。 「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你忘了以前爸离开我们的时候,你带着我回去求助,他们一个个是怎么糟蹋你的吗?就连那老头也跟其他人一样,把你骂得狗血淋头,批得一文不值,他那么对你,你干么还要回去关心他?」 「因为他是我爸,是你的外公啊。」纪妈妈只是这么温温柔柔地回应。 纪天睿无法说服母亲,更懊恼。「我绝不承认那老头是我外公!」 「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从你出生以来,他没有对你付出一天的关心,不过他毕竟是养我长大的人,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生病。」纪妈妈眉宇忧愁。「至少在他离开以前,我也该对他说声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对他道歉?你如果有错,错的也只是所嫁非人,可你已经受够教训了!至于对你娘家那群人,你没一点对不起他们,错的是他们,不该对你无情无义!」纪天睿焦躁地嘶吼。 孙巧薇听见了,她偷窥他的表情,看出他不是对母亲生气,而是感到强烈心疼。 她看得出来,他很想保护自己的母亲,不愿母亲受一点点委屈。 他很爱他妈妈,为了能让她过更好的生活,他应该是不惜牺牲一切的吧?就连自己的爱情与婚姻,都可以拿来做交易的筹码…… 「不要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纪妈妈对儿子也感到很抱歉与不舍。「说说你吧,你现在真的在跟那个方小姐交往吗?」 孙巧薇闻言,猛然一震。 纪天睿似乎也颇惊讶母亲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迟疑半晌,才点了头, 「方小姐看起来气质很好,应该是个好女孩吧?」 「嗯,她个性是不错。」 「那就好。」纪妈妈放心了,和蔼地微笑。「你不知道,虽然我住乡下,可你的八卦绯闻还真不少,总是会传到我耳朵里,我都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是假的,怎么你女朋友会那么多啊?」 「那都不是真的。」在母亲面前,纪天睿努力维持好男人的形象。 「那你对方小姐,是认真的喽?」 他又迟疑了,两秒后,才点头。 「那趁我在台北,介绍给我认识吧!」 「……好啊,我改天约她跟我们一起吃饭。」 「还改天?就明天吧。」纪妈妈等不及想看儿子的女朋友。「你跟方小姐说,我难得来台北一趟,她应该会愿意见我的。」 「好吧,我明天约她。」 他答应了! 孙巧薇站在客厅入口处,全身僵硬,心房冰冷。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感到如此震惊,他跟方喜娜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当然迟早有一天会介绍给母亲认识,这很自然,不是吗?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就在她刚刚发现了自己爱上他的时候,就必须面对即将失去他的未来。 真的太快了,她无法承受……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纪天睿转身看见她,大吃一惊,快步走向她。 「我是……我来请你们用餐的,宵夜准备好了。」她木然望他,木然逼自己嘴角牵开一丝笑。 虽然她的心,其实在哭泣。 「你都听见了吗?」他低声问。 「是,我都听见了。」她坦承。 他神情阴郁,紧盯着她,她的眼眸澄澈透明,隐隐浮着一抹哀伤,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觉得难过?」 她继续微笑。「我为什么要难过?」 「可是你看起来不高兴。」他蹙眉。 「没有啊,我很高兴,为你高兴。」她努力地笑,用力地笑,笑到脸色苍白,而眼眸微微染红。 于是他震动了,看出她其实是不开心的,她不快乐,甚至感到忧伤。 她是不是也舍不得有一天必须离开他? 纪天睿狠狠咬牙,拚命克制住想当场拥抱她的冲动。母亲就在客厅,他不能僭越,而且他不是决定了吗?他要杜绝对她的任何感情。 「我说过,我不会娶你。」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从他齿缝间挣扎地进落。 「我知道。」她眼泛泪光。「我也不想结婚。」 本书未完,明日继续发新章节,请耐心等待。 第9章 「你喜欢我,对吧?」 当纪妈妈在客房入睡后,纪天睿与孙巧薇不约而同地来到阳台。 他们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放弃了,于是下床找饮料喝。纪天睿握着一罐啤酒,孙巧薇为自己冲了杯红茶。 两人都没料到会在阳台巧遇对方,原先只是各据一角,默默地喝着,过了好片刻,纪天睿忍不住开口。 他的声音很沙哑,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感,他并不想问这样的问题,问了也枉然,但他还是问了。 他以为孙巧薇会跟从前一样,倔强地说反话,或故作冷淡地不理他,可她没有,只是静静凝望着他。 她看着他,许久、许久,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她的眼神太温柔、太忧伤。 「对。我喜欢你。」她坦然表白,樱色的嘴唇,勾着梦幻般的笑。 她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纪天睿以为自己早猜到她对自己有特殊感情,不会觉得太惊讶,但心脏却不听话地狂跳,一股热血冲上脑勺,教他晕眩。 他咬紧牙关,暗恼自己过分激烈的反应,他这算什么?简直像个无知冲动的青少年,他不是那种十七、八岁的叛逆年纪了,此刻却很想握拳朝天嘶吼,想放声狂笑。 却也想哭。 他竟然想哭,喉间噙着酸楚,眼眸隐隐刺痛。 她喜欢他,那又如何?他们终究只能维持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他或许可以疼她宠她,却绝不能娶她为妻。 「一开始,我答应做你的女人,的确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报复。」她悠悠解释。 「因为定杰为了彭欣欣抛弃我,又当着她的面伤害我,我想报复,我知道她对你一直存有某种迷恋,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当她看到我跟你在一起——」 「所以派对那天,你才会对她说那些话?」他了然地问。 她涩涩地苦笑,眼眸漫着迷离的水烟。「其实我本来不想跟她针锋相对的,是她逼人太甚,我才忍不住呛她。」 他深深地望她。「你起初不想跟她吵,是为了我吗?」 「也不算是为了你。」她别过眸。「应该说我不想对自己说谎。」 「什么意思?」 「因为……」她倚着栏杆,看着远方霓虹闪烁。「我虽然是为了报复她才答应让你包养,但其实从那时候,我已经有点喜欢你了。」 「那么早?」他讶异。 「有那么值得惊讶吗?」她淡淡嘲弄。「你不是也说过?我失恋以后,第一个想找的人是你,可见你对我来说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我一开始的确是那么想的。」他苦笑。「不过后来我听你对彭欣欣说那些话,我以为你是因为知道她迷恋我,才刻意接近我。」 她蓦地回眸,迷蒙地睇他。「相信我,那天我在街头走了一个晚上,脑子混混沌沌的,连自己在做些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又怎么能那么精明地想到要设计你?」 「说得对。」他喃喃地同意,将手中的啤酒喝干。 她看来的确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女人,她不笨,甚至可以说很聪明,但她并不善于欺骗,至少说谎的功力,远远不及他。 他不该误会她对自己的态度和反应是作假,她演下出来。 「抱歉,我那时候误会了你。」他哑声道歉。 她摇头,表示自己下怪他。「你也是因为在乎我,才会误会我,对吧?」 他无言,没有否认,也不承认。 比起她,他的确卑鄙许多,连自己的真心也不能对她坦白。 但他不必说,她只是看着他黯淡又复杂的眼神,便了解了,知道自己没猜错,他的确是因为太在乎她,才误会她。 可她也明白,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在他心中能占上特别的一席之地。 那个位子,是保留给那些各方面条件都远比她优秀出色的千金小姐们,而现在,最终能赢得后冠的候选人即将出炉了。 「你真的要约方喜娜跟你妈一起吃饭?」她低声问。 他点头。「既然我妈这么坚决想见她,我也不能拒绝。」 是啊,他没道理阻止自己妈妈跟女朋友认识,丑媳妇总有一天得见婆婆。 孙巧薇黯然垂眸,小口小口地啜着红茶,心窝一阵阵地抽痛着。「天睿,有件事我想问清楚。」 「什么事?你说。」 「你在商场上做生意,一向讲求公平公正,对吧?」 「嗯,我是希望这样。」纪天睿承认。「不过有时候,难免会用些手段。」 「可你用的手段,基本上都很正大光明。」她淡淡地低语。「以前我跟你们公司合作那件案子时,听见公司的员工跟客户对你的评价都很好。」 「那又怎样?」他不懂得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些。 「我是想,既然你把婚姻也当作一桩合夥生意,那么你对你的合夥人,应该也同样讲究公平的原则吧?」 「是这样没错。」他惘然望她,慢慢领悟她话中涵义了。 「所以你结婚以后,一定不会背着你老婆,跟其他女人搞暧昧。」 「巧薇……」 她忽地转过脸,对他嫣然一笑。「我想,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对不对?」 他默然无语,看着她脸上清浅的笑容,她从来不曾笑得这么美,这么飘忽,犹如天边一抹稍纵即逝的霞彩。 知道自己抓不住这样的笑,他顿时心痛不已。 「对不起。」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她柔声问。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严格说来,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虽说是他主动提议包养她,但她也没拒绝,所以就算这场游戏到后来变质了,双方都付出了感情,也只能各自承担后果,不是吗? 但不知怎地,他却觉得自己似乎重重伤了她。 一念及此,纪天睿不禁握紧拳头,啤酒罐被他压扁,痛楚地挤出哀鸣。 「你听我说,巧薇。」他嘶哑地从齿间进出嗓音,很想对她解释清楚。「我从小的心愿,就是让我妈过回从前她当千金小姐时的那种好日子。」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她轻轻颔首。「所以你才这么拚命工作赚钱。」 「这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而已。」他凝望远方,双目无神。「还有地位,还有良好的家世,上流社会还是很讲血统门第的,如果我没爬到某种高度,我妈一样会被娘家那些亲戚看不起。」 「所以你才会坚持娶一个背景雄厚的豪门千金。」她总算真正理解他的执念。 「我不能背叛自己从小发的誓,你明白吗?」他痛楚地低语。 「嗯,我明白。」她的语气还是一般温柔,毫无一丝怨怼。 「你真的明白?」他望向她,双手颤抖着,眼眶散布几条血丝,那是他从小到大,因为母亲一次次受辱所流的血,他抹不去,无法视而不见。 她看着他的眼,胸臆忽地噎着一股浓烈酸楚,泪水在她眼里潮涌。 她为他心疼,不知道他小时候到底吃了多少闭门羹?到底看到几次他的母亲当众被羞辱?那时候他年纪太小,还没有保护母亲的力量,他一定很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吧?而他现在长大了,好不容易有点成就…… 他说自己不能背弃当初的誓言,她懂的,完全能理解他的怨与恨。 她伸出手,温暖地握住他。「你一定能做到的,天睿,我相信你。」 他倏地全身颤动,一波波难以厘清的情潮排山倒海地袭向他,他俯下头,前额紧紧地贴抵她的手,这一刻,他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被救赎了,彷佛多年来的执着与怨念都得到了抒解。 她能理解他,她原谅他,不怪他…… 「巧薇。」他喑哑地唤她,颤抖地松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缠绵地吻她,吻她的唇,吻她浓密的眼睫,吻她敏感的耳垂。 他慢慢地吻她,每个亲吻,都包容着深浓的情感,而她也毫无保留地回应他,倾心相对。 两人吻到忘我,都没察觉,有个纤小的人影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他们。 ********* 回到房间后,孙巧薇仍然辗转难眠。她推开窗户,看着天边一鈎弦月,手指抵着唇,悠悠地回味方才的长吻。 她真的好喜欢他吻她的方式,那么绵密、那么耐心,仿佛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与她挥霍。 但他们并没有一辈子的时间,她只与他相处了短短几个月。 虽然只是几个月,她却已情根深种。 她该怎么办?难道她还能继续留在他身边,看他一步一步背离她,走向别的女人吗? 这比前男友无预警地抛弃她,更令她痛苦。 「我一定承受不住,受不了的……」她喃喃自语,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扉,泪水,静静地在颊畔滑落。 她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每多留一秒,她便会对他多一分眷恋,到时,她怕自己不但走不开,说不定还要对他无理取闹,苦苦纠缠着他,不肯放手。 而她一定会憎恨那样不顾颜面的自己。 她是孙巧薇,那个他眼中漠然疏离,不轻易与人接近的女人,就算最后必须与他分开,她也希望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是完美的,值得怀念的。 她不要成为一个提得起,放不下的泼妇,绝对不要…… 「天睿,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呢喃地问,他明明就在对面房间,此刻,她却觉得他与自己相隔千里之远。 她碰不到他,更捉不住他。 所以,还是潇洒放手吧,让她在他心目中,依然是那个冷淡可爱的孙巧薇。 就放手吧! 这夜,孙巧薇独自在窗前伫立到天明,到远处的山峦亮起第一道曙光,她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离开了。 ********* 隔天早上,纪天睿从幽暗的梦境挣扎地醒来。 他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作梦,梦见小时候跟着母亲颠沛流离的自己,梦见母亲带着他,回娘家求援,却被外公严厉地逐出门,外公说,绝不回收一个丢出家门的垃圾。 竟然说他们母子俩是垃圾,小小年纪的他,备觉屈辱,也为母亲感到不值,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得到足够的权力地位,让母亲娘家那干势利的亲戚后悔。 梦碎成片片,除了梦见小时候的自己,他也梦见了她。 梦见她在画画,画中人是他,她对他笑,眼中却闪烁着泪光。 他看着她,心好痛好痛,也跟着哭了。 小时候的他,跟现在的他,重叠在一起,一大一小都哭着,流着心酸的眼泪。 为什么要哭?他发誓过再也不掉泪了,他发誓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娇弱的妈妈。 不能再哭了…… 「天睿、天睿!」有人敲着门,在门外喊他。「你是不是该上班了?起来吃早餐了。」 是妈妈。 他蒙胧地睁开眼,好片刻,才发现自己方才是在作梦,梦境依然清晰地浮在脑海,他抚触自己额头,摸到一把涔涔冷汗。 看来他睡得很差。 他苦涩地自嘲,下床梳洗,换上衬衫和长裤,强逼自己振作起精神,走出卧房。 桌上已准备好丰盛的早餐,有一锅白粥,还有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 「妈,你怎么这么早起来做早饭?」纪天睿审视母亲,担心她没睡好。 「这些不是我做的,我起来时,就看到早餐在桌上了,应该是孙小姐做的。」 是巧薇?纪天睿讶异地挑眉。「那她人呢?」 「不知道,我刚刚敲她房门喊过她,没人应。」 「可能是在睡回笼觉吧。」纪天睿猜想孙巧薇一定跟自己一样,一夜难眠,不禁感到心疼。「我们别吵她,先吃早餐吧!」 「嗯,快来吃吧。」 母子俩吃过早餐,纪妈妈坚持再去医院一趟,纪天睿说不动她,只好也决定陪同母亲一起。 「不用了,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去就行了。」纪妈妈怕他到时引起争执,急着推辞。 纪天睿明白母亲的担忧,更固执。「我一定要陪你去。」 离开家前,他犹豫地瞥了孙巧薇的房门一眼。不知怎地,他有股异样的预感,一时却摸不清是什么。 他耸耸肩,开车载母亲到医院,果然还是不得其门而入,母亲娘家的人早吩咐了特别护士,绝对不准她进房探望。 纪天睿气得脸色铁青,纪妈妈却像是早料到了,神态宁定,语气温和。 「护士小姐,虽然我哥他们不让我来探病,但我毕竟是做女儿的,担心自己的爸爸,至少告诉我,他现在病情怎样了?」 护士小姐犹豫片刻,眼见她诚心诚意,放软态度。「老先生现在情况很不好,昨天做过治疗,整个晚上都在吐。」 「这么严重?」纪妈妈担忧地蹙眉。「那他现在怎样?精神好些了吗?」 「他的精神从没好过。」护士小姐叹息。「我想他现在可能睡了吧?」 「护士小姐,我真的不能见他一面吗?」纪妈妈诚挚地恳求。「你能不能拉开窗帘,让我从窗边看他一眼?」 「妈,算了。」纪天睿在一旁不悦地想阻止。 纪妈妈忧伤地瞥儿子一眼,他蓦地窒住,不说话。 「那……好吧。」护士小姐见她可怜,觉得自己再拒绝也未免太不近人情,走进病房里,拉起半边窗帘。 纪妈妈透过窗玻璃,窥视多年不见的父亲,他苍老了许多,孤伶伶地躺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憔悴得教人不忍卒睹。 她眼眶蓦地泛红。「原来他真的病得这么重。」 那也是他自作孽。纪天睿冷冷撇唇,毫不同情外公的境遇。他至今还记得当年母亲带同他回家求情时,曾遭到外公冷言冷语的侮辱,甚至骂他妈是倒出去的垃圾,别以为被人丢弃了,还妄想家人会捡回来。 就算母亲当年跟父亲私奔败坏了门风,伤了外公的心,他有必要这样羞辱自己的女儿吗?人家说虎毒不食子,那老头却是无情、冷血。 护士小姐卷起窗帘,似乎惊动了外公,忽地转过头,朝这边瞥来。 纪天睿一震,纪妈妈更是整个人呆在原地,她颤着唇,与父亲混浊的目光交接,胸口发紧。 老人家嗫嚅着跟护士小姐说了些什么,她惊喜地走出来,轻声喊:「纪太太,老先生说请你进去。」 「什么?」纪妈妈惊愕,一时不敢相信。「他真的愿意见我?」 「是啊,快进来吧!」护士小姐热心地拉着她进病房。 纪天睿却在门外踯躅,即便母亲喜形于色,他仍是板着一张脸,姿态冷漠。 他站在走廊,背对着玻璃窗,不肯看窗内那一幕父女重逢的感人画面,他不晓得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只听见房内偶尔会隐约传出哭泣声。 他们和好了吗?尽释前嫌了吗? 他明明想知道,却倔强地逼自己漠下关心。 等了半个多小时,纪妈妈才盈盈走出来,眼皮哭得红肿。「天睿,爸爸说想见你。」 「我不见。」他强硬地拒绝。 「天睿……」纪妈妈幽幽叹息。「你别再怪爸爸了,他是来跟我们求和的,他说他活在这世上的日子不多了,希望我们不要怪他。」 「我说不见就是不见!」纪天睿自认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不会因为老人家几句话,就动摇多年来心田埋藏的恨。「妈探望过他了,应该够了吧?我们走吧!」 「我不走。」 「什么?」 「我想在这里多陪陪爸爸,你先去上班吧!」 他咬牙,怒视母亲温婉的容颜,好片刻,才勉强镇定自己。「好吧,那我先回公司,如果有什么事,你马上call我。」 「我知道了。」 ********* 结果纪妈妈并没打电话给他,纪天睿镇日心神不宁地处理公事,下班后,便开车直奔医院,接回母亲。 纪妈妈重拾父女亲情,照料了病重的父亲一天,感慨地坐上车,絮絮叨叨地说了些父亲的病况,忽然提及。「对了,我跟他提过方小姐的事,他也很赞成你们俩交往。」 「什么?你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事?」纪天睿气恼。「我的事情不用他管!」 「他不是管,只是说方小姐的确是个条件很优秀的大家闺秀,称赞你很有眼光。」纪妈妈柔声解释。 「哼。」纪天睿不以为然地冷哼。 纪妈妈望向他。「你帮我约好跟方小姐吃饭了吗?」 纪天睿闻言,怔了怔,不觉握紧方向盘。「我今天太忙,忘了。」 「是吗?」纪妈妈悠悠地打量儿子紧凛的脸庞,忽地淡淡一笑。「我看你不是忘了,是不情愿吧?」 他一震。「妈这是什么意思?」 纪妈妈深刻地凝视他。「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看见昨天你跟孙小姐在阳台上。」 纪天睿骇然,猛地踩下煞车,表情凝重地望向母亲。「你都看见了?」 她点头。 这下糟了,他该如何解释? 纪天睿苦恼地拧眉。「妈,你别误会,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是男女朋友?」纪妈妈了然地问。 纪天睿尴尬。「嗯,我们不是。」 「那你就是玩弄人家女孩子的感情喽?」纪妈妈问得直率。「既然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要亲她?」 纪天睿哑然无语,面对母亲责备的眼神,他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照我说,你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方小姐,应该是孙小姐吧?」纪妈妈心眼够敏锐,完全看透了儿子真情所系。 纪天睿不敢否认,既然事情遭母亲戳破了,他不愿再说谎。 「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反而要去追另外一个女孩子?」纪妈妈质问。「你这不是玩弄人家感情吗?」 「我……」纪天睿怅然别过头。「巧薇懂得的,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我跟她不会有未来。」 「为什么要做这种约定?」纪妈妈不懂。「我看得出来你们俩是真心喜欢对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有未来?」 「因为……」 「因为我,对吗?」 纪天睿悚然震住。 「你跟孙小姐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纪妈妈温暖地低语。「你是为了我,才那么执着想娶一个家世够好的千金小姐,对吧?」 「……」 「我明白你的孝心,天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忍心让你用自己的婚姻来换人家对我的尊重?我不要你牺牲跟孙小姐的爱情。」 「我跟她不是爱情!」纪天睿激烈地否认,他从来不信所谓的爱情。「我说过了,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男女之间并不一定要有爱才能在一起。」 是这样吗?纪妈妈疑惑。「可我想她应该是爱你的。」 「她不是,就算真的是,我也不爱她。」纪天睿神情冷漠。「我不会爱任何女人。」 「这是什么话?」纪妈妈急了。「你说清楚,天睿,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会爱任何女人?」 「爱是什么?」纪天睿嘲讽地嗤笑,眼神冰冷。「妈,那种东西根本不管用,只会让人脑子变糊涂。」 「就像我当年一时冲昏头,跟你爸私奔那样吗?」纪妈妈聪慧地接口,很快便猜中是自己的遭遇造成儿子的心结。 纪天睿抿唇,不吭声,可他不说话,等于是承认了。 纪妈妈幽幽长叹。「儿子,如果我跟你说,我到现在没后悔过当年的决定,你相信吗?」 「怎么可能?」纪天睿惊骇,当然不信。 「我是真的没后悔。」纪妈妈清雅地微笑。「当年我对你爸的爱,是真实的,我相信他对我也一样。」 「那他后来怎么会变心?」纪天睿嘶声吼。 「因为你现在爱一个人,不保证你会永远爱他,人心本来就是这样的。」纪妈妈自有一番人生哲理。「可是这并不表示当时你们之间的爱情是虚假的。」 「妈,你怎么会这样想?」纪天睿不解。「难道你不怪爸爸吗?」 「我当然怪他,他抛弃了我们母子,没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那你还说——」 「可如果要我重选,我还是会答应跟他私奔。」纪妈妈恍惚地牵唇,嘴角隐隐噙着一丝甜蜜。「因为我们那时候是真的相爱。」 他受不了了!纪天睿翻白眼,妈怎么会那么傻? 「我跟你爸刚在一起那几年,是真的过得很快乐,只是后来他可能捱不住清贫的日子吧?又觉得对不起我们母子,才会铸成大错。」 「妈,你居然还帮他找藉口!」 「好吧,就算我不帮他找藉口,我也是跟他在一起,才生下了你,不是吗?」纪妈妈慈爱地拍了拍儿子的手。「我这一生最高兴的,就是有你这个孝顺的好儿子,难道不该记上你爸爸一笔大大的功劳吗?」 「妈,你……」纪天睿蓦地鼻头泛酸。他的母亲怎么可以如此淡然?如此不怨不恨?他深深地感受到母亲的爱,那是多么辽阔深远,比起她的宽容大度,他又是多么渺小卑微。 「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婚姻。」纪妈妈严肃地强调。「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会很不开心的。」 纪天睿黯然咬牙,说不出话来。 「妈希望你想清楚,别同时伤害了两个好女孩,尤其是孙小姐,我看她真的很爱你。」纪妈妈温婉地劝他。 「我知道,我会……好好想想。」纪天睿对母亲许下承诺。 但已经来不及了,当他送母亲回乡下老家,再回到自己的房子时,发现屋里灯暗着,空无人影。 他背脊不祥地一凉,奔进客房一看,这才惊觉孙巧薇的衣物行李都不见了,梳妆台上,整整齐齐地搁着一封信,以及那串他送给她的脚链—— 她离开了。 第10章 天睿: 我走了。 对不起,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其实我想了一个晚上,是不是该多留一阵子,或至少跟你好好地道别? 可最后我还是觉得,就这样离开,最潇洒。 昨天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其实我说了谎。 我不是喜欢你,我,爱上你了。 我爱你。 这三个字你听见了,一定会很慌、很怕,怕我从此以后缠着你不放,所以我不说,不敢说,怕见到你惊慌的眼神。 别说你怕,连我自己也怕,每多留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会更爱你一分,更舍不得对你放手,到时我怕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娶另一个女人,诚心祝福你。 我说不定会做出可怕的事,也许闯进你的结婚礼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准你娶别的女人。 你会觉得很可笑吗?不相信我会做出那种事吗? 几个月前,我也不信,但现在,我没把握。 因为现在这个孙巧薇,已经改变了,被你改变了,你开发出许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一面。 她以前不撒娇的,现在学会了。 她以前不爱亲吻的,现在却恋上了亲吻的滋味。 她以前不懂得什么叫热情,现在竟主动献身给一个男人。 她以前没想过女为悦己者客,现在会计较自己的穿着打扮了。 她变虚荣了——都是你害的。 所以谁知道呢?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跪在你脚下,哭着求你不要走。 我不希望见到那一天。 如果那样,我会恨死我自己,永远瞧不起自己。 与其纵容逐日加深的爱情令自己变得不堪,我宁愿选择现在就退出,洒脱一点、决绝一点,这样才像你眼中那个冷漠有格调的孙巧薇,对不对? 瞧,我真的变虚荣了,就连离开你,也希望给你留下的印象是完美的,值得你眷恋。 我走了。 在我离开以前,容我再说一次—— 我爱你。 然后,祝福你和你的妻,幸福快乐! 曾经属于你的金丝雀巧薇 ********* 「她就这么走了?」 烟雾迷离的酒吧,两个男人对坐,脸上的表情都颓然,桌上一瓶威上忌,已喝了三分之二。 程昭宇读过了孙巧薇留给纪天睿的信,嘲讽地进出一串哑笑。「女人说狠也实在够狠的,连要走时也不说一声再见!」 「她大概是怕说了,就会走不了吧。」纪天睿抢回信,惆怅地又读一遍,才仔细摺起来,收进口袋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程昭宇问,又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随手挟了一些冰块丢进两只酒杯。 「我不知道。」纪天睿接过酒杯,忧郁地审视冰块在酒海里溶化。「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样让她走。」他舍不得,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就旁徨失措到几乎抓狂。 「你不让她走,又怎样?」程昭宇摇摇酒杯,已经有几分醉意了。「难道把她追回来,说你要娶她吗?你明知道不可能。」 纪天睿闻言,眼神更黯淡,默不作声。 「而且你爱她吗?你要知道,她可是留书说她爱你了,如果你不能回应她的感情,找她回来只是更加伤害她。」 好友说得没错,他不能如此自私,若是无法回应她的爱,又何必继续折磨她? 「可是你还是舍不得她走,对吧?」程昭宇完全看透了他内心的挣扎。「这么不果断,真不像你。」 纪天睿自嘲地抿唇。「我也觉得自己很不潇洒,比她还不如。」她能毅然决然留书离开,他却割舍不了对她的思念。 「所以说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还无情。」程昭宇讥诮地评论,也难怪他有此感叹,最近他交往多年的女友同样也是对他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说起来两个雄性死党算是同病相怜,都被女人抛下了。「我看我们干一杯吧!」他懊恼地举杯。 纪天睿正出神,听好友提议,先是愣了愣,才慢半拍地举杯与他相碰,喝了一口,便又耽溺在惆怅的思绪里。 程昭宇观察他的表情,讶异地挑眉,想了想,忽地开口:「我看你别管你那个什么金丝雀了,不过是宠物,丢了再养一个就是了。」 纪天睿听了,倏地凛神,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要一个情妇在家里,再养一个就是了,何必执着于她?」程昭宇若有深意地望着他,对他凌厉的眼神,丝毫不畏惧。 纪天睿用力拍桌。「不准你这样说巧薇!」 「为什么不?难道她不是你的情妇吗?」 她的确是。 「难道你不是把她当成宠物吗?」 他的确这么想过。 「那我哪里说错了?」程昭宇星眸熠熠。 纪天睿哑然无语,虽然好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自己曾经说过的,但不知怎地,如今听来就是格外刺耳,格外令人气恼。 就算是情妇,就算他并不爱她,但她对他而言是最特别的,是他唯一真心想宠想疼的女人,她不一样,跟方喜娜或任何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她是唯一的,不可取代的—— 纪天睿漫然寻思,胸口无预警地痛了起来。自从孙巧薇离开后,他的心痛便间歇性地发作,次数愈来愈频繁,时间愈来愈长。 他快疯了,如果再见不到她,他说不定真的会发疯。 他掏出藏在口袋里的脚链,紧紧地握住。这串链子,除了她以外,没有女人有资格戴,他不许,绝对不准…… 「你爱她吧?」突如其来的问话,惊醒他混沌的思绪。 他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你爱她。」程昭宇紧盯着他,嘴角微挑,噙着嘲弄。「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就知道了,如果不是爱那个女人,你不会那么舍不得对她放手,今天也不会来pub跟我一起喝闷酒了。」 纪天睿拙紧脚链,神色凛然。「我说过了,我不相信爱情,也不会爱任何女人。」 「那是你的想法。」程昭宇嘲讽地嗤笑。「爱情才不会跟你讲这些道理,它管你信不信、想不想,反正它要来便来了。」这可是他的经验谈。 是这样吗? 爱情要来便来吗? 纪天睿惘然,迷蒙地盯着扫在手中的脚链,轻轻一摇,钤铛清脆响,他怱地忆起孙巧薇的一颦一笑,心口又灼痛。 他好像真的爱上她了…… 「怎样?你下定决心没?」程昭宇凝望他,似笑非笑地问:「是要继续跟方喜娜交往呢?还是去把你的小金丝雀追回来?」 ********* 孙巧薇跟着其他旅客一起登机。 前往济州岛的班机,十分钟后即将起飞,她订了经济舱的位子,位子很狭窄,但幸好她身材纤细,坐得还舒服。 不过当然,没有她之前坐商务舱时舒服,她身边也没有那个对她百般呵护的男人。 他不在她身边,只有她一个。 她幽幽叹息,扣上安全带,拿起航空杂志百无聊赖地翻阅。 忽地,一道低沈的男性嗓音在她头顶扬起。「小姐,不好意思,这位子好像是我的。」 她心口一震,这声音好熟悉,熟悉到令她的心发痛。 「小姐?」 她僵着身子,颤抖地抬起眸,映入眼底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孔。 却不是她期待的那一张。 她惘然,一时发愣,几秒后,眼看那男人神情变得愈来愈狐疑,才惊觉自己应该有所反应。 「抱歉,我坐错机位了吗?」她取出机票票根检查,果然自己坐错位子了,颇为困窘地起身换座。 唉,她在想什么?难道她还奢望如同偶像剧一般,他会追着她上飞机吗? 他当然不会了,说不定,现在正在跟方喜娜约会…… 孙巧薇苦涩地叹息,视线调回杂志上,却什么也读不进去。 ********* 「喜娜,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孙巧薇料得不错,纪天睿果然正和方喜娜约会,两人约在一家高级餐厅,纪天睿订了包厢,拥有足够的隐私。 他送她一束漂亮的鲜花,点了一桌精致料理,要了一瓶顶级红酒,与方喜娜喝酒吃饭,尽兴畅快。 到上点心时,他才终于转入正题,说明今日约会的真正用意。 「什么事?」方喜娜晕红着脸,嗓音娇软,眼神也娇媚。 纪天睿与她约会难得如此用心,她猜今晚会有令她意外的发展,而她,也热烈期待着。 「我们分手吧!」 「什么?」她惊愕,骇然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很抱歉,但我……不爱你。」纪天睿坦白地表明。 「你不……爱我?」方喜娜茫然。没错,这男人的确从未对她讲过类似的字眼,但他对她一向温柔体贴,她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情的。「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交往?」 「就像我之前对你说的,我欣赏你。」纪天睿温和地望她。 她却初次察觉,他表面温暖的眼神其实蕴藏着一丝冷意。 「你家世优秀,长得漂亮,人品教养也好,在我认识的所有女人当中,如果要打分数,你的总和评分一定是最高的。」他坦率直言。「我真的很欣赏你,也喜欢你,如果能娶你为妻,我会觉得很骄傲。」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说要分手?」方喜娜不懂。 「因为我现在才真正明白,我如果不爱你,却跟你结婚,对你是一种伤害。」 「你的意思是,你爱的是别人?」女人总是会导向这样的结论,不管这男人是不是另有所爱。 但这次,她猜得很对,他的确是别有所锺。 纪天睿自嘲地扯唇。「我也是最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爱上她了。」 「那女人是谁?」方喜娜犀利地追问。比起探讨他为何不爱她,她更关心究竟是哪个女人比自己更能吸引他的心。 「你见过的。」 「我见过?」方喜娜一愣,脑海模模糊糊地浮现一张清秀容颜,虽然她并不认为那个女人比得过自己。「就是你表妹吧?」 「其实她并不是我表妹。」纪天睿招认。 「我想也是。」方喜娜怅然,女人的直觉早告知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我老早就觉得你看她的眼神,有种特别的宠爱。」 「是吗?」纪天睿苦笑。原来他的眼神早就背叛了他的心。 「既然你爱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跟我交往?」方喜娜不解。 「我以前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抗拒爱情。」纪天睿落寞地低语,胸口一阵阵地抽痛。「现在,我遭到报应了。」 因为他,找不到她—— ********* 孙巧薇在济州岛待了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她逛遍了岛内每处名胜,带着写生板,画山画水画花海,但最常画的,却是那个不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发现自己很想念他,不管眼前对着什么风景,浮现脑海的却都是他的形影,不管她的画笔如何落下,最后描绘的总是他的面貌。 原来思念是这般滋味,她长到这么大,终于懂了,原来这滋味这么苦涩、这么酸楚,隐隐之间,却又藏着一丝甜蜜。 思念他的时候,她会哭,却也想笑。 哭是因为见不到他,笑是想起了从前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一件细微的小事,都可供她回味许久。 她好爱他。 原以为离开他后,对他的爱会渐渐磨灭,不料却是一天比一天深,一天比一天教她喜悦,令她痛苦。 怎么办?她忘不了他。 她看着一片花海,画笔却自有主张,勾勒着她想忘却的线条,最后,当她认清画布上对着她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她认输了,颓然落下画笔。 她不该来济州岛的,来这里,只是更让她对他牵挂不已,难以忘怀。 「还是去别的地方吧。」她喃喃自语,思索良久,即便自己不情愿,或许前往温哥华探望双亲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以远离台湾,远离他,不必待在一个总会想起他的地方。 走吧! 她下定决心,收拾画具,骑单车回饭店,收拾行李。 她拖着行李,到大厅柜台交还房间钥匙,办理check-out的手续,回过身后,却惊觉行李不见了。 怎么回事?是谁拿错了吗? 她左顾右盼找不着,匆匆奔到饭店门外,只见一个服务生提着她的行李,塞进某辆车的后车厢。 「喂,先生。」她以英文叫唤。「你是不是弄错了?那是我的行李。」 服务生疑惑地回头。「可是,是一位先生要我帮忙把行李放进后车厢的啊!」 「那一定是他搞错了。」她蹙眉。「麻烦你,请那位先生打开车厢,把行李拿出来确认一下。」 「喔。」服务生点头,走到轿车前方,俯身透过车窗,对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一声清脆声响,后车盖开了一道缝。 孙巧薇上前,将车盖整个掀开,一团五彩缤纷的东西蓦地飞出来,吓她一跳。 这什么? 她愕然后退,眨眨眼,这才看清飞在空中的是一颗颗彩色心形气球,每颗气球上都写着英文字——iloveu。 我爱你。 这怎么回事?她一时茫然,怔立原地,几秒后,前面车门打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下来,朝她温暖地微笑。 「天……睿?」她不敢相信,一次又一次地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她没看错,真的是纪天睿,他走向她,将她拥进怀里。 她感觉到一阵货真价实的暖意,眼眸隐隐泛酸。「你怎么会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说呢,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找到你的行踪?」他懊恼地低语。「唉,我太笨了,早该猜到你会来这里的。」 「可是你……怎么会来?」她颤声问。 「我来接你的。」他暖暖地吹拂她耳畔。「我们一起回家,巧薇,跟我回家。」 「可是……」 「以后不准你再私自飞走了,要飞,也是跟我一起飞。」 「可是你跟方喜娜……」 「我跟她分手了。」他俯望她,笑着宣称。 「分手?」她又惊又疑,又有几分难以克制的喜悦。「为什么?」 「还不懂吗?」他不答反问。「你刚刚不是看到气球了吗?」 所以那些彩色气球是为她升空的?那一句句「iloveu」是对她说的? 孙巧薇心跳加速,颤颤地扬趄眸,眼里闪着泪花。「你的意思是……」 「我爱上你了。」他双手爱怜地捧住她脸蛋,证实她的猜测。「我爱你,巧薇。」 老天! 她哭了,泪水纷然坠落,她不敢相信他追来说爱她,还说要带她一起回家。 「那你小时候发的誓怎么办?」她哽咽地问。「你不是要让你妈妈娘家的人另眼相看吗?难道现在都不算数了吗?」 「对,都不算数了。」他含笑望她,和她一样,眼眶因深浓的情感隐约泛红。「在爱情面前,我以前说过的那些蠢话都不算数了,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你回到我身边。」 「你好……霸道。」她凝睇他,心弦阵阵颤动。 「男人霸道才好啊,不霸道的话,怎么追得上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乐得接受她的「赞美」,定住她脸蛋,放肆地亲了又亲,亲得她晕头转向。 然后,他趁她不注意,蓦地单膝跪地。 「你干么?」她吓慌了。 看样子她很怕他当场来求婚那一招呢。 纪天睿自嘲地撇唇,痞痞一笑,不理她的慌张,迳自俯下身,专注地在她纤细的脚踝系上脚链。 「以后不准你随便拿下来了。」确定脚链圈紧后,他抬头,霸道地发表宣言。「你可是专属于我纪天睿的女人,明白吗?」 不明白!她眯起眼,没好气地瞪他,觉得他嚣张得可恨。 但他很快便收敛狂傲的姿态,握起她的手,谦恭地在那柔滑的手背上印落一吻,像英勇的骑士对女王宣示效忠。 「我爱你,巧薇。」他扬起头,定定地望她,星芒炯炯的眼眸,闪耀着对她的深情爱意。「跟我回家,好吗?」 她伫立原地,微风吹来,衣袂翮翮,悠然的姿态宛如水中仙子,许久,许久,那樱粉色的唇角忽地一扬,勾起如梦似幻的浅笑。 他会意,起身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前行,每走一步,系在她足踝的铃铛都会清脆作响,每一声都是她的心跳,也是他的迷恋。 他最爱的金丝雀,终于又飞回他怀里了,从此以后,他将亦步亦趋地守护她,直到永远—— 【全书完】 金丝雀和猫咪? 温芯 在接下写主题书的任务时,编编告诉我这次主题是写【肉食男vs草食女】。 何谓肉食男?什么又叫草食女? 小芯子一开始一头雾水,难道是要女士角吃素吗? 哈哈哈~~当然不一定啦! 重点是写一个野性、霸道、拥有动物猎食本能的男主角。 那女主角呢? 经由我跟编编一再确认,总算搞清定义,就是写个与世无争、淡泊名利(或者说不思长进),乐于在家里当个「闲闲美代子」的女主角。 喔,这不就是本人的心愿吗? 难道编编大人是要小芯子把自己代入女主角?这有什么?这太简单也太荣幸了!(可想而知,编编此刻脸上出现三条线~~) 好吧,收回本人写自己的妄语狂言,还是乖乖认真构思女主角的形象好了。 起先,小芯子决定写只猫咪,一个高傲迷离、不可捉摸的猫咪,只要喂她吃东西,她才不管谁是主人。 为此,我跟编编还讨论半天,猫咪的特质是什么?有什么怪癖?她非常好心地分享养在出版社里几只猫咪的趣事。 ok,就写猫吧! 但,就在即将动笔的前几天,一道晴天霹雳忽然打中小芯子——那就是,猫咪是吃素的吗) 因为据编编所说,书名一定得取个吃素的雌性动物才行,但美丽的小猫咪明明会吃鱼啊! 不行不行,猫的形象当场在我脑海里崩裂成片片,不能写猫了,得另外想个草食动物才行。 于是,金丝雀就这么跳出来了,在我的耳畔唱着歌,多美妙动听的歌声啊! 就是她了,谁说我的男主角一定要养猫呢;养只可爱的金丝雀也行啊! 话虽如此,写到后来,小芯子还是发现这个女主角的形象融合了金丝雀的才气与娇弱,以及猫味的冷淡疏离。 好吧,这是一只潜藏着猫基因的金丝雀。 不知道各位喜不喜欢这个故事呢? 小芯子自己看到男主角那么宠爱女主角的时候,可是心里阵阵如针刺,嫉妒得不得了呢! 因为参加主题书活动,原先手边进行的系列作又要缓一缓了,真是对各位读友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呢,换个角度想,就当这栋「幸福公寓」好事多磨,毕竟幸福本来就得来不易嘛! 接下来该轮到周世琛的故事了,到底他那个宁愿谎称已死的前妻做了什么令他伤心的事呢?又怎么会在分开多年后,重新扰乱他平静的生活呢? 敬请期待,【幸福公寓】之三——《前妻最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