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姻缘》 楔子 昨夜风疏雨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梦令——李清照 「不好了、不好了!」 门房小厮跌跌撞撞地滚进骆老太君专用的书房内,一脸的惊慌失措。 「什麽事大呼小叫的?」骆老太君不悦地抬起头来,她正在与各地方的商行总管讨论今年的营收情况。 「二、二少爷在外头染……染上重病,现在被人抬了回来……」小厮气喘吁吁的禀告。 「什麽?!」骆老太君那苍老的脸庞震惊得顿时失去了血色。「怎麽会……连青儿都出事了?!」 近年来,「豳风山庄」像是遭受诅咒般,骆家的男性接二连三地猛出意外,死的死、疯的疯,使原本人气旺盛的庄院凋零到只剩两、三只小猫。 此刻连二少爷也出事了,顿时,「豳风山庄」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林管事,快派人去请大夫,另外让人去整理二少爷的住处。」骆夫人和平常一样冷静能干,指挥若定地安排好所有的事,包括客气地送走书房内那十多名商行的总管。 「燕娘!」骆老太君著急地抓住媳妇的手臂。「快陪老身去看看青儿。」老天!骆家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她好不容易才接受小孙子发疯的事实,怎麽现在又传来育儿生重病的消息呢? 他在少林寺学了那麽多年的武功,身体不是应该很强壮的吗?怎麽会突然就病倒了呢? 天啊!她该怎麽做才能遏止这一连串的厄运?骆老太君那杵著拐杖的手不停地颤抖。 「是,太君。」骆夫人面容凝重地扶著婆婆走出书房,往骆斐青所住的「扶松轩」行去。 对於「豳风山庄」的处境,此刻,她再也乐观不起来了。 第一章 代嫁 寂寞深闺, 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 几点催花雨。 ——点绛唇(一)李清照 「冲喜?!」媒婆带来的讯息在江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爹——女儿不要!」江玉枚跺著小脚,不乐地嘟起小嘴来。「女儿不要嫁给骆家那个病鬼。」 江老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小手。「玉枚啊!爹也舍不得让你嫁人!可是,‘豳风山庄’财大气粗,是我们苏州的首富,爹有大半的生意都得看骆家的脸色才能做下去,爹实在是难以拒绝啊!」 他虽然溺爱独生女,但更是出了名的贪财,光是骆家那堆闪闪发亮的聘金,就看得他头昏眼花,他哪里还记得说「不」啊? 再说,他根本不敢得罪骆老太君! 「爹——那个病鬼已经快要死了,女儿不要一嫁过去就成了寡妇,而且,‘豳风山庄’已经死了一堆人,好恐怖喔!」江玉枚愈想愈害怕,急得开始跳脚。「爹——女儿不想嫁啦!您快回绝这门亲事好不好?」 江老爷皱了皱眉,面露为难之色。「玉枚,爹已经收下骆家的聘金,恐怕来不及了。」 一想到「豳风山庄」确实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堆人,江老爷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後悔。 哎呀!他竟然忘记这档事了。糟糕!他宝贝女儿的生命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啊! 「爹……」江玉枚那双细长的凤眼立即盛满泪水。「您这不是……害死女儿吗?」天!她怎麽会有个这麽蠢的父亲啊? 「别哭了!玉枚。」江老爷一见到女儿的眼泪,整个人不禁心慌意乱了起来。「爹会想办法的。」 「呜……还有什麽办法可想……」江玉枚的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除非找个倒、倒楣鬼代替女儿出嫁——」 猛地,江玉枚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突然煞住泪水。 「爹,不如把羽冰那个赔钱货嫁进骆家,当女儿的替身。」 「这……」江老爷犹豫了一会儿。「不好吧?万一被骆老太君知道了,後果不堪设想。」 「爹,您担心什麽?羽冰那死丫头懦弱怕事,胆子比老鼠还小,谅她也不敢把此事告诉别人。」 江玉枚的眼泪未乾,嘴角便已掀起一抹鄙夷的嘲笑。「况且,凭她那种姿色能嫁出去,而且是嫁到苏州的首富骆家,简直是天大的福分,她暗自庆幸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把她代女儿嫁进骆府的事告诉别人呢?」 和她的花容月貌比起来,程羽冰长得就像一株不起眼的小花,连她看了都觉得索然无味,更何况是正常的男人呢! 「爹倒不是怕羽冰的嘴不够紧,而是担心其他人会跑到骆老太君面前嚼舌根,毕竟,见过你容貌的人为数不少。」 他的玉枚可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大美人,相信骆家也是听闻这点,才上门提亲的,若是他们瞧见羽冰的外貌没有预期中的美,不起疑心才有鬼! 到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江玉枚毫不在乎地耸了耸香肩。「那又怎麽样?搞不好那个短命鬼过两天就死了,谁还有那个闲工夫去计较我的长相啊?」 「还是不妥。」江老爷摇了摇头。「骆老太君太精明了,这个计划绝对瞒不过她的。」 「豳风山庄」那庞大的家业可不是靠运气堆砌起来的,如果没有骆老太君的手腕和眼光,骆家绝不可能跃为苏州的首富。 「爹,那您乾脆收表妹做义女好了,反正骆家也没指名道姓说非要我不可。」江玉枚挑起优美的柳眉,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可是,这样势必惹得骆家不快。」江老爷依然有著诸多顾虑。 江玉枚撒娇地摇起他的手。「爹——究竟是女儿重要,还是骆家重要?求求您就依人家这一次嘛……」 江老爷叹一口气,无奈地颔首。「唉!爹能不答应吗?」 ··································· 「去把程羽冰那蠢丫头叫来。」一回到闺房,江玉枚就迫不及待地命令贴身丫鬟去叫程羽冰过来。 「是。」 不久,程羽冰身著一套缝满补丁的粗布衣裙,蓬头垢面地走进江玉枚那洁净的闺房内。「表姊,你找羽冰有什麽事?」 只见她从头到脚都沾满了灰尘,小小的瓜子脸上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外,其馀的部位全掩藏在灰灰脏脏的泥尘下,教人瞧不出她真正的模样。 「哎哟!你怎麽弄得这麽脏啊?」江玉枚捏著俏鼻连退了几步,彷佛她身上有恶臭般。 程羽冰低头望了一下污秽的衣裙!随即毫不在意地粲然一笑。「表姊,我刚才在厨房里生火,身体当然会脏了一点啊!」 住进江家六年多以来,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粗活,但是,她并不怨人,反而十分感谢姨父的收留。当年若不是姨父大发慈悲留她做小婢女,孤苦无依的她早就流落街头,哪像现在有这麽好的地方可以住啊! 江玉枚露出嫌恶的表情。「算了,你站在门口不要进来,免得把我的地板弄脏了。」 「哦!」程羽冰乖巧地应了一声,便听话地站在门口,不敢乱动。 「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江玉枚抬高骄傲的小脸,充满优越地望著她。 「什麽喜事?!」程羽冰好奇地眨了眨美眸。 「今天有人上门提亲,爹决定把你嫁人了。」江玉枚刻意摆出完美却嘲讽的微笑。「恭喜你了!」 从小,她就讨厌这个表妹,人长得丑也就算了,脸上还老是带著笑容,好像天底下没有什麽事难得倒她一样,她那个蠢样,令人看了就讨厌。 程羽冰谨慎地歪著螓首瞧著她,对她的话只信了三分。 「真的吗?!」被捉弄习惯後,她现在已经学会谨言慎行,不再像以前那麽傻呼呼了。 「废话!我没事骗你干嘛?」江玉枚撒了撤细薄的红唇。「你就要嫁进‘豳风山庄’,成为那个病鬼的妻子了。」 她等著看这蠢蛋被吓哭。 「‘豳风山庄’?病鬼?」程羽冰迷惑地蹙起双眉。「我不懂耶!表姊,‘豳风山庄’不是我们苏州的首富吗?他们怎麽可能选我呢?」 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已,既无家世,又无财势,长得更是普普通通,他们没有理由挑上她啊!苏州有那麽多貌美的名门闺秀,包括她的表姊,她们每个人都比她适合多了。 江玉枚嘲弄地斜睨她一眼。「你真以为骆家看上你啦?笨蛋!他们看中的人是我,只不过爹舍不得让我嫁过去当寡妇,要不然,这种好事怎麽会落到你头上,你可别不知感恩啊!」 「寡妇?!」程羽冰惊讶地张大嘴,下巴险些掉了下来。 「不会吧?你连‘豳风山庄’二公子快要病死的事都不知道啊?」江玉枚夸张地笑了几声。「笨蛋!你嫁过去是为了冲喜,也就是说,那个病鬼随时会死掉,而你就快要成为寡妇了,你现在听懂了没有?」 说到最後,江玉枚简直有点不耐烦了,要不是为了想看她吓得屁滚尿流,她才懒得跟她费那麽多唇舌呢! 「哦!」程羽冰恍然大悟地点头。 「你有什麽感觉?」江玉枚恼怒地提醒她。 「那个男人好可怜喔!」程羽冰皱了皱小脸,脸上的灰尘落下了些。听到有人要死的消息总是令人感到不太舒服,她自然也不例外。 「你这个笨蛋!」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反应,江玉枚的俏脸气得扭曲变形。「你先可怜你自己吧!」 「嘎?」 江玉枚柳眉倒竖地骂她。「笨蛋!滚回你的厨房去吧!」她突然失去和她玩的兴致了! 「哦!」程羽冰摸了摸俏鼻,满脸纳闷地离去,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表姊叫她来是要做什麽。 ·································· 隔天一早,骆家的迎亲队伍即喜气洋洋地从「豳风山庄」出发,那浩浩荡荡的声势,引来众人的围观。 江老爷还来不及解释新娘子怎麽会换人,骆家就迫不及待地用花轿抬走程羽冰,活像是怕极了家里那位仁兄会熬不到新娘子到便断了气似的。 程羽冰顶上覆盖著一条红色的盖头,晕头转向地任人牵 过来、拉过去,一下子跪拜,一下子起身,她完全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一直到拜堂的仪式结束,她独自端坐在新房的床榻上,她依然没有真实感,总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般。 她真的嫁人了吗? 她忍不住捏了捏脸颊。「好痛!原来是真的……」 程羽冰喃喃自语地偷偷掀开盖巾的一角,骨碌碌的眼珠子四处瞄来瞄去,随即被房里那大红特红的摆设给吓住了。 「好红喔……」程羽冰惊讶地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天啊!有钱人家真是夸张啊! 此时,交谈的人声慢慢由远而近传进新房内。 程羽冰连忙盖回红色的头巾,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上。 「大哥,你猜这个新娘子多久会成为寡妇?」一个娇滴滴的嗓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别胡说!宥心。」 那名发出低沉声音的男人站在床前,以一支秤尺撩起新娘子的盖头。「表嫂,你好,表哥因为身体不舒服,无法亲自为你掀起盖头,请你见谅。」 「嗯!」程羽冰不安地抬起脸来,不料,却被他们兄妹俩那出色的外表给迷惑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麽出众的男女!男的俊,女的美,浑身霞光漫漫,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她那目瞪口呆的反应看得施宥心又得意又鄙夷。「奇怪!传言中,江家千金不是长得国色天香、明艳动人吗?怎麽今日一瞧,竟然如此平凡啊?」 早知道这麽令人失望,她就不用打扮这麽久才来会她了。 「宥心,你再胡说,大哥就要赶你出去罗!」施宥品轻声斥责她一声,然後向程羽冰致歉。「对不起,表嫂,我妹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他这肤浅的妹妹到底要惹多少麻烦才够啊? 「没关系。」程羽冰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还有呃……我叫程羽冰,不是什麽江家千金。」 幸好她早已习惯表姊骂她丑了,不然,猛地听到对方这麽莫名其妙的批评,她一定会难过死。 「你跟江家有什麽关系?」施宥品皱起了眉。他必须问清楚,因为,太君正在书房里等著他的报告,她想知道孙媳妇的人品如何。 「江老爷是我的姨父,同时也是我的……义父。」程羽冰愈讲愈小声,尤其最後一句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 施宥心冷冷地一笑。「哼!江老头倒是挺聪明的,不敢让女儿嫁过来,居然随便找个牺牲品来代替她,真是明智之举啊!」 「表嫂,我得向太君禀告此事,不过,你放心,既然你们已经拜堂成亲了,那麽表嫂永远都是骆家的人!这件事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施宥品怕她担心,所以,赶紧向她保证。 「哦!」程羽冰听得懵懵懂懂,心忖,他为什麽特地强调这件事对她不会有影响啊?这件事很重要吗? 「对了,太君吩咐我们带你去见表哥,你需要准备一下吗?表嫂。」施宥品没忘记今晚来新房的主要目的。 「不用了。」程羽冰小心翼翼地摘下沉重的凤冠,接著!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可不可以现在就去?」 反正待在房里也是数指头打发时间,不如到外头活动一下,顺便探探周遭的环境。 「走吧!」施宥品带著她走向隔壁的寝房,那是一间更大、更豪华的房间。 而施宥心则抱著看好戏的心态跟在他们身後。 果然,程羽冰一看见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整个人立即呆住了。天啊!天底下竟然有这麽漂亮的男人。 本以为眼前这对兄妹已经够「美不胜收」了,没想到床上这个男人长得比他们还要美丽出色。 他生得玉面朱唇、修眉俊目,虽然有一副高大结实的身躯,但是那俊中带俏的模样,仍然像极了女人。 看到他的「美貌」,程羽冰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被女人比下去也就算了,如今她居然输给一个男人,而且这男人还是她的相公! 唉!她快要没脸活下去了。 「怎麽样?是不是比你漂亮几十倍啊?」施宥心恶劣地打击她的自信心。「告诉你,表哥是我们所有人之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对於程羽冰,施宥心实在产生不了什麽好感,她夺走了她这一生中最爱的男人,她为什麽要给她好脸色看?若不是表哥突然罹患重病,嫁给他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再怎麽样也轮不到这个丑女人啊! 「对啊!他长得真美。」程羽冰赞同地扬起可爱的嘴角。 施宥品怀念地笑了笑。 「我记得以前表哥最痛恨别人称赞他的长相了,只要被他听到!他一定跳起来和人拚命,可惜他现在生病了,不然,一定很有趣。」 程羽冰那白净秀雅的小脸上浮出浓浓的疑惑。「能不能请问一下他得的是什麽病啊?」除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之外,他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啊! 「还没查出来。」施宥品遗憾地摇头。「我们请遍了各地的名医,但是,仍然查不出表哥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总归一句话,骆斐青的情况非常不乐观——这也是骆老太君急著冲喜的原因。 「你们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骆公子一定会好起来的。」程羽冰乐观地笑弯了两道眉毛。 施宥心滑稽地瞪凸了眼珠子,她那清艳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女人还不是普通的白痴耶! 「你真是坚强。」施宥品忍不住笑出来,对她的好感逐渐增加中。「要是换成别的姑娘遇到这种事,早就无助地落泪了。」 「我看她是呆吧!」施宥心嘀咕地下了结论。 第二章 驱毒 倚偏阑杆, 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 连天衰草, 望断归来路。 点绛唇——李清照 这该死的笨女人在做什麽?! 骆斐青在心里气急败坏地狂吼。 「真是美呆了……」程羽冰爬到床上。一双毛手赞叹地抚摸著他那俊美的脸庞。「我第一次看到这麽美的男人……」 天杀的!这女人敢再说他一次美,他就一拳捶死她! 骆斐青忍耐地握紧拳头,他早就说过装病是个馊主意,偏偏他那个「发疯」的弟弟不听,竟然坚持要他装病,以便暗中调查到底是谁蓄意想谋杀他们的亲人。 但是这麽多天过去了,他不但什麽鸟东西也没查到!而且!还躺得腰酸背痛,最可恶的是,他竟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妻子! 「唉!你好可怜喔!」程羽冰掀开锦被,吃力地翻过他的身躯,开始一边按摩他的背部;一边对他说话。「以前我娘躺在病榻的时候,最喜欢我帮她按摩全身了,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才对。」 对!骆斐青差点逸出舒服的申吟声。 好吧!看在她那麽识相的份上,他就原谅她刚才的胡言乱语和毛手毛脚好了。 「你知道吗?‘豳风山庄’是我见过最富丽堂皇的庄院,只是你的房间怎麽会那麽俗气呢?」程羽冰对著他的背部絮絮不休地发表意见。「将来等你睁开眼睛一看,一定会被吓得半死,像我刚刚就被满屋子的红色家具给吓了一大跳。」 拜托!男人是不会被颜色这种东西吓到的好不好?骆斐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奇怪!你们家究竟是去哪里找来这麽多红色的家具啊?」程羽冰纳闷地鼓著腮帮子认真思考,同时将他沉重的身体翻回正面,继续揉捏他身上的肉。「不管了,最重要的是你要能够醒来!别辜负了你家人的心意。」 在她那力道适中、舒畅有劲的按揉下,一道深沉的火焰在骆斐青的下腹燃起,他的下体不受控制地硬了起来。 该死!一定会被这女人发现的! 「咦?」程羽冰狐疑地停下动作。「怎麽变大了呢?」 随著他双腿间的隆起愈来愈明显,她那水亮的明眸也愈瞪愈圆,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那个隆起的部位。 骆斐青抑下一波尴尬的申吟声。天啊!她再这样无知地戳下去,他难保不会有更激烈的反应产生。 「这块硬硬的肉条怎麽会突然长大呢?」程羽冰喃喃自语地陷入沉思中。「莫非这就是你所生的怪病?」 当然不是!笨蛋!这是男人的自然反应!骆斐青真想对著她的耳朵狂吼,喊到她聋掉为止。 「嗯!还是检查一下比较保险。」程羽冰皱起关心的小脸,努力地想要脱下他的裤子…… 程羽冰呆愕地瞪著手掌心上的「毒液」好一阵子—— 「啊!」她紧张地尖叫一声,飞快地跳下床,四处找地方洗手。完了、完了!我要中毒了!」 骆斐青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见到她像无头苍蝇般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女人实在是呆得很好玩! 在房里打转了几圈後,程羽冰好不容易才想到用茶水洗去「毒液」的方法。 「不知道有没有中毒?」程羽冰举著小手凑到烛光前,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嗯!没有发黑,应该是没事了吧?」 她用了用小手,一脸庆幸地踱回床边。「咦?怎麽又昏迷了?你刚才不是醒了吗?」 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俊脸,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昏迷不醒,只好失望地爬上床,盘腿坐在他身边。 这女人又想做什麽?骆斐青心里发毛地忖道。 「奇怪!明明已经消肿了,怎麽还不醒来呢?」程羽冰搔了搔困惑的螓首,试图以她贫乏的人生经验来解释此事。「难道是因为还有馀毒。」 她若有所思地弹了一下他的香菇头,见它果然又慢慢地肿了起来,她的双眼立即一亮。 该死!骆斐青咬牙切齿地深吸一口气。这笨女人到底还要玩多久啊?她可不可以不要这麽「善良」啊? 程羽冰热心地握住他的命根子,又「任劳任怨」地挤压起来。 这回虽然历时久了点,但是骆斐育还是不敌她勤劳的小手,不情愿地倾没而出。 「不晓得毒清乾净了没有?」程羽冰疲倦地打了一个小呵欠。「我看再多挤几下好了。」 不过,她的手好酸喔!帮他挤毒简直比砍柴还要辛苦。 骆斐青胆战心惊地倒抽一口气,立刻睁开双眸,佯装虚弱地申吟出来。「我……怎麽了……」 天杀的!等到他「痊愈」後,他非得给这笨女人一顿毒打不可。 「你中毒了。」程羽冰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不过,已经被我治好了!我很厉害对不对?」 「嗯!」骆斐青翻了翻白眼,自个儿拉上裤子,远离她的「毒爪」。「你是……谁?」 程羽冰眨了眨美眸,激动的情绪退烧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的难为情,和一大点的自卑。 「呃……我叫程羽冰,是照顾你……的人。」 完蛋了!像他这麽美的男人对娶妻的标准一定很严格,万一他知道自己娶了一个丑丑的妻子,他那脆弱的心一定会受不了打击的。 骆斐青一脸古怪地横瞄了她一眼。「你是我的……丫鬟吗?!」这丫头为什麽不说实话呢? 「算是吧!」程羽冰决定等到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妻子,以免这个噩耗把他吓晕了。 「坐过来一点。」骆斐青认命地朝她勾了勾手指。「我想看清楚你。」 算了!这丫头虽然聒噪了点,但是本性还算善良,人又蠢得可爱,他就勉强收她做妻子好了。 程羽冰那清秀的小脸蛋瞬间垮了下来。完了!这男人该不会连挑丫发的标准都很严格吧? 「哦!」她慢吞吞地爬到他身边。 骆斐青眯起朗星般的俊眸,细细地打量她的长相,最後满意地颔首。「嗯!我喜欢。」 这丫头根本没有宥心嚷的那麽丑嘛!相反地,她的五官秀净柔雅、甜美脱俗,乍看之下,虽然无法让人眼睛为之一亮,但是,却比那些所谓的美女多了一丝韵味,她给人一种很舒服、很乾净的感觉。 「嘎?!」程羽冰张了张小嘴,不太能理解他所说的「喜欢」是什麽意思。「你是在称赞我吗?」 「你说呢?」骆斐青把话题一转,郑重地命令她。「对了!小丫头,我醒来的事不准告诉别人。」 「为什麽?」程羽冰漫不经心地问,她还在思索那句「喜欢」是不是带有别的含义。 骆斐青抿了抿嘴角。「改日再告诉你。」 由於事关重大,他不得不谨慎一些。他自己是无所谓啦!但是,他小弟斐明不会武功,他不能拿小弟的生命冒险。 ··································· 一大清早,程羽冰就烦恼地走到隔壁骆斐青的房间。 「怎麽办?」她以食指戮了戮他那宽大的背。 「什麽怎麽办?」骆斐青咕哝一声,满脸睡意地翻过身来面对她,昨晚被她折腾了一夜,他需要更多的休息才能弥补昨晚所失的元气。 程羽冰见到他那俊美的脸庞,不小心闪神了一下。奇怪!才经过一晚的时间,他怎麽好像变得更美了?真是不公平! 「你怎麽又呆住了?」骆斐青不太高兴地提醒她。「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这女人该不会是叫他起来看她发呆的吧? 程羽冰才刚回过神来,一张素净的瓜子脸即苦恼地揪了起来。「你们家派了两个丫餐来伺候我,我不晓得该怎麽办?」 她这辈子从来没被人服侍过,现在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要她指挥,她觉得很不自在,也很别扭。 「你不是丫鬓吗?怎麽还会有别的丫鬓来伺候你呢?」骆斐青啼笑皆非地戳破她的谎言,她竟然忘了昨晚撒的谎话。啧!真是单蠢。 程羽冰飞快地捂住小嘴,可惜来不及了。「我……呃……那个……」 「说实话!」骆斐青沉下脸来,他在这个宅子已经见识过太多的谎言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也是满口谎话。 「好嘛!」程羽冰低垂著不安的小脑袋,嗫嚅地向他告解。「其实我是……你的妻子。」 「为什麽不早说呢?」骆斐青低沉地问。 「人家怕你无法承受,所以,打算等你的身体好一点再说。」程羽冰小心翼翼地偷觑他一眼。「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快要气炸了。」骆斐青故意板著一张俊脸。「不过,只要你保证以後绝不会再骗我,我可以考虑原谅你这一回。」 程羽冰的眼珠子谨慎地绕了一圈。「那如果是善意的谎言呢?」 「也不行!」 「哦!好,我保证不再骗你。」程羽冰蹙起细长的柳眉,以严肃的口吻向他承诺。 「乖。」骆斐青佣懒地将双手叠在脑後。「好了!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程羽冰却可怜兮兮地坐在他的床边。「等一下,那两个丫鬟的事怎麽解决?我不习惯有人整天跟在我的旁边耶!要是我忘了跟她们说话,她们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友善啊?」哎呀!好烦喔! 骆斐青匪夷所思地摇摇头。「你是她们的主子,用不著管丫鬟的想法。」这丫头的脑子真的有些怪怪的。 「可是,万一我不小心伤了她们的心怎麽办?」程羽冰杞人忧天地咬著下唇。「我不希望她们感到难过。」 「你想太多了。」骆斐青搞不懂自己有觉不睡,干嘛跟她罗唆这麽多?「她们能伺候你高兴都来不及了;哪可能难过。」 他对女人向来最没耐心了,为什麽唯独对她破例呢?难道就因为昨晚她明知自己快要死的情况下仍然不嫌脏地帮他按摩全身,他被她那种傻气的行为感动了? 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一点感动。在装病的期间!他深深地体会到什麽叫人情冷暖,以前当他是「活生生」的二少爷时,人人忙著巴结谄媚他,甚至他在外地习武的时候,仍然不时收到那票亲戚的嘘寒问暖。 但是,当他半死不活地被送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除了少数几个人,其馀的亲朋好友全都在太君面前做做样子而已,等太君一走,他们的真面目就全显露出来,不是幸灾乐祸,就是算计他死後他们可以分到多少骆家的家产,哪像这傻丫头竟然自动地帮他按摩背部。 光就这一点,她已经赢得他大部分的好感了。 「为什麽?」程羽冰不解地望向他。 天啊!她怎麽还绕著丫鬟的事打转啊?她就不能讲点别的吗? 「当然是因为你善良可爱,她们怎麽可能不喜欢你呢?」只要能终止这个话题,让他的耳根子得到清静,骆斐青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真的吗?」程羽冰高兴得小脸一红,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可爱。 「嗯!」骆斐青的口气明显是在敷衍她。「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补眠了,记住!以後不要这麽早来找我。」 程羽冰为难地皱起俏鼻。「我可不可以待在你的房里?我保证不会吵到你。」 「又怎麽了?」骆斐青困得要命,根本没闲工夫理她。 「阿朱、阿花还在我的房里,我不敢回去。」程羽冰怕死了和那两名年长的丫鬟独处在一室。「她们好严肃喔!」 「你真是没胆,竟然连丫鬟都怕。」骆斐青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你想留下来就留吧!」 曾几何时,他竟然变得这麽好商量?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谢谢。」程羽冰瞄了瞄他那温暖的被窝,然後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突然觉得眼皮重了起来。「呃……人家能不能、」 「上来吧!」骆斐青无奈地掀开被子,划分一块地盘给她。 程羽冰带著腼腆的甜笑,敏捷地窝进他的被窝内,幸福地喟叹一声。「你的床好舒服喔……」 「快睡吧!」骆斐青把她钻动的小脑袋压在胸口叹道。 ··································· 这就是阿朱、阿花来找程羽冰时所看到的亲密睡姿。 只见她充满信任地趴睡在骆斐青身上,手脚像八爪鱼一样紧缠著他的四肢不放,嘴角还流著可怕的口水,口中不时发出咕噜噜的细小声响。 阿朱和阿花对望一眼,浑身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不会吧?!她竟然趴在一个快要死掉的男人身上呼呼大睡?难道她不怕底下的人随时会断气吗? 天啊!真是太恐怕了!就算他们已经成亲了又如何?二少爷可是身染怪病,即将呜呼哀哉的男人耶!她怎麽能睡得这麽「安稳无虑」呢? 「少夫人……」阿朱站在床前轻喊。 可惜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动静,一个是因为睡得迷迷糊糊,以为「少夫人」不是叫她,另一个人则是早已醒来,但是由於背负著装病的重责大任,所以不敢乱动。 「少夫人……」阿朱加重声音,并且轻轻用手摇晃她的肩膀。「快醒一醒……」 「唔……」程羽冰的脸颊依依不舍地摩挲一下软硬适中的「枕头」!才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眸。「你在……叫我吗?」 阿朱冷静地启齿。「少夫人,你别睡了,太君刚刚派人过来说要见你,你快准备一下吧!」 程羽冰一听,眼中的睡意立刻吓得无影无踪。「太君要见我?!」她哀嚎一声,惊慌失措地想要下床,不料,却被棉被绊住,整个人差点跌个狗吃屎。 「小心,少夫人!」阿朱、阿花惊险万分地接住她那娇小的身躯。 「谢谢你们。」程羽冰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庆幸地拍了拍胸脯。「幸好有你们扶住我,不然,我一定会跌得鼻青脸肿。」 「不用客气了,少夫人。」阿花的神色有些焦急。「少夫人,我们帮你打扮一下好不好?」 「打扮?」程羽冰看了一下自己的穿著,然後摇头婉拒她的好意。「不用麻烦了,我这样去就好了。」 她就长得这副德行,再怎麽打扮也於事无补,不如早一点去见太君,免得让她老人家久等。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把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了。 阿朱诧异地看了她的衣著一眼,委婉地问:「少夫人不换件漂亮一点的新衣吗?」她穿在身上的衣服质料比她们丫发的衣服还不如呢! 「呃……我没有漂亮的衣服。」程羽冰困窘地笑了笑,要不是脸皮厚,她早就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阿花向阿朱使个眼色,暗示她别再问了。「少夫人,那我们现在就带你去见太君吧!」 程羽冰那求救的眼神悄悄瞄向床上的骆斐青,可惜他不理不睬,她只好哭丧著脸!跟著两名丫发离去。 呜……她可不可以不要见老太君啊? 听说她很凶耶! 第三章 考验 荡罢秋千, 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 薄汗轻衣透。 ——点绛唇(二)李清照 虽说是骆老太君要见她,但是大厅内却挤满了一堆人。 程羽冰看得眼花撩乱,费尽脑汁才勉强记住了几个重要人物!其馀比较旁支的亲戚全都见过就忘。 其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人自然是太君,她满头银丝,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且浑身散发出一股强悍威严的气势,教人打从心里感到害怕。 其次是骆夫人,她是骆斐青的二娘,长得柳眉凤目、美丽高贵,她有著和太君如出一辙的威严,但是感觉上却比太君柔和多了,至少程羽冰看到她的时候,脚抖得比较不厉害。 还有一个人也挺让程羽冰难忘的,那就是太君的女儿施夫人,她那保养得宜的脸上,有著一双精明亮丽的眼睛,模样与太君神似,不过,据程羽冰观察,她好像跟骆夫人不和,老是针对她的话挑毛玻 至於昨晚所见的施家兄妹就是她的一对儿女,他们似乎一家子都住在「豳风山庄」内。 另外,在大厅里的人还有骆斐青的大嫂千雅、小妹斐儿……等。 程羽冰认真算了一下,发现「豳风山庄」除了施家父子外,剩下的全是女人,而且她们长得一个比一个娇媚迷人。 换句话说,她是这屋子里最平凡、最不起眼的女人了。 唉!真是大受打击啊! 「燕娘,你瞧这丫头怎麽样?适不适合青儿?」骆老太君存心考验媳妇的眼光,骆家已经无男丁!只能培养女流来接管偌大的家业。 骆夫人以客观的角度打量程羽冰。「清雅脱俗,别有一番自己的味道。」 程羽冰听到她的赞美,忍不住开心得暗暗偷笑,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喜欢骆夫人了。 「我倒觉得她其貌不扬。」施夫人傲慢地绕著程羽冰走了一圈,毫不客气地批评起来。「要美貌没美貌,要屁股没屁股,一看就知道是福 薄之人,这种丑丫头怎麽配得上斐青呢?」 她痛恨母亲把大权渐渐转移到燕娘身上!而不是转交给她这个做女儿的!所以,凡事都故意与燕娘作对,不想让她好过。 「姑姑,你太夸张了,二嫂的身材虽然娇小了点,但是玲珑有致,一点也不差啊!」骆斐儿朝程羽冰友善地一笑。 唉!这又说到程羽冰的痛处了,她的身高其实不算矮,但是,站在这群修长优雅的女人中间,她活像个矮冬瓜。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施夫人严厉地横了骆斐儿一眼,脸上的面子有点挂不祝 其实,只要是燕娘所生的孩子,她都看不顺眼。 「是。」骆斐儿悄悄扮个鬼脸,然後向程羽冰淘气地眨了眨右眸,彷佛在告诉她用不著在意姑姑的话。 程羽冰扬起嘴角,心中充满了暖意。 「娘,江家蓄意欺瞒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什麽行动啊?」施夫人满是不悦地问道。 江家?!程羽冰担忧地蹙起眉心,深怕姨父他们遭殃。 「先别谈这些。」骆老太君拿起龙头拐杖敲击一下地板。「丫头,你是自愿嫁进骆家,还是江老头强迫你的?」 「我是……自愿的。」一听到太君那威严冷硬的声音,程羽冰的双脚就开始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怎麽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来。」骆老太君冷声喝道。 程羽冰吓得立刻抬起睑。「是,太君。」 「嗯!」骆老太君对她迅速的动作感到满意。「丫头,你老实说没关系,是不是江老头威胁你代替他女儿嫁进骆家的?」 「没、没有啊!」程羽冰结结巴巴地告诉她。「我是……心甘情愿的。」太君怎麽会以为她是被迫的呢? 骆老太君皱起花白的双眉,不解地问:「为什麽?你不怕万一青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会成为寡妇吗?」她若有所指地望向施宥心。她原本属意的孙媳妇人选是她,因为,她知道宥心很喜欢青儿!没想到她竟然不敢为他冒一次险。 老实说,她对此事感到十分失望。 施宥心懊恼地低下头去,心忖,老太婆干嘛盯著她看?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当然希望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啊!谁愿意一嫁过去就成为寡妇啊? 「我……没想那麽多耶!」程羽冰嗫嚅地偷瞥太君一下下。「那时只觉得……骆斐青很可怜,年纪轻轻就得……得了怪玻」 骆老太君面无表情地颔了颔首。「燕娘,这丫头就交给你训练,顺便叫布庄的人替她量制几套衣裳,别丢了咱们骆家的脸。」 「是!」 交代完毕後,骆老太君在丫发的搀扶下离开大厅。 「恭喜你了,二嫂。」骆斐儿蹦蹦跳跳地来到程羽冰面前,笑咪咪地向她道贺。 程羽冰那亮晶晶的美眸浮上一层迷惑。「为什麽恭喜我?」 「刚才太君说的那番话就表示接纳你的意思,你可以留下来了,二嫂。」骆斐儿热心地解释。 程羽冰後知後觉地瞠圆一双惶恐的黑眸咦?她怎麽不晓得自己曾经面临被驱逐的命运? 这麽重要的事,怎麽都没有人事先警告她啊? ···································· 呼!呼! 她是不是快要溺死了?程羽冰像鱼一样张大了嘴,拚命地蠕动唇瓣呼吸空气。 「你这样也能睡啊?」一个啼笑皆非的男性嗓音揶揄著她。 程羽冰痛苦地挥动双臂,想要浮出水面,可是不论她怎麽努力,她仍然被困在水中,动弹不得。 骆斐青叹为观止地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麽好睡的女人。」不过,他的手指还是恶劣地紧捏著她的俏鼻不放。 他好笑地弯起嘴角,一脸笑意地欣赏她那可爱滑稽的「泳姿」。 程羽冰紧闭著眼眸,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坐起身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喝!」 「你总算醒了。」骆斐青不著痕迹地移开恶作剧的手指。 程羽冰迟钝地眨了眨美眸,才看清楚眼前正站在一个黑黑的阴影—— 「鬼啊!」只见她恐惧地尖叫一声,抱著棉被跳到床角去,整个娇躯缩在角落里发抖。 「笨蛋!是我啦!」骆斐青没啥好气地咕哝一声,若不是她闪得太远,他一定狠狠敲这笨女人一记响头。 程羽冰那颤抖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骆斐青……是你吗?」对方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像他。 「废话!除了我,还有谁会半夜来找你?」骆斐青克制地眯紧俊眸,只要跟这个丫头在一起,他的心中总是同时充斥著好气和好笑两种情绪。 「人家怎麽……知道嘛!」程羽冰嘀嘀咕咕地从床角爬出来。「你没事杵在人家的床前做什麽?很可怕耶!」 「我肚子饿了,你呢?」骆斐青不疾不徐地询问她,仿佛半夜把她挖起来问肚子饿不饿是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程羽冰摸了摸扁扁的肚皮,然後呵欠连连地摇摇头。「不太饿耶!我睡觉前才吞了几块好吃的糕点,肚子还饱饱的。」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睡觉,不是吃东西。 「可是,我饿了。」骆斐青饥肠辘辘地望著她。 装病最可怜的一点是,随时处於挨饿的状态中,偏偏他又无法光明正大地出去觅食,只能在半夜偷偷摸摸到厨房翻一些冷掉的东西吃。 「哦!」程羽冰揉了揉眼睛,恨不得立刻摊平在床上。「然後呢?」他肚子饿看她干什麽啊? 「你煮点热的饭菜给我吃吧!」骆斐青理所当然地要求她,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程羽冰虽然很困,但是却不忍心拒绝他。「好啊!你等我一下。」 她下床披上外衣,随著他走出房问。 ································· 在昏暗的烛光下,骆斐青坐在厨房的木椅上,唏哩呼噜地猛吃程羽冰煮的杂烩面,嘴里还不时发出享受的声音。 「嗯!真好吃。」 「你是不是饿很久啦?」程羽冰怜悯地瞅著他,一碗普通的杂烩面竟让他如此赞不绝口,可见他八成是饿坏了。 「十多天没吃到热的食物了。」骆斐青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碗公的面条後,自个儿又舀了一大碗吞食起来。 「那你都吃些汗麽?」程羽冰不禁好奇地问。 「不一定。」骆斐青忙得快没有时间回答她了。「厨房里有什麽我就吃什麽,不过,大部分都是冷掉的饭菜。」 「你好辛苦喔!」程羽冰先是同情地皱起小脸,接著愈想愈觉得怪怪的。「咦?不对啊!你不是一直昏迷不醒,昨天才被我救醒的吗?怎麽能吃东西呢?」 她满脸怀疑地睹了瞄他,他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见她呆呆的就以欺负她为乐吧? 「呃……你的手艺这麽好,是不是以前常常半夜起来煮消夜吃啊?」骆斐青抱著侥幸的心态,赶紧岔开话题。 程羽冰没有细想,心思立即被他的话拉走。「算是吧!以前我在姨父家,负责的就是厨房的工作,所以,得在三更半夜就起来准备早膳。」 「该死!江老头竟然把你当成佣仆使唤?!」骆斐青难以置信地重重放下筷子,突然感到胃口尽失。 「他不是你的姨父吗?他怎麽可以如此亏待你?」 难怪她老是穿得破破烂烂的,对自己一点自信心也没有,她单纯的脸上也总是带著不安和惶恐,原来,她在江家并不是当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是做一个苦命的小丫鬟啊! 「你不要乱说!姨父没有亏待我。」程羽冰怯怯地解释。「如果当初他没有收留我,我早就流落街头了。」 奇怪!他的脸怎麽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不过,就算他气歪了俊脸,他的模样还是很美就是了。 「把手伸出来。」骆斐青阴沉地把手掌摊放在她面前。 「你会看相啊?」程羽冰兴奋地把小手搁在他的掌心中!身体急迫地倾向他。「怎麽样?你觉得我的运势好不好?」 骆斐青目露阴冷的凶光,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我不会看相。」 「那你看我的手干什麽?」程羽冰失望地嘟起粉嫩的小嘴。早讲嘛!害她抱那麽大的期望。 「你看,你的手上全长满了厚茧,你还敢说江家没有亏待你?」骆斐青劈头一阵怒咆。「你这个笨蛋!」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手粗成这样! 程羽冰缩了缩脖子,斜眼偷偷观了他的手掌一眼,带著满腹的委屈答辩。 「可是,我觉得是你的手太嫩耶!」 相较之下,当然显得她的手粗糙了点。 骆斐青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有股想扭断她脖子的冲动。「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的手嫩了?!」 他是练武之人,以前在少林寺的时候,他每天不是打拳,就是练剑,没有一天松懈下来过,他的双手早就被磨得又粗又厚,哪里嫩了? 「你是‘豳风山庄’的二少爷,手嫩是很正常的事啊!你干嘛那麽不高兴?」程羽冰欣赏地研究他的大手!迟钝地继续感慨下去。「唉!美人就是美人,连手都漂亮成这个样子。」 仿佛嫌他的脸蛋不够美似的!老天爷还给了他十只修长美丽的手指,教程羽冰羡慕死了。 骆斐青再也忍不住地敲了她的脑袋瓜子一记爆栗,气急败坏地警告她。「不准再用女性化的字句形容我!」 「为什麽?」程羽冰双手捂著隐隐作痛的头顶,不知死活地问。有人赞美总是一件好事啊!哪像她平凡得让人过目即忘。 「总之,就是不行!」骆斐青咬牙切齿地咆哮。这女人竟然还有胆子问他为什麽! 「好嘛!我以後尽量不称赞你。」程羽冰瞧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不禁有些怕怕地安抚他。「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骆斐青揪起清俊的剑眉,非常不喜欢她脸上露出的惧怯神情。「你别怕,我没有生气。」 程羽冰怀疑地点了点头。其实,这男人的心肠挺好的,为了不吓坏自己,他竟然说谎骗人。 骆斐青故作轻松地拿起筷子,继续埋头苦吃他的面。「对了,今天太君找你有什麽事吗?」 「我也不清楚。」程羽冰惭愧地耸了耸香肩。「太君问了我一些问题,好像是在审核我合不合格。」 「她真是多事!」骆斐青恼怒地嘀咕一声,一抹阴影立刻蒙上他的俊目。 「是吗?那你合格了吗?」 因为,她老人家的强势作风,使得他的父兄在生前郁郁寡欢,更让他不爱回「豳风山庄」,所以,当他在少林寺学完武艺後!才会宁愿在外头过著风餐露宿却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愿回来受到她的管制。 「应该是……合格了吧!」在摇曳的烛光下,程羽冰那水净的小脸上透出淡淡的不肯定。 「那就好。」骆斐青摸著俊帅的下颚,讳莫如深地盯著她。「你见过我的家人之後有什麽感想?」 程羽冰戒使万分地偷瞥他一眼。「呃……很复杂。」他没事怎麽忽然问起这个啊? 「说清楚一点,什麽叫很复杂?」骆斐青挑起如剑似的墨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人口很复杂,心……心思也很复杂。」程羽冰把今天观察出来的结论尽量婉转地告诉他。 「没想到你挺有慧根的嘛!」骆斐育挂了控她的俏鼻,开心地笑道:「好!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请你试著找出谁是这里头最复杂的人。」 「我?!」程羽冰瞪大一双水灵清澈的美眸。哇咧!他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一点啊?! 「当然是你啊!」骆斐青似笑非笑地摸著她的头。「你是局外人,你的眼光应该是最客观、明确。」 程羽冰不禁咽了咽口水。「呃……那个……会不会有危险啊?」她可是很怕死的哟! 「当然不会有危险,我只是叫你用眼睛观察,又没叫你亲自去调查。」骆斐青笑著解释。 「那我就安心了。」程羽冰喃喃地拧著苦恼的小眉头,总觉得好像有什麽事盘在脑中忘了问一样。 「你干嘛愁眉苦脸?要是不愿意,就开口拒绝我啊!我又不是什麽凶神恶煞。」骆斐育决定循序渐进地扭转她的观念,改善她那缺乏信心的畏缩个性,毕竟,夫妻是要做一辈子,而不是短短的三、五天。 「也不是不愿意啦!」程羽冰突然双眼一亮,终於想起她遗忘的那件事是什麽了。「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怎麽能吃东西?」 骆斐青那深黑炯亮的俊眸凝视她好一阵子,才信任地叮嘱她。「我今晚跟你说的话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我就会没命。」 程羽冰一听,吓得立刻伸手捂住双耳,声若蚊钠地拒绝他。「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 她人小,志气更小!她负担不起这麽重大的责任! 「你这个胆小鬼!」骆斐青哭笑不得地拉下她的双手,他心中最後的一丝犹豫在见到她那鸵鸟似的动作後,消弭得一乾二净。「小丫头,你听清楚了,其实,我故意装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程羽冰像贼一样紧张地四处张望,甚至小心翼翼地到厨房外头勘查一下,才回来压低声音地问:「你为什麽要装病?」好奇心战胜了那颗颤抖不已的心。 「因为,我怀疑父亲和几个兄弟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谋财害命,所以,我才装病,暗中调查周遭的人。」骆斐青亳无隐瞒地全盘托出。 此举虽然冒险了点,但何尝不是一种突破——他实在已经腻透了整天躺在床上的滋味了。 就算他看走了眼,至少他可以测出她值不值得信任,但如果他的眼光没错的话,他便多了一名帮手。 在这种克难的时期,他也顾不了她的「功用」到底有多大了。 「那你不就很危险吗?」程羽冰瞪大圆眸,既担心又害怕。 骆斐青朝她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用心良苦地夸大她的重要性。「有你帮我就不危险了。」 「好吧!我一定帮你。」程羽冰的身体顿时感到轻飘飘的,好像快飞上天似的。「那你现在有什麽进展了吗?」她甜甜一笑。 「毫无进展。」骆斐育不禁有些挫败。 说来真是丢人,扮了近半个月的病人,他竟然毫无所获。 「一点也没有吗?」程羽冰以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的距离。 「嗯!」 程羽冰搔著蛲首想了一下。「会不会是你扮得太像了,对方以为你快要死了,所以,暂时没有行动呢?」 啊!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哪! 「还是你聪明!」骆斐音乐得咧嘴一笑,他的笑容清朗得有如夏日晴空般灿烂。 「真的吗?」程羽冰露出惊喜的傻笑。「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耶!」没想到居然被她蒙对了! 骆斐青高兴地拉她起来,搂著她的肩走出厨房。「走吧!我们回去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呵!他躺在床上的苦日子终於要结束罗! 第四章 清醒 莫许杯深琥珀浓, 未成沉醉意先融. 疏钟已应晚风来。. 瑞脑香消魂梦断, 辟寒金小髻鬟松, 醒时空时炷花红。 ——浣溪沙(一)李清照 扶松轩 一接获骆斐青清醒的消息,骆老太君立即带人前来探望他。 「青儿,我的宝贝孙子啊!你终於醒来了,奶奶快担心死了。」骆老太君激动得拍了拍骆斐青的手背,一向严肃的她在瞧见孙子醒来後,也不禁老泪纵横。 幸好斐青总算醒来了,不然,要是骆家的血脉就此中断,她将来怎麽有颜面去面对骆家的列祖列宗啊? 「太君,对不起,让您挂心了。」一抹讶异的光芒闪过骆斐青那俊逸的黑眸,心忖,他和太君向来就不亲,她为什麽这麽激动呢? 「是啊!!太君,表哥醒来是件喜事,您应该高兴才对,怎麽反而落泪了呢?」施宥心巧笑倩兮地站在一旁,只见她穿著一袭湖水绿的高雅华服,纤纤柳腰上系著一条绣花绢巾,精心妆扮过的俏脸容光四射,美得令人几乎窒息。 她存心要让骆斐青看见她最美的一面,等到他知道自己在昏迷时娶了一个丑女人後,他一定会格外觉得她的美好。 骆老太君欣慰地拭了拭眼泪。「青儿,你醒来以後感觉怎麽样?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得快点说啊!奶奶好帮你请大夫。」 「不用了,太君,我觉得精神还不错,只是有点使不上力来而已。」骆斐青刻意以迷惑的眼神环视围在床前的众人,最後目光落在被挤到偏远地区的程羽冰身上。「那位姑娘是谁啊?怎麽以前没见过?」 程羽冰的嘴角抽搐一下,低著头微微颤抖双肩,一副想笑又没胆子笑的模样。他装得……好好笑喔!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一般。 即使是见惯大风大浪的骆老太君这时也愣住了,不晓得该如何告诉他,在他重病期间,她作主帮他娶了一个妻子。 「她……是……」骆老太君皱起眉头,指望地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晚辈们。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中,唯有施宥心噙著完美的甜笑,笑吟吟地启口。 「表哥,那女人是你的妻子。」 吓到了吧?她得意的暗忖。 骆斐青佯装不悦地蹙起双眉。「妻子?!」 「二哥,当时你的情况危急,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太君也是迫於无奈才会帮你娶妻冲喜的。」骆斐儿先投给程羽冰一个歉疚的眼神,接著撒娇地安抚他。 「二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太君完全是出於一片好意。」 她二哥是家里脾气最火爆的人了,要是惹毛了他,他才不管太君的年纪有多大,可能先发一顿脾气再说。 同时,他也是最桀傲不驯的人,别人是为了家产争破了头,只有他嫌累赘,不理家中长辈的三催四请,硬是留在外头过他行侠仗义的逍遥日子,所以,在所有的兄长中,她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 「青儿,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如果你不满意那丫头,将来等你的身体好些,你想要纳几个妾都行,太君绝不反对。」骆老太君急於笼络他的心。 程羽冰愈听愈觉得不对劲,满坑满谷的笑意不但消失了,心中还多了一丝丝狐疑。 奇怪!太君和斐儿怎麽好像很怕他生气的样子? 「太君,何必那麽麻烦呢?直接把那女人退回江家不就好了,反正表哥又没碰过她。」施宥心撇著红艳艳的小嘴,坏心地批评程羽冰的长相。「更何况,她长得那麽丑,根本配不上表哥嘛!」 开玩笑,她才不要当小妾呢!不把这女人赶走,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没希望当表哥的正室了? 「宥心!你说这话就不对了。」骆夫人义正辞严地开口。「我们骆家好歹也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麽可以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呢?要不是有羽冰,斐青可能这麽快就醒来吗?」 程羽冰闻言,汗颜地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其实,骆斐青的清醒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婶婶,表哥能醒来是因为他吉人天相,关那女人什麽事啊?」施宥心那明艳的美眸不服气地涌现怒意。 哼!这个燕娘真令人讨厌,她叫她一声婶婶是给她面子,她以为她是谁啊?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而已,她竟敢仗著太君的倚重,处处跟她和她母亲作对?简直是可恶透顶! 「先前为了斐青的病,我们不知寻遍了多少名医,可惜大夫们各个一筹莫展,但是羽冰才来两天!斐青的病就突然好转了,可见她真的为斐青带来了福气。」骆夫人不得不说句公道话。 「好了,你们别吵了,青儿又没表示意见,你们急什麽?」骆老太君斥责她们一声後,和颜悦色地问向孙子。「青儿,你现在先好好养病,此事奶奶日後再帮你作主好不好?」 「嗯!」骆斐青看似平静地颔首,心中却响起一道警铃,听太君话中的含义!那傻丫头似乎没有得到太君真正的认同,她很有可能随时会被赶出门。 这下子糟了! 看来,他得想办法留住她才行。嗯……和她「圆房」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 回到「涤尘居」後,施宥心气呼呼地拍桌坐下。「气死人了!」 施合良被她拍桌的巨响给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女儿啊!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他微醺地问。 「用不著你管!」施宥心不敬地回他一句。 要不是这臭老头经商失败,他们也不用搬回「豳风山庄」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他的懦弱无能、贪杯怕事连累了她和哥哥,使太君对他们兄妹的印象不佳,也导致她哥哥一直没有机会一展长才。 她恨死这个糟老头了! 「你是不是又受了什麽委屈?没关系,你说出来给爹听听,也许爹有办法帮你出出气。」施合良那英俊松垮的脸上露出笼溺的笑容,能生出这麽优秀完美的儿女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施宥心看了父亲一眼,见他今天醉得不是太厉害,不禁忿忿不平地抒发怨气。 「还不都是太君啦,她竟然不肯把那丑丫头踢走,让我当斐青的妻子,还说要他纳妾,爹,您说气不气人?」 早知道骆斐青会这麽快清醒,当初她就不该拒绝太君冲喜的提议。 可恶!她现在两头都落空,既无法博取太君的好感,又失去「豳风山庄」少夫人的宝座,真是损失惨重! 「你那麽想当斐青的妻子做什麽?他不是快死了吗?宥心。」施合良喝了口美酒,然後发出满意的叹息。 「爹!您的消息很不灵通耶!」施宥心没大没小地白他一眼。「斐青中午的时候已经醒来了。」 施合良的酒杯突然不稳地掉落到地上,弄污了乾净的地板。 「什麽?!你说斐青醒来了?!」 「是啊!而且精神还不错呢!」施宥心悻悻然地暗咬银牙。「爹!您不是要帮我出气吗?你找人毒打那个丑女人一顿好不好?」 「你是说你表哥的妻子吗?」施合良闻言,并没有像个父亲一样责备她,反而若有所思地拧著眉头,彷佛在考虑她的主意般。 「嗯!爹,您一定要帮我教训她。」施宥心骄纵地要求他。她虽然瞧不起她父亲,不过,却有信心让他答应自己。 因为,从小到大她父亲从来不曾拒绝过她,他是个有求必应的滥好人。 「好吧!」果然,施合良没有多加思索便答应了。 ··································· 二更过後,一个黑色的影子在「豳风山庄」内熟稔地跃动著,那敏捷急速的身手,快得让人误以为只是一阵风刮过。 只见那个黑衣人在屋顶上做了几个漂亮的跳跃後,最後落在一个幽静的院子里,他如识途老马般轻巧地推开窗子,然後纵身而入。 「二哥,都什麽时候了,你还玩得这麽过瘾?」一个没啥好气的咕哝声在黑衣人的左侧响起。 原来这名黑衣人正是骆斐青。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不如练一练身手,消耗一点体力。」骆斐青被逮个正著!不但一点尴尬也没有,反而是理直气壮得很。 他大剌剌地坐在骆斐明的身边,他这个弟弟什麽都好,聪明纯良、彬彬有礼,可惜就是个性太过认真严肃,活脱脱像个老头子一样。 不过,他的脑袋倒是真的好得没话说,像这回,要不是他够机警!察觉到家中发生的一连串意外过於古怪,知道要装疯卖傻,并且通知他赶快回来,只怕等到他回家时,这小子只剩下白骨一堆了。 「二哥,请你解释一下你的病为什麽会突然痊愈?」在黑暗中,骆斐明揪起眉心,沉住气地问。 他和骆斐青一样都是个玉面朱唇、目若朗星的俊美男子,但是,他看起来比较温文儒雅,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好吧!斐明,二哥我承认自己是冲动了点,但是,要我一直躺著装病也不是办法,不如冒险一试,看能不能早点揪出那个王八蛋!」骆斐育知道小弟在气自己自作主张,以身试险,所以!口气才会这麽差。 「你这不叫冒险,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骆斐明头痛至极地试著劝他打消这个主意。「二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这麽做实在太危险了,你明儿个还是继续装病好不好?」 「放心吧!我有武功防身,不会那麽容易死的。」骆斐青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况且,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总恍放在你这个弱质书生的身上好吧!你可是一点武艺都不懂的。」 「弱质书生?我哪里像弱质书生了?」骆斐明嫌恶地皱了皱直挺的鼻子,但是无法否认地,一股悸动的暖流缓缓流过他的心窝,让他深受感动。 他和二哥并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的母亲燕娘甚至只是个卑微的小妾,但是,二哥从来不曾歧视过他、四哥和小妹斐儿,他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几个妾室所生的孩子。 骆斐青挑了挑眉,话题一转,以一种莫测高深的口吻问道:「对了,听说羽冰今天下午都待在你这儿?她在你这里忙什麽啊?」 骆斐明谨慎地清了清喉咙,小心地开口。「二哥,你别误会了,二嫂是与斐儿一道前来的。」 不会吧?他二哥竟然为了这种小事把脸绷得那麽紧,难道他是在吃醋? 「她们两人在这里做什麽?」骆斐青眯起锐利的黑眸,平静的表面下暗藏汹涌的波涛。 「我哪知道啊?那两个丫头吱吱喳喳的,净在我面前聊一些女人家的事,根本不把我当男人看待。」讲到这里,骆斐明就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 她们美其名是在陪伴他这个「发疯」的可怜男人,其实,是在借用他的地方闲话家常,凌虐他的耳朵。 天啊!他情愿她们两个不要这麽「善良」,让他耳根子图得一点清静。 「这两个丫头在玩什麽花样?」骆斐青狐疑地弯起嘴角,对小弟的处境不由得感到同情。 因为,他自己也曾身受其害,亲身经历过那丫头叨念的功力。想当初,他装病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也是对著他「昏迷」的身躯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最後还热心地为他驱起毒来。 慢著,驱毒?! 「斐明,你老实说,那丫头有没有乱摸你?」他凶狠地抿起双唇,空气中顿时弥漫著肃杀的气氛。 骆斐明立刻面红耳赤了起来。「呃……是摸了一点点……」他下意识地悄悄挪离他的拳头范围,生平第一次尝到什麽叫胆战心惊。 「什麽叫‘摸了一点点’?!」骆斐青震怒地提高声音。「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女人果然死性不改! 「就是摸了……我的脸一下,然後嘴里不停地发出侮辱人的声音。」骆斐明愈说愈顺口,最後索性向他抱怨起来。「二哥,你可不可以偶尔管教一下你的小妻子啊?她真的很过分耶!」 「她说了什麽侮辱你的话?」骆斐青露出罕见的凝重神情,对於那丫头得罪人的本领,他印象深刻得很。 骆斐明含糊带过。「就是一些……的话。」 这种丢脸的事,教他怎麽启齿啊? 「你说清楚一点。」骆斐青根本没听到他在嘟嚷些什麽。 骆斐明万分不情愿地开口了。「她捧著我的脸,兴奋得一直赞美我长得很……漂亮,还说我是除了你以外长得……最美的男人,现在你满意了吧?」 最可恶的是,他的亲生妹子斐儿不阻止她也就算了,竟然无情无义地放声大笑,还和她一起讨论男人长得这麽漂亮是不是一种罪恶。 「哈哈哈……」骆斐育忍俊不住地捧著肚子爆笑出来。「哈……她居然这样说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 「二哥,你这麽高兴干什麽?」骆斐明满脸不平衡地提醒他。「别忘了,她‘赞美’的人也包括你在内,我顶多只是排名第二而已。」 二哥未免乐得太快了吧? 骆斐青的笑声戛然终止,俊脸上残存的是一丝苦笑。「可恶!我不晓得跟她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再用那两个字来形容男人,她就是改不过来,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他只要想到受害者又多了一名,他的心情就好过一些些——事实上,是好太多了。 「二哥,能不能麻烦你教快一点?」骆斐明怕自己一时情绪失控,会不小心动手掐死那女人。 「我尽量。」 月落星沉,暖暖的夏日微风拂过,不知不觉中,束方的天空已透出一丝曙色。 天即将亮起…… ··································· 趁著天光未亮,骆斐青沿著原路偷偷溜回他的扶松轩。 谁知一踏进寝房,他便瞧见一个娇小的女子横躺在地上。 「这丫头怎麽在地上睡著了?」骆斐青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轻轻摇晃她的肩膀。「羽冰,醒一醒……」 摇了半天,结果程羽冰一点动静也没有。骆斐明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把她的身体翻过来,没想到却摸到她的衣衫又湿又黏,像是沾了什麽东西似的。 他赶紧点燃烛火,这才赫然发现她的胸腹间多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鲜血不断地冒出来。 「该死!」骆斐青低咒一声,右手飞快地制住她胸前的大穴,以减缓她失血的速度,然後将她抱到床上去。 他粗手粗脚地撕开她的衣物和肚兜,把一整瓶上好的金创药几乎全洒在她那怵目惊心的伤口上,并且拿出乾净的棉布,一圈又一圈地捆住她的上半身。 直到棉布不再渗出鲜血,骆斐育才松了一口气。 他愤恨地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抚摸程羽冰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究竟是谁伤了你……」 难道是那个缩头缩尾的神秘敌人在听到他醒来的消息後,想趁著他虚弱之际来刺杀他,没想到被羽冰给撞见,神秘敌人在惊慌之下刺了她一剑? 但问题是:这丫头半夜不睡觉跑来他房里做什麽呢? 骆斐青小心仔细地环视周遭环境一眼,只见地面上一片狼藉,散落著破碎的瓷片与汤面,这时,他猛地恍然大悟。 原来这丫头是怕他半夜饿著,所以,热心地煮了一碗面来给他吃,才会倒楣地让人砍了一刀。 一想到她是为了送消夜来才受伤的,他的心就一阵作疼。 唉!是他连累她了。 骆斐青不敢想像自己要是再慢一步进门,或是动作稍有迟疑的话,她的小命还在不在? 天啊!幸好他急救得宜,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要不然,他恐怕一辈子都会感到歉疚。 这丫头是他见过最呆,但也是最善良的人了。可恶!到底是哪个混蛋这麽心狠手辣,竟然狠得下心来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哼!他非把那家伙揪出来碎尸万段不可! 第五章 受伤 小院闲窗春色深, 重帘未卷影沉沉, 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山催薄暮, 细风吹雨弄轻阴, 梨花欲谢恐难禁! ——浣溪沙(二)李清照 「豳风山庄」後面有一座深幽黑暗的森林,由於终年浓雾弥漫不散,一进去就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人迹罕至。 此时,虽然才初更时分,但是森林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在开会了。 「你不该打草惊蛇的,冷媚。」一个不悦的男性声音从森林的山洞内传了出来。 原来阴暗的山洞内站著两个人,一个是刚才说话的男人;另一个则是一位身材娇小玲珑、凹凸有致,以紫纱蒙面,身穿紫色紧身夜行衣的姑娘。 「没办法!谁教那个丫头突然走进来撞见我,为了保密,我只好杀她灭口了。」冷媚娇哼一声。 听她的嗓音如黄莺出谷般娇脆迷人,应该是个长相迷人的年轻小姑娘才对,没想到她讲到杀人灭口时,竟然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该死!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那个男人气急败坏地低咆。「一旦骆斐青对他父亲和兄弟的死因开始起疑,他就有可能怀疑到我身上,下次要动手除掉他,就没这麽简单了。」 这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你放心!你只要付得出银两,本姑娘就有把握除掉骆斐青,就怕你拿不出钱来而已。」冷媚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朝他伸出柔荑来。「说到这里,我们该把上回的帐清一清了吧!你已经欠得够久了。」 「你的行动失败了,竟然还敢跟我要钱?」他不满地皱起层来。 「笑死人了!上次和这次根本是两码子的事,难道你想赖帐不成?」冷媚倏地沉下脸来。「况且,要不是你说骆斐青和他的妻子分房睡,我又怎麽会失败呢?分明是你没把消息打听清楚,还怪到本姑娘头上来。」 「你不用为自己的失败找籍口。」他不禁冷言冷语。 冷媚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别说那麽多了,快把欠我的银两拿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眼中自然只认白花花的银两,如果他没有钱,什麽事都甭谈了。 「等你杀了骆斐青,我自然会把钱付清,你用不著‘心急’。」他忍不住嘲弄的语气道。 冷媚的眼眸闪过一抹杀意。「哼!你以为本姑娘还会信你吗?」若不是他先前积欠的银两过多,让她舍不得杀他,这时,他早就不在这人世间了。 「那你想怎麽样?本大爷现在就是付不出银两来。」他多年的积蓄早已被她掏空!身边根本没半毛钱。 本来他打算等到她杀死骆斐青,使他可以接掌骆家的产业後,再把所有的银两付清给她,没想到,她竟然说翻脸就翻脸。真是现实! 冷媚那美丽的杏眼中不带丝毫暖意,冷冰冰地恫吓他。「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要是三天後你没带著银两来到这山洞,我就把你的阴谋丑事公诸於世,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撂下狠话後!冷媚立即转身要离开山洞。 突然—— 「嗤!」了一声,无数的细毛毒针朝冷媚的背部急射而去。 「啊!」只见冷媚痛苦地扶著背部,倒地不起。「你……暗箭伤人…!好卑鄙……」 他得意地掀起嘴角。「无毒不丈夫,要怪就怪你太大意了,我虽然武艺低微,但是脑子可不差,自从和你搭上线的那天起,我就花了一千两向‘毒郎中’买了‘七彩毒针’作为防身之用,这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这女人以为他不会武功,就拿她没辙了吗? 哼!她错得离谱。像她这种心狠手辣的杀手,最容易翻脸无情,他怎麽可能毫无准备呢? 「碍…解药……」冷媚哀嚎地抓破衣物,露出她那被毒针刺得体无完肤的七彩肌肤,同时,她的五官渐渐渗出黑色的血水来。「求求你……」 「作梦!」他冷凝著脸。 不久,冷媚死不瞑目地咽下最後一口气。 最後,她整个身子冒出七色彩烟,一下子便化成一摊黑水渗入地下,连骨头、毛发都不剩。 「难怪‘塞郎中’要我在最紧要的关头才使用,果然是致命一击!」他的面容一凛,连忙以脚拨土盖住地上的黑色血水,然後匆匆离去。 冷媚一死,他的负担虽然减轻许多,但是,也增添了一点烦恼——没有江湖高手的助阵,他该怎麽除掉骆斐青呢? 唉!看来他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 ··································· 程羽冰染上急症的消息在「豳风山庄」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这是骆斐青刻意放出来的消息,以隐瞒程羽冰受重伤的事实,不过!他却因此尝到了有苦难言的後果。 原来骆老太君在知道此事後,深怕程羽冰的怪病会传给她的宝贝孙子,几番要将她移出扶松轩,但是,都被骆斐青以拖延战术挡了回去。 「丫头,你再不醒来,我就要保不住你了。」骆斐青苦恼地拧著剑眉!大手轻轻地抚摸她那日渐消瘦的脸颊。 本以为在他高明的医疗下,这丫头就算没有立刻痊愈,也应该马上清醒过来才对,谁知道她的身体底子太差,竟然一直昏迷不醒。 像是听到他的召唤般,程羽冰的睫毛动了一下,然後困难地睁开双眼。「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要不然呢?」骆斐育被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气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能不能偶尔正常一点啊? 程羽冰眨了眨委屈的美眸。「你的口气……好冲喔!」她又没有做错什麽,他干嘛这麽凶? 「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骆斐青抹了抹疲 惫的俊脸,如释重负地悄悄吁了口气。 「咦?我什麽……时候昏迷了?」程羽冰讶异地喃喃自语。「难怪我的身体……这麽痛,原来是躺坏的。」 骆斐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这个笨蛋!你是被人砍了一刀,身体才会这麽痛,根本不是躺坏的。」 程羽冰惊骇地瞪大圆眸,立即想起那晚恐怖的遭遇。「有、有人……要杀我……」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没想到这动作却掀起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剧痛。「哦!好痛……」 泪珠在她的眼眶中滚了两圈後,不听话地溢了出来。 「当然痛啊,你的动作这麽粗鲁,这下伤口一定裂开了。」骆斐青没啥好气地用力瞪她一眼。 「裂开?!」他不说还好,一说程羽冰立刻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液体在肚子上流动,把她吓得面无血色,眼泪唏哩哗啦地流下来。「呜……人家是不是快要死了?」 「放心!你死不了。」骆斐青容忍地咬了咬牙,然後坐下来掀开她的被子,轻柔地解下捆在她身上的棉布。 「呜……你在做什麽?」程羽冰合著好奇的泪水问道,他再「拆」下去,她身上就没有蔽体的衣料了。 「帮你换药。」骆斐青见到她的小手忙碌地东遮西掩,不禁沉声警告她。「不要乱动,不然,後果我可不负责。」 程羽冰涨红了小脸,细瘦的双手害羞地捂在赤裸的双ru前。「什……什麽後果?」她结巴地问。 骆斐青佯装不感兴趣地瞄了瞄她的胸前。「别遮了,为了替你疗伤,你身上还有什麽地方我没看过的?」 大话才刚说完,他突然觉得有些口乾舌燥,这几天他帮她换药的时候都是抱持著严肃的心情,根本没有注意看她的身材,想不到这会儿仔细一瞧,这丫头瘦归瘦,胸部还挺有肉的。 「哦!」程羽冰面红耳赤地偷观他一眼,见他果然一脸专心地注视著自己肚子上的伤口,这才放心地把双手放回床上,然後忍著疼痛撑起上半身。「我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当然裂开了。」骆斐青勉强按捺下满腔的「火气」,这女人对他可真是毫无戒心啊! 「那怎……怎麽办?」程羽冰目瞪口呆地瞪著自己肚皮上那道正在冒血的红色伤痕,惊慌地猛打著颤。「我我我……流血了!」 「你忍耐一点。」骆斐青轻轻擦掉她伤口周围的血迹,接著拿起床边桌几上的金创药。 「忍耐什——等、等一下!」程羽冰看见他手上的瓷瓶,结结巴巴地问:「洒、洒那个药粉……会不会很痛?」 骆斐青白她一眼。「你差点连小命都没了,这点皮肉之痛算得了什麽?忍耐一下就过了。」 女人果然是麻烦的动物,都什麽时候了,她还有心情问东问西。 「那就是很痛罗?」程羽冰哭丧著俏脸,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呜……她光是用想的,就觉得「痛不欲生」。 骆斐青趁著她嘟囔的时候,飞快地将褐色的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然後替她换上一条乾净的棉布。 「碍…痛碍…」程羽冰发出疼痛的哀嚎声,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好了,别叫了,这麽大的人了,居然一点痛也挨不住,真是丢脸!」骆斐青一边训话,一边动作俐落地处理好她的伤势。 直到痛楚退去,程羽冰才有力气抹掉脸上的泪水,顺便拉起被子。「可是,真的……很痛耶!」 她不相信天底下有几个人受得了这种剧痛。 「谁教你要乱动。」骆斐青把东西收拾好後,严肃地板起俊脸来。「那晚你有没有看见伤害你的人长什麽样子?」 程羽冰眯著眼想了一下。「呃……黑黑的。」一直咕噜叫个不停的肚皮让她有些分心。 「什麽东西黑黑的?是肤色还是什麽东西?」骆斐青认真无此地追问。没想到在误打误撞下,这丫头竟然成了关键人物?!唉!他感慨地叹一口气。 「都不是。」程羽冰饥肠辘辘地摇晃螓首。「那天晚上……黑不隆咚的,我什麽也没瞧见。」 奇怪!她都快要饿死了,他怎麽还不问自己要不要吃东西?真是不体贴! 若是骆斐青的自制力再差一点,只怕早已失手掐死程羽冰了。「你这个笨蛋!没看见就没看见,你干嘛说那麽多废话,」 「人家只是想帮忙嘛!」程羽冰扁了扁小嘴,突然有种好心被雷劈的感觉。「不过,我可以确定对方是男人。」 「是吗?你怎麽确定的?」骆斐青挑了挑眉,这回已经学会要对她的话抱持三分怀疑的态度了。 「拜托!那个人砍得那麽用力,随便想也知道他是男人,女人哪有那麽大的力气?」程羽冰沾沾自喜地解释。 骆斐青一愣,接著俊脸上闪过一抹压抑的黑绿色。「唉!我不该对你抱著太大的期望才对。」 「嘎?!」程羽冰瞬间垮下小脸,他这是在侮辱她吗? ····································· 被关在扶松轩养了几天伤後!程羽冰总算得到骆斐青的同意,可以下床到处「爬爬走」。 「小心!少夫人。」只见阿朱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盘,走过去扶住程羽冰那摇摇晃晃的身子。 「哦!」程羽冰有些糗地摸了摸俏鼻。 在阿朱的扶持下,程羽冰微喘地在桌边坐下来。「谢谢你。」可两只眼睛忍不住直往盘中的美食瞄过去,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这是要给谁吃的,只好眼巴巴地盯著它们不放。 阿朱见到她的眼神,秀美的脸上不禁露出笑意。「少夫人,这是少爷在出门前吩咐厨娘炖的冰糖燕窝,少夫人快点趁热吃了吧!」 这个少夫人真是单纯得可爱,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她的脸上,好懂得很。 「好。」程羽冰双眼一亮,立刻把瓷碗中的燕窝一扫而空。「嗯!真好吃。」 她满足得几乎瘫在椅子上。原来燕窝就是这种滋味啊!难怪那些有钱人这麽爱吃。 这时,骆斐儿抱著一只大花猫,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二嫂,你的病好啦?」她懒洋洋地坐在程羽冰身旁。 「好得差不多了。」程羽冰接过她手中的猫咪,有趣地抚摸它的毛,同时一脸好奇地问:「斐儿,你怎麽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害她看得挺不习惯的。 骆斐儿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唉!人家刚刚听到一个噩耗。」 「什麽噩耗?」程羽冰同情地瞅著她。 「太君要把我嫁人了。」骆斐儿简直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嫁人?很好啊!你为什麽看起来这麽烦恼?」程羽冰纳闷地眨了眨澄澈的美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 骆斐儿握紧小小的拳头,义愤填膺地开口。「二嫂,你不懂啦!太君是要把我嫁给何家那个风流鬼。」 如果是嫁给一个如意郎君也就算了,偏偏那个姓何的好色下流,是个人尽皆知的大色胚,她才不要嫁给那种人呢! 程羽冰不解地瞠圆悄眸。「太君为什麽要这麽做?难道她老人家不知道他的名声有多坏吗?」 斐儿可以说是骆家唯一正宗的千金小姐,应该慎重地为她挑选成亲的对象才是,怎麽可以随随便便把她嫁给那些阿猫阿狗呢? 「太君想要拉拢何家,所以,打算牺牲我。」骆斐儿委屈地扁了扁小嘴,显然对这项决定非常不服气。 「骆家不是已经很有钱了吗?为什麽还要去拉拢何家呢?」程羽冰皱起了弯弯的月牙眉,有点难以理解有钱人家的心态。 据她所知,何家只是普通的书香世家,还称不上什麽大富大贵!骆家为什麽会有拉拢他们的念头呢?真是奇怪! 「还不是因为何家最近有几个人升了大官,太君想要结合他们在官场上的力量,好好做一番大事业。」骆斐儿皱起俏鼻,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 「哦!原来如此。」程羽冰摸著膝盖上的小猫,点了点小脑袋瓜子。其实,她已经听得有点迷糊。 骆斐儿突然握住她的手,可怜兮兮地哀求她。「二嫂,你叫二哥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求求你啦!」 听说在二嫂生病期间,二哥不假他人之手,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著二嫂,可见得二嫂在二哥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相信只要二嫂肯帮她说几句好话,她便能得以解脱,不用嫁给那个风流鬼了。 「我?!」程羽冰被她的要求吓了一跳,连忙摇手拒绝她。「不行啦!我没有胆子开口。」 谁都嘛知道她程羽冰天生胆小如鼠,光是地上爬的小蟑、小螂就足以吓掉她半条命了,更遑论是要她开口要求骆斐青。 不行!她办不到!这项任务太恐怖,也太艰钜了。 「二嫂,二哥又不是什麽吃人的怪物,你不要怕嘛!」骆斐儿憋笑说道,她努力地把笑意全塞回肚子内。 程羽冰为难地吞了吞口水,本想硬著心肠拒绝斐儿,但是想到她平常对自己那麽好,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失望。 「你的……婚事不是由太君作主的吗?骆斐青大概也无能为力吧!」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的相公,而是她已经逐渐摸清楚骆家的现况,太君才是掌权的人,一旦她说定的事,没有人敢反对她。 「二嫂,你的消息很不灵通耶!」骆斐儿好笑地顿了顿。「太君已经逐步安排二哥接掌家里的产业,换句话说,二哥现在已经是骆家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了。」 啧!亏二嫂还是二哥的枕边人,竟然连这麽重要的事都不知道,真是太逊了! 「咦?奇怪!怎麽没有人通知我?」程羽冰喃喃自语地搔了搔鬓发。「难怪骆斐青这两天早出晚归,原来是有事在忙啊!」 「二嫂,拜托你跟二哥讲看看好不好?」骆斐儿赶紧把话绕回正题。「人家还不想嫁嘛!」 「好、好吧!我试试看,不过,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喔!」程羽冰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谢谢你,二嫂。」骆斐儿露出感激的甜美笑容。 第六章 单蠢 风柔日薄春犹早, 夹衫乍著心情好。 睡起觉微寒, 梅花鬓上残。 ——菩萨蛮(一)李清照 在骆斐儿离去後,程羽冰疲倦得猛打呵欠。 「少夫人,你的义父来了,少爷请你出去一下。」此时,阿花含笑地走进来通报。 程羽冰一听,那踏往床铺的脚立刻缩了回来,忍痛打消小睡一下的念头。「好,我知道了。」 「少夫人,阿朱帮你打扮一下。」向朱伶俐地打开衣柜!并且拿出一袭水蓝色的衣裙,要帮她换上。 程羽冰连忙跳开,然後小声地告诉她。「阿朱,你拿错了,这不是我的衣服。」 「少夫人,这是太君吩咐为你缝制的衣衫,只是你前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所以,衣服送来的时候才没让你知道。」阿朱温柔地解释。 「哦!」程羽冰那柔婉的小脸一亮,眼眸中闪耀著开心感动的光芒。「你说这件漂亮的衣裙是给我的啊?」 阿朱见到她那喜出望外的模样,嘴角不禁扬了起来。「何只这件,衣柜里还有十来套,全是给少夫人穿的。」 阿朱一边说话,一边和阿花帮她脱下原有的旧衣服,接著换上质料柔软细滑的美丽新衣。 在两个丫边的巧手妆扮下,程羽冰那秀雅清恬的五官竟添了几分明媚的艳色,教人为之惊艳。 「这是……我吗?!」程羽冰呆呆地瞪著前方的铜镜,不敢相信镜子里的女人就是自己。 好……好神奇喔! 一路上,程羽冰就这样沉浸在「原来自己也是美女」的赞叹中。 突地—— 「丫头,你在想什麽?你的口水快流出来了。」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在程羽冰的耳边揶揄地响起。 「有吗?!」程羽冰一回过神来,立即以手背迅速拭抹唇边。「乱讲!没有啊!」 她哀怨地偷偷瞪了骆斐青一眼,她难得打扮得这麽美丽,他不赞美她也就算了,居然还捉弄她。 真是可恶透顶! 「怎麽了?这样就生气啦?」骆斐青好笑地捏了控她那气鼓鼓的粉颊。 这两天他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她,害他不由得想念起跟她相处时的轻松自在,虽然常常 被她气得半死,不过,如今想一想也是挺有趣的。 「哪有?」程羽冰自认倒楣地吐了吐丁香小舌,目光则望向站在大厅的江家父女,随即高兴地面向他们。「姨父、表姊,你们来了。」 「义父」这两个字她始终叫不出口,总觉得姨父不是真心收她当义女,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叫不习惯。 「嗯!」江玉枚温柔地轻点蛲首,以最优雅的姿态莲步款款地走向程羽冰,虚情假意地关心问道:「表妹,你的气色怎麽这麽差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哼!才几天没见,这个丑丫头竟然也学会打扮自己了!可惜,她再这麽打扮也没用,她的姿色还是差自己一大截。 为了今日的会面,江玉枚仔细地演练了十来遍,每个动作都是精心安排过的,她存心吸引骆斐青的注意力,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绝色美貌。相较之下,程羽冰那青涩的模样怎麽敌得过她的成熟迷人呢! 她们两人容貌上的差异简直是天壤之别。 程羽冰受宠若惊地咧出笑容。「表姊,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我不舒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这是第一次表姊话中不带刺,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而且,还那麽关心自己,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谁在担心她啦?这臭丫头果然还是蠢得很,一点长进也没有!江玉枚鄙夷地暗暗冷笑。 「那表姊就放心了。」江玉枚含羞带怯地轻瞟了她身边的骆斐青一眼,然後轻声细语地叮嘱程羽冰。 「表妹,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自个儿的身体,别给骆大哥添麻烦了,知不知道?」 俊!骆斐青的长相果然如传言中俊美无俦,一点练武之人的粗鄙气息都没有,相反地,他长得清俊卓尔,完美的五官像是凿刻出来般没有任何瑕疵,他的鼻梁挺直、颧骨高耸,尤其那双漂亮的俊眸更是如朗星般耀眼,教人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唉!也只有这麽俊美的男人配得上自己了。江玉枚心里暗叹。 骆斐青反感地皱起俊眉,怎麽女人都这麽矫揉造作吗?幸好他的羽冰没有这项恶习,不然,他早就一掌劈死她,或是乾脆将她休了。 「我知道了。」程羽冰的胸口一热,眼眶不禁含著惊喜交加的感动泪水,心忖,被人关怀的感觉真好! 这时—— 江老爷笑呵呵地开口了。「贤婿,她们姊妹俩一聊起女人家的事就欲罢不能,不如,我们到一旁聊些生意上的事吧!」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既然骆斐育没有病死,那麽,他就是他名义上的岳父,岳父从女婿那里捞点好处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 骆斐青冷冷地轻哼一声。「用不著叫得那麽亲热,江老爷!我只当你是羽冰的姨父。」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承认他这个岳父。 当场,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而程羽冰更是呆得厉害,整个人完全呈现「石化」现象。 「贤婿,别开玩笑了。」江老爷涎著老脸,尴尬地乾笑几声,试图缓和大厅中那冷飕飕的气氛。 「我从不开玩笑。」骆斐青的俊目闪现一抹照照的怒芒。自从知道江家亏待羽冰後,他就一直对他们深恶痛绝。 以他的脾气,他不对江家采取报复行动,他们已经算是赚到了,他们竟然还敢上门讨便宜?! 哼!江老头大概活得不耐烦了吧! 江玉枚的嘴角微微扬起,绽放一朵她自认最美丽的笑容。 「骆大哥,你先不要生气,有话慢慢说嘛!」语毕,她若有所指地瞄了一下程羽冰。「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害你误会了爹?」 「你把她想得太高明了,江姑娘。」骆斐青望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程羽冰。 「她还没有那种乱嚼舌根的本领。」 「嘎?!」程羽冰後知後觉地瞠圆美眸。「你们是在说我吗?」不然,他们的眼神怎麽老是往她这里瞄啊? 「没你的事。」骆斐青差点被她逗笑出来。 江老爷突然板起老脸,严厉地质问程羽冰。「羽冰,你老实说,你到底跟贤婿胡说了什麽?」 该死!一定是这忘恩负义的臭丫头说了他的坏话,否则,骆斐青不可能对自己的敌意这麽深。 程羽冰那秀净的小脸顿时失去血色。「没、没有啊!姨父。」她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麽啊? 「如果你们没事的话,就请回吧!」骆斐青亳不客气地下起逐客令。「骆家不欢迎你们。」 「你」江老爷气得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你这是什麽态度?我可是你的长辈呢!」 「爹。」江玉枚向她的父亲使个眼色,暗示他别再说了,接著转向骆斐青,委婉地开口。「骆大哥,不管表妹和你说了什麽,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事实的真相。就此告辞了。」 说完之後,江家父女立即连袂离去。 程羽冰一脸错愕地望著他们的背影,不禁埋怨地问:「骆斐青,你干嘛惹我姨父生气啊?!」 「笨蛋!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帮你出气吗?」骆斐青忍不住敲了她一记响头。 程羽冰呆了呆,又问:「你干嘛莫名其妙帮我出气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姨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吗?」这男人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耶! 骆斐青克制地眯起充满危险的黑眸。「你说什麽?麻烦你再说一遍。」 「唉!我说我快要被你害死了!」程羽冰还不知死活的碎碎念。 骆斐青紧抿著双唇,恼怒地瞪著她,直到她终於停止抱怨,才悻悻然地迈开步伐,离开这天杀的笨女人。 ··································· 夜幕低垂—— 「竹涛轩」的门窗紧闭,但是里面却有细微的人声在交谈。 「二哥,你抱来了一堆帐簿做什麽?」骆斐明惊讶地问。 骆斐青将厚厚一叠的帐本全放在桌上,解脱地松了口气。「这些帐本就麻烦你了,斐明。」 「麻烦我什麽?」骆斐明好奇地翻动桌上的帐册,发现上头记载著外面商号的主要收支。「看来太君真的放下大权,把这些帐册全权交给你了。」 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碰触到这麽重要的东西。 「还早呢!太君还在观察中。」太君如果早一点想通,也许「豳风山庄」就不会发生这麽多悲剧了。 「二哥,你把这麽重要的东西拿给我做什麽啊?」骆斐明的目光回到他二哥身上,不敢在敏感的帐本上多逗留。 骆斐青那俊美的脸孔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斐明,你也知道二哥长年待在外头,对於商场上的事根本不懂,所以,二哥想拜托你检查一下这些帐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这也是他愿意暂时接掌骆家产业的原因,他想调查各商号的总管有没有问题,并且从中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二哥,不行啦!万一太君知道我看过这些帐簿,一定会气炸的。」骆斐明总算明白他为什麽笑得这麽诡异了。 他二哥天性反骨、率性不羁!最喜欢违背长辈的意思,如今要他乖乖接掌家里的产业,简直是痴人说梦。 「反正你不久就要接下庄主的位置,这些帐本迟早都是你的责任,你只是提早看一下,有什麽关系呢?」骆斐青的黑眸闪著叛逆的笑意。「就算被太君知道了,她顶多只是吼一吼而已,你怕什麽?」 骆斐育还没摸熟商号的营运,就已经迫不及待在想法子将这「烫手山芋」丢给骆斐明了。 骆斐明错愕地瞪著他的笑脸。「二哥,你在胡说什麽?我又不是太君指定的继承人选,哪有资格继承庄主之位?」 他虽然很意外,也很感动,但是,他十分清楚这是行不通的。 「你是骆家的一份子,当然有资格继承庄主之位,掌管商号。」骆斐青那优美的嘴角微扬。「况且,你的脑袋此二哥灵活多了,加上你又有这方面的兴趣,不好好运用一下你商业上的天分,实在太可惜了。」 他毕竟已经过惯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现在要他每天汲汲营营地过日子,他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不愿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每天累得跟狗一样。 「二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不配啊!」骆斐明一想到自己非正统所出,不禁黯然地摇摇头。 骆斐青的俊脸一沉。「斐明,你说这种话不但是贬低了自己,更是侮辱了二娘,你知不知道?」 这小子的自卑感未免太重了吧? 「可是太君说——」骆斐明欲言又止。 「放、心!太君那里我自然会帮你搞定。」骆斐青自信满满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只要好好熟悉各商号的事务就行了,不用担心这麽多。」 骆斐明严肃地摇摇头,他没像二哥那麽乐观。「先别说能不能过得了太君那一关,如果我当了庄主,那你怎麽办?二哥,长幼有序,我不能抢走你的位置。」 「我根本不在乎这个位置!斐明,若不是家里发生了这些事,我早就有多远闪多远了。」这个拘谨、充满限制的家并不符合他的脾胃,偶尔小住一下或许不错,但是,要他长久居住是不可能的。 这种一成不变的贫乏生活会要了他的命! 「二哥!」骆斐明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不晓得该说什麽话才能表达他内心感激的万分之一。 当上「豳风山庄」的庄主是他一辈子都不敢作的梦想,而他二哥竟然亳不犹豫地把庄主之位让给他?! 天啊!二哥的心胸和气度,是他永远追不上的。 ································· 照理说,在半夜忙完了一堆事後,骆斐青回到扶松轩应该是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望著程羽冰那沉静的睡颜,骆斐青有些不平衡地捏了控她那红通通的粉颊。 「丫头,醒一醒。」 「唔……」程羽冰在睡梦中不堪其扰地皱了皱柳眉,然後抱著她的宝贝被子翻过身去。 骆斐青看了,不禁好笑地弯起嘴角。奇怪!怎麽每次只要见到她,他的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高昂起来? 不论喜怒哀乐,好像都受到她的操控般。 「唉!不知是好还是坏?」骆斐青若有所思地嘀咕一声,并且把她那软绵绵的身体翻过来,开始脱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程羽冰毫无所觉地继续呼呼大睡,一点女人该有的危机意识都没有,若不是刚好有一阵寒风吹进房里,把她给冷醒了,只怕到第二天早上,她还不晓得自己已经被骆斐青看光光了呢! 「你……怎麽乱脱人家……的衣服?!」程羽冰埋怨地揉了揉眼睛,呵欠连连地抢回自己的衣物。 遇到这麽不解风情的小女人,骆斐青也只有无语问苍天的份了。 「你的伤口还疼不疼?」他以手指轻轻地搔了搔她的伤口周围,另一手则鬼鬼祟祟地丢掉她的衣服。 程羽冰误以为他是在检查自己的伤势,赶紧摊开肚子让他看得仔细一点。 「只剩下一点点痒而已。」 不过,令她纳闷的是——他为什麽要在三更半夜挖她起来检查伤口呢?难道他不会困吗? 望著她那玉体横陈的娇俏模样,骆斐青的下腹窜过一股悸动的热流,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亲吻她的肚皮。 程羽冰的小脸霎时灼烧成艳霞的颜彩,她害羞地推开他的脸。「你不可以亲……我的肚子。」 为了阻隔骆斐青那灼热的目光,她手忙脚乱地钻回被子里,这时,她才明显意识到自己的赤裸。 奇怪!前几天换药的时候,她的身上也是仅著一件小亵裤,怎麽那时没有这种羞躁的感觉呢? 「为什麽,」骆斐青挑起俊眉,慢条斯理地一一解去身上的衣物,露出他那光洁结实的体魄。 「呃……因为这样……伤口比较不容易好。」这是程羽冰绞尽脑汁之後才想出的怪怪理由。 乖乖!他怎麽脱起衣服来了?!他不冷吗? 一抹莞尔的笑意在骆斐青那灼亮的眼神中流转。「你刚才不是说伤口已经好了吗?」 骆斐青不费吹灰之力就戳破她那氅脚的理由,若不是早知道这女人单蠢到「色胆包天」,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地步,他一定被她脸上的红晕骗过去。 瞪著他那光溜溜的伟岸身躯,程羽冰突然感到一阵口乾舌燥,她忍不住沿著他那健硕宽阔的胸膛望下去—— 「咦?!你怎麽又中毒了?!」 只见一个白玉般的赤裸娇躯飞快地跳下床,鸡婆地扶住骆斐青的身体,一张小嘴紧张地碎碎念著。「你中毒了怎麽不早说啊?完了!你的身体这麽烫,这次中的毒一定非同小可,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头晕晕的?」 果然,这丫头一点害羞都不懂,幸好他刚刚没把她的聪明估得太高。 「我没有中毒。」骆斐青不禁摇头苦笑。 「还说没有,你那里都翘起来了。」程羽冰瞄了瞄他那肿大沉重的下体,摆出一副「你别骗人」的模样。 「这不是中毒。」骆斐青这回是咬著牙开口。 程羽冰露出了狐疑的眼神。「那你那个地方怎麽会肿得那麽大?这不是中毒,是什麽?」 骆斐青闻言,俊颊泛起一抹深色的潮红。「笨蛋!这是男人的自然反应。」他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可恶!为什麽别人的妻子遇到这档事是柔顺可人地承欢,而他的妻子却振振有辞地和他讨论起来? 天啊!他还没开始做,就有股想要扭下她脑袋的冲动,怎麽办? 第七章 奇妙 故乡何处是? 忘了除非醉, 沉水卧时烧, 香消酒未消。 菩萨蛮(一)李清照 程羽冰的眼珠子迷惑地转了一圈,决定虚心求教地问明白一点。「你的意思是说男人常常这样翘翘的罗?」 她索性蹲下来看仔细一点,可是,不管她横看、竖看,她都觉得那根rou棍胖胖肿肿的模样比较像是中了毒。 「只有激动的时候才会。」骆斐青臭著俊脸把她揪起来,不让她继续研究下去。 「你这样不会很难受吗?」程羽冰同情地瞅著他。 唉!男人真命苦。要是换成她的双腿间天天悬著一个硬邦邦的怪东西,她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 骆斐青克制地咬了咬牙。「你想太多了。」天杀的!他半夜有觉不睡,干嘛心血来潮想要和她圆房啊? 结果,还没圆到房!他已经快要被她气死了。 他真是犯贱! 「哦!」程羽冰愈挫愈勇,毫不气馁地热心提供自己的援助。「如果你需要我帮你驱毒的话,你可以直接说没关系,不用跟我客气。」 「真的可以直接说?」骆斐育灵机一动,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叫她乖乖听话配合,不再问东问西。 「当然可以。」程羽冰只差没拍胸脯保证。 「好!那你现在躺到床上去,不准再开口说话。」骆斐青那沙哑的嗓音陡然降低几分。 程羽冰点了点螓首,开开心心地投奔那温暖床铺的怀抱,他的提议简直是正中她的下怀,她早就想回到床上继续睡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吁!」她满足地叹息一声。 骆斐青那亢奋的身躯随即覆在她身上,热切地亲吻她脸上的肌肤。 「嘻……好痒……」程羽冰很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喂!骆斐青,你在做什麽……」 骆斐青险些吐血而亡。「不准笑!」接著,他用力攫住她那秀雅的下巴,恶狠狠地蹂躏她的唇瓣,仿佛非得啃烂她的双唇不可…… 刚才发生了什麽事啊? 程羽冰娇喘吁吁地瞪著床顶,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她的身体怎麽会产生这麽古怪的反应?还有,为什麽体内那不知名的收缩会带来奇妙的感觉?这样正常吗? 程羽冰的心中萌生了一大堆疑问。 「骆斐青……」程羽冰以玉指戳了戳他汗湿的背。「我有事问你。」他的身体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什麽事?」骆斐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抱著她那香汗淋漓的裸躯一起翻过身来,让她可以趴睡在自己身上。 「别人圆房也是这麽奇怪吗?」程羽冰在他的身上东摸摸、西推推之後,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进去。 骆斐青像只昏昏欲睡的大猫,什麽事都提不起劲来,随口应声,「哪里奇怪了?」刚得到生平最大满足的他!不太想计较她所用的字眼。 「就是很痛、很累、很喘,体力好像被榨乾了一样。」程羽冰没读过什麽书,所说出的话自然是最简单直接,不经修饰的。 骆斐青轻笑几声,那低沉的笑声中带著几分男人的得意。「现在还痛吗?」他拉起一旁的被子盖住两人。 程羽冰皱了皱俏鼻。「後来就不会了。」 她还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排斥这种陌生的入侵感,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下。 「你的伤口有没有怎麽样?」骆斐青慵懒地伸出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肚子。 「没有。」程羽冰将小脸埋在他的颈窝,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件事?」 难怪猫咪都喜欢人家摸它的肚皮,原来感觉这麽舒服啊! 「问吧!」骆斐青的情绪转为无奈,他衷心希望这丫头不要问一些他答不出来的怪问题。 「夫妻为什麽要圆房?他们这麽做有什麽意义吗?」程羽冰不懂人们为什麽要把自己搞得那麽累。 骆斐青立即抱著她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回答的模样。「嗯!夜深了,我们早一点睡吧!」 事实上,他是彻底被她难倒了。 「那我的问题怎麽办?」程羽冰抬起担忧的小脸蛋。怎麽办?没有得到答案,她晚上会睡不著觉耶! 骆斐青将她的小脸压回肩上。「快睡吧!我改天再告诉你。」 「好吧!你一定要记得喔!」程羽冰扁著小嘴叮咛他。唉!她要怎麽打发这个漫漫长夜啊? ·································· 施夫人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走到骆老太君的居处。 「娘,女儿向您请安。」施夫人躬身福了一礼。 「嗯,有什麽事吗?」骆老太君分神望了她一眼,然後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燕娘手中的衣料上。「这个料子还不错。」 不但是燕娘手上,连圆桌上都摆满各式各样的高级布料,有质薄轻软的纺绸,也有柔滑高雅的丝纱,每一疋都是最优质的美丽布料。 骆夫人赞赏地笑道:「还是太君的眼光好,这个料子轻柔滑软,最适合缝制给小婴儿穿了。」 「娘,你们在说什麽?是谁怀孕了啊?」施夫人心中一惊,以为骆斐青已经让他的小妻子怀孕了。 骆老太君心情愉快地露出笑意来。「这些衣服是做给羽冰肚里的娃儿穿的。」 「什麽?!那丫头真的怀孕了?!」施夫人震惊地捂住胸口。那她女儿宥心不就没希望了? 「还没有,不过算一算也快了,他们成亲已经满三个月。」骆老太君一想到快要有曾孙可以抱了,整个人像是突然年轻好几岁,容光焕发起来。 还好!施夫人松了一口气。 「娘,万一那丫头迟迟没有怀孕怎麽办?」 「你指的是什麽?」骆老太君以眼神示意燕娘把衣料收起来。「说清楚一点。」 施夫人故作忧心地蹙起精美的双眉。「娘,那丫头看起来乾乾瘪瘪的,女儿有点担心她不会生。」 「小姑,他们才成亲三个月,你现在担心这个未免太早了点吧!」骆夫人不客气地抿起嘴来,实在讨厌极了她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 谁不知道她这麽说,是为了她女儿打算啊! 「哼!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丫头要是会怀孕早就怀孕了,我看她八成是不会生。」施夫人沉下脸来!僵硬地瞪了燕娘一眼。她和她母亲说话,这可恨的女人插什麽嘴啊? 骆老太君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双眼睛可是雪亮的,她当然明了自己女儿的那一点心思。「你说了这麽多,是不是又想帮宥心说话了?」 「娘,我不否认我确实是有私心,但我这也是为了骆家著想啊!毕竟,斐青的情况不明,天晓得他什麽时候会再发病?如果不赶紧留下他的种,骆家只怕就要断後了。」施夫人分析得头头是道。 「嗯……」经她这麽一说,骆老太君赫然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施夫人见她老人家的表情动摇了,连忙加把劲继续说下去。「娘,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让宥心和那丫头共事一夫,免得骆家後继无人哪!」 「太君,斐青他们小俩口才新婚燕尔,您这麽做,恐怕会引起斐青的反感。」骆夫人在一旁实事求是地开口。 她的女儿和羽冰交情好得眼姊妹一样,两个小丫头整天腻在一起,只差没有同床共枕而已。像上回斐儿要嫁人的事,还是羽冰拜托斐青才解决的,所以,不管於情於理,她都得站在羽冰那边才行。 「你错了!哪个男人不喜欢享齐人之福?斐青若是知道了,我敢肯定他不会反对的。」施夫人自认对男人的劣根性相当了解。 骆夫人无法苟同地摇起螓首。「如果斐青喜欢宥心的话,早在你三番两次的暗示下,他就已经答应了,何必等到现在?依我看啊!斐青不但对宥心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还厌恶得很。」 「嗯!关於这点,老身也瞧出来了。青儿似乎不太喜欢长得太艳丽的姑娘家,反而是相貌清秀的羽冰丫头,让他疼逾入骨。」骆老太君难以置信地喟叹一声。「他的眼光里是奇怪。」 她活了这麽大把年纪,还没见过这麽宠老婆的男人,幸好那个羽冰丫头十分单纯,没什麽心机,不然整个「豳风山庄」恐怕都被青儿当成礼物送给她了。 「那是因为斐青没有和宥心相处过,不晓得她的好。」施夫人为女儿抱不平。「娘,您就给宥心一个机会吧!」 「你那个女儿骄纵任性,不适合青儿。」骆老太君稍嫌不耐地拒绝她。 施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娘,斐青目前的情况不定,难道您就不怕骆家断嗣吗?」 的确!骆家冒不起这个险。 「这你不用操心,老身自有办法。」骆老太君自信满满的道。 「可是,娘——」 「别说了!」骆老太君阻断她未说完的话,语重心长地正色道:「你也该知足了,婉仪。青儿破例擢升宥品,让他担任骆家外面商号的大总管,使他有一展长才的机会,这不是你最希望的吗?你还有什麽不满足的?」 虽然她不太高兴青儿不顾她的反对重用宥品,但是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好多说什麽。 唉!算了!青儿的个性就是这样洒脱豁达、不拘小节,他喜欢重用宥品就随他去吧!反正有她在旁边看著,出不了什麽岔子的,只要能留住青儿,这点妥协算得了什麽? 「娘,女儿很知足了。」施夫人惭愧地低下头去。 以前她事事计较,是因为舍不得看见自己的儿子每天失意、不得志,才能遭受埋没,所以,极力想为他争取发挥的机会,现在已经如她所愿了,她是应该知足才对。 「那就别再搞花样了。」骆老太君见到她幡然悔悟,才满意地点起头来。 第八章 纳妾 归鸿声断残云碧, 背窗雪落炉烟直, 炷底凤钗明, 钗头人胜轻。 ——菩萨蛮(二)李清照 两天後—— 骆夫人抱著几幅画卷走在通往扶松轩的走廊中。 「娘,这麽做不好吧?」骆斐儿把小嘴嘟得高高的,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母亲身边。 「二嫂是人家的姊妹淘耶!」 「这是太君吩咐下来的,娘有什麽办法?」骆夫人一脸无奈地表示。「太君对於此事十分坚决,娘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为今之计是帮羽冰挑一个温柔乖巧的妹子,她才不会被骑到头上去,这就像当年太君挑中自己的道理一样。 骆斐儿气呼呼地发出不平之鸣。「太君这不是摆明在欺负二嫂吗?」 亏她天天和二嫂手牵手去向太君请安,没想到太君这麽没感情,连这麽坏的主意都出得出来。啧! 「别胡说八道!」骆夫人腾出右手,轻轻敲了她雪白的额头一下。「这话要是传进太君耳中,有你好受的。」 「我才不怕呢!有娘帮我。」骆斐儿撒娇地勾住她的手臂,露出谄媚的甜笑。 「唉!有些事娘也使不上力来。」骆夫人十分明白自己的地位与分量。「像上次太君要把你嫁给何家的事,娘不就无计可施?幸好有羽冰的帮忙,不然,你就要嫁给那个浪荡子了。」 骆斐儿用力地点了点螓首。「所以说娘一定要帮二嫂才行!二嫂可是斐儿的救命恩人耶!」 「好了,娘自有分寸。」骆夫人转个弯,走进了扶松轩。 至於骆斐儿则是站在原地犹豫了良久,最後她跺了跺小脚!像风一样细进了扶松轩。 她原本打算去通风报信,但是,此时她二哥并不在山庄内,要找到他还得多费一番工夫,与其如此,她不如待在扶松轩内保护她二嫂,以免她傻傻地答应一些事情。 ···································· 扶松轩内 「羽冰,你过来瞧瞧这些画里的姑娘。」骆夫人把五、六幅画全摊在圆桌上,供她观赏。 「好,二娘。」程羽冰好奇地走过去,感兴趣地盯著画瞧。「她们是谁?怎麽都长得这麽漂亮?」 嗯!苏州果然多美女,画里的每位姑娘都美得像天仙下凡似的,可惜还是差了骆斐青一咪咪。 「你有没有看到喜欢的?」骆夫人冷静地问。 「有啊!」程羽冰笑咪咪地点头,能一次见到这麽多美人儿真是幸福。「二娘,您叫我看这个做什麽啊?」 「太君担心你太累,想为你找两个妹子帮忙伺候斐青。」骆夫人含蓄地启齿。只要是女人,都应该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才对。 程羽冰闻言,那双柔净的水眸霎时瞪得又圆又大。「不好吧!这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 她已经有些傻眼了,原来大户人家挑丫发是这麽「隆重」的啊!竟然还备有画像让人挑眩 「奢侈?!」一向精明稳重的骆夫人这时也不免露出迷糊的神情。 「是啊!骆斐青只有一个人,根本不需要那麽多人服侍,何必浪费银两请人呢?我们有阿朱和阿花在就够了啊!」程羽冰努力地帮家里节省开销。 不过,最主要是因为她好不容易才跟阿朱、阿花混熟,习惯她们在身边晃来晃去的感觉,现在要她再从头经历一次,她怕自己会受不了。 「傻丫头,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服侍。」骆夫人哑然失笑。 「哪一种——咦!斐儿,你怎麽来了?」程羽冰双眼一亮,开心地朝正走进来的斐儿挥挥小手。 骆斐儿紧张兮兮地凑到她们身旁!一脸严肃地问:「二嫂,你有没有答应什麽?」她偷观了母亲一眼,见她没有不高兴,才暗暗吁了口气。 程羽冰好玩地摸了摸她的粉颊。「还没。斐儿,你怎麽脸上全是汗,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二嫂,你千万不能答应啊!」骆斐儿的小脸上堆满了激动。「太君要帮二哥纳妾,这些画里的女人就是太君挑中的人眩」 此时,她也顾不得母亲的感受了。 「纳妾?!」程羽冰认真思索了一下,接著一抹雀跃的笑容爬上她的脸颊。 「很好啊!」她终於明白二娘的话了。 「哪里很好了?!」骆斐儿著急地猛跳脚。[二嫂,你到底知不知道纳妾的意思啊?」 她怕她这天真的二嫂不懂纳妾的含义就糊里糊涂答应了。 「我当然知道。」她那气呼呼的语气让程羽冰无辜地眨了眨俏眸。「就是多两个妹子一起生活啊!」 说实在的,要她独占像骆斐青这麽美的男人,她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那你为什麽还答应?!」骆斐儿的眼珠子差点爆凸出来。有哪一个正常的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二嫂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程羽冰腼腼地笑了笑。「只要能让骆斐青开心就好了,而且,多两个妹妹指挥也挺威风的。」 骆斐青对她这麽好,她也希望能够报答他,带给他快乐。 「威风?!」骆夫人与骆斐儿顿时面面相觑。 「笨蛋!你要这种威风做什麽?」骆斐儿的杏眼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光芒。她今天总算体会到她二哥被二嫂气得活蹦乱跳的那种滋味了。 程羽冰不由得露出怀念的笑容。「斐儿,你骂人的口气跟骆斐青好像喔!真不愧是兄妹。」她好久没听到骆斐青的吼叫声了,害她乱想念一把的。 「你、你——」骆斐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摸著当鼻嘀咕。「二哥听到了,一定会气死。」 「好了,斐儿,别节外生枝了。」骆夫人同情地拍拍女儿的背,接著转向程羽冰。「羽冰,你好好挑一下自己喜欢的姑娘,她们全是来自家世清白的好人家。」 程羽冰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最後严格地摇起头来。「二娘,有没有长得更漂亮一点的姑娘?」 「羽冰,她们已经是苏州出了名的美人了。」骆夫人讶异地挑起优雅的柳眉。「是不是有什麽不妥啊?」 「也不是啦!我只是希望找到漂亮一点的姑娘,例如像宥心或是我表姊那种等级的。」程羽冰嫣然一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奇怪。 骆斐儿不甘寂寞地嚷了出来。二一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啊?你找那麽美的姑娘做什麽?」 她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没办法,谁教骆斐青长得这麽美,如果找来姿色此他差的姑娘,我怕她们会感到自卑嘛!」程羽冰撤了撇小嘴,自认用心良苦。 骆斐儿呆了呆,她二嫂竟然公然侮辱自己的相公,好勇敢喔! 「你设想得真周到。」骆斐儿乾笑几声。 「你也这麽觉得吗?」程羽冰咧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那灿亮的黑瞳中闪烁著熠熠采光。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二嫂,你挑了那麽漂亮的姑娘给二哥当小妾,难道你不怕她们把二哥勾引走吗?」骆斐儿故意吓唬她,为她可怜的二哥出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她二哥不可能移情别恋——唯一的可能是被二嫂气走。 不过,即使每天被气得半死,她二哥仍然视二嫂为一块珍宝,在其他旁观者的眼中,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她很清楚她二哥可是乐在其中。 「应该不会吧!」程羽冰展现了难得的强大信心。 「为什麽不会?」 程羽冰一副理所当然地答道:「她们的眼睛又没瞎,干嘛勾引一个比自己貌美的男人啊?跟那种人过日子很辛苦耶!」骆斐青是幸运,才遇到她这种宽宏大量的好女人,若是换成别的女人,早就吐口水把他「唾弃」死了。 「说得也是。」骆斐儿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每次跟二哥站在一起,我都好有压力喔!」 「你现在知道我的伟大了吧!」程羽冰自豪地抬起小巧的下巴。天底下,大概只有她能够忍受骆斐青的「美貌」了。 骆斐儿翻了翻白眼,快受不了她的自吹自擂了。「是阿是啊!你真伟大!」 奇怪!她二哥明明是这麽有行情的男人,怎麽会被二嫂说得一文不值呢? 唉!真是可怜喔! ···································· 「我不答应!」 「豳风山庄」的书房里传出一声阳刚的暴吼。 骆老太君抠了抠耳朵,然後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香茗。「别吼那麽大声,你会吓著我这个老人家。」 「我再说一次,我绝不纳妾!」骆斐青黑著俊脸大发雷霆,他简直不敢相信到了这个局面,太君竟然还在试图操控他的人生。 天杀的!他真想一走了之。 「这是你的羽冰丫头答应的,你吼老身有什麽用啊?」骆老太君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 这件事顺利得让她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要经过一番说服,羽冰丫头才会答应,却没想到羽冰丫头竟然答应得这麽爽快。嗯!这个小丫头挺懂事的嘛! 光是这点,不管日後羽冰丫头有没有生出子嗣,她也会确保她当家主母的位置。 「我不相信!」骆斐青愤怒地瞪大俊眸。「一定是你强迫羽冰的。」 羽冰的个性怯懦胆小,极有可能被太君威胁一下,就委屈地答应了。 「太君所说的是真的。」骆夫人在一旁开口证实此事。「羽冰确实高高兴兴地同意,我们并没有强逼她。」 「你敢说羽冰一点勉强也没有?」骆斐青的口气冲得很。 骆夫人含笑地颔首。「当然!她还吩咐我们要找漂亮一点的姑娘,免得她们见到你之後会感到自卑。」 「这女人说的是什麽疯话啊?!这个笨蛋!」骆斐青气急败坏地在书房内踱过来、踱过去!一连串的咒骂声从他口中吐出来。「我非要扭断她的脖子不可……」 天!他是造了什麽孽啊?居然有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妻子! 「斐青,你回去後可别凶羽冰,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骆老太君决定把她纳入羽翼下好好保护。 「那个笨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纳妾的意思啊?」骆斐青的心中油然生起和骆斐儿相同的疑问。 如果她不晓得,那就不能怪她了。 「应该知道吧!」骆夫人同情地望著骆斐青,有这麽「通情达理」的妻子,真是难为他了。 「她死定了!」骆斐青咬牙切齿地低咆,他突然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 「你别怪羽冰丫头,就算她不答应,老身也会另想法子要你纳妾。」一股沉穆的悲伤笼罩在骆老太君的老眼中。「毕竟,我们骆家只剩你这个男人,在未生下子嗣前,羽冰绝不能独占你。」 骆斐青气极反笑,忍不住嘲讽起来。「原来太君把我当成种猪了,这真是我的荣幸啊!」 「你这孩子说话怎麽这麽难听?老身这麽做也是情非得已的啊!」骆老太君不悦地抿起四周发皱的嘴唇。 「是啊!斐青,你就体谅一下太君的苦心好不好?」骆夫人朝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别惹太君生气。 「哼!这种苦心不要也罢。」骆斐青冷冷地开口。「太君,我不是爹,别把对爹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骆老太君气得用力拍了桌子一下!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敢这样杵逆她了。「你这是什麽态度?!气死老身了!」 「太君,你先别动怒,身子要紧啊!」骆夫人连忙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抚她的背部,并且著急地对骆斐青喝道:「斐青,还不快向太君道歉,你想气坏她老人家不成?」这傻小子说话未免太冲了吧!这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骆斐青见到太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太君。不过,以後还是请你不要插手我的生活了,否则,像今天的冲突会一再发生。」 「你就是坚持不肯纳妾对不对?」骆老太君还未息怒。 「对!」骆斐育强硬地表达他的不满。「如果太君再提起纳妾的事,我就带著羽冰离开‘豳风山庄’,永不回来!」 「你敢?!」骆老太君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骆斐青勾起嘴角,两道喷火的眼神夹带著不可一世的狂傲。「天底下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你要是敢离开一步,老身就把大权交给宥品,让你後悔莫及。」骆老太君怒不可遏地威胁他。 「你以为我在乎吗?」骆斐青失望透顶地摇头离去。他怎麽会以为太君已经改变了她的强势作风呢? 望著他离去的背影,骆老太君感到又气又恼,但是,等到她的怒气沉淀下来後,一阵懊悔不禁占据了她的心。 难道,她错了吗? ···································· 「你怎麽气嘟嘟的?」程羽冰以食指好玩地戳了戳他的俊颊,然後坐在他身旁的石阶上。 「你说呢?」骆斐青没啥好气地瞪她一眼。说起来,这女人还是罪魁祸首呢! 「我怎麽会知道?」程羽冰耸了耸肩膀。 骆斐青轻哼一声。「那你来做什麽?」 「斐儿跑来跟我说,你和太君吵架了,叫我赶快来安抚你,所以,我就来啦,」程羽冰笑咪咪地解释。「我找了你好久喔!」 她几乎找遍了整座山庄,双腿都快走断了,才在後花园的凉亭找到他。 「用不著理我,我想静一静。」骆斐青面无表情地盯著在前面石板—爬行的那行蚂蚁。他实在是呕得很! 「哦!」程羽冰拍拍屁股就要走。 「站住!谁叫你离开的?」骆斐青恼怒地磨起牙来。这女人突然变得这麽识相做什麽?她到底懂不懂得怎麽安抚人啊? 天杀的!难道连这个也要他教她吗? 「是你自己说要静一静的嘛!」程羽冰嘀嘀咕咕地坐下来。男人真是爱反覆不定! 「我以前认真说的时候,怎麽没见你这麽听话?」骆斐青的牙齿磨到开始发疼。现在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竟然就当真了! 程羽冰察言观色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说话比较好,免得被「流箭」误射。 「你的舌头被猫咬掉啦!你不是要安抚我吗?」骆斐青气恼地提醒她。平时叽哩呱啦吵死人的她,现在竟然不说话了! 程羽冰为难地搔了搔俏挺的鼻梁,想了很久才挤出一句话来。「呃……你和太君在吵什麽啊?」 真倒楣!等一会儿一定会被他骂到臭头。她明明不想开口的咩! 「你真的不晓得我们在吵什麽?」骆斐青皱起了英挺的剑眉。 「斐儿不肯告诉我。」程羽冰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呃……你是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和太君吵架?」 骆斐青神情古怪地盯著她那秀气的小脸蛋,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住这麽复杂的方面想去,而且还错得这麽离谱。 见到他错愕的神色,程羽冰以为自己猜对了,继续谨慎地推测下去。「是不是你呃……玩垮了你们家的事业,所以,被太君……训了一顿?」 实在不能怪她如此猜测,要怪就怪他太常 抱著帐本在房里哀声叹气,一副恨不得揉碎它们的模样。 「如果是呢?」骆斐青的黑眸闪过一抹异彩。 「没关系!我有偷偷攒下一点你给我的零用钱,先借你用好了。」程羽冰大方地拍拍娇小的胸脯,最後还不忘补充一句。「可是,你一定要记得还我喔!」 骆斐青那满腔的怒气竟神奇地被她这番话给化解了。「算了吧!你那一点钱给我‘跑路’都不够!你还当成宝似的。」 他似笑非笑地摸摸她的头,不论他的心情有多恶劣、火气有多大,这丫头总能适时地带给他欢笑。 「这麽严重啊!」程羽冰先是呐呐地低语,接著她拉起嘴角,乐观地鼓励他。「你千万不要垂头丧气喔!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搞清楚帐簿上的东西,你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而已。」 话虽如此,她的神情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著一丝丝烦恼。基本上,她认为他一点从商的天分都没有。 他是她见过最拙的商人了!唉! 「你是在安慰我吗?」骆斐青的男性自尊已经受到伤害。他竟然被一个呆呆锉锉的小姑娘安慰了! 天啊!让他死了吧! 程羽冰瞠大美眸,结结巴巴地修饰刚才的话。「当、当然不是!你……你想太多了吧!我怎麽可能安、安慰你呢?我是说真的!只要你认真地学习,不要偷懒,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驾轻就熟的。」 完了!被他看出来了,他会不会因此而想不开啊?! 骆斐青白了她一眼,不想在这个气人的话题上打转下去。「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豳风山庄’,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这丫头迟早有一天得面对这个问题,他得先试探一下。 哇!事情这麽大条啊! 「离开苏州吗?」程羽冰不禁感到又害怕又兴奋。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离开过苏州,难免有些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嗯!」骆斐青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我要带你去闯荡江湖,过著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 自从他教了她一些人门的内功心法後,她的动作、反应都比以前轻快灵活许多,所以,他又传她几招简单的拳脚功夫,没想到她练得有模有样。 别看她瘦巴巴的,身上又没几两肉,她的根骨却是奇佳无比,大概是以前劳苦的生活将她的筋骨淬砺过,使她练起武来比普通人来得容易,加上她练武练得比他还要起劲,进步更是一日千里。 「闯荡江湖好不好玩?」程羽冰关心地亮起眸子。 骆斐青这才满意地笑道:「好玩,不过,有些辛苦就是了。」会这麽问,就表示她不排斥离开的念头了。 「没关系!我不怕吃苦。」程羽冰愈想愈兴奋,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手臂,仰著发亮的笑颜问道:「我们什麽时候走?」 「等我逮到那个砍伤你的混蛋後就走。」 第九章 吃醋 角声催晓漏, 曙色回牛斗, 春意看花难, 西风留旧寒。 ——菩萨蛮(二)李清照 「嘎?!」 骆斐儿瞠目结舌地瞪著他们两人说说笑笑地从花园走出来,在一声朗笑後,她二哥还伸出长臂勒住她二嫂的脖子,佯装要勒死她的模样。 「这是怎麽回事……」骆斐儿受到很大的惊吓。 「哈……好嘛……不说了……」程羽冰笑咯咯地求饶,攀著他的娇小身子活像蚯蚓一样无力地扭动。「大侠……饶命……」 「哼!看你以後还敢不敢瞧不起我。」骆斐青松开对她的箝制,他那俊美的脸上布满了爽朗的笑意。 程羽冰悄悄吐了一下俏舌。「不敢了。」 「二哥,你们在做什麽啊?」骆斐儿嗫嚅地问。若是换成半个时辰前,她绝没有勇气问出口,因为,那时她二哥正在气头上,一张俊脸又黑又臭,彷佛要吃人似的。 幸好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了。 骆斐青没有回答,反而以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鬼丫头挺聪明的,还知道叫你二嫂来。」 「嘿……」骆斐儿捂著发红的额头,有些难为情地乾笑了几声。「二哥,我的来喜生了小猫,我可以带二嫂去看吗?」 「小猫?!」程羽冰那盈盈水净的黑瞳倏地一亮,欣喜若狂地追问:「斐儿,来喜生了几只?它们长得像不像来喜?」她那雀跃的模样简直比猫主人还要兴奋。 「二嫂,来喜一共生了七只小猫,每一只都和来喜好像喔!」骆斐儿露出开心的甜笑。 「嗯哼!」骆斐青忍不住清了清喉咙,提醒她们他人还在这里。唉!每次只要这两个小丫头凑在一块儿,他都会产生一种不受重视的感觉。 她们的感情未免也太好了吧? 骆斐儿转过头来,尊重地询问他。「二哥,可以吗?」 程羽冰自然也是满脸祈求地瞅著他瞧。 「算了!你们去看猫吧!不用理我了。」骆斐青哀怨地抹了抹俊脸,欢乐的时光果然很短暂。 他这个做丈夫的魅力竟然敌不过一窝杂种猫,他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好耶!」两个小丫头欢呼一声,立刻手牵手、心连心地离开骆斐青,毫不眷恋地将他抛在脑後。 真是无情!骆斐青发出抱怨的咕哝声。 ···································· 「好可爱喔!」 一来到骆斐儿的房中,程羽冰便迫不及待地趴在来喜的窝前,赞美它的小猫。「来喜好厉害喔!生的小猫都好漂亮喔!」 「喵!」来喜不悦地喵了一声,勉强忍耐她的毛手在自己的儿子、女儿身上摸来摸去。 为什麽人类这麽爱毛手毛脚? 「好了,二嫂,我们该谈正事了。」骆斐儿不文雅地蹲在她身边,小手漫不经心地摸著来喜的毛皮。 「什麽正事?」程羽冰索性坐了下来,一双水眸觊觑地盯著其中一只小猫,一副想趁著母猫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抱起它的模样。 「二嫂,你究竟是怎麽样让二哥息怒的?」骆斐儿那好奇的圆眸中含著一丝钦佩与敬意。 从来没有人可以那麽快消弭她火爆二哥的怒火,每次他发火的时候!大家都会闪得又快又远,就算无法及时躲开,也会假装没看见,因为,谁都没有胆子去安抚他,免得被他当成出气的沙包。 她二嫂到底说了什麽使二哥消气?这里是太诡异了! 「我也不晓得。」程羽冰朝小猫试探地伸出小手,但是立即被来喜的「喵」声给吓了回来,害她觉得乱没面子的。不过,话说回来,斐儿的正事好像不怎麽「正」耶?! 「二嫂,你怎麽会不知道?你是当事人耶!」骆斐儿快被她打败了。 程羽冰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後,感兴趣的目光一直逗留在满窝可爱的小猫上。「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们只是聊了一下天而已,骆斐青就莫名其妙地消气了,一点前兆也没有。唉!我娘说得对,男人变脸简直比外头的天气还快。」说完,她还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骆斐儿被她那老气横秋的口气逗得笑不拢嘴。「二嫂,你想问题会不会出在你们聊的话题上啊?」 「喵!喵!」来喜终於不堪其扰地伸出猫爪,气恼地抓了那个一直在垂涎她儿子的人类一下。 虽然这个人类闻起来香香的,搔自己痒的时候也很够劲,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可以骚扰它。 「哦!」程羽冰飞快地缩回小手,但是,手背仍然被母猫抓出一道血痕。好……好凶的来喜喔! 「没礼貌!来喜。」骆斐儿板著俏脸敲了来喜一记爆栗,并且从来喜那虎视耽眺的眼下捞起一只小猫!赔罪地递给程羽冰。「二嫂,对不起,你的手有没有怎麽样?」 「没事、没事。」程羽冰赶紧将小猫咪抱在怀里,深怕被来喜夺了回去。「这点痛不算什麽。」 「没事就好。」骆斐儿凶恶地瞪了还有脸喵喵叫的来喜一眼。「不然,来喜一定会被二哥煮来吃。」 「喵……呜!」来喜听到那个不曾给自己好脸色看的男人可能会煮掉自己! 「喵」的声音也跟著颤抖起来。 那个男人是它见过最不爱护动物的人类了!每回只要它窝在这个香香的人类腿上,他总是偷偷地捏它。好阴险喔! 程羽冰一窒,吓得赶紧叮咛斐儿。「斐儿,你千万不能告诉骆斐青,他最爱大惊小怪了。」 她怎麽忍心见到来喜成为锅里的肉呢? 「二嫂,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怎麽可能把这事告诉二哥呢?」骆斐儿笑了笑,重拾原来的话题,继续盘问她。「对了,二嫂,你刚才到底和二哥说了什麽啊?快说来听听,让我也学习一下。」 来看猫只是个藉口,探听二嫂和二哥在花园内发生了什麽事,及二嫂如何对付二哥的怒气才是重点。 程羽冰一边摸著小猫,一边努力地回想她先前说了什麽感人的话,让骆斐青不再生气。「嗯……我好像有鼓励他一下,劝他不要泄气。」 「泄什麽气啊?二哥不是在发火吗?」骆斐儿一脸呆滞地微启小口,显然已经被她搞迷糊了。 「一半一半啦!因为骆斐青快败光你们家的家产,所以,被太君恶狠狠地骂了一顿,他就没风度地生气了。」私底下,她是觉得骆斐育有点不孝啦!如果是她犯了这麽大的错!她一定乖乖听训,才不会回嘴呢! 骆斐儿的美眸随著她所说的话愈瞪愈大、愈瞪愈圆。「这是谁跟你说的啊?!二嫂。」 天啊!亏她想得出来。 「当然是骆斐青啊!」程羽冰都是这样直呼她家相公的。 「是二哥亲口跟你说的吗?」骆斐儿追根究柢地问下去。照理说,她二哥应该不会诋毁自己才对。 「不是,是我推测的,可是,骆斐青也没有否认啊!」程羽冰闭著眼睛,享受地将脸蛋贴在小猫的肚皮上摩来摩去。 唉!斐儿好幸福喔!一下子多了七只可爱的小猫可以玩。 「我就知道!」骆斐儿翻了翻白眼,一双玉手顺便压住来喜那气得蠢蠢欲动的猫身。 「喵!」来喜发出抗议的叫声。 程羽冰睁开双眸,有些诧异地问:「是不是有什麽不对?斐儿。」她的口气听起来怪怪的。 「也没有啦!」骆斐儿摸了摸俏鼻。既然二哥不让二嫂知道,她还是不要多嘴好了,免得被他揍成熊猫眼。 ······································ 天色才刚暗下来,骆斐青就已经回到扶松轩,想像以往一样和羽冰一起用晚膳,可惜他等了又等,还是没有见到羽冰的身影。 他只好放下男性尊严,无奈地叫丫发去唤她回来,没想到丫发却带回了一句话—— 「少夫人说她要看来喜喂奶,请少爷先用膳。」 天杀的!这是人说的话吗? 「猫喂奶有什麽好看的?」骆斐青不悦地嘀咕一声。 於是,他像个怨夫一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用完晚膳。「等她回来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地训她一顿。」 这丫头愈来愈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你们下去吧!」他斥退丫发,打算等到她们走远後,再亲自去把那恼人的丫头揪回来。 唉!做丈夫做到像他这麽没尊严的还真是少见。 「是。」阿朱、阿花忍著笑意退下。 骆斐青见著又是满肚子的火,偏偏他找不到地方可以出气,因为,那个可恨的女人还在看母猫喂奶。 这时—— 「表哥……」一个轻柔娇媚的嗓音从门边传到骆斐青的耳中。 只见施宥心朱唇噙著妩媚的笑意,身披*件密不透风的青色披风,艳若朝霞地悄立在门口。 「宥心,你怎麽来了?」骆斐青不悦地皱起两道俊眉。真倒楣!他才正要出门,就被这烦人的女人堵住了。 以前他可以勉强对她和颜悦色,但是,今晚他的心情不好,她要是敢再罗哩叭唆的话,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表哥,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施宥心摇曳生姿地走向他。「是不是表嫂惹你生气了?」 「不是。」骆斐青退後一步,不耐烦地再问一次。「你到底有什麽事?」 「别急!怎麽没看见表嫂的人影?」施宥心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心里则暗自高兴计画如预期中进行。 「她去斐儿那里看她的猫。」骆斐青把双手横在胸前。「如果没要紧的事,你就快走吧!我还有事要办。」 现在已经天黑了,他们孤男寡女的,最好不要共处一室,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可不想被迫娶这个女人。 「表哥,你看看我。」施宥心突然脱下被风,露出她那紧里著薄纱的姣好身段。「我有哪一点比不上那臭丫头,你为什麽一直拒绝我?」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输给那个丑丫头! 骆斐青严厉地蹙起眉头。「别闹了,快把你的披风披回去。」这回他退的距离更多,打定主意和她保持安全的距离。 「不!除非你告诉我为什麽。」施宥心合著晶莹的泪珠,深情地倾诉。「表哥,打从我搬进‘豳风山庄’的那天起,我就爱上你了!在这整整十年来,我没有一刻不爱著你,你是如此的俊美出色,羽冰那个丑丫头怎麽配得上你啊?表哥,我和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果然又是他的脸惹的祸,骆斐青痛苦地哀叹一声。 打从他有记忆以来,女人围绕著他全是因为他的长相,唯一嫌他太「美」的人,就是他的宝贝妻子。 「宥心,你长得再美也没有用,我就是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骆斐青目不斜视地捡起地上的披风,将它丢在她身上。「快披上吧!你就算脱个精光,也无法吸引我。」 该死!女人应该端庄含蓄才对,她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啊? 施宥心松开手中柔软的披风,任它滑落在自己的脚边。 「我不信我比不上那个丑丫头。」她撕开身上那层若隐若现的薄纱,赤裸裸地扑进他的怀中。「表哥!我不在乎当你的妾室,只要你肯爱我。」 「天杀的!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骆斐青粗鲁地推开她那香喷喷的同体。「还有,我警告你,不准在我面前再说半句这种废话,不然,我就一掌劈死你!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长久以来,他一直觉得女人的内在比外表重要,即使羽冰的容貌此不上她,那又怎麽样?这女人有什麽资格批评啊?他这个做丈夫的满意就好了! 况且,他喜欢的是羽冰那单纯善良的个性,因为,以她那驽钝的资质,她一辈子也学不会女人矫揉造作、装腔作势的那一套,更不会与别人钩心斗角。 「表哥,能死在你的掌下,我毫无怨言。」施宥心故意挺起丰润雪白的酥胸迎向他。 骆斐青气得一张俊脸黑得跟木炭一样。「该死!再让我听到你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我立刻把你逐出‘豳风山庄’!」 可恶!天底下就属这女人最厚颜无耻! 在他装病期间,她从头到尾只来看过他一次,而且,那次还是被宥品硬押著来的,现在她却口口声声说爱他?!她怎麽不去死一死比较快啊? 施宥心老羞成怒,正要收起深情款款的神情之际—— 程羽冰兴匆匆地闯进来,正好撞见了他们那暧昧的对峙。 「骆斐——咦?请问你们在……做什麽啊?」她猛地停下脚步!原本兴高采澈的声音也转为疑惑。 她忍不住瞪大一双圆呼呼的水眸,那难以置信的目光偷偷徘徊在施宥心那光溜溜的屁股上。 「羽冰,你别误会了,我们什麽也没有做!」骆斐青连忙开口。 施宥心转了转眼珠子,接著把整个娇躯扑进骆斐青的怀里,并且回头朝程羽冰媚笑。「表嫂,别说你看不出来我和表哥在做什麽。」 哼!这个臭男人竟敢践踏她的心意,她非要闹得他鸡犬不宁不可。 「浑帐!你胡说什麽?!」骆斐青愤怒得倒抽一口气,疾言厉色地把她推倒在地,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 施宥心闷哼一声,楚楚可怜地从地上爬起来。「表哥,木已成舟,你何必否认呢?我相信表嫂会原谅我们的。」 「谁和你木已成舟了?你少不要脸了!」骆斐青暴跳如雷地骂了她几句。 「木已成舟」是什麽意思啊?这个疑问在程羽冰的胸臆间滚动,让她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还是体贴地捡起地上的披风,帮浑身赤裸的施宥心被上。 「快披上吧!不要著凉了。」她的俏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宥心的身材好到让她脸红心跳。 「笨蛋!你对她那麽好干嘛?!」骆斐青气呼呼地拉开羽冰,恼怒的火焰从他的鼻孔喷出。 「表嫂,我和表哥是两情相悦,才会发生关系的。」施宥心忽然走上前去,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请你不要责怪表哥好不好?」 「哦!好。」程羽冰傻愣愣地点头。 「好你的头啦!」骆斐青俊目一瞪,气得想揍烂她的屁股。这个笨女人竟然答得这麽顺,竟然连一点女人该有的醋意都没有! 施宥心见到自己毫不费力就破坏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不禁得意地翘起美丽的唇角。「谢谢表嫂的谅解。」 语毕,她合情脉脉地望了骆斐青一眼,才转身拢紧身上的披风,一脸冷笑地离去。 第十章 拆穿 晚来一阵风兼雨, 洗盏炎光。 理罢笙簧, 却对菱花淡淡妆。 ——采桑子李清照 她走後,骆斐青气急败坏地向程羽冰解释。「羽冰,你千万不要相信那女人的鬼话,知不知道?我和她之间什麽事也没发生。」 「哦!」程羽冰做了一个又深又长的深呼吸,直到此时,她才从那香艳刺激的场面中回神过来。 哇!宥心的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 「你别哦来哦去!我问你!你到底相不相信我说的话?」骆斐青以威胁的凶狠目光瞪著她,大有她敢说一个「不」字,就与她翻脸的气势。 「相信啊!」程羽冰沉思地摸了摸脸颊旁的鬓发,她得好好厘清一下思绪才行,因为,她的脑袋瓜子现在好乱喔! 「你真的相信?」骆斐青先是咧嘴一笑!但是没多久他却恼怒了起来。「笨蛋!你没有问清楚就相信我,难道你不怕被我骗吗?」 可恶!她怎麽可以不哭不闹呢?她应该震怒地质问他为何有一个赤裸的女人在他房里,而不是这麽平静地面对此事。 拜托!她的反应就不能跟一般女人一样吗?他这个丈夫做得真有那麽失败吗? 「不怕啊!你没事骗我做什麽?又不是吃饱撑著。」对於这点,程羽冰倒是挺有信心的。「而且,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宥心了,你每次看到她都皱著眉头,怎麽可能对她呃……‘那个’呢?」 令她不懂的是,宥心为什麽说他们木已成舟呢?这对宥心的闺誉很伤耶! 「想不到你还挺了解我的。」骆斐青满意地摸摸她的头。 「哪里!」程羽冰勉强地露出谦虚的笑容。 骆斐青眯起锐利的黑眸,细细观察她的神情。「你真的一点不高兴也没有?」太好了!这丫头常 挂在嘴边的甜美笑容已经不见,看来,她并不如表面上那麽平静。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觉。」程羽冰苦恼地拧起柳眉。答应他纳妾是一回事,但是,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亲热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後来证实那不是真的,但是!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骆斐青一听,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他先前的不满立刻消失。「说来听听。」 「我……我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好像被东西压著一样。」程羽冰困扰地摸著自己的胸口。 「还有呢?」骆斐青心中大乐地问下去。这丫头连自己在吃醋都搞不清楚,真是可爱! 「我还觉得牙齿一阵泛酸,口水一直冒出来。」忧心伸伸地诉说完症状後,程羽冰还张开小嘴让他瞧。「碍…你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骆斐青呵呵轻笑地阖上她的小嘴。「当然不是,傻瓜!」 「那我是怎麽了?」程羽冰的小脸皱得跟肉包子一样。她都快要死了,他怎麽还笑得出来?真是没有同情心的男人! 骆斐青坐下来,怜爱地将她抱到腿上。「傻瓜!你只是在吃醋而已,根本没有生玻」他疼惜地捏了捏她的粉颊。 叹!能知道这丫头的情意,这晚所受的窝囊气还不算冤枉!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不过,有这样的效果,完全来自施宥心那女人的「贡献」。 程羽冰震惊地眨了眨美眸。「吃醋?!不可能!我怎麽可能做出这麽没风度的事来?」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在在说明著她的吃惊,彷佛吃醋是一件很丢脸的事般。 「不然,你以为你那些感觉是什麽?」骆斐青气定神闲地摸了她的小脸一把,光明正大地吃她的嫩豆腐。 程羽冰想一想也对,於是,她坐在他的腿上认真地忏悔了一会儿,然後惭愧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是个没有度量的女人。」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骆斐青的男性自尊获得满足。「以後你可以尽量吃醋无所谓,我不会在乎的。」他大方地表示。 反正这傻丫头吃起醋来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反而还好玩得很。 「真的没关系吗?」程羽冰不好意思地再三确认。 「嗯!只要你不无理取闹就好了。」让这丫头偶尔吃点醋,增加一点夫妻情趣也不错,免得害他愈来愈没男人的信心。 ································· 彷佛老天给「豳风山庄」的磨难还不够似的,在黑夜最深沉的时候,山庄内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不好了……五少爷口吐白沫……快要死了……」这个惊慌的哭喊声是负责服侍骆斐明的丫养发出来的。 「出事了……」山庄内顿时人声嘈杂,下人在走廊中奔走,四处通知自己的主子。 骆斐青就是被这种嘈杂的声音惊醒。 「我去瞧瞧。」骆斐青把睡在他怀里的程羽冰塞回被窝内,然後飞快地下床穿戴好衣物。 「我也要去。」程羽冰那困倦的嗓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她的手臂勉强拨动一下,呵欠连连地钻出被窝。 「你继续睡吧!」骆斐青把她的脑袋压回去,顺便将枕边的锦囊揣进她的怀里。「明早我再告诉你经过。」 语毕,他匆匆奔出扶松轩,他不顾旁人的侧目,施展绝顶的轻功,藉由屋顶、树梢的帮助踏往竹涛轩。 他的身影才刚落在竹涛轩的前庭,便随手抓了一个丫发问:「斐明在哪里?」 「五……少爷在……寝房里。」那名丫鬓被他那鬼魅般的身影吓得魂不附体,险些说不出话来。 「去端一盆热水来。」骆斐青交代完後,立即奔往斐明的寝房。 只见清爽大方的房间内挤满了人,包括他的小妹斐儿和关心爱子的骆夫人。 「斐青,你终於来了。」骆夫人如释重负地来到他面前,泪如雨下地紧抓住他的手。筹托你……快救救斐明吧!他好像中毒了。」 「二娘,别急,让我先看一下斐明的状况。」骆斐青著急地绕过她的身子,大跨步走到床前。 「是啊!娘,您别……挡住二哥了。」骆斐儿将母亲拉到一旁,泪眼汪汪地给予她信心。 骆斐青见到斐明身上的单衣已被黑色的汗水浸湿,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斐明在中毒後,立刻服下我给他的解毒九,现在只要等到他体内的毒排光,他就没事了。」 他拿出怀中的锦囊,从袋子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入骆斐明的口,加速他解毒的速度。 「娘,我早就跟您说不用担心嘛!二哥是江湖中人,他一定懂得化解江湖人那种下三滥的毒药的。」骆斐儿立刻破涕为笑。 骆斐青坐在床边,满脸笑意地挪榆她。「斐儿,你是在称赞我,还是在侮辱我啊?」 这丫头的言行和羽冰愈来愈像了,大概是羽冰带给她的不良影响吧! 「可是,斐明刚刚一直上吐下泻,快把我吓死了。」骆夫人仍馀悸犹存地摸著胸口,美丽成熟的脸上还挂著两行泪痕。 「这很正常。」骆斐青的神情转为严肃。「要是斐明中的毒再严重些,就不只上吐下泻这麽简单了,看来,对方不是存心要斐明的命。」 这时,外西传来一阵喧扰的人声。 「太君,往这边走。」 「太君,小心点。」 不久,骆老太君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走进了这间拥挤的寝房,这群人中包括施夫人、施家兄妹和斐青的大嫂。 「斐明的情况怎麽样?」骆老太君手执著拐杖!威严地问。 「幸好有斐青帮忙解毒,现在已经没事了。」骆夫人拿起手绢擦掉脸上的泪痕。「谢谢太君的关心。」 「没事就好。」骆老太君环顾一下塞满闲杂人等的寝房,忍不住皱起灰白的眉来。「好了,除了竹涛轩的丫鬟留下,其馀不相干的人全部退下,另外,这件事绝对不准传出去,知道吗?」 「是!」 等到大部分的下人鱼贯而出後,骆老太君严厉地瞪著那个名叫竹儿的丫发。「这是怎麽回事?你服侍的主子怎麽会无端中毒呢?」 她怀疑斐明的食物遭人下毒。 「呜……我……」竹儿害怕地跪倒在地,哭得跟泪人儿一样,根本答不出话来。 「太君,不是那丫鬟的错。」骆斐青那低沉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窗子外头了。 「怎麽说?」 骆斐青身手矫捷地从窗子翻进屋里。「窗外有一双男人的脚印,表示这个毒是被人用吹管吹进来的,所以,不关那丫鬟的事。」 「呜……谢谢二少爷。」竹儿感激地拚命向他磕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得回清白。 骆老太君不悦地挥手示意她下去。「奇怪!斐明从未和人结怨,怎麽会有人这麽狠心要他的命呢?斐青,你说。」 在太君问话的期间,竹儿浑身虚脱、东倒西歪地走出房间。 「太君,斐明所中的毒不足以致命。」现在能瞒多少是多少,总不能在最後一刻功亏一篑吧! 「二哥,照你这样说有点不合理耶!」脑筋动得快的骆斐儿立刻发现其中的疑点。「对方既然不想毒死小哥,为什麽还要向他下毒?还有,大家都知道小哥已经有点嗯……不正常,毒死他有什麽好处吗?」 谁会向一个疯子下毒啊? 如果是真的有仇恨!让她小哥继续疯狂下去,不是最大的惩罚吗? 「斐儿说得有理,这确实令人费解。」 在场的人全面面相觑,开始深思这个问题。 「糟糕!我们会不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知是哪个人提出了这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骆斐青马上愀然变色。 「该死!羽冰有危险了!」他低咒一声後,飞奔而出。 「吱……叽……」 程羽冰睡到一半,突然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 有老鼠! 程羽冰一听那熟悉的怪声,她的精神全来了,她以前在江家的厨房工作,最擅长抓老鼠了。 她要好好大展身手一番,让骆斐青刮目相看,顺便给来喜加加菜,几天前来喜刚生下小猫,身体应该还有点虚才对。 程羽冰光著脚丫子,兴奋地下床,开始寻找适合的工具,可惜房间收拾得太乾净了,她什麽也没找到,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那柄悬挂在墙上被骆斐青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名贵宝剑。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程羽冰无声地蠕动唇瓣。「算了!我偷偷用,不要告诉他就好了。」 自问自答後,程羽冰开开心心地拿下那把宝剑,然後轻轻将剑鞘拔下放在桌上,拿著剑,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头去寻找那只「鼠」辈。 「喝!」程羽冰惊喘一声,差点吓掉手里的剑。哇!好大一坨黑影喔! 那名黑衣人意外地盯著她。「你倒是挺机警的。」和程羽冰的长剑 比起来,他手中所拿的匕首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咦?你不是骆斐青的姑父吗?」程羽冰的小嘴张得跟火鸡蛋一样圆。虽然很少在山庄看见他,但是,她对他还是有一点印象。 「用不著攀亲带故,总之,你死定了!」施合良废话不多说,拿起匕首就要往她身上刺去,丝毫不畏惧她那锋利的宝剑。 她毕竟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又不会武功,就算手中持著宝剑又怎样?他两三下就可以把她解决了。 程羽冰下意识地退後一步,惊慌害怕地转身跑给他追。「等等……你还没说为、为什麽要杀我?」 她这样会死不瞑目的! 「你死了,我女儿才有机会当斐青的妻子。」他没有能力杀斐青,只好杀他的妻子泄恨,并且为宥心出气。 「你……杀错人了。」程羽冰一边绕著桌子跑,一边哀哀叫地抗议。「是骆斐青……不喜欢宥心,又不是我……不答应他纳妾,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姑父。」吁!吁!吁!她跑得好累喔! 「不要废话了!我女儿一定要当上‘豳风山庄’的庄主夫人不可。」如此一来,他女儿所生的孩子就是正统的继承人,这等於是变相拿下骆家的产业,那麽他先前所费的苦心就没有白费了。 程羽冰娇喘吁吁地跑了一会儿,就在力气快要用尽的时候,不小心想起骆斐育好像教了她一套剑法,於是她倏地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回身面对他,然後闭著眼睛,将那套剑法从头到尾演练一遍。 即使在盲目的状态下,她所使出来的剑招依然凌厉巧妙,可见骆斐青对她可是一点也没有藏私,若不是她的对敌经验不足,以为剑法就是要从头耍到尾,加上胆怯心作祟,十个施合良也不够看。 突地—— 「碍…」 不久,施合良发出尖厉无此的惨叫声,捂著腹部倒卧在地。他这辈子最大的失策是误以为程羽冰很好解决。 他的惨叫声由高而低、由尖而细,最後只剩虚弱的申吟声…… 程羽冰忐忑地慢慢睁开双眸,只见施合良的身躯倒在血泊中,他的腹部正流出大量的鲜血。 「锵!」程羽冰的小手一软,滑掉了骆斐青那把贵得要命的长剑,并且在沉静的夜里弄出巨大的声响来。 她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吓呆了! 「这……这不会是我砍、砍的吧?姑父。」程羽冰面色雪白地瞪著他肚子上那道怵目惊心的伤口。 「我不甘心……」施合良痛苦地捂著腹部,徒劳无功地想要阻止鲜血继续流出。「我不甘心啊!」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怪我啊!」程羽冰结结巴巴地向他道歉。 早知道这套剑法这麽厉害,她就不要使得这麽认真了。呜……都是骆斐青害的啦!他在教她之前,怎麽不事先警告她一下? 「全是你……这贱女人的错……」施合良虚弱地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程羽冰谨慎地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危险性了,连忙翻箱倒筐搜出骆斐青的金创药,替他洒在伤口上。 「呃……你先别动怒,这个药粉对止血很有效。」 这就是骆斐青进来时所见到的景象:程羽冰正蹲在地上帮施合良疗伤止血。 「程羽冰,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在做什麽?」他难以置信地煞住脚步,突然有股想掐死她的冲动。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施合良正是这一连串谋杀的主谋,而他的宝贝妻子竟然在帮这名主谋疗伤! 「骆斐青,你快来啊!」程羽冰心急如焚地朝他招了招手。「你的药一点用也没有,你姑父的血快要流光了。」 骆斐青强忍著打烂某人屁股的欲望,悻悻然地凑前一看。「他的伤口太大,没救了。对了!他是怎麽受伤的?」 天杀的,她的同情心未免也太旺盛了吧? 「被我不小心划伤的。」程羽冰哭丧著一张净雅的俏脸。「我是不是快要变成杀人凶手了?」 骆斐青既无奈又心疼地把她拥在怀中。「丫头,施合良是罪有应得,你用不著自责。」 此时,刚刚待在竹涛轩的人匆匆赶到,除了骆夫人留在原地照顾骆斐明外,其馀的人全部到齐了。 「老天!是你?!」施夫人惊喊出来。她的预感果然没错! 「爹,您怎麽受伤了?」施宥品和施宥心紧张地冲到他们父亲的身边,十分关心他的伤势。 施合良面色惨淡地低吟。「爹差点就……成功了。」 骆老太君摇了摇头。「合良,老身只问你一句,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是你假籍……联姻为名,偷偷并……吞了我们施、施家的产业。」施合良字字血泪地控诉她。「我只是想……夺回施家的产业,我这样做……有错吗?」 他恨透这个老太婆了! 她不但害他变成丧家之犬,无颜见过去的亲友,而且,还践踏他的尊严,让他这个大男人得仰仗妻子的鼻息才能过日子。 天!二十年了!他已经过了这种苟延残喘、毫无尊严的日子二十年了。 骆老太君登时哑口无言,但是,她很快地找到理由为自己辩解。「是你自己经营不善,施家才会垮的,你责怪老身有何用?老身只是以较便宜的价钱买下你们的商号罢了,算起来老身还帮了你一个大忙呢!」 当初是她一口气吃下他所有的产业,他才免於破产的命运,虽然价钱压得有些低,但是,也没让他亏本啊! 「要不是你……削价竞争!我不会……败得那麽惨。」随著血液愈流愈多,施合良的脸色也愈来愈苍白。 「你禁不起竞争,就别做买卖嘛!」骆老太君不耐地抿著嘴唇。 「爹,别说了,您流了好多血啊!」施宥品至今还是一副难以承受的震惊模样。他爹怎麽会在扶松轩受伤呢?难道下毒的人是他? 施合良那涣散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愤恨。「宥品,爹……替你除掉了……好多人,你一定要抢回我们……施家的产业,别……别让爹失望了……」 他头一歪,便咽气了。 在听完施合良的遗言後,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傻住了,除了骆斐青还能勉强维持镇静外。 「你们节哀顺变。」骆斐青叹了口气,拿起桌布盖在施合良的遗体上。 「斐、斐青,老身有没有听错?合良……说他除掉很多人,那你父亲和兄弟会不会是他杀的?」骆老太君的脸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骆斐青望了已经吓呆的姑姑和表弟、表妹一眼,不忍心再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只好坚定地摇著头。「太君,姑父大概是痛得快受不了了,才会胡言乱语,他的话当然不能相信。」 施夫人抬起头来,朝他感激地点了一下头。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丈夫的怨恨和不满,以他的个性,他确实有可能犯下这种可怕的罪行。 天啊! 骆老太君木然地瞪著手上的拐杖。「可是,他的口气充满了恨,教人不得不信。」 她做错了吗?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的儿子和几名孙子岂不是她害死的? 「太君,姑父在死前所说的话怎麽能相信?天底下有哪一个做父亲的会在死前陷害自己的儿女,害他们抬不起头来做人的?」骆斐青试著将施合良的「遗言」合理化。 「唉!老身累了。」骆老太君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就算半信半疑,她情愿放弃继续追究下去。「斐青,把施家的产业还给宥品吧!」 望著一地的血腥,骆老太君感慨地摇头离去…… 尾声 绛绡缕薄冰肌莹, 雪腻酥香。 笑语檀郎, ‘今夜沙橱枕蕈凉。’ ——采桑子李清照 半个月後—— 「快一点!丫头!」骆斐青拉著羽冰的小手,像火烧屁股一样冲出「豳风山庄」的後门。 只见程羽冰嘴中衔著玫瑰糕,另一手端著放满糕点的小瓷碟,含糊地向他抱怨。「骆斐青,我们为什麽要走得这麽急啊?」害她来不及跟斐儿道别。 「太君发现斐明先前装疯的事了。」骆斐青那高大的身躯上背了大包、小包的包袱,其中羽冰的小玩艺儿占了绝大部分的空间。 「这很严重吗?」骆斐青只在她身上体贴地挂了一把他疼逾生命的爱剑。 「当然严重!再慢一点,我连皮都会被剥下来。」 在中毒过後,斐明聪明地安排自己在第二天清醒时猛然恢复神志,这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没有任何人起疑,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婆向太君告密,逼得他只好提早「跑路」。 依他猜测,八成是羽冰忍不住告诉斐儿,斐儿再去告诉太君的吧! 「那还等什麽?」程羽冰咕噜吞掉嘴里的糕点,换她拉著他的大手往前跑。 两人像逃难似的跑了半里远。 「碍…」程羽冰哀嚎一声,不愿再前进了。 「怎麽了?是不是累了?」骆斐青轻柔地擦掉她额头上的汗水。「你忍耐一点,等我们到了城里,再买两匹马代步好了。」 「不是啦!」程羽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那是怎麽了?」 「人家的小猫忘记带了啦!」程羽冰无法相信自己竟然犯下这麽严重的错误。「骆斐青,我们可不可以掉头回去拿啊?」 骆斐青咬了咬牙。「程羽冰,就为了一只杂种猫,你宁愿冒险让我的皮被太君剥掉,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我……我哇……」程羽冰嚎啕大哭。「我要我的小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