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妙手回春》 序言一 【序言 医护人员的伟大】 2003年,是让人印象深刻,至今难忘的一年。当时的我正就读小学,小小的年纪对于周遭的事物印象并不深刻,唯一记得的是学校规定每天都必须量体温,出门被要求戴口罩,而且一般的布制口罩不行,非得使用人人抢购到大缺货、造型有别于一般的n95口罩。 没错,这正是sars侵袭的那年。彼时病情爆发得迅速又猛烈,人人担心不已,新闻不断报导着哪里又发现新病例,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更令人恐慌的是出现「封院」的情况,情况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一直到长大成人,我才真正了解到当年的事情含了多少辛酸与血泪,那些医护人员在猝不及防的状况下被迫放弃了什么,必须守在医院与病人共患难,许多医护人员因此染病甚至牺牲。 sars令人惊恐的程度,我想大概相当于古代的瘟疫吧,一旦散播开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犹如死神一般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众人的生命,若没有勇敢站在第一线守护我们的医护人员,当年那场灾难还不知会持续多久,影响到多少人。 在米恩老师的新书《姑娘妙手回春》中,女主角沐依儿前世在高人的教导下习得绝妙的医术,今生但凡遇上染病之人,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出手医治,甚至在瘟疫爆发时身先士卒,主动投身医疗团队,前往疫区救治病患。 最令我感动的是,她不仅处理自己国家的疫情,还协助身为带原者的敌国对抗疫病,救人不分国界,就为了让两国百姓过上平和的日子,这样奋不顾身的行为是伟大的、令人敬佩的。 医护人员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值得我们感激并铭记于心。只希望大家在看诊时能保持良好的态度,耐心等待,也希望未来的日子能少些病痛,大家一起过上健康幸福的人生。 序言二 【序言 做人当学会爱自己 米恩】 大家好,我是米恩。欢迎在豆豆网阅读我的作品。 又到了炎热的夏日,每年这时节都是米恩最忙碌的时候,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今年米恩发生了很多事,经历过这些事情后,米恩感觉到很挫折,很多事都提不起劲。不知道大家是否也曾经这样过呢? 人生很短,有些人选择让自己过得快乐,爱自己胜过一切,有些人则不同,总觉得委屈求全便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米恩就是属于后者,然而经历一连串的努力后,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幸福,只得到压抑自己的痛苦。 为什么我得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为什么明明是对方做错事,却要受伤的人笑着原谅?伤人者总是一句道歉便想求得原谅,却不知道他们的背叛与伤害是永远无法抹灭掉的伤痕,就像一把利刃,无时无刻戳着对方的心口。 而那些被伤害的人呢?够爱自己的人绝不会让自己受到委屈,宁可甩头就走,也不愿再面对那个辜负自己信任、狠心伤害自己的人。至于那些放不下的呢?明明已伤痕累累,却还要捂着满是鲜血的胸口说没有关系…… 其实我们很清楚,那些伤害你的人就是利用你的心软和放不下罢了,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们都清楚,但为什么就是无法放下? 除了所剩无几的感情外,无非就是一句话,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付出换来的不是同等的对待,不甘心曾经有过的欢乐只剩下痛苦,更不甘心放掉那个曾经占据你生命一部分的人。 爱自己这句话看起来很简单,但真要做到却很难。 其实说穿了,爱自己不过就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不让自己痛苦罢了,可真正能做到的究竟有几个人? 我们总有个习惯,习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加诸在别人身上,因为对方的无心之过伤心一天,又因为对方的温柔对待而快乐一天,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似的,随着他人喜怒而舞动着。 我很不愿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曾经,我也是那活得恣意妄为、不受他人影响,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飞鸟,如今我却是困在笼中的笼中鸟。 我不晓得为什么会愈活愈后退,成了这样的自己,等我惊觉时,才知快乐早已离我远去,而我已找不回那曾经笑得灿烂、自由自在的自己。 这样的情况让我很自我嫌弃,偏偏我找不回那个曾经的自己。 有时常想,是不是离开了那个让我痛苦不已的人,我的人生才能回到正常的轨道?又或者,我非要对自己残忍至极,被伤到麻木无感,连痛都不晓得的那一刻,才肯放自己解脱? 其实心底都有答案,无非就是没有勇气罢了。 这阵子心情的确不好,所以发了下牢骚。 书中的女主有个悲惨的前世,她以为自己只要委屈求全就能得到一块安宁的静土,却没想到人性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所以重生后的她只想活得恣意、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但重生不过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每个人就只有一世,时间一直在向前流逝,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不可能再重来。 若是可以,我很想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每天只要抱着小说看就十分满足的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和伤痛,但有可能吗? 相信大家都有一个特别想回到过去的时候,有人想弥补过错、有人想重温旧梦,而有人则是想避开伤害…… 但人生只有一次,每个选择都是无比的重要,选择了错的路又执迷不悟,那么有谁能救得了你呢? 今天的后记好沉重呀!希望大家别拿石头扔我,米恩只是希望大家在做出人生抉择时能更加的谨慎,有时义无反顾并非好事,毕竟这是现实世界,不可能重来一次,你们说是不是呢? 那么我们下本书再见啰! v楔子 【楔子 暗夜谋杀】 恢宏的大宅外,一处黑暗无光的小巷中,有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抬着一顶小轿,趁着夜色极快的往皇都内临江河的方向奔去。 轿内的女子强撑着糊模的意识,透过被夜风吹起的布帘缝隙,看向大宅门前立着的那两头张牙舞爪的石狮子。 石狮子在夜色下更显凶猛狰狞,然而她想看的并不是那对石狮子,而是半掩在朱漆大门后的人影。 那人正扬着一抹得意的笑,静静的望着她。 看着那抹笑,女子用嘶哑的嗓子无力地发出如猫叫一般微弱的声音,「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争,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 可惜没人回应她的话,她只能看着朱漆大门上镶着的淡金色铜盘,以及上方龙飞凤舞、金光闪闪的两个鎏金大字「江府」,离她愈来愈远…… 女子不知自己在轿中颠簸了多久,她的意识一直很模糊,直到感觉刺骨的冰冷漫上她的身子,她才惊醒过来。 看清缓缓浸湿身上厚重衣裳的江水,她一张俏脸顿时惨白,想挣脱,却因迷香的缘故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喊着,「救命……谁来救救我……」 她不会泅水,此时身处江流之中,虽因身上没有半丝力气而在江面上载浮载沉,但她知道只要她一恢复力气,便会因为害怕而挣扎,那时她早已离岸边极远,根本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只有死路一条。 岸边站着两个男子,其中一名面露不忍,撇过头不敢再看。 另一名则面色阴沉,对着女子说:「别喊了,谁让你明明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却拥有大把的财富,连亲祖母都眼热,伙同我们夫人下毒手,这一切都是你的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更何况在这不安定的世道,一笔不菲的财富足以让任何人动心。 他不就是这样?只要有足够的金钱诱惑,就是让他把命给卖了都行,更何况他也不是头一次替上位者处理这些肮脏事了,人,他杀的可多了,这也是他区区几年就从一名小厮成为江府大管事的原因。 「祖母……」女子惨白的小脸顿时覆上一抹恨。 比起江府,比起那不事生产只会吃喝玩乐的丈夫以及算计她性命的二夫人,她最恨的就是大管事口中的祖母,她的亲人。 她会落到这般田地,一切都是出自祖母之手。 「这也是她的主意吗?」女子眼底满是悲伤与恨意,哑声问。 「若不是她指使,我们少爷怎么会同意二夫人做出谋杀正妻之事?废话不多说,我还得回去复命,这就送你上路!」大管事目光闪过一抹狠辣,拿起船桨朝她身上狠狠一压,将她整个人压进水面下。 「唔……咳咳——」她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压,吞进了大口的江水,「不……」 她还不想死! 随着江水入肚,原本虚软无力的手脚慢慢的恢复知觉,她紧紧的抓住船桨,试图攀上船。 然而大管事怎么可能让她上来,心一横,举起船桨用力朝她头上一砸,「去死!」 一片鲜江顿时洒上漆黑的江面,宛如一朵朵妖艳绝美的花,缓缓蔓延开来…… 在陷入昏迷前,她心中一阵悲凉,脑中浮现的是一个个害她至此之人。 她好恨,好恨好恨…… 她真的不想死…… v第一章 【第一章 夜探温柔乡】 夜凉如水,微风徐徐,墨黑色的天空月明星稀,远处的夜色就像柔软的绒幕垂挂于天空,因天上闪亮的星子而显得迷人。 然而这静谧的夜色被一声惊喜的哭叫声给划破——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小姐你等等,阿喜马上就去叫大夫。」 她,死了吗? 沐依儿睁开宛若千斤重的眼皮,本以为会看见死后的世界,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头顶上熟悉的床帷。 这里是…… 她蓦地瞪大双眼,想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原本清脆如莺啼的嗓子发出犹如鸭子叫一般难听的叫声,且这一叫,她本就干疼的喉咙顿时似火在烧,灼热难受。 她下意识抚向颈项,发现上头缠了厚厚的纱布,这发现让她又是一怔,还未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夜风随着开启的门调皮的涌进屋内,替这闷热的初秋带来丝丝凉意。 一行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名身型矮小的老妇,那掺着银丝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动作利落的走向床榻,在看见榻上人儿睁着一双略带迷茫的双眸盯着上方后,严谨的脸这才浮出一抹笑容。 「醒了就好,孟大夫,赶紧替我这孙女瞧瞧有没有大碍。」沐老夫人转身对跟来的大夫说着。 孙女? 这熟悉的嗓音与称呼让尚在迷糊的沐依儿浑身一震,心里对这诡异的一切有了猜想。 她缓缓转动颈项看向站在一旁的沐老夫人,这一瞧,那双原本无神的双眸倏地发亮,亮得吓人,直直盯着她看。 沐老夫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望去,在看见那过分晶亮的眼眸时,心口莫名一跳,让她心里的不喜又加重了几分,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对着她温声说:「依儿呀!你这傻孩子,就算不喜祖母替你定下的婚事,也不该做出这等傻事,你要是真出了事,让祖母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她拭着眼角的泪水,哑声又道:「好在人救回来了,你别想太多,好好的养伤,待伤好了咱们再好好商谈。」 沐老夫人虽如此说道,却自始至终都未提及解除婚约之事。 沐依儿没有回答,仍是睁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眨也不眨。 那眼神盯得沐老夫人心里发毛,她气得暗骂几声,却知道不能像之前那般强硬,否则这丫头又寻死该如何?于是又开口劝慰了声。 谁知沐依儿一个字也不给,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大逆不道的眼神像是要她的命似的。 沐老夫人再也忍耐不了,正要发火,恰好大夫把完了脉,早她一步温声道:「就如老夫当初所言,沐小姐只要醒来便无大碍,只是伤到了嗓子,这几日尽量少开口说话,老夫再开副方子,定期服用,好好养着就行了。」 「多谢大夫。」沐老夫人压下火气,让人付了诊金,吩咐跟来的人多照看一会,便转身离去,不再看床上那令人厌恶的孙女一眼。 沐老夫人走了,被吩咐留下的人这才一个个不情愿的走上前,看向躺在床榻上动也不动的沐依儿。 「你可真是会找事,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模一样,动不动就寻死,是想折腾谁呀!」率先上前的是一名妇人,她声音微尖,讽刺的说道。 沐依儿转动双眸看向说话之人,那人一脸浓妆,头发梳了个妖娆的灵蛇髻,穿着一袭嫩绿色的裹胸长裙,肩上披了条轻纱,正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这人是她的二婶叶氏。 「二嫂,你少说几句,依儿才刚醒,若是再出事,小心老祖宗不饶人。」另一名女子跟着上前,在叶氏耳边低声说。 沐依儿的目光挪过去,看着身着蓝色翠烟衫与浅蓝色撒花水雾百褶裙的女子,她的脸上是一贯的温柔,可只要细看,就能发现那眼底闪烁的精明与算计。 这是她的三婶吴氏。 「不过是说几句,还能把人说死?又不是瓷娃娃,难不成还得让咱们捧着供着?是女子都要嫁人,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丫头爹娘早逝,婚姻大事自然由老祖宗作主,有哪家的姑娘同她一样,居然为了不嫁而寻死?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苛待侄女?」 叶氏一向心直口快,压根不理妯娌的劝告,嘴里不饶人的数落着。 吴氏又劝了几句,见劝不下,双眼转了转,叹了口气后便不再相劝。 见自家娘亲开骂,就连三婶也劝不住,早看沐依儿不顺眼的沐芳儿眼珠子一转,也上前助阵,「娘说的没错,姊姊,你这般寻死,可有替我们这些妹妹着想?若是因此影响了我们的婚事可如何是好?你怎么能如此自私,只想着你自个儿……」 两人轮番骂着,沐依儿依然动也不动,反而直接闭上双眼,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们。 见状,叶氏和沐芳儿母女骂得更凶,一旁的吴氏又上前劝解了几次,然而只要细听,就能发现吴氏的劝阻分明是火上加油,压根是刻意而为。 两人骂得凶,偏偏当事人连个眼神都不给,最后她们骂得累了,只能悻悻然离去。 吴氏见叶氏总算是走了,这才勾了勾唇,向床榻上的人儿柔声说:「依儿,你二婶和芳儿个性直了点,没什么恶意,你别在意,好好休息,三婶和莲儿改日再来看你。」 没什么恶意?沐依儿心里冷笑。的确,比起吴氏深沉的心计,叶氏母女的确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罢了。 吴氏见沐依儿一样不搭理,脸色不甚好看,转身要带着自打进门就没说过半句话的女儿离开。 一直垂着首的沐莲儿却在离去前蓦地转过头,声音极低的对着床榻上的沐依儿说:「你怎么不干脆死一死?真是令人厌恶!」 令人厌恶吗? 直到所有人离去,沐依儿这才睁开双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那笑容愈来愈大,最后竟大笑出声,只不过她伤了嗓子,那笑声嘶哑难听,犹如鬼叫。 她没死?真的没死!不仅未死,还回到了出嫁前,因为拒嫁自缢未成的那一夜。 这是老天垂怜,让她得以重生。 想着前世总总和方才那些人的嘴脸,沐依儿不再如前世那样,双眸盈满泪水,因方才的那番辱骂而难过哭泣一整夜。 v第二章[11.08] 因为那些人不值得她流泪!她们根本不是她的亲人,她又何必因此而难过?她该笑,因重生而笑,因能够重活一世而开怀大笑! 于是她笑得更加开心、更加畅快,那难听的笑声引来了刚送走大夫的贴身丫鬟阿喜。 阿喜见自家小姐非但不难过,反而笑得如此高兴,小脸倏地发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明明心里难受得紧,怎么反倒笑了?你别憋着了,老夫人她们都走了,凌波院没人了,你可以哭了,大声的哭,别再笑了,你这模样好似……疯了一样,阿喜害怕……」 她好怕,怕好不容易救回的小姐被那些人给气疯,她不要,她只有小姐了,她不要小姐发疯。 「阿……喜?」沐依儿看向嚎啕大哭的贴身丫鬟,心头一软,用着残破的声音小声说:「我……没事,只……是……太开……心了。」 前世阿喜为了阻止她被带走,被人活活打死,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她嘴里都还喊着让她赶紧跑…… 她没想到能再见到阿喜,那双说好不流泪的双眸忍不住流下欣喜的泪水。 见她流泪,傻丫头阿喜反而松了口气,哽咽的说:「小姐,你别怕,不管到哪里阿喜都会陪着你的,你不要难过。」 听见这话,沐依儿哭得更加难过,前一世阿喜实现了诺言,她们主仆俩前后送了性命。 阿喜死前的画面再次浮上心头,她郑重的发下誓言,「阿喜,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也保护我自己。」 她不会让上一世的事重蹈覆辙,绝不! 紫薇花树下,沐依儿悠闲的坐在赤色藤椅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透着晶莹的光泽,吹弹可破的肌肤细致如白瓷一般透明无瑕,纤长白皙的手里握着一卷书,她恬静淡雅的翻看着上头的内容。 一阵微风拂过,色泽鲜艳的紫薇花瓣纷纷飘落,细细碎碎的洒在她身上。 她身着一袭月牙白的蝶圆水仙裙,上头绣着粉色的花纹,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长发则挽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将她衬得犹如失落人间的仙子一般。 阿喜立在一旁,看着宛若仙女一般的沐依儿,看得有些痴了。 她一直知道小姐生得很好看,只是以往的小姐似乎有些呆板,总爱窝在书房里看书,甚至连膳食都在书房里用,一整日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时常抱着书,整整一日也不会说上半句话,可自从小姐自缢未成后,整个人似乎变了一样。 首先是穿着,沐依儿长得美,可生得再美,不爱打扮也是枉然。她的衣裳很少,一年到头穿着陈旧的衣裳,就是首饰也不戴上一个,衣角都已磨得破旧,她还舍不得换。 反观府中的夫人和其他小姐,一个个奢侈成性,除了定期裁制四季衣裳外,还会去外头的铺子买些胭脂水粉、首饰发钗,这也就算了,过分的是她们去的铺子全是沐依儿已逝娘亲留给她的嫁妆铺子,而她们从未付过半毛钱! 沐依儿节俭,衣服舍不得换、吃食能填饱肚子就行,唯一的花费便是书房里的那些书。而她嫁妆铺子收回的盈利,管事们前脚才交到她的手里,沐老夫人后脚便来收去,美其名是替她保管,以免她年纪小胡乱花钱,事实却是相反。 若非沐依儿的娘临终前曾交代过,所有的收入一定要交到沐依儿手中,否则便直接拿回娘家,一分钱都不能留给沐府的人,恐怕沐依儿自缢时,沐老夫人连让人救都不会救。 沐府袭爵三代,如今已是第三代,府中连个像样的子孙也没有,别说是官场了,就是商场上都没有一个堪用,沐府就是个空架子,若不是靠着沐依儿的嫁妆撑着,早就垮了。 这也是为何沐老夫人非要将沐依儿嫁给她娘家子侄的原因,若是嫁予旁人,这偌大的嫁妆就成别人的了,可要是嫁给她娘家之人,那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沐依儿为何一改之前节俭本性的原因,与其让如豺狼般的沐府人花光她的嫁妆,倒不如她自个儿痛痛快快的花。 当然,这点阿喜是不会明白的,她只知道她家小姐不仅会打扮、变漂亮了,就连那一身气质都和以往截然不同。 以往小姐略显呆气,成天与书为伍,虽不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却读得比书生还刻苦,个性木讷不说,还很无趣,是个名符其实的书呆子。 可自从小姐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小姐了,小姐在人前依旧是那呆板无趣的样子,连多说一句话都懒,可人后那双漂亮的眼眸总是藏着无比锋利的寒光,尤其是看着老夫人和三夫人时,那目光冷冽逼人,彷佛能贯穿人似的,而有时又像没事人一般,一双眼转得飞快,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 可要说小姐醒来后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小姐不再成日沉迷于书籍之中,而是终于肯拿起女孩儿该拿的绣花针……呃!虽然说小姐拿绣花针似乎不是用来绣花…… 才想着,就见沐依儿放下手上的医书,拿起手旁的绣花针,开始玩起扎小人的游戏。 阿喜见状兴奋地上前问:「小姐,你扎的是谁?」 沐依儿手一顿,额角一抽,反问:「你觉得像谁?」 阿喜一振,忙瞪大眼观察,好半晌才头头是道的说:「这草人屁股略大,腰细且胸小,一看就像三夫人。不对不对,这胳膊太长,腿儿又细,也有些像三小姐……唔!小姐,你倒是说说是谁呀?」 沐依儿看了看手上的草人,有些无语。 她扎的明明就是个普通的草人,压根没有男女之分,这丫头到底是什么眼力,竟看出这草人有个大屁股……不对!她做这草人是拿来练针的,被这妮子误会成扎小人也就算了,这会儿怎么连人都给冠上了? 「谁都不是,我只是在练穴位。你呀!这样乱说话,迟早闯大祸。」她伸手戳了戳阿喜的额头,赏了她一记白眼。 这世道对巫蛊之术可是忌讳得很,若是传出点风声,不必坐实,一定是行火烧之刑,要是任这傻丫头乱嚷嚷,她这条捡回来没多久的命迟早会交代。 阿喜一听到这么严重,忙捂住嘴,一双眼左瞧右看,确定没人后才吁了口气,小声的说:「小姐,你在练穴位?是指针灸之术?可那不是大夫才会的事?」 她打四岁就待在小姐身旁,从未见过小姐拿针,别说是银针了,就是绣花针都不曾,这还是头一遭,问题是小姐怎么会针灸之术? 「我会的事可多着呢,只是看我想不想表现罢了。」沐依儿拂了拂额前细碎的刘海,恍惚间想起前世那亦师亦父的怪老头。 遇见他,是她嫁进江府的第三日。 她本就不愿嫁,更不可能和不爱之人行夫妻之事,成亲当晚她以死相逼才逼退那色欲熏心的「丈夫」,从那日起,她便将自己关进书房,不愿回房一步。 但那人怎么可能善罢罢休,几次要胁她无果,气急败坏之下竟然想用强的,她就是在那夜遇到那个怪老头。 怪老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随手扔出几根银针便吓得那人逃也似的跑了,她还在愣怔之际,就见怪老头从墙上跃了下来,站在她掉落在地的医书前,摇头晃脑的看着她,一开口便问了她一堆有关医药方面的知识。 她爱看书,什么书都看,就连艰涩难懂的医书也读得津津有味,活了十多年,那些书早已被她翻得滚瓜烂熟,自然对答如流。 没想到她这一答,那怪老头像遇见了宝,一双眼亮得惊人,对她说,他姓骆,叫骆老怪,这辈子一直在找寻传人,没想到会在此遇见她,直嚷着要收她为徒。 虽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却也是陌生人,她怎么可能答应,自然是直接了当的拒绝,谁知他竟以能帮她保住清白为饵,诱得她点头答应。 v第三章[11.08] 从那之后,怪老头隔三差五就会溜进江府教导她,这一来一往就是三年,那三年,她学到即便读上数千卷书也无法习得的医术。 某夜,怪老头欣慰的说她已出师,往后他不会再来,然后便拍拍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是她的遗憾,对她来说,骆老怪是救她一命的人,他的传授、他的教导,让她认识了另一片天地。他虽严厉,可待她却是真心的好,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若是爹爹还在世,应该也会这么疼爱她吧!所以在心里她早已将他当做亲人看待,然而这一世…… 若她不入江府,还会遇见他吗? 「小姐……小姐……你在发什么愣?」阿喜见小姐又发起呆,担心的直喊。 这正是小姐的变化之三,时常话说到一半就发起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依儿回过神,敛去眼底的怅然,轻声问:「我让你去打造的东西拿回来没?」 「拿回来了,在这呢。」阿喜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匣子递给她。 她打开匣子,看着里头一排闪烁着银光的细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对着阿喜道:「走,我带你出门逛逛。」 带她出门?这话可不得了,阿喜瞪大了眼,好半晌才哇地一声兴奋的大叫,「小姐你说真的?真要带阿喜出门?不对!是小姐你真要出门?阿喜有没有听错?呜——小姐居然会想出门逛街,真是老天保佑……」 沐依儿不喜出门,自从爹娘出事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了真正的「闺阁小姐」,今儿个却主动说要出门,阿喜怎么能不感动得痛哭流涕? 当然,要是她知道自家小姐要去「逛」的地方是哪儿,打死她都会拦着的…… 临江河横穿整个天皓国都,弯弯绕绕的河水流向北部的腹地,也就是位于天皓国旁的凤阳国,两国长年交战,势不两立,却都靠着这条贯穿两国的江河渡日。 临江河清澈干净,除了靠近皇宫的河域禁止百姓进入,其他河段是百姓们出行的必经之地。 河畔在白日多为摊贩及租赁舟舫的商家,平常人潮便络绎不绝,然而最热闹的时候却是月上柳梢、灯火通明的夜晚,一艘艘画舫徜徉在河上,隐隐传来美妙的乐声与调笑声,迎风吹来的是或浓郁或淡雅的脂粉味。 夜晚的临江河是才子们向往的温柔乡,更是权贵们流连不已的销金窟。 「小……小、小姐……」阿喜颤着声,紧张万分的拉着走在前头的沐依儿,用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咱们、咱们非要、非要来这种地方逛吗?」 沐依儿身穿一袭天蓝色裹胸长裙,雪白如玉的嫩肩上披了条同色系轻纱,圆润白皙的双峰若隐若现,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因她莲步轻移更显纤细,头发一反平时只是用丝带束起或簪成简单的发髻,而是梳了个繁复的单环灵蛇髻。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人惊讶的是她那张脸。 沐依儿长相不差,虽不是什么绝顶佳人,却也样貌秀美,五官端正,在天皓国的贵女圈子中算是个中等以上的小美人。然而那张秀美的小脸却因她长年浸淫在书籍之中而显得面无表情且略微呆板,因而她被人戏称是个木头美人。 此时那张小脸因推筋易骨之术而变得艳光四射,乍一见就是个十足十的狐媚子,再细看却会发现镶嵌在那张美艳脸蛋上的翦水秋瞳是多么的纯真且清透,这截然不同的反差足以迷倒前来这艘画舫的任何一名男子。 在她身后的阿喜长相平凡,然而经由她的巧手改造,顿时也成了一个娇小可爱的小美人。 可怜阿喜这辈子作梦都想变美,没想到愿望实现了,却是在这样的地方。 「当然,我的目的地正是这儿。」沐依儿在脸上覆上一层薄纱,让那美丽的脸庞若隐若现,这才昂首阔步从阴暗角落走出,迈向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天皓国第一大画舫——醉梦坊。 要登上醉梦坊可不容易,有些人会使法子偷渡上船享乐,她正是买通专干这事的船家送她悄悄上船的。 「小姐!等等阿喜呀!」阿喜双眸含泪,快步跟上。 要是知道小姐是要带她逛青楼,打死她都会拦着! 醉梦坊远近驰名,在天皓国里没有一个男人不晓得,里头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且才艺了得,就是倒酒的小侍女也都娇俏可人,可它有名的并不只是这点,而是坊内姑娘那诱惑男子的手段及精湛的舞艺。 此时天色刚暗,画舫上却已是热闹非凡,只见附近的江面上,许多精美的画舫来来回回,更多的是一艘艘小舟缓缓驶向奢华绮丽的画舫。 沐依儿静静看着眼前只在书上看过的景象,画舫上管弦悠扬、歌舞轻曼,一个个露着水蛇腰的舞姬卖力的舞动着身子,为来客载歌载舞,不余遗力的朝底下的寻欢客大抛媚眼,想借此钓个金龟婿。 沐依儿转动着清澈的眸子不停的寻找着,终于看见了今夜的目标。 拉起裙摆露出白皙的足,她快速的朝那人前进。 「小姐!」阿喜见状只得跟上,却因这地方满是男子而瑟瑟发抖着。 沐依儿经过一个比一个裸露的姑娘身边,在那名男子即将踏入厢房前,突然双腿一软,哎呀一声跌坐在地。 她的叫声成功止住了那男子的脚步。 男人朝她看来,刚好看见水蓝色的面纱轻盈飘起,露出底下那美艳绝伦的脸蛋,这一眼令他惊为天人,想也不想的快步上前,伸手想将沐依儿扶起。 「姑娘,你没事吧?」 沐依儿在他将要碰到她的手之前扶着身后的阿喜站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睐了男人一眼,便垂下眼眸从他身旁快步离去。 男人被她这一眼看得痴了,尤其是闻到她离去前身上那股和此地浓郁脂粉味截然不同的清幽香气,更是连魂都给勾走了,想也没想便要追上。 「江二,你上哪去?」同行友人拉住他,挑眉说:「不是你说要来捧新来的晴雅姑娘的场,还要我们来给你助阵,让何荣那软蛋别同你抢女人,怎么连门都没进就要走了?」 江二头也没回,着急的拍去友人之手,「晴雅那庸脂俗粉算得了什么,小爷我这次可是走大运了,别扯着我!」 在瞧见沐依儿拐进一处厢房后,他再也按耐不住,忙追上前,任由友人在后头怎么叫喊都不理。 沐依儿见他跟来,勾起弯弯的唇,对阿喜说:「阿喜,你守在门口,除了方才那想扶我的男子之外,别让任何人进房。」 「小姐?你……你……我、我不……」听见小姐让她放陌生男子进门,阿喜当下就软了脚,连话都说不清了。 v第四章[11.08] 「听话,我不会有事,你照做就是。」扔下这句话,沐依儿一个闪身进了房,等待她今晚的猎物上门。 「兄弟,这里是妓院,是男人的温柔乡,你摆张死人脸像是逛义庄似的,至于吗?瞧瞧,这些美人儿被你冻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华少楚慵懒的躺在女人的腿上,一旁还有专人喂着水果,那模样说有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而他身旁的男人却完全不同,这人坐姿端正,一张俊脸绷得死紧,狭长的俊眸像是藏着利刃,只要对上一眼便如寒冰入骨,生人勿近。 若非那张脸实在长得太俊美,恐怕周围的姑娘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华少,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奴家从未见过,是哪家的公子呀?」说话之人正是将玉腿提供给华少楚当枕头躺的醉梦坊当红花魁云纤纤。 她是华少楚的红粉知己,也是醉梦坊的幕后老板之一,知道这事的人没几个,眼前的华少楚便是其中一个。 只要华少楚前来,云纤纤定会坐陪,一行人就在醉梦坊景色最是优美,不仅能将画舫内奢华迷醉的景象一览无遗,更能看尽外头五光十色的二楼厢房鸟瞰着四周美景。 「他呀!」华少楚吃了颗葡萄,又调戏了下美人,才说:「是锦威锦将军的独生子,咱们锦家军如雷贯耳的智囊军师——锦修。平时很少出入这样的场合,这可以说是头一次,纤纤你可是赚到了。」 「锦修?」云纤纤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半晌才惊讶的张大小嘴,低呼,「他、他就是那个十六岁便运用计谋独自潜入凤阳敌营,取下敌方将军首级的锦修?」 「我们纤纤真聪明,一猜就猜到。」华少楚嘻笑着摸了下她滑嫩的下颚。 这话一出,不止云纤纤,众姑娘皆是一阵惊呼。 锦修这人十分神秘,据说看过他生辰八字的算命师个个都说他是身俱谋士与将帅之资的天才,是天生的将军命。也因为如此,锦威在他年满十岁时便将他带至边疆,从一名小兵开始当起,直至十六岁那年取来敌方将军首级建下大功,这才被封为锦家军的副将,也因他的缘故,凤阳国安分了好一阵子。 然而他长年待在边疆,多数人都只闻其名,并未见过他的人,可就算如此,关于锦修的传闻并不少,绝大部分都是说他一定拥有骇人的面容、魁梧的身材,才能凭借一己之力摘下凤阳国有杀人狂魔、嗜血屠夫之称的大将军首级,然而今日一见……云纤纤是真傻了。 谁能想象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身高十尺,一只手臂是女人两条大腿粗,长得比夜叉还恐怖的男子,会是眼前俊美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的翩翩贵公子? 这、这太颠覆大家的想象了! 「久仰大名,原来是锦公子,奴家失礼了。」云纤纤强忍着那不该产生的妒意,端起酒杯向他敬酒。 谁知锦修瞧也不瞧她一眼,只对华少楚说:「你说替我接风,就是来这种臭气冲天的地方?」 臭气冲天?众女下意识嗅着自个儿身上的味道。 华少楚支着下颚懒洋洋的说:「寻常酒楼哪有这里有乐趣?锦修,我是怕你在边疆待久了,混在男人堆里都不晓得姑娘的美妙,在你临行前才带你来这逛逛,让你开开荤。」 这话一出,周围的姑娘们纷纷红了脸,对着锦修秋波频送,毕竟能和这么俊美的男子一夜春宵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察觉到姑娘们虎视眈眈的目光,锦修冷冷一撇嘴,掀开那比女人红唇还柔嫩的唇,道:「要我碰这些丑女?我不如自刎。」 丑、丑女? 众女倒抽一口气,方才的秋波倏间变得杀气腾腾。 「哈哈哈——」华少楚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兄弟,你这嘴可真是不留情,谁不知醉梦坊的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水准之高整个天皓国都找不着能比肩的,要是这里的姑娘你看不上,不如就让纤纤服侍你,纤纤可是咱们天皓国的首席花魁呢!」 「华少!」云纤纤紧张的大喊。 她虽不是清倌之身,却早已看中华少楚这天皓国第一皇商,人长得俊不说,还长情多金,是难得的良人。虽说华少楚时常来捧她的场,却从未碰过她,她一直以为他是尊重她,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易的将她拱手让人。 她才喊完,就听锦修冷冷的说:「她?长得又没有我美,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服侍我?少恶心人了!」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一阵僵硬,云纤纤更是粉拳紧握,大有想揍人的冲动。 不行!她得忍,一个男人长得比她美又如何,还不是个男的,她只要比女人美就成了,她不跟男人比,她得忍…… 「你这小子嘴巴要不要这么毒呀!」华少楚又是一阵大笑,对锦修那张毒嘴也是无可奈何。 锦修压根懒得理他,随意朝画舫一楼瞥去,却瞥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个人……他眼一眯,蓦地站起身,「我走了。」 「走?这才吃不到一半呢!」华少楚傻眼,这可是锦修的接风宴,主角跑了,他还送个屁呀? 奈何某人我行我素得很,走得十分干脆,华少楚只能干瞪眼。 【第二章 联手退亲】 沐依儿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看着床榻上衣裳脱了一半却昏迷不醒的江智渊,她为自己方才及时的反应而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江智渊是个急色鬼,却没想到他会如此色欲熏心,跟在她后头进房也就罢了,居然连句话也不说,一进房便着急的脱衣,还想抱她。 她上辈子没让这家伙碰到一根寒毛,这辈子当然也不可能。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拐他近身,这下连想也不必想,直接一针就将他给扎晕。 冷冷的看着那恶心的男人,沐依儿拿出一排银针,飞快的在他腿上扎上几针,这才露出一抹笑,「好,第一步成了。」 前世江智渊在今日闹了一桩丑事,明明即将和她成亲,却依旧夜夜跑到临江河花天酒地,这就罢了,偏偏还闹出和卫国公世子抢女人的丑事,最后被人给扔下画舫,狼狈的让人救起。 这事儿闹得整个皇都都知晓,也让她这待嫁之人成了众人同情与讪笑的对象,甚至传出谣言,说她貌丑才会抓不住男人的心,让未婚夫不满,闹出和人抢女人的荒唐事。 明明是江智渊干下的蠢事,为何到头来被讪笑的人会是她?这对身为女人的她极为不公,可她又能如何? 她本就不愿嫁,又出了这种事,一进江府就成了人人奚落的对象,甚至连下人都看不起她,让她简直生不如死。 这一世她不会再入江府,而在解除婚约之前,她不能让江智渊再次闹出笑话,毁了她的名声。 v第五章[11.08] 她不会认命,她要靠自己的手改变命运。 收起银针,她拢了拢脸上的面纱,打算离去,然而一转身,她僵住了,因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 「你怎么会——」沐依儿及时止住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收拾了下心头的慌乱,垂下眼眸,低声说:「公子,奴家正在服侍贵客,麻烦您离开。」 阿喜那家伙!不是让她不要放任何人进门吗? 「贵客?」锦修瞥了眼床榻上屁股朝天的男人,在看清他的脸时,那双漂亮的俊眸眯了眯,轻笑出声,「姑娘,就这家伙那绿豆眼、厚嘴唇的衰样,也能算是贵客?你眼光可真差。」 沐依儿眼角一抽,这家伙的嘴还是这么坏。 「不论如何,奴家今夜的时间已是这位公子的了,麻烦您离开。」他若不离开,她要怎么脱身? 锦修却不动,伸手抚了抚线条优美的下颚,「我瞧你的贵客不太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姿势摆得可真是……连狗撒尿都比他好看些。」 狗撒尿?沐依儿无语,真亏他想得出来。 「贵客的确有些身体不适,奴家正要去请人来瞧瞧。」她决定溜了,反正她易了容,就算被人发现今晚的事与她有关,也找不到人。 这样一想,她坦然了,大大方方的要绕过他,然而在经过锦修身旁时,她感觉到一股热气袭来,接着一堵肉墙便立在跟前。 抬起螓首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她冷下声,「公子是何意?」 锦修笑了,对她说:「我美吗?」 沐依儿傻眼,这男人有病?自恋的症状不轻呀…… 心里想着,她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公子请让开。」 「回答我的问题。」他不让反进,逼得她退了步。 瞪着眼前的男人,她几乎是咬牙说:「美!」 以她对某人的了解,要是不回答,他肯定不会善罢罢休。 她回答了,可某人却不满意,挑剔的说:「你眼中没有惊艳,没有真诚,是真的觉得我不够俊美,还是……看习惯了?」 这话让沐依儿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准备绕过他,却又一次被拦下,惹得她怒了,「你究竟要如何?」 这家伙是吃饱太闲吗?要是平时她肯定一记拳头过去,可现在她却不能动作,真是憋屈。 「不如何。」他耸了耸肩,说:「比起这一脸衰样的家伙,我这相貌才能算是贵客,姑娘若是服侍好我,说不定本公子会为你砸下大把银两替你赎身,姑娘意下如何?」 替她赎身?这家伙是真看上她了? 沐依儿无语的同时也暗松了口气,勉强扬起一抹笑,「多谢公子美意,可奴家卖艺不卖身,以公子的相貌,外头多的是姑娘抢着服侍,奴家就不必了。」 她话说得够明白了吧,还不快走! 锦修望向她那白玉般的耳垂,上头有颗小巧的朱砂痣,静静躺在耳珠的正中央,衬得漂亮的耳垂更加白皙可爱。 在沐依儿察觉到他的目光前,他才说:「可本公子偏偏看上了你。」 「可本姑娘偏偏看不上你!」她不玩了,闪过他便要逃开。 她动作不慢,可锦修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中,「想走?那可不行。」 被他拥在怀里,感受他身上的热度与淡淡的皂香味,沐依儿有一瞬间心慌意乱。 她从未和男子如此接近,就算是他也不曾有过,可现在她却以另一名女子的身分被他给抱在怀中,她说不出心头那股情绪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情绪绝对不算好。 用力的扭着身子,她恼羞成怒的低喊,「放开我!」 看着眼前长相艳丽,却有着一双清澈见底,如流水般清淡眼眸的女子,又想起这阵子心头的懊恼与后悔,他想也不想地俯下身将自己的唇印上那开开合合的小嘴。 完全没料到他会有如此行动的沐依儿傻了。 他、他在干么? 等她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轻薄时,浑身上下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她用力一推,将正沉浸在她的甜美之中的锦修给一把推开,逃也似的跑了。 被推开的锦修没追上去,而是看着那纤细的背影,轻轻的抚了下还残留着余温的唇,低声说:「你能跑去哪?」 回过头,他看着仍趴在床榻上的江智渊,眼底闪过一抹恶意,缓步走上前,接着缓缓抬起腿,朝那双腿之间用力一踹—— 顿时,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传遍整个醉梦坊,引来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是走水了还是杀人了?」 不一会儿,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民众围了过来。 锦修早在踹完那一脚便从窗户跑了,众人除了看见抱着下体、脸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江智渊在床上不停的滚着外,什么热闹也没瞧到。 「切!还以为是什么事儿,看来又是一个被婆娘废掉的家伙!」 醉梦坊是男人的温柔乡,却也是女人的恶梦,许多大胆的悍妇会直接摸上船抓奸,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于是闲聊的闲聊、看笑话的看笑话,压根没人上前关心,直到江智渊的同伴前来凑热闹,这才大喊出声。 v第六章[11.08] 「这不是江二吗?江二!江二你怎么了?」 不喊还没事,一喊整个醉梦坊都晓得被废的人是江尚书的第二子江智渊。 这下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将房门挤得水泄不通,大夫要进门都难,等到江智渊被抬回家时,早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夜色迷离,浓雾弥漫着整座皇都,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几条野狗在街道上翻找残余的食物。 沐依儿主仆趁着突起的大雾,行色匆匆的回到了沐府。 直到回到房间,沐依儿这才彻底松懈下来,瞪向阿喜,「我不是说不能让任何人进房吗?」 阿喜紧张的看着自家小姐,欲哭无泪,「小姐,阿喜拦不住呀!」呜呜,这也不是她头一次失败了,小姐还不习惯吗? 看着一脸无辜的丫鬟,沐依儿只能憋着一口气。 想到那个吻,沐依儿怒气未消之余,心里更是藏着一股莫名的烦躁,她也说不出是为何,总之她对自己的初吻被夺感到气愤,可气愤的原因似乎又掺着一些东西,让她想不透。 「罢了,你下去吧。」好在今夜要办的事没有搞砸,这算是唯一庆幸之事。 「小姐要不要换洗一下?」阿喜见小姐没生气,又恢复了笑脸。 对她的小心脏来说,能平安回来已是菩萨保佑,就算小姐生她的气也无妨。 「不用,今夜你也受累了,去休息吧。」沐依儿摆手。 身上的气味的确让她不舒坦,但大半夜沐浴定会惊动大厨房的人,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阿喜退下后,她才疲惫的准备换去身上的衣物,然而她才刚脱下外层的薄纱,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低呼—— 「小姐已经歇息了,你不能进去呀!」 这声音让沐依儿心一惊,只来得及将脱下的衣物拨至床下,便慌忙的上了床榻,用丝被将自己盖得一丝不漏。 几乎在她盖好的刹那,窗户便跳进一道人影。 「沐小依,你睡了?」 听见这声音,沐依儿心头的怒火瞬间扬起,却只能死死憋着,不出声。 「真睡了?」人影缓缓靠近床榻。 感觉到脸上有团黑影笼罩着,沐依儿强忍着睁开眼破口大骂的冲动,依旧不出声。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呢……」 人影没有停顿,仍然缓缓的靠近,近到沐依儿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喷洒在她唇上的呼吸,以及那温热的气息。 她忍不住了! 蓦地睁开眼,她咬牙低喊,「锦、修!」 见她总算是睁开眼,锦修这才直起身,笑着说:「沐小依,好久不见。」 「最好是不要见!」她对这男人怨气很大。 他一脸的无辜,「怎么了?我才从边疆回来不久,你的脾气倒是长了不少。不要因为我长得美就妒忌我,容貌是父母赐予的,妒嫉不来。」 习惯他的自恋,沐依儿翻了个白眼,「我要就寝了,你来有什么事?」 「这么久不见,不起来陪我聊聊?」他挑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沐依儿有些无力。 这男人有好一阵子没来骚扰她,她还以为他懂得什么叫男女之别,看来是她想多了。 「什么时辰有差别吗?」他一脸无所谓。 沐依儿知道和这家伙讲道理压根是白搭,最好的方法就是起身和他聊上几句打发他,偏偏此时她起不了身,只好说:「我真的困了,你改日再来。」 见她不起身,锦修懒得迂回,脚一勾,从床下勾出一件衣裳,目光微沉,皮笑肉不笑的轻声说:「要我『请』你起来,还是你要自个起来?」 一见那衣裳,沐依儿眼一眯,倏地跳了起来,「锦狐狸!你何时认出我的?」 锦修不答反问:「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锦修容貌肖母,长相中性,生得极美,若是换上女装,绝对是个绝世美人,然而当他沉下脸没有一丝笑容时,那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却像足其父锦威,冷酷肃然、傲视群雄,让人下意识矮上一截。 沐依儿了解这儿时的玩伴,自然不会被他那身气势给吓着,奈何自个儿做坏事还让人抓包,心虚之下眼神就开始飘了。 「我、我上哪还需要向你报备?」 「沐依儿。」他冷下声。 一听锦狐狸不再叫她沐小依,而是连名带姓的唤她,她便知道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这才咬了咬唇,道:「我去找江智渊。」 「找他做什么?」他当然知道她去找江智渊,他可是亲眼看见他俩共处一室呢! 「解除婚约。」她不甘的说。 v第七章[11.08] 虽说锦修早在看见江智渊那怪异的姿势时便已猜到,可亲耳听见她说出口可不一样,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一半,可也只有一半。 「解除婚约需要去哪种地方?」一个姑娘家居然扮成青楼女子跑到画舫上,是他太小看这小女人,还是她心太大? 「谁让那家伙就爱去哪种地方……」她嘟囔着,他以为她爱去? 锦修瞪着她。 被他一瞪,沐依儿只好无奈的认错,「是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依她对这个小心眼的男人的了解,她要是不诚心诚意的道歉,他绝对会同她耗到天亮,再说,江智渊那家伙短时间内根本就出不了府,她自然不需要再去找他麻烦。 见她服软,他才暗叹了口气,「记得你答应过的话。」 知道他是担心她,沐依儿乖乖的点头,这才反问:「你又为何会去哪种地方?」 然而这话一出口,她差点咬掉自个儿的舌头。那种地方不正是给男人去的?她问这是啥废话呀! 果然,她话一落,锦修就勾起一抹笑,低声说:「沐小依,你放心,那些女人我一个都看不上眼,是华少楚那家伙拖我去的。」 「谁担心了?」沐依儿瞪了他一眼,心里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呃……她干么松一口气? 这念头来得莫名,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又听他说—— 「我不晓得你用什么方法整治那姓江的,但你记得,只要是你不想之事,谁也强迫不了你,包括嫁人,所以之后若再有不愿之事,记得告诉我,不许再做这样危险的事。」 这承诺让沐依儿蓦地抬起头,看着那张比天仙还绝美的脸庞,那认真的表情是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的…… 恍惚间,她忆起了前世。 在被迫嫁入江府前,她已被禁足,且为了以防她逃跑,祖母甚至拿阿喜和其家人的安危要胁她。 她双亲早逝,阿喜虽是婢女,却打从她四岁便一直陪伴着她,在心底她早已把阿喜当成自己的姊妹,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不顾阿喜一家的安危,所以她不再反抗,静静的等待嫁人的日子。 然而就在她要嫁人前的那夜,已有许久未曾在夜晚来找她的锦修突然翻墙而入,询问她是否真想嫁给江智渊。 她不想,千万个不愿,却因为阿喜的安危,她说了违心之论。 锦修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留下一句「祝你幸福」便离开了。 从那日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后来才知他在隔日便前往边疆,不曾再回来。 此时听见这话,她的眼眶莫名一阵湿润,若是当时他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她是否敢说出一句她不嫁? 她不晓得,但她知道这句承诺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正要落下之际,又听他低笑说—— 「不过你长成这样,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要是真不嫁,以后没人要该怎么办才好呀?罢了,谁让我们邻居一场,要不我委屈点好了。」 眼泪倏地倒缩回去,她额际青筋突起,「死狐狸,你嘴巴非得这么毒吗?赶紧走!本姑娘要睡了!」 真是气人!她是长得没他美不错,可也是清秀俏佳人一枚,身材更是玲珑有致,哪有他说得这么惨呀? 锦修哈哈大笑,翻出窗外,在离去前扔了句,「赶紧睡吧,省得长不高。」 这句话让沐依儿青筋更突,直到他走得看不见人影,她才啊地大叫一声。 「对了!我的初吻——」 她怎么会把这笔这么重要的帐给忘了? 清晨,雾气消逝,阳光露脸,一缕缕金黄色的光芒照射在未有人烟的街道上,驱逐了夜色的寂寥。 卯时一到,街道渐渐有了人影,店家也一间间的开张做生意,早点铺子升起了炊烟,食物的香气缓缓传遍大街。 有人潮就有交流,聚在一块用早膳的大多是街坊邻居,打完招呼便开始谈天说地,小至谁谁谁家的媳妇儿生了个娃儿,大至哪位高官纳了谁家女儿当妾室,总之就是些能满足众人好奇心的八卦。 聊着聊着,突然间来了个人,见众人说得起劲儿,忙拉了张椅子加入战局,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知不知道,昨夜纨裤江二被人给废了!」 「废了?」 一句话燃起众人熊熊的八卦之心,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么说来,我昨儿个似乎看见江府抬了个人进去,难不成就是那江二?」民众一号说出自己所见之事。 「肯定是了!我家隔壁住了个赤脚大夫,平时就是替咱们这些街坊看看小病,昨儿个傍晚我家娃儿肚子疼,我便带他去找那赤脚大夫,谁知他正急着出门,我随口问了句他要去哪,他扔了句江府便走了……」民众二号加入八卦。 这话让众人更加兴奋了,「看来是真废了,否则依江府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会连不入流的赤脚大夫都给叫去,那江二究竟是怎么被废的?」 众人一个转头,问向带来第一手消息的八卦之王。 那人见众人一脸期待,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实际情况是怎么回事没人知晓,只知那江二上了咱们天皓国第一大画舫醉梦坊寻花问柳,听他同行的伙伴说,他们本来是要去捧一个清倌的场,谁知江二门也没进就说他有急事要走,没多久他们就听见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最后在一间房里发现抱着子孙根不停嚎叫的江二……」 那人说得钜细靡遗,彷佛身历其境,从「案发」现场一直说到江二被抬回江府,请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最后甚至动用关系到宫里请御医一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八卦大大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却没人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于是便有了许多不一样的流言传出。 「江二肯定是夜路走多碰到鬼了,要不这么大一艘画舫,若是真有人对他下手,怎么可能找不到凶手?」 v第八章[11.08] 「就是说,这也是他活该,明明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还上那种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我要是他未婚妻,打死也不会嫁。」 「不是说人废了吗?这婚结不成了吧?肯定是会解除婚约,谁肯一嫁过去就守活寡。这事都是江二自个儿惹出来的,怨不得女方……」 大伙讨论得沸沸扬扬,直到兴头过了,才有人咦了一声,「方才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带来这大八卦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人影,困惑的问:「那是谁呀?似乎不是咱们这儿的街坊,你们谁识得?」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摇头,「不认得。」 不管认不认得,这八卦倒是如火如荼的传遍了整个皇都…… 俗话说「团结力量大」,经过皇都百姓「热情」的宣传,不到一个时辰,江智渊不能人道的消息便传到了沐依儿的耳里。 听见这消息时,她笑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她在江智渊身上扎的针并没有什么损害,只是抑止了他下身几处大穴,让他不良于行几个月罢了,且她有自信,除了将针灸之术传给她的怪老头外,整个皇没人能解。 她本想借着江智渊无法行走的这几个月拖延婚期,她再慢慢策划退婚一事,倒是没想到锦修比她还狠,居然直接将人给踹废了。 笑完后,她忍不住感叹一句,「把人给废了多省事,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见小姐这番话,阿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吧看吧!她就说小姐自从醒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姐呆板归呆板,却不会动不动就说要把人给废了,呜呜!她严重怀疑眼前的小姐被锦少爷给带坏了! 阿喜默默在心里下了决心,下回锦少爷再翻墙来时,她打死也得顶住,以保自家小姐的善良纯真。 感叹完后,沐依儿再次想到锦修昨夜的那句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她没想到这家伙嘴巴虽毒,办事能力却是一流。江尚书怎么说也是高官,府中之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外流,就算昨日见到江智渊被抬回府的人不少,可真要瞒下这事也不无可能,更别提江智渊是江夫人的心头宝,这样的大事肯定是会被捂得结结实实,不透露一点风声。 然而昨夜至今也不过几个时辰,锦修便将江府极力掩藏的事实给传得人尽皆知,甚至传到她耳里来,这本事让她佩服的同时,也再次意识到前世没向他求救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既然锦修已帮她搞定第一步,接下来这场仗她更不能败。 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她递给阿喜,「帮我送去蔺府,亲手交到我小舅舅手上,务必让他在你面前读信,可记得了?」 「阿喜记住了。」阿喜应声接过信,这才转身离去。 在阿喜离开后一刻钟,沐依儿才拢了拢一头长发,从容的站起身缓缓朝慈宁堂,也就是沐老夫人的住处而去。 慈宁堂内。 沐老夫人脸色阴沉,看着眼前一向呆板好拿捏的孙女,咬牙又问了次,「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沐依儿平静的抬起眸,直视着她,字字清脆的又说了一次,「沐老夫人,江智渊废了,不能人道,我要退婚。」要她说几次都能。 听她竟真的又说了一次,沐老夫人只觉得头阵阵发昏。 也不知是因她连句祖母也不叫,直呼她沐老夫人,还是因她的自称,抑或是因为自家侄子不能人道的消息而发昏,总之,她只觉得这一切荒谬到让她难以置信。 「沐依儿,注意你态度!」一旁闻讯而来的沐二老爷低斥一声,忙上前关心扶着额头的母亲,「母亲,您别生气,注意身子。」 沐老夫人摆手,看向一脸平静的沐依儿,沉声说:「外头的传言岂能相信,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这婚不能退。」 外头的传言她才刚晓得,正想打发人回娘家问问,孙女便上了门,且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让她连反应都来不及。 沐依儿坚定道:「空穴不来风,不论是真是假,这婚都得退。」她不再是之前的软柿子,任她们搓圆捏扁,今儿个她非退婚不行。 「我不准!」沐老夫人沉下脸,「是真是假都不确定就急着退婚,这让人怎么看我们沐家?你这么做置家族名声于何地?」 「那沐老夫人又置我的幸福于何地?」沐依儿反唇相讥,「寻常人家谁会将自家女儿嫁给江二那种浪荡子?大婚在即却依旧流连烟花之地,这样的人岂是良人?若你真担心家族的名声,一开始就不该定下这婚事。」 沐依儿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她对这家人早已没有感情,自然不需要太客气。 「你——」沐老夫人捂着胸,气得浑身发抖。 沐二老爷和一干赶来的女眷皆被她这番话给惊傻了。 眼前之人真是那逆来顺受,被欺压也不吭声,只会用自缢抗议的沐依儿? 沐二老爷率先从震惊中回神,指着她的鼻头大骂,「沐依儿,你这不孝子孙竟胆敢忤逆祖母!」 忤逆又如何?她今儿个就打算撕破脸来着,还怕他们不成? 沐依儿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冷声道:「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这是江府给的订亲之物,沐老夫人是要打发人送回去还是我自个儿送回?」 直到这时,沐老夫人才正眼看着沐依儿。 她是继室,沐依儿的父亲不是她所出,这也是她不把沐依儿当成孙女看待,更狠心把她许给自家那不成气的侄子的原因。 原本她不必这么狠,一个孤女罢了,府里还不至于少她一口吃食,然而沐府的爵位这一代到了头,府中又偏偏没有个正经营收,长年下来早已入不敷出,刚好这孤女的母亲是个有钱的富家女,当初嫁入沐府十里红妆,她至今都眼红着。 这真的不能怪她狠,为了一大家人的生计,她不牺牲沐依儿又能牺牲谁? 然而当这一向只会忍气吞声的孙女突然奋起抵抗,且句句扎心,她才蓦地惊觉,她似乎小看了这个小丫头。 眯起了有些浑浊的双眼,她沉声说:「沐依儿,你可知你还是沐家人?」 v第九章[11.08] 这是威胁,沐依儿若是聪明人,肯定听得懂她的意思。 谁知沐依儿却是弯起了粉唇,扬声说:「我也可以不当沐家人。」 「你说什么?」沐老夫人瞳孔一缩。 「依儿说得没错!」 一声清亮的男声从外廊传来,接着众人便看见一名身穿青衫直裰,长相温文儒雅的男子迈步而入。 「小姐!」阿喜见沐依儿站在一群人中显得形单影只,忙上前立在她身前,似乎想替她壮胆。 沐依儿看见进门的男子,原本冷然的目光倏地一柔,轻唤,「小舅,麻烦您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她在沐家不受宠,可在母亲的娘家蔺府却不同。 蔺家就只有母亲一个女孩,其余都是男孩,母亲受宠的程度可见一斑,而她身为母亲唯一的女儿,自然也是倍受疼宠,往年只要去蔺家一趟,她总是满载而归,四个舅舅送的礼物足以堆满一辆马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蔺家是商人起家,士农工商,商人无疑属于最低层,即便财富仅次于第一皇商华家,却依旧让人看轻,这也是为何爹娘早逝,舅舅们怕她独自一人被欺侮,却依旧不敢派人将她接回蔺府的原因。 在他们看来,沐府虽败落,却依旧有着爵位,沐依儿身为女子,顶着官家千金的头衔怎么也好过当个商户女。 谁知他们错了,错得离谱,直到前世江智渊传出那丑闻,沐依儿被迫匆忙下嫁,他们才惊觉自己的错误,想阻止婚事却早已来不及。 蔺洛熙朝她温和一笑,「自家人客气什么。」 这话让沐依儿心头一暖,是呀!她的家人就只有蔺家,沐家不过是座困着她的牢笼罢了。 沐老夫人看着闯进来的蔺洛熙,脸色更加难看,「亲家四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事先通报一声?」 商人就是商人,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居然一路闯进她的住所,简直不知所谓。 「是依儿让我来的。」蔺洛熙站至沐依儿主仆身前,沉声说:「依儿请我来替她主持公道,洛熙敬重沐老夫人,再帮依儿问一句,这婚,退或不退?」 他是商人,一切以利为主、以和为贵,若是平时定是赔着笑脸以争取对自身更好的利益,可只要扯到姊姊和外甥女,什么名利手段都免谈,直接了当的解决最重要。 见这对舅甥都这般开门见山,沐老夫人也懒得迂回了,重重敲了下手中的拐杖,表明她的态度,「不退!」 蔺洛熙沉下了脸,正要开口,一旁的沐依儿已将案桌上的订亲之物拿回,递给他,「小舅,既然沐老夫人不肯跑这一趟,那就只能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问题,小事罢了。」蔺洛熙一口应下,心里却明白,退亲一事若是沐老夫人出面,定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到他手中就没这么简单了,毕竟他不是沐家人,有钱却无势,不论那江二不能人道之事是真是假,都轮不到他这外人上门退亲。 他心里担心,可想到外甥女写给他的信中请求他只要人到场,并极度配合她的话,他也只能放宽心,照着她的交代行事。 果然,他话才应下,沐二老爷就嗤笑了声,「你去退婚?你凭什么身分?不过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外人,会不会管得太多了些!」 「自然是以我亲人的身分。」沐依儿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放在案上,信上头写着大大的四个字——自请除族。 这斗大的四个字让众人瞪大了眼。 沐老夫人更是霍地站起身,「你、你大胆!」 沐依儿却是一派轻松,轻唤了声,「阿喜。」 「哎!」阿喜一听见叫唤,忙将早已备好的匣子拿出,递给了蔺洛熙,「四老爷,给你。」 蔺洛熙不明所以的接过,打开一看,怔了怔,「这些房契、地契不是……」 房契、地契? 这几个字紧紧吸引住众人的目光,他们全数瞪向蔺洛熙手中那精美细致的小匣子,目光亮得吓人,彷佛豺狼见了肉,就差没扑上去抢夺。 「这都是娘留给我的嫁妆铺子和田庄地契。」沐依儿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让屋子内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小舅,我不当沐家人,可否当蔺家人?」 前世就是为了身外之物,她才会被这些人给害死,也是那时她才明白,为何母亲临终前不断的吩咐,让她说什么也不能把手中的嫁妆交出去,若非沐老夫人以阿喜一家的安危要胁她,并不停劝说她交出嫁妆以免嫁到江府后被骗得一滴不剩,她也不会轻易交出大半嫁妆。 她本以为交出一半的嫁妆便能无事,没想到人心不足,为了剩下的钱财,竟连她的命都要讨去。 现在想想,她还真是傻。 「你这丫头问这是什么话?」蔺洛熙瞪了她一眼,责备的说:「就算没这些东西,你也永远都是我们蔺家的心肝宝贝,入族不过是件小事,你不用担心。」 早在妹妹离世前,他们便有过这样的想法,如今不过是晚点实行罢了。 在看见那些房、地契时,沐老夫人的脸色已是一阵青一阵白,再听见这话,那张老脸早已没了血色,忙喊,「依依,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丫头来真的? 她又拐又哄了好几年,孙女说什么也不交出来,如今却如此轻松的把这些财富交给一个外人?这死丫头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连儿时的小名都唤出来了?沐老夫人不愧是当家人,不过沐依儿一眨眼便看清她的意图,这样正好,她也懒得拐弯抹角。 沐依儿勾起一抹冷笑,又说:「我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嫁,若是连婚姻都无法自主,这沐家人不当也罢!」 明晃晃的威胁呀!就看沐老夫人接不接招。 然而她能不接吗?被一个孙辈威胁,沐老夫人怎能不怒火中烧?偏偏她还拒绝不了。 深深吸了口气,她几乎是咬着牙说:「依依呀,祖母知道你的意思了,有话好好商量,别冲动。」 她知道这个孙女心软,只要她放软了语气,之后好好哄着,或是想别的办法牵制她就行,总之就是得先缓住她。 v第十章[11.08] 若是前世的沐依儿,的确会如她心里所想,可她已不是前世那个傻女孩,更别提她也早知道沐老夫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牵制她。 不想再和她周旋,沐依儿直接举起手轻拍了拍。 不一会,众人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就见一群人抬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来到厅前。 「东西带着,咱们走。」沐依儿转身打算离开。 「慢着!」见到那一箱箱东西,沐老夫人脸色当真变了,大喊,「这不是我放在库房里的东西吗?你怎么搬出来的?」 众人一听自家库房被撬了,纷纷倒抽了口气,再见这一个个搬箱子的人压根不是自家下人,忙大喊,「贼!赶紧去报官,家里来贼了!」 现场顿时一阵乱哄哄,直到沐老夫人大喊一声「够了」才平息这纷乱的情况。 沐老夫人只看一眼便知道箱子里装的全是沐依儿的娘留给她的嫁妆,因为那所谓的库房,说实话早已空空如也,存放的全是沐依儿的嫁妆。 见她做好了完善的准备,沐老夫人知道这一局她败了,且败得一塌糊涂。 深吸口气,她像瞬间老了十岁似的,哑声说:「我知道了,我会退掉这门亲事。」 得到准确的答案,沐依儿这才勾起笑容,「多谢沐老夫人。」 沐依儿十分雷厉风行,在沐老夫人答应的当下马上同她上了江府一趟,蔺洛熙也一块去了。 退亲的过程肯定说不上愉快,然而江府毕竟是沐老夫人的娘家,再加上江夫人本就不太愿意结这门亲事,打心底觉得沐依儿配不上她的儿子,若非沐老夫人牵线和其中的利益,她是一百个看不上沐依儿。 可看不上归看不上,得知沐依儿在她儿子出事后便急匆匆前来退亲,仍让江夫人十分不悦,可她还是压下怒气将亲事给退了。 毕竟儿子不能人道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最可恨的是那些收了钱答应封口的大夫一个个不知为何退回了银两,更违背承诺,将事实给说了出去,气得她险些昏厥过去。 在这当头她若是不退亲,江府的名声将会被传得更加难听。 「小舅,这次真的谢谢您了!」成功解决婚事,沐依儿真诚的向蔺洛熙行了个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蔺洛熙瞪眼,忙将她扶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就像她儿时一样。「你是我外甥女,我不帮你帮谁?若是你大舅、二舅和三舅在,肯定也会这么做。」 这句话虽不是什么诺言,却是只有亲人才能感受到的温暖,让沐依儿心里感动万分。 她前世是有多傻才会笨到不知求救?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她的困境不是来自他人,而是来自于她自身的软弱。 「不过你真不跟舅舅一块回去吗?」想到她答应沐老夫人一样会住在沐府,蔺洛熙拧起了眉。那一家子根本没把依儿当亲人看待,让她孤身一人待在沐府,他怎么能放心? 沐依儿摇头,笑着说:「小舅,您别担心我,之前是我笨,不懂得反抗,现在想想,该委屈求全的人不该是我。」 在沐府,掌握经济大权的人才是主导者,她虽然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但还不算慢,她相信只要沐府那些人够聪明就不会再招惹她,而她相信沐老夫人会是那个聪明人。 至于前世的仇…… 说她不恨是骗人的,可她个性本就淡然,她想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并不是让她用来做这等无意义的事,更别说这一切的主导者是一个一脚跨进棺材的老妇。只要她们不再招惹她,她可以大度的不去计较,但若是她们还不清醒,那她自然也不在乎让她们尝尝她前世的绝望与痛苦。 见她心意已决,蔺洛熙也不再劝,仅疼爱的说:「蔺府永远是你的家,若是在这儿待不下去了,不要忘记你还有个家能回。」 这话险些让沐依儿的眼泪落下来。 送走蔺洛熙后,她回到自己的院落,在看见自来熟的某人时,眼角突地一抽。 「你怎么又来了?」想到那夜的吻,她实在很难给他好脸色。 锦修拿起石桌上的番石榴,用袖口擦了擦,啃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来看我的人有没有办好事。」 提起这事,沐依儿好奇的问:「你怎么有沐府库房的钥匙?」 她能这么轻松把库房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搬走,全是锦修的功劳,他不知从哪弄来钥匙,还派人手来帮她,说真的,今日她能这么轻易退婚,他功不可没。 「我连你的闺房都能如入无人之境,区区库房难得了我?」他挑眉,又啃了一口番石榴。 ……这倒是大实话。 「总之,今儿个谢谢你了。」她是个恩怨分明的小女子,锦修帮了她的忙,她合该向他道一声谢。 「谢谢就不必了,若是可以,以身相许如何?」他伸了个懒腰,朝她露出一抹迷死人的笑容。 「又开玩笑!」沐依儿直接赏了他一记白眼,这玩笑话他说几年了,怎么总讲不腻? 沐依儿没发觉她说这句话时锦修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又让笑意给覆盖,「沐小依,就你没眼光,像我这样的美男子,手一招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的投怀送抱,要不是怕你被退亲嫁不出去,我又何苦这般委屈自己?」 「那还真是谢谢你噢!」沐依儿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心里,因忙了一日,她有些累了,见他还赖着不走,便直接下逐客令,「你还不走?我累了要歇息。」 「利用完了就赶人,沐小依你可真无情。」锦修站起身,一脸不赞同的望着她。 「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用晚膳?」他要真应下,她也只能佩服了。 「用晚膳就不必了。」锦修走至她身旁,在她耳边低声说:「比起晚膳,那夜在醉梦坊的那记吻倒是不错。」 说完,他不等沐依儿反应过来,跃上墙头,溜了。 直到他走得看不到人影,沐依儿这才涨红了小脸,大喊,「锦修!你这个混蛋——」 她怎么又忘了这笔帐?她蠢!真是蠢! v第十一章[11.15] 【第三章 意外救人一命】 退婚后的日子,沐依儿过得很悠闲,除了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时常上门找碴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 「沐依儿,你可真悠闲。」 刚想着,就见沐芳儿偕同沐莲儿出现在面前,露出一脸憋屈又不愿的表情。 沐依儿眯了眯双眸,斜望着这对姊妹花,「有事?」 见她那爱理不理的模样,个性较冲的沐芳儿也不啰嗦,直接伸手,「祖母让我们来跟你拿银子!」 她那手伸得是多么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沐依儿都傻眼了。 现在是怎样,来讨债都没人这么自然吧!偏偏这还不是讨债。 「我为何要给?」她对沐芳儿这缺心眼的个性真心无语。 「这本来就是你该给的!」沐芳儿仰起下颚,再次说出让沐依儿额角一抽一抽的话。 一旁的沐莲儿同样额头抽痛,娘到底为何要让她和这傻子一同来凌波院? 深吸一口气,沐莲儿把沐芳儿拉到一旁,对着沐依儿轻笑道:「姊姊,是祖母让我们来向你请安,顺道问问这个月府中的月银……」 沐莲儿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低声下气的同沐依儿说话,沐依儿一向是她们的受气包。 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有谁能庇护?有谁会心疼?加上她本身不喜争吵,成日埋首在书堆里,压根不存在似的,只要她们不去吵她,再稍微施点压力,她便会默默旳把银子拿出来,只为了那丁点的清静。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谁也没想到沐依儿会拒婚并自缢,更没想到她自缢失败后,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从以往什么都不计较只要有书就好的书呆子,成了个聪明懂算计的坚强女子。 想到她那日和祖母叫板的模样,沐莲儿至今还不太相信。 偏偏这是事实,沐府的天变了,而掌权的天正是眼前那曾经不起眼的沐依儿。 「月银?」沐依儿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她倒是忘了,因为娘亲的遗言,她一直坚持着不交出嫁妆的盈利,而沐府的开销打从娘亲还在就是由他们这一房支出,这习惯一直到娘亲过世都是这样。 算算时日,又到领月银的日子了呀! 拂了拂一头长发,她声音轻扬,「阿喜。」 「来了。」阿喜捧起早早备好的匣子缓步走来,将匣子交给沐莲儿。 沐莲儿接过便要转身告辞,却被沐芳儿截了去。 她不客气的打开来看,一看到里头只有两百两的银票,顿时嚷了起来,「两百两银票?沐依儿,你这是在打发乞丐!」 沐莲儿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沐府这么大,以往吃喝用度加一加就得几百两银子,两百两也就够他们一房花用,怎么够整个沐府使用? 「嫌少?」沐依儿挑眉,看了阿喜一眼。 阿喜很自觉的上前要抢回。 「你要干什么?」沐芳儿忙把银票给藏在身后。 沐依儿笑了,「我想城内的乞儿不会嫌弃两百两少,既然你不屑,那就分给那些乞儿吧,想必这么做还能得到几声感谢。」 这些人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若是她不敲打敲打,恐怕他们还不知道府里作主的人已成了她沐依儿。 「你——」沐芳儿听她居然真拿她们和乞儿相比,气得浑身发抖。 「姊姊你别生气,一一姊只是开开玩笑。」沐莲儿见气氛不对,忙跳出来打圆场,拉着沐芳儿便走。 此一时彼一时,她虽也气,却比沐芳儿那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笨蛋来得隐忍,再说了,这事本就不是她们能够处理的,她们只要把银票带回去交给祖母就行了。 「谁开玩笑了?沐莲儿你这假惺惺的家伙,我就不信这么点银子够我们花用,要知道你随便一个胭脂水粉就要几十两,你……」 直到沐芳儿被拉远,整个凌波院还听得见她的咒骂声。 「小姐,真的不要紧吗?」阿喜担忧的问。 以往沐府的花用动辄五、六百两,小姐一次减了一半多,真不会有事吗? 「不打紧。」沐依儿淡定的看着书,又说:「沐老夫人是个聪明人。」 沐府说穿了就是强撑着门户的二流世家,府中的主子都快比下人还要多,两百两足以支撑整个沐府的开销了。以往是她喜静,不想一再被人打扰,这才任他们予取予求,却不代表她笨,连自家要花用多少银子都不晓得。 那些都是她的钱,她想给谁就给谁,她不想给,谁也拿不得。 阿喜见自家小姐如此淡定,也就放下心了,正要问去不去今晚的乞巧节,她好准备准备衣裳,就听院外传来一声开朗的叫声—— 「依依——」 声音和人影几乎是同时到达,沐依儿还未回过神,就见眼前立着一名身着淡蓝色衣裳的女子,女子正眨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看着她。 「锦轩?」沐依儿笑了,才站起身就被她抱了满怀。 「你这个坏蛋,生病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担心死了!」锦轩气呼呼的弹了她的额头。 v第十二章[11.21] 沐依儿吃痛了下,却笑盈盈的说:「我这不是好了吗?」 她自缢一事沐府瞒得死紧,并没有透露风声,锦轩自然也不知道,只以为她是病了才不见她。 锦轩拉着她左瞧右瞧,确定没少块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看样子是真的没事,今晚可以去乞巧节了。」 「乞巧节?」沐依儿秀眉微拧,直接拒绝,「我不去。」 她本就喜静,加上才刚退婚,并不适合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怎么能不去?」锦轩瞪眼。 「我才刚退亲,这样不太好。」知道锦轩少根筋,她直接挑明了说。 「有什么不好,正是因为退亲才得去!」锦轩一个旋身坐在石桌上,随手拿了颗番石榴啃着,一边赞道:「这番石榴真是甜。」 沐依儿无奈一笑,这两兄妹怎都爱来吃她家的番石榴? 「我不想嫁人。」所以乞巧节去不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谁说去乞巧节就是要寻姻缘来着?」锦轩赏了她一记白眼,「咱们去瞧瞧热闹、看看花灯、吃吃美食不是挺好的?难道你要因为江二那家伙躲在家中自艾自怜?」 谁要为那家伙自艾自怜了,她是傻子还是呆子? 「我只是不爱热闹,你懂的。」她本来就不喜太过吵杂的地方,她爱看书,宁可将自己埋在书堆里也好过去外头人挤人。 「不懂,咱们几个月没见了,你就当是陪陪我好不?」锦大小姐使出撒娇功力,拉着她的衣袖不停的甩着,甩得沐依儿头都晕了。 「好好好,我应了就是了。」沐依儿扶着发晕的脑袋,知道要是不依锦轩,她今儿个是没法过了。 「我就知道依依你最好了。」锦轩一把熊抱住她,只差没在她脸颊亲上几下,「我晚点来接你,你可要提早打扮好。」 锦轩话落,就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开,离开前又偷了两颗番石榴才甘心。 「这丫头……」沐依儿看着空空如也的篮子,无语了。 「依依!我们来接你了。」 沐依儿刚梳妆打扮好,便听见锦轩的叫声,那句「我们」让她突地有股不祥的预感……果然,她一回身就看见立在好友身后那绝美如仙女下凡的锦修。 她当下就拉下了脸,初吻事件至今未忘,前两次都被他给绕晕头忘了,这回可不成,她得讨回个公道才是。 「你来做什么?一个大男人也跟人乞巧?」沐依儿没好气的说。 锦修也不恼,朝她抛了个媚眼,「你觉得凭我这副长相会需要吗?」 这话自大得让沐依儿直翻白眼,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自觉呀?他是男人吧,这有啥好自傲的? 「我不想去了。」沐依儿甩头就要走,她才不跟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出门。 「蛤?」锦轩忙拉住她,一头雾水,「依依你怎么了?这个月的日子应该还没到呀,脾气怎么这么大……」 沐依儿额角一抽,她会被这两兄妹气死,绝对。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所以不去了。」她拉扯着衣袖,偏偏锦轩不放,她只能干站着。 锦轩过了半晌才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看向自家哥哥,「哥,你又惹依依了是不?」 她这哥哥什么都好,就只有一点不好,偏爱欺侮依依,嘴巴损就算了,小时候还曾扯着依依的发辫,强迫她长大后要嫁给他…… 说明白点,这两人就是欢喜冤家,一日不吵就浑身不得劲。 锦修一脸无辜的瞥了眼沐依儿的唇,然后说:「我没有,只不过是不小心碰了她的——」 「不是要出门?」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沐依儿咬牙打断,一双美眸恶狠狠的瞪着他,彷佛他敢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扑上前咬人。 见她那小兽模样,锦修忍不住扬起唇,「马车早在外头候着了,两位小姐请。」 他有礼的退一步,让两人先行。 沐依儿狠狠的瞪他一眼,才挽着一头雾水的锦轩走向马车。 一行人才刚到大门,就见沐芳儿与沐莲儿相偕而来,看那样子似乎也是要外出。 「锦大哥!」沐芳儿一见到锦修,一双眼都亮了,兴冲冲的朝他跑过去。 将军府与沐府比邻,锦威夫妇与沐依儿的父母更是相交数十年的好友,两家人来往频繁,锦修十岁前时常往沐府跑,虽说他大多时候都是去找沐依儿,可不代表沐府其他人不认得他。 沐芳儿便是他的死忠爱慕者之一。 锦修一见飞奔而来的沐芳儿,快速的向一旁闪去,让她扑了个踉跄。「沐一一小姐,几年不见,你似乎又圆了一些。」 圆?沐芳儿的笑脸倏地僵掉。 她是个吃货,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没错,但她可是极力维持自己的身材,怎么可能会变圆?这不可能呀……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肉,想着最后一次见到锦修那年,她不过才八岁,那时是她最圆的时候,整个人就像颗球似的,可他现在却说她比之前更圆了些…… 这打击太大了,她无法接受。 v第十三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见沐芳儿脸色苍白,锦修趁这时候带着沐依儿与锦轩上了马车,临走前才扔了句,「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应当是这身衣裳的缘故,这颜色显胖。」 显胖?这又是一大打击,要知道她身上这身衣裳可是出自千金坊,要价不斐,没想到却被心仪之人说显胖? 沐莲儿看着摇摇欲坠的沐芳儿,无力的扶额。 她究竟为何得跟个傻子出门?她上辈子是欠了谁呀? 乞巧节,街上家家锦彩,结为乞巧棚,其盛况可见一斑。 乞巧节有诸多活动,如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晒书晒衣、拜织女、吃巧果……等等习俗,然而这些活动沐依儿一点兴趣也没有,反倒是锦轩每年都兴致勃勃,明明是一样的活动,却仍乐此不疲。 沐依儿被活力十足的锦轩一路拖着跑,直到玩遍了整条街,锦轩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战利品来到酒楼迎客来。 「累死我了!」一进到迎客来,锦轩便毫无形象的瘫在软榻上。 「锦轩,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副男人婆的模样,这德性就是乞得巧,我看也是没有人会要你的。」 揶揄的话语从另一方传出,让正放松的锦轩眯起一双美眸,瞬间向来源一瞪,「华少楚你怎么会在这?」 锦修十岁就到边疆磨练,直至这阵子才因「受伤」请旨回皇都休养。因他长年不在皇都,好友并不多,华少楚就是他少数的至交好友之一,常常进出将军府,和锦修唯一的妹妹自然十分熟识。 只不过锦轩一点也不想和这花心又风流的男人碰面,一想到自个儿年少无知,情窦初开,居然傻到向他告白,她就觉得自己蠢得可以。 总之,在那日他狠狠的嘲笑她后,她一见他就讨厌,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我的产业,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华少楚上下睨了她一眼,好笑的说。 锦轩一愣,才恨得牙痒痒的瞪向他。 皇都里大半产业都属于华家,再说锦修和华少楚本就是至交,华少楚会出现在这并不意外。 「你要是不想见到我,大门在那,请!」华少楚优雅的朝大门一指。 那动作让锦轩更火大,她咻地站起身,像斗鸡似的来到他面前,「你让我走,本小姐偏不走!」 乞巧节呀!外头人挤人,许多酒楼都客满了,也就华少楚是迎客来的店主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包场,赶她走?她能上哪去? 华少楚一脸无所谓,「随你。」说着手一拍。 伙计利索的将饭菜端上,另一方鱼贯走出一群舞姬与乐伎,为这乞巧节增添些乐趣。 「你这人怎么走到哪都少不了女人?」看着舞姿曼妙的舞姬,锦轩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怎么?看不惯比你有女人味的姑娘?你妒嫉?」华少楚凉凉的勾起嘴角。 「谁妒嫉了!」锦轩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摸了摸自个儿的脸,笑得更暧昧了,「轩儿,我又没说什么,你反应这么大是为何?难不成……」 一句「轩儿」让锦轩心跳漏了一拍,她忙喊,「你少臭美了,我就是看上城外的乞丐也不会看上你!」 「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人五岁时老追在我屁股后头一直喊着轩哥哥、轩哥哥,我喜——」 「华少楚,我要杀了你!」锦轩一个跳起,抓起桌上的青瓷杯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华少楚动作更快,早在她跳起那刻便往一旁闪去,彷佛早已预料到这结果,应对自如。又来了!沐依儿头痛的看着这一幕。 华少楚和锦轩像两个剌头,只要碰面就非得斗上一番,偏偏有锦修的地方,华少楚便一定在,也就锦轩那少根筋的姑娘才会老是记不得。 为了避免纷争,她很自觉的让伙计将饭菜端到窗旁,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只是没想到她才坐下,就有个男人跟在她身旁落坐。 「对面没位置吗?」看着与她并肩而坐的男子,她瞪眼。 锦修耸肩,「在这位置看戏清楚得多。」 「……」沐依儿无语了。 的确,她挑的位置灯光美气氛佳,不仅能看见舞姬载歌载舞,还能看见锦轩追着华少楚打闹,最重要的是能看见临水江旁热闹的景色,位置确实绝佳。 「吃菜吃菜,别客气,有人请客多吃点!」锦修不客气的大口大口吃起饭菜,还不忘替她挟了一碗的菜。 沐依儿对他如此自然的态度气得牙痒痒的,咬牙问:「锦狐狸,既然你在醉梦坊就认出我了,为何不拆穿,还、还……偷亲我?」 她虽难以启齿,却还是说出口了。这问题困扰她许久,不问个清楚,她难受得紧。 「想亲就亲了,哪有这么多理由?」锦修慢条斯理的吃了口鱼,才道。 他说得一脸理直气壮,堵得沐依儿哑口无言。 「你、你……无赖!」好半晌她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想亲就亲?这家伙真当她是青楼里的姑娘,能让他这般轻薄? 「你很气愤?」 「你说废话!」沐依儿快气炸了。 v第十四章[12.07] 「那要怎样才能消气?」锦修放下筷子,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呃……」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沐依儿一时无法适应,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又听他说—— 「要不,我让你亲回去?一人一次扯平如何?」 话落,他缓缓朝她贴近,一副真要贴上她唇的模样,吓得沐依儿连连大叫,「你、你别过来!」 锦修停下了动作,「你不讨回公道了?」 沐依儿怕他真亲过来,连忙摇首。 见她避开,锦修用「你吃大亏」的眼神看向她,「你这是暴殄天物,要是让人知道我肯这么犠牲,外头等着『讨回公道』的姑娘都足以绕临江河一圈了。」 牺牲?听见这话,沐依儿这才察觉到自个儿不知不觉被他给耍了,气得大喊,「锦、修!你故意的!」 「在呢,我耳朵没聋。」他掏了掏险些被震破的双耳。 「我要的是你的道歉!」沐依儿干脆摊明了,谁要亲回来呀,呸呸呸! 「可我觉得道歉实在是太没诚意了,若你不亲回来,要不我以身相许如何?虽然我是真的挺吃亏的……」 「究竟是谁吃亏呀?」沐依儿气得发抖,她怎么和这样的人比邻而居?真倒霉。 锦修用「这不是十分浅显易懂吗」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险些又让沐依儿破功。 如果说华少楚和锦轩是对欢喜冤家,她和锦修就是天生不合。 她喜静,个性自然也文静,不爱与人起冲突或是动气,可只要遇到锦修,她便变得不像自己,时常被他给气得牙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 这家伙上辈子肯定是她的克星。 见她忍得这般辛苦,锦修心里叹了口气,表面却依旧无异,笑着说:「沐小依,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时候可是答应过要嫁给我的?」他的真心,她怎么就是看不到呢? 沐依儿的确看不到,且一提起这事她便来气。 筷子一放,她咬牙说:「谁答应过了?那明明就是你拐我的,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事?」 虽然不承认,可她和锦修的确有过口头上的婚约。 她从小就爱看书,而锦修从小便爱闹她,每每来沐府不是扯着她的发辫让她陪他玩,便是抢走她的书不让她看。 有一回她看得正精采,他又来乱,抢了她的书就跑,她急了自然追过去,可这次不论她 怎么骂怎么求,他就是不还她,还说除非她答应长大嫁给他,否则他要把书给扔进池塘里头。 那书是她央求娘亲好几日才求来的,还没看完呢,怎么可以让他丢池里,于是傻不溜丢的就答应了。 悲惨的是,她答应的时候双方的父母就在一旁,听见这戏言,竟也跟着起哄要当儿女亲家,若不是她父母早逝,而锦伯伯长年镇守边疆,加上她那祖母搅局,说不定她还真会嫁给锦修呢…… 一想到这,她的小脸不由自主的发烫,偏偏锦修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怎么会不懂?看看锦轩,五岁就懂得什么叫示爱,你还答应了要嫁我。这人呀!最要不得的就是说话不算数……」那双漂亮的眸底有着深深的期待,直直凝视着她,嘴上却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态度。 沐依儿若是能看懂他眼底的情绪,那就不是沐依儿了,只听她哼了声,道:「无妨,我是女子。」 君子重诺,她不是君子,她是女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所以无所谓。 锦修额角一抽,「你读这么多书读到哪儿去了?」 这女人,他都说得这么白了,她怎么就是不开窍? 「我——」沐依儿正要开口,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 「快!快救人!有人溺水了!」 「阿良!阿良你醒一醒呀,你别吓娘呀……」 外头一阵乱哄哄,一名小男孩面无血色的躺在河畔旁,身边围着一群人,看着那伏在孩童身上大哭的妇人,不停的摇头。 「怎么会让小孩一个人跑到河边玩……」 「可怜,一个孩子就这么没有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惋惜着,伴着妇人的哭嚎,让人心情沉重。 「让一让!麻烦大伙让让——」 沐依儿娇小的身子拼命想往孩童所在的方向挤去,奈何看热闹的人潮实在太多,声音又吵杂,压根没人听见她的叫声。 锦修虽不解沐依儿为何一听见有人溺水便冲出来,却还是跟在她后头,见她努力想挤进去,低沉的喊了一声,「让开!」 他声音不大,却因为带着内力,让众人脑子一嗡,下意识的挪了步伐,沐依儿这才得以挤进事发之地。 「阿良!我可怜的儿呀——」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浑身冰冷,已无呼吸的孩子,不停的哭叫着。 「这位大娘,能否让我瞧瞧孩子?」沐依儿看了眼孩童的脸色,连声说。 v第十五章[12.11] 可惜那妇人全副心神都在孩子身上,根本听不进她的声音。 「大娘……」沐依儿又喊了几声,见妇人依旧不理,她急得向前一步便想将孩子抢来。 一旁的锦修见状俊眉一拧,拦住她,「你要做什么?」 那妇人刚失去孩子,此时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沐依儿上前非但抢不着孩子,甚至很有可能会被失去心神的妇人所伤。 沐依儿想到方才锦修那一喊让她轻松来到河畔,扯着他的衣袖说:「锦狐狸,你告诉那大娘,她的孩子还有救,让她把孩子交给我。」 闻言,锦修俊眉一挑,没想过她为何能救,只再次将内力灌注至声音之中,把沐依儿方才的那番话重述一遍。 「你说真的?」那话让妇人瞬间清醒,期待的看向眼前的一男一女,着急的又问:「我家阿良真的还有救?是真的?」 「是,只要你信我。」沐依儿认真的看着她。 这话像一根救命稻草,妇人急忙将小孩交给她,「我信!我信!只要你能救回我们阿良,要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众人听见这番对话,愣了愣后,顿时吵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救得回来,那孩子都没气了。」 「那妇人疯了,连这话都行!那姑娘才几岁,胆敢如此大言不惭……」 「就是说呀,这情况别说是大夫了,就是神仙都难救,一个小姑娘居然敢说大话,也不怕——」 「通通闭上嘴!」 锦修一句话再次让众人脑子一噏,倏地静下,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一旁的沐依儿顾不得那些闲言闲语,从怀中拿出银针,动作极快的在孩童的人中、十二井穴、百会穴以及涌泉穴插入、放血。 这些动作不过片刻便完成,可她却是满头大汗,屏息着、等待着。 好在老天有眼,不一会儿就见原本浑身毫无血色的孩童开始剧烈咳嗽,咳出了大量的河水。 「活了!真的活了!」 「我的老天爷,这可真是活神仙下凡……」 因孩童清醒,众人再次陷入一阵喧闹,可这些都比不上失而复得的妇人内心的激动。 「阿良,你吓死娘了!」妇人抱着孩子放声大哭,只是与之前的撕心裂肺不同,此时是喜极而泣。 「阿娘……」刚醒的孩子不知发生何事,茫然的看着痛哭失声的娘亲。 妇人见他真的没事,忙转身对着沐依儿叩首,「谢谢!谢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愿为姑娘做牛做马一辈子!」 沐依儿被她这一拜给拜得慌了,忙伸手要扶,「大娘您别这样,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您不需要如此。」 她是医者,既遇到有难之人,自然得救,这是怪老头教她的。只要在有把握,也绝对能 救活的情况下,就得尽全力去施救,这是他的医德,而她是他唯一的徒弟,自然遵守。 她有能力、有把握,所以她不能见死不救。 众人被她这一手起死回生给惊到了,这也包括锦修。 他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你何时学了医术?」 他与她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但因为中间前往边疆,空缺了数年,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并不如他所以为的这般了解她。 尽管如此,他对她的心依旧不变,就是不知这迟钝的小女人何时才能看清。 这问话让沐依儿手掌心紧了紧,她淡声说:「你忘了我爱看书?医书自然也是我所爱,这情况我正巧看过,也是运气好才能这么顺利的把人给救活。」 她不是有意瞒着锦修,即便她十分信任他,可重生这等惊世骇俗之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她不愿他用异样眼光看待她,因此她重活一世之事只能是秘密,一个永远深藏在她心里的秘密。 看看医书就能如此熟稔的施展针灸之术?他虽不懂医术,却也见过人下针,从未见过有人像沐依儿一样,施针如行云流水般轻松,想也未想便直中穴位。 要说这是看书学来的,他怎么也不可能信,然而她既然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 不论如何,人的确被她给救回了。 「大娘,您别再拜了……」沐依儿有些手足无措。 前世她虽和怪老头学了几年的医术,可真正用上针灸之术倒是头一遭。能把人救回她很高兴,但妇人如此热情的叩首让她吃不消。 她就算重活一世,依旧是个小姑娘,对这样的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求助的看向锦修。 接收到她无助的眼神,锦修手一伸,搂住她的腰,在众人尚未有反应之前,便施展轻功跃上一旁的树头,飘然而去。 却不知他这一手让众人更加惊叹,「真是活神仙呀!居然会飞……」 锦修直接将沐依儿给送回了沐府,以他的武功,进出她所居的凌波院是轻而易举。 「我们就这么回来了?」直到回到自己的院落,沐依儿才开口。 「你还想逛?」锦修挑眉问。 v第十六章[12.17] 沐依儿忙摇首,「我宁可多读本书。」她喜静,若非锦轩拉着,她着实不愿去外头和人凑热闹。 「只是锦轩还没回来呢……」她可没忘了好友。 「别担心,华少楚会送她回来。」对于华少楚他还是放心的,知道这人并不如外表那般花心,至少华少楚没胆子对他的妹妹下手。 「那就好。」知道锦轩有人护送她才放下心,可旋即又拧起了眉,抬起螓首瞪着他,「你还要抱多久?」 她挣了挣身子,发现那铁一般的手臂仍环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一时间忘了。」锦修勾起嘴角,放开了手,心里依依不舍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及温度。 沐依儿瞪了他一眼,「夜深露重,你该走了。」 「不请我喝杯茶?」他厚脸皮的说。 她瞪眼,「锦狐狸,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男女授受不亲,两人虽是邻居,从小一块长大,可现在和以往不同,他怎么还老想着要赖在她这呢? 锦修上下瞥了她一眼,摇首,「还真看不出来。」 沐依儿被他那露骨的目光看得双颊一红,抬起腿便要往他脚上一踢,却被他躲了过去,气得她只好自个儿转身回房生闷气去。 望着纤细的背影,锦修收起了笑,那双俊美的眸有着淡淡的落寞,极轻的说:「依儿,你究竟还要让我等多久?」 【第四章 好心施粥遇找碴】 宁静的午后,阵阵微风吹拂,清凉且舒适,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书案前伏着一名年约五岁的小姑娘,正精神奕奕的盯着手中的书籍,看得目不转睛,彷佛里面有多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沐小依!沐小依——」 这悠闲的时刻被一声声清亮的叫唤给划破,沐依儿下意识拧起秀气的眉,双手捂着双耳,企图当作没听见。 可那魔音却不饶过她,由远至近,直至她的耳边。 「沐小依,你怎么又抱着书本不放,难道就不嫌烦?」 来者是名长相漂亮的男孩,约莫八、九岁,身高在同侪之间鹤立鸡群,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睨着小姑娘,让人十分有压迫感。 沐依儿依旧装没听见,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完全不理会。 「沐小依,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男孩拧起漂亮的眉,不满的说。 小姑娘还是不理会,对身旁的噪音恍若未闻,看得津津有味。 男孩不乐意了,拉开她捂着双耳的手,不悦的说:「别看了,咱们去玩。」 「我要看书。」沐依儿不高兴的抽回手,她正看到精采之处,怎么可能陪他。 男孩可是特地来找她的,也不可能善罢干休,见她不理,干脆一把抢过她的书。 「锦修!你做什么?快把书还我!」沐依儿大惊失色,一贯淡然的小脸气得通红,站起身想抢回他手中的书。 偏偏她不只差锦修三岁,身高也差了一大截,任她怎么勾也勾不着。 「我偏不,除非你陪我玩。」他仗着身高差,抢了书就跑。 他这一跑,沐依儿傻了,想也没想便追去。 「臭锦修!你别跑,快把书还给我……」她都快急哭了。 对她而言,没有书可看比没饭吃还严重,更何况正看到精采之处,这就好比一个饿了三日的人正要啃手上可口美味的鸡腿,却被人拦截一样悲壮。 以两人的身高差距,仅到锦修腰间的沐依儿就是跑断双腿也追不上,两人就这么在凌波院里你追我跑,一旁的大人瞧得乐呵呵。 「这臭小子老爱欺负依儿,看我不教训他!」脾气暴躁的锦威抡起拳头就要上前去抓人。 沐夫人忙阻止,「快别!孩子们闹着玩呢。依儿那孩子打小喜静,这样挺好的,就让他们玩去,别打扰他们。」 锦威听见这话才作罢。 倒是一旁的锦夫人笑呵呵的说:「冰岚,你瞧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挺相配的?」 知子莫若母,锦修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点小心思怎可能逃得出她的双眼。 沐夫人瞧了瞧远处打闹的两人,还未开口,她身旁的沐云已开口说话了。 「不过是两个孩子,哪来的相配不相配。」 闻言,沐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们夫妻俩就依儿这么一个孩子,相公岂能不当宝贝疙瘩一般疼宠着?更何况依儿还是女孩子,更是护得不得了。 「怎么不配了?这是嫌弃我们修儿不够好?」锦夫人瞪眼。自个儿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瞧怎么好,更别提她家修儿那张比女子还要貌美的面孔,可是外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沐云被好友妻子一呛,儒雅的脸有些发红,忙说:「我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 「那你是何意?倒是说清楚呀!」 v第十七章[12.20]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四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 就在这时,远方的两个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便听见沐依儿惊恐的大喊—— 「锦修,你敢!」 锦修手里拿着她心爱的书籍,悬在池塘上,慢悠悠的说:「除非你答应我这辈子都陪着我玩,否则我就把你的书给扔进池里。」 沐依儿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她从未让人这般要挟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击,只能指着他的鼻头你你你个不停。 锦夫人见机不可失,忙喊,「臭小子,你可知要女孩子陪着你一辈子是什么意思?」锦修听见娘亲的喊话,下意识摇头。 就算他的身材比平辈高壮、长相也比平辈出众数百倍,可不代表他懂得男女之事,尤其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压根只知道玩,哪里会晓得自己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锦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就是要她长大嫁给你当娘子,否则她是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沐云听见这话顿时瞪大眼,正要出声阻止,却被一旁的沐夫人给捂住了嘴。 「唔、唔唔——」被夫人阻止,沐云可急了。那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宝贝女儿呀!而且她才五岁,他要是不出声,他的心肝就要被人给拐了! 锦修听完娘亲的话依旧有些茫然,却牢牢记得一句话,就是若不是他的娘子,就不能陪着他一辈子。 这怎么成?他就要沐小依陪,其他女孩子他一个都不要,沐小依只能是他的娘子!于是他改了口,「如果你答应给我当娘子,一辈子陪着我,我就把书还给你。」他现学现卖,忙将娘亲教的那招给使出来。 「我不要!」沐依儿想也没想便拒绝,让她一辈子被他骚扰?她光是想象就觉得浑身发寒。 听见她拒绝,沐云松了口气,锦修却是眯起了双眸,沉声说:「既然如此,这书我就扔了……」说着,他当真松开手,任手上的书本直直落下。 沐依儿吓得尖叫出声,「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她才喊出口,就见锦修动作极快的用另一只手接住险些落入水中的书本,笑嘻嘻的把书还给她,顺道把她那梳得十分可爱的双丫髻给揉乱。 「很好,现在陪我玩。」说着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拉着她便跑。 成功拿回书,沐依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把书紧紧抱在怀中后便又嚷着,「我不要,我要看书!」 她最讨厌锦修了,每每都要闹她,沐府明明还有其他女孩,他怎么不去找莲儿或芳儿?就她所知,芳儿十分喜欢缠着他,老追在他后头跑,偏偏他却爱缠她。 「你刚刚答应要当我娘子,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不能反悔!」 这话堵得沐依儿哑口无言,她忍不住喊,「那是你逼我的,不算数……」 「依儿,伯母听见了,算数的。」锦夫人见两个小家伙远远走去,忙在后头喊着。这媳妇儿算是她拐来的,岂能不算数。 好不容易从娘子手中挣脱的沐云满脸通红的喊,「依儿说得对,这不算数!」 「怎么就不算了?你这是嫌弃我家锦修?」锦夫人叉腰瞪眼。 「我不是这意思……」谁来可怜他才疼没五年的女儿,就这么三言两语的被人给拐了?而他还辩不赢? 沐夫人和锦威则一人一杯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彷佛这事儿和他们丁点关系也没有。 吓! 从梦中惊醒的沐依儿睁开了双眼,忙左右看了看,确认自个儿并不是五岁才松了口气。 「都怪锦狐狸,没事提起那事做啥……」若非锦修说起两人儿时的戏言,她也不会无缘无故作起这样的梦。 她抚了抚心口,稍微平复剧烈的心跳。 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喜儿才进屋,皱着张小脸对她说:「小姐,门房的吕大叔说外头乱了。」 沐依儿一听挑起了眉,「发生什么事了?」 阿喜简单的将听来的事说了一次。 原来在半个月前,凤阳国再次对天皓国发动了侵略。 凤阳国的生存条件较天皓国差,每年进犯的时间大多有规律,严冬时期因物资短缺,是一年之中进犯最为凶猛的时期。 然而此时离严冬还有数月,谁也没想到凤阳国会突然来犯,动作凶悍又快速,攻得天皓国措手不及,一连失了两座城池。这消息被腐败的朝廷给瞒了下来,若非外头涌进大量的灾民,这事也不会爆出。 沐依儿听完这事脸色变了,低语着,「这样昏庸的朝廷早该被推翻了……」 阿喜的话让她想起了这起大事,前世她死前这场战争已严重到皇都人人自危,那时她虽专心沉浸在学习医术之中,对外界之事并不热衷,可这等关系到国破家亡的大事她还是知道的。 她依稀记得当时爆发了瘟疫,流民四窜,民不聊生,若非最后有人站出来推翻了当时只知玩乐不知人间疾苦的帝王,天皓国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至于成为新帝王的人是谁,她却是记不清了……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上一世她空有医术却不懂运用,这一世却不同,经历过昨夜救回那溺水的孩童,她救人的决心更加高涨了。 她记得接下来几个月边疆将会再一次涌进大量流民,朝廷依旧不予理会,到后来险些造成暴动…… 思及此,她柳眉轻拧,站起身对阿喜说:「走,咱们去蔺府。」 「小姐要去蔺府做什么?」阿喜好奇的问。 「找小舅。」沐依儿说走就走。 v第十八章[12.26]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待沐依儿从蔺府出来,没多久蔺府门前便开始搭起棚子,引来众人的围观。 「这是在做什么?」众人好奇的观望。 不用多久众人便知道蔺府这般大动作是为何了,正是因为棚子外挂着一面写着「明日起施粥」的布条。 「施粥?」这两个字引来了更多人围观,其中不乏几个衣衫褴褛、神情黯淡的灾民。此时涌进城的灾民尚不多,即便数量多,昏庸的朝廷也不会有所安置或处理,仍然和以往一样,不闻不问。 失去家园的灾民长途跋涉,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来到皇都,为的就是要朝廷安置,谁知他们千里迢迢到来,等待他们的却是众人嫌恶的眼光、满心的排斥与冷漠的态度,该给予他们庇护的朝廷一点声响也没有,这让他们茫然,求助无门之下心生埋怨,却还是只能一日日上官府求援,再一次次受到敷衍打发…… 就在这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蔺府施粥的举动恍若一盏指引的明灯,让心如死灰的他们有了希望。 「看到没有?我们并没有被放弃,还是有人看见我们的苦,还是有人明白我们失去家园的痛……」 灾民因这短短两个字而痛哭流涕,赶忙前往城东的贫民区告知已有好几日不曾吃上一顿饱饭的同伴们明日一块前来。 一夜过后,蔺府果真一早便有了动静,一个个大大的锅炉摆出,里头熬着浓郁的肉粥,香味四溢,让天未亮便前来排队的灾民们忍不住咽着唾沫。 「阿娘,飘飘饿了!」一个面黄肌痩的小女孩拉着身旁一样痩弱的妇人低声说着。 妇人的双眼一扫前几日的晦暗,闪闪发亮的盯着炊烟袅袅的大锅炉,说:「再等等,等会儿就有粥能吃了。」 灾民们排成一列,一个个引颈期盼。 就在众人唾沫就要流下之际,蔺府的大管事终于发声了,「各位!咱们主家是蔺大老爷,可今儿个施粥一事却是咱们大老爷的侄女沐大小姐的主意,她知道各位是来自边疆的同胞,因失去家园而前来求助,这一路上担心受怕,吃不好也睡不好,于是打算略尽棉薄之力,拿出自个儿的体己,加上蔺家的解囊,助各位同胞饱餐几顿,还请各位不要嫌弃,静心等候,锦将军定会替咱们天皓讨回公道,让各位重回家园。」 一席话引来一片骚动,众人纷纷叫好。 「好,现在开始施粥!」」声令下,众人开始动了起来。 灾民们一阵欢呼,一个个捧着手心上的热粥,开心的吃起这阵子难得的一餐饱饭。 在一旁的沐依儿看见这幕,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波,而她与舅舅们能尽的力量有限,也知道她这么做很可能为蔺府带来灾难,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执行。 她只希望这般抛砖引玉能引来其他人的重视与朝廷的醒悟,即便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 悠然的笙乐缓缓飘出,轻柔且优雅,周围焚香袅袅,几名姿态优美的舞姬翩然起舞,柔若无骨的腰身宛若水蛇一般扭动着,眼神妩媚勾人,不断朝厅上两名出类拔萃的男子送秋波。 然而两名共饮的男子压根没欣赏,而是自顾自的说着话。 「听说依儿搭了粥棚,赈灾施衣,甚至安顿了一些无处可去的灾民,这事你可知?」华少楚倚在斜榻上,轻笑的问着眼前美如女子却紧紧拧着眉的锦修。 「依儿是你叫的?」锦修的不悦不为别的,正因华少楚太过亲昵的称谓。 华少楚翻了个白眼,又问:「沐姑娘的事你可知道?」 见他改口,锦修这才满意,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只要是沐依儿的事,他总是第一个知道,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件。 见他一脸理所当然,华少楚也觉得自个儿是傻了才会问这样的蠢问题。 这家伙就那皮相好看,喜欢一个姑娘喜欢了十多年却追不着,还险些让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这情况看得他脑仁都发疼。 摇摇首,他忍住鄙夷的冲动,讲正事,「你心上人这么做恐怕会招来麻烦。」 边疆打了败仗,这事朝廷没公布,还是大量灾民涌进皇都才爆发出来,虽然如此,朝廷依旧没有动作,无视一切。 可这时候沐依儿跳出来了,她的善良对那些灾民而言是好意,可对于企图粉饰太平的朝廷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我知道。」锦修淡然的说:「所以将军府和华府明儿个也打算跟进。」 他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女人当箭靶?虽然晚了一步,可一个箭靶与三个箭靶子还是有差的,再说在边疆扞卫家园的人是他的父亲,即使现在打了败仗,但天皓与凤阳这么一来一往打了数十年的仗,全是靠父亲一人撑下来。 他很清楚那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帝不会因此问罪父亲,只不过…… 想到那道圣旨,一双俊美的眉再次拧紧。 「将军府和华府也跟进?」华少楚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主……等等!他指向自个儿,「我也要?」 锦修淡睨他一眼,「你没责任?」 这话让华少楚差点跳脚,「我有什么责任?」 锦修深深的睨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是华少楚自个儿败下阵来,双手高举投降,「知道了,我跟进就是了。」 「很好。」对于好友的识相,他很满意。 华少楚一脸哀怨的怒视他,咬牙说:「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你再一个月就得去边疆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说你呀!追个妻子怎么就这么费劲儿?你们小时候不是有过婚约,直接了当的拖去拜堂不就得了?」 说到这事锦修就郁闷了,他和沐依儿的确有过「口头」婚约,正因为是口头婚约,所以才会这么的费劲儿。 当时沐叔叔和他娘一番唇枪舌剑,虽然败阵下来,承诺了这婚事,可还来不及交换信物,沐叔叔夫妻就出了意外辞世了。 这事不仅对沐依儿打击甚大,对将军府也是一样,爹娘与沐叔叔夫妇相识多年,一下子失去两名至交好友,哪还想到他和沐依儿的婚约,这一拖就拖到了现今。 v第十九章[01.03] 原本他该在边疆和父亲一块防守,却接到娘亲来信告知沐依儿将要嫁人一事,连忙编了个旧伤复发的理由请求回城休养,不分日夜的赶在她嫁人之前回来。 谁知才刚回来就被好友给拖到醉梦坊去,当时夜已深,他本打算过几日再去找沐依儿询问心意,却不料会在船上遇见那胆大包天的丫头。 可也因为如此,让他松了口气。 她不愿嫁,且还没等他找上门就自个儿把事情给解决了,这让他气她扮成舞姬上青楼之余又有着心喜。 可他的「伤」拖不了多久,最多只能再停留一个月,如今连失两座城池,他不得不回去。 「我会行动的。」他给她的时间够久了,该让她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早该动作了。」华少楚翻了个白眼,对他追姑娘的速度实在无语,「这要换作是我,早就手到擒来。」 锦修见他一脸自信,鄙夷的睨了他一眼,「你这大话说得可真满。」 华少楚花心,可锦修知道这不过是假象,他若不表现成现在的样子,等待他的会是十分凄惨的下场,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也让他无法将真心喜爱的姑娘纳入怀中,说起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半斤八两,谁也笑不了谁。 被反将一军,华少楚笑容僵了僵,咳了声,「总之,你赶紧把你的事情处理好就对了,早日回边疆帮你父亲,他压力也会少一点。」 「我知道。」想到那些灾民,锦修忍不住双拳紧握。 他现在是想回去也难,当初用的借口是养伤,请了两个月的假,这时若立刻说要回去,皇帝肯定会起疑心。 华少楚心里也是沉重的,因他不仅仅是天皓国的国民,他还是…… 朝廷的腐败让他十分痛心,却因为身分而无可奈何。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追妻大计。」把心中的烦躁甩到一旁,华少楚好奇的问起。 「什么追妻大计?」锦修拧眉。 华少楚瞪大眼,「不是说会行动?难不成不需要计划计划?」 「要计划什么?直接了当的说就是了。」期待沐依儿自个儿想明白?那他注定得打光棍。 华少楚双眸瞪得更大,半晌才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猛!」 次日,将军府和华府也开始施粥,这让灾民们欢喜连天,却也让暗地里不愿看到这情况的人咬牙切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看着眼前的汇报,脸色阴沉,「将军府就罢了,怎么会连华府也掺上一脚?」 「属下不知,只知锦修去了华府一趟,隔日就……」底下之人背脊冷汗涔涔,咬牙说出自己探得的情报。 锦修和华少楚交好本就是众所皆知之事,两人时常相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知这一聚却聚出事来。 「一群蠢货!」黑衣男子站了起来,露出胸口用暗金色丝线繍着的麒麟图腾。 这是锦麟卫,皇帝的爪牙,专门替他打探消息、做些肮脏勾当,而黑衣男子便是锦麟卫的头儿——明政扬。 「这事是蔺府起的头?」他眯眼问。 「是蔺府无误,但却是蔺洛冬的外甥女沐依儿所提议。」这事他们根本不必打听,目前大街小巷都在赞扬沐依儿的仁慈之举,甚至将她与江府退亲的丑事给压了过去。 「居然是因为一名女子……」明政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人胆敢插手朝廷都不管的事,狠狠的踹了回话之人后,撂下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事情给我解决了!」 「是!」 三府的力量让灾民涌入的事件很快便稳定下来,也因为如此,沐依儿得到前所未有的声望。 然而谁也没想到本是好意之举,却出了意外……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吃到一半,粥洒满一地,一个男人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的吐出刚吃下的粥。这动静让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查看。 不一会儿,那呕吐不停的汉子脸色发青,整个人不动了。 这可吓坏了众人,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了句—— 「这、这粥有毒,吃死人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有人连忙把手上的粥给扔了,更有人开始挖着喉咙,想把刚吃下的粥给挖出来。 现场一片混乱,几个人带头叫嚣,「叫负责的人出来!这粥吃死人了,快点出来!」 这騒动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现场围了一群人潮,却没有一个人去找大夫。 蔺府的人接到消息立刻出面,可还未走到出事男子跟前便被人群围了起来。 「你们在粥里加了什么?说什么好心要施粥,这才几天而已就出了事,你们蔺府到底安了什么心眼?是不是欺侮我们这些灾民,希望我们全死在这,所以在粥里下毒!」 「下毒?怎么会……」 「呕!我不想死呀!」 男人的煽动让周围的人群更加混乱,甚至有孩子大哭了起来。 v第二十章[01.07] 蔺府的大管事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惊着了,连忙大声说:「各位不要慌,粥肯定是没问题的,先不要慌……」 然而他的声量怎么比得过众人的叫喊,一下子就被掩没了。 声浪一波接一波,不一会儿便传到沐依儿的耳中。 她这几日都待在蔺府,就是怕有人找麻烦,果不其然,不过才第三日就出问题了。 她站起身,快步出门来到现场,「人在哪?」 「在哪儿!」蔺府的人连忙替她开路。 沐依儿脸色凝重的来到早已出气多进气少的汉子面前,蹲下身便要检查。 「这是什么人?想消灭证据吗?」叫嚣之人嚷嚷着便想去抓沐依儿。 好在沐依儿有先见之明,带了一点人手来,将她给护在中间,虽然这样的抵挡有些不足,可只要让她有医治的时间就足够了。 她探手从病人的肚腹一路探到腰侧再至后腰,随着探查的结果,她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拿出银针快速在病患的天枢、丰隆、足三里这三个穴位扎上,接着在手腕三指宽处的内关穴位开始推拿起来。 不一会儿,原本面无血色的男人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又过了一会儿,居然幽幽的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 早在沐依儿医治的时候就有人关注着,见人真被治醒了,便大声嚷了起来。 「我、我怎么醒了……」 见醒来的汉子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且原本稍有血色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沐依儿眼一眯,正要开口就听见身旁一阵骚动。 「你是什么人?别以为把人弄醒就没事了,这件事蔺府应该给个交代!」叫嚣之人大声嚷着。 沐依儿收起银针,深深看了眼那人,才淡声说:「这人会呕吐和蔺府施的粥没有关系,而是他本身就有病,对粥里的发物产生排斥才会呕吐,若是置之不理的确会没命,但这是个人因素,和蔺府并没有关系。」 她的眼神十分平静,声音铿锵有力,虽不大声,却让周遭的骚动稍微平息了下来。 「我呸!你会几手把戏就当自己是大夫了?你刚刚是不是偷偷给他吃了解药?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沐依儿依旧平静,扬声说:「我是大夫,若你不信,可以找其他大夫来诊病,我相信结果定和我相差不远。再者,蔺府为何要下毒害人?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好意施粥,这么做对我们有何好处?应该是我们反过来问,这么诬陷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她言辞锐利,直勾勾盯着带头闹事的灰衣男人。 灰衣男子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却更加大声的喊着,「我们能有什么好处?我们来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人伸出援手,你们蔺府突然说要施粥,我们自然是感激的,谁知道才几天而已就出了事,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想对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做什么? 「还有,你一个小姑娘说自个儿是大夫,这话说出去谁信?你根本就是偷偷喂了他解药!」灰衣男子说完看向汉子,大声问:「你说,这女人刚刚是不是喂你吃了什么?」 那汉子发现自己被救醒早就慌了,听见这话连忙点头,「对!对,她喂我吃了药!」 这分明是强辞夺理!对方就是刻意找碴,一点逻辑也没有。 沐依儿忍着心里的怒气,冷声说:「我没有,我说过要是不信我,你们可以找其他大夫来诊治。」 她是真的恼怒,她救回那人的命,没想到会被反咬一口。 她知道会有人找麻烦,却不曾想过对方会拿人命来开玩笑,身为大夫,她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和人串通,今日这事你们蔺府定要给个交代,否则我们就把这粥棚给拆了!」 听到这话,沐依儿笑了,「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拆了粥棚?」 这话令周围灾民议论纷纷,他们一方面害怕蔺府的粥真的有问题,一方面又怕粥棚被拆了,他们下一顿该上哪去找?虽然将军府和华府也有施粥,但今日一事弄得他们人心惶惶,压根不晓得该信谁。 「你们的粥差点吃死人,不拆难道让你们继续害人吗?」灰衣男子今日本就不是来讲理的,而是要阻止蔺府继续施粥,所以也不啰嚷,手一招,一群人便卷起衣袖上前打算拆弥棚。 「住手!」沐依儿没料到他们会如此蛮横不讲理,见带来的人手挡不住,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拦。 然而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挡得住一群来势汹汹的男人,尤其还是拿着棍棒的汉子。 眼看一根木棍就要从她头上劈下,她愣在原地,完全忘了该闪躲,只眼睁睁看着棍子落下。 「小姐!」阿喜大喊,却来不及拉开她。 就在这瞬间,一道黑影迅速冲过来。 沐依儿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护在怀中,那木棍重重落在护着她的那人身上,来人就这样硬生生替她挨了一棍。 「锦狐狸!」沐依儿紧张的大喊,她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护住她的人是谁,那熟悉的气味她怎么可能不晓得。 锦修闷哼一声,那双俊美的眼眸闪过一丝危险,脚一抬便将身后那人踹了老远,这一踹也让闹事的众人全停了下来。 「把人给我拿下!」锦修沉声吩咐。 身旁的人立马将闹事的人一个个制服,现场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常。 「你们是谁?怎么可以乱抓人!」灰衣男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不停的挣扎叫嚷。 锦修将沐依儿护在身后,才转身道:「你们是要乖乖去京兆尹,还是要我把你们扔回去给明政扬?」 这一句话顿时让闹事之人陷入一片死寂,灰衣男子双眼怨毒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折腾,任由他的人将他们给带走。 「还有他,也带去。」锦修手一指,指向刚刚呕吐不止的汉子。 v第二十一章[01.11] 汉子面色发白,忙求饶,「大人饶命,小的、小的是有苦衷的……」 他体质特殊,吃不得发物,只要沾上一口便足以致命。 而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在这世道靠他一个男人根本养不起,眼看一家子就要过不下去,那灰衣男子找上门,利诱他演这场戏,代价是他的一条命,只要事成,他们就给他一百两银子安顿好他的妻小。 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他只能应了,可谁也没想到戏没演成,他被救活,这些人还被抓。如今钱没了还得吃上官司,那他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敢做就得当,你的苦衷与我何干?」锦修冷声说,毫不顾虑汉子的求饶。 直到现场一片安静,蔺府的大管事这才出面大喊,「各位都看见了,是有人在闹事,和咱们的粥没有关系,我们蔺府是真心诚意想帮助众人,没有什么企圆。来!大伙快重新排队,省得粥凉了。」 众人虽然仍有些质疑,却还是乖乖排起队,继续领粥。 直到一切恢复正常,沐依儿才紧张的看着锦修,问:「你没事吧?疼不疼?」 那一棍子那么的大力,震得她都能感觉到,想必落在他身上很疼。 「我没……」那一个「事」字在看见她眼中的担忧时硬生生拐了个弯,「疼!疼到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毫不知耻的在装弱小。 偏偏沐依儿看不出他的把戏,紧张的要帮他查看,「我看看。」 让她看还得了?他知道沐依儿懂医,这一看还不得露马脚,于是忙扶着头虚弱的说: 「先回府吧,刚刚那棍子似乎打到了头,我发昏。」 「打到头?」沐依儿脸色变了,忙扶着他往蔺府走去。 佳人在怀,锦修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过分的将半边身子靠在她身上,好汲取她身上的香味,大大方方的吃豆腐。 远处的华少楚见状瞪大了眼。 不是说不用计划,不是说要直接了当?那这会儿是在做啥? 这家伙心口不一呀…… 【第五章 赖皮吃豆腐】 将军府里楼阁林立,朴实大气,庄严瑰丽的景色错落有致,迂回曲折的回廊上铺满鹅卵石,阳光打在上头,使鹅卵石看起来更富光泽。 回廊尽头是一座红柱绿瓦的八角亭,八角亭周围环绕着湛蓝清澈的池水,另一头则是锦修居住的院落——长序院。 「痛痛痛——不行,我手举不起来!」 长序院传来一阵叫声,让沐依儿无语,「你动都还没动,喊什么痛?」 那日锦修替她挨了一棍后就成日躺在床上唉唉叫,非要她曰日来照料他。 一开始她很愧疚,毕竟他为了护她而受伤是事实,可几日过去后,她总算看出这货压根就是装的! 偏偏她拒绝不了。 「我一动到手手就痛,手一痛头就疼,所以你喂我。」某人很不知耻的把嘴巴张开,要求她锁食。 沐依儿额角一抽,差点把整个碗往他脸上砸下去,咬牙说:「伤了右手还有左手,我记得你左右手都能运用自如。」 锦修天生就是个练武奇才,四肢的协调性绝佳,双手并用自然不稀奇,吃饭这等小事根本难不倒他,可这家伙却厚脸皮的天天让她喂饭,他是没长牙的娃娃吗?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呀! 「沐小依,我可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不过是喂顿饭,你用得着这么计较?」锦修眨了眨那双绝美的眸,无辜的看着她。 见到这模样,沐依儿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咬着牙将手中的调羹塞到他嘴里,「吃吃吃!撑死你好了!」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这么能吃?一日三餐就罢了,还外加点心和宵夜,虽然两人比邻而居,可让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来喂宵夜也太过分了吧? 锦修被塞了满嘴的饭菜,却非常的心满意足。 使苦肉计是不道德的,可只要能多和沐依儿相处,他一点也不在乎道德这两个字的定义。 「依儿。」 两人火药味十足之际,一道爽朗的叫唤响起,沐依儿转身一看,见是锦修的母亲,忙起身见礼,「锦伯母,您好。」 锦夫人慈爱的扶起她,「都这么熟了还见什么礼,快起来。」 沐依儿顺势起身,朝她笑道:「拜见之礼不可废。」 「你呀!从小就是这么乖巧,我家这两个与你相比真是差太多了。」想到自个儿那皮猴般的女儿她就头疼。 「娘!我明明也很乖。」锦轩从一旁冒了出来,朝自家娘亲扮了个鬼脸。 「就你方才那样子也能算乖?」锦夫人给她一记白眼。 好好一个女孩儿成日吵着要上战场,像男孩子一样野,这性子要是嫁了人,谁家能容忍?为了女儿的婚事,她可头疼着呢。 好在自家媳妇是个乖巧的,这点尚让她觉得欣慰。 见锦夫人突然用欣慰的眼神看向自己,沐依儿有些莫名其妙,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锦修不客气的问—— 「你们来干么?」 v第二十二章[01.15] 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和沐依儿的两人世界,完全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即使那人是他娘。 「来看我的媳妇儿,你有意见?」锦夫人挑眉问。 一听见这三个字,锦修便懂了,娘是来帮他的,于是耸耸肩,「没意见,您爱怎么瞧就怎么瞧。」 两人的对话如此直白,偏偏当事人一头雾水,拉过锦轩,低声问:「你哥要娶妻了?哪家的姑娘?」在问这话时,她心里闪过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但她犹不自觉。 同她一样迟钝的锦轩一脸茫然,「没呀,没听说呀。」接着转头问自家哥哥,「哥!你何时相看姑娘的?且婚事都定了,我怎么不知道?」 闻言,锦夫人和锦修无语问苍天。 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迟钝的女儿! 他怎么就爱上了个这么迟钝的女人! 两人心里同时骂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自作聪明的某人突然大喊,「啊!难不成是在说苏婉婉?」 苏婉婉是他们的表妹,自小便喜欢哥哥,老是追在他后头说长大要嫁给他,每年的这时间姨母都会让苏婉婉来府里住上个把月,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一听见苏婉婉三个字,锦修一双眉顿时打了数个结,他怎么会忘了那个烦人的表妹! 「苏婉婉?」沐依儿对这名字感到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就是喜欢我哥哥的那个表妹呀!你忘了?小时候她还向你下过战书呢。」锦轩试着勾起她的记忆。 她这样一提,沐依儿倒真有些印象了。 她记得在她被锦修捉弄的那阵子,的确有个小姑娘跟在锦修身后跑,不停的叫着表哥,且对她充满敌意,有一回还朝她扔了张纸,那纸上的字写得歪七扭八,可她记得大意是要和她比试,输的人就不要缠着锦修…… 说真的,她挺无语的,明明被缠的人是她,那姑娘是眼神不好使还是怎地?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清。 她只记得自己没理会,那姑娘过没几天就回去了,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我想起来了。」她点头。 「哥,你要娶苏婉婉?」锦轩见她记得,扭头问自家哥哥。 锦修若不是要装病,绝对会跳起来朝她头上敲下一记栗爆,「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为何?这事难道不能说?」迟钝的某人眨巴着大眼,无辜的问。 「你——」他想掐死她,真的。 就在两兄妹斗嘴的同时,一旁的沐依儿莫名觉得心情有些烦躁,突地站起身说:「锦伯母,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聊。」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沐小依,我才吃没几口,你要上哪去?」见她突然跑了,锦修顾不得和妹妹斗嘴,忙喊着。 可惜沐依儿不理会他,不一会儿便走得不见人影。 「她这是怎么了?」锦修一头雾水。 倒是一旁的锦夫人看出了些许端倪,她好整以暇的坐在他身前,问道:「儿子,你确定非依儿不可?」 「娘,您在问废话。」锦修直接给一记白眼。 他自小就喜欢沐依儿,除了迟钝的妹妹,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就连扫地的下人也不例外,他娘问这么没脑袋的问题,他实在是不想答。 「那好。」锦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说:「既然你决定了,那么接下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懂吗?」 「您想我做什么?」锦修拧眉问。 他这母亲一点儿身为人母的样子也没有,有谁的母亲会和儿子一块上树掏鸟蛋?又有谁家的母亲会和女儿一块翻墙去外面找热闹? 若非这几年爹镇守在边疆,她身为主母得管好家宅,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否则那性子恐怕还要更野。 锦夫人神秘的笑了笑,低声说:「这你不必管,反正你乖乖当你的病人,娘绝对会帮你试出她的心意。」 「您别乱搞。」锦修对这不着调的娘非常不放心,很怕到时候好好的媳妇被她给玩丢了。 「你放心,包在娘身上就对了。」她拍胸脯打包票。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锦轩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 「你不用管!」 「不干你的事。」 两人同时开口,对这个女儿(妹妹)完全不抱期望,要是让她知道,这事非砸了不可。锦轩被两人同声喝止,顿时有些委屈,「我只是问一句而已,每次都这样……」 她严重怀疑她是抱回来的,真的!呜—— 沐依儿这阵子很忙,忙着筹备开医馆一事。 自从连绩救了两个人之后,这想法便在她心里搁着,现在终于要付诸行动。 锦修听见她要办医馆,二话不说将自己名下的一间铺子给了她。 v第二十三章[01.18] 「这地段清幽,附近医馆也少,居住之人多是富贵人家,用来开医馆正好。」 看着手上的地契,沐依儿有些傻眼,「这是你的铺子,我怎么能要……」 她不过是随口同他说了句不知道要在哪儿开设医馆,没想到他不仅把铺子交给她,更扯的是连装潢都好了,医馆该有的设备、药柜全都准备妥当,速度之快让她咋舌。 「我的以后还不是你的,你在意这做什么?」 「你说什么?」她是不是听错了? 知道这丫头迟钝,锦修也不执着,沉声又说:「权当我借你,你要开医馆,我没什么能送你,这铺子就当是贺你开张之礼,等你有了收入再让我分红就成了。」 听见这话,沐依儿虽有些犹疑,却还是忍不住点头应了,「我的确找不到好地点,这就当是我向你租赁的,先谢谢你了。」 这份礼的确合她心意,地点比她找的还要优异,若是平时她是绝不会收下的,但她实在太过渴望拥有自己的医馆。送给她,这礼太大,她不能收,不过若是向他租赁,她还能接受,且锦修也说了,之后给他分红就成了,等于他是半个东家,先不论医馆是赚是赔,他这句话让她收这礼收得比较安心一些。 见她愣是要拒绝他的心意,锦修也不急,只问:「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沐依儿摇头,「大致上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就能开幕,我今儿个来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件事。」 「何事?」不知为何,锦修有股不是挺好的预感。 这阵子沐依儿被他强迫天天来报到,两人的关系虽不算太好,却在日日相处下有了些许的进展,虽然大多都是在斗嘴。 沐依儿深吸口气,道:「医馆要开幕了,我之后不可能再天天来——」 「沐小依,我头痛!」她话才出口他便猜到后续,直接装死。 沐依儿额角一抽,「锦修,你别闹了,我知道你的伤早就好了。」 这半个月她天天来当丫鬟,侍候他吃饭,自然也会把脉,这货压根就生龙活虎,一点事也没有,若不是惦记着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伤,她早就不理了。 「谁说的?」锦修捂着头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又说:「我是真的疼,不信你看一看。」 沐依儿对他的装傻很无语,却还是依言上前替他察看。 谁知她才走没几步,突然觉得脚一麻,整个人就这样栽在床榻上,将斜卧在榻上的锦修给压得正着。 「啊!对不住……」她想起身,没想到双脚一点力气也没有,让她爬不起来。 锦修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低呼,「沐小依,光天白日,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的主动。」 沐依儿小脸涨红,愈是想爬起身,愈是狼狈,深知身上穴位的她在这一刻才恍然大悟是某人在搞鬼,咬牙低喊,「锦、修!你这是做什么?」 点她穴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么? 「我什么也没做呀。」他装无辜,接着无病呻吟的喊着,「就是头痛得紧,你不要是替我看看、揉一揉?」 「你——」沐依儿对他赖皮的行径实在无力,即然走不了,只好坐在床榻上赌气的替他推拿头部的穴位——专挑引起头痛的穴道去按。 「嘶!」锦修倒抽一口气。这丫头要不要这么狠?不过是吃她一点点豆腐而已,至于这么虐他吗? 「还有哪里疼?尽管说,别客气。」沐依儿虐得可欢快了,让他坏,每次都吃她豆腐,若不给他一点教训,这家伙只会变本加厉。 近半个月,这家伙老是借着各种名义吃她的豆腐,一会儿说头疼,非要枕在她脚上,一会儿说手痛,让她给揉揉;一会儿又故意把汤给打翻,让她帮他清理…… 总之,这家伙就是个幼稚鬼,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 「够了够了,我怕你手疼。」他强忍着痛拉下她的手,却不放开。 被他这一抓,沐依儿脸红了,扯了扯却发现扯不回,「放手。」 她总觉得锦修这趟从边疆回来后变得不太一样,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总像是盈满着什么,深邃无比,似乎承载着什么让她无法响应的情绪…… 随着两人长时间相处,他看她的眼神益发让她招架不住,每每看得她脸红心跳,几乎要喘不过气。 就如同现在,不过是被他拉住手,她的心便跳个不停,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为何要放?」锦修非但不放,还沉声说:「这辈子都不放。」 又来了! 看着那双似是能溢出水一般柔情的双眸,沐依儿又一次感到呼吸不顺,一颗心跳得飞快,彷佛要蹦出胸口一般。 「别闹了。」她真怕她的心跳被他听见。 「沐依儿,我没闹。」他神情认真,直勾勾的看着她,眼底的情愫浓到化不开,哑声说:「你难道真的看不清吗?」 沐依儿被他这么望着,真心觉得快要不能呼吸,张了张小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突然自门外闯进来,看见他们相握的手时立马惊呼,「你们在做什么?」 那身影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分开他俩交握的手,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瞪着沐依儿,「又是你这个狐狸精,我不是叫你不要缠着表哥了,你在这做什么?」 锦修拧起眉,看着突然出现的苏婉婉,不悦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对苏婉婉一直很感冒,就是个令人生厌的生物,偏偏是个对他死缠烂打,他却打不得也骂不得的表妹。 v第二十四章[01.23] 「是姨母让我来的。」苏婉婉一听见心爱的表哥问话,顾不得沐依儿,挤到锦修面前便要抓住他的手,「表哥,我听姨母说你受伤了,伤在哪?痛不痛呀?」 锦修动作极快的把手拿开,不悦的说:「不是告诉过你别动手动脚的?你是姑娘家,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羞耻?」 「我不知羞?」苏婉婉觉得委屈,指着沐依儿愤然道:「那她就知道吗?她方才不也抓着你不放?」 「……」沐依儿无语极了,到底是谁抓着谁不放呀!她再一次确定这姑娘的眼神真的不好使。 「她不一样。」锦修懒得向她解释这么多。 「怎么不一样了?」苏婉婉却不依不饶,「一样是姑娘,表哥你偏心!」 「我就是偏心。」锦修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让苏婉婉险些气哭。 「好了,你别欺负婉婉了,人家可是特地来照顾你的。」锦夫人从门外走来,责备的骂着自家儿子。 「姨母……」苏婉婉委屈的来到锦夫人面前讨安慰。 「谁要她照顾了!」锦修瞪眼,「我有沐小依就够了,叫她走。」 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和沐依儿的两人时光,怎么可以被苏婉婉这烦人的家伙给破坏。 无视儿子忿忿不平的目光,锦夫人好整以暇的说:「依儿已经跟我说过了,她这阵子要忙医馆的事,没办法天天过来,你又『伤』得这么重,连吃饭都得让人服侍,刚好婉婉要来我们这儿小住几日,让她过来照顾你最适合不过了。」 「不需——」锦修正要拒绝,却被锦夫人一记眼神给制止了,硬生生将话给截下,不解且恼怒的看着她。 想娶老婆就听话点!锦夫人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这方法会有用?锦修同样用眼神回应她。 听我的就对了——锦夫人强硬的又瞪了回去。 若是搞砸了……锦修眯起双眸,危险的看着她。 放心,这招要是没用,老娘亲自出马把媳妇给你带回来!对于儿子的威胁,锦夫人虽不悦,却十分有信心。 母子两人的默契早已是靠几个眼神便能够交流如常,周围的人没人看得懂,尤其是沐依儿,在听见锦夫人让苏婉婉代替自己照顾锦修时,手心紧握,胸口彷佛受到重击一般,非常的不舒坦。 她这是怎么了?她的确要忙医馆的事,也的确没法子来照顾锦修,现在有人代替她照顾他,她该高兴才是,为何会觉得很不舒服…… 锦夫人看了眼沐依儿的脸色,这才笑着又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依儿呀,这阵子辛苦你了,明儿个开始你就去忙你的事吧,锦修这有婉婉照顾就成了。」 沐依儿张了张口,半晌才哑声说:「……好。」 苏婉婉听见这话,立马得意的把她挤到一旁,拿起桌上的饭菜细心的吹了吹,便要往锦修嘴里送,「来!表哥,我喂你。」 锦修一脸嫌弃,险些伸手把眼前的饭菜给打翻,却在母亲的眼神下不甘愿的张开嘴。 就在饭菜要入口的刹那,沐依儿蓦地站起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步伐有些踉跄的离开了。 她一离开,锦修立马头一转,嫌弃的说:「把你的手拿开。」 「表哥?」苏婉婉很是错愕,回头看4_夫人。 「你这兔崽子要不要这么势利?好歹婉婉也是来帮你的。」锦夫人一掌巴在他头上。 锦修向后一闪,「我只吃沐小依喂的饭,其他人我不要。」 好在沐依儿走得快,要不他岂不是真要吃下苏婉婉喂的饭菜? 说完,他伸手拿过碗筷,自己吃得很欢快。 苏婉婉傻眼,忙要抢过他的碗筷,紧张的说:「表哥,你不是手受伤了?让我喂就好,你别逞强了……」 锦修极快的闪过,冷声说:「就算我手断了也能自己吃,不劳烦你,你可以走了。」典型的利用完就扔。 苏婉婉被他这前后不一的态度给弄得不知所措,看向锦夫人,「姨母,表哥他……」未免儿子的作法伤到苏婉婉,锦夫人安抚说:「婉婉,看来你表哥的手已经好了许多,并不需要人照顾,如此就不麻烦你了,你也可以轻松些。」 苏婉婉不笨,听见这话,再想到方才沐依儿的反应,眼眶立马就红了,「表哥,你对那个狐狸精还不死心?」 沐依儿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爱着? 这话让锦修眯起了双眸,手中的筷子极快的朝她脸颊旁边射去,那支筷子削去她一缕发丝后直入墙面。 他寒声说:「若是再让我听见你污辱她一句,你的下场就和你落下的头发一样。」苏婉婉被他的举动吓得脸色一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哇!表哥你真的是太坏了……」 对自家儿子这鸟性子,锦夫人实在头疼,未免苏婉婉留下会哭得更惨,她一边哄着一边将人带离。 在沐依儿的筹备下,医馆很快便开张了。 因为是新医馆,过路的人多,却没有人真的走进去,也可能是因为里头除了抓药的小厮外,就只有沐依儿与阿喜两人的缘故。 阿喜担忧的看着挂在医馆上头「妙手回春」四个大字的匾额,来来回回在门外张望,却依旧不见人来,再也忍不住对沐依儿说:「小姐,咱们这医馆都开张快七日了,除了上门抓药的人之外,无人肯来看病,这可怎么办才好?」 沐依儿闻言,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傻丫头,无人上门代表无人有病,这是好事,你穷紧张个什么劲?」 她开医馆不为赚钱,只为帮助众人,若是无病,又何必上医馆?所以对她而言,有没有人上门就医并不重要。 v第二十五章[01.29] 「小姐,怎么可能没人生病!」阿喜跺脚,对于小姐这淡漠的性子很无语,她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医馆,又说:「你瞧,那医馆的人多到要排队呢,偏偏病患就是不来咱们这看病,你怎么就不着急?」 阿喜发觉她愈来愈看不透自家小姐了,不仅自掏腰包开粥棚赈灾,甚至还开了间医馆,偏偏这些都是极烧银两的事,小姐想做善事是好事,可也不能这么毫无回本的烧呀!尤其是小姐的药钱比其他医馆要少一、两成,压根就没赚什么钱,导致那些病人在其他医馆开了方子后都直接跑来她们这抓药。 那些钱可都是小姐的嫁妆呢,要是任她这么烧下去,迟早有烧完的一天。 「无妨,会有人来的。」相较于阿喜的着急,沐依儿依然淡定的翻看着手中的医书。 「可——」阿喜还未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夫!大夫在哪?赶紧救命呀!」 一行人神色惶恐的抬着一名年轻男子进来,男子嘴角、胸口上全是血迹,印在月白色的衣袍上更显可怖。 沐依儿见状忙放下手中医书,道:「将人抬至床榻上。」 为首的中年男子见是一名女子发话,慌张的四处张望,「大夫呢?难道也出诊了?」 他会带着儿子来到这间新医馆,是因为常去的那间医馆大夫出诊去了,不得已才会来此,没想到新医馆的大夫也如此凑巧出去了。 他正想着,不料眼前这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竟说了句让他险些掉下巴的话。 「我就是大夫。」 「你是大夫?」中年男子瞠大双目,怒目相向的斥道:「别开玩笑了!我儿子就剩一口气,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而延误了,我便拆了这医馆。赶紧叫大夫出来!」 「人命关天,没人和你开玩笑。」沐依儿不理会他的怒气,径自走至男子身旁,探手把脉,尔后徐徐说道:「令公子并无大碍,不必太担心。」 「都吐血了还没大碍?」在确定眼前的小姑娘真没开玩笑,又说出这样的话,中年男子急得跳脚。 「无妨。」沐依儿依然很淡定,也不怕脏,伸手探向男子的嘴,翻看他的舌头,发现他舌质淡,且脉搏十分细弱,更加确定自己的诊断,肯定的说:「他这是脾统血,不碍事,我帮他扎几针再开个方子就——」 「针灸?」中年男子忙挡住她,「小姑娘,别闹了,赶紧叫大夫出来。」 一个小姑娘居然跟他说她要针灸?她以为这是小孩在办家家,说扎就扎? 对于他的反应,沐依儿并不在意,她很清楚自己是个姑娘家,年纪又轻,对方不信服十分正常,于是说:「令公子这症状应该有段时间,之前应早有鼻出血、血尿、便血……等等症状,且血色黯淡、四肢不温,十分畏寒。 「这症状正是脾气虚弱,以至于血不循经,溢出脉外。他因气虚而不能生血及摄血,当血虚和出血同时存在时,有形之血便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令公子近来是否劳倦思虑过甚?正因长期如此,造成他的脾出现问题,今日才会咳血不止。」 中年男子在听见她说儿子常会鼻出血、血尿时已经惊呆了。 这间医馆是新开的,他们又是无意间进来,这姑娘不可能认得他们,可她却把他儿子的病情说得一字不差,甚至连平时诊治不出的病因都给说出来了,怎么能让他不惊讶? 「你、你……」他傻到不知该如何回应。 还是沐依儿开口问:「治不治?」 「治!」中年男子点头如捣蒜。虽然眼前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但凭她能说出儿子的病因,他便赌了。 沐依儿这才拿出银针,在年轻男子身上几处穴位扎下,尔后走回案桌提起笔写药方。 「之后七日都得来针灸,我再开药方辅助。炒党参四钱,炒生地、白芨、炒白术各三钱,仙鹤草、花蕊石各五钱,炙甘草一钱半……照这方子吃,不到十日便能见效。」 中年男子傻傻的接过药方让药僮抓药。 就在这时,年轻男子正好醒来,「爹,我这是怎么了……」 「风儿?」中年男子见儿子醒来,激动的来到儿子身旁,「你突然咳血不止,接着便昏死过去,你娘险些被你给吓得晕过去,你觉得如何?可有哪儿不舒服?」 卫楚风扶着额,有些虚弱地道:「就是有些头晕。」 「正常。」沐依儿拿过药,递给中年男子,又道:「他长期血虚,会时不时感到晕眩,除了药方,可以再吃些补气血的食物帮助他痊愈。」 「小姑……大夫,你是说我儿这毛病能治愈?」中年男子对沐依儿已是心服口服,连称呼都改了,惊蔚的忙问。 卫楚风这毛病已有几个年头,总是虚弱得像是风一吹便会倒,别说科举了,就是想寻个姑娘成亲都被当病秧子看待,压根没人愿意嫁,这会儿听见这病能治,他岂能不开心?这话倒是令沐依儿有些莫名,反问他,「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为何治不了?」 沐依儿不知道她在怪老头身上学习到的医技早已超越寻常大夫,她能一眼看透的病因,别的大夫却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看透。正因她不曾与外人比较过,自然不知她所习得的医术可谓超群绝艺,就如同她医馆上「妙手回春」的匾额。 中年男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最后还是卫楚风起身下榻,拱手向她道谢,「多谢姑娘医治,倘若楚风这病真能治愈,定会重金答谢。」 「重金就不必了,只要付该给的诊金就成。」沐依儿淡然的说,转身回到案桌边继续读医书。 她的淡漠让卫楚风双眸闪动了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在小厮的搀扶下离开。 那日之后,「妙手回春」渐渐有了人潮,来的大多是在外头求治不得的病症,就医之人几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上门,然而谁也没料到那些在外头堪称疑难杂症的病例,在沐依儿一手银针下竟然好了大半。 渐渐的,沐依儿的名声远播,众人皆知西大街上有间医馆,里头问诊的虽是位小姑娘,可那一手针灸之术当真是妙手回春。 「你的病早已好了。」看着几乎天天到来的卫楚风,沐依儿柳眉轻拧,再次重申。 「是好了。」卫楚风人如其名,笑得如沐春风,「就是觉得你这儿风水好,在这坐着精气神都好得很。」 这话让沐依儿很无语,她这儿是医馆,又不是什么山明水秀之地,精气没有,倒是病气一堆,这人是脑袋有病? 一旁的小厮也是额角狂抽,卫府的风水在西大街上可是出了名的好,岂是这小小医馆比得上的?只能说公子为了追姑娘,啥话都掰得出来。 沐依儿见他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就这么坐着不动,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自便。」基于前几日的经验,她知道这人是赶不走的,与其白费力气赶人,倒不如多看些病患。 v第26章[02.03] 今日是她定下的义诊日,来就诊的灾民很多,她没那闲功夫陪他耗。 「别担心我,你忙你的。」卫楚风很会自找台阶下。 沐依儿当真不再理会他,开始诊治病人。 卫楚风还真的很「自便」,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主动替她写方子,甚至当起跑腿小厮。 沐依儿这几日已习惯他的作为,反正也拦不了,便放任他了。 望着身旁那秀美清丽的女子,卫楚风眼神温柔。 他喜欢沐依儿,不仅是自己这血虚的毛病在她的诊治下痊愈,更因他第一眼便被她那身宁静淡然的气质所吸引。 她处事态度大方,谈吐简洁却字字有力,令人信服,这样的女子甚至比寻常的男子都要来得刚强,却又显得柔和,更别提她还做出了各种义举。 她是头一个为城外灾民着想之人,开粥棚赈灾,做了连朝廷都不做之事。身为女子却愿意抛头露面在外行医,医术惊人且心地善良,因为困苦之人付不出诊金,干脆每五日便义诊一日,不收药钱。 这样特别的女子上哪去找?更别提与她对话时,她学识渊博,连博览群书的他都自叹不如。 如此佳人,他岂能不心动?于是禀明爹娘后,他便放手追求,这半个月可说是日日至「妙手回春」报到,无奈佳人完全无视他的心意,只一心将他当成普通病患看待。 但他可不会因此灰心,他相信只要有心,沐依儿迟早能明白他的心意。 卫楚风有着雄心壮志,可他的积极让一旁的阿喜看得直拧眉。 医馆开张前,锦少爷曾找过她,告诉她如果医馆有任何麻烦和异常,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还有个重点,就是如果有男子追求小姐,也得立马告知他。 可她一个连追求是何意都不懂的小丫鬟,实在很难分辨卫少爷是不是在追求呀!这任务对她而言着实困难…… 她拧眉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透,干脆不想了,挑个空档跑了趟将军府。 她想不透不代表锦少爷想不透,反正她把知道的事全数道出就是了。 只是阿喜没想到她话一说完,锦修脸色倏地大变,如同一阵风般消失在她面前…… 【第六章 表明心意定婚约】 沐依儿是被绑出来的。 看着身旁将她从医馆里绑出来,一脸杀气腾腾的男人,她一张小脸满是莫名,「锦修,你这是做什么?快带我回去,医馆里的病患还在等着我。」 锦修不理会她的叫嚷,施展轻功几个跳跃,直到将她带至一处无人的巷弄这才停下,一双俊美的眸子彷佛带着火,直视着眼前的沐依儿。 他的怒瞪让沐依儿更加莫名其妙,瞧着这里离医馆不远,便想绕过他走回去,偏偏她移一步,他便挪一步;她往后一步,他便拦在她身前不让她走。 「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既然走不了,沐依儿索性瞪着他,反问。 「那个男人在医馆里做什么?」想到刚刚她坐在诊桌旁替人把脉开药方,身旁的男人替她写药方那异常和阶的画面,锦修就像打翻了醋桶,心里满满的酸味,无法平静。 他为了「养病」,不过才半个月没盯梢,他的女人就险些被人给拐了,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不火大? 他一直以为沐依儿只是对感情迟钝了点、呆板了些,没料到他一个不留神,她居然就勾了一个男人回来,还是卫尚书的独子卫楚风。 他当初选店铺时怎么没想到这西大街虽然安全,可达官贵族不少,其中自然不乏一些优秀的男子。 心中的醋意蔓延着,他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沐依儿突然被带离,又被他这么怒气冲冲的质问,蓦地想到住在他府里的苏婉婉,心里的滋味顿时也不好了。 「病人。」她板起小脸冷声道。 「病人会坐在你身旁,还帮你写药方?」锦修见她拉下脸,更加不悦。这小女人现在是为了一个只认识几日的男人和他置气? 「这与你何干?麻烦让让,医馆里的病患还等着我。」不想没事,这一想,沐依儿脑中再次浮现半个月前苏婉婉喂他饭菜的模样,语气更加冷淡。 他跑来这干么?明明就有个亲亲表妹在身旁照顾、陪伴,还来找她的碴做什么? 「沐依儿,你再说一次。」他的语气冷了下来,俊美的脸庞寒霜满布,一双狭长美丽的眸更是闪着点点寒光,直直的盯着她。 与他何干?与他何干?这女人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若是平时,沐依儿肯定看得出他的怒火已到了极致,不能再招惹,只能乖乖伏低做小,可今儿个她心里也不怎么舒坦,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抿着唇又说了一次,「我说谁帮我写药方并没有碍到你,与你何——」 她话还没说完便瞠大了双眸,瞪着突然堵住她唇的男人,看着那对近在咫尺、比她的还纤长浓密的眼睫毛时,她脑中一片空白。 他他他,他在做什么? 她没能思考,只意识到自己因呆愣而轻启的唇齿钻进了他的气息,那如烙铁般的唇舌毫不客气的攫着她的芬芳,卷起她甜软的小舌,肆无忌惮的起舞着。 在吻上她的那刻,她那呆愣的表情、僵硬的动作让锦修心中的妒火稍稍减退了些。 这可恶的小女人,让她勾引别的男人,若不吻到她认错,他就不姓锦! 沐依儿知道她该反抗,可不知道为何,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她被吻得浑身虚软,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瘫软在他怀中,锦修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哑声说:「沐小依,不要给别的男人机会,不要乱勾引男人,知道吗?」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沐依儿差点下意识点头,就在这时,脑中闪过苏婉婉的脸,让那柔软的身子倏地僵硬,下意识便想冷淡拒绝,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娇柔到不行的嗓音与酸意,「你不也四处乱勾引姑娘?从小到大的就不说了,只说最近的沐芳儿、苏婉婉……而且我何时勾引人了?」 v第27章[02.07] 这才是重点,她专心致志的看诊,何时有闲功夫去勾引男人?明明是这家伙有毛病,自己胡乱臆想。 本还怒火难消的锦修在听见这话、看见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表情时,顿时将胸膛里那股闷气抛到九霄云外,布满阴霾的俊颜也瞬间绽开如同金阳一般明亮的笑容,愉悦的说:「沐小依,你在吃醋,你在意我。」这话充满肯定,而不是猜测。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让沐依儿心房顿时乱了,下意识便要推开他,「你在胡扯什么,我没——」 在她话还未说完前,锦修已先一步打断她,「沐依儿,我心悦你,别再视而不见我的感情,我就说这么一次,这辈子我锦修非你沐依儿不娶。」 直接又坦然的告白让沐依儿傻了,他方才说了什么? 她杏眸圆瞠,看着眼前再认真不过的男人,感觉到胸口的跳跃变得强烈,原就被吻得绯红的脸蛋变得更加艳红。 她一直知道锦修很爱闹她,老爱缠着她、欺侮她、毒舌地说她,可她从不知道他这些行为的背后,竟是心悦她…… 这冲击来得太突然,让沐依儿一时间无法反应,脑中不停回想着两人从小到大的情景,她发现锦修从小便将她是他未过门的媳妇这句话挂在嘴上,只要她多看了其他男人一眼,他那日便欺侮她欺侮得特别的惨…… 最后的画面停在前世她出嫁前,他来找她,询问她是否真想嫁给江智渊的情景。 她忆起他那时的表情也如同此时这般认真且严峻,在她说出违心之言后,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转身离去,尔后再也不曾回来…… 在这一刻,沐依儿总算看懂了锦修两辈子的深情,眼眶漫起一股酸意,让她垂下眼,哑声说了句,「你这人喜欢人的方式怎么会这么幼稚……」 若是他能早点表白,而不是老爱欺侮她,她也不会在此时才看懂他的心。 是的,她也心悦于他。 或许是两人青梅竹马的关系,让她看不清对他的感情,可这不代表她心中无他,只是她一直没去想过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直到那日苏婉婉亲密喂食,而他没有拒绝,才让她意识到自个儿的心意,只是她不愿承认,用医馆忙碌为由拒绝思考这问题,也不愿再想起他。 若非他今日之举,或许她会一直这么逃避下去也不一定。 「我只对你幼稚,而且男孩子本来就喜欢欺侮自己喜欢的姑娘……」他轻咳了声,理直气壮的道。 他打小就喜欢沐依儿,这些年来压根没有其他女人入得了他的眼,怎么会知道该如何对待心仪的姑娘?自然是打小怎么做,长大便照着做呗!好在没把人给欺侮走了。 说完,见她依旧垂着螓首,他把她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发,柔声问:「沐小依,嫁我可好?」 他一直知道沐依儿对他有情,只是她的迟钝让她不自知,若是可以,他很想等她发现自个儿对他的情意,然而现在情况不允许,加上卫楚风出现更是激起了他的危机意识,不论如何,他都得先把人给定下才行。 沐依儿沉默了很久,直到锦修不安,忍不住要再次询问时,她才开口。 「以后不许再欺侮我。」天知道这些年她被他欺侮得有多惨。 「好,往后我只疼你,就疼你一个。」锦修露出了笑容。 「不准动不动就抢我的书。」这点她很在意,非常在意。 锦修拧眉,小小争取了下,「该陪我的时候不许看书,其他时间我可以不抢。」 开玩笑!他若连本书都比不上,他还活啥?白活了呗! 沐依儿想了想,点头,又开出下一个条件,「你得学着尊重我,不许再不顾我意愿做出任何事,譬如今日。」 说到今日,锦修才消去的怒火再次回笼,不悦的说:「沐小依,我不过半个月没在你身旁,你怎么就出现了个追求者?今日若是不交代清楚,我下次还是会绑。」 扯到男人就没有尊重可言,这是他的底线。 沐依儿总算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他只是个病患,我开门看病,人家上门看诊,我赶不走能如何?再说了,你的追求者可不少,我怎么不曾见你交代过?」 拜托!撇开江智渊那个渣不提,卫楚风可以说是除了锦修之外第一个出现在她身旁的男子,而且对方压根对她没那个意思,就是感激她才会来帮忙,她实在不懂他这么在意是为何。 锦修本来还有些生气,听完她的话后再次露出笑容,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才说:「我不会再让那些花痴近我的身,所以你就别吃醋了。」 「谁吃醋了!」被吻得脸红的沐依儿轻捶他的胸,怎么也不认。 「你说没有就没有。」他心情愉悦的拥着她,哑声又问:「所以能嫁否?」 这个问题再次让沐依儿脸红不已,娇嗔说:「没提亲怎么嫁?」 她同他私奔?她可不肯。 见她允了,锦修整个人高兴得像快飞起来似的,将她抱得再紧些,温柔的说:「好!我今日就让我娘去蔺府提亲。」 沐依儿被他抱在怀中,小脸羞红,轻轻点头。 两人浓情密意,却让远处追出医馆找人的卫楚风俊秀的脸庞苍白如雪。 原来她有意中人了? 卫楚风想到沐依儿那淡漠却温柔的笑容,胸口彷佛落了什么似的,整个人失魂落魄。 一旁的小厮见状担忧的问:「公子,您还好吗?」 这下可惨了,姑娘没追到不打紧,现在还在别的男人怀中,这打击可大了,他回去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回去吧。」卫楚风哑声说,转身离去,背影充斥着无限的落寞。 直到主仆二人消失在巷弄口,锦修这才抬起眸看着那无人的巷口,勾起一抹笑。 v第28章[02.09] 跟他抢女人?看他不呕死他! 锦修说到做到,一回家便将这事告诉锦夫人,并让她次日一早去提亲,而他则在当晚便拜访蔺府。 看着眼前风格迥异的四个中年男子,锦修挺直背脊,扬声宣告,「舅舅们,我乃大将军锦威之子锦修,今日前来是想告知四位,我想娶依儿。」 一句话让四个男人傻了,接着便爆了。 「谁是你舅舅!」四人异口同声怒斥,若是手上有东西,肯定是想也不想的扔过去,好塞住他那口无遮拦的嘴。 这家伙是哪来的奇葩?提亲不派媒人来说媒,而是自个儿跑上门,且一进大厅便直接了当的宣告要娶走他们最亲爱的外甥女。 呸!他休想! 锦修被喷了一脸的唾沫,非但没生气,反而认真的陈述,「你们是依儿的舅舅,自然也是我锦修的舅舅。」 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四人被气得心肝疼。 「免谈!依儿的丈夫定要经过我精挑细选才成。」大老爷蔺洛冬第一个出声。 「我们依儿的丈夫不得是莽撞之人。」二老爷蔺洛楠接着发难。 「依儿多好一个女儿家,样样出挑,可要是找个样貌比女人还美的男子当相公,她岂不是委屈?」三老爷蔺洛北紧跟在后。 「依儿才刚解除一桩婚事,我不觉得她现下订亲会是件好事,再说了,你不是即将出征?在这节骨眼提亲,把我们依儿当什么了?」蔺洛熙与沐依儿最亲,自然对她的事更加上心,早就将锦修这个青梅竹马调查得一清二楚。 「出征?」 这句话让其余三人更加反对了。 「要上战场还来提亲?这亲事免谈!」」蔺洛冬一脸杀气的瞪向锦修。 蔺洛楠的面色也是阴晴不定,「我们根本不可能答应,若是你有个闪失,要我们依儿如何是好?」 「要让我们依儿未洞房就当寡妇?你休想!」蔺洛北说话最直接,嘴也最毒,和平时的锦修有得一拼,毫不留情的咒他死。 锦修从沐依儿口中得知这四位舅舅十分疼爱她,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疼,他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对他怒目相视的四人,态度诚恳的说:「舅舅们,你们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定会完好无缺的回来。」 开玩笑,都到这一步了,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就算眼前四个男人不答应,他也是非娶沐依儿不可。 「谁期待了?战场上的事谁说得准!」蔺洛熙的年纪虽最小,脑子却是四人里最聪敏机智的,说出的话在四人之间占有极重的分量,「这婚事我们不允,你若真有心,就等战争结束后再来。」 刀剑无眼,就算锦修武功再高也难保没有意外,他不会拿依儿的幸福去当赌注。 他这外甥女早早就没了爹娘,若不是上回来向他求救,他还一直以为她在沐府过得很好,一想到她在沐府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便心疼,又听到方才三哥所言,倘若未过门便得守寡,那他们岂不是害了她? 所以这亲事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沐依儿有四个舅舅,其中以蔺洛熙与沐依儿年龄最相近,两人的感情也最深,因此蔺洛熙是四人之中最难缠的一个。 锦修知道他想娶沐依儿,就得说服眼前一脸坚定的男子。 叹了口气,他说:「小舅,我和依儿情投意合,已私下征求过她的意愿,今晚来此依儿是同意的。」 身为男子,他很想靠自己的实力与能力说服蔺家四兄弟,可惜他的时间不足,若想在前往边疆前把亲事给定下,他就只能搬出沐依儿。 「你这家伙居然私下找依儿说亲?」蔺洛北一脸不可置信,啧啧道:「现下的年轻人可真是胆大妄为呀……」语气中有着浓浓的羡慕。 「咳!不是说亲。」是谈情说爱。 锦修难得脸红了下。 蔺洛熙一听这婚事是外甥女应允的,俊秀的脸庞多了丝凝重,「依儿还小,这事我会再同她说,你回去吧。」 见蔺洛熙依旧不应,锦修却没放弃,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这是依儿给我的订亲之物,她说只要把这信物给舅舅们看,你们就能懂得她的心意。」 那是个十分简单、雕工粗糙的凤凰玉佩,成色不佳,材质一看便知是下等,可四人看见那玉佩,双眼都红了。 那是他们四人儿时买来送给沐依儿的母亲,也就是他们的妹妹——蔺冰岚的生辰礼。 那时他们十分调皮捣蛋,四处打架撒野,身上的银两大多拿去赔钱了事,直到蔺冰岚要过六岁生辰时,期待的向他们讨生辰礼,他们才惊觉四人的口袋里竟凑不出半两银子。 蔺府虽是商户之家,可家教甚严,每月的零花钱用完就不会再给,为了不让妹妹失望,四人只得去码头打零工。 那玉佩便是四人打零工买来的生辰礼,明明不是块好玉,可蔺冰岚却十分喜爱,收到那块凤凰玉佩后天天配戴在腰际,除了沐浴和就寝之外从不离身。 她的反应让四人觉得羞愧,毕竟他们确实把最疼爱的小妹的生辰给忘了,那玉佩也是在仓促之下准备的,压根不是什么珍品。 因为这份愧疚,之后他们送出的生辰礼一个比一个好,且大多是玉佩,偏偏蔺冰岚什么都不要,就要那块粗糙的凤凰玉佩,这让四人十分不解,询问她后,得到的答案让他们永生难忘…… 「因为这玉佩是哥哥们自个儿挣钱赚来的,不是爹娘给的,所以岚儿会一辈子爱护它。」 蔺家原本只是小商户,蔺冰岚不晓得她当时一句童言童语,让四位兄长成就了现在的蔺家。 而今的蔺家虽不是皇商,可四人的能力却是不俗,风头只在天皓第一富商华家之下,若非蔺家无官场中人,这皇商会落在谁手上还是两说。 那玉佩一直是蔺冰岚的珍藏之物,在沐依儿懂事之后便转赠给她,没想到沐依儿将它当成了订亲物信交给了锦修…… 四人看着那玉佩,不免想起已逝的秣妹,又想到了无父无母的沐依儿,顿时充满怜爱,再看向锦修的目光便成了复杂。 v第29章[02.12] 这是外甥女选中的男人,若是他们不答应,她以后岂不是会怨他们? 这自然是四人最不愿意见到的,尤其是蔺洛熙。 在看见那玉佩后,他率先警告,「若是你没能活着回来,让依儿伤心,我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若是你敢负了依儿,就算是将军府,我也敢上门拆了!」接着开口的是蔺洛冬。 相较于大哥的警告,蔺洛楠平静多了,可说出的话却让锦修最为在意,「蔺家什么没有,就是钱多,若依儿在将军府待不惯,我们随时会把她接回来。」 「先说好,若是你敢纳小妾,我会替依儿把你给废了。」蔺洛北瞥了眼锦修的胯下。锦修听完四人的轮番警告后,一点也不恼,反而心情极好,「舅舅们放心,我绝不会负了依儿,明儿个家母便会派媒人前来提亲,到时就麻烦舅舅们了。」 四人虽不舍,可为了外甥女的幸福,还是只能咬牙应下了。 锦修一得到蔺家的同意,便马上回府告知母亲。 锦夫人一听媳妇到手,自然欢喜,动作也快,次日便让人备了礼去蔺府提亲。 至于为何是蔺府而不是沐府,答案很简单,是沐依儿的要求,否则锦修也不会在前一晚便上蔺府告知她的四位舅舅。 在沐依儿心里,只有舅舅们才是亲人,沐府什么都不是。 即便沐老夫人知道这事也只能张口无语,毕竟眼下一大家子的花销都是从沐依儿口袋掏出来的,她就算觉得丢了脸面又有何用?为了沐府的开销,她只能识趣的闭上嘴。 这一切都被苏婉婉看在眼里,在确定亲爱的表哥真要娶沐依儿那个狐狸精后,她顿时双眼一翻,昏死过去,醒了之后大哭一场,然后便回去了。 锦修见状连句安慰都没有,反而松了口气。 说句实话,他的心除了沐依儿之外容不下其他人,苏婉婉多年来的纠缠实在让他很困扰,这下讨了媳妇,她总算是死心了。 提亲、合八字、算日子……一切都提上了日程,也是这时,沐依儿才知她的未婚夫竟然过不到十日就要回边疆去了,这消息让她有些懵然。 「锦狐狸,敢情你是来骗婚的?」懵然没一会儿,沐依儿便直接上门,打算问个清楚。 两人才表明心意、订亲没多久,他就要离开?这事儿是这么处理的吗? 锦修见心上人上门,开心的蹭了过去,极为自然的将她给揽入怀中。 「是,就是骗婚来着,若不在出征前把你给定下来,我说什么也不安心。」他一点也不避讳,答得理直气壮。 「……」他如此坦然,让她原先准备好的质问完全没了用处,只能狠狠的瞪他一眼, 「你就不怕我当寡妇?」这家伙可真「疼」她呀! 锦修的回答是恶狠狠的欺上她的唇,蹂躏那粉嫩如樱的唇瓣,直到她喘不过气,轻捶他的胸口抗议,他才不舍的放过她。 「让你诅咒亲夫,再有下回……」他附在她白玉般的耳边,哑声说:「我不介意提早洞房,让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话直接让沐依儿羞红了小脸,啐道:「不害臊!」光天化日之下,他说这话脸都不红的吗? 「害臊讨不到娘子,若是我能早点不害臊,咱们孩子都满屋跑了。」他朝她抛了个媚眼,笑得毫不知羞。 这话让沐依儿小脸更红,连骂都懒得骂了。她一直知道锦修脸皮极厚,却不知道已是铜墙铁壁的等级,压根不是她所能力敌。 「依儿,我舍不得你。」玩笑话说完,锦修轻叹了口气,将头埋在她颈项之中,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不舍的道。 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当真舍不得她,再者,即便两人已定下亲事,可他依然不放心,他的女人太过优秀,走到哪儿都有人惦记着,沐依儿以为她就卫楚风这朵桃花,事实上刚好相反。 她外表柔弱,实则刚强,又因长期浸淫在书籍之中,让她浑身上下充斥着浓浓的书卷味,这股韵味,不懂的人嫌呆板,只有有眼光之人才能看清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与优雅,沐依儿不知,她的长相虽不是绝美,却是清秀雅致,一举手一投足都像一本书一般,让人看一眼便深深沉迷其中,想好好窥探她的美好。 这些年他不知道赶跑多少爱慕她的男子,就是他在边疆也派人盯着往来沐府的人,只要出现对她稍有好感的男子,他便让人给「处理」掉,这才会造就沐依儿以为自已并不抢手的错觉,事实上她的桃花可不比他少。 这么一想,他更闷了,突然觉得若是有好日子能在十日内成亲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沐依儿听他如此直白的表达他的想念,小脸红通通,抿着唇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也是,你说,若是不打仗该有多好?」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一得到消息便冲来将军府,正是因为两人能相处的日子就剩下十日,她舍不得他。 可她再不舍也知他非去不可,就她前世的记忆,战事在锦修前往边疆后缓解不少,他更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夺回失去的两座城池,所以这场战役非他不可。 她的男人如此优秀,她该骄傲,却怎么也舍不下儿女私情。 这可是锦修第一次听见这个小女人对他表达爱意,双眸亮得吓人,凝视着她,「再说一次你会想我。」 他的要求让沐依儿愣了愣,半晌才红着小脸说:「早日平安归来,我会想你。」 沐依儿从不是矫情、古板之人,既然两人已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更是未婚夫妻,这点表白压根无关紧要,毕竟他们俩亲都亲了、抱也抱了,还在乎这些甜言蜜语? 她的坦然让锦修咧开大大的笑容,抱着她又是一番浓情密意的拥吻,直到快失控才哑声说:「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用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想到方才沐依儿的话,他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这一回他会打得凤阳国落花流水,短时间内再也不敢进犯天皓,省得打扰他们夫妻恩爱的时光。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腻歪得更加严重了,除了夜晚非得分开不可,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恩爱到周遭的人都快瞎了眼。 迟钝的锦轩直到哥哥和好友订亲那日才知两人早已是情投意合,惊得嘴巴显些要合不上,直拉着身旁的娘亲问:「娘,真是我蠢吗?」 看着不远处无视旁人卿卿我我的哥哥及好友,锦轩一双眉似打了无数的结。 v第30章[02.15] 「你蠢是这一两日的事儿吗?」锦夫人讶异的看着爱女,她不知道这丫头竟然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倘若真是如此,那她塞回去还来得及吗? 「……」这是她亲娘?确定她不是抱回来的? 深深吸了口气,从打击中回过神的锦轩咬牙又问:「我只看见哥哥成日欺侮依儿,为何他们订亲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蠢,可她实在对两人订亲一事感到非常的不解。在她眼中,锦修虽是她 哥哥,但不得不说,从小到大他欺侮沐依儿欺侮得可惨了,她很不能理解这么不对盘的两人怎么突然凑成了一对? 锦夫人看了身旁的女儿一眼,无奈的说:「女儿呀!打是情骂是爱你懂不?」 想她明明是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个对感情这么迟钝的孩子?都说女儿肖父,这句话还真不假。 她该欣慰两个孩子之中有一个像她,虽然在追求所爱这方面依旧迟钝了点,却还是替她找了个满意的媳妇儿回来,就算现在不知羞的成日恩爱有些扎眼,可为了之后的大胖孙子,她忍了。 「是这道理吗?」锦轩依旧不懂。 「不然?」锦夫人瞪眼,「若是不在意,谁吃饱太闲专程上门欺侮你?不就是要看你发火那娇嗔瞪眼的模样?只要是男子,下至三岁上至八十岁,都爱欺侮自个儿心爱的女子。这其实也不能说是欺侮,正确来说应该是想吸引对方的目光,让她眼中只有自己,无时无刻想着自己,懂吗?」 她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这蠢丫头再不懂,她也不管了,反正这女儿天生少根筋,她早早就认命了。 这话让锦轩怔了怔,脑中莫名浮现华少楚的脸,想到两人只要一遇上,他就偏爱招惹她,不气到她发怒追打他绝不罢休。 所以,华少楚他是…… 不不不!不可能! 锦轩死命的摇头,他们可是死对头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先别说他身旁的美女宠姬有多少,就是两人从小到大的不对盘就不可能。 对!不可能,一定是她这几日睡得少,多想了,她得回去睡觉。 锦夫人只见女儿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瞪大眼,一会儿又发神经似的狂摇首,接着霍地站起身,像游魂似的飘走。 「这丫头吃错药了?」她莫名其妙的嘀咕了声,继续嗑着瓜子,窥看儿子和未来媳妇儿晒恩爱。 瞧她这将军夫人当的……简直是无聊透了,她的夫君究竟何时才能回来呀? 夜色像块宽大无比的布幕,悄悄地展开,罩住皇都的街道。远处的皇城、近处的房子与屋瓦都由清晰逐渐模糊,墨色般的天空中,星子一颗一颗地跳了出来,那么多,那么亮,又是那么遥远。 时间过得很快,没几日就到了锦修要前往边疆的前一晚。 夕阳甫落沐依儿便回到沐府,因为她得准备要让锦修带至边疆的防身药材。 她正在写药丸的功效,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声石子敲打的声响。 「小姐?」阿喜正在打盹儿,被这声音给惊醒过来。 听见这声音,沐依儿认真的小脸顿时露出一抹笑,嘟囔着,「才分开多久就又跑来,这家伙真是的……」 阿喜听见小姐的娇嗔顿时了然,不必问她也知道是未来姑爷又来翻墙了。 两人这阵子的腻歪别说是将军府了,就是沐府上下都知晓,得知锦修和沐依儿订亲一事,沐芳儿又哭又闹好一阵子。 阿喜身为沐依儿唯一的贴身丫鬟,自然得更加贴心且细心,问也没问一句便识相的退出房间,好让两人得以独处。 房间剩下沐依儿一个人后,她才轻声道:「进来吧。」 明儿个锦修就要出征,她自然是万般不舍,能在今夜多相处,她自然欢喜,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进来的并非她所想的那人。 「锦轩?」沐依儿诧异的看着背着包袱翻窗进来的黑衣女子,问:「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嘘!」锦轩连忙朝她嘘声,而后才小声的说:「依依——不对,是大嫂才是,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沐依儿傻了,被她的开门见山给问傻的,一会儿才眯起杏眸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要银子做什么?」 将军府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锦将军夫妻可是出了名的疼孩子,尤其对锦轩这个女儿更是疼爱万分。 可这丫头从小就少根筋,每每出门总会丢东丢西,给她带再多的银两也是便宜外头的路人。锦夫人十分聪明,最后干脆不让她带银子,而是到锦轩常去的铺子打声招呼,让店家直接上将军府要帐便是。 也因此锦轩压根用不到银子,这会儿一来就开口向她借钱,又是这一身偷鸡摸狗的打扮,让她很难不做猜想。 锦轩咬着唇,半晌不说话。 「你要是不说,我是不会借的。」见她那模样,沐依儿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依她对锦轩的了解,这妮子肯定又要起么蛾子,不论如何她都不能看着锦轩闹事。 锦轩闻言十分挫败,再一次懊悔自个儿怎么会这么丢三落四,若非如此,她现在也不必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来找沐依儿救急。 她犹豫着,偷偷瞄了眼好友的脸色,发现她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这才无奈的说:「我需要银子才能去边疆。」 「边疆?」沐依儿拧起秀眉,用手指头想便知道她的用意,叹了口气道:「锦轩,别告诉我你的女将军梦还没有醒。」 不得不说,锦威的一双儿女受他影响极深,不仅锦修如此,十岁便上沙场磨练,就是锦轩也是自小崇拜着父亲,一直幻想着要当女将军上战场杀敌。 「这怎么会是梦?」锦轩瞪眼,而后委屈的反驳,「依依,我以为你懂我……」 v第31章[02.18] 她自小习武,哥哥学什么她便学什么,虽说武功没有哥哥好,却也得到父亲的真传,上阵杀敌绰绰有余。 她自幼便想和父亲一块出征,却因这朝代对女子的约束让她无法如愿,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前往边疆,自个儿却得和母亲一样留在皇都,当个循规蹈矩的闺阁女子。 这不是她要的日子,她有梦,也肯追梦,她从未放弃过这念头,原以为和她一样不畏世俗眼光的沐依儿会懂她,却没想到沐依儿会如此回答。 闻言,沐依儿叹了口气,「锦轩,不是我不懂你,我知道你的想法,可站在好友和家人的立场,我没办法看着你冒险。」 两人自幼交好,锦轩的梦她岂会不知?儿时不懂事,看着锦轩练武总觉得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听她说要当女将军、幻想着未来的梦,她只觉得这样的锦轩好美,不懂战场冷酷的她自然拍掌替她叫好,甚至是支持她的梦。 而今她们长大了,不再是那对以后怀有憧憬的小女孩,她死过一次,更加珍惜生命,明白生命的可贵。 战场的残酷与危险不适合单纯的锦轩,不论是身为好友抑或是未来的嫂嫂,她都不能也不会帮忙,毕竟帮锦轩很有可能会是害了她,她只得拒绝。 锦轩咬着唇,试着说服她,「依依,你也不想我哥哥上战场不是?有我的帮忙,说不定能多杀几个敌人,让战争赶紧结束,这样的结果你不期望吗?」 父亲和哥哥在为国家而奋战,她虽为女子,却也是天皓国的国民,替自个儿的国家尽忠有何不对? 虽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渴望,却怎么也比不上她这阵子心头的慌乱,想着那每晚都萦绕在脑中,华少楚刻意惹恼她的一幕幕,她小脸顿时红了,忙甩头让自个儿不准再想。 再这么想下去她会疯掉,她得离开皇都,离那家伙远远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恢复正常。打定主意后,她更加努力的想说服沐依儿,偏偏沐依儿软硬皆不吃,最后竟还被她看出了些许端倪。 「锦轩,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急着离开皇都是为何?还是说……你在躲谁?」沐依儿眯起一双杏眸,严肃的看着她。 锦轩是个单纯的孩子,有任何事都会显现在脸上,今夜特意来找她,劈头便说要去边疆,一开始她并没有多想,毕竟这是锦轩长久以来的渴求,会这么做她并不意外,可按照锦轩的个性,只要她拒绝便不会再坚持,可现在…… 她的反常让沐依儿脑中突然浮出一个想法——这丫头是不是在躲着谁? 她这精准的猜测让锦轩心下一惊,忙挤出一抹笑,「哪、哪有这回事!我就是看、看战争这么激烈,想去帮帮父亲罢了……」 锦轩背上冷汗直冒,别看沐依儿平时啥事都不管,那直觉可是准确无比,这不,自己什么也没说便被她给猜着了…… 沐依儿正打算继续质问,就听见小石子击中窗户的声响,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锦轩脸色大变。 锦轩压低嗓子说:「依依,我哥哥来了,今夜之事你可千万别说,要不我就死定了。」 她紧张的拉着沐依儿的手急晃,晃得沐依儿头都晕了,还没应声,她就抓准了时机在锦修跳窗而入时开了房门闪身而去。 她的离去让锦修眉一拧,「方才是谁出房间了?」 他是习武之人,对周遭的变化十分敏锐。 沐依儿想到锦轩离去前的交代,抿了抿唇才说:「是阿喜。」 「阿喜?」锦修挑起眉,听那人的脚步声分明是会武之人,而且是个女子。 这么一猜测,他的脸沉了下来,道:「锦轩来过?」那丫头晚上不睡觉跑来骚扰他的女人做什么? 「唔。」沐依儿没想到他会猜得这么准,只能认了,「对,来找我聊一聊。」 「聊?」锦修哼了声,「我看是来向你借银两的吧,那丫头还不死心?」 不得不说,锦修对妹妹的了解还是挺深的,三两下便猜到锦轩的来意。 「呵呵!」沐依儿只能干笑,「放心,我没借她。」 好在没借。看着自家男人满是阴霾的脸色,她再一次庆幸着。 听见这话锦修才松了口气,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宠溺的问:「可想我了?」 一句话让沐依儿脸红心跳,睨着他娇嗔,「咱们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 虽说她是真想他了,却还是嘴硬,毕竟她脸皮没他厚。 「够久了。」锦轩贪恋的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哑声又说:「不过一个时辰便足以让我度日如年。」 想到明日一走,不知何时能再回皇都,锦修将她抱得更加用力了。 沐依儿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吭声,任他紧抱,片刻后才轻声说:「你明儿个一早便要出发,得早点休息。」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早早就回府。 「任何时间休息都行,可抱你就剩今夜了。」他毫无迟疑的说出动听的情话。 沐依儿这阵子就像掉进蜜罐子中,对他的情话自然不像初时那般羞涩,和他甜甜蜜蜜的又亲又搂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怀中挣出,将备好的药递给他,「你千万要小心,这里有外伤用的敷药,也有内伤用的药丸,用处和效果我都替你标注好了,这药袋别离身,若真不小心受了伤,可以救你的命。」她说得十分认真。 她配制出的药用的都是有一定年分的药材,效果自然加乘,加上她同怪老头学来的精湛医术,药效可是外头医馆的数倍,这小小一包药袋装的个个都是救命良药,能在关键时刻保他的命。 「我会收好的。」锦轩慎重的将药袋收妥,才柔声说:「我不在皇都里你可得小心,这阵子你风头太盛,我怕你会有麻烦。」 虽说两人已订亲,可爱找麻烦的人一向不少,不忌讳沐依儿将会是将军府媳妇之人自然也不会少,尤其是那无能皇帝身旁的走狗锦麟卫。 想到粥棚被锦麟卫设计一事,他眯起了眼,眼中满是杀气。 「别担心我,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沐依儿知道他的担忧,眼中满是柔情。 她是医者,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不论是用银针抑或是药。再者,是药三分毒,她的药能是良药也能是毒药,换句话说,她可不是好惹的,敢惹她就要有付出性命的觉悟。 v第32章[02.21] 本来她不想伤人,可自从上次粥棚闹事一事过后,她觉得自己该有些自保的手段。 「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瞪着俊眸。 沐依儿是他的心头肉,就算她不只一次保证自己有能力自保,并展现出他所不知道的那一面,可他还是会担忧。 「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没法子安心。」他叹了口气,又说:「偏偏我没办法将你栓在身旁……听着,若是有事就去华府找少楚,他能帮你。」 把她带在身旁……沐依儿听见这话先是一愣,脑中似乎有着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得让她抓不住,正想着,听见华少楚的名字,脑中马上跳出锦轩的脸,不禁挑起眉。 她了解锦轩,知道锦轩肯定不会放弃,但她没办法成天看着锦轩,而锦修明儿个便要出征,如此说来华少楚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一想,她点头,「我知道了,若是有事我会去找他。」 眼下便有件现成之事,希望他真能替她解决。 锦修见她干脆应下,又吩咐了几句,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离。 【第七章 自告奋勇治疫病】 次日,天未亮锦修便带着亲卫骑着马出城。 沐依儿前来送别,两人在城门外离情依依。 「你千万要小心,知道吗?」沐依儿咬着唇,强忍着眼眶里要落下的泪水。 锦修的双眸也是红的,点头道:「我会的,记得有事去找少楚,别一个人撑着,还有,若是可以,这几日尽快搬离沐府。」 他对沐府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一向很不喜,加上江智渊的事,他对他们更加的反感,沐依儿待在沐府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早早就将他买来要当他们婚后新居的房屋地契交给了她,让她提早搬过去。 「好。」知道他的担忧,沐依儿很干脆的点头答应。 那房子她很喜欢,尤其是在听见锦修是靠自己的军饷和缴获的战利品买来的时候,粉唇更是弯得不能再弯。 她爱锦修,不仅是两人长年的青梅竹马之情,更多的是他对她的那份珍爱。 一个打小便认定她为媳妇,从此心里只有她一人,之后更是靠着自己一双手去打拼,挣出一份前程,为两人的未来所努力的男人,让她如何能不爱? 可正是因为太爱彼此,两人更加的依依不舍。 再不舍锦修还是得离开,时辰一到,沐依儿只能站在城门旁目送他离去,眼角含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送走锦修后,沐依儿轻叹了声。 虽然知道他这一去不会有性命之忧,反倒能解边疆的燃眉之急,可她还是放心不下呀!因心系一人,她怅然若失。 直到看不到锦修的身影,沐依儿才转身离去。 在打道回府的途中,她看见不远处极快的闪过两道人影,柳眉一扬,弯起了嘴角,「看样子成日风花雪月的华大公子还是挺有用的……」 解决了一桩心事,沐依儿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了些,带着阿喜回府,准备搬府事宜。 她走得悠哉,另一边却是完全相反的情景。 「华少楚,你这是做什么?」锦轩低呼一声,看着把她整个人扛起,往城里跃去的男人。 华少楚的脸色十分阴沉。 昨夜他收到沐依儿派人传来的讯息后彻夜难眠,今日一早便守在城门外,本以为沐依儿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让他给抓到背着小包袱打算混入军队之中的锦轩。 当他看见她这胆大妄为的举动时,胸口顿时升起一把无名火。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先不提她混入军队若被发现,锦修也无法保证她的下场,就说她一个女子,居然女扮男装打算混入军营和一群粗汉子同吃同住! 这丫头是找死是吗!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女儿身被人发现,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光是想想华少楚胸口的怒火就更炽热,扛着她的手臂也收得更紧,勒得锦轩几乎不能呼吸,痛呼出声。 「华少楚,松、松手,快放开!我快没气了……」锦轩死命拍打着那像烙铁般的手臂。华少楚回过神,将她带到空旷之处后才把她给扔下来。 「嘶,好痛!」冷不防被扔到地上,锦轩粉嫩的屁股险些摔成四瓣,瞪眼大骂,「华少楚,你没事发什么疯!」 「我发疯?」华少楚眯起双眸冷冷的睨着她,「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你这身装扮是在搞什么,再来跟我讨论究竟是谁在发疯。」 「唔……」锦轩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行头」,蓦地有些心虚,语气也低了下来,「我、我穿着好玩的,不成吗?」 「好玩?」华少楚被这两个字剌激到了,咬着牙说:「你当战场是你扮家家酒的地方? 好玩?你可知道你若真女扮男装去从军,曝露后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就是锦将军和锦修功劳再大也保不了你!况且你可知道一旦你女儿身的身分被军中那些久未见到女子的男人发现,你可能连清白都没了?」 「我——」 锦轩想反驳,却被他打断,「别告诉我你能保护自己,你武功不俗不错,可双拳难敌四手,这世上武功高强的人多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懂不懂?更别说要夺一个女 子的清白,压根不需用蛮力,只要有手段就行了,而你天生少根筋,又不知人性险恶,到时被人给玩腻了卖到妓院里,说不定还傻得替人数银票!」 华少楚字字句句毫不留情,说的话更是一针见血,让锦轩又气又恼。 v第33章[02.28] 虽说她在听完华少楚的分析后,心里也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一丝悔意,偏偏在他面前她就是拉不下那个脸,于是倔强的说:「就算是替人数银票,那也不甘你的事!」 「你再说一次。」他眯起了眼,危险的看着她。 那眼神让锦轩胸口狂跳,想也没想便跳了起来,拔脚就逃。 华少楚平时是个脾气极好的花花大少,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当他眯起那双无害的双眸,语气低沉且平静时,便是他发怒的前奏,见识过他发怒的人下场皆无比的惨烈。 锦轩永远记得,她在十三岁那年被一个街头混混调戏,原本还笑嘻嘻逗弄她的华少楚瞬间沉下脸,那表情和此时一模一样,还没等她出手,他便挑断了那混混的手脚筋,最重要的是他还将那人的舌头给拔了出来…… 一想到那人凄渗的下场,她怎么可不逃?她可不想也被挑断手筋和脚筋! 「你居然敢逃?」华少楚真的怒了,一想到若非有沐依儿的通知,这丫头极有可能早已跟着锦修的军队前往边疆他就火大,而她方才那句话更是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他想也没想便追了过去,速度之快让人望尘莫及。 「别追我!」见他紧追在后,锦轩一吓,跑得更快了,好在她武功虽没锦轩好,轻功倒是不差,加上被断手断脚的恐惧令她潜能大爆发,速度比平时要快上一倍。 「锦、轩!你有种就别让我抓到,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恼火中的华少楚一时之间忘了佯装,展现出全部功力,像飞射而出的箭一般朝着锦轩身后直奔而去。 这一幕让暗处之人险些瞪掉了双眼,「这、这是……」 这不是别人,正是奉命监视华少楚的一名锦麟卫。 打皇帝一登基,他便被派来监视华少楚,一监视便是三年。这三年来华少楚就如同外头所述,成日花天酒地、流连青楼楚馆,收集着各式各样的美人儿,府中红粉知己不计其数,那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除了玩乐什么事都不会做的浪荡子。 可他方才看见了什么?那样的轻功会是一个成日逛青楼、花天酒地的人所拥有的?这绝对是他这三年来监视最大的突破。 华少楚的身分一直不是秘密,只要是稍有身分的人都知道,身为皇帝走狗的锦麟卫自然也知道。 这一次他发现了这个大秘密,只要上报肯定能升职,且官位只会高不会低,这让他十分兴奋,准备赶回皇宫。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嘴角的笑容瞬间凝结,眼中的得意被恐惧给笼罩,直到倒地,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这么被解决了。 冷眼看着死去的锦麟卫,华少楚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三年的监视,够了。 若非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给华家招来麻烦,那狗皇帝真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他? 想到边疆的战事、城里不断涌进的灾民,最重要的是锦轩那丫头女扮男装就为了上战场为天皓尽一份心力之事…… 华少楚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冷声问:「石头,天皓国再这么被那家伙玩下去,是不是只有灭亡一途?」 正在擦拭手中长剑的男子面无表情,沉声说:「不是只有,是一定。」 若非皇都还有那些朝廷命官撑着、若非边疆还有锦威镇守着,就凭那天天不上朝,沉迷女色、花钱如流水的狗皇帝的本事,天皓国早就被凤阳国给踏破了。 华少楚没说话,而是看着锦轩离去的方向。 他最后还是没抓到那丫头,可她的举动让他一直犹疑不定的心坚定了起来。 抿了抿好看的唇,他沉声说:「石头,我不想再被人监控,我要过我要的人生。」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争不夺,过上能让那些人安心的日子就行,可这些年下来他们非但不罢手,反而变本加厉,剌杀、毒杀是家常便饭,对此他能忍,然而让他连心爱之人都不能拥有,他却是忍无可忍了。 石头听了挑眉,「因为那个小丫头?」 「是。」他回答得很干脆,却让石头额角一抽。 虽然早已猜到,可这打击依然很大,若是让朝廷那群老家伙们知道他们苦口婆心相劝数年,却比不上一个小丫头的影响力,不晓得会不会吐血? 不论如何,他总算是答应了,石头松了口气,看向蓝天上的日阳。 天皓,总算有救了。 夜色迷人,有点深沉却带着浪漫。高悬的圆月似银镜,如水的清辉漫漫倾泻,在蛙鸣虫声中,繁星调皮的眨着眼,快乐的欣赏着婆姿的树影,习习凉风把昼日里的烦忧轻轻吹散。 沐依儿在沐府的衣物并不多,可书籍却是用满满十个大箱子都装不完,待她整理完,日阳早已落了山头,经过一日的忙碌,疲惫的她只想好好休息,打算明儿个再离开沐府。 偏偏天不从人愿。 「沐老夫人找我?」正打算就寝的沐依儿听见通报,拧起了眉。 阿喜点头,也皱着眉头,「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咱们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她不来找,我还怀疑她转性了呢。」 自从和沐府撕破脸后,她便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沐府的大小事她压根就不管,其他人也在沐老夫人的命令下不敢前来打扰她,两方就这么过着各不相千的日子。 而今沐老夫人派人来找,除了她要搬离一事,还能为了何事? 「那可怎么办?奴婢去蔺府求援。」阿喜的想法很单纯,上回出事她便是回蔺府搬救兵,这一回又来找碴,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回蔺府。 「不需要。」沐依儿拦下了她。 她是心软,可也得看是面对什么人,她早知道自己没能这么容易离开沐府,若是沐老夫人完全没有行动她才觉得奇怪。 稍微打理了下,她便带着阿喜来到前厅。 前厅里,沐老夫人已在等着她,看她一踏入厅堂,便扬声问:「我听说你打算搬离沐府?」 v第34章[03.01] 沐老夫人觉得自己这个当家人很憋屈,沐依儿为了退婚一事和她撕破脸,更表明她的婚事谁都作不了主,所以当将军府上蔺府提亲时,她虽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想法子在她出嫁前让她顾及沐府的「养育之恩」,别狠心扔下一大家子不管。 然而沐依儿却是连让她想法子的时间也不给,人都还未嫁便要搬出去住,这怎么可以! 沐依儿在府里,向她讨钱容易,若是搬出去就不一定了,更别提嫁了人之后。 她知道沐依儿和锦修定了亲,也知道锦修一定下婚事便前去边疆,正因如此,她才沉住气没阻止这桩亲事。 只要沐依儿还未过门就仍然是沐家人,那么她还有机会从沐依儿身上拿走那份丰厚的嫁妆…… 「是要搬,有问题?」沐依儿如冬日里的傲梅,傲然的凝视着她,完全没有和长辈说话该有的敬意与态度,因为眼前这个老妇人压根不配当她的长辈。 沐老夫人被她的不敬给激到了,沉下脸喝斥,「你还未嫁就想搬出府去,这是要让人给看笑话?」 她企图用道德绑架沐依儿,谁知沐依儿只是轻笑了声,「我让人看的笑话还少吗?光是 险些嫁给一个婚前上青楼,被人给弄到不能人道的男子就够让人笑话的了,如今只是搬出府罢了,有何可笑?」 沐老夫人还当自己是前世那能被事事掣肘的沐依儿?现在的她活得自在最重要,至于他人的眼光,她何必在乎,反正那些蜚短流长根本伤不了她。 「你——」沐老夫人没料到她会这般讽剌自己,气得直抚胸口,「沐依儿,你别太过分,别忘了你还姓沐!」 沐依儿也拉下了脸,「你这是在提醒我该姓蔺?」 沐老夫人记性不好,她不介意提醒她。 这一句话噎得沐老夫人说不出话,她这才想起今日的目的,连忙缓下气,咬着牙和颜悦色的说:「依依,你别恼,祖母也是为了你——」 「少和我演祖孙情深这套,沐老夫人,我很清楚你今日找我过来是为何,我也干脆的告诉你,我搬离沐府的那刻,这里的一切就再也与我无关。」 她不是善人,前世被沐府害得如此悲惨,嫁妆被夺,还落了一个惨死的下场,这世她怎么可能这么大度的不去计较? 之前不计较只不过是求份安宁罢了,如今她要嫁人了,自然不可能再放任他们。 想到锦修靠着一双手一点一滴摆设装潢、打造属于他们俩的家,沐依儿双眸一柔。 有了心爱之人为她准备的家园,她何必继续窝在狼窝?之前不去蔺府是怕连累他们被人指指点点罢了,若可以离开,自然是能早一日就早一日,她懒得再和沐老夫人周旋,直接戳破沐老夫人的美梦。 沐老夫人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也好,她早就厌恶装成慈祥的祖母,拉下老脸道:「既然你我心里有数,我也就明说了,要离开可以,交出一半的嫁妆,我可以让你走。」 「一半的嫁妆?」沐依儿轻笑出声,「沐老夫人,你是在说笑吧,我的嫁妆凭什么要留下?祖母贪图孙女的嫁妆,这话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剥去佯装的皮,沐老夫人的贪婪一览无遗,脸孔狰狞的说:「若非你爹当初不顾我的反对,舍了丞相之女去娶你娘那个商户女,我们沐府何至于败落至官场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这一切都是你那下贱的娘害的,好在她早早死了,唯一的用处也就是那丰厚的嫁妆,那些钱本就是你娘欠我们沐府的!」 荒谬! 这是沐依儿第一次听到此事,她本以为沐老夫人是继室,所以才对她的父母如此不公,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内幕。 把沐府的不成材怪罪在她爹娘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沐依儿完全无法认同沐老夫人那扭曲的想法,也没打算认同,只冷冷的看着她,道:「要我交出嫁妆是绝不可能的事。」 沐老夫人早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扬声喊,「来人!」 四周顿时冒出七、八名家丁,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绳索,不怀好意的看着沐依儿。 听到里头的动静,阿喜忙冲进来,一看见这场面,双腿发软,「小、小姐……」 完了完了!她就说要去蔺府求救,都怪小姐不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你去外头等着。」看着眼前包围她的众人,沐依儿的反应依旧平静,淡声吩咐。 阿喜很怕,可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于是退了出去,打算趁人不注意赶紧讨救兵去,却发现外头早有人等着她,让她无法脱身。 看着沐依儿的平静,沐老夫人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 以往言听计从的孙女如今不论遇到何事都是一副平静且傲然的模样,这种彷佛高人一等的态度剌痛了她,让她厌恶之余更想狠狠撕毁那淡然的样子。 「把人给我抓起来!」为了今夜,她准备万全,沐依儿若是听话也就罢了,既然不听,就别怪她这个作祖母的心狠。 众人接到命令迈步上前,要将沐依儿给绑起,可就在这时,众人突地嗅到一股香味,脑袋顿时一阵晕眩,接着便是眼前一黑,一个个昏倒在地,连沐依儿的衣裙都没能碰到。 「这……」沐老夫人瞠大眼,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双膝一阵酸麻,她痛呼了声,低头看,发现自个儿的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根银针。 她想也未想便伸手拔去,可下一刻,她发现了一个让她几乎要崩溃的事情。 「我的脚……我的脚怎么动不了?」她想挪动双腿,却惊恐的发觉怎么也动不了,看着昏倒一地的家丁,顿时恍然,怒瞪着沐依儿,「是你!你做了什么?」 这只可能是沐依儿搞鬼,不会是别人。 「你能让人抓我,我自然也能让你下半辈子只能在床榻上渡过。」沐依儿说得轻描淡写,却令沐老夫人一脸懵然。 「我、我的腿……」瘫了?这不可能!「你少骗我!凭两根银针就想糊弄我?」 「是不是糊弄你,你可以等着看,我想你这阵子应该没少听说『妙手回春』的事迹,我既有能力医治其他大夫无法医治的病症,弄瘫一个人又有何难?」 对于贼心不死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怕,只有懂得害怕,知道招惹她的下场,对方才不敢再找她的麻烦。 v第35章[03.02] 扔下这句话后,沐依儿看都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次日,沐依儿顺利搬出沐府,而沐老夫人半瘫的事也因一个个大夫上门医治而传了出去,沐府自此算是彻底的败落了…… 锦修离开皇都已经两个月,如同沐依儿前世的记忆,他一到边疆就像替天皓军队增添了生力军,只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被占据的两座城池。 皇都里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喜极而泣,而锦修的名声也因此达到了高峰。 这段时间锦修没落下对沐依儿的思念,几乎两、三天便会传一封信回来,信里没什么重点,大多是一些日常琐事,可即便如此,沐依儿仍看得很开心。 可就在半个月前,锦修的来信突然成了好几日才一封,且信里的内容仅是寥寥几句,不难看出边疆的战事有多么的吃紧。 沐依儿前世成日关在江府,得知的消息有限,若不是很确定锦修前世并没有传出任何出事的消息,她可能早已奔去边疆。 就前世记忆,她隐约记得在锦修收复城池后没多久便爆出一件让天皓国陷入恐慌的事件…… 「小姐,外头突然多了好多病人。」阿喜看着医馆外头满满的人潮,有些傻眼。 「妙手回春」开业至今生意一直不错,可阿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外头的人潮是里三圈、外三圈,比庙会还热闹。 相较于阿喜的震惊,沐依儿拧着一双秀气的眉,低语,「疫情还是发生了……」 「小姐你说什么?」沐依儿的声音几近低喃,阿喜没听清楚。 沐依儿没有回答她,而是说:「让人把我前阵子大量收购的苍术点燃熏烧,然后把浸泡的鹅不食草煮开,放入大量的布巾熬煮,接着再把银花、杭菊、贯众……」 她一连吩咐好几项事宜,让阿喜忙得团团转。 其实病患并非集中在「妙手回春」,而是各大医馆都有,正因为如此,这些来自城外的病患病症终于爆了出来—— 瘟疫! 这让皇都的人吓到脚都软了,不明白朝廷怎么会放任患有疫病的人进城,一时间怨声载道,人人自危,对皇帝的不满也达到了顶点。 朝廷得知此事十分震惊,据说疫情上报已有好一阵子了,各地上传的奏章能堆成一座小山,偏偏皇帝成日沉迷女色,那些奏章连动都未曾动过,上头甚至覆了一层灰,这才造成如此严重的下场。 总之,朝廷这次倒是雷厉风行,直接将人逐出城,若是不从便直接杀掉。这样的处理虽让皇都之人松了一口气,却让特地来求医的病患害怕之余,更多的是怨慰。 此时的皇帝还不知道,他的国家、他的子民因为这场疫病,对他已是忍无可忍,这正是他日后失败的主因。 「小姐,你休息一会儿,这样下去你也会病倒的……」阿喜担忧的看着瘦了一圈的沐依儿,都快哭出来了。 城里的病患全数被赶了出来,且朝廷压根没有要处理这些病患的意思,而是打算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最后还是几位大臣劝说,如果放任病患四处求医,反而会加重疫情,皇帝这才不耐烦的在城外划了块地,将人集中隔离,并派了几名大夫前往医治。 医治瘟疫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随时都会死人的,沐依儿却毫不畏惧,自告奋勇成为前往,被带到了城外的「疫区」。 只要进了疫区的人,基本上便不能再回城。 阿喜身为沐依儿的贴身丫鬟,虽然害怕,却还是跟随着,这些日子自家小姐有辛苦,她都看在眼里。 疫区总共分八大区块,一区共有一百多名病患,且随着时间增长,有更多的病患前来求助。而一区共派两名大夫和十名助手看守,沐依儿负责的是第六区,与她搭挡的是一名老大夫,前两天因体力不支病倒了,所以这几日几乎都是靠沐依儿一个人撑着。 「不碍事,把汤药拿来。」沐依儿抹去额上的汗水,吩咐着。 阿喜见她又劝不听,只能叹气,转身去端汤药。 「多谢沐大夫。」喝下汤药的是一名妇人,她眼里满是感激,真诚的对沐依儿道谢。 他们患病后来到皇都求医,受到的待遇却比狗还不如,走到哪儿就被赶到哪,众人躲着他们都来不及了,更别提这样毫不畏惧,亲力亲为地照料他们。 她十分感动,却也忍不住劝说:「沐大夫,你的丫鬟说得对,你太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可别像王大夫那样病倒,让其他大夫看笑话了。」 当初他们被赶到这时,被派来的大夫压根就不理会他们,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若非碍于朝廷的命令,大夫们根本就不会来,那时唯一一个站出来真心替他们着想的就只有自请跟随的沐大夫。 沐大夫说有办法控制疫情,并要将配方分发给各个大夫,偏偏那些自视甚高的大夫因「妙手回春」的缘故早就看沐大夫不顺眼,认为眼前这小丫头片子的医术根本不可能比他们还高,因此谁也没要,完全无视她。 沐人夫那时气得不轻,喊着人命关天,要众人放下芥蒂,先将病人治好才是最重要的,可那群人人为了不值半文钱的尊严,不愿意拿她的方子,让沐大夫十分失望。 虽然那时她也心存怀疑,瘟疫真的有救吗?可沐大夫的一番话无疑给了他们一丝曙光。她正巧被分配到沐大夫的区城,没想到病情竟然真的有复原的迹象,这简直就是神迹!也因此他们这些病人十分感激沐大夫,真心替这位医术超凡却年纪极轻的姑娘不平着。 妇人话才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票人走进来,引起沐依儿的注意。 看着成群而来的大夫,沐依儿有些怔然,尚未开口就见为首的一名大夫突地朝她跪了下来,她吓了一跳,「林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林镇守是皇宫里的御医,也是这次疫区的总负责人,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向一名女子下跪,偏偏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双眼泛红的说:「沐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林大夫,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样我承受不起。」沐依儿忙要将他扶起。 偏偏林镇守动也不动,而是接着又说:「我的妻子……也得了瘟疫,只要沐大夫能救她,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说着,他狠狠的朝地上一磕,对沐依儿行了一个大礼。 他错了!他不该如此傲慢,若非他瞧不起沐依儿这一介女流,不愿意接受她给的药方,跟随他而来的妻子也不会被传染。 他承认一开始他是看不起沐依儿的,对这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的确十分轻视,就算「妙手回春」盛名远播,可身为御医的他只不过当传言听听就罢了,毕竟要他承认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医术比他还高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v第36章[03.03] 偏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自告奋勇的跟着他们来到疫区,甚至大言不惭的说她有办法能压抑疫病,这无疑是天大的笑话。 瘟疫是什么?那就是阎王索命,只要患了病几乎必死,打他们被派来当疫区的大夫便有了一去不回的准备,这丫头自个儿来送死就算了,竟还异想天开的想控制疫情? 他听到的当下毫不客气的大笑并一阵奚落,之后便将她扔给一名大夫,扬长而去。 谁也没想到,他会有跪着求她的一天。 这一个月来,所有疫区都有人死亡,前一刻还在哀嚎痛苦,下一刻便没了声息,他们也从一开始的恐惧到了麻木。 唯独沐依儿负责的第六区,除了刚开始外,接下来的日子竟无人死亡,有些病患甚至从卧床不起到能下榻行走,这对拒绝她药方的他们无疑是重重的打脸,他们满心惭愧、后悔,想前来求助,偏偏拉不下那个脸面,可如今却不同,他的妻子也染了瘟疫,这让林镇守再也坐不住,率众人前来认错。 沐依儿闻言也不恼,而是将他扶起,轻声道:「林大夫,救人本就是医者的责任与义务,何来做牛做马之说。药方我一直备着,你们只要照着上头的方式去做,疫情就能控制住,尊夫人才刚被传染,只要喝几帖药,做好隔离,很快就能好起来。」 林镇守对于她的不计前嫌十分感激,带着药方再三道谢后,连忙回去熬药,好让他的妻子早日康复。 沐依儿见状才露出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个微笑。 总算,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还是没有消息?」 听见汇报,锦威怒不可遏,大掌一拍,一张完好的木桌就这么崩解。 一旁的锦修脸色也不好看,沉声又问:「朝廷确定没有再派米粮过来?」 传讯兵苍白着脸,艰难的点头。 他这一点头,将士们一颗心皆沉了下去。 剩余的米粮只够再撑一个月,打仗却无粮,这仗该怎么打?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也是锦威暴怒的原因。 「可恶!皇帝究竟在做什么?因为瘟疫而封城,至少也该从别的城镇派粮,迟迟不派,这仗要如何打下去?岂不是未战先败!」 锦威恼得口不择言,好在在场的将士皆是自己人,并对朝廷积怨已久,对于他的不敬并没有批判,而是沉默或是认同。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将军,要不再传讯回去?」 众人心里沉重,一个个开口询问。 锦乌伊拉长着脸,「传?都传几次了?连城门都不让进,传有个屁用!」 不能怪他恼怒,米粮是多么重要的物资,没有粮,将士们如何上战场?而那贪生怕死的皇帝竟因怕瘟疫传入宫中而下令封城,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他这做法分明是置他们于死地! 「就是没有用也得再传,咱们的米粮就剩下半个月的量了……」 「杨副官说的是,将军,这攸关咱们的生死,您得想想法子呀……」 面对属下的压力,锦威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一旁的锦修见众人争论不休,脚步轻挪,退出了营账。 一出营账,他便召来暗卫,沉声说:「将信送回皇都,小心点。」 暗卫点头,一转身融入黑夜之中,眨眼便不见。 看着消失的身影,锦轩低声呢喃着,「少楚,这一次你是躲不掉了……」 夜,无比深沉。 看着锦修传来的信息,华少楚脸色十分深沉。 「那该死的镓伙,竟然连米粮这样的大事都放任不管……」若说他之前还有些犹豫,在看完锦修传来的信后,那份犹豫瞬间打消。 「少爷,有位姓沐的姑娘派人传讯说要见您,但她进不了城……」就在华少楚恼怒不已时,外头传来下人的通报。 「难道是沐依儿?」他眉头一拧,想了会儿才道:「让她到城东的古庙等我,半个时辰后我便到。」 沐依儿随着治疫病的队伍去了城外,一出城便回不了了。 锦修离去前特意交代自己好好照顾他的媳妇儿,有任何事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可这事儿自己还真说不出口,若是说了,保不准那家伙会冲回皇都。 虽说如此,他倒是派人暗中保护着沐依儿,也知会过她此事,正因如此,沐依儿才有办法找到他。 至于与她约在城外一事?呵!对他而言,城门的管制限制得了别人,却限制不了他。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华少楚一刻不差的出现在古庙,他刚到没多久,就见沐依儿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而来。 「华公子。」她有礼的唤了声。 「沐姑娘来找我,是不是锦轩那丫头又惹事了?」华少楚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像鸵鸟一样躲起来的可恶姑娘。 v第37章[03.04] 自从那日他见锦轩安全回到府中,折回去断后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那丫头。据他派去的人通报,那丫头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闺秀,躲他躲得可厉害了,让他一方面欣慰她的安分,一方面又因此心情极差。 这矛盾的情绪直到收到锦修的信,才被转移了注意。 「锦轩?」这问话让沐依儿怔了怔,半晌才失笑说:「不是,我已经好久没看见她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她在疫区,怎么可能接触得了锦轩? 「不是便好。」想到锦轩没惹祸,他松了口气,挑眉又问:「那么你找我所为何事?」 他想不透沐依儿找上他的理由。 「皇都的疫情已控制住,但爆出疫情的梁城灾情依旧严重,所以我想跟着你的粮车去一趟边疆。」她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梁城在天皓国与凤阳国的交界之处,是两国贸易往来的重镇,更是天皓国种植药草的重地。 凤阳国土地贫瘠,别说是米粮了,就是药草都种不活,为了已死伤近千人的瘟疫,凤阳国不得不攻打天皓国以抢夺物资,而天皓国也因他们的入侵而传入疫病。 她说得轻巧,华少楚却是怔住,「你怎知边疆无粮?」 这事朝廷倒封锁得挺好的,这消息除了他之外应当无人知晓才是,沐依儿一介女子又是从何得知? 沐依儿自然不能告诉他是因前世的记忆,只能含糊的说:「你如何得到消息,我便如何得知。」 锦修连这事都告诉她?华少楚拧起眉,倒是没有怀疑,真以为是那缠媳妇儿缠得紧的家伙说的,但他却没答应,而是一口拒绝,「不成,这一路危险万分,我答应过锦修要照顾好你,我不能让你去。」 「你若不让我去,我也会自个儿去。」沐依儿淡淡的说了句。 在看见那些被疫病折磨的病患后,沐依儿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也十分庆幸前世怪老头留给她的手札上有着治瘟疫的方法。 直到此时她才知自己从怪老头那习得的医术到底有多么的珍贵,虽不解他的来历,但她知道自己能学到这样的医术,并得以重生,定是上天的安排,所以此行她是非去不可。华少楚一双眉拧得更紧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若非他答应了锦修,她以为他会理她?她爱去送死,他管得着吗! 「不敢。」沐依儿敛下了双眸,轻声又说:「我只是想为这些病人尽一份心力,毕竟人命关天,疫情早日控制住,对两国的战事也有好处。」 医者不分国藉,若是她的药方能传至凤阳国,这场战争说不定能提早结束。 这话让华少楚沉默。不得不说,锦修的眼光的确是好,光是这份气度,沐依儿便胜过寻常女子,更别提她创造出的神迹。 若非被派去保护她的手下回报,他说什么也不相信瘟疫这样的绝症竟真有治愈的方法,且正是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所为。 他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的,却没打算追问,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她的确有那能力。 若是其他人,他定会一一话不说的应下,偏偏这人是他至交好友未过门的媳妇,他实在很为难…… 「若你是担心锦修,你放心,我已经去信告知他了。」彷佛知道他心里所想,沐依儿贴心的告诉他。 「他会答应?」他可不信那护妻狂魔会答应。 沐依儿笑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先斩后奏?」 华少楚也笑了,突然觉得锦轩这样单纯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还知道什么叫怕。看着眼前女子一脸坚定的神情,他终是点头了,「行,但后果你得自行负责。三天后粮车会从寿城出发,到时我会派人送你过去。」 「多谢华公子。」目的达成,沐依儿不再停留,离身便走。 前往边疆该备的药材可不少,她得赶紧回去准备。 【第八章 脸红心跳的惩罚】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华少楚一早便在寿城等着,因为沐依儿的缘故,本来没打算前来的他破例跑了一趟。 本以为只是送行,毕竟他的身分特殊,要离开皇都,所需的准备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他压根没想到要跟随,却没想到在看见某人后瞬间改变了主意。 「锦轩,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着躲在沐依儿身后的女人,华少楚额角一抽,沉声问。 本以为躲得挺好的锦轩身形一僵,发现躲不了,这才不甘愿的现身,「为什么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还认得出来?」 锦轩很郁闷,非常非常的郁闷。她躲了华少楚很长一段时间,总算在前几天甩开他的监视溜出城,直奔疫区找沐依儿,没料到沐依儿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得知沐依儿要去边疆,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当下自然是又撒娇又纠缠,被她缠了整整一夜,沐依儿这才顶着黑眼圈无奈答应。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过了一关还有一关,她早料到华少楚不会放过她,因此事先乔装成沐依儿的贴身丫鬟,却没想到还是被他识破。 难道这就叫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想到这,锦轩突然很沮丧。 「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华少楚咬牙说:「走!同我回去。」 「我不要!」锦轩又躲回沐依儿身后不出来,抿唇道:「我要陪依儿去救人,我也要为天皓尽一份心力。」 她好不容易抓到这次机会,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华少楚拉下了脸,也不跟她废话,伸手便想抓人。 就在这时,一旁的沐依儿开了口,「让她跟吧,有我看着,总比她之后自己偷跑来得好。」 她算是看清锦轩的决心了,明白若是不让她跟,她迟早会再跑,倒不如成全她,以免她惹祸。 v第38章[03.07] 听见这话,华少楚一张俊颜更加阴沉,不得不说,沐依儿说得极对。 他沉思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后,便说:「好,我也去。我得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你们先在这等着。」 他不是不相信沐依儿,而是不放心锦轩,所以他要跟去。 「什么?你要跟?」锦轩瞪大双眸,一脸的不情愿。 华少楚瞪了她一眼,「不愿意?那行,你也别去了。」 「没!」她忙像拨浪鼓般摇着头,露出谄媚的笑,「欢迎!再欢迎不过了,有华少爷的陪伴是我的荣幸,怎么可能不愿意,呵呵呵……」 天知道说出违心之论的她有多么心塞呀! 「哼!」华少楚冷哼了声,这才离去。 他要离京就得动用到替身,还要瞒过皇帝的爪牙,一个时辰着实不太够用,他必须抓紧时间。 看着离去的华少楚,锦轩原本兴奋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她就是为了躲他来着,可这会儿得一起去边疆,她还怎么躲呀? 见好友一脸郁闷,沐依儿失笑,「怎么?总算是达成你的愿望了,还不开心?」 锦轩只是抬了抬眼皮睐她一眼,闷声说:「你不懂啦……」 「你不说我怎会懂?」沐依儿这才发现好友似乎有心事,关心的问:「是不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解决不了的事?锦轩想到这阵子困扰着她的问题,极闷的说:「本来以为解决了,可现在又绕回原点了。」 摆脱不了华少楚,问题就无法解决。 听见这话,沐依儿扬了扬眉,问:「是不是和华少楚有关?」 她算是看出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事了,若是以前,在感情上和锦轩半斤八两的她或许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在经过和锦修的甜蜜相处后,她在感情方面的敏锐度可以说是进步神速,尤其是华少楚看着锦轩的眼神,简直和锦修望着她时一模一样,让她想不发现都难。 锦轩没想到她猜得这么准,憋了几个月的心事再也忍不住,望着她说:「呃……那个,依依呀,你说,一个男子会欺侮一个姑娘,除了喜欢之外,有没有可能就是好玩罢了,并没有什么意思?」 沐依儿闻言失笑,敢情这傻姑娘开窍了? 「你问的可是华少楚?」不得不说,锦修和华少楚不愧是好友,两人欺侮喜欢姑娘的模式简直是一模一样。 锦轩粉脸飞红,忙摇首,「没、没有!我就是问问……」 「哦……问问?」沐依儿调侃的凝视着她那红艳艳的双颊。 锦轩被她盯得羞赧,索性不问了,「算了,当我没说话。」 沐依儿见她恼了,这才不闹她,认真的说:「锦修的确很爱欺侮我,可要是我真恼了,他又比谁都紧张。我只能说,你不能把欺侮一个姑娘当作喜欢一个人的基准,而是该用心感受对方的心,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人对你是否是真心的关爱,而非只是单纯的好玩,你说是不是?」 感情之事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同,她能说的也就这些,剩下的该由她自己感受才对。锦轩听完顿时培下脸,「你这有说和没说还不是一样……」若她懂,又何必问? 可沐依儿却不再多说了,毕竟这样的事说再多也比不上她自己开窍来得好。 一个时辰很快便到了,前往边疆的商队也终于出发了。 华少楚越过朝廷派粮至边疆一事是机密,自然不能让人知晓,至少目前还不能。要知道皇帝对他可是忌惮得很,绝不会允许他做出提高声望之事,所以从寿城出发的其实只是一个小商队,有米粮、药材和一些民生用品,却不足够供给边疆的士兵。 可华府的商行遍布天皓国各个城镇,同一时间,各个城镇皆有这样的商队出发,只要这些商队顺利到达,就能解决边疆的燃眉之急。 商队浩浩荡荡的踏上了旅程,沐依儿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悠然的白云,心里却是一片沉重。 她若没记错,接下来三个月天皓和凤阳将进行一场大战,那场大战死伤无数,加上疫病的蔓延,让两国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靠她一个人的力量,真的有办法扭转这个结局吗? 沐依儿不知道,她只知她会尽力去帮忙有需要的人。 锦修的心情很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 收到传讯兵送来的信件后,他已经坐在原处整整一个时辰了。 锦威来找儿子,这才发现他像雕像一般动也不动,那张肖似其母的俊颜正拉得老长,彷佛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阿修,发呆呀?」面对儿子,锦威不再是将军,只是个普通的父亲,见儿子愁眉不展,他自然得关心关心。 锦修没说话,而是把手上的信递给他。 锦威接过后快速的扫了遍,接着便是一阵宏亮的大笑,「好!不亏是我锦威的媳妇儿,有见识、有胆量,我喜欢!」 最后一句话让锦修忍不住瞪了父亲一眼,那是他的娘子,他爹是怎么说话的?能不能尊重点? 「若是来的人是娘,您还会不会笑得这么开怀?」锦修冷冷的堵了他一句。 「咳!」一句话让锦威的笑声戛然而止,轻咳了声,「媳妇儿有这个能耐,我们该支持她,你苦着张脸干么?」 锦修一直知道沐依儿能干,却没想到她连瘟疫这种不治之症都有办法。 v第39章[03.09] 想到方才信里所写的,他又沉下了脸。 这该死的女人不仅自告奋勇跑去疫区,更该死的是她竟然先斩后奏,跑来边疆医治病患,还只用一封信便想打发他!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么做有多让人担心? 这就是锦修沉着脸一个时辰的原因,因为媳妇儿的不听话。 锦威也是个护妻狂魔,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看着儿子一脸担忧,拍了拍他的肩,坐到他身旁,说:「既然这么担心,就去接她吧。」 这话让锦修一怔,抬起头看着他。 「你不是说少楚正在筹集粮草?粮草对我们十分重要,我命令你前去接应。」锦威沉声又道。 存粮仅剩半个月一事是机密,若这事传出去,凤阳国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所以这事绝不能透露出去。而华少楚会派人送粮草至边疆一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儿子知晓,派儿子去护粮再适合不过。 「领命!」锦修也不矫情,立刻站起身,扬声应下,脸上的阴霾瞬间少了大半,「我这就去准备。」说着便像阵风似的瞬间离去。 看着只留给他一屁股灰的背影,锦威瞪眼低骂,「这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爹,道谢也不说一句!」 沐依儿他们启程已快十日,这十日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 她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愈接近边疆,灾情愈严重,有的村庄甚至只剩下少数等死之人,其他人早已离去。 「依儿,药草快没了……」锦轩顶了阿喜的位置跟来,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自然得帮忙。 虽然华少楚对她前去接触病患一事十分反对,可锦轩压根就不理他。 「又没了?」沐依儿拧起柳眉。为了此行,她可是备了大量药草,没想到还是不够……好在有些药草附近的山里便能采得,勉强还能应付,就是一些珍贵的药材比较麻烦,不过有华少楚这个大金主在,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在调度上有时会慢了些。 沐依儿净了净手才说:「行,我带人去采。」 不料她才站起身身子便一晃,若非撒轩眼捷手快的扶住她,肯定会栽倒在地。 「你别去。」锦轩见她累得脸色发白,忙拦住她,「你几天没能好好休息,都累得快昏倒了,还想去采药!你去休息一会儿,药我已经认得了,我带人去就成了。」 要说这一路谁最疲惫,肯定是沐依儿。她凡事亲力亲为,只要有病患,她绝对不会落下一个,也因此原本一块出发的商队因进度问题,只好抛下他们先行离去。 而锦轩和华少楚便是留下的人,除此之外华少楚还留了十个人给她当助手,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光靠这些人根本救不完一路走来的病患。 别说人力了,就是药材也不足,这才会让沐依儿蜡烛两头烧,又要医治病患,又得去备药,十日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让人看了心疼。 「你可以吗?」沐依儿是真的累了,一连十日睡不到一、两个时辰,让她异常疲惫,她需要休息,否则没办法进行接下来的医治。 「包在我身上。」锦轩拍着胸脯打包票。 沐依儿不放心,将几种药草的形状和特征给画下,让锦轩带着后,才拖着已累到临界点的身子去休息。 她睡得很沉,却不是很安稳,即便在睡梦之中,她也在医治病患,一双手忙碌不已,一会儿诊脉、一会儿扎针。 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着自己,让她动弹不得。她拧起眉试着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反而被压制得更紧。 最后沐依儿放弃了,因为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不一会儿便再次沉沉睡去。 她睡了很久,从天亮至天黑,似乎怎么也睡不够似的,想继续睡下去,可是有什么在干扰着她,她不只感到身子沉重,身上还有什么在游走着,湿湿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人正一点一点的亲吻着她的肌肤…… 等等!亲吻? 这认知让她吓醒,正想跳起,耳畔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醒了?」 沐依儿瞪大美眸,还未反应过来,那微启的唇儿便被人攫了去。 柔软的唇细细地摩挲着她的,湿润炙热,见她转醒,原本温柔的吻转为粗暴,像是惩罚似的,惹得她浑身轻颤。 在看清眼前之人后,沐依儿这才放松身子,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眯起了眼。 这吻称不上美好,反而有些刻意的粗暴,甚至…… 他修长的指不知何时抽掉了她的腰带,偷偷钻进衣袍中,隔着红肚兜覆上了她的丰乳,轻轻地抚摸着,指腹往那诱人的花蕾蹭动,直到它盛开。 「唔!别……」沐依儿被他这举动一惊,想挣脱,却发现身子在他的逗弄下瘫软无力,微眯的双眼水光潋泷,面色如潮,只能无助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沐依儿,别以为用这眼神看着我,我就会原谅你。」潜入佳人香闺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夜不休、连日赶至的锦修。 看着身下满面潮红、媚眼如丝的小女人双眸微眯,不住轻喘,如牡丹初绽的撩人风情惹得他口干舌燥,他几乎忘了自己该好好教训这不听话的女人。 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肆意的搓揉着布料下的花蕾,惹得身下的沐依儿娇喘连连,连忙讨饶,「我、我知错了……别、别这样……」 「一句知错便想了事?」锦修一想到她大胆的行径便一肚子火,「沐依儿!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你相公?」 她知不知道要是她不小心染上了疫病,他该如何?她知不知道一个人沿途治病有多危险? 现在的天皓可以说是一团乱,内忧外患交加,凤阳国铁骑侵门踏户,加上瘟疫肆虐,四处都不平静,甚至冒出许多打劫的盗匪,她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没想过他会担心? 见他沉着俊颜,眼里满是担忧与害怕,沐依儿这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紧紧的抱着他,轻声说:「对不住,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希望能够尽一份心力,若是能将解决瘟疫的药方传扬出去,凤阳国说不定会因此退兵,这场仗能够提早结束,你也能早日回京。」 v第40章[03.10] 她有善心,当然也有私心,她不否认这么做有部分是为了锦修。 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他武功再高超,她仍然不放心,最好的方法便是一劳永逸地解决战争的源头。 听见她的温言软语,锦修心头的怒火早已消了大半,又听见她这么做是因为他,仅剩的怒气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可他还是板着张脸,沉声说:「我不会原谅你。」 不原谅?沐依儿咬着唇,正想着该怎么让他气消时,又听见他说—— 「除非你现在就嫁给我,我等不到回京了,我现在就要你当我的娘子。」说着,他下身一顶。 沐依儿感到有个硬物抵在她双腿之间,顿时粉脸如霞,忍不住轻捶他的胸,「你这色狼!」 敢情这家伙不原谅她就是为了拐她成亲,好早日洞房?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依依,你睡昏头了吗?赶紧起来用晚膳了!」 门外传来锦轩的大嗓门,让睡梦中的沐依儿蓦地惊醒。 一睁眼,她便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娇躯正被某人紧紧的环抱着,而抱着她的锦修也与她一样赤身裸体。 这情况让她十分慌乱,忙喊,「我等会儿就到。」 「快些,饭菜都凉了。」锦轩又喊了一嗓子这才离开。 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沐依儿松了口气,她真怕大而化之的锦轩会破门而入。 「锦轩那丫头也来了?」 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让沐依儿身子一僵,她想到了稍早之前的事。 虽然锦修守住了最后一道的防线,没有对她……可两人却把夫妻间的亲密事都给做遍了。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待两人走出房门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看见自家哥哥出现,锦轩瞪大双眸,接着脖子一缩便要溜_。 她见沐依儿迟迟未来,本想再去唤一次,却被华少楚给拦住。她本来还埋怨来着,现下只剩满肚子的感激,没想到这讨人厌的男人偶尔也会做对的事…… 「你要去哪?」锦修半眯着眼,看着那像老鼠一般躲躲藏藏的妹妹。 锦轩身子一顿,这才干笑着转过身,「哥哥,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你瞧这碗筷才一副,我这就去替你拿来!」说着身子一跃,逃了。 锦修看着她逃窜的背影,没有去追,而是对一旁的好友说:「你辛苦了。」 「……」敢情这是托孤的意思? 华少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道:「你来是为了要接粮?」 锦修点头,「事情可顺利?」 「我办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华少楚挑眉,接着又说:「目前已有十八队商队往天阳城而去,第二批会在十日后抵达,这些粮草应该能够支撑三个月。」 「三个月……」锦修低喃,俊眉紧拧,「只能撑三个月的时间,可三个月内战争有办法结束吗?」 锦修不知道,华少楚也不知道,他们只是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天皓,保护他们的国家以及百姓。 沐依儿见他们似乎有事要商量,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去用膳,你们聊。」 她已有整整一日未用膳,肚腹饿得直打鼓。 锦修见沐依儿退了出去,这才开口问:「你下定决心了?」 「目前这情况,我再不做决定,天皓只有亡国一条路。」若是可以,他也想逍遥的当第一皇商,娶个娘子过小日子,什么事也不必想,偏偏天不从人愿。 在听华少楚亲口表态后,锦修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这趟回去后也该有动作了。」 并非他大逆不道,而是当今圣上实在不是当皇帝的料,再这么下去,真会如华少楚所说,只有亡国一路。 况且他拥护华少楚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华少楚原本就有竞争皇位的资格。 华少楚的母亲华情雅是当年的天皓第一美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习得一身出色的舞艺,舞姿艳冠群芳,虽是商户出身,求娶之人却如过江之鲫,偏偏这样一朵娇花在先皇亲临华府那夜而凋零…… 那日华府被选为皇商,华家老爷大喜,宴请亲朋好友与交好的官员,并让独生女上台献舞,没想到先皇竟乔装入席,华情雅这一舞当场掳去了先皇的目光,他一眼便看上天皓第一美人。 当夜他趁着酒醉,潜入佳人闺房,夺了她的清白之身。 事后先皇食髓知味,要将她接入宫,择日封为嫔,可华情雅是个硬气之人,无端被人凌辱,还得入宫服侍奸淫她之人,说什么她都不能接受,当天便悬梁自尽,好在贴身丫鬟及时发现,这才将人给救下。 先皇得知后震怒,扬言华情雅若是敢死,他便拿华府百余口陪葬。华情雅遭受威胁,求死不能,只能麻木的活着。 v第41章[03.11] 先皇似乎对她是真心喜爱,得知她不愿入宫,也不再强求,而是在空闲之际微服出宫至华府寻她。 华情雅却是恨死先皇,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本有着锦锈前程,能嫁个好郎君相夫教子,过上寻常女子渴望的人生,却让先皇给毁了,还得为了家人的性命委身于他,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简直是生不如死。 她一日日的消瘦,想着若是能这么死去也好,偏偏在这时她发现自已怀了身孕。 得知此事,先皇简直乐坏了。他子嗣不丰,至今才生出三个公主,皇子倒是一个都没有,所以华情雅有孕一事让他非常重视。 有了孩子,华情雅自然不能再这么瘦下去,感觉到肚腹里的小生命,身为母亲的天性让她稍微振作了起来,可惜她的身子因长期虚弱坏了根基,生下华少楚不久便撒手人寰。 先皇得知她香消玉须的消息后悲痛不已,将心爱之人逝去的悲痛强压在甫出生的华少楚身上,也因此即便华少楚是他的第一个皇子,他依然对华少楚不闻不问。 三个月后,他的另一名妃子杨妃也为他产下一子,有了这个孩子,先皇对华少楚就更加不上心了,也因此华少楚虽是皇长子,却没有入皇室玉牒。 华少楚也是可怜,明明没想过要争,偏偏因为他的身分,从小到大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剌杀与毒杀,若非先皇还在世时杨妃不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恐怕这世上早已没有华少楚这个人了。 等到先皇离世,华少楚羽翼已丰,更加懂得怎么隐藏光芒。而新皇就是个只爱美人、沉迷酒色的货色,发现华少楚和他一样是个爱好女色的浪荡子后,暂且留下他的命,毕竟知道华少楚身分的朝廷命官不在少数,若是他才上位不久便杀了华少楚,肯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于是他派人监视着,只要华少楚没有异动,他便暂时不除掉华少楚。 然而杨妃不同,依旧想除去华少楚以绝后患,却都被他给躲过。 华少楚处于被动,为了保护华府、保护他在意的人,他一直装疯卖傻,然而经过长年的隐忍,他已经受够了。 再说,现下的状况已不是他不争便能解决,等到凤阳国占领天皓,他一样会失去所有。 华少楚点头,「待这次回去,天,便会变了。」 「我人在边疆,没办法回去帮你,但你放心,天皓我会帮你守好。」锦修认真说道。两人都希望天皓国的这场劫数能赶紧过去。 「照顾好自己,若下次见面,你身上少两肉,我就……」锦修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沐依儿俏脸微红,忍不住轻捶他,「别闹!」 这男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和她讨论她胸部的大小?他还知不知羞呀! 锦修见她羞红了脸,更加想逗弄她,低声又说:「我是认真的,若是它再变小,我也只能辛苦点,夜夜揉它,看能不能让它长大一些。」 「还说!」沐依儿都快不敢抬头见人了。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浓情密意,华少楚终于忍不住咳了声,没想到沉浸于甜蜜气围的两人压根没理会他。 他瞪眼,又用力咳了几声。 依然没人响应他,倒是一旁的锦轩看他咳到肺都快掉出来了,忍不住问:「你怎么咳成这样?难不成也被传染了瘟疫?」 瘟疫?他不过是咳个几声,这女人这么希望他死是不是?华少楚狠狠瞪了她一眼。这话拉回了锦修和沐依儿的注意力,相较于沐依儿的羞涩,锦修倒是十分坦荡,看向华少楚,不悦的道:「打扰未婚夫妻道别是件十分不道德的事。」 「你们少说道别了小半个时辰,究竟是谁不道德?」华少楚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就眼前这个一遇到沐依儿就不要脸面的家伙才说得出口。 「好了,你该出发了。」沐依儿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忙催促锦修出发,「路上小心点。」 若非他这趟有任务在身,必须护送粮车回军营,而沐依儿又坚持要一路行医,他真想把她给一块绑回去。 「你才该小心,记得,不准再瘦了,听见没?」锦修心疼的看着她那瘦削的脸庞,都快见不到肉了。 「听见了。」沐依儿点头。 两人又话别了一会儿,锦修才跃上马,扬长而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沐依儿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她也得抓紧时间将治愈瘟疫的药方推广出去,希望能因此结束两国的战争。 「我想爹了……」锦轩不舍的看着自家大哥离去的身影,嘴里说着想爹,事实上压根就是想上战场去杀敌,这点不必明说,沐依儿和华少楚都知道。 「还不回去弄药?不是来帮忙的?」华少楚瞪着她,粗声粗气地说。 锦轩撇嘴,「知道了,这不就要去了吗……」 她真心觉得这趟出门很亏,明明就是想躲他来着,偏偏她走到哪儿,华少楚便跟到哪儿,压根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她实在不懂,他这么跟着她是做什么?她又不是犯人,就这么怕她偷跑是吗? 看着两人边走边斗嘴,沐依儿笑着摇头。 其实这两个人挺配的,就是不知道锦轩那傻丫头何时才能明白华少楚对她的心。 沐依儿又看了眼锦修离去的方向,这才跟在两人的身后缓步进城。 他们并没有发现,城外一处隐密的树林内躲了几个人,那几人紧紧盯着沐依儿的背影,直至她没了身影,那人才低声说:「你们说的就是这个女人?」 开口之人的口音有些奇特,似乎不是天皓国的口音。 「就是那女人。」另一个人点头。 「好,照计划行事!」 两人说完便隐身离去,那树丛彷佛从未有人来过。 v第42章[03.13] 【第九章 被敌国绑架】 虽然天气渐渐转冷,但瘟疫的蔓延却没有因此而减缓,每日都有人离去,每个城镇都能听见百姓痛失亲人的悲泣声。 好在在沐依儿的努力下,只要是她行经的城镇,瘟疫皆能得到控制。这些受惠城镇的大夫在家乡病情得到控制后纷纷走出家园,往其他瘟疫肆虐的城镇而去,目的自然是救助更多的人。 这,是沐依儿的请求。 她很清楚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只能救助少部分的人,所以她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召集当地的大夫,将防治与救治瘟疫的方法给传播出去。 一开始她所受的冷眼可不少,毕竟治愈瘟疫一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不怪没有人相信,这也是为何沐依儿每到一个城镇都得停留一阵子的缘故,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成果更令人信服。 天皓国的疫情在沐依儿的努力下渐渐改善,可她并不知道,因为如此,她已被人给盯上了。 看着手中的信,锦修一张俊颜沉得吓人。 他才刚护送一半的粮草回营,解决短期内军营缺粮的危机,正要向锦威请示要回天阳城接媳妇儿,没想到却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运至天云城的另一半粮草被劫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军营缺粮一事暴露了,劫粮之人不必说,肯定是潜入天皓的凤阳探子。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锦修在接获粮草被劫的消息没多久,又收到华少楚从天阳城传来的信,信里只有十分简洁的一行字—— 沐依儿失纵了! 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让锦修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 粮草被劫、沐依儿失踪,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日,前后差不到几个时辰,让他不多作联想都难。 若沐依儿是被人给掳去,那么十之八九和劫粮车之人脱不了关系。 在请示过锦威后,他再一次马不停蹄的赶到天阳城。 「她是到山里采药时失踪的。」华少楚愧疚的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赶至的好友,歉然的道:「对不住,是我没照看好她。」 他答应过锦修会照看好沐依儿,却不料将人给看丢了…… 一旁的锦轩哭个不停,哑声说:「哥哥,不是华少楚的错,都怪我,要不是我任性,依儿也不会不见,对不起……呜……」 锦轩很少哭,她个性乐观,大而化之,极少有事情能让她落泪,偏偏这一次她哭得不能自已。 原本该是她去采药的,却因为她和华少楚赌气,一气之下跑到城里闲晃,华少楚找不着她自然是气急败坏,沐依儿见他如此紧张,便让他前去寻她,自个儿背起竹篓到山里采药,没想到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锦修不管沐依儿是为何出城,他只在乎她为何失踪,「跟去的人怎么说?」 「没人看见。」华少楚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说沐依儿当时告诉他们要再往深一点的地方去采药,让他们在原处等她,谁知她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带头寻了近两个时辰还是寻不到人,这才赶紧回来告知。」 「哥哥,依儿会不会是被野兽给、给……」锦轩说不出她的猜想,眼泪却落得更凶了。 「不会。」锦修一口否定。 他知道沐依儿的能耐,她虽不懂武,可防身的招数并不少,他临走前,她曾备了许多药给他,除了治内、外伤的药丸,还有能够防毒虫蚁兽的药粉,只要在身上撒上一点,就是大型野兽也不敢近身,这点他亲身经历过,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他一听见沐依儿失踪的消息,第一个想法便是被人给掳走了。 锦修看向华少楚,将运至天云城的粮车被劫一事告诉他后,才沉声说:「我怀疑是凤阳国的探子掳走了依儿。」 华少楚听完他的话,双眉紧拧,「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去救人。」 「就一个人去?」华少楚看了看他身后,再次确定他就一个人来。 「一个人足矣。」自己的女人当然得自己去救,他知道华少楚在意的是什么,于是接着说:「其余之人随后就到,除了救人还得抢回粮车,这事靠我一个人自然做不到。」 「你知道去哪救吗?」这才是重点。 对于锦修的能耐,华少楚十分清楚,他的武功上乘,脑袋更是不差,若说其父锦威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锦修便是那谋划布局之人。 不是说他没有能力,他绝对有能力取代其父,成为天皓国新一代战神,然而他却选择避其锋芒,在帐营里出计策、摆兵阵,只因他知道一门两虎将是天家大忌。 可他的精明与睿智要能够发挥,前提是不扯上沐依儿。而这一次偏偏是沐依儿被掳,这让华少楚很担忧,担忧他会失去平常的冷静。 「若是没猜错,他们劫了大半的粮车,定是会尽快送回凤阳。据我所知,三日后有一队商队会出城,前往横亘天皓和凤阳之间的天凤山脉。」若是他猜得没错,那商队就是凤阳国长年隐在天皓国内的探子拥有的。 华少楚自然听出他的猜疑,脸色顿时极差,「没想到凤阳国竟然有这般大的能耐……」 在敌国开设商行?这他华府也做得到,只不过他华府的商行开得明目张胆,凤阳国却是偷偷摸摸。如今他们在战乱之际暴露,劫去军营所需的大半粮草,无疑是在天皓的背上戳了一刀。 这个猜测对已下决心要夺皇位的华少楚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和粮我都会带回,而且会让他们后悔招惹到我。」锦修那张俊美的脸庞满是阴沉,恨不得现在就把沐依儿给救出。 「我也要去。」锦轩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的说。 「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我非去不可!」锦轩十分坚持,「是我任性才会害依儿遇险,我得去救她。」 v第43章[03.14] 锦修沉下脸,正要开骂,华少楚已一把捂住锦轩的嘴,「我处理。」 这女人,难道看不出锦修已濒临抓狂的边缘? 身为锦修的好友,华少楚自然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眼前的锦修看似冷静,可他却能自锦修那打从来到这便没有松开过的双手看出他有多么的担心与害怕。 他更知道锦修能耐着性子不马上冲去救人已是难得,若锦轩再不知死活的添乱,他怀疑好友会手刃亲妹。 「唔!唔唔唔——」锦轩被他给制住,十分生气,叫个不停,想挣脱却敌不过华少楚的蛮力,只能瞪着眼被他给强行带下去。 锦修压根没心思管他们,他一颗心全在沐依儿身上。 「依儿,你等我。」 时序进入初冬,略带寒意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枯叶随风飘飞,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终飘落在地。 如今天气不算极冷,可是风一吹来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沐依儿是被一阵风吹醒的。 她想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无法动弹,这让她心头一惊,恍惚的意识这才回笼。 她被人给绑走了。 这认知让她的心一沉,却没有慌乱,而是冷静的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她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外头应该是白日,可马车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除此之外,她双手双腿被绑,动弹不得,好在只是身体受限,并没有被下药。 这让沐依儿松了口气,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随着马车的颠簸,沐依儿再次沉沉睡去,不是她心大,被人给绑架了还睡得着,而是她真的太累了,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入眠。 待她再次醒来,气温比先前再凉一些,这让她知道日阳已落下,外头应该已天黑。 也是在这时,行走一日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沐依儿的心提了起来,没多久车帘便被人掀了开来。 外头有着篝火散发出的亮光,许久未见光的沐依儿双眸眯了眯,好一会儿才适应,看向进来的人。 「沐姑娘,得罪了。」进来的是一名中年妇人,虽说着天皓国的语言,却有着浓浓的凤阳国口音。 「你是凤阳国的人?」沐依儿这才知道竟是敌国之人绑了自己。 为何绑她?是因为得知她是锦修的未婚妻,所以想以此要挟他? 这猜测让沐依儿的心更沉,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更加警戒。 妇人见状忙说:「沐姑娘,你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帮忙。」 「帮忙?」沐依儿眨了眨眸,她能帮什么忙?难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妇人便说出她心里所想。 「我们知道沐姑娘是个神医,能够治愈瘟疫,我们请来沐姑娘,就是想拜托沐姑娘救救我们的国民,让他们免于瘟疫之灾。」妇人说完忙向她行了个大礼,深怕她拒绝。 「请?」沐依儿拧起眉,动了动早已被捆绑到毫无知觉的双手,冷声道:「你们的待客之道可真特别。」 妇人很尴尬,忙向外探头,似乎在询问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子走来,沉声道:「这确实是我们的不是,还不快松开沐姑娘身上的绳索!」 「是。」妇人这才敢上前解开束缚住沐依儿的绳子。 重获自由,沐依儿转了转麻痹的双手,看向立在马车外的男子,「你是这里做主之人?是谁将我绑来的?」 她虽不懂武,但防身的招术可不少,掳她之人趁她不察将她击昏,这般近她的身,付出的代价自然不会小。 提起这事,男子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沉声道:「我乃凤阳国呼延律,的确是做主之人。沐姑娘好手段,那将你绑来的人此时正受奇毒之苦,下不了榻。」 想到那人的惨样,呼延律这铁汉子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那人浑身奇痒无比,痛苦难耐,抓到浑身溃烂,几乎见骨。 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实际上是个狠角色,也因此他只敢将她绑在马车内,不敢靠近一步,就怕落得和接触过她的人一样的下场。 在确定他们将她绑来并无恶意后,沐依儿也不啰嗉,从怀中掏出两枚药丸给了妇人,「这是解药,其中一枚你化水服下。」 妇人早在听见方才的对话时便吓得直发抖,此时见到沐依儿递来解药,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后赶紧服药去。 「多谢沐姑娘。」呼延律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这句道谢倒是真心实意。 「我可以将药方给你,条件是你必须放了我。」沐依儿是想解决两国的战争不假,却没想过要去凤阳国做客,先不说去了还能不能回来,就说锦修知道她被绑,肯定担心坏了,她得赶紧回去,以免他找不着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沐依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呼延律有求于她,定不会为难她,只要答应他的条件便皆大欢喜。 谁知呼延律却是摇头,「很抱歉,沐姑娘,还是得请你和我们走一趟,但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们定会将你安然送回天皓。」 v第44章[03.15] 这回答让沐依儿拧起了眉,「我相信你已调查得很清楚才会将我给掳来,那么你应该也知道,只要照着药方上的方法做,便能控制好疫情,我去不去凤阳国意义并不大,去了反倒可能给你们带来麻烦。」 她不相信他们会不晓得她是锦修的未婚妻。 这道理呼延律当然懂,可这次除了她之外,他们还劫了天皓的粮草,且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她回凤阳国医治他们的…… 这些他都不能说,于是淡声道:「沐姑娘好好休息,待会会有人送上晚膳。」说罢,他转身就走。 他不怕沐依儿逃跑,就算她会使毒又如何?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就是从他手上逃脱,也走不出这荒山野岭。 沐依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不放人,她也是没辙,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们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锦修……」看着车帘外被云雾遮蔽住的山头,沐依儿拧起了柳眉,却什么也不能做。 「沐姑娘,用膳了。」妇人端着晚膳来到马车前,轻唤着在里头配药材的沐依儿。 沐依儿听见叫唤,这才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望向外头的天色,「这么晚了?一天又过去了……」 这已是她被绑来的第三日,这三日里,她总算套出呼延律为何不肯放她走的真正原因,凤阳国的太子南宫睿得了愈疫。 未来储君命在旦夕,这对凤阳国绝对是个大打击,这也是为何凤阳国不惜暴露在天皓的探子,也要将她带回去的缘故。 看着眼前精致的膳食,不得不说,呼延律的确将她当成贵客在招待,除了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外,他给了她极好的待遇。 用完膳食,她望了望外头尚未转黑,仍有着点点红霞的天色,步下了马车,对妇人说: 「我去消消食。」 「哎!」妇人是呼延律派来照顾她起居的厨娘,听她这么说,也没跟上前,而是在原处候着。 这已不是沐依儿第一次这么要求,她不喜人跟,呼延律也不拦着,任由她去,毕竟附近都有他的人守着,就是沐依儿要跑也跑不远。 不过沐依儿也没想过要跑,每一回她都会在一个时辰内回来,所以妇人很放心的任由她离开,往深林里走去。 可呼延律没想到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这是沐依儿一整日最放松的时候,虽然呼延律十分礼遇她,可她毕竟是被掳来的,说句难听的就是犯人。 所以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稍稍喘口气,就算她很清楚远处仍有人不放心的监视着,可他们不会近身,这就够了。 这次歇脚的地方有条小溪,流水清澈见底,泉声淙淙,让沐依儿这几日紧绷的心也为之一松。 望着溪里自在优游的小鱼,她低声喃喃道:「已经第三日了,也不知道锦修是不是担心坏了……」 她自言自语着,这儿就她一人,自然没有人响应。 可就在这时,她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还知道我会担心?」 这句话让沐依儿蓦地瞪大双眼,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让人给紧紧抱住,接着被人堵住了双唇。 「唔……」他吻得十分急切,沐依儿能感受到这一吻传来的热情以及不安,嗅着那带着酸味却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她倏地红了眼眶。 「别哭,我来了。」感觉到落至唇上的热泪,锦修心疼的将她拥得更紧,哑声道。 沐依儿的泪却是落得更凶,在他的细声安抚下才缓缓止住,哽咽的说:「你是怎么潜进来的?」 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劲装,风尘仆仆,脸上满是胡碴却依旧掩不去那一身挺拔风姿的锦修,沐依儿担忧的问。 「这不重要,你有没有受伤?」锦修自然不会告诉她,为了追查她的下落,他日夜不歇一路查到此处,遇到的危险更是不必多说,最重要的是她是否安好。 见他一脸疲惫却依旧担忧着自己,沐依儿眼眶更红,忙摇首,「没有,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那就好。」见她似乎真没受伤,锦修这才松了口气,又说:「我带你离开。」 说着,他便要抱起她,谁知却被沐依儿给拒绝了。 「不,我要留下。」 锦修拧起了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她要留下? 沐依儿点头,对他说:「他们抓我来是希望我能解决凤阳国瘟疫一事,凤阳国这次会突然侵犯天皓,也是因为这场瘟疫……」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锦修,相信他懂得其中的利弊,并把凤阳国太子患病一事也告知他。 谁知听完她的分析,锦修却依旧不允,「那又如何?依儿,战争之事你不用管,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或许她分析得很对,也的确能让战争提早结束,可她却忘了她是他的女人,要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带回敌国,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沐依儿早料到他会拒绝,拧眉又说:「锦修,你知道天皓的情况并不好……」 这场战争加上疫情爆发,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再这么下去不是两败倶伤便是天皓灭亡。为何她会这么说?若是以往,天皓国的国力的确赢过凤阳国,可也只是略胜一筹。而如今的天皓国摊上了个烂泥一般的帝王,不过登基三年便已是民不聊生,连两国交战都能因为害怕瘟疫传入皇都而不派粮草,再这么下去,不必凤阳国来攻,天皓国便已先亡。 「那又如何?」锦修仍不答应,「若是天皓要靠你一个人去救,我宁可战死!」 v第45章[03.16] 说到底就是不肯让她涉险。 这让沐依儿很无力,偏偏好说歹说他都不点头,最后她只能颓丧的闭上嘴不吭一声。锦修见她恼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可以留下。」 「真的?」沐依儿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当然是真的。」他手一扬,飞快朝远处飞射出一枚石子,石子精准的击中稍早被他击昏之人的穴位。 那人幽幽醒来,不负锦修的期待,一转醒便脸色大变,忙从怀中拿出一只口笛,用力的吹响。 笛声一响,便有数十道身影快速的朝锦修和沐依儿所在之处而去。 直至被包围沐依儿才回过神,瞪向锦修,「你这是做什么?」 他疯了不成?居然叫醒人来抓他! 锦修却是紧紧的将她环在怀中,霸气的说:「既然你非入龙潭虎穴,身为你的未婚夫,自然要陪伴左右。」 「你——」沐依儿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到如此。 她错了行吗!现在后悔不知道来不来及? 「锦修?锦家军的智囊军师,这可真是稀客呀!」闻讯而来的呼延律见到他,双眸闪动着不明的光芒,其中最多的便是意外之喜。 「我来接我的未婚妻回去,你们可允?」锦修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 呼延律的回答是哈哈大笑,「接回去是不可能的,留你一块做客倒是可以,不知锦公子可赏脸?」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带路!」锦修揽着沐依儿迈步而去。 这反应让呼延律笑容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前。 为何他有种对方自投罗网是刻意为之的感觉?可这没道理呀…… 倘若沐依儿知道他心里所想,肯定会重重的点头,因为他没猜错,她家的锦狐狸就是故意的! 呼延律的脸色十分难看。 「被劫回去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传讯之人,他的语气十分恼怒。 「是……」那人身上还带着伤,低声说:「本以为能安然走过天凤山脉,没想到就在要 通过凤凰谷的时候,两侧突然冲出数百人,说、说他们是山贼,来抢劫的……」 那人愈说声音愈低,到最后索性没了声。 「山贼?」呼延律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那哪里是什么山贼,分明就是天皓国的人!该死的锦修,我就说他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个地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呼延律气得差点吐血。 为了劫这批粮草,他们暴露了在天皓国隐藏许久的商队,为的就是要让天皓国在缺乏粮草的情况下主动投降。 当然,要击垮天皓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毁了这批粮草,偏偏劫来的粮草数量之大,对资源较天皓国贫瘠的凤阳国可是一块大饼,尤其是在这瘟疫横行的时期,所以他舍不得,反而用尽一切力量要将之运回凤阳国,没想到就差这么一步,竟然功亏一篑。 眼睁睁看着大饼被人给抢走,呼延律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一甩袍子,往不远处才刚刚扎下的营账而去。 「来,冰冰凉凉的很好吃,快吃一口。」锦修拿着剥好的冰镇葡萄递到沐依儿嘴边哄着她。 「我还忙着,等会儿。」沐依儿还在炮制药材,敷衍的说道。 锦修见状眯了眯眼,把葡萄放进自己的双唇之中轻咬,扣住她的后脑倾身吻住了她。 「唔——」感觉到口中香甜的味道,沐依儿瞪大了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还未等她反应,锦修便已退了回去,扬起一抹邪气的笑,低声道:「原来这么吃东西味道更好。」 沐依儿嘴里还留着他咬下的半颗葡萄,俏脸倏地一红,娇嗔怒骂,「锦狐狸,你能不能正经点!」 这家伙有没有一点当阶下囚的自觉呀!成日缠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不是闹她便是像方才那样动不动就吻她……若不是他的双脚被上了枷锁,她真会以为他是来郊游的。 「我何时不正经?」锦修挑起弧度极为好看的眉,反问她,「我心爱的未婚妻忙到连饭都不吃,我看了心疼,自然得亲自『喂养』,这怎么能说是不正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让沐依儿额角一抽。喂养?这家伙当她是小狗还小猫呀? 「收敛一点就是了。」沐依儿瞪眼。 他们在昨日进入凤阳国的地界,这儿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时刻有人监视着,她实在没有表演给人看的习惯,虽说他每每偷吃她豆腐时都会将她给遮得严严实实,可她还是很难习惯。 「那你就乖乖吃饭。」锦修提出条件。 这女人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若非有他在她身旁催着,她恐怕整日下来连饭都不吃,不难想象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我有——」吃。沐依儿下意识想反驳,却被某人给瞪了回来,只能呐呐的改口,「知道了,我会乖乖吃饭。」 她险些忘了这几日锦修都守在她身边,她有没有照时间用膳,他比她还要清楚。 「乖。」他这才露出笑容,揉着她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 v第46章[03.17] 呼延律一走进来便看见两人浓情密意、若无旁人的模样,那画面让他更是吐血。 他现在更能肯定锦修是刻意留下的。 「锦、修!」他逼问:「粮草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锦修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向他,「什么粮草?我听不懂。」 「少装傻!」呼延律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头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不就是为了探出那批粮草所在之处?」 这事的确是他大意了,能生擒敌方大将是多么令人兴奋一事,让他一时间忘却眼前的男人可不是普通的武将,锦修那颗脑袋精明无比,就算他将锦修囚禁在某一处限制行动,这人依旧能凭着蛛丝马迹判断出他们运送粮草的时间与路线。 「说什么呢!你们抓了我娘子,我出现在这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我可是阶下囚呢,一个双腿被枷锁给困住的人能做什么事?」锦修一派轻松的指了指脚上那数十斤重的石枷,姿态和他口中的阶下囚相差甚远。 「锦修,别以为你不认便没事,这事和你脱不了关系!」丢了粮草可是大事,锦修绝对是那谋策之人,把他交出去,自己的过错或许能减轻一些。 思及此,呼延律沉声喊,「来人,将他给我押走。」 锦修依旧是一脸从容,彷佛要被抓的人不是他。 一旁的沐依儿却是沉下俏脸,冷声道:「你想出尔反尔?」 气昏头的呼延律一听,顿时低咒出声,一掌重重的击在地上,「该死!」 沐依儿答应他会尽全力救治太子的性命,而条件便是让原本该被关起来重重看管的锦修待在她身旁。 让一个比狐狸还狡诈的敌军行动自由?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当下便一口拒绝。 沐依儿颇为硬气,药材也不配了,跟在锦修身后道:「既然你们不让他留在我身边,行!那他去哪我便跟去哪。」 这结果让呼延律很头大,锦修能去哪?自然是去囚犯该待的地方,那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严刑铐打? 若是让沐依儿看到他们这么对待她的未婚夫,她会肯医治太子?最后呼延律只能在锦修脚上铐上一个重达数十斤的石枷,这事才作罢。 而现在—— 看着挡在锦修面前的沐依儿,呼延律那口气就这么卡着,不上不下,好半晌他才带着人掉头离去。 他有求于沐依儿,不得不妥协,所以他忍下这口气,等到太子病愈…… 锦修,到时就拿你的命来赔! 看着呼延律离去的背影,沐依儿才松了口气,身子便被人给紧紧抱住。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沐依儿抿着唇,瞪向他,压低嗓子问:「你昨晚跑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锦修大方承认。 天皓的粮草岂是凤阳说劫就能劫的?他不过是抢回属于天皓的东西罢了,那呼延律有什么资格对他兴师问罪?真是笑死人了! 沐依儿瞪眼,「你跟我说你只是去茅房!」这可恶的男人居然敢骗她! 「是去茅房。」锦修一脸正经的道:「只是顺道绕去散散心,一不小心便发现了他们藏粮草的地方。既然知道了,哪有不传讯回去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呼延律还是太小看锦修了,若他知道锦修脚上那数十斤的石伽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装饰,屁点用都没有,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对于他的强词夺理,沐依儿很无言,只能低声说:「你安分点,我们已经到了凤阳国,呼延律可不是什么好人。」 沐依儿很清楚,若非她还有用处,恐怕方才锦修便要被他们给带走了,而呼延律临走前的神情也很明白的告诉她,待她救回凤阳太子,她或许能没事,毕竟瘟疫一事还得靠她去控制,可锦修恐怕就…… 为此,她很苦恼。 「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的。」锦修安慰着她。 他既然敢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即便锦修再三保证,沐依儿那双眉却依旧难以松开…… 在进入凤阳国的第二日,呼延律突然加快了脚程,几乎是日夜赶路,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马车的颠簸让沐依儿无法好好配药,只能掀开车帘欣赏凤阳国的景色。 不得不说,和物产富饶的天皓国相比,位于寒霜之地的凤阳国的确贫瘠,就连远处山林的树木都远没有天皓那般苍翠。 田地上的产物更是垂头丧气,一点活力也没有,路上的农民也是如此,个个瘦骨嶙峋,彷佛风一吹便能吹跑。 愈靠近城镇,路上的灾民、流民也就愈多,甚至处处上演着抢劫的戏码,让此地彷佛陷入人间炼狱。 一路看来都是如此,沐依儿看了一会儿便没看了,毕竟这样的景色实在很影响情绪。 一行人赶了近两日的路程,终于停在一座城池之中。 那城池唤星光之城,是一座大城镇,沐依儿便是在这见到了凤阳国的太子——南宫睿。 「沐姑娘,你赶紧看看太子殿下!」呼延律连让沐依儿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便带着她来到南宫睿的床榻前。 第47章 沐依儿看着床榻上那痩得不成人样的男人,惊觉他仅仅只剩下一口气。 「这……」沐依儿眉头紧皱,伸手便要去解南宫睿的衣袍。 锦修动作比她还快,明明脚上还戴着石伽,却是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的小手,「这种粗活我来便好。」 说着,他用力一扯,南宫睿的衣袍应声而裂。 呼延律低声怒喊,「锦修!」那可是他们的太子呀,这家伙竟然敢如此对待!「放尊重点!」 锦修只冷冷地说:「尊重有个屁用?比他的命重要?」 一句话堵得呼延律怒火更烈,若非沐依儿出声,他恐怕已对锦修出手。 「够了,你们要吵到外头吵去!」沐依儿娇声低斥,两人这才消停。 见他们总算安静,沐依儿凝重的看着床榻上瘦得皮包骨的男子,在看见他胸口那若隐若现的青影时,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她轻声说:「呼延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呼延律狠狼的瞪了锦修一眼,才跟着沐依儿来到角落静僻之处,「沐姑娘请说。」 沐依儿看了眼离他们有段距离的侍卫后,用极轻的嗓音道:「贵国太子并非被传染瘟疫,而是身中奇毒。」 「什么!」这话让呼延律倒抽了口气,当机立断的大喊,「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是!」 不一会儿,偌大的寝室只剩下锦修、沐依儿以及呼延律三人。 「你还不出去?」呼延律瞪向动也不动的锦修。 太子中毒一事可不能让人知道,更别说锦修是敌国的将领。 可后者丝毫不理会他的顾虑,凉凉的睨了他一眼,「不过就是中毒呗,有什么好隐瞒的?还不是得靠我家媳妇儿医治!」 这话险些让呼延律吐血,他忘了锦修武功高强,方才沐依儿的声音虽小,却是瞒不过他的,更别提他说到了重点,沐依儿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就算现在把人给赶出去,沐依儿回头还不是会告诉他?自己赶人的举动压根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想通这道理,他也懒得再理会锦修,毕竟这不是重点。 「沐姑娘,太子的毒……」呼延律的心是沉重的。 皇室的肮脏在每个国家都有,凤阳国自然不例外,他从小看护着太子成长,自然知晓南宫睿艰难的处境,得知南宫睿是中毒,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料到背地之人竟会借由这次的瘟疫下手。 「我能解。」沐依儿说出了令他松了口气的答案,接着又说:「但我有条件。」 条件?呼延律心一凛,表面却是十分平静,「什么条件?」 「我能帮你们解去太子的毒,也能解决这一次的瘟疫,而条件很简单,第一,解毒之后不准你对锦修动手。」 呼延律沉下脸,他的确想待沐依儿解完毒就处理锦修,可比起太子的命,他只能妥协。 「可以。」他不甘愿的应下了。 见他答应,沐依儿露出了笑容,继续道:「第二,我要凤阳国五十年内不得再进犯天皓国。」 「五十年!」呼延律瞪大眼,这是狮子大开口!他想也没想便拒绝,「这不可能!」 要知道天皓的皇帝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凤阳国已贫困太久,之前的天皓国代代都是明君,他们惹不起,好不容易出了个昏君,自然得趁这时候一举拿下天皓国,好一解凤阳国土地贫瘠之苦。 「再说了,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虽说拒绝了,呼延律怕沐依儿一气之下撒手不管,于是补了这么一句。 谁知一旁的锦修却低笑出声,沉声道:「若是凤阳国的护国大臣『律严』律大人都做不了主,还有谁能做主?」 比起天皓国那沉迷女色、成天玩乐的皇帝轻易上位,凤阳国的太子可说是命运乖舛。 凤阳国的皇帝虽然还健在,可长年卧病在床,一年能清醒的时间不过寥寥几日,且每回清醒的时间不到一刻钟,最重要的是,凤阳国的皇帝已病到连话都没法子说,就是想以口谕传位都难,这也是南宫睿迟迟无法即位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便是南宫睿的皇叔——南宫庆。, 南宫庆对皇位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南宫睿下毒手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若非有呼延律等护国大臣一路相挺,南宫睿恐怕甫出生便会成为一杯黄土。 也因此,护国大臣在皇帝与太子一个病重不醒、一个身中奇毒的情况下,可说是凤阳国目前唯一的决策者。 锦修的话让化名呼延律的律延的脸沉了下来,他没料到自己的身分竟会被拆穿,毕竟他可是易了容的,就连名字都改了,没想到眼前这男人笑得一脸无害,竟能识破他的身分…… 虽是如此,律严仍在做垂死挣扎,「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不晓得?」锦修也不恼,而是问沐依儿,「依依,南宫睿这毒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日。」沐依儿如实回答。 一日?这答案让律严心一沉,看向一脸平静的沐依儿,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是否在说谎。 可惜沐依儿就像朵清莲,不卑不亢的立着,一双大眼清澈见底,让律严知道,眼前的女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律大人,就看你的决定了。」锦修走至沐依儿身前,搂着她便要向外走去,那姿态写意,脚上数十斤的石枷彷佛一点影响也没有。 那画面让律严额角一抽,他算是看清了,锦修武功之高,就是在脚上铐上石伽都奈何不了他,若是他肯,完全可以带着沐依儿离开,会留下来并同他们一起进入凤阳,恐怕是早算计好了…… 第48章 思及此,律严知道这事他就是不应都不成,否则等着他的就是南宫睿身死。南宫睿一死,南宫庆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护国大臣。 想通这点,他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个条件要请沐姑娘帮忙。」 律严的答案早在锦修预料之中,因此他并不诧异。 沐依儿却是万分欣喜,「你说。」 她此行来凤阳便是为了阻止两国继续交战,能达到目的她已经很满足,对于他所谓的条件,只要是她能做到的事,她都会尽量答应他。 「让我皇苏醒下旨禅位太子。」律严沉声道。 凤阳国的皇帝早已病入膏肓,要求沐依儿救人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只求她让皇帝清醒,且能支撑到下完圣旨。 对于他的条件,沐依儿拧起了眉,「这我得看过情况才能回答你。」 前世她只知凤阳国的皇帝病得极重,偏偏死不了也好不了,就像个活死人似的拖着,正因如此,凤阳国太子才会迟迟无法即位,最后死于瘟疫之中。 之后即位的便是南宫庆,这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即位不到一个月便再次下令攻打天皓,那时的天皓国正在内乱,加上凤阳国的入侵,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其实就算律严不提,沐依儿也会开,毕竟若是南宫庆即位,对天皓绝不是件好事,而且她也想看看凤阳皇帝的病,这种疑难杂症对医者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 「好,一言为定!」虽说沐依儿没有直接答应,律严却已经满意,忙又问:「太子的毒……」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要不,皇帝醒了,太子却没了,有个屁用! 「我需要准备药材,两个时辰后开始解毒。」 「好,需要什么药材,沐姑娘尽管开口就是。」 沐依儿就着纸笔写下药方,递给他。 接过沐依儿开的药单,律严忙让人着手去准备。 【第十章 情敌出招】 传说中,凤阳国的凤凰山脉是一只巨大火凤的身躯形成的。 凤凰山脉上遍布着无数棵参天大树,一根根巨大的树枝犹如巨龙一般盘旋在其间。 这里可以说是凤阳国最神秘也最漂亮的地方,凤阳国土地贫瘠,不论种植什么都很难生存,就是能生存,产量也大多是正常产物的一半,可凤凰山脉却不同。 这里彷佛仙境一般,天空明亮,一朵朵白云漂浮在蔚蓝的天际,随着微风吹拂,甚至会有浓郁的灵雾飘散出来。 生长于山脉中的果树与药草个个硕大甜美、灵气逼人,可惜这里土地虽肥沃,却无法种植外来物,换言之,便是这山脉只提供土生土长的植物生成,任何移植而来的植物皆无法存活,这也是凤凰山脉奇特之处。 凤阳国的皇宫便建立在凤凰山脉上,此地地形险峻、资源丰富,据说凤阳皇室为了在此建造皇宫,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近万人的人力,这才盖出!座美轮美奂的城池。 在这住了几日,沐依儿不得不承认凤凰山脉生机勃勃、景色迷人,如若人间仙境一般,让人神往不已。 特别是生长于此的药草,大都有数十年的年分,只是多带有毒性,这也是凤阳国贫穷的原因之一。 然而对沐依儿这痴迷医药之人而言,不论是药草还是毒草皆无大碍,毕竟药毒同源,只要懂得相生相克的道理,毒草也能变成有用之药。 就在沐依儿认真摘取着一株株于天皓国而言十分罕见的药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令人如沐春风的叫唤—— 「沐姑娘。」 沐依儿闻声回头,看着拖着虚弱身躯朝她走来的南宫睿。 「太子……不,陛下。」她礼貌的朝他轻点头,却未行礼,毕竟她来自天皓国,并非凤阳国的子民。 三日前,沐依儿已前往皇宫对卧病在床的凤阳国皇帝进行医治,展现了她的实力,让病入膏肓的凤阳国皇帝清醒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在这一个时辰内,凤阳国皇帝召见了文武百官,宣布禅位的圣旨,所以眼前的南宫睿已不再是凤阳国的太子,而是即将登基的凤阳国皇帝。 「沐姑娘客气了,在登基仪式未举行前,睿仍是凤阳国的太子。」南宫睿谦虚的道。见她一人在此,下意识向四周望去,发现一向黏她黏得极紧的锦修竟不在,讶异的挑起了眉,「锦公子不在?」 「律大人找他有事。」沐依儿回道,见他已不用人扶就能行动自如,轻轻点了点螓首,「看样子,你恢复的还不错。」 那日她帮南宫睿探脉,知他体内藏有毒素并不是一、两日之事,而是经年累月积下,那下毒之人只不过是趁着这次瘟疫加了味猛药,诱发出他体内蛰伏已久的毒素罢了。 也算是南宫睿好运遇见了她,毕竟上一世南宫睿便是在这时候死去的。 南宫睿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一直以为自己天生体弱多病,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既便习武想强健身体也是徒劳无功,若非沐依儿一言道破他是身中奇毒,他恐怕至死都不知他的「体弱多病」竟是那好皇叔的手笔。 一想到南宫庆在得知他清醒后那毫不掩饰的谋逆之心,南宫睿双眸倏地一沉,半晌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朝眼前的沐依儿深深的一躬身,「睿谢过沐姑娘的救命之恩。」 对于眼前这清清淡淡、犹如深谷幽兰的女子,南宫睿十分的感激,除此之外也有着些许的好感。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南宫睿是个正常的男人,对佳人很难不心动,就是可惜佳人身旁总有着护花使者,让他想与之亲近都有困难。 为了亲近佳人,自然得用点小手段,今日锦修不在便是他的手笔。 思及此,南宫睿眸光一闪,来到她身旁,低声问:「沐姑娘似乎对凤凰山脉里生长的药草很有兴趣?」 第49章 沐依儿正在摘取一株足足有五十年分的杏兰草,小心翼翼的将药草收进竹篓后,才点头,「这里的药草确实很特别。」 在凤阳国人民眼中,这里有近九成以上都是不能成药的废草,就拿她手上这株杏兰草来说,这是一味能治愈内伤的药草,且药效极佳,偏偏它是良药的同时也是毒药,若是用寻常的方法炮制,提炼不出药性不打紧,反而会炼出毒性,让好好一株良药成了致命的毒草。 若非如此,光是靠着凤凰山脉丰富的药产,凤阳国也不至于穷苦成这副德性。 然而这些令药师烦恼的问题,在沐依儿身上却是小事一件。 前世怪老头在临走前随手仍了本《药经》给她,在《药经》中就有杏兰草这味药的炮制方法,不仅仅是杏兰草,就是整个凤凰山脉药毒同源的药草,在《药经》上皆有记载。 因为《药经》的缘故,不难想象沐依儿看见如野草般遍地生长的极品药草时,内心有多么的激动,甚至在救治完南宫睿父子后也不急着回天皓,而是继续停留,似乎要将凤凰山脉上所有的药草都摘上一轮才甘愿。 南宫睿见她如同对待珍宝般摘取在他们眼中如同废草的杏兰草后,嘴角弯起一抹笑意,低声说:「沐姑娘这么喜爱这里的药草,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留下来?沐依儿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道如寒冬般冰冷的嗓音——「南宫睿,你竟敢打我娘子的主意!你是不是想和你父皇一样在床上渡过余生!」 随着那声音,沐依儿柔软的身子在刹那间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 看着眼前将沐依儿护得结结实实的男人,南宫睿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锦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律严那家伙是怎么办事的?不过才半个时辰不到,人怎么就回来了? 「难道要等到你把我媳妇儿拐走才回来?」锦修不悦的瞪着他。 「……」南宫睿很无言,他总共才讲了不到两句话吧?若是两句话就能将人给拐回来,他也是醉了。 深吸一口气,南宫睿沉着脸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记得沐姑娘与你不过是订亲罢了,你这么一口娘子、一口媳妇儿的喊着,不觉得对沐姑娘很失礼?」 「不觉得。」锦修挑眉回道,之后低下头问怀中的沐依儿,「依依,你觉得失礼吗?」 沐依儿无奈的摇头,「你喜欢就好。」 这情况下,她岂敢违逆他?再说了,她本来就是他的娘子。 「可听见了?」锦修得到满意的答案,勾起了笑看向南宫睿。 闻言南宫睿额上青筋一突,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问沐依儿,「沐姑娘,恕朕唐突了,朕对沐姑娘倾慕多时,希望沐姑娘能成为朕的皇后,不知沐姑娘意下如何?」 若是可以,南宫睿也不想如此直白,可有锦修这碍眼的家伙挡着,加上沐依儿非凤阳国子民,迟早得回去,他若不直白点,怎么追得到人? 南宫睿话一出口,锦修便眯起那双绝美的眸,为初冬微冷的气温增添更多寒意。 「南宫睿,不要以为你是凤阳国的皇帝,我就不敢揍你。」锦修语气中的怒意显露无遗,彷佛南宫睿敢再多说一句,他就敢上前给他一拳。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想染指沐依儿的人,下场都十分惨痛。而像这般不怕死,胆敢在他面前拐人的,南宫睿绝对是头一个。 看着眼前宛如杀神般冷冷看着他的锦修,南宫睿竟感到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他知道眼前的男人绝不会顾虑他的身分,一言不合定会狠揍他一顿。 但这儿是凤阳国,是他的地盘呀!锦修就算从阶下囚的身分变成了天皓的使臣,对他动手也还是会被关入大牢,只能等着天皓国拿好东西来赎,他的身分可值不少钱。 可这人居然还敢跟他叫板,有没有搞错! 就在南宫睿心头恼怒,正想唤人时,缩在锦修怀中的沐依儿轻声道:「我对当皇后没兴趣。」她紧紧握住将她搂得死紧的男人的手,柔声又说:「我是锦家的媳妇,这点至死不变。」 听见这话,南宫睿有些讶异。 他心仪沐依儿不假,可更多的是看中她的价值。 他从小体弱多病,所以非常明白身体健康的重要性,而沐依儿是一个神医,连瘟疫这样的绝症都能治愈,还有什么病难得了她?更别提她似乎能将凤凰山脉的毒草变成有用的药草,这对他来说可是一大惊喜,若是能留下沐依儿,凤阳国脱离贫困的日子指日可待。 若是娶了她,对他、对凤阳国都是一大益处。 他许诺她皇后之位便是为了这个,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想也不想的拒绝…… 这样有能力、有美貌,个性却淡泊的女子,当他南宫睿的皇后绰绰有余。 他没有因为沐依儿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对她的好感更深,也更加不愿放弃。 「沐姑娘,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的承诺在你未嫁之前都有效。」南宫睿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锦修俊颜极冷,在看见他的眼神时,心沉了沉,「南宫睿,收起你的目光,否则我不介意战瞎你!」 看样子,他们没能这么容易地离开凤阳国了…… 南宫睿笑而不答,别有深意的看了沐依儿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沐依儿见锦修仍死死的瞪着南宫睿离去的背影,忙拉了拉他,柔声道:「锦狐狸,你难道不相信我?」 锦修回过头紧紧抱住她,低声说:「信,我不相信的是南宫睿……依依,我们回去了好吗?」 见他剑眉轻拢,虽舍不得遍地的药草,沐依儿仍然点头,「好,我们回去。」 律严如约定好的那般和锦修签订了停战条约,两国目前正处在彼此退兵的状态,他们就是现在回天皓国,问题应该也不大。 沐依儿天真的想着,却不知事与愿违…… 天皓国易主了。 第50章 在锦修传去凤阳国答应五十年内不会侵犯天皓国的消息后,天皓国众臣顿时激动万分,而华少楚也在这时站了出来,直言要推翻腐败的皇帝。 出乎意料的,天皓国一干众臣除了杨太妃一党外,几乎全数站在华少楚那边,并为他证明了身分。 华少楚拿着与凤阳国签订的五十年不进犯条约前往皇宫,逼迫那只顾玩乐、不理百姓死活的皇帝——白绍锡禅位。 白绍锡自然不会乖乖就范,凭着身旁的锦麟卫愣是杀出重围,不知所踪。 为了防止白绍锡出城,华少楚下令封闭城门,直到抓到白绍锡为止。 消息传至凤阳国,南宫睿便以天皓国目前封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为由,阻止了锦修和沐依儿的离去。 得知此事,锦修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在预料之中。就算天皓国没有封闭城门,南宫睿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对不起……」看着沉着俊颜的锦修,沐依儿十分愧疚。 她把一切想得太单纯了,虽说顺利解决战争和瘟疫一事,却没想到她会害两人被困在凤阳国,这点是她始料未及的。 「傻瓜。」见她一脸自责,他忙将人给擅入怀中,柔声道:「永远不必向我道歉,离开凤阳国虽然是麻烦了点,却也不是不能,我会处理。」 他做事怎么可能不留后路?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机,尤其是华少楚昨夜传来讯息,让他担任天皓国的使臣,与凤阳国打好关系,待他整顿好了便派人来接他们。 正因为这消息,锦修才不得不留下。 「嗯……」有了他的安慰,沐依儿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就是我们的婚礼要延迟了。」提到这事锦修便郁闷了。 本以为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便能娶得美娇娘,谁知竟被困在凤阳国,这婚礼自然也得往后延。 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把怀中的小女人占为己有,他就闷到不行,尤其是身旁还有个觊觎沐依儿的南宫睿。 虽然南宫睿最近为了登基大典和他皇叔南宫庆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却不妨碍他对沐依儿献殷勤,还有…… 「锦大哥——」 刚想着,外头便传来一阵清脆的娇喊,接着一个身穿红色劲装、身材高姚的女子像阵风般的跑进沐依儿的房间。 「我就知道你在这!」劲装女子拧着眉不高兴的看着那环抱在沐依儿腰上的双臂,上前便要勾住他的手,「走,陪我骑马去!」 她大胆的行径让锦修眉头一皱,极快的闪过她探来的手,冷声说:「馨德长公主,请你放尊重一点!」 眼前的劲装女子正是南宫睿的妹妹,也是凤阳国唯一的公主——南宫馨。 被他拒绝,南宫馨十分恼怒,双手叉腰说:「锦修,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当着我的面抱别的女人,究竟是谁才该尊重点?」 听见这话,沐依儿额角微抽。 律严当初答应签订五十年互不侵犯条约,条件便是让她医治南宫睿父子,仅此而已,可这简单的约定却随着南宫睿醒来变得复杂。 南宫睿表示条约是死的,和亲才能让两国更加亲近,化干戈为玉帛,于是提议让凤阳国唯一的公主南宫馨前往天皓国和亲,并要求天皓国派一名女子至凤阳国和亲。 这要求明摆着是冲着沐依儿来。 偏偏这消息传至天皓国,华少楚还不能拒绝,因为锦修和沐依儿人还在凤阳皇室「做客」。 于是他只能采取拖延战术,派使者前来,说一切等到他登基后再详谈。 面对南宫睿的出尔反尔,沐依儿很无奈,对于眼前这抢她未婚夫的南宫馨更是无语。 「馨德长公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沐依儿不悦的将锦修拉至身后,挑眉迎向南宫馨。 面对前来抢自己男人的情敌,她可不会客气。 看着眼前柔弱的沐依儿,南宫馨高傲的抬起下颚,「皇兄说过要派本公主到天皓和亲,人选随我挑,本公主谁也不要,就要锦修,只有他这般出色的男子才配当我南宫馨的丈夫,至于你……」她上下瞥了沐依儿一眼,轻笑出声,「一个成日只会玩弄药草,毫不起眼的女人,敢和本公主抢人?」 南宫馨绝不会承认自己在妒嫉。 沐依儿虽然不似她生得那般美艳动人,可娇小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以及那一身模仿不来的气质再再让她心生妒意。 尤其是那一双平静无波,彷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淡漠眼神,更是让她愈看愈恼,恨不得狠狠打碎她的冷静。 她的嗤笑没激起沐依儿的怒火,倒是让锦修沉下了脸,他抿着唇正要赶人,沐依儿却早一步拉住他,「我来就好。」 南宫睿纠缠她的时候是锦修出面阻止,难不成她的情敌也得让他处理?她可没这么弱,连自个儿的男人都护不住。 凝视着眼前不把她当一回事的南宫馨,沐依儿勾起了唇,「馨德长公主,不知你觉得要具备何种资格才配得上锦修?」 对于不讲理的人,讲道理没有用,让她心服口服最干脆。 闻言,南宫馨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要和我谈资格?你连骑马都不会,有什么资格和我争人?」 南宫馨对锦修是一见钟情。 因为两国签订条约一事,锦修顿时从阶下囚成了凤阳国的座上宾,在商量期间免不得要出席各大宴席或活动,南宫馨便是在一场赛马大赛见到锦修。 锦修俊美的脸孔比女人还要美,一身骑装上身,却是英姿飒飒,气势逼人,在众多男子之间犹如天神临世,俊美无俦。 第51章 天皓国与凤阳国敌对多年,即便现在谈和,深植在骨子里的敌视仍然存在,更别说锦修这大名鼎鼎的天皓谋士。 凤阳国在征战天皓国时,大多都败在锦修的兵法之下,且他虽身居谋士一职,偏偏打仗也是一流,只要是他与其父锦威带领的队伍,几乎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由此可见凤阳国对他的仇恨之深,难得他「落」在凤阳国手上,自然得给他些颜色瞧瞧,于是凤阳国大臣特意挑了匹从大漠商人那里买来、无人能驯服的野马王给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看他出糗。 不料锦修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驯服了那让众人束手无策的家伙。 那匹野马王生性暴躁、脾性刚烈,在它蹄下受重伤之人少说数十名,所以当时众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他惨遭马蹄踩踏,谁知竟白白让他得到了一匹价值千金的好马,这让众人呕得要死。 而南宫馨便是在那时一眼迷上了锦修。 南宫馨身为凤阳国唯一的公主,生性骄纵,但凡有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当下便去找南宫睿,直言要嫁给锦修。 南宫睿正愁掳获不了沐依儿的芳心,南宫馨这一闹,让他生出了和亲这个好点子,对于南宫馨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反而顺水推舟,在他忙着铲除南宫庆的爪牙,没空破坏锦修和沐依儿感情时,将这重责大任交给了南宫馨。 这就是为何会发生方才那一幕的原因。 南宫馨极爱骑马,对她而言,锦修便是那能陪着她骑马奔驰、并肩而行的男子,对于沐依儿这看似柔弱,连马儿都没碰过的人,她是一千个看不上。 「有没有资格,比了就知道。」沐依儿瞥了她一眼。 那淡然的眼神让南宫馨的笑僵在了嘴角,咬牙道:「比就比,到时要是受了伤,可别怪到我头上!」 皇兄虽允许她纠缠锦修,却严禁她伤害沐依儿,否则照她以往的个性,早就一鞭子把人给打残了,哪里还能让沐依儿在这同她叫嚣。 现在提出比试的人是沐依儿,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狠狠压沐衣儿一头的机会,若是沐衣儿自个儿摔下马,可怨不得她。 「这是自然。」沐依儿应得很干脆。 「很好!」南宫馨兴奋的笑了,甩了甩扎成一束的长发,又说:「输的人便要放弃锦修,记住了!」 「好。」沐依儿依然答应得很干脆,望着她那兴奋的眸子,道:「若你输了,便离我未婚夫远一点,别再来纠缠。」 「本公主答应了!」南宫馨显然不觉得自己会输,「时间便定在三日后的辰时,赛马场见,你可别临阵脱逃了。」 说罢,她如来时一般,像阵风似的转身离去。 对南宫馨而言,这压根是手到擒来之事,让她的心情极好,眼下该注重的不是和沐依儿的比赛,而是那日她该穿哪件衣裳。 待南宫馨一走,沐依儿便感觉到身子被一双铁臂紧紧的钳住,小嘴倏地被烙铁般滚烫的唇舌给攫了去。 「唔……」感觉到他略带惩罚的亲吻,沐依儿很无奈。 为何总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吻?她这唇还没有一天是不肿的呢…… 直到锦修吻过瘾了,这才恶狠狠的咬住她圆润娇小的耳珠子,不悦的说:「你怎么可以答应和她比赛!」 「你放心,我会赢的。」沐依儿以为他在担心她会把他给输掉,忙安抚的说道。 「谁在乎这事!」锦修额角一抽。 这两个女人把他当赌注,他才懒得搭理,反正就算沐衣儿输了他也不会答应,他在乎的是她居然要靠着那小身板和人赛马! 沐依儿一愣,直到看见他眼底的担忧这才明白他在气什么,失笑道:「你忘了,我的骑术可是锦伯伯和你教的,你还夸过我比锦轩有天分呢!」 沐依儿虽然看起来很柔弱,可从小就跟着锦家兄妹一块学习,虽然在习武方面她丝毫没天分,但是在骑术上却展露出连锦轩都自叹不如的长才,简单点描述,沐依儿就是闭着眼睛驭马都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当然,这事南宫馨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如此干脆的答应。 「这是两回事!」谁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去涉险?锦修自然也不例外。「我们回天皓去! 这里乌烟瘴气,尤其是南宫兄妹,像苍蝇一样,烦死人了!」 虽说要离开凤阳必须付出一些代价,但比起南宫兄妹不厌其烦的纠缠,他宁可付出那些代价,至于华少楚的吩咐…… 他自认这阵子频频出席各大宴席,应该已让凤阳国的达官贵族见识到他们天皓国子民的「善意」,相信他就是此时回国,华少楚也不会有意见。 见他那模样,沐依儿很无奈。 知道锦修有时就像个孩子,需要人安抚,她主动环抱住他,靠在他的胸膛上磨了磨,撒娇道:「再如何也得等我比完赛,我可不想让人说我临阵脱逃,连自个儿的男人都护不住。再说了,就是回天皓,你能保证南宫馨不会追来?」 南宫馨可是要至天皓国和亲的公主,就算他们回去,日后还不是得相见,到时若是又追着他跑,她岂不是还得再赶一次? 锦修俨然也想到这点,沉声说:「那我们就一路玩回去,我不信她能等上一年半载,咱们今夜就走。」 女人的青春耽误不起,且南宫馨是至天皓和亲,可不是去玩的,华少楚自然不会允许她这么等着他。 听见这孩子气的话,沐依儿不禁莞尔,是谁说喝起醋的男人比小孩都不如?她可真是见识到了。 「锦狐狸,别闹了,我们偷偷摸摸的离开,丢的可是天皓的脸面。」她在他怀中又蹭了赠,试图让他恢复些理智。 锦修此时是代表着天皓国的使臣,若他们真趁夜离开,肯定会成为凤阳国的笑柄。 殊不知她这么一蹭,反而让他更加没了理智。 就见他那如黑曜石一般的狭长俊眸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在她耳畔嘶哑的道:「要我答应你也行,你得安抚好我。」 第52章 「我这不就在安抚了吗?」沐依儿蹭得更起劲了。 这让锦修眸光更暗,拉过她的手往那灼热的根源探去,低声又说:「我需要的是这样的安抚……」 这举动让沐依儿小脸倏地绯红,吓得正要把手给挪开,却已被他拦腰抱起,直直往寝室走去,不禁发出一阵惊呼,「你做什么?现在还是白日!外头还有人呢……」 沐依儿心虚的看了眼被锦修赶至门外的婢女,觉得自个儿的脸都快红得滴出血了。锦修手一扬,用内力挥出一阵风把门给关上,并扬声让人不得进来后,这才轻咬她柔软的耳垂,邪邪一笑,「现在没有人了。」 「但是……」 沐依儿还想抗议,却被他倾身吻住,堵去所有未出口的话…… 洞不了房,至少偶尔得让他开个小荤,否则他不憋死都难。 三日转瞬便到。 沐依儿与南宫馨的比赛不知怎地传了出去,辰时未到,赛马场上已挤了满满的看戏人潮,他们正高谈阔论着今日的赛马之争。 「据说天皓国来的沐神医娇小无比,我看可能连马都上不去,来比赛可不是让人看笑话?」一名身穿天青色衣裳的公子哥和身边的同伴说着。 沐依儿因能治愈瘟疫,就是在凤阳国也是名声远播,尤其是那些因她的药方而痊愈的凤阳国子民,丝毫不介意她是天皓国人,不仅给她立了长生碑,还封了神医的称号给她,对她可说是极为爱戴,也因此众人都是用沐神医这封号来称呼沐依儿。 公子哥的同伴点头附和,「德馨长公主的骑术可是一等一的,加上她的座骑『白雪』还是乌萨国进贡,经过精挑细选,能够一日千里的汗血宝马,沐神医要赢……难!非常难。」 「依我之见,沐神医就是拱手把未婚夫送给德馨公主。真搞不懂,不过就是个长得像女人的家伙,凭什么让两个美女这么争夺……」 这人的话可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 南宫馨虽说个性骄纵任性,却是凤阳国唯一的公主,娶了她无疑能平步青云,偏偏南宫馨自请去天皓国和亲,且连夫婿都挑选好了。 而沐依儿不仅医术精湛,见过她的人都说她虽不似南宫馨那般美艳,却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且一身气质让人十分舒服,个性温柔不说,浅浅一笑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彷佛承载着满天星空,璀璨动人,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偏偏这样才貌兼倶的佳人也对锦修情有独钟,不仅如此,据说两人还是青梅竹马,自小便定了亲。 总之,不论锦修外貌多么出众、多么的足智多谋,在众男眼中,他就是那拱了两颗上等白菜的猪! 相较这边的公子哥们群起愤慨,那边的闺阁千金们则是醋意横生。 「什么沐神医,我前两日进宫时竟然见到她在皇宫旁拔野草,脸上、身上全是泥,这样肮脏的女人,不懂那些男子在追捧什么,不过就是懂医术罢了。」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冷哼了声,对一旁围绕着她的众女说道。 「郡主说的是,我也不懂一个成天和泥巴野草为伍的女人,是靠什么手段将锦公子迷得团团转,居然连我们凤阳第一美人云南郡主都瞧不上,我敢肯定她定是对锦公子下了迷药!否则以郡主您的美貌,要什么的男人不都是手到擒来。」其中一女奉承的对着方才开口的云南郡主说道。 「郡主您别生气,让德馨长公主和她争个头破血流,到时锦公子看见她们的丑态,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正让他心仪之人。」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附在她耳边说道。 南宫馨生性骄纵刁蛮、眼界甚高,看不起这些成日只会聊八卦、聊衣裳的闺阁千金,而这些闺阁千金在惧怕南宫馨的同时也十分厌恶她,所以南宫馨在交际圈之中并不讨喜,即便贵为公主,却甚少有人愿意结交,她们甚至常常如此时一样,私下将她当成八卦的对象讨论着。 云南郡主听见这话,脸上的妒嫉之色这才稍稍褪去,满意的轻点头,「你叫什么名字?还挺会说话的。」 方才说话的女子受宠若惊,忙说:「家父乃太常寺典薄,小女子魏秀儿。」 云南郡主听见她报的家门,脸上的兴趣淡了些,却还是说:「本郡主记住了。」 这句话让魏秀儿欣喜若狂,一溜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似的脱口而出,让云南郡主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 凤阳皇室女子甚少,除了德馨长公主外,就只有太后娘家洪家的独生女。 她一出生就被封为云南郡主,十分得太后宠爱,只要是南宫馨有的东西,她定也有一份,更别提她的话在太后面前极具分量,只要在太后面前撒个娇,替某人美言几句,那人肯定升官发财,这也是为何她的身旁围绕着一堆女子的缘故。 就在众人讨论的同时,辰时已到,南宫馨率先出现在赛马场。 「来了来了,是德馨长公主!」 一位身穿艳红骑装的女子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匹上,殷红长靴轻踢马腹,风驰电掣的从远处奔驰而来。 今日的南宫馨不仅穿着一身火红,就连脸上都画了个极为精致的胭脂妆,额中绘了朵栩栩如生的火莲花,唇上点了如血樱般鲜红的色泽,整个人如同一朵带剌的红玫瑰,令人惊艳不已。 众人尚未从这美景回过神,周遭便又传来一道嗓音—— 「快看!沐神医也到了!」 这一嗓子立马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这一看,众人倏地眼睛一亮。 相较于南宫馨的华丽登场,沐依儿显得平淡许多,正与锦修缓步走来。 沐依儿不似寻常姑娘喜爱穿鲜艳的衣裳,打从她开始炮制药材后,那些好看的衣裙全让她给收了起来,换成了一些耐脏的衣物,那些衣物颜色单调,大多是深蓝色、深紫色这种中年妇人才会穿的颜色,这样的装扮随着她在凤阳国医治瘟疫,已成了她的招牌,可此时的她却一反以往的打扮,破天荒的穿着一身洁白的裙装。 那垂坠而下的雪白裙裾上用着银白的绣线绣了一只只姿态迥然不同的蝶,随着风儿轻吹,蝶儿彷佛在飞舞着,好不漂亮。 这身改良过的裙装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展现饱满的胸与纤细如柳的小蛮腰,那头总是盘起的青丝此时只用丝带简单的束起,宛如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灵动迷人。 她身旁的锦修似乎是配合着她,也穿着一身银白,衣袍上一样用银丝线绣着云纹,一头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两人相偕走来,就似天造地设的一对,让人一望便再也挪不开眼,直到一声尖喊才令众人回过神。 「瞧瞧!我们的沐神医怎么会穿着裙装来?这是打算直接认输了?」说话的是云南郡主,她眼中满是妒意,直直瞪着美若天仙的沐依儿。 她一嚷嚷,众人这才发现问题,顿时低语了起来。 第53章 南宫馨也挑起了眉,「沐依儿,你当真要认输?」 在她想来,沐依儿应当是不想出糗,这才会以这身打扮前来。 闻言,沐依儿露出了一抹笑,这一笑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谁说我要认输?又是谁说穿裙装不能骑马?」 她可是自小便穿着裙装骑马,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此话一出,再度引起众人的讨论。 南宫馨轻笑出声,「成!既然你执意出糗,本公主便成全你。开始吧!」话落,她拧起了眉,又道:「你的马呢?」 这女人不会连马都没挑吧? 「连马都没有,还比什么比,笑死人了……」云南郡主又一次嗤笑。 锦修眯起狭长的俊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仅一眼就让云南郡主止住了笑,她背脊发凉,低下头不再说话。 锦修见呱噪的人闭上了嘴,这才打了个呼哨,不一会儿,众人便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所到之处扬起漫天沙尘。 直至沙尘近了,众人才看清马儿的身影。 那是一匹通体乌黑、毛发亮泽的黑马,身躯结实粗壮,体型修长高大,长毛厚密,那硕大的双眼中写着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睥睨着现场的所有人,一出场便气势十足。 在场之人,除了一部分是来看热闹的之外,大部分都是爱马之人,因此时常来赛马场,对眼前那高大的马匹可是眼熟得很,它一现身便有眼尖之人大喊出声—— 「这不是锦公子前几日驯服的野马王——墨深吗!」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沐神医该不会是要骑墨深出赛?」 「这怎么可能,墨深可是整个凤阳国的驯马师都无法驯服的马儿,沐神医一个娇弱的姑娘怎么有办法骑着它比赛?」 「可不是,应当是锦公子自个儿要骑的,可能是不放心沐神医,要尾随在后好随时救援。沐神医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他怎可能真的放任她不管不顾。」 这猜测让众人恍然大悟,正想说句有道理,却见沐依儿突然伸出纤白如玉的手往墨深探去。 她这举动引起一阵抽气声,有人甚至闭上了眼,不忍看接下来的情况。 可下一瞬出现了让众人惊掉眼珠子的一幕,就见那本来高傲万分的墨深竟主动往沐依儿伸去的手磨蹭,那动作、那眼神之亲昵,让众人险些以为眼前的马儿不是那踢飞近百来名驯马师的墨深。 「这……」众人皆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些人真烦!」锦修不悦的对着沐依儿道:「都怪你,生得这么美,走到哪都让人无法安心!」 打他家依依一现身,那些人便像苍绳一般一双眼睛直黏在她身上,现下又大呼小叫的,吵得人不得安宁。 见他一脸醋意,沐依儿实在无言,「这衣裳是你给我准备的好吗……」 她生得美?站在他这个比女子还要倾国倾城的家伙身旁,有哪个女子敢说自个儿美的?还有,是谁在她耳边唠叨着,说马技也就罢了,她想输都难,可穿着就差得远了,为了要闪瞎那些看不起她的贵女们的眼睛,愣是把她平时穿的衣裳收起,拿出这套一碰就脏的白色衣裙让她换上? 现在这般嫌弃她对还不对? 她这话一出,锦修俊颜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了声说:「我不管,你赶紧比一比把人给打发了,要不我怕我忍不住戳瞎这些苍蝇的眼睛。」 他后悔了成不成?他突然觉得成日穿着深色衣裳的沐依儿没什么不好的,最好就只有他一个人懂得欣赏。 不远处的南宫馨听见两人的对话,再看向墨深对沐依儿的亲昵态度,气得紧咬银牙,马鞭一挥,娇斥,「沐依儿!你确定要骑着墨深和我比试?」 南宫馨从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明明没她美、没她有权势,偏偏抢走她心仪男人的心,就连她看中的马儿也抢了去,沐依儿压根是上天派来打击她的,让她怎么看都不顺眼。 「有何不可?」沐依儿挑眉回道,接着轻拍马背。 原本站得挺直的墨深竟屈下了前腿,呈半蹲一般的姿势,将她给驮上马背。 如此充满灵性的一幕再次引起众人哗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沐依儿竟然真的打算骑着墨深比试,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匹老是用鼻孔看人、比他们这些达官贵族都要高傲的墨深竟然还愿意? 「你想怎么比?」沐依儿侧坐上马背,手持缰绳问南宫馨。 南宫馨一见她拉着缰绳的手势,便知沐依儿并非她所以为的不懂马术,美眸眯了眯,道:「我们比骑射。」 别怪她没事先告知沐依儿比试的项目,是她自个儿没问,怨不得人。 沐依儿会骑术又如何,她可不信沐衣儿那双细得像树枝般的胳膊能拉得动弓弦。 南宫馨对锦修可是势在必得,压根不在乎以势欺人,只要能赢便行。 只是她没料到,沐依儿竟眼也不眨的应了。 「成,那就开始吧!」 锦修见两人达成协议,便道:「你们的比试便由我判决,如何?」 南宫馨对两人如此平静的态度感到气恼,却还是压下脾气,「没问题,我相信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下,锦大哥就是想袒护也难。」 第54章 她这是在警告锦修别想耍赖。 对于她的警告,锦修压根不理,直到两人都背上箭筒、拿上弓,才扬声喊,「比试开始!」 【第十一章 出尔反尔受惩罚】 南宫馨输了! 她看着眼前全中红心的白色箭翎,再看仅中七个靶心的红色箭翎,那妆点得十分美艳的脸蛋非常难看。 红色箭翎是她射出的,白色的则是沐依儿的。 她以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柔弱不堪的沐依儿,竟全程侧坐在马背上,那稳定性和控马的技巧远远比她高超,最难堪的是,沐衣儿连箭术都比她强,在她射出第三箭时,沐依儿已把十支箭射完,且支支命中祀心。 这要多么高超的骑术才能在那样的姿势、那么快的速度下射出箭矢? 南宫馨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沐依儿不论是骑术抑或是箭术都比她还要厉害,这一场比试她输得很彻底。 「承让了。」沐依儿熟练的跃下马背,拍了拍墨深那覆着丰厚毛发的颈子,又道:「希望公主说到做到。」 「哼!」闻言,南宫馨俏脸更加难看,不甘的甩掉手上的那把弓,冷哼一声后便策马离开。 直到南宫馨离去,在场的众人这才哗地一声爆出热烈的掌声。 「你们看见没?沐神医方才展现的骑术可真是出神入化,速度比起咱们凤阳马术大赛的魁首都还快,简直太厉害了!」 「就是!原来沐神医不仅医术厉害,竟然连骑术也如此高超,怪不得敢答应和德馨长公主比试,原来是有恃无恐,必赢之争。」 相较众男那欣赏与爱慕的称赞,另一边以云南郡主为首的姑娘们却是恨得牙痒痒。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会骑马罢了,值得这么追捧吗?那些人是不是瞎了眼了!」被妒意冲昏头的云南郡主早忘了方才锦修的警告,再次低骂。 「郡主别生气,就是沐依儿再厉害,也比不上身为凤阳第一美人的您的一根头发,只有像郡主您这样高贵的身分才值得人追捧,那些人就是瞎了眼。」一旁的人见早先魏秀儿奉承后得到的许诺,也争着巴结云南郡主。 魏秀儿见有人抢了她的风头,不甘示弱的高声道:「郡主,您别和沐依儿计较,她身为一个姑娘家,不待在家里学习女德,反而跑到外头和人赛马、玩泥巴,依我之见,锦公子就是娶了这样的女子回去,迟早也会将她给休——」 「啊——」 魏秀儿话还未说完,众女便突地一阵尖叫,一脸惊恐的看着她的头上。 感觉到有阵疾风掠过自己头上,魏秀儿缓缓抬眼一看,发现自己的发髻上不知何时多了支箭矢,顿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再让我听见有人污辱我家依儿一个字,下回这支箭射穿的便不会只是头发这么简单了。」锦修将手上的弓箭扔掉,冷然的环视着那群低俗不堪的女人后,才抱着沐依儿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锦修这一声威胁加入了内力,传入在场数百人的耳中,瞬间让整个赛马场寂静无声,只剩墨深那达达的马蹄声,似风一般转瞬间便没了声响。 朗朗晴空,艳阳高照,南宫睿的心却如寒冬般冰冷。 「今日便要走?」看着眼前连个包袱都没有的两人,南宫睿沉声问。 就在前几日,他终于将南宫庆的爪牙一网打尽,并将他那野心勃勃的皇叔给关进了宗人府,打算在他登基过后找个日子让南宫庆「病重而亡」。 这阵子他忙碌非常,才会把离间锦修和沐依儿的大任交给皇妹,可他没想到那个蠹货竟自作主张和沐依儿打赌,且还输得一败涂地! 「不走难道留着过年吗?」锦修挑眉说道。 这不敬的语气让南宫睿沉下了脸,毕竟此时的他已不是先前卧病在床的太子,而是凤阳国帝王,对于锦修这区区使臣胆敢对他如此不敬的态度自然是十分不悦,可他看在沐依儿的面子上仍是忍了下来。 殊不知,锦修即便是对与他同等身分的华少楚也是一样的态度,就是南宫睿此刻发怒,他也毫不惧怕。 深吸一口气,南宫睿问沐依儿,「沐姑娘,你当真舍得回去?」 他十分明白沐依儿对药草的痴迷,他也知道沐依儿绝对舍不得凤凰山脉这满山的特殊药草。 谁知沐依儿仅是笑了笑,「再如何都得回家,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家。」 她的回答让南宫睿的心更沉。 虽说她与南宫馨比试那日他并未到场,却派了探子前去,当天发生之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对沐依儿那令人惊艳的表现自然是更加心仪,当然也就更加不愿她离去。 「之前的提议,沐姑娘不再多加考虑?」他仍不想死心。 「不需要考虑!」锦修直接替她回绝。 「朕与沐姑娘说话,锦特使能否自重?」南宫睿沉下脸,特意连称呼都改了,就是要提醒他两人之间的身分。 「贵为凤阳国未来的皇帝,这么毫不掩饰的觊觎他人的未婚妻,难道就自重?」锦修也冷下了脸,毫不畏惧的与他对峙。 锦修的直言总算惹恼了南宫睿,正当他要发怒之际,沐依儿轻柔的嗓音阻止了他—— 「陛下,相信我之前给的答案应该十分明确,我是锦家的媳妇,这点至死不变,所以您的提议我心领了。」 沐依儿的语气有礼且客气,却拒绝得十分干脆。 接二连三被拒绝的南宫睿无疑没了耐心,无法接受她的拒绝,眯起了眼沉声说:「既然朕的好意沐姑娘不愿接受,那就休怪朕无礼了。」 说罢,四周突地涌出大批侍卫,将两人团团包围。 第55章 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他实在太过渴望得到沐依儿。 从没有一个女子像她一样拨动他的心弦,她就像宝矿一样,让他惊喜无限,随着一日日的相处,他愈来愈无法放手。 若他还是个重病不起的太子,他或许不会如此执着,但此时的他即将成为凤阳国的帝王,这般尊贵的身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尤其是沐依儿这样没有权势、异国出身的女子,他愿许诺她为后,对她而言已是天大的殊荣,她竟然还不接受? 这重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也让他做出这般不理智的行为。 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两国才签订的条约,他的毒已解,又有什么能制约他?就是被说背信又何妨? 他不在乎背负这样的罪名,毕竟凤阳国穷困,进犯天皓国抢的财物是凤阳国经济来源之一,如今没了性命之忧,他又何必损失这一条财路? 再说了,只要留下锦修和沐依儿,他便有了谈判的筹码。他可是打听得很清楚,知道锦修和天皓国的新皇是莫逆之交,若天皓国的新皇对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置之不理,定会让那群追随他的人感到寒心。 这也是南宫睿敢对锦修二人动手的原因。 他将一切掌握在手心中,认定胜券在握,却发现应该惊惶失措的两人依旧一脸的淡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他拧起了眉。 「锦修,若你束手就擒,或许能少吃点苦头。」南宫睿沉声道。 他其实挺欣赏锦修这个人,即便他让凤阳国吃尽苦头,可他不否认,不论是智谋还是在战场,锦修皆有着十分出色的表现,加上这阵子他出席各大宴会那不骄不躁、从容不迫的姿态,都让人无法不欣赏。 若是可以,他真想留住这样一个天才般的人物,那对凤阳国绝对会是一大助力,只可惜他们俩注定无法共存,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身旁的沐依儿。 他对锦修的欣赏,在锦修一次次阻止他靠近沐依儿时展现的恶劣态度中消磨殆尽。 若非锦修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已让锦修消失在这世上,因为他知道,只要锦修活着一日,他就休想掳获沐依儿的芳心。 他的宽容换来锦修一声嗤笑,「南宫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真以为我们敢来凤阳国会一点准备也没有?」 这话让南宫睿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看你的右手臂吧。」 南宫睿立马掀开衣袖,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淡淡的青色线条,从手腕一路蔓延至手肘,看那模样,似乎会一路向上攀爬。 「这……这是什么?」他记得昨夜沐浴时还没有这道青影,这玩意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那是什么你猜不出?」锦修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极轻的说:「南宫睿,你能出尔反尔,我们为何不能?你真以为你身上的毒全解了?」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让南宫睿的脸色倏地难看万分,不可置信的看向沐依儿,「沐姑娘,他说的可是真话?」 沐依儿面对南宫睿的询问,那淡漠的眸子极快的闪过一抹异光,她没有应声,而是敛下了双眸,彷佛不敢与他对视。 她这异样的反应在南宫睿眼底便成了默认,他睁大双目,怒瞪锦修,「锦修!你胆敢这么做!」 他舍不得怪罪沐依儿,便将一切算在锦修头上。 「身为未来一国之主的你都敢出尔反尔,我锦修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有何不敢?」锦修用着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接着清了清嗓子,又说:「想来律大人没和你说过我是自愿被擒?若非我家依依心地善良,非要来凤阳解救你那些受瘟疫所苦的子民,你以为我们会来?无非是我家依依不想两国百姓因为战争而受苦罢了。 「你真以为你凤阳就只有天皓一个敌人?你当那些附庸的国家都是吃软饭的?有谁愿意一辈子当附庸之国?你有没有好好读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都不懂。天皓愿意和凤阳签订五十年不相犯的条约无非是要让两国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以免让人趁虚而入。 「这些道理你不懂就算了,毕竟要求一个不读书的人理解是有些苛刻了,但最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你堂堂一国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竟如此对待救命恩人,这等背信忘义之事也就你这没度量的小人才做得出来。你这心性甚至还比不上律大人的一根毛,你当真是律大人教导出来的?说你没读书还真是高看你了。 「依我看你根本是脑子被毒傻了,才会干出这种会被写上史书、唾骂千年的事,除了佩服你的傻气之外,我还是只有佩服,毕竟你那脑袋不是我们这些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既然你被毒傻这么多年,就是解了毒还是这般傻,我自然得成全你,让你傻得彻底一点,你说是不是?」 「锦修你、你——」听着这一长串不带脏字却又句句恶毒的话,南宫睿被气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只能指着锦修那高挺的鼻梁,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连句话都不会说,瞧瞧,这就是你们凤阳国的皇帝!在场的各位弟兄,你们确定要拥戴一个傻子上位?你们确定这傻子不会哪天脑子一抽把你们全斩了?啧啧!要是我,可不会在这样不守承诺、出尔反尔、背信忘义,连话都不会说的主子手底下当差,我可不想哪天被人从背后捅一刀。」 众人被锦修这一番话给绕懵了,下意识看向南宫睿,后者则被他们看得一脸铁青。 「锦、修!我要杀了你!」南宫睿被人如此羞辱,气得大吼。 一旁的沐依儿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她家锦狐狸毒舌的功力丝毫不减当年,甚至有更加精湛的趋势,对于被毒舌伤得体无完肤的南宫睿,她只能送上四个字—— 节哀顺变。 「杀呀!能拉着一国之君陪葬,我似乎也不亏。」锦修不痛不痒的笑道,丝毫不理他的威胁。 这态度让南宫睿气得吐血,是真的吐血,他只觉胸口一闷,一道血箭就这么自口中喷了出来,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看着倒地的南宫睿,锦修啧了声,「这么受不了剌激?这家伙真是能当皇帝的料?」南宫睿一昏,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自然没有人理会锦修与沐依儿,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宫殿。 直至没人之处,沐依儿这才伸出纤纤玉手往锦修腰间一拧,「锦狐狸,你何时会使毒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家伙居然胆敢去碰毒,他难道不知道那些毒物稍不注意就能致命?他这是胆子肥了是不! 「哎!媳妇儿你轻点……」锦修哼了声,忙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吓唬他的呢!我哪懂得使毒。」 「吓唬他?」沐依儿松了手,狐疑的看着他,「那他手上那绿线是怎么一回事?」说到这,锦修忍不住低笑出声,「就说他傻了,那是我趁他睡觉时偷偷用特殊颜料画上去的。」 不是他嫌弃,而是这凤阳皇宫的守卫压根不怎么样,连他潜到南宫睿的寝宫里都没有一人发现,这样的守卫实在让人摇头。 第56章 闻言,沐依儿愣了愣,好一会儿才跟着轻笑出声,「你真坏!」 她家锦狐狸这称号当真是受之无愧、名副其实。 「便宜他了。不过他会吐血,想来真是被我气的。」想到南宫睿方才猛盯着沐依儿的眼神,他沉下了脸,「依依,不如真给我些毒药,弄残他如何?」 对南宫睿这样的小人,他实在欣赏不起来。 沐依儿白了他一眼,「别节外生枝了,赶紧走吧。」 趁南宫睿还未反应过来,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要不恐怕又要费上一番功夫。 「算他好运!」锦修朝那富丽堂皇的凤阳皇宫冷哼了声,这才拥着沐依儿,施展轻功极快的朝山下掠去。 天皓国皇宫。 刚登基没多久、已认祖归宗换了姓氏的白少楚坐在御书房内,脸色沉凝。 「还没找到人?」 石头,也就是现在的御林军统领石柏毅摇首,「没有,白绍锡彷佛消失了一般,我们翻遍了整座城都没发现他的踪影。」 听见这话,白少楚脸色更沉,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便解除封城令吧。」 「解除?」石柏毅一愣,忙说:「但人还没找到,若是让他给逃了出去……」 他们都小看了那个成日沉迷女色的家伙。 本以为白绍锡除了玩女人什么都不会,却没想到他培养出的锦麟卫有如此能耐,不仅带着他突破重围,甚至像石沉大海一般,让人完全找不到行踪。 白绍锡或许不怎么样,但他能让一群锦麟卫对他死心塌地,就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逃便逃吧,或许他早已逃出去了。」白少楚说出心里的猜测。 对于他手下之人的能力,他很有自信,若是在皇都里找不到人,那白绍锡十有八九是逃出城去了,既然如此,封不封城一点意义也没有,反而扰民,倒不如解除禁令。 对于白绍锡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是在率领起义军进宫那日才第一次见到,看着那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庞,他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任谁自小便经历剌杀、毒杀,死里逃生数回的日子,都不会对仇人产生所谓的兄弟之情,若非对他动手的是白绍锡的母妃杨太妃,在白绍锡登基的那三年,这类剌杀反而少了,恐怕他对白绍锡就不是无感这么简单了,而是一照面便一剑杀了他。 当然,白绍锡能在层层包围下逃脱,他还是很意外。 「可是……」石柏毅对他的心软很不赞同,斩草不除根可是大忌。 「杨太妃还在朕的手上。」对于他的顾忌,白少楚自然知道。 对杨太妃,他是恨之入骨,若非得留着她引诱白绍锡,他绝不会还留下她的性命。 「若他不来呢?」石柏毅仍然不放心。 他可不觉得白绍锡会为了杨太妃自投罗网,杨太妃这些年是怎么对待白少楚的,白绍锡再清楚不过,杨太妃落在他们手上能有什么好下场?白绍锡若真会担心杨太妃的安危,岂会扔下她自己逃命? 「就算不是为了杨太妃,他也会为了这个皇位而来。」白少楚很清楚权势的诱惑,尤其是白绍锡这样享受过荣华富贵、至高无上权力之人,怎么可能会甘心放弃? 这话让石柏毅稍微松了眉,「希望如此吧。」 以他对白绍锡的了解,他的确无法过逃亡的苦日子,若是有机会,他绝对会杀回皇都抢回一切。 暂且将白绍锡的事摆在一旁,白少楚这才问起远在凤阳国的锦修二人。 「锦修怎么样了?在凤阳国可好?」边问着,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不停的批阅着白绍锡在位时累积成山一般的奏章。 虽登基没几日,可白少楚似乎天生就是当帝王的料,若是仔细点看,便能发现他看奏章的速度几乎是一目十行,一本奏章眨眼间便能看完,还能精准的给出处理方法。 他这勤奋的态度让朝廷一干老臣欣慰不已,险些痛哭失声。 毕竟这可是天皓国有史以来第一次文武众臣同心协力一起推翻帝王,若是上位的新皇仍是块扶不起的烂泥,他们就是哭都无处可哭。 提到锦修,石柏毅脸色顿时变得怪异,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上前,「呃……这是昨日收到的消息,您自己看吧。」 见他这模样,白少楚眉一挑,打开信件,在看完信上的讯息后额角顿时一抽,实在是无言,「这家伙是打算把烂摊子扔给朕?」 「要不要再派使臣去一趟?」石柏毅提议。 虽说南宫睿为了个女人背信忘义的做法十分无耻,可不管是天皓国还是凤阳国,都禁不起再一次的战争,停战对两国而言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不必。」白少楚回绝得很干脆,「锦修做得很好,像南宫睿这样的小人,何必与他客气?若是他真敢毁约,朕也不怕。」 石柏毅担心的事在白少楚眼中压根算不了什么。 华家身为皇商,赚钱之道肯定不少,而鲜少有人知道华老爷在华情雅离世后便退居幕后,将手上的生意交给了资质平庸的大儿子打理,自己则是专心教导着白少楚。 白少楚也争气,不过六岁便发挥出超乎寻常孩童的智慧,更在十岁时开始打理华家的产业,并在短短三年内让华家的产业扩展了两倍。 然而拥有这样经商奇才的他却只能在杨太妃的打压下藏拙,直至他十三岁,不甘自己一身长才被埋没,创办了楚轩商会,开始将手伸向其他国家,不过五年,楚轩商会便一跃成了青扬大陆属一属二的大商会,分会遍布青扬大陆整个北方,其中自然也包括凤阳国。 说句难听点的,只要白少楚一个命令,将位于凤阳国的分会撒离,那么凤阳国的经济损失可是十分可观。 第57章 少了大笔的贸易流通,凤阳国如何与天皓国打? 战争虽然是最快的方法,可经济战也不可小觑,虽说这个方法慢了些,却能腐蚀一个国家的根本所在。 当然,若非万不得已,白少楚并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他的野心可不只在天皓国,能握住青扬大陆各国的经济命脉,无疑是他征服整个大陆的第一步。 石柏毅禀完事情,正要退下去时突然想到件事,停下脚步,「还有件事……是关于锦轩小姐的。」 白少楚一听见锦轩的名字,一直没停过的手顿了下,两眼微眯,看向他,「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 「也没什么,就是砸了几个价值千金的古董花瓶,并扬言皇上您一日不让她出城,她便天天砸……」想到价值不斐的古董一个个成了无用的碎片,石柏毅苦笑。 「让她砸。」白少楚眉也不挑的说:「只要她乖乖的就好,还有,别让她伤着了。」 让她砸?只要她乖乖的? 石柏毅眼角一抽,亲爱的皇上,您可知道那些古董加起来的数量有多少?都快成一座瓷山了…… 在离去前,他暗自决定把那些名贵的瓷器全换成便宜货。 批完最后一本奏章后,白少楚这才抬起头望了望外头的暮色,站起身往御书房旁的宫殿走去。 他才走近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瓷器的破碎声和那带着怒气的叫喊声—— 「放我出去!否则我就拆了这里!」 听见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白少楚疲惫的双眸闪过一抹笑意,缓步走了进去。 谁知他才刚踏进殿门,便有道黑影直直朝他脸上砸了过来。 他反射性地向一旁躲去,那黑影砸在柱上,瓷片四溅,其中一片划过他的脸颊,白净的脸庞刹那间浮出一道血痕。 「皇上——」 四周传来一道道抽气声,殿内所有人顿时跪成一片,只除了始作俑者以及身为受害者的白少楚。 「都出去。」白少楚伸手抹去颊上的鲜血,沉声道。 众人忙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直到剩下白少楚和锦轩二人,锦轩这才瞒了职唾沫,小声的说:「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晓得你会突然进来……」 心虚的她一时间忘了眼前之人便是害得她摔东西发泄的罪魁祸首。 「过来。」白少楚沉声唤。 「我不要!」锦轩一听,转头便跑。 见她像见着猫的耗子一般,每每见到他就跑,白少楚额角一抽,道:「你是能跑去哪?」 姿势都摆好的锦轩顿时一僵,跑也不对,不跑也不对。 「过来,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片刻后,她才缩着脖子垂头丧气的朝他走去。 她原本没有这么没用的,可自从白少楚登基成了皇帝后,便一改以往的嘻皮笑脸,老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加上他身分上的转变,让她变得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见她那模样,白少楚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弄伤自己?」 她爱怎么砸他都不在意,只在意她有没有受伤。 本以为会被臭骂一顿的锦轩愣了愣,好半晌才傻傻的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他从头到脚将她看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满意的点头,说:「锦修他们要回来了。」 「真的?」听见这消息,那张颓丧多时的小脸倏地一亮。 她一直为了沐依儿被绑一事而自责着,虽说白少楚一直同她说她哥和嫂嫂都没事,正好好的在凤阳国做客,可她还是不信,只以为他是在安慰她。 「自然是真的。」他将方才石柏毅给他的信递给她。 看着上头熟悉的笔迹,锦轩这阵子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既然我哥哥他们要回来了,那么我是不是也能回家了?」 前阵子因要捉拿白绍锡,全城戒严,而她又一直吵着要去凤阳国救依依,白少楚不得已只好将她给软禁起来。现在既然哥哥他们要回来了,她自然不会再吵着要去凤阳国,白少楚也就没有理由再将她给困在皇宫里了。 锦轩想得很简单,不料却被他一口回绝。 「不能。」 她带笑的小脸倏地一僵,「为何不能?」这家伙是软禁上瘾了是不? 「因为过一阵子就是封后大典,所以你还不能走。」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 「封后?」锦轩一愣,「你、你要娶妻了?」 不知为何,这话一脱口,她便感到胸口一阵闷痛,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第58章 「我都这个年纪了,娶妻有何不对?」见她瞬间苍白的小脸,白少楚眸底闪过一抹笑意,说得理所当然。 因为杨太妃母子的关系,他不敢让心爱之人曝光,以至于一直没有成亲,今年都二十岁了。以他如今的身分还需惧怕谁?自然得用最盛大的婚礼、最隆重的仪式来迎娶他心仪十多年的姑娘。 「没、没什么不对……」锦轩咬着唇,不知为何有股想哭的冲动,一会儿才低声说:「你要娶妻为何我不能离开?」 她和白少楚虽然从小便打打闹闹,看似很不对盘,可她心里却很清楚,白少楚很疼她,甚至比哥哥还疼她,每每她闯祸,第一个找的不是亲人,而是白少楚,就算他有事不能来,也定会派人来替她收拾残局,正因如此,她才能保有这样纯真的性子一直活到这个年纪。 可以说除了亲人外,白少楚是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可如今…… 看着他满溢着期待的笑容,锦轩不知为何感到十分的剌眼,让她只想逃离,不愿看见那每每见了都能引发她胸口悸动的笑容。 她知道身为从小到大的朋友,她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应该,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你不观礼吗?我很希望你能参与我的人生大事。」白少楚深深凝视着她,一脸真诚的说道。 他一直很喜欢逗弄锦轩,喜欢她追着自己又骂又打。好吧!他承认他就是被虐狂,连这一回也不例外,所以他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而是准备给她个惊喜。 至于她答不答应这件事……他压根没考虑,对锦轩,他是势在必得。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锦轩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知道了……」 然而她的心正在滴血。 艳阳高照的天空,略略干裂的道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骏着。 拖着马车的是一匹十分高大骏逸的黑马,它毛色黑亮,体格健壮,不过那姿态似乎十分的不耐。 马背上坐着一个长相非常俊美的男子,他嘴边叼着根草,身子一派悠哉的随着马儿前进轻晃着。 锦修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 没有战争的纷扰,没有官场那些尔虞我诈,一路上和沐依儿过着和夫妻没两样的甜蜜生活,让他几乎都不想回家了。 「到哪了?」沐依儿掀开车帘问着外头驾马的锦修。 「你醒了?快到津城了。」锦修回过头朝她露出一抹耀眼的笑,跃下马背,上了车厢,将怀中的鸡腿递给了她,「饿了吧?赶紧吃。」 沐依儿接了过来,看着无精打采的马儿,柔声说:「让墨深歇一歇吧,瞧他一副没劲儿的样子,它应该也饿了。」 锦修睨了眼一眼哀怨的黑马,啧了声,「就快到了,到了城镇你可以好好休息,到时再放它去溜达便是。」 听见这话,极通人性的墨深顿时撑大了鼻孔,不悦的狂喷气。 它可是野马之王,天生便该自由奔放、纵横山野,如今被当成拉马车的家马也就罢了,这一路不能尽情的奔跑它也认了,现在连吃草的时间都被剥夺了,它不服! 见它那模样,沐依儿失笑,随手指了指阴凉处,「我没关系,进了城人多,眼热的人肯定也不少,不如在这让墨深去跑跑,也安全。」 这世道眼光好的人极多,墨深这样堪称神驹的马儿在他们眼中可是价值千金的宝贝,若是遇见,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这一路走来,墨深不知道踢飞多少想偷马的人。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锦修瞪了它一眼,「早知道当初就不带着它一块走。」 墨深听了再次朝他喷气,若是不带它,就他们俩怎么甩得掉凤阳国的追兵?这家伙压根就是忘恩负义! 一人一马互瞪着,锦修嘴里虽然叨念着,却还是乖乖听话的将马车停在沐依儿所指之处,放开了墨深让它自己吃草去。 而他自然是抱着媳妇儿浓情密意。 「依依,不如我们别回去了如何?」望着天上飘浮的白云,锦修拥着正慢条斯理吃着鸡腿的沐依儿问。 「不回去?」沐依儿挑眉,「你还想去哪玩是吗?」 这一趟出来,她也是难得的放松。 打从重生后她就一直忙碌着,忙着争取婚姻自主权、忙着医治百姓,甚至连国家大事她都掺上了一脚,好不容易这些事情结束了,得以有这样的悠闲时光,和锦修沿路游玩,体验着各地的风情,她其实也是挺乐意的。 「不是。」他一个翻身,不在乎她小嘴上还残留着鸡腿的油,倾身吻了下,才闷声说:「回到天皓,你肯定又得去医馆忙,我也得上朝,哪可能和现在这样天天腻在一块。」 闻言沐依儿有些傻了,敢情这家伙只为了能和她黏在一块?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沐依儿很无奈,「锦狐狸,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何事?」锦修因为离皇都愈来愈近而闷闷不乐着,语气很是有气无力。 「你还未去边疆前,我就已搬去你买来当新房的屋子了。」她很不想白眼他。 锦修闻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一双黑眸亮得比天上的繁星还要闪耀,「是呀!我在蠢什么,那是我们的新房,我们成亲后居住的新房!」 他是傻了不成?居然忘了这等大事! 一想到成亲后沐依儿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娘子,他胸口一热,忙打了个响指,「我们这就回去,我要给你一场盛世婚礼!」 沐依儿见这难得犯傻的家伙想通,粉脸微红,继续默默的吃着手上的鸡腿。 锦修此时归心似箭,偏偏平时一唤便来的墨深这一次却迟迟未归。 第59章 「怎么回事?」锦修等了快一刻钟,墨深却依旧未回。 墨深极具灵性,既然认了锦修为主便不会逃跑,除非是有麻烦才会听见锦修的叫唤却未回。 「会不会是出事了?」沐依儿拧起眉担心的看着他。 墨深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除了她和锦修,谁也近不了身,那些想偷马的人几乎都被它踢成了重伤,这也是他们敢让它自己去溜达的原因,可现在…… 「去看看。」锦修搂着她施展轻功,朝墨深方才离去的方向掠去。 沐依儿每每放墨深自由前都会在它身上洒上一种特殊的追纵药粉,循着那药粉,两人很快便找到了被困住的墨深。 在看见它身上那可怖的伤痕时,锦修的双眸闪过一抹杀意。 锦修长年待在边疆,对于陪着他征战的马匹十分的爱惜,更别提墨深还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让他第一眼便看上。虽说这家伙时常和他争宠,可他在心底早已把它当成了同伴,如今见它伤痕累累的被压制在地上,那股怒火是抑也抑不住。 沐依儿也是美眸冒火,心疼的看着即使被困却依旧不愿低头的墨深。 「这头畜牲!要不是看它是匹难得的好马,今日朕就把它给宰来吃了!」 朕? 两人听见这自称顿时一愣,锦修眯起了眼睛,仔细的看着背对着他、显得有些落魄的男子。 「皇上,我们带着这头畜牲恐怕会过于引人注目……」男子身旁的黑衣人低声劝说。 「怕什么!」男子转过身怒斥黑衣人,「区区一头畜牲都敢爬到朕的头上,若是朕连它都征服不了,还怎么抢回朕的王朝?」 白绍锡? 在男子转头的刹那,锦修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分。 看着对锦麟卫首领明政扬一顿臭骂的白绍锡,锦修不动声色的带着沐依儿退开,直到确定不会被发现,他才停下飞掠的脚步。 「那人是不是……」沐依儿抿着唇问。 「正是逃窜的白绍锡。」他证实了她的猜测。 「那我们该如何?」她挑眉问。 乱党就在眼前,她相信锦修不可能视而不见。 果然,就见她家锦狐狸露出一抹极为俊美的笑容,朝她眨了眨眼,「依依,想不想争个郡主来玩玩?」 「郡主?」沐依儿也弯起了嘴角,「我不要,不过你若能捞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我倒是能考虑考虑。」 「那成,相信这么大的功劳,咱们的皇帝赏个爵位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说不定两个都能捞到也不一定。」 两人达成协议,便手拉着手大摇大摆的朝白绍锡窝藏之处散步而去。 沐依儿不会武,可让人无声无息倒下的药粉倒是有上百种,再加上他的功夫,白绍锡那区区数十人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小意思,这不,两人在路上已经讨论了起来…… 「依依,要不这样,这些赏赐咱们先留着,以后若我们生了儿子,这爵位便给他;若是生了女儿,就为她请封郡主,至于我,一回去便辞官,带着你和现在一样四处游玩、行医,你说如何?」反正天皓国和凤阳国休战五十年,他就是辞官也无大碍。 这提议让沐依儿圆眸微亮,小脸微红的说:「我们连成亲都还没呢,你就想到儿子女儿去了,想得太远了吧!」 「怎么会远?」锦修瞪眼,「你得帮我生一窝的小狐狸,别忘了,这是你答应过的。」 「那是你逼我说的……」说起这事,沐依儿俏脸更红,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这家伙有次欲火难耐,险些就要……若不是她好说歹说死命的阻止,她恐怕早已页节不保,可锦狐狸却趁机要求,要她之后定要帮他生一窝的小狐狸,否则就…… 她对狐狸能生几只小崽子并不了解,但她知道小狗一胎可是能生个四、五只……一想到这家伙要她生这么多的娃娃,她额头便忍不住一抽。 这家伙不知道女子生产就像走一趟鬼门关吗?居然要这么虐她! 「别赖皮,咱们第一胎先生个儿子好了,生个男孩才能保护妹妹们。」锦修显然不知道,仍兴致勃勃的和她讨论着。 「妹妹们」是什么玩意?沐依儿无言的望着他,「你是打算要多少女儿?」 他应该不知道,光是一个女儿的嫁妆就得挖去他不少积蓄。 「自然是愈多愈好。」很显然,锦修依旧不知道,那双漂亮的长眸有着满满的期待,「最好都和你一样,生得美,个性好,又好玩……」 好玩?敢情这家伙娶她是因为好玩? 「孩子不是玩具!」沐依儿试图让他清醒点,耐心的说着,「你听着,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先不提那些聘金和嫁妆,就说孩子的教养问题,生得太多,你我怎么管得来?依我之见,两个便——」 「两个怎么够!」她话还未说完,锦修便拧眉打断她,「再说,若是不幸全生了儿子怎么办?说好一窝就是一窝,依依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已经开始想象被一群小依依围绕的景象,那该会是多么的美好。 闻言沐依儿额角狂抽,却还是不放弃和他据理力争,然而不管她说啥,锦修都有话能反驳回来,到后来她已经不想说话了,任由他去幻想。 两人甚至连到达目的地,将一群人药倒的时候都还在讨价还价…… 待一切处理完,被救回的墨深拖着载着乱党的马车缓缓的跟在两人身后,望着那夕阳下拉得老长的身影,彷佛会就这么跟着他们走到天长地久…… 尾声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尾声 大喜之日】 蔺府前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大门外停放着宽大华丽的花轿,花轿以绣着飞凤的真丝布料制成,上面满是玛瑙与玉石,旁边垂下来的圆珠还是珍珠,这么一顶小小的花轿便已是价值不菲,更别说那让人目不暇给的聘礼。 花轿旁有着八排的家丁、八排的侍女以及八排的挑夫。 那八排侍女手上均捧着一只雕刻精美的锦盒,一进门,玉手轻挑锦盖,将里头闪闪发光的首饰全露了出来。 八排家丁则陆陆续续将八个朱红色大箱子的抬进来,缓缓打开。 外头围观的民众光是看一眼便显些被闪瞎了眼。 只见头几个箱子内摆着满满的琉璃玛瑙、和闇白玉和黄金白银,也有和拳头一般大的夜明珠,足足塞满了五个大箱子。 剩下的三箱则是一套套做工精细的礼服、金丝锦缎和今日的重头戏——凤冠霞帔。 那是一件纯手工精心制成的五彩飞凤嫁衣,上头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凰,衣尾呈扇形散开,逶迤拖地,看起来好不华丽。 今日是锦修期待已久的大日子。 当日两人将白绍锡给送进皇宫后,他便请锦夫人让人来合日子,算来算去,最快的日子也得三个月后。 锦修当下就不肯了,愣是要将婚礼和下聘定在同一日,搞得两府人仰马翻。 一番折腾后,新娘子终于梳妆打扮好,由喜娘牵出。 那一身绸布做成的嫁衣穿在沐依儿身上不像其他嫁衣那般直挺僵硬,反而十分服贴,腰带镶嵌着一圈莹莹发光的夜明珠,犹如暗夜里亮光点点的萤火虫。 锦修一看见新娘子,一双眼便挪不开了,一路上紧紧跟随着,就是跨火盆和射箭,眼珠子都没离开过,让一干人笑话了好久。 随着花轿浩浩荡荡的来到将军府,锦威和锦夫人早已在此等候,看着儿子和媳妇拜堂,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待所有流程走完,锦修急着要回新房,却被一干人给挡了下来。 「新郎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不喝上一轮,咱们可是不会放人的!」 「就是,这天还未黑呢,新郎怎就急着洞房了?」 这话让众宾客哄堂大笑,锦修自然走不成,直到敬了三轮酒他才得已脱身。 来到新房,他迫不急待的挑起盖头。 盖头下,是沐依儿桃花般的容颜,穿着一袭红色嫁衣的她抬起眼眸,目光流转之间闪烁着绚丽的光彩,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纤细的柳枝,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这样美丽的沐依儿让锦修双眸一暗,他小心的取下那足有几斤重的凤冠,柔声问:「累不累?」 沐依儿被他那炽热的眼神盯得脸红,轻轻摇首,「不累。你喝了不少酒吗?」 「不碍事。」他牵起她来到喜桌前,吃了东西、喝了交杯酒后,他便拦腰将给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发现他的意图后,沐依儿突然紧张了,十指紧抓着他的衣襟,低声说:「那、那个,不如我们聊聊天?」 她本以为他们俩除了最后一个关卡没做外,几乎都做遍了,她应该是不会紧张才对,可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错了,此时的她紧张到背都汗湿了。 聊天?锦修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刻,怎么可能和她聊天。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能成眠的夜晚…… 番外篇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番外:一窝的狐狸崽子】 矮墙上,一双圆润的大眼突然冒了出来,那眼珠子又圆又亮,湿漉漉的,像只无辜又可爱的小兽所拥有的。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圆眸转了转,发现没有半个人影后,才弯起粉嫩的唇儿,娇声说:「瑷瑷,快来,没人守着。」 说着手脚麻利的跃上了墙,往外头跳下。 这话让矮墙下的另一个小女孩眨了眨眼,也跟着跳上矮墙,跃了下去。 「走吧!」 首先跳下去的小女孩伸出手去拉后来的小女孩,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往巍峨的宫门走去。 然而…… 「站住!」 两个小人儿一听见这叫喊,头也没回,拔脚便跑。 然而才跑没多远,便让前头跳出来的两道身影给拦住。 「锦昕,谁准你走的?」 「锦瑷,你找死是不是?敢跑!」 跳出来拦人的是两个小男孩,一个穿着墨色腾龙衣袍,另一个则穿着银白色绣着云纹的衣裳。 两人的个头一样高,怒瞪的双眸也是一模一样,死死盯着眼前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姊妹。 「白以扬你凭什么管我?我就是要走怎么着?这儿又不是我们的家!」锦昕瞪着身穿墨色衣袍的男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锦瑷跟在姊姊的身旁,也拧着眉对那银白色衣裳的男孩说:「昕昕说的对,白以寒你又不是我们的谁,没资格拦着我们。我们要去找爷爷奶奶、爹爹和娘,你快让开。」 白以扬和白以寒目光一冷,正要开口,就见远处走来一个男孩。 那男孩比这四个小萝卜头还高出一颗头,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娃娃,来到锦昕和锦瑷身后,二话不说对着两一人各一个栗爆敲了下去。 「他们没资格管,我总有资格了吧?」 「好痛!」锦昕和锦瑷同时哀叫了声,一脸无辜的转过身,方才的凌人气势瞬间消失,讨好的齐齐喊着,「大哥……」 锦凛无视胞妹们讨好的眼神,那和锦修十足十相像的薄唇一掀,便开始骂了起来,「你们行呀,厉害呀!偷跑是吧?翻墙是吗?就凭你们那双小短腿,居然翻得过去,也不怕摔断了腿。告诉我,你们拖着那跑几步就喘得不行的肉包身子是要跑去哪?去给人贩子当肉包卖?还是打算一路用滚的出去?你们也不怕撞飞人呀? 「别说爷爷奶奶了,就是爹娘也早就跑得没影了,要不然会把我们送到姑姑和姑丈这 儿?你们俩成天就知道惹祸,吃了这么多就只长身子不长脑子,还只横向生长,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把两团肉包给当成宝,真的肉包还能填饱肚子,你们这两颗就只会让人胃痛!」锦昕和锦瑷早在大哥开骂之际便捂住双耳,偏偏就是挡也挡不了那字字似箭的毒语,小脸垮得不能再垮,心里一致闪过一个念头—— 大哥那张毒嘴和爹爹愈来愈像了…… 两人相视一眼,看着自己稍圆的小身板,顿时有些委屈。 她们记得爹爹总说她们吃胖点才可爱,尤其是那圆圆的小脸,肉乎乎的很好捏…… 一旁本来十分气愤的白氏兄弟在看见心爱的小肉……呸呸呸!不是,是未来的小媳妇受委屈,忙跳出来扞卫。 「锦大哥,昕昕她一点也不胖!她只是有点圆而已。」白以扬不服的说。 「瑷儿也是,像球有什么不好?圆滚滚的和她本人一样可爱,你快别这么说。」白以寒也出声了。 「……」锦昕。 「……」锦暧。 为什么他俩明明是在维护她们,她们却莫名有种不爽的感觉? 锦凛斜睨了他们一眼,啧了声,「你们眼睛没问题吗?这叫有点画?不得不说,姑姑和姑丈的教育真的很有问题,一个太子、一个王爷,这么多大家闺秀你们看不上眼,偏偏看上两颗肉包子,我真是替你们这眼神感到悲哀……」 不是他要嫌弃自家妹妹们,是她们俩真心不忌口,要不是爹娘生得好,把她们俩那张小脸蛋生得可爱无比,他都想用猪来形容她们了。 这话让白家兄弟脸色一僵,毅然的转过身不理会他。 「昕昕,你别理他,本太子真心觉得你这样很可爱。」白以扬一脸的真诚。 「暧儿,你不要太在意,本王听说小时候胖不是胖,你长大以后一定能瘦下来的。」白以寒一脸的诚恳。 锦昕和锦暧的响应是恶狠狠的瞪他们一眼,异口同声说:「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哑巴!」 说着,两人手拉着手便要离开。 「去哪?」锦凛眯起眼喊着。 两人身子一僵,回过头支吾的说:「找爹娘……」 「我不是说爹娘早就走了?」锦凛将怀中熟睡的弟弟抱好,沉声说。 说起他们的爹娘,锦凛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尤其是他爹。 他因为年纪最大,从小便被教育着要保护弟妹,打他懂事起就得照顾锦昕和锦瑷这对双胞胎妹妹,而那不负责任的爹爹则带着娘四处行医,把他们丢进皇宫给姑姑和姑丈教养,好不容易他挨到锦昕和锦瑷五岁,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可恶的爹又扔了一个弟弟回来,完完全全把他当奶爸在看待!偏偏他还拒绝不了,因为爹总是把烂摊子一扔便带着娘跑得不见人影,让他想拒绝都难。 「乱说!姑姑明明就说——」 「昕昕,姑姑说了不能说是她说的!」 锦昕话还未说完就被锦瑷给打断了,两个小萝卜头完全不知道这一来一往就把她们姑姑给卖了。 「母后?」白以扬和白以寒眉角一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姑说了什么?」一提到那少根筋的姑姑,锦凛也是扶额。 一群萝卜头讨论得正热烈的时候,远处有道黑影悄悄的绕过高耸的城墙,快步朝冷宫的方向跑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以扬、白以寒的母后,锦家四兄妹的姑姑——锦轩。 看着愈来愈近的狗洞,锦轩兴奋不已。 这次她一定能成功!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双金黄色的锦靴蓦地出现在她眼前,让那才扬起的笑倏地僵住。 「不是吧!你怎么会在这里?」锦轩哀嚎着,亏她还刻意诱骗锦昕和锦瑷,让她们搞出点动静来,没想到还是给抓个正着。 白少楚勾起一抹冷笑,想也没想便将她给扛至肩头,「我怎么在这里你不用管,倒是你,究竟要被我抓到几次才会死心?」 被扛至肩头,锦轩小脸都垮了。 沿路遇见他们的太监、宫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似乎习以为常。 「我就是想去绕绕……」对于每回连宫门都没能踏出一步就被抓,锦轩好闷,真心觉得很闷。 「哦?」白少楚挑眉,冷声说:「你大婚那日也是这么说的。」 一提到两人大婚一事,锦轩便有些心虚,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反驳,「谁让你不把话说清楚。」 想起两人婚前的事,锦轩也是有气。 这家伙明明要娶的人就是她,偏偏不明说,害她误以为他要娶别人,也是那时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早就爱上了白少楚,这不,她伤心之余趁着大伙都忙着的时候给溜了。 虽说最后还是被他给逮了回来,可她受到的处罚可不轻呀…… 「你没脑袋吗?我对你如何你不晓得?居然以为我会去娶别人。」虽说事隔多年,两人的孩子都六、七岁了,白少楚还是为了那一日的事心有余悸。 若不是他及时察觉不对,锦轩恐怕早已跑得不见人影,在误以为他会迎娶他人的情况下,她肯定是不会再让他找到。 一想到这,他又是一阵心悸,脸也沉了下来。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锦轩嘟囔着。 「你自己说,这次想要怎样的处罚?」他拍了下她的屁股。 「能怎么处罚?顶多让你多打几下呗!」反正已经不是头一次被打屁股了,她也习惯了。 见状,白少楚额角一抽。 这丫头就是性子野,身为一国之后还成天想去外头溜达,骂她不痛不痒,打她他又舍不得…… 见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双眼一眯。 两人的儿子都大了,不如和锦修一样,生一窝小患子?让她想跑也跑不了。 打定主意,白少楚扬起了一抹笑,快步朝寝宫而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锦轩小脸一红,忙说:「白少楚你要干么呢?现在还是白日呢!」 白日宣淫,他是想害她被那些老顽固的唾沫给喷死不成? 「不怕,那些人成日逼我纳妃,相信只要我的皇后多生几个,他们就能闭上嘴。」 「还生?」锦轩变脸了,一想到怀胎十月以及之后坐月子的痛苦,她就开始死命的挣扎,「我错了!我不跑了行不?我不要生孩子了一」 可怜的锦轩一路哀嚎,喊得整个宫殿都知晓他们的皇上和皇后要去生孩子,却还是挡不住白少楚。 就见他一路疾行,直奔寝宫……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