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马记》 楔子 瑶池仙境,已是入暮。 南天门下,数十员镇天元帅顶梁靠柱,持铣拥旄。还有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这上界天堂,莫说是凡夫俗子,即便是脚踏七星的仙君,没有玉皇大帝的谕旨也休想踏出一步。 远远听得南天门内风起云涌蹄声阵阵,几位镇天元帅不禁面面相觑。这南天门距天河草场何止千里,又怎会有马声?只此一瞬,众天将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似有人影飞掠而过。 南天门若是这么容易被人闯过,凌霄宝殿怕也早被人踏碎了吧。众天将身形闪动,已把那私离天界之人拦住。只是……不是仙人,而是一匹通体赤银的仙马。 “逾辉?”有人识得。听闻是玉帝下界游玩时带回此马,奔跑时如一团白光忽闪而至,状极绚丽。玉帝一向对此马宠爱有加,却不料今日竟是它要闯南天门。只是此刻,众仙将想的却是那比当年的孙悟空更让人忌惮几分弼马温,现在何处? 突袭不成,逾辉踏踏前蹄长嘶一声化做人形。面若桃李长发如丝,眉目含情却是冰冷之至。 “让我过去。” 众仙将横起刀剑,“可有玉帝旨意?” “有又如何?没有又当怎样?” “没有玉帝旨意,这南天门岂容你撒野!回去!” 逾辉轻笑,冷极傲极,“我到要看看谁拦得住我!” 言毕,人已如一道闪电向着众仙将刺去。 *** 上界如人间,三千神仙虽同为仙籍,却也有个三六九等之分。身居高位的玉簪珠履,紫绶金章;司掌人世的也自有百姓供奉,香火不断。但也有那种一穷二白的清水衙门和不入流的小官,比如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也曾做过的御马监正堂管事弼马温。 上界人常说,这弼马温虽是个末品小官,当任之人却绝非等闲之辈。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也就罢了,现任弼马温敖修也是令众仙人闻声色变的角色。 当初的敖修不过济水的一条黑龙,掌管济水不过千年就与淮水黄河的龙王数次争战,以至下界天灾四起哀鸿遍野。 龙族容不下他,一状告到玉帝面前。玉帝不仅没有责罚,反将他留于天庭,明褒实贬,封他了个弼马温也就作罢。 龙族对敖修的身世讳莫如深,玉帝亦是有意包容。这敖修虽不至像孙悟空般张扬,冷淡的性子却也得罪了不少的人。仗着天河草场这一方天然的屏蔽,不问世事,倒也过得消遥自在。 只是此刻,御马监内暗潮涌动,大有山雨欲来之势。监丞、监副、典簿、力士,一众大小官员垂首立于院内,偌大的院子四下寂静,竟似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怎么,都哑巴了么?”见众人不语,廊下之人冷笑道。 但见此人身材修长挺拔,一身白衣半倚着朱栏,笑睨间却无丝毫暖意,眼波流转也带着一丝狠劲儿。正是现任弼马温敖修。 “这御马监千匹骏马,如今只剩九百九十九匹。是谁未归你们都不知道么?” 终于有人顶不住这阵阵寒意,硬着头皮道,“是……是逾辉!” 敖修豁然而立,一甩袍袖,“一头畜生你们都看不好!我说过,私逃的马杀无赦,你们好大的胆子!” 众人身子一颤,头低得更深。逾辉是玉帝的爱马,谁长了两个脑袋敢去射杀?更何况逾辉一向脾气暴躁,除了敖修,当真是六亲不认,它要走,又有谁敢出手阻拦? 敖修怒极反笑,还未开口,就见太上老君踩着一朵浮云翩然而至,满脸的焦急,“敖大人!” “不知星君到此有何指教?”敖修不卑不亢,他和太上老君并无几分交情。 太上老君苦笑,只能装作不以为意,“逾辉硬闯南天门,还请敖大人速去帮忙。” “南天门……”敖修眼里一丝惊愕一闪而逝,半天没有出声。 太上老君已有些焦急,“敖大人,事不宜迟我们……”伸手就想去抓敖修的袍袖。 敖修不着痕迹轻轻避开,笑道,“星君,南天门拦不住逾辉,此去已经晚了。” 太上老君闻言大惊,敖修又道,“劳烦星君禀明玉帝,下官愿下界亲自惩治那孽畜!” “报!星君,逾辉……逾辉已经闯出南天门!”一力士奔来禀报,众人俱是一惊。 “这么快?!”逾辉充其量不过一头神兽,南天门十数仙将竟不是它的对手!倘若它到人间为恶……太上老君脸色大变,“好,敖大人,我这就禀报玉帝允你下界。”说着踩一朵祥云又匆匆离去。 敖修轻笑两声,这是他一手驯服的烈马,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它的性子。只是,逾辉啊逾辉,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敖修脸色阴翳,却泛出一丝笑容来。 院内众人皆知敖修的性子,此时也不免替那马儿暗暗祈祷。若到了下界,切莫回来。也小心别被敖修找到才好。 第一章 公元2005年 逾辉睁开眼睛,看到的仍是一片漆黑,脑子里哄的一声,却又渐渐地冷静下来。嗅觉回来了,是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听觉也恢复了,是汽车发动机的声响。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打量四周,只有一线微弱的光从身侧透过来,时明时暗。 逾辉已经可以确定他此刻的处境,第一,他是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第二,他该死得又被绑架了。 试着动了动身子,上半身还可以活动,左胳膊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逾辉忍不住大大地叹了口气,上一次被绑架他还只有十岁,虽然自己逃了出来却几乎废掉了一条左胳膊。这才回到香港还不到一年,又让人在自家的地盘上给摆了一道。那群保镖都干什么吃的! 逾辉愤愤地撞了撞后备箱盖。其实对他来说,和恐怖分子“结缘”到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他有一个在福布斯财富排行榜位列第一的老爸,有一个枝繁叶茂关系复杂的李氏家族,自己又才刚刚接任了李氏的总裁,遇到的只是绑架而不是谋杀,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嗯?等等……逾辉盯着身侧的那处缝隙,在他一撞之下似乎又大了几分。大约是路灯的光线,一明一暗照在自己的脸上。逾辉几乎压抑不住心里的惊喜,不论是他们忘了锁上后备箱,还是这车本身就破得不能上锁,但至少已经有了逃生的希望。 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顶着后备箱盖,一下又一下,丝毫不顾及被缚在身后的双臂几乎要断掉。逾辉紧紧地盯着那条缝隙,脑子里不停计算着。这里的路灯很低,隔得又不远,应该还是在市区;路面是柏油的,应该也不是繁华的地段;自己是在一个party上被人打晕的,现在路上几乎没有车在行驶,天应该快亮了…… 逾辉咬咬牙,看身侧的那道缝隙已经快要直接弹起的样子,一个翻身滚了出去。砰的一声,逾辉摔得眼冒金星,连滚了数圈才撞上路沿停了下来。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听见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 他们要追来了!逾辉挣扎着站起来拼命的跑,感觉右手边有一条小巷,下意识就拐了进去。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喘息声也大得像一只破旧的风箱在耳畔拉响。逾辉脚下一个踉跄撞上一家店门,却不料店门未锁,便一头栽了进去。这一跤摔得绝不比刚才轻,半地下结构的房子,门口处就是狭窄的台阶,逾辉连翻了几个跟头,趴在地上忍受着疼痛一阵一阵地过去,一动也不敢动。 能听见头顶处隐约有声音传来——人呢? ——不知道!在这里就消失了。 ——分头找,天快亮了,十分钟之后找不到就回车那边集合。 混乱的脚步声越离越远,这意味着他现在大概已经安全了吧。逾辉用还算完好的一只胳膊撑起半个身子,疼得龇牙咧嘴。不过人好歹可以靠着一张桌腿坐起来,这才有机会看一看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一间不大的酒吧,看起来已经停止了营业的样子,零星地开着几盏昏黄的小灯,未及打扫的地面看起来实在是……逾辉厌恶地皱起了眉,眼睛却一不小心瞄上了吧台。有……有人! 逾辉瞪大了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眼花。吧台里面坐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衬衫,戴着时下最流行的黑边眼镜,不紧不慢地用一块白布擦拭着吧台上成排的玻璃杯。偶尔用眼角斜他一眼,到像是看墙角一只自娱自乐的蚂蚁,只是看看而已,却没有半分的好奇。 逾辉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才好。他到不是想表扬此人镇定自若什么的,现在的重点是——他李逾辉有那么不引人注目么?! “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比擦你那些破烂杯子有意义多了吧。”逾辉苦笑,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处境,他一定摆一个最性感的pose去吧前点一杯龙舌兰。他一直爱好选这样带有些许禁欲感的男人,因为和自己不羁的性格搭配起来刚刚的好。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哦?不觉得。” 啧,声音都那么好。冰冷中带着一种特殊的磁性,似还蕴涵着些许波涛汹涌。如果说的不是这么一句话,逾辉会给他90分。 “那么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解一下绳索?”美人总是心口不一,多给一次机会总是好的。 “反正一会儿警察就要来,多此一举做什么?” 李逾辉只觉得额角青筋一突一突跳得生疼,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优雅的风度也有崩溃的趋势。毕竟是重伤在深,风度难免也少了几分。“你知道我是谁么?” “清晨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没看到我们已经歇业了么。“男人仍是不冷不热,不紧不慢擦拭着自己的玻璃杯,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逾辉彻底丧失了信心,碰到绑架已经够倒霉的了,遇到这样一个怪人更是他上辈子不幸,与其指望别人还不如靠自己,这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奋力地靠住矮桌想站立起来,却不想那么轻的木桌根本不足以让他依靠。桌子自然地向后一滑,逾辉便又坐倒在地上。狠狠地骂了句脏话,却不死心,于是挪过去继续靠上。他就不信这桌子能这么一直滑下去。 吧台后的男人扶了扶眼镜,嘴角不露痕迹地扯出一抹笑容。逾辉没有变么,还是那样的倔脾气。 只是正想着,就听见一声巨响。抬起头就看见逾辉不知道折腾了些什么,被压在几张木桌下一动不动。男人吓了一跳,立刻冲了过去。 “逾辉……”忙扶起他,一头一脸的鲜血,伤得更重了。男人难得的有些后悔。 被砸得七晕八素的逾辉有些晕晕地想,这个男人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似乎…… 男人似乎觉察出什么,摸了摸逾辉的额头,又看了眼脱臼的肩膀。手略一使劲就把他一侧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一片红肿的肩头。逾辉痛得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恍惚得神智却也因此而清醒了少许。这个男人在搞什么!眼神好恐怖!逾辉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他不会这么倒霉吧,才出狼群又入虎穴? “你的刻印呢?” 什么刻印?逾辉有些迷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神智又渐渐地模糊起来。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男人的眉头更深地皱了起来,还想再问却看见逾辉已经晕了过去,忍不住大大地叹了口气。 “你居然忘了?!必赢的游戏玩起来就没意思了。”男人自言自语,不甚温柔地丢下逾辉站起身来。 双手仍被反缚着的逾辉仿佛一条濒死的鱼,昏过去却仍是被疼痛刺激得拱起身子。男人犹豫了一下,蹲下身替他解开了绳索。手腕上的青紫自不必说,手臂上也被塑料绳勒出一条条深红的痕迹。男人略略使劲,将脱灸的左臂接了回去。逾辉痛得一缩,仿佛要醒了,却又眉头紧皱昏死过去。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逾辉的脸庞,“逾辉……又见到你了……” *** 李氏财团的大楼是整个香港标志性的建筑,亦是李氏的骄傲。寸土寸金的豪华地段,硬生生扩出一栋数十层的高楼直冲云霄,说不出的嚣张霸气。到也像了历代李氏的掌门人,各个大权在握,横扫天下步步行来。于是这么多年以来李氏家族成员各个都和暗杀绑架“睦邻友好”,三不五时就要拜访一下。可惜张扬如李家,血可洒命可丢,气势面子却是万万不能少的。所以李氏的员工们在听闻总裁被人绑架的第五天,就看见自家老大那辆华丽丽的粉红色凯迪拉克出现在李氏大楼的门口,也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 依然是那么一个深受老天宠爱的男人,暗花的衬衫长及膝盖的黑色风衣,一顶同色的宽沿牛仔帽,笑容蛊惑,眼神飞扬。有新进公司的小职员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明星老板,手里的文件夹啪嗒落地仍不自知。见怪不怪的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声“总裁好”妥帖地应对过去。李氏财团的大门口一年四季都有蹲点守候的狗仔队,面对这样的老板也只能习惯,习惯就好,这世上人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踏进专署的电梯,逾辉脸上的笑容便敛了起来,从小练就的表情收放自如,不仅仅是一种本能。习惯性地对着光可鉴人的金属墙面整理仪容,伤病后的脸还有些黯淡,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更加阴郁,早上来的时候家庭医生还不死心的建议他往脸上擦点粉来着,被他一脚踢到爪洼国去了。他逾辉大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是错的。 叮的一声轻响,逾辉从电梯里走出,一阵风似地走进总裁室,一众高级助理、各部门主管连声早上好都不及说,就被这股突然而来的强冷空气冻得动弹不得。三十秒后才有贴心能干的秘书反映过来,抓了杯子就去冲咖啡。各部门主管不约而同凑到特助齐岳的身边打听今天的天气指数。没听说老大今天要来啊,更何况心情如此不好就不要来荼毒他们平头老百姓了嘛。这位号称李逾辉后宫第一人的齐岳多少总该知道些情况吧。 李逾辉是以貌取人的代表,身边的人自然都是风格各异美人代表。这位齐特助更是其中的翘楚,半长的头发天生有点卷翘,却恰到好处地修出层次来,终年一副金边眼镜,笑起来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但你若以为这样的人不过是花瓶一只就大错特错了,李逾辉不要丑人更不会要废物,齐岳能跟随他数年,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今天他心情好不了了,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进去当炮灰的好。” 众总管如领圣旨,纷纷如鸟兽散,反正就没想过老大会来,要想不撞枪口应该也不会太难才对。 齐岳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总裁,咖啡。” “放那里吧。”逾辉头也不抬,以光速批改着手边的一摞文件。 齐岳不为所动,拉了张椅子坐下。“从医院里逃出来的?老太爷没跳脚?” “关他什么事!”逾辉有些孩子气的撇撇嘴,齐岳是他大学同学,又跟了他这么多年,在他面前撒撒娇还是不错的选择。“还有,上次我让你查的人调查清楚了没有?” “在酒吧救你小命的那个美人?” 逾辉瞪了他一眼,齐岳不敢造次,嘿嘿笑了两声,“他在那家酒吧做兼职,因为有投资入股,所以去酒吧的时间也不固定。一般是周末的晚上,通常会待上几个小时。据说他调酒很有一套,很多人天天来就为了等他。” “他的正职是什么?” “不知道。”齐岳老实地回答。 逾辉猛然抬了眼,眉梢一挑,“不知道?” 齐岳硬着头皮,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男人背景的复杂程度确实超出他的想象。“我想他应该是……” 逾辉挥了挥手,连齐岳都查不出来的人,不是大有来头就是身份特殊。虽然上次的偶遇让自己对他有了点兴趣,不过这种弄不清楚底细的人他还是知道不碰最好的。他虽花,但好歹是个有品味的男人,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好了,你下去吧。吩咐秘书今天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齐岳不动,饶有趣味地地盯着逾辉的脑袋,他从早上一进来就开始注意逾辉头上的这顶帽子了,天知道逾辉虽然爱美,但绝对不是属孔雀的,更何况这种花枝招展不伦不类的帽子。齐岳也知道好奇心杀死猫,可惜他不是圣人,自然也不能免俗。逾辉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终于不自在地丢下手中的金笔,“你现在是不是很闲?!” “亏你想得出来!”齐岳到底没忍住,一伸手掀了逾辉的帽子,果然露出了一块偌大的纱布来,顶在头上好不刺眼。齐岳笑得前仰后合,逾辉恼羞成怒,“齐岳!” 齐岳忙万分辛苦地忍了笑,老大发火也不是好玩的。“一大早医生就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转告你不能沾水不能吹风,还要多休息,不然会头痛——你不会真准备这样去参加晚上的宴会吧。”还想再多鸡婆两句,看见逾辉的脸色,只得硬咽了回去。 逾辉用手指撑了个a字顶住下巴,冷笑一声便再无言语。齐岳只觉得周围空气瞬间降到零度以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老大果然是老大,不动声色也能杀人于无形,特别是他看人时的那种眼神,凌厉得能穿透人心,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傲慢,仿佛你真如地上的蝼蚁般,不值得他总裁大人挥一挥小手指。 “我……知道了……”天气不热,齐岳却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一脑门子的冷汗,“我去准备。”说着必恭必敬地站起身来,几时换了个规矩的坐姿自己都不知道。 “等一下。”气势万千的男人挑了挑眉,突然笑起来仿若云破月出,“齐岳,帮我去买个东西吧。” 小孩子撒娇的口吻一出来,齐岳硬生生又是一个冷颤,“啊……什么……” “买顶假发!我要……稍微带一点银蓝色的。” 齐岳看了看老大的头顶,顿时恍然,一个微笑还没有绽出来,逾辉的笑容就又变了味道,“如果你买的东西让别人看到……”逾辉伸出手指在脖子上比了一下。 齐岳慌忙点头,狼狈地逃出办公室,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起来老大也是美男一个,可惜锋芒毕露眉宇间狂放的邪气十足。但人家毕竟是老板,掌握着生杀大权。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齐岳很后悔自己那么轻率地摸了老虎屁股,被戳中伤处的男人总是更加的不可理喻。那个骄傲如天子的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果有可能,有个人能灭灭他的傲气多好!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找一个比逾辉还强势的男人,谈何容易! 办公室的众人只看见齐特助在一脸黑青地出了总裁室,又站在那里自言自语长吁短叹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表情诡异地走人。于是大家一致断定今天老板的风暴指数是十级,只能自求多福了。 *** 夜幕降临,这片隐秘在暗黑色海洋里的岛屿仿佛被仙女的魔棒轻点,刹那间灯火璀璨光华流转。而此刻位于半山的豪宅里,更是人比星光闪耀。 今夜是敖家举办的一个私人性质的酒会。虽说是私人性质,却绝对比一级的商业聚会还要引人瞩目。先不说有龙王之称的敖家控制了大半个香港的物流业,单说一向低调的敖家居然这么大张旗鼓地从事社交活动就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这又难免不让人联想起最近关于敖氏企业的一系列消息。稳重甚至有古板嫌疑的敖氏经过一次伤筋动骨的改革,竟让了一个不足40的年轻人掌了舵。这位年轻人行事低调,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一些商业巨子政界要员自不必说,衣着华丽的贵妇名媛也是其间不可或缺的亮点。 刚过七点,一辆辆豪华的房车便依次驶来。在使者的搀扶下脚步轻盈地步下房车的客人,比那些走惯了红地毯的人似乎还要闪亮几分。挂着巨型奥地利水晶吊灯的客厅此刻已经是觥筹交错流光溢彩了。盈盈暗香,隐藏在女子飘逸的衣角,男子炫目的钻石袖扣。人群中或爽朗或娇羞的笑声,弹指间引出的都是指导世界经济走向的决定。 八点整,一辆加长型的凯迪拉克驶进山门,紧接着,主人书房的通讯器闪了闪——“李逾辉来了。”闻言,一直倚在窗前的男人终于微笑起来,看着那辆张扬的车停在门前,引来众多无声的赞叹。 “走吧,晚会正式开始了。”男人毫不留恋地离开窗口,第一眼的惊喜他要留在后面。 早就习惯了面对这样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逾辉踏下车子,脸上绽出一个最完美的微笑。银蓝的长发,配着同色系的闪亮西服,走进大门的一刹那,纵然衣香鬓影冠盖云集,此刻,也不禁黯淡了起来。 而传说中的主人恰在此时步下铺着绣花地毯的楼梯,标准的黑色西服,却用银线在袖口领角做足了文章,正适合这样奢华的舞会。只可惜……众人的目光顺着逾辉的视线看了主人一眼便又移回了逾辉的身上。这世界上人和人是不同的,传说中的敖氏老大不是不英俊不是不帅气,不是衣服选得不妥当不是仪表不够得体,只是……不及某人……而一众看到李逾辉居然没有偕伴前来的女子更是毫不掩饰眼里的眷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不一定只适用于男人。 敖氏的当家豪不介意地走向前去,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来人,“李先生,多谢赏脸。” 逾辉笑颜如花,虽然心里极度厌恶,也没有当时就掏出白手帕来擦一擦手。他一向不喜欢于人亲近,握手就算是及至了,这人还得寸进尺一脸的花痴相,逾辉立刻在心底给他打了一个不及格。其实说起来长得还好,只可惜气势不足,感觉就像明明是个管家偏偏当了老大,怎么看怎么别扭。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逾辉费力地把手抽出来,很想大大地叹口气。敖氏的改革不仅干净利落气势十足,更成为业界的典范案例,他一直以为这个引领敖氏走向更高台阶的人应该是菁英中的菁英。可惜是菁英没错,但是以他李逾辉的标准来看,差的还不是一点点。亏他今天煞费苦心从医院跑出来看人。 婉言谢绝了敖氏老大的热情,让他把注意力放到更多的客人身上。主人这才幡然醒悟,好歹还记得自己要发表感言还要宣布舞会的开始。逾辉正想借个机会溜掉,一群莺莺燕燕就围了过来,和逾辉跳第一支舞的机会,谁不想抢。 “啊,抱歉。今天我身体不太舒服,不想跳舞。”逾辉风度翩翩,眼角却不住的往无人的角落渺。 “他刚刚被人打爆了头,众位小姐还是去寻找别的舞伴比较好。”一个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在人群外面响起,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看逾辉依旧神采奕奕光彩照人,众人几乎都忘了逾辉最近也刚刚上了社会版的头条,被人绑架未遂。 逾辉不觉痕迹地皱了下眉,依旧是满面微笑,却在心里大骂三字经。不知道是香港太小还是他的三姑六婆太多,这种地方都能遇到同族,还是他最最讨厌的那个。 “阿翼,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一直很忙也没时间去看看你。” “不敢劳您大驾。”一个年轻男子从人群间走出来,和逾辉差不多的年岁,是逾辉的堂弟。别的没有学会,李家那种傲慢的气势到是继承了一个十成十。只可惜天壤之别这个词就是用在这里的。 “听说你前两天被人绑架了?”李翼小心地掩饰起眼中的恨意,同为李家人,他得到的关注永远不如他这个堂哥。而自从他的第一任女朋友告诉他,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嫁入李家好时刻可以看到李逾辉之后,他就和李逾辉誓不两立。他为了参加这场舞会已经准备很久了,料想逾辉受伤不能前来,他更是以为这次不会再有人抢他的风头,结果…… “还好,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虚惊一场而已。”逾辉打着哈哈,心里冷笑,这小子乳臭未干却一心拿自己当第一假想敌,仗着家世四处鬼混一事无成,同为李家人,他都觉得不屑。 “那就好,以后要小心夜路,怕是有鬼上门。” “你也一样,保姆带来了么?一会儿好让他背你回家。” 李翼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逾辉摇头轻笑,却忍不住有几分酸涩,从小到大,这个大家族就一直如此,同族之间的竞争闹到众人皆知得地步,很好看么?他不是不赞同家族内部的竞争机制,只是……在这样的家庭里偶尔会觉得寂寞而已…… 逾辉隐隐觉得有些头痛,大概真的是脑子撞坏掉了,这种时刻还能想些有的没的,既然这场舞会已经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他还不如早早回去睡觉。 眼见着逾辉意兴阑珊准备走,李翼下意识伸手去抓。一个侍者恰到好处的递酒过去,“先生要酒么?” 李翼这才回了神,恶狠狠地抓过一杯酒。 逾辉觉得声音耳熟,回头看了一眼不过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侍者而已。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一下,敖氏手下的人果然训练有素,连个侍者都这么……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再回头那个侍者已经没有了踪迹。 逾辉难得的有几分慌张,忙追了过去。一把抓住一旁的侍者,“刚才那个侍者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逾辉有些泄气的放开侍者,一路沿着会场边缘绕到厨房去。“刚才有没有见一个穿黑色西服的侍者?” “先生,我们这里的侍者统一是穿黑色短马甲的啊。还有先生……先生!”还不及说完,就见逾辉已经又闪了出去。 远远的,一个人立在后院的一角,玉兰造型的灯柱下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逾辉这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喂,又看到你了。” 灯下的男人回过头,“哎,李先生,好久不见。怎么,也出来透透风?”不过是某家电子公司的小开而已。逾辉简直羞得无地自容,勉强打了精神寒暄两句匆匆溜掉,毫不意外能在数小时之后听到自己对此人有意的新八卦。 “对不起。”头晕脑涨,没留神一头撞在别人的身上。逾辉头都不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听说你在找我?”语气清冷依旧,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亲切。逾辉惊讶地抬起头,就看见那张他原本以为终年无波的脸上竟泛出一点淡淡的笑意,一时间竟然有些傻了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这等太富有诗意的东西让逾辉也觉得两眼发红,虽然明知道那是刚才跑得太急又吹了风,头痛的反映。 “啊……又见到你了。”逾辉有些狼狈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眼间就又成为那个骄傲的李逾辉,不期然地在男人的眼里看到了些许赞叹。 “上次多谢你,保住了我的一条胳膊。”那条本就受过伤的胳膊要是再多绑一会儿,或者没有及时被接回怕都要保不住。 男人挑了挑眉,惹得逾辉轻轻地笑起来,心情也跟着从谷底荡了回来,这个动作好像自己。“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 “敖修。” 逾辉吃了一惊,“你是这里的……” “龙生九种各个不同,我不过是远方的亲戚。在这里混一个保全的工作而已。” 逾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双手抱臂,雷打不动的傲慢与坚定,“做为我的感谢,要不要……跟着我做事?” “待遇会更好?” “绝对超出你的想象。”逾辉笑得大声,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商人。 “我要是不答应呢。” 逾辉也不留恋,转身就走,“你若不方便我当然可以和敖氏的老大直接说。”他逾辉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拿不到手的。 身后的敖修终于笑出声来。“李逾辉,你真的是很有趣的人。” “过奖。”逾辉唇角轻笑,却看不出半分的笑意。心底的窃喜偷偷地保留了一部分,他并不笨,怎么会看不出来敖修在说谎?见过保全人员无数,可谁见过这样坐着都比主大的保全人员?只是他敖修愿意做戏他自然愿意奉陪,何况还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让他兴起了少有的执着,迫切想要这个人的心情让他可以不顾及其他,虽然他并不想细细思索这是为什么。 “明天早上我会出现在你的办公室,希望你不会直接把我从你的李氏大楼丢下去。”敖修难得的幽默,终于让逾辉又绽开了一点笑容。 “我恭候你的大驾。”愿者上钩,这场游戏里还不一定谁是谁的猎物。逾辉转身离开,终于心无旁骛,心情也飞扬了起来。 “哎。”敖修拦住他,“起风了,外套借你,明天还我。”说着一件西装外套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逾辉愣住,不及反应就听敖修皱着眉又说,“有伤就好好在家待着,看你顶得那头假发。走的时候用我的外套遮一下,也免得丢了你们李氏成员一向是流行指标的那块招牌。不用太感激我,慢走。” 刚有一点的感动立刻化身感“冻”,让人恨不得一脚踢了过去。偏偏人家敖修施施然地走了,留下一个吃了闷亏又发泄不得的李逾辉,恨不能把外套砸在他脸上。可是想归想,他还有点舍不得呢,敢数落自己的男人,他还是第一个。 有些不甘心地唇角上扬,逾辉又笑了起来。 第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李逾辉继续带伤上班,只是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挨个跟主管,助理们问早上好。一众属下受惊不浅,其中一个小心翼翼拿了文件去签,居然还得到一个微笑附赠一句,“辛苦了。”惊得下巴都跌到了地上。 一见这样的阵势,各级主管纷纷围攻总裁室,特别是女性秘书的工作积极性也大大提高,纷纷自告奋勇来总裁室提交文件。一个上午过去,居然没有看见一向英名伟岸的总裁大人发一通脾气。难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齐岳用一张面巾纸在逾辉的脸前挥啊挥,“回魂啦~~喂~~~” 逾辉大掌一挥打掉他的手,却也不生气。抓了面巾纸擦了擦手,端了杯咖啡细细地抿着。 齐岳跟逾辉这么多年,还真是少见逾辉有这么好的心情,通常的时候,逾辉总是一张赛门神的脸,还带着阴恻恻的表情,似笑非笑,亏了那张貌美的脸,半夜来看绝对以为见了鬼。据逾辉自己说,用此种表情对待员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话是没错,只是可怜了一众作牛作马的小蚂蚁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冲着李逾辉的名号而来,结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难得看到总裁的好脸色。 “听说昨天你们李家兄弟又免费给人家演了出斗志斗勇的好戏?” “他哪次不那样,他不烦我都受不了。”逾辉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放下手中精致的白瓷咖啡杯,姿势优雅极了。 眼见这招都不能让逾辉心情有所损耗,齐岳更是好奇极了,“看我们兄弟一场,你就说了吧。到底看什么了?这么兴奋。难道是什么绝世美人吧?不过不应该啊,香港还有我不知道的美女么,何况要是看上了,你现在就应该还在那女人的床上吧。” 逾辉轻笑了一声,抬腕看了看表,“差不多该来了吧。” “该来?谁要来,喂喂喂,话不要说这么一半一半的。”齐岳急得抓耳挠腮,被好奇心折磨得要死。 “忘了告诉你,保全科我今天换人了。” “换人?!换了谁!我怎么不知道!”齐岳瞬间收起了笑脸从桌子上跳起来,保全单位在上次逾辉被绑架的事情之后就应该全体被开掉,只是他一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暂时让他们多留两日。调换别的人员他通常不过问,不过保全科意义重大,逾辉居然没有和自己商量一下。 “是私人保镖,不过职位上是保全科的主管而已。”逾辉说得云淡风清,一旁的齐岳则是呆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难不成昨天的宴会上有李小龙在世?那也不一定能当贴身保镖啊。 刚想劝阻就听室门当当当极有规律地响了三下,紧接着几乎是毫无声息地打开了。齐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淡灰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映不出来。齐岳惊得连退两步,第一个反映就是摸枪。可惜手还没有伸进后腰那人就冲自己摊开了手掌。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正是齐岳平时随身携带的那把。“你带枪基本没用,还是不要增加额外的负担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没有高低起伏,冰冰冷冷的。 齐岳惨白了一张脸,强做镇定地说,“你是上次救我们老板的人吧,我们还没有感谢……” “敖修。”那人打断他,“你的情报网也太不可靠。” 如果有相机,李逾辉真的很想给齐岳拍一张照片。面色惨白一头一脸的汗水,难得见齐岳这么好玩的表情。逾辉终于忍不住笑了笑,顺便帮齐岳解围。“你怎么上来的?” “你们公司的安全漏洞太多,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不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进总裁室。”敖修淡灰色的眼里多了些活气,更是让一旁的齐岳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逾辉笑弯了一双明澈的凤眸,却摆明了不太相信,就算保全系统确实有问题。从电梯到总裁室门口中间隔着一排的助理,秘书,难不成他可以隐身? “你电脑上应该有配置图吧。” 逾辉点点头把显示屏转了过来,顺便让了半个椅子出来。敖修也不客气,斜着坐上扶手,一只手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调出资料,而逾辉到也自自然然地靠在他身边,不住地点头微笑。 齐岳简直看傻了眼。逾辉虽然一向男女通吃,是美人一律不会放过,但是也绝对不会对外人有太多的肢体语言,自己平日里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耳朵就算是及至了,还保不准哪天他心情不好劈头盖脸就给你一顿老拳,而这个人,居然就这么大刺刺地坐在逾辉的身边!还这么一高一低相处无间啊。 “那个……能不能施舍我一句话,简单的解释一下。” 逾辉眼盯着显示屏舍不得松开,“我跟你说我今天换了保全科的主管啊。顺便,也是我的私人保镖。” 齐岳几乎是咆哮起来,“你让一个完全不清楚底细的人当你的私人保镖!” 敖修撇了他一眼,继续注视他的显示屏,李逾辉更当他是存在感微薄的空气,装傻充愣只当自己没听见。齐岳几乎要抓狂,在屋内做了数圈的布朗运动,看二人还在甜甜蜜蜜地对着电脑,忍不住也凑了脑袋去看。就见敖修不仅对整做大厦的保全人员做了调整,这会儿都已经开始调试新的防备程序了。 行家一出手,齐岳立刻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人。先不管他的底细问题,单这份水平,做他们李氏的保全科主管绰绰有余了。 打印机里吐出新的人员调配安排,敖修顺手一抓递给齐岳,“按照这个去重新调整。” 几乎是一种天生的王者气质让齐岳下意识接了还必恭必敬地回答一声,“是。”半秒钟之后就气得恨不能把自己掐死。刚准备把纸卷成一团砸在敖修的脸上,敖修就仿佛有心电感应一样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还有什么问题么?” 那是比自己老大还要凌厉几分的眼神,似乎还带着惊人的热度,落在人脸上灼灼的疼。齐岳忙低着头退了出去,直到把门拉好,才伸了伸手摸上额头,一脑门子的冷汗。真……真是见鬼了。 逾辉笑得花枝乱颤,这个词虽然用得不太合适,但是在敖修的眼里确实是如此。小狐狸一样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里,满满的笑意毫不意外地溢了满地。 敖修只觉得心头有什么柔软了起来,语气也轻松了几分。“就这么值得高兴?” “只是难得见到齐岳这么被人收拾了。这世界上比老板还厉害的保镖估计也只有你这么一个。”说着,若有深意地扫了敖修两眼。 装傻充愣谁不会,敖修也当没有看到逾辉眼中的别有深意,毫不愧疚地接受了表扬,“多谢夸奖。这个老板也包括你?” “我?和我比你差得还远呢。”逾辉的头高高的仰了起来。 一时间二人眼神纠缠,不,应该说是闪电撞击才对,顿时火花四溅。却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很有趣,同一个念头不约而同跃进两个人的脑袋里。 *** 吃过午饭,齐岳黑着一张脸敲敲门进了总裁室。报告保全人员的调配工作已经完成,顺便问问那位新来的敖修大爷还有什么新的指示。进了门就看到逾辉一个人靠着落地窗发呆,脸上挂着那么大的一个傻笑还不自知。 “喂,老大,拜托回魂了!”第n次才唤回自己老大的神智,“那位敖修大爷呢?” 逾辉脸上的笑意更深,“人家是特别保镖,现在自然是云深不知处了。” 哇勒,还是这种可以随时走人的大爷,齐岳的不爽又长了几分。决心拼得一身剐,也要跟逾辉讲清楚厉害关系,不仅仅是上下属还是多年的老友,该说清楚的他绝对不要省。“逾辉,那个叫什么敖修的确实有一些本事。但是我还是要警告你不要引狼入室,玩火自焚了。” “我知道。”逾辉脸上的笑容敛了许多,转过身看向自己多年的好友,“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是我有直觉他不会对我不利。” 齐岳嗤之以鼻,“切,你的直觉……他要是对你无所图我齐岳的名字倒过来写。” “要么是李氏企业要么就是我,还能有什么?” “你到是不谦虚。” 逾辉呵呵的笑起来,“哎,齐岳,棋逢对手酒逢知己。那种感觉你体会过没有?” 齐岳大力的摇摇头,“我拿你当永远的对手已经很累了,神经病再去自己给自己树敌人。” 逾辉耸耸肩也不多做解释,遇到敖修的第一眼就有那样的感觉。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遇到一个敢于揍他屁股的人,第一个感觉除了去征服还有多多少少的依恋。那样的一个人,不论是做情人还是做敌人都是不错的选择吧。逾辉轻笑出声。 电话铃在此时大煞风景地响起,齐岳帮忙接了起来,听了一耳朵就立刻转给逾辉。 “喂,我是逾辉。”逾辉神采飞扬的脸一点点垮下去,放下听筒苦笑,“老爷子下令,让我回家报道。” 齐岳似笑非笑一脸等着看好戏,“你自求多福。” *** 李氏的祖宅在近海的一座小岛上,本来只是一座无人的荒岛,李家填海造田,栽木移山,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将这里变成郁郁葱葱的一块天赐福地,依照地势建造的庞大的建筑群,俨然一座世外桃源。李逾辉的父亲年事已高,前几年因为中风下半身瘫痪才把大权逐渐交给了儿子,自己留在祖宅安心静养。 “你去哪里了?”小岛上一间幽暗的客厅,李翼刚蹑手蹑脚地溜进来,严厉的声音随之响起。 李翼硬着头皮转过身,讪讪地笑着,“爸,这么暗怎么也不开灯。”说着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开关,却看见眼前两道黑影一闪而逝,下一秒,自己已经被人按住了双臂。“啊!是谁!爸!”李翼惊恐地喊起来。 “不争气的东西!”一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五十上下的年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李家老太爷李中毅的弟弟李中凯冲着李翼身后的黑暗点了点头,李翼的双臂顿时松开,扭过头去看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爸,这是……” “听说你昨天参加了敖家举办的舞会?” 李翼有点摸不透自己父亲的意思,他在社交圈混来混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老爸也从来顾不上管,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问。 “去了……”李翼小心地瞧着自己父亲的眼色。他们李家家教一向很严,就算他现在在外面如何得娇纵不可一世,对父亲仍是有几分畏惧的。 “逾辉也去了吧。” 李翼有点恍然,“嗯。不是听说他刚被人绑架了么,还受了重伤,我看他倒是很精神的很!” 李翼愤愤然,那边半天没有声音。光线太暗,李翼看不清父亲的脸色,心里有点没底。不过从小被父亲拿逾辉来比较对他来说也已经习惯了,无非又是一顿骂而已。 “敖氏现在的当家人怎么样?” “哎?”话题突转,李翼有点反映不过来,“自然是人中龙凤。” 李父那边冷笑一声,“如果你还有那么点用处,就多花点心思把跟敖家的关系搞好。” 心里好奇,李翼也没敢多问一句什么,应了声是,看父亲没再问什么便逃也似地溜出去。 李父走近窗口掀起窗帘的一角,窗外落日如火,李逾辉差不多也该来了吧。李父冷笑起来,自言自语,“李逾辉,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属猫,还能有九条命!” “在那之前,应该先把东西搞到手吧。”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异常得清晰。仿佛仍旧是李父的声调,但不论从气势还是感觉上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我会去做的。还有敖修那边……” “我已经开始查了,无论如何,这是最后的机会。这一世逾辉的记忆似乎没有恢复完全,这也许就是转机了,绝对不可以放过。” “是。” *** 通往李家小岛的私人码头,一辆深蓝的莲花跑车平稳地驶上渡轮。直到渡轮缓缓开动,逾辉才从车里钻出来,靠在车头点燃一支烟。 天气很好,从这里欣赏落日不亚于维多利亚港的著名美景。火样的落日逐渐溶进了海里,也一层层地褪去了霸气,从令人不敢直视的火红到最后的淡黄,繁华落尽显现的温柔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逾辉顺手把烟蒂丢到海里,不期然听见身后批评的声音,“没想到堂堂李氏的总裁大人也这么没有公德心。” 逾辉惊讶地回过身,看到来人,嘴角轻轻上扬,“敖修大人英名神武,来无影去无踪,可惜我的烟头学不来这么高深的功夫。” 敖修走过去一同坐上车头,“可以解释成你想我了么?” 逾辉大大的切了一声,附赠白眼一个。敖修也不介意,摸出烟来分了一支递给逾辉。“还要么?” 逾辉看了眼牌子,把脸扭到一边,“我还想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呢。” 敖修耸耸肩,摸了半天却又摸不到火机。眼睛直直地向逾辉看过去,一句话不说非要用眼神来沟通。逾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递了自己的纯金的火机过去,敖修居然不接。 “怎么,还想我给你点?” 敖修的笑容有点痞痞的,“不是,浪大,怕弄掉海里了我赔不起。” 逾辉呵呵的笑起来,凑过去打着了递上去。风很大,两个人头靠着头紧紧地挨在一起,一股烟草的香气袅袅地飘上来。 逾辉微笑,和敖修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自己心境平和,而且对于他的要求,自己也总是异乎寻常地心软答应。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本家?”逾辉偏着头看他,快要到对岸了,敖修棱角分明的脸在夕阳里一点点柔和起来。逾辉很高兴敖修大多数的表情只让自己看到了,当然这一点他绝对不会说出口。 “我是你的保镖,自然要了解自己主子的动向。” 逾辉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鬼话,不过他绝对不会讨厌他现在的举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离开的时候离开,真是深得他的心意。当然其中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被人24小时监控,这还是第一次逾辉不讨厌保全人员,如果是想看到的人能够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话。 渡船轻轻地晃了几晃,靠了岸。敖修径自去驾驶座,手刚伸出去就被逾辉拦住了,正碰上他询问的眼神。“请让我为您服务。” 逾辉似乎是被他这句话弄愣了,浅意识里觉得敖修不会为人手下,偶尔降了贵胄说出这样一句话,到让逾辉有点不适应。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山路不好走,你不会准备把车开到悬崖底下吧。” “你死了还能拉我垫背,知足吧。”说着拉开车门。逾辉迟疑了一下才坐进副驾驶,看敖修一脸认真的表情专心开车,心底把那句话反复咀嚼了几遍,脸冲向车外忍不住笑起来。 还没有走进客厅,敖修就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长长的回廊用黑底夹杂着天然雪花图案的大理石铺就,沿着走许久才可以看见山林掩映下的主宅。之间的花园用颜色相对的汉白玉为主,倒有几分十七世纪法国古堡的风格。 早早就有仆人拉开大门迎了出来,在门外长长地站了两排,恭谨的模样让敖修以为自己进了某个日本传统的极道家族。 “太夸张了吧。”跨进门的一瞬间敖修就忍不住发出赞叹,除了门口迎接的人群,铺着用古法编织的地毯的玄关还有一众女仆跪伏在两侧。 “你父亲喜欢日本文化?”敖修看了看逾辉,自从进了这种宅子他就没有太好的脸色。他那种时刻高人一等的自负气质很像是这种家庭培养出来的,只是真进了这样的环境,逾辉看起来反倒不如平时光彩照人,死气沉沉的看起来多少有点表情阴郁。 “我母亲是日本人,不过已经去世了。”逾辉抬起手来让佣人脱掉他的外套,径自跟着佣人走进饭厅。 因为大少爷难得的回来吃晚饭,平日里空荡荡的饭厅也难得的多了几分生气。早早的就有佣人摆好了纯银的餐具,琉璃的酒杯。布满石膏浮雕的厅顶上只开了一盏仿古的水晶吊灯,十六条摇曳的水晶链全部用大小相同的水晶球串成,却异常的纤细精巧,随着回廊上吹过的轻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人未到,声先至,“逾辉,难得回来啊。” 逾辉望过去,自己的二叔李中凯带着李翼一同从外厅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打招呼,“二叔,最近身体还好?” “这位是……” “我最近请的保镖,敖修。” 李中凯显然也因为这个姓氏惊讶了一下,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便呵呵地笑起来,“是啊是啊,上次真是危险啊。你父亲担心你,伤还没好就又跑出去乱来。” 逾辉亦步亦趋跟在二叔的身后,看到被佣人从侧门推出来的父亲,就停下了脚步,必恭必敬地问安。敖修在逾辉身后直直的站着,感觉逾辉身上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看李家老太爷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询的意味。 “他是谁?”老人皱紧了眉,那种不屑的表情和逾辉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比逾辉更没有人情味,敖修在心底暗想,表面上却又不动声色,他深知这样的人看重的是什么。 “他是我最近请的保镖,敖修。” 敖修冲着李老太爷点了点头,并不多话。老人的探究的眼神刀子一样扫过来,敖修也不躲避,直直地迎上去。只一个照面,彼此心中都有了底。两只老狐狸,都是深不可见底的人物。 老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仍是一副一无所知的平静模样,放弃了开口的打算。他的这个儿子一向如此,在自己面前只会这样装傻充愣,让他有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坐吧。身体还没好你就那么着急要走,我让厨师做了你爱吃的东西,好好补一补。” “谢谢父亲。” 敖修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默默地吃东西。 “最近在忙什么?” “北美洲市场开拓的事情。” “跟敖家?”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逾辉索性说清楚,“敖家改组之后发展非常不错,我想和他们合作试试看。” “小心不要偷鸡不成反被咬了一口。”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敖修一眼,眼神冷得害敖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逾辉不说话,李中凯父子则驾轻就熟地打圆场,似乎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向别的地方。 第三章 夜总是来得那么急,晚饭过后,敖修被安排在了客房,就再没看到逾辉的身影。随手抓来仆人问,居然回答说不知道!也不知道到底在防备些什么,难道那个老家伙真从这里看出了什么?不过也不可能啊,他还什么都还没有做呢。 月升中天的时候,山间的雾从葱嵘苍翠间慢慢腾起,袅袅地在山间缭绕。整座岛屿都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敖修有点忍耐不住,除了空气的闷热大约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随手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白日里看起来还挺热闹的地方,此刻安静的有些可怕。敖修可没指望这里所有的保全措施都裹起来了去睡觉,小心翼翼地避开比较有可能安有警报装置的地方,沿着来时走的黑色回廊往外走。果然没走多远就看见附近一幢小楼仍旧亮着灯光,窗户前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敖修立刻奔了过去。 不过是一幢二层的小楼,黑夜里看不分明,只有那个偌大的阳台令人印象深刻。逾辉摆了两张躺椅,又端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酒杯放在一边。低头往楼下看,敖修正好刚刚走到近前。“上来喝酒吧。” 原本是想给那个人一个惊喜,不过这种毫不熟悉的环境果然没有自己施展的余地,索性放弃了一路鬼鬼祟祟的掩饰,大摇大摆地踩进草坪里来。本来是打算走正门的,看见逾辉洋洋得意地站在阳台上冲自己举酒杯,不由地轻笑一声攀着古老的藤曼爬上阳台,身姿灵巧动作轻盈,落地的时候还不忘行了一个优雅的礼,“我是来营救我美丽的公主的。” 逾辉一个酒杯砸过去,被敖修轻易地躲过。伸手又去拿酒瓶,敖修赶忙抢到自己手里,“喂喂,这么好的酒,好歹给我留一点啊。” “没品味的男人,地库里还有,不会自己拿。”逾辉笑起来,脚下像踩了海绵一样一摇三晃地走过去,只迈出了两步整个人就头重脚轻往下载。敖修连忙扶住他,眉头不易觉察地皱起来,“你喝多少酒了?” 逾辉笑了一下,微红的脸颊还带着炽热的温度从敖修的指尖蹭过去,“两瓶而已,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们一起多喝一点。” 敖修毫不怜惜地把逾辉丢上躺椅,不及逾辉反应自己就坐上了人家的大腿。逾辉一惊,已有了七八分醉意的身体却早没有了先前的敏捷,敖修身子贴上,紧紧压了上去。 “你干什么!”逾辉吃了一惊,酒都化成冷汗出了。此刻的敖修黑色的西服裤黑色的衬衫,笑起来像是地狱来的使者,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我不过是来问问,我们家小孩怎么一回家就是一副痴呆的脸?难道是青春叛逆期还没有过?” 逾辉的眼睛一下子冷了下来,像冰,让敖修下意识伸手去捂。“你是我的保镖不是我的心理医生或者保姆。” “如果我想选择其他的身份呢?” 逾辉一愣,敖修已经动了起来。缓缓移动着下半身有技巧地贴合着逾辉磨蹭。逾辉像触了电一样蹦起来,敖修竟然没有压住他,看逾辉眼神复杂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敖修把身体放松平躺在躺椅上,神态自若,“你是游走于花丛的花花公子,不要这么一副傻瓜处女的表情好不好。如此深夜又是良辰美景,既然不愿意说话,做一做有利于身心健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逾辉不说话,在另外一张椅子上躺下。仰望星空,只有一轮圆月遮掩了满天的星光灿烂。 “我不喜欢我父亲……我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母亲。” 敖修不语,他明白逾辉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听众而不是一个开导者。该如何生存如何处之,他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这样的家庭你也看到了,从小我见仆人比见父母多。后来母亲去世,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看不到人,他唯一在乎的大约只有我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吧。他是有野心的人,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绝对不会把总裁的位置放给我,在心里,他是嫉恨我的也说不定。这样家庭生长出来的孩子,人格分裂或者直接住进精神病院的多了,我还算好的。” 如果你的自恋不算一种毛病的话,应该还算心理比较正常。敖修心里暗暗地想,却不敢说出来。 “所以说,其实没什么。只是来到这个岛我的心情就没有办法好。你今天看到的只是我二叔和李翼,要是等年底家族聚会的时候,那才是让人郁闷到想死。” “啊,你还有想自杀的时候?” 逾辉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有可能么?” 敖修想了想那个场面,自己噗哧笑出声来,别说是现在的李逾辉,多少世的逾辉都是那么骄傲的性子,“如果世界上有评选‘什么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投李逾辉自杀一票。” 逾辉大笑,重新拿了一只高脚杯出来,倒了酒递给敖修。“请你喝酒。” “你也未免太小气了吧。”逾辉一愣,敖修已经自己抓过酒瓶大大的地灌了一口,又递给了逾辉,“这才是喝酒。” 逾辉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这可是89年份的斯其卡娜,你居然居然……” “不然我换种方式好了,”敖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又灌了一口酒,趁着逾辉还在发呆像一只敏捷的黑豹扑了上去。一手托住他的后脑,一手准确地抓住逾辉的下颚,唇舌入侵。血红的酒水顺着二人的嘴角汩汩流下,敖修也不介意,本来只是一个玩笑,却不想自己也沉迷于这个吻里。这样的味道,真的是妙不可言。 直到逾辉被呛得几乎背过气去,敖修才心满意足地松开。逾辉呛得满眼的泪水,连伸手揍人的力气都没有。“你干什么!”几乎要爆走了,要不是脑子还是晕晕的走不稳路,一定上去给他几拳。 眼见着这个走到哪里都是背景玫瑰,伴随着女生尖叫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露出如小孩子一般纯真的表情,敖修在心底大大的把自己赞扬了一番。“我想亲亲你看,味道果然非同一般的好。”敖修抿抿嘴,仿佛又回味了一番。 逾辉攒足了力气伸手就是一拳,敖修居然连躲的意思都没有。拳头硬生生在离面颊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你怎么不躲?” “请问,香港法律上哪条规定了我不能吻我喜欢的人?” 逾辉一愣,敖修已握住逾辉的手,“相信我今晚会是一个很好的床伴。” 一点点的迷惑瞬间变成了愤怒的火花,一拳砸上敖修的嘴角。那股愤怒突然其来,让逾辉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理由。敖修站立不稳栽倒在躺椅里,逾辉仿照敖修刚才对自己的姿势压了上去。“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么饥渴。” 敖修大大喘息了一下平稳胸口的疼痛,这小子下手真狠,压上来的的时候都不知道下手轻一点,不过,这样的表情到是让自己开心不已。黑耀石一般眼睛直直地望进敖修的眼里,仿佛是千万的星光融了进去,让敖修忍不住深深的沉迷。不知道从哪一世开始逾辉就用开始用这样的眼光看他,也许还是在天界的时候,天河牧场千万的骏马,可惜他第一眼就落错了地方,好死不死地跌进逾辉的眼里,造就了一切错误的根源。 心软了起来,敖修伸手把逾辉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吻着逾辉的嘴角,直到逾辉不自觉的张开双唇承接那片火热。 “相信我,至少我能让你心情好一点的。”敖修用牙齿解开逾辉衬衫的纽扣。本来就已在纠缠中凌乱不堪的衣物被轻易地剥落在地。敖修火热的手掌伸进自己的下身的时候逾辉才如梦初醒,一把抓住了敖修继续往下探询的手。 该死的,他竟然如此沉溺于敖修的**里。“好像,我们做错了一些事情。” “比如……” “体位。” “我不介意你在下面,只是我怕压坏了你。”敖修言语真挚,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狡黠。 逾辉一把抓上敖修的柔软,狠狠地拧了一把。满意地听见身下的男人轻呼出声,“你最不该的就是怀疑我的能力。” 逾辉得意起来,笑得灿烂,却见敖修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浅灰色的眸子骤然像流沙的陷阱,把他绕了进去。“你最不该的就是怀疑我的决心。”话音未落,逾辉身子一沉已经被重重地压在了躺椅上。紧接着下身一阵凉意,裤子也被利索地脱了下来。然后才能感觉到皮带扣划上身体的疼痛,一波一波地涌起热潮来。 这样的时刻,逾辉居然还笑得出来。所谓英雄,天生冷静自持慌而不乱,也莫过于此。敖修嘴角上扬,和逾辉同样的微笑相映成趣。 “有没有在下面的经验?”躺椅够宽敞,敖修将逾辉的双手固定在顶端,俯下身子在胸前的茱萸上轻轻划着圈,引得逾辉身子一阵颤抖。 “如果自己很懒得做,那个人技术又很好的话,我不介意享受别人提供的服务。”逾辉微笑,看敖修同样微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 该杀的,逾辉确信自己在敖修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电,天知道他现在紧张到要死。理论上他是不反对让别人掌握主导权,但这不证明他就能放下所有的戒备真的把自己完全交出去。看现在的状况敖修是准备把自己生吞活剥,虽然自己早就垂涎这副身体许久,也不觉得敖修会真的伤害到自己,但还是难免有几分紧张,何况自己貌似不小心又触怒了这个白痴? “那试试看我比你以前的伴侣如何。”不甚在意地和逾辉聊着,一根手指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探了进去。看着原本秀气的面孔皱成了一团,敖修有一种想要虐待的快感,转换了多少世都没有办法改变。 有一下没一下的舔舐着逾辉的唇,敖修的手指继续在逾辉的身体里恣意游走,“怎么,现在就受不了了?” 一张脸几乎是惨白了,逾辉却仍是勉强笑出声来,“怎么……会……啊……”逞强的话语被无情的利刃刺穿,身下的躯体垂死般地挣扎着,却被紧紧地压制着动弹不得。红了眼眶,瞪着敖修的眼里,泪水却迟迟不肯滑落。自己好像失算了呢,居然让这样的人给自己初体验,还能不能看到明早的太阳都难说了。还有……他的眼神好冷…… 终于不堪忍受地闭上眼睛打算熬过这一劫,却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喃喃。“只是小小的惩罚而以,惩罚你的傲慢。在我这里,稍微收敛一下你的自恋吧,有我来爱你就好。” 淳淳的情话像浓烈的美酒令人醺醺,刀割一般的疼痛也渐渐地消失,涌起一股股的热流,涌向自己的四肢百骸。敖修松了手,逾辉也就很自然地环起双臂抱住了敖修的颈项。第一次这么大胆地把自己交给别人,听天由命的悲哀之外,竟还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笼罩了自己的全身。眼耳口鼻全是别人的声音别人的味道,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的脆弱,这样的被人深情的怜爱。 “敖……敖修!”喊出对方的名字,然后一口咬上他的肩膀,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我也许……喜欢你。 *** 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清晨的时候,逾辉被周身的疼痛折磨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躺回了屋内的大床上,看了看自己的身侧,那个罪魁祸首此刻睡得正香,一只手臂霸道地环在自己的腰上,两条腿也紧紧地缠住了自己。 逾辉没好气,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丢到一边,抓了被单裹在自己的身上,像骄傲的国王走进浴室。丝毫不顾忌床上的某人赤身裸体地摊在那里吹冷风。 半个小时后,逾辉香喷喷地从浴室里出来,看到那个家伙居然还赖在床上没有醒,不由得恶从胆边生,大脚一抬就要踹上去,却不想牵动了隐秘处的伤口,只好龇牙咧嘴地收了回去,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坐好。一边盯着睡得正香的那张死人脸,一边在头脑里飞快地计算着哪种“爱的morning call”比较有耸动的效果。 多么美好的清晨,微风吹起纱制的窗帘,阳光刚刚洒进屋内的木质地板,一片的金黄。照理说,此情此景,逾辉自是应该感到一种浓浓的情意从内心深处缓缓升起,然后湿润了眼眶。但是做人要凭良心,我们的逾辉少爷看着这张老脸,心里当真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他一向自诩有品味有气质,实在是不想承认今天干了这么一件没水准没气质没品没型的事情。他看了这么久,以他的审美看了这么久,居然没有看到这张老脸上有丝毫的符合自己口味的地方。难道是昨天晚上他带了人皮面具?还是自己喝多了误以为猪八戒是嫦娥?这未免和昨天的感觉差太多了吧…… 还不及实施计划,床上的人像是再也忍耐不了他的磨蹭,翻了个身眨眨眼睛,“挣扎这么久,我有这么让你难以忍受么?” 逾辉抓狂,冷着一张脸阴森森的笑,“这是我有生以来感觉最差的一次,你的水平果然好。” “呵,那昨天晚上是谁缠着我不放。还说……” “你给我闭嘴!”逾辉恼羞成怒,抓了枕头就扑了上去,恨不能就此把这个人憋死。两个人在床上扭打在一起,鉴于体力和精力的问题,逾辉再次被压在了下面。 敖修粗粗地喘着气,“怎么样,认输么?” “你开玩笑!” “如果我技术不好,我可以免费让你再体验一次!”说着狠狠地吻了上去,逾辉拼命地挣扎,趁着敖修不注意一口咬了上去。 “你敢咬我!”看着逾辉满脸的讥诮之色,敖修顿时也动了肝火,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他逾辉还是第一个!对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天庭这个家伙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上任的第一天就被他狠狠地踢了一脚。 一时间新愁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敖修伸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混蛋东西!” 啪的一声轻响,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逾辉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拼了命的去搏,敖修想松手,却碍不过只比逾辉多不会比逾辉少的面子,硬把逾辉压制在自己的身下,心却有些乱了。玩闹,情趣是一回事,是不是真的惹恼了对方,敖修并不是不知晓。 一句简单的道歉并不能说出口,敖修只好用自己的吻表达着自己的歉意,一点点把逾辉的脾气吻下去。只是逾辉的眼神依然冰冷,自己的唇竟带不起他半点的温度。 “敖修,你知不知道这是强暴。” “你又不是不享受。”敖修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周围的空气顿时又降了两度。敖修知道自己的这个巴掌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计划,但是下意识觉得此刻绝对不能松手,不然何止今世,他怕是以后也再见不到他。 “如果事情真的无法解决,我们可以到床上来解决。”轻轻舔舐着逾辉的耳垂,逾辉却没有半分的软化。黑耀石般的眼睛冷得像冰,瞪得他心虚起来。 这是怎么了呢?不管轮回了多久,他都不曾对逾辉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更别说在没有取得逾辉全然的信任之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敖修一边劝慰着自己不急于一时,驯服一头猛兽除了欲擒故纵之外还需要猎人的鲜血做诱饵,一边终是忍不住松了手,逾辉的拳头立刻砸上了脸颊,没有半分的留情。敖修忍耐着并不反抗,等着逾辉数拳之后终于住手,只是自己一双眼睛想睁开都比较困难。勉强扯开一抹笑容,血丝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气出够了?” 逾辉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敖修虽然有着专业的身手,但是他自己多少也有几年空手道的基础,他要硬挨也得吃点苦头。可是!一股说不出来的闷气萦在心头,散不去,发泄不出,只是沾满鲜血的拳头再也挥不出去。那个混蛋!混蛋! 逾辉整理好衣服站立床畔,本来就不是一个美好的清晨,此刻更像是凶案现场,昨夜的彼此相拥的温暖仿若一场异常美丽的梦,要不是身体的每一分触感,真要问一问自己到底有没有睡醒。就像两块异常坚硬的石头,偶尔的柔情抵不过天性里面的固执和惟我独尊,重重地撞在一起,除了点点火花还有留在每个人身上的,生生的疼。 逾辉居高临下一字一句,“敖修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上了我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你得记住我是李逾辉!” 只有微弱光感的眼睛依然可以看的见逾辉此刻耀眼的气势,美丽得令人心折。门砰的一声响起,房间里随后没有了动静。敖修静静地伏在床上,苦笑出声。自己弹奏的曲子,在前奏的部分就弹错了音,莫不是……预示了这一世艰难曲折的开始? *** 李家的小岛并不是能让自己心境平和的地方,自然不值得留恋。何况已经奉了老太爷的旨意回家照面,逾辉甩甩头,像是想甩掉那份心烦意乱,径自开车离开。谁知道他的父亲却比他更了解他自己,在逾辉逃离的前几分钟递上资料一份。逾辉只看了一眼就调转车头向主宅冲过去,在崎岖的山路上把车速飙到最高。数分钟之后就站在了父亲的书房里。 只可惜永远拉着厚厚绒布窗帘的书房此刻并没有人,逾辉的怒火只能发泄到一旁的佣人身上。“他人呢!” 有佣人战战兢兢地打开电脑,放出老人提前录制的图像。年事已高的李老爷子表情淡定,竟是一早就预料了儿子的激烈反映。 “李逾辉,趁我还有力气,听我一句。我们和敖家在物流这一块竞争很久了,以前敖家趋于保守,我们还可以各立一方。现在敖家今非昔比,也绝对不可能容你。你我都知道我们现在和人家的差距。物流是我们的命脉,断不得。我研究很久了,这是最好的方法。我现在去南亚度假,你想好了来找我,我不会忘记出席你的婚礼……” 李逾辉顺手拿了身旁的花瓶砸过去,老人的声音嘎然而止,逾辉忍不住低吼,“那你当我是什么?!” 撕碎了手中的档案丢在地上,逾辉头也不回转身就走。飞扬的纸片如蝶翼般飘落在地,隐约能看见那原是一份结婚证明。女方的那一栏已经填好了名字,赫然有一个敖字。 第四章 齐岳不知道为什么自家老大从李家的小岛一回来脾气就暴躁成这样,所到之处如台风过境,寸草不留。逾辉每次从本家回来都黑着一张脸,但像这次如此明显的心情不爽,齐岳跟逾辉这么久,也还是第一次看到逾辉这种想要杀人的表情。难不成真的是恋情坎坷,导致心情起起伏伏? 一回到办公室,逾辉就让人调来了最近公司物流部分的业绩报告。齐岳小心地陪着笑脸尾随进来,还没开口,逾辉就砸过去一个文件夹让他看。不过是最近股票的报告,齐岳仔细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有什么问题么?” “我们的物流公司这六个月业绩下降了8%,而股票却稳中有升,你没看出问题来么?” 齐岳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可是我们其他的分部都是盈利状态,所以……” 话没说完一打文件就又砸了过来,齐岳吓了一跳,想要辩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逾辉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是扭曲,“等你被人卖了你还帮别人数钱呢!自己看!” 齐岳忙把掉到脚边的资料拣了起来,只大略地扫了一眼,脸色立刻惨白一片。在这份报告上,详细记录了李氏股票大笔交易的流向,而其中大部分的收购人,代码竟是相同的。 “我这就去查。” “不用查了,是敖氏。”逾辉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他不认为敖氏能这么轻易地打垮自己,他介意的是——居然是父亲最先洞察了这件事情!他一直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脱离父亲的掌握,而现在看起来,他和父亲相比,差的还不是一点点。 “下班之前把物流部的发展计划等资料全部拿来我看。”冷冷地下了命令,逾辉看着齐岳像被人点着了屁股,撒腿就跑。 办公室外早有等待消息的一众工作人员。齐岳扫了众人一眼,“下午三点,物流部所有资料全部交上来。超过时间的……”齐岳在脖子上比了一下,惊得一众员工如鸟兽散。很久都没有这么恐吓人了,齐岳来不及自嘲就扑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何止别人,如果交不上齐备的资料,最先死的人肯定是自己。 李氏菁英无数,工作效率不可谓不高。可是像今天这样超强的工作量,却是多少年都没有遇见过的。楼上楼下,电梯里走廊上随处可以听见员工崩溃的嘶喊声。不知情的人今天来到李氏,真以为是股市大跌害得李氏的员工都要集体跳楼。 下午三点,一打打资料整齐地放在了齐岳的办公桌上。齐岳微笑,“辛苦了各位,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月底奖金增加百分之十。” 话音未落办公室里横七竖八躺倒一片,一旁的闹钟也像被这紧张地气氛所威胁,咣的一声掉落在地,光荣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然而,这只是逾辉工作的开始,自从齐岳交上了资料,三天以来还没有从总裁室里走出过一步。齐岳的职位从特别助理急转为特别保姆,不仅一日三餐按时送到,连送咖啡的任务都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到不是他有多么的忠心耿耿,只是看见逾辉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脾气也一日坏似一日,为了整个李氏以及自己将来的饭碗着想,他都得找人给逾辉解解压。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他那个特别请来的保镖哪里去了? 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坏了的关系,天已经黑了,反而觉得闷热。逾辉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轻轻扭着酸痛的脖子一边走到窗户边,拉开久没拉开的窗帘。这几天没有让人进来打算,窗户上都落灰了,不过……逾辉伸手擦了擦玻璃,香港的夜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连绵起伏的霓虹灯一直延伸进海里,与满天的繁星点点相映成趣。 他是在美国出生的,十岁之前都跟着母亲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上了学之后,母亲曾经多次劝他回香港,他都没有答应。既然那个满眼只有工作的老爸并不在乎他们,又何必自己巴巴地找过去? 那时候齐岳是他的邻居,真正香港出生的小孩。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拿照片出来给自己看,其中有一张就是香港的夜景。天上的繁星以及城市的灯火,他把照片翻过来调过去,居然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今天的夜景和照片上一样。逾辉轻轻地微笑,不期然又想到某个让自己大倒胃口的家伙,眼里的温度倏忽又降了下来。人一闲下来总是容易胡思乱想,特别是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那个混蛋即便是要走了至少要给自己留一张辞职报告吧! 砰的一声,逾辉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玻璃窗上,随手扯下领带丢在一边,再次把自己丢进了座椅里。 恰在这时,门轻轻地响了三下。 “进来。” 齐岳贼眉鼠眼地溜进来,看逾辉似乎没有冲自己发泄的表情,鼓起了勇气,“那个……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逾辉抬起头看他,这个男人在三天之内骚扰了他28次,不过只有这次他提出让自己休息的要求。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逾辉决定的事情绝对没有听从别人的道理,齐岳恐怕也是真着急了吧。 “你担心我。”逾辉突然说。 齐岳被这直白的言论惊得有点头脑短路,“你是我老板啊,然后那个……” 逾辉挥了挥手让他不要继续说下去,因为自己是齐岳的老板,所以他关心自己,因为自己和齐岳认识多年所以他比别人更关心自己。逾辉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问过齐岳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朋友,说到底,自己的鸵鸟性格还真是有点可悲。记得老爸当初教训自己,“你是李家的第一继承人,你只需要相信自己!”他显然做的不够彻底,也难怪会被老爸玩得这么惨。 “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也该出去放放风了。”逾辉答应的干脆,到把齐岳吓了一跳,早知道就早点跟他说了……嗯……估计,他只是暂时的心情好而已。齐岳想想几天前办公室里那只喷火的暴龙,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逾辉什么也不收拾,邋遢着往外走。齐岳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绞尽脑汁想找一种既不伤害老板自尊又能提醒他整理一下仪容的办法。 “逾辉啊,我们先去吃晚饭吧。我知道尖沙咀那边有一家法国菜做的很正宗,去尝尝怎么样?你也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逾辉脚下一停,身子一拐进了洗漱间。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胡须满面,哪里还有半点的王者气质,只怕此刻扔到大街上也没有人认得出来他是大名鼎鼎的李逾辉。 逾辉忍不住苦笑,有生以来,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仪容不整举止粗俗,他继承了母亲完美的礼仪以及也许遗传了父亲的,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这生平第一次让他失去的自我的……他很清楚,并不仅仅是父亲对他的打击。 “你的车在楼下么?” “啊?在。” “钥匙给我。” 齐岳一边摸出钥匙一边絮叨,“我来开车也没有关系啊。” “我有答应让你跟我一起去么?”逾辉转头就走,留下愣在一边的齐岳,茫然不知所措。 那个该死的被人宠坏了的李逾辉。半刻钟后齐岳才反应过来,摸出手机打电话,“喂,是我!那个白痴终于出门了!” *** 夜,深沉。 已近凌晨,香港这座不夜城仍然炫耀着它的歌舞升平,似乎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逾辉驾着车,沿着一条小路缓缓地前进,偶尔有流莺过来搭讪,都被他挡了回去。街上的人还很多,大排挡的老板们忙忙碌碌,招待的全是一对一对出来游玩的情侣,这人间百态怎么不比那些流莺好看? 只是一个顶多刚刚成年的男孩子挡在了车前,费力地探进脑袋来说,想不想要一个愉快的patry的时候,逾辉很可耻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想要的。 “上车!”逾辉冷着脸,那个男孩子到是不甚介意,一直笑,有一点点刁蛮的感觉,却不让人感觉讨厌。 “要去哪里?你家还是我家?嗯,看你能开奔驰,显然也是有钱人,不然我们去前面的……” “闭嘴!”逾辉低低的吼了一声,如愿地让男孩子合上了嘴巴。 “好凶。”男孩撇撇嘴,头探到外面去吹冷风。 逾辉自然不会带他回自己的家,他从来没有带人回家的习惯,那么脏,不是他能容忍的。还有,他也不喜欢和人一起躺到天明,比如敖修,所以才在早上睁眼的时候两两生厌。 想到这个名字,逾辉的脾气显然又涨了几分,油门一踩加快了车速,只想找一个地方狠狠地发泄自己的欲望。 反正自己现在也是这样的一副打扮,逾辉毫不介意地把车子停在一家街头小旅馆的门前。狭小的房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霉味,让逾辉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快感。 小男孩很乖巧地脱下自己的衣服,甚至仔细叠好放在一旁,然后跪下来熟练地解开逾辉的裤子。 逾辉在男孩的腿间踩了一脚,痛得男孩几乎当时就倒地不起,“按照我的规矩来。” 男孩立刻挣扎着爬起来,规矩的在地上坐好等候指示。 “双手背在后面。嘴巴张开,让你动,你再动。”逾辉褪下长裤…… 累了,真的是累了。逾辉轻易地觉察到这一点。扯掉衬衫倒在床上,不顾及男孩仍旧渴望的眼神,直接丢了几张大钞让他走人。 “不用了先生,那位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逾辉吃了一惊,“那位先生?谁?” “我也不知道。不过先生,如果你下次还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免费。” 逾辉挥挥手让他离开,重新躺倒在床上,赤裸着的身体能够感受窗外吹进来的潮湿而微凉的夜风。 “敖修,你出来吧。”逾辉闭着眼睛,轻轻地说。 房门开了,逾辉感觉身子一暖,一条被单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别这么睡,会着凉。” 逾辉睁开眼,就看见敖修坐在自己的床边,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但他还带着一副深色的墨镜。 “只是工作而已,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么?”敖修抚摸着逾辉的下颚,无限的温柔。 逾辉轻轻地笑,趁其不备一把摘掉他的眼镜,果然露出两只堪比国宝的眼睛来。逾辉笑得更大声,整个人缩成一团。 “再笑小心我揍你!”敖修有点窘。 “还准备打么?那我奉陪,就算身手不如你,我也不能坐以待毙。”逾辉仰起头,就算是躺在床上,那种不伏输的劲头也让敖修看傻了眼。就是这样的倔强,让敖修这么几世都百看不厌。 敖修高高地举起手,逾辉咬着下唇,像一只匍匐卷曲的蛇,随时做好了反咬一口的准备。而敖修的手居然真的落了下来,准确地落在逾辉的屁股上,惊得逾辉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你干什么!” “教训不听话的小孩。”敖修微笑,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逾辉的屁股也是他的性感带呢。“这里,真的不愿意让我碰么?”手掌覆上去,轻柔地摩挲,间或重重地拍打下去。雪白的臀部映着粉红色的手掌印,说不出的媚惑。 逾辉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陷入这种情色的状态的,明明刚才两个人都还准备再打一架的,现在反倒是有了准备再上一次床的架势了,所谓人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是……逾辉忍不住**出声,他猜敖修多少也有sm的经验,他的手法真tmd太好了! “我很累了……”逾辉拼命唤回自己仅存的神智想做最后的挣扎,敖修已经脱掉外套躺上了床。“放心,这次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逾辉小声的嘟囔,“上次你不也这么说。”低头再一看敖修身下的兴致勃勃,仅剩的那点信任感也消失殆尽。 “你刚才看得很爽吧。”逾辉眯缝起眼睛。 “才没有,看得我很想杀人。” “哦?” “我很想杀了那个男的……然后,上了你。”说着吻上逾辉的唇。他说的是真话,这几天以来一直躲在一旁用各式各样的仪器偷窥逾辉,害得他一天到晚跟变态差不多。看逾辉那么拼命工作心疼到要死,又觉得逾辉现在绝对不想见自己,只好拜托了齐岳让逾辉出来轻松一下。可是那个男孩上了车他就后悔了,恨不得一枪直接杀了那个家伙。 往下滑了滑身子,敖修让逾辉侧躺在床上…… “为……为什么……这么对我?”无力地攀扶着敖修的肩膀,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阵阵涌上来的哽咽,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乖,别多想了。睡吧,睡吧。”轻轻吻着逾辉的额头,敖修满眼的心疼和不舍逾辉并没有看见。 很快,已经累到虚脱的逾辉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梦中还在哭泣,紧紧地贴着敖修的胸膛,似乎怎么都无法舍弃这片温暖。 敖修轻轻地抚过逾辉的头发,把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在耳后。这张在哭泣之后显得楚楚动人的脸,让他有深深的,想要去怜惜的感觉。 逾辉,一世比一世美丽,一世比一世坚强,也许自己终将难以下手。敖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轮回不止的游戏究竟要多久才是一个尽头呢? *** 逾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绘满绿色开花植物的天花板。从被子里伸了手出去,床的另一边果然是冰冰冷冷的。什么时候被送回家里来的,他竟然不知道。好在清醒后的感觉处并不如第一次那么糟,敖修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控制的人,这个他早就知道。 “你醒啦?”齐岳好走进来,看逾辉睁开眼睛马上扑了过去,眼镜后面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极了一条忠犬,“感觉还好么?” 逾辉忍着浑身的酸痛,挣扎着坐起来。想起昨天晚上那场激烈的性爱,逾辉很庆幸自己还看得见今天的太阳,已经回忆不起整个过程,那种血管即将爆裂的感觉似乎却还留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齐岳赶紧问,“冷?” 逾辉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浴室,齐岳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丝毫没留意逾辉已经停下了脚步,一头撞进人家的胸膛里。“你要跟进来?” 齐岳嘿嘿地笑,一脸的揶揄,“我是怕您的身体受不了。” 原以为能看到逾辉难得一见的害羞表情,可是齐岳还是失望了。逾辉的招牌表情万年不变,似笑非笑,“你知道的很多嘛。” “小人知道的不多,绝对不多。”开玩笑,瞧逾辉那一副准备杀人灭口的表情,他怎么敢逆了龙鳞。 逾辉不理他,迈步进浴室,齐岳忍不住开口,“你都不问啊?” 逾辉又退回来,靠在门边等齐岳自己解释。其实还用问什么么,如果说齐岳没有和敖修串通,杀了他都不会相信。 齐岳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战战兢兢,“老大,你要知道,我们这个叫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当然,我不是信任他,我也一直在很努力地调查他的资料。但是您……您……那个,哈哈,所以我就只好……嗯,你知道了吧。” 逾辉冷笑,砰的一声关上浴室的门。齐岳脸上的笑容凝在脸上。切,关他什么事啊。明明是小两口吵架,非要连累到他这种平头小老百姓身上。昨天半夜一个电话把自己招来,吩咐照顾他自己就走了,他是什么人啊居然也可以这么支使自己?偏偏自己见鬼了似的言听计从,那个敖修八成是会法术的。 对一个精神持续高度紧张的人来说,一场完美的性爱的确效果非凡。一个热水澡洗去身体的疲倦,顿时神轻气爽起来。逾辉刮掉长得乱起八糟的胡子,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帅哥一名。只是长时间哭泣之后的红肿眼睛稍微有点影响形象,逾辉考虑一会儿出去了,是不是要像敖修一样戴副墨镜遮掩一下。摸了摸自己肿肿的眼睛,逾辉轻笑了一下,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让他想想,是十五年还是二十年?原来自己都有那么久的历史可以追溯了,而且,他昨天居然在敖修的怀里哭泣得像一个孩子。那种感觉……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希望自己在疲倦的时候有人可以依靠,逾辉第一次同意了这句话。难得敖修那样的人,居然也有这样一份缜密的心思。只是……那个白痴居然会先给自己弄一个床伴来,真是……头脑好的值得佩服! 精神抖擞地走出浴室,齐岳已经准备好了一堆文件等候他了。逾辉挑眉,“什么意思?” “今天工作不多,我们采取的措施初显其效,敖修说在家里办公就好了,省得你那双兔子眼出去吓人。” 逾辉瞪了齐岳半天,恨不能上去一把掐死他。他怎么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谁是你老板?” 眼见着老板要发飙,齐岳赶忙上去转移话题,“你今天精神看起来是不好,就多休息一下吧。下午敖修回来陪你吃晚饭。他说最近很忙,有些事情需要关注一下,还说让你提防着你二叔。” 逾辉的心猛的沉了一下,伸手拿过文件,一言不发向书房走去。齐岳搞不清楚自家老板怎么这么又快情转多云。“逾辉……怎么啦?”一边自我鄙视一边继续当罗嗦的老大娘,“其实敖修这个人还不错。虽然我对他一直有意见,但是他真的很关心你。他脸上那俩熊猫眼是你揍的吧?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几天他不敢见你一直在我这里打听你来着。” 逾辉停下脚步,齐岳又一头撞上,只能摸着鼻子苦笑他今天真的很不长眼。 “收拾东西,我要去日本。” “什么?!”齐岳的声音高了何止八度。 逾辉掉了头去收拾东西,齐岳继续跟在身后嚷嚷,“喂喂,你做事情不要用这种跳跃式好不好,我跟不上。你现在去日本干什么?” “泡温泉,吃料理。”逾辉不以为然。 相信他才有鬼!齐岳沉默了片刻,摸出手机。逾辉一眼狠狠地扫过来,“再卖我你就跟他混好了。” 齐岳愤愤地在身后嘀咕,逾辉你都没有发觉自从遇到敖修你就变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还学会像女人一样撒娇啦。哈,我等着你披婚纱嫁出去算了。絮絮叨叨滔滔不绝。 逾辉只当没听见,有人心疼才有撒娇的权利,他还不知道能拥有这样的温柔几天,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第五章 这个时候的日本,正是吃海鲜的好时节。金黄的鱼子,粉红色的刺身。吃过一顿丰盛的料理,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有温柔的女服务生送来浴袍。半跪着身子行礼,露出一大片曲线优美的颈项来,逾辉小口地抿着清酒,觉得自己来日本果然是来对了的。 他来日本一向只选择这家宾馆,理由不过是从机场到这里有车辆直达,而他是个标准的路痴。后来才知道这里的浴汤大名鼎鼎,全日本数得着得几家温泉旅馆,他排名第一。逾辉也曾经尝试过在自家修建一个这样的大泡池,只可惜一来香港的水土不对,二来气候也不适宜,所以只能一年多往日本跑两趟。 这里服务还是日本的旧式传统,穿着美丽和服的年轻少女一天到晚跪在地上的时间比站着的时间多,特别是负责按摩的服务生很有一手,这里自制的香料设计的spa更是让人心情舒畅。逾辉不能否认这里是男人的享乐的天堂,同时也能治疗一下自己有点受挫的男性自尊。 放松心情舒服地泡了会儿,逾辉就巴巴地跑上来享受按摩。带着熏衣草香气的精油点点滴滴揉进肌肤里,恰到好处的力道,每个毛孔都像吃了人身果,酥软的感觉延伸到四肢百骸,懒洋洋地让人想就此睡去。 只是突然肩头一疼,逾辉忍不住痛呼出声,立刻感觉到身后的女性柔软的小手变成了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 “你还知道疼啊。” “你来啦。”逾辉冲身后得人轻轻地笑,其实他的力道并不是太大,而且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沿着脊椎向下把身体里最后的一点酸痛都挤了出去。 “你到在这里享受,我这么忙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还要跑过来看着你。”敖修似乎在生气,可是语气又不像,仍是控制着手下的力道轻柔地给逾辉按摩。 “这里温泉不错,海鲜也不错。请你来吃啊。”逾辉恋恋不舍地爬起来,披上浴衣。都不知道敖修还有这么好的技术。敖修递过一支香烟,“我专门买了你平常抽的牌子,果然贵得离谱。” “你还会嫌贵?”逾辉似是无意。敖修也呵呵地笑起来,“你要给我涨薪水的话,自然没有问题——你事情都办完了?前两天忙得跟什么一样。” “没有,来日本,一半是公事。” 敖修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天,“那你还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就这么跑来?” “你不是会来么。” 敖修半天没有出声,“我懂什么。” “真假。”逾辉突然坐在敖修的腿上,点了点他的鼻子,“敖修,你要的是我的产业,还是我的人?” 敖修愣了好半天,看向逾辉的眼,几分揶揄几分自嘲,还有浓浓的不安深深地掩藏在下面。并不是只有血肉横飞才叫战争,他和逾辉这样的关系,也是。 掸掉快要燃到手指的烟灰,敖修轻笑,“你果然像他们说的一样,聪明过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以为还要再多几个月才会问这件事情。” “我喜欢速战速决,难道真要等到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何况你也根本没怎么掩饰,不是么?” 他说的……是实话,敖修苦笑。不仅仅是因为逾辉记忆没有恢复自己的掉以轻心,还有一种刻骨的厌倦,很多世了,为什么还看不到尽头? “我要说哪一种才会让你比较不你那么伤心?” 逾辉大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般浮云苍狗,人心背向,怨不得世态炎凉!” 然后敖修很快地说,“我要李氏。” 逾辉沉默了起来,敖修有点不敢看逾辉的脸。事情似乎比他预计地更快地走到了选择的路口,他记得每一世逾辉悲伤的脸。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刻满了绝望。 事情似明非明之际最为磨人,现在就已经是极致了,也不可能更坏。逾辉反倒安心下来,“如果你肯做点牺牲,我到是无所谓。” “什……什么?”敖修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弄不清楚逾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你们的计划,是不是备着两套?”逾辉站起身来,背着手悠闲地踱到池边,“一套,和我父亲商量好了的,以联姻的方式共同垄断香港的物流业,这是明里,第二套,就是你。到我身边来卧底,不知不觉拿走李氏的股权,这就是暗里。” 敖修哑然,逾辉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除了一点。 逾辉叹了一口气,咬着牙干脆把话说清楚,“我可以把李氏给你,但是,我要你。”明知到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逾辉仍是忍不住再多解释两句,“你们敖家应该已经有嫁一个女儿过来的打算吧。如果他们肯多破费一点,让你过来……”逾辉嘿嘿的笑起来,做出一副狡诈的表情,可惜到底难掩面容底下的慌张。 敖修此刻的的感觉怎一个震惊可以形容。他一向知道逾辉是勇敢的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是这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还是没有想到,更何况是这种孤注一掷全然的放弃与信任。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敖修开口,猛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燥到阵阵发疼,“你知道,我可以趁机霸占了李氏然后再把你扫地出门。” “这个情况我也是想过的。”逾辉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如果真的是那样,只要我不死,我就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逾辉眼神闪亮,自信满满地微仰着头。他李逾辉有何畏惧!这份李氏的产业,他本来就不屑一顾,如果不是为了母亲的遗愿,他根本不会回香港,凭借自己的力量,他一样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帝国。 这么耀眼的光芒,让敖修移不开眼,一如多少世前看到他的第一眼。像闪电一般从自己的身旁一闪而过,远远地仰天嘶鸣。逾辉啊逾辉,你总是让敖修心甘情愿为你沦陷。情不自禁地把那具并不柔软的身躯搂在自己的怀里,温情只有一瞬,敖修紧紧地抱住逾辉,心底却一点一点冷静了起来。每一世的命运都无可改变,逾辉是天庭的罪人,而他,则是他每一世执行惩罚使命的刽子手,又何必有这些无所谓的怜惜呢。 “我答应你。”敖修灰色眼眸里的温柔入了眼却没有入心。 他说的是——我答应你……逾辉的眼睛黯了黯,笑容同样映在脸上没有印在心里。 *** 李氏物流业务和敖氏合并的消息像一颗炸弹震得香港商界摇摆不定。自从敖氏改组之后,大家就知道李氏和敖氏在物流上的竞争不可避免,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出现了这样一个结局。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预兆,原本誓不两立的两家迅速结成了同盟。然而,明眼的人看的都明白。不管是从分配方式还是未来业务的拓展方面,李氏都遭受了重大的损失,敖氏的合股资金绝对不足以弥补失去物流部门对自身其他部门的损害。一时间李氏的总裁李逾辉成了不动大脑卖了祖产的二世祖代表,李老太爷从南亚匆匆赶回,在董事会大发脾气,一群原本相信李逾辉的老头们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改变先前的态度。李逾辉立刻失去了前后所有的依靠。与此同时,众人所不知道的是——李逾辉正式和敖修住到了一起。 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细如牛毛无孔不入,让人心烦意乱。 电铃响了三声,敖修打开门,居然看见一个人戴着古怪的假发和造型夸张的墨镜站在自己家门口,身后一个不大的旅行箱,逃难一样。 “怎么,不认识我了?”那人摘掉眼镜,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孔来,只可惜此刻脸色苍白,更映得脸上那个巴掌印颜色鲜亮,每一根指印都看得清清楚楚。 “逾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慌忙把逾辉拉进屋,外面的雨这么小,逾辉的肩头却已经全湿了,都不知道他在雨里淋了多久。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若不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敖修真的要再把他教训一顿,他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先换衣服!”敖修绷着一张脸下命令,逾辉也难得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一句废话没有,乖乖地拿了干毛巾擦干身体,换上敖修的睡衣。 敖修冲了滚热的咖啡过来,递给逾辉,还没凑到嘴边就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忙对敖修露了一个还有些虚弱的微笑,“啊,抱歉。” 想骂的话全忘到了一边,湿漉漉的头发,苍白的面孔,那双拼命装得若无其事的眼睛,敖修一把夺过咖啡杯放到一边,抱住逾辉的颈项就是一个深深的吻。 激情突如其来,没有预想之中的抵抗,逾辉柔顺得出乎意料,完全放任敖修对自己的为所欲为,紧紧地攀附住敖修的身体,仿佛是生命中支持自己的最后依靠。 等敖修松开了手,才发现咖啡早就凉了,一边道着歉,一边手忙脚乱地去重冲,惹得逾辉轻笑出声,“不用了,已经不冷了。”说着,身体却颇不给面子地又打了一个喷嚏。 敖修顺便把感冒药也带了过来,“两种选择,吃药还是喝姜汤?” “我还是吃药吧。”赶忙把药抓到自己的手上,小时候没少被母亲灌姜汤,那种味道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尝到。 吃了药,喝了点咖啡,敖修坐到他的身边,抓住两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搓揉着。“到底怎么了?” 逾辉左看看右看看,想转移话题,敖修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少废话,脸上这是谁打的?” “说了你能帮我报仇么?”逾辉眼睛一眨一眨的。 敖修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却还是很有义气的回答,“这个自然。” “你爹。” 敖修一愣,逾辉大笑着解释,“是我家老太爷,现在也算你的老太爷了吧。” 敖修哭笑不得,伸手给了逾辉一个爆栗。逾辉装出受了重伤的模样窝在沙发上打滚,“好痛好痛,敖修你这个混蛋!” 敖修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忙抓开他的双手去看,“别闹别闹,让我看看!”逾辉趁他不注意给他一个头锤,看敖修龇牙咧嘴捂着头弯下腰去,逾辉像小孩子一样笑起来,敖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再打他一次屁股? “我们做吧。” “啊?”老是这种跳跃式的思维,他实在是跟得痛苦啊。 逾辉解下自己的浴衣,里面是未着寸缕的莹白身子。“不至于这么快就厌倦了吧。”逾辉像树熊一样攀上敖修这棵尤加利树。 “我其实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太习惯总在下面的。”如果不想说,就不问好了。敖修小心地把逾辉放趟在沙发上。 “我食髓知味不行么?”下巴一挑,哪里有半点“为人身下”的样子。既然如此,敖修自然要费力气让逾辉满意了才好。 “先说好,火是你挑起来的,不许半路逃,你要负责满足他。” 逾辉的眼睛亮得像猫,“期待啊。” *** 像逾辉这种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人,最容易让人产生压倒的欲望。敖修煞费苦心地压抑着自身的欲望,把星星之火在逾辉的身体上燎原…… 轻轻抚摸着逾辉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敖修点了一根烟靠在床头,开始回想自己刚才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逾辉是百无禁忌的人,他也是,所以一定要预防两个人太high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其实也不能怪自己,敖修掐了掐逾辉的脸蛋,反正他现在不知道。逾辉是个天生的妖精,他若要缠人那真是一点办法没有。毕竟人家是骄傲的女王,自己也只有听命的份。想到这里,敖修脸上绽出一抹自己都毫无觉察的宠溺笑容。 “你啊……”戳戳逾辉很有弹性的脸蛋,又觉得兴致未尽,上了瘾一样一戳再戳。想着,这个家伙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郁闷,是折磨自己的一种方式也说不定,心里顿时柔软了起来。 小心地钻进毯子里,把这具修长的身体搂在自己的怀里。还是喜欢他的,敖修在心底暗暗的想,不是为了在日后方便给予更深刻的伤害,只是单纯的喜欢。在前几世,逾辉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谁,完全不曾对自己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依赖。伤害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让他觉得,似乎有一些……于心不忍。 更紧地环住身边温暖的躯体,敖修吻了吻逾辉的额头,也很快地跌进入了梦想。 敖修反映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恢复了在天庭时的打扮。显然是有人通过梦境寻找自己,敖修索性在心底默念,让周围这片漆黑的环境变成之前在天庭别院的模样,也方便自己坐下休息。 沏了一壶茶,慢慢地品着。果然只过了一会儿,一位仙人踏着五彩祥云飘然而落,脸上笑意融融。“敖大人,好兴致啊。” “星君,好久不见。”也不抬头,只有嘴角略微的弧度算是见面的表示。 太上老君早以习惯了敖修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接过茶壶自己动手沏了一杯,以解旅途的焦渴。 “这一世还没有结束,星君这么匆忙的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放下茶杯,太上老君仔细地观察着敖修的神色,似乎还若以往冷血无情。“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昨日观星相,发现敖修大人红鸾劫动。” 敖修手中的茶盏只微微的一动,却逃不过太上老君的眼睛,心里已经了然。 “这一世,他为什么没有恢复记忆?” “这个,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只是暂时的,恢复前世的记忆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对敖大人来讲不是更为有利么?” “只是觉得胜之不伍而已。”敖修抿了一口茶,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太上老君呵呵的笑起来,“敖大人不要有妇人之仁!逾辉触犯天条,盗仙丹又私自下界,这五世轮回的惩罚是他应得的。何况,这不是敖大人亲自申请的任务么?” 敖修的茶盏重重地落在石板桌上。太上老君不为所动,“敖大人,只要敖完了此世,逾辉便可经地狱七七四十九刑毁去凡身,重返天庭修行。修炼不易你也是知道的,等逾辉重返天庭怕是还要感激你呢。” 那时,他怎又记得我是谁!袍袖里的手掌几乎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人间五世,都是身体和感情上的双重惩罚,还有之后的地狱之行……第一次,敖修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纠结在一起,然后丝丝的抽痛绵延不绝,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心痛? “这些事情,我自是知道。”敖修一挥袍袖,起身离开。 太上老君急走两步叫住他,“敖修,不要枉费了自己千年的修行!那可是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啊。” 敖修的身子一僵,并没有转身,“多谢星君提醒。” 太上老君看着敖修傲然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敖修至此,都还不知道逾辉叛离天庭的原因。只是……天意难违啊…… *** 从睡梦中醒来,敖修看见纠缠了几世的那个人就靠在自己的胸口,往事突然如古旧的电影胶片,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现。那一世,他职掌兵权战功赫赫,是他,折断了他的双翼拴住了他的脚步,那一世,他是倾国的名伶,是他摘取了最甜美的果实,又将他弃于水火,那一世,他是卓然而立的隐士,是他允诺了他天长地久却独留他于红尘乱世……每一世,他都忘却前世的伤痛,带着天庭时对自己的畏惧和信任,挣扎着靠近却被刺得伤痕累累,在孤独中郁郁死去,踏入轮回。 而此刻,夕阳的余晖照在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温暖地,让他几乎无法忍受昔日那双终究会变得黯淡的眸子。究竟,是过去的迷惘让他失去了本来可以拥有的幸福,还是,现在的虚幻的幸福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欺骗? 敖修轻轻地吻着逾辉的唇,睁开眼睛却看见逾辉正默默地看着自己。眼光纠缠,没有人忍心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床上的人,犹豫着,却又坚定无比地捧住了他的脸,轻轻地回吻。感受着那个人还有些冰凉的唇,感受着那个人紧绷着的身体,不由得整颗心都酸楚了起来。 小心地捧着逾辉的后脑,敖修反过来主导这个吻,加深了吻的浓度,眷恋着,疼惜着,轻柔的**,紧密的拥抱。盈满心中的,是满满的疼惜及不舍,以及无比的爱怜。仅仅是一个拥抱,无关情欲,无关那千百年来的爱恨情愁,只是此时此刻对一个和与弱者完全扯不上关系的爱人的爱怜。因为他不知道……他一直除可坦然的面对命运什么都不知道。 第六章 就是从那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下午开始,逾辉正式进驻了敖修的家里。大少爷出身的一个人,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的,又倔强的不肯让敖修插手,在报废了无数的盘碗之后好歹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后来又学会了用洗衣机,吸尘器,房间里终于有了一点家的样子。 每天早上,敖修开车先绕一趟李氏,隔着一条街把逾辉放下来,自己才回敖氏。逾辉一直没有说自己那天的失态到底是为何,敖修也不愿意追问,同理,敖修同样没有解释自己在敖氏的身份,花开花落岁月流去,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尴尬,也就那么让它自己随风匆匆过去。只不过在某一天的报纸上,香港风头最劲的两家企业同时被人报道,一个是李逾辉的父亲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另外一个则是敖氏背后有幕后黑手的猜测。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仿佛彼此了解又仿佛对对方一无所知,但这些似乎并不能阻碍他们相亲相爱的幸福生活。 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香港的冬天阴阴冷冷,逾辉庆幸自己熬了过去。李氏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自己也没有因此而被踢了出去,连着三个月公司业绩大幅度的上升,勉强封住了一群董事的嘴。也好在敖氏比较给面子,合作的事情上照顾颇多,也打破了等着看好戏的一众人等的期待。最重要的是他李逾辉潇洒依旧,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的封面,他一身灰色的西装,修长的双腿斜斜交叉,嘴角似笑非笑,招牌的表情不必说话就已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该杂志在香港销量翻了几倍,原因是大批少女看了封面误以为是时尚杂志,为了这个颠倒众生的男人纷纷解囊。 明天就是周末,紧挨着就是圣诞节,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公司里就已经人心浮动,小声议论着彼此安排的行程。逾辉看此情形也知道这样办公没有多大的效率,索性提前半个钟头让大家下班走人,自己也落一个好老板的口碑。 齐岳推门进来,看见逾辉还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不由得大感好奇,自从他和敖修在一起,着急往家跑的速度不亚于公司里的家庭主妇。怎么今天反倒不慌不忙起来了。 “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不着急回家了?” “等人。”逾辉回答的简单明了,早上出来的时候敖修跟自己说会接自己下班,嗯,说起来,他都快忘了开车是什么感觉的了。 “你们家那位说怎么过圣诞了么?”齐岳很八婆地凑在逾辉身边,“不知道你发觉没有,自从你跟敖修在一起皮肤更好了。他的技术怎么样?欲仙欲死?还有啊还有啊,通常是你在上面的时候多还是你在下面的时候多?” 逾辉送了他大白眼一个,“你这个家伙脑子里除了这些黄色的东西没有别的了么?”不过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他在下面享受的很,确实连反攻的心思都没有想过,简直是……说出来我丢掉八百辈的面子。 “当然有!”趁着老板心情好,齐岳更是整个人都扒在了逾辉的身上,“以前都可以一起去泡美女,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很孤单嘛。” “找一个女人去结婚,不要一天到晚扒着他不放!”浓浓的醋气从门口传了进来。 齐岳一看是敖修,更是嚣张地整个人都粘在逾辉的身上,“我当是谁呢,敖氏的首席顾问,传说中的幕后黑手,有失远迎啊。狗仔队在哪里?我这就去打电话。”相对于逾辉的豁达,齐岳对这个人的欺骗可是有大大的不满,直到现在,他对敖修屈尊给李氏当私人保镖的行为不能理解,仅仅是个玩笑?或者为了打入李氏企业?那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才对。 “李氏的特助们也都不容小觑啊,听说你是最标致的那个?”说完又瞪了眼逾辉,惹得他呵呵的笑起来。 眼看着齐岳要翻脸,逾辉赶紧打圆场,他都不知道,敖修的醋劲这么大。“走吧走吧,好容易周末,又要是圣诞节了。齐岳,你也快回家。” 齐岳不甘心地一边嘟囔,一边看敖修体贴地帮逾辉整理东西,“回家干什么,又没有人等我。哎……孤家寡人的滋味果然不好。” “我已经定好了机票,一会儿直接去日本。” “哎?”逾辉吓了一跳,还说自己说风就是雨,这个家伙霸道起来,又什么时候有自己说话的份。“我还什么都没有收拾。” “我拿了,哦,还有衣服。”敖修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个购物袋,递了过去。 逾辉打开看,居然是一件淡黄色的呢子大衣,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喂,你确定你没有错把给情妇的衣服拿来给我?” 敖修坦坦荡荡地把衣服解开了,硬逼着给逾辉穿上,“刚才在楼下逛,我觉得挺适合你。” “你的品味。切……”逾辉嗤之以鼻,却还是乖乖的把衣服套上。看敖修眼里精光一亮,没来由脸上泛了红。有些别扭地让齐岳看,“和那个白痴在一起我都变得越来越没眼光了,你觉得怎么样?” 素色的衣服,质地精良,本就不是女人那种收腰的款式,穿在逾辉这样的衣服架子身上更是意外的好看,不仅没有一丝女气,反到有了一种逾辉一向少有的儒雅美。齐岳张了张嘴巴,本来想说点打击人的话,但又觉得实在违不过良心,“我真不想承认,真的挺好看的。” 逾辉笑成了一朵花,也不知道是穿了大衣热得还是难得的泛了娇羞,脸红红的,春色盎然。 “你的身体我怎么可能不熟悉,自然不会错。”敖修更是骄傲起来,两个人眉来眼去在办公室里拼命地制造粉红泡泡,丝毫不介意旁边还有一位闲杂人等。 “喂喂喂,要调情回家哦,不要站在这里碍眼。走啦走啦,下班啦。从日本回来记得给我带我可爱的圣诞礼物。” “你还是梦幻美少女呢?” “是梦幻美少年才对!”齐岳大笑,把两个人轰了出去,自己顺手锁了房门。 只是几个人刚走出去,传真机一阵响动,打出一张纸来,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看见。 *** 原以为敖修会带他到他常去的那家温泉酒店,谁知道上了飞机才告诉他要去北海道,理由是圣诞节要看到雪才有意思。逾辉大大的郁闷了起来,早知道这样,他宁愿去巴黎血拼。 面对一路飞行的旅途,逾辉始终没有好脸色,敖修只当看不见,只是在逾辉睡着了的时候悄悄地披上了一件薄毯,顺便偷走了一个香吻。 直到飞机降落,逾辉才醒了过来,敖修罗罗嗦嗦抱怨个不停,说什么他怎么都叫不醒自己,下了飞机容易感冒他可不负责云云。逾辉迷迷糊糊也听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出了飞机一阵冷冽的寒风吹来,整个人一个哆嗦,这才清醒了几分。 “跟你说要早点醒来的。”敖修嘟囔,一手抓过逾辉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也不管旅人们的纷纷侧目,一路拉着出了机场。 “要去哪里啊?” “跟着我不就好了。”敖修把逾辉推进了车,温暖的暖气立刻又夺走了所有的清明,转瞬间又迷迷糊糊起来。敖修有些好笑地看着逾辉睡得东倒西歪,大发善心地抱住他,让他枕在自己的怀里。这几个月,逾辉拼命得吓人,白天在公司里顶着巨大的压力工作,晚上又非要赶在自己的前面回来洗手做羹汤,等自己睡了,他又开始处理文件。经常在凌晨的时候感觉到一具冰凉的躯体靠近了自己,久久的凝视。带着爱怜却又有无法排解的忧伤的眼神,敖修想要装作不知道都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半点的慰藉,即便是谎言,也没有。 黑色的suv像一头敏捷的豹子,绕过城市向着北海道东部的小村镇奔去。城镇渐渐地远离,房屋渐渐地稀疏,好在乡村间的道路已经清扫了积雪,旅途不至于太过颠簸。 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逾辉睁开眼睛,看见敖修冲着自己笑得异乎寻常,他转性了?估计还是在做梦。逾辉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去,敖修却抓住他的耳朵把他揪了起来。“快到了,外面很冷,小心感冒。” 逾辉这才挣扎着爬起来,狐疑地看了敖修一眼,“你干嘛笑得这么恶心。” “没什么,某人睡觉流口水的样子好可爱。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逾辉的脸腾得红到了脖子根,想辩驳却一眼看见敖修裤子上的那片湿痕,脸上的热度又涨了几分,忙把头扭向窗外的风景。 视线所及之处银装素裹,连绵的群山间只有隐约露出的青松,从容淡定地散发着无尽的生气来。 “你要把我卖到哪里去啊?”脸睡得红扑扑的,逾辉用额头顶着玻璃,看着窗外的雪景。他很少见雪,在香港的时候没有,之前在美国也是在一个阳光灿烂不知冬天为何物的地方。 “度假啊,在日本谁会认识你啊?” “你是怀疑我的魅力?”逾辉斜了一眼过去,怎么,在他面前装乖宝宝时间长了,都忘了自己原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了? “当然不是!”敖修大笑,这个家伙,如果此刻敢点头说是,他一定会把庙里的和尚拐来给自己看,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车在山脚下停下,逾辉望出去,一条崎岖的山道蜿蜒而上。道路中间的雪已经被人扫开,轻轻浅浅露出淡青色的石砖地来。 “下车,这里要走上去。穿好大衣,外面很冷的。” 逾辉轻哼了一声,“真是越来越没品味了,居然带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着,却又是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他习惯的是巴黎奢华的街道,夏威夷的黄金海滩,他住的是五星级的豪华宾馆,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心眼里喜欢这样简朴而自然的环境,只是勉强不愿意承认而已。 轻呼一口气,就有白色的雾气升了起来,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就有松树弯弯腰,砸你一脖子一脸的雪。 道路的两边零落地种着粗壮的枫树,偶尔有红色的落叶在雪地里露出一角,静谧的山林里留下梦幻一般的色彩。 “路上滑,慢点走。”敖修照例伸出手去牵,却被逾辉甩了开来,一蹦一跳像个孩子一样冲在了最前面。 “这山上是什么?”你上去看不就知道了。闻言,逾辉真的一鼓作气冲了上去,甚至脚下一个趔趄,也照样不肯放慢速度。敖修吓得脸色有点白,他怎么感觉带了个没长大的孩子出门?也忙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看见逾辉在山门前停下了脚步,古旧的门匾已经看不请上面的字迹,蜿蜿蜒蜒仿佛是某种古老的咒符。逾辉仰着头,兀自看着山门上用紫荆枝叶编就的棚顶,淡紫色的小花似乎枯竭在了枝头,至死不败的样子。敖修赶忙解释,“这里是一间神社,听说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逾辉点点头,祈福的钟声就已经袅袅地传了过来。逾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突然问起来,语气天真烂漫,“你说,日本的佛祖是不是都是彼此认识的?” 敖修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逾辉在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在别的地方许了愿,能不能拜托这里的菩萨去帮我还愿?” 敖修努力做出认真的表情,“兴许他们都是一个祖宗吧。不过,你还去过别的神社?” 逾辉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久违的白眼,径自朝前走去。突然又冒出一句,“上次去的那家温泉旅馆,他的旁边就是神社。” 敖修心里一动。 敖修不信神,算起来他自己就是神仙一名,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弼马温。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好,然后……逾辉好像很喜欢温泉的样子。 高大雄伟的殿堂,一旁还有高高架起的侧殿,廊下宽而长的木质走道连通了所有的建筑,尤其是起居间正对着的那个小庭院,古香古色,满是长绿植物制作的精致小景,极适合赏雪,可惜此刻几株老梅还没有开放,不然整个院子都充满了梅树的异香。更何况院子后面就是天然的温泉,比一般的温泉温度略高,还含着很多矿物质,听说泡一泡对身体很有好处。 转过身来,就看见逾辉站在一块石头前念念有词,仔细看去,手里握了一个红色的护身符。 “哪来的?” “那边的大娘,你过去先敲敲钟,然后再讨一个护身符。人家说了,这里御守是一只狐狸,很灵验的。”逾辉端正了一张总是倨傲的脸,说不出的虔诚。 敖修看见正殿旁的那位老妇,又看看被各色符咒还有许愿排层层包围的石头,忍不住轻笑出声。逾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絮絮叨叨地念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你信神?” 逾辉半天才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把护身符放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我只相信命运。你呢?” 相信的……不然又怎会挣扎轮回数十都无法改变?过了这个圣诞节,他们的缘分大约就要尽了吧。只要能敖过短暂的痛苦,就可以永世不再相见。敖修的心底突然钝钝地疼了一下。 “相信。”敖修说。 逾辉绽开一抹微笑,了然一切的微笑让敖修有点心惊胆寒。 “走吧,去后面看看。”逾辉转过了头。敖修这才松了一口气,望向逾辉的背影,突然觉得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逾辉,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 晚饭是很传统的日本的料理,简单而清淡,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味增汤,让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甚至连味道古怪的纳豆敖修都吃了不少,引得逾辉频频侧目,在他看来,那种东西从色泽到味道都令人极其郁闷,而敖修的回答却是——有点像你早上做的玉米沙拉。逾辉立刻放下筷子捂住嘴,发誓以后再也不做那种东西! 运气不错,天黑下来之后居然开始下雪。山林里寂静的几乎能听见雪花飒飒坠落的声音,偶尔有承不住重量的松枝,哗啦啦将积雪泄了一地,又继续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让敖修觉得那样有个性的树,有点像现在的逾辉也说不定。 逾辉趴在门口似睡非睡,身旁放了一只小碳炉,烫上一壶清酒,时不时倒出一杯抿上一口。庭院里静极了,只有长年不止的流水,击打在竹取上有规律的哒哒声。 敖修抱着厚厚的棉被盖在逾辉身上,这个家伙,这么冷的天,还要把和服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拿出晾,看得人心烦意乱。 逾辉不仅不承情,反倒不满地抱怨,“你要捂死我么?” “谁让你穿这么少躺风口。” 敖修裹了一条被子坐在他身边,双手捧着杯热茶还瑟瑟发抖,“后面有温泉,怎么不去?” “天冷,懒得动。”逾辉斜了他一眼,“要不要抱我去?” 敖修一口茶呛住,咳嗽个不停。逾辉笑得不给丝毫面子,下一秒,身子突然腾空,居然真的被敖修抱了起来。“我乐意为您服务,我的女王陛下。” 逾辉像是有些呆了,不知道是因为敖修抱了他还是敖修居然能抱起他,在这雪国的夜晚,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看进敖修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泫然欲泣的泪水。 敖修吓了一跳,“怎么了?” 逾辉忙笑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没想到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敖修也笑着化解着尴尬的气氛,“不要再这么看我,小心我一会兽性大发,你连温泉都没得泡。” 逾辉大笑,害得敖修几乎都要抱不住他。只是突然,敖修身子一僵,冲着怀里的逾辉低低地说,“有人。” 逾辉立刻警戒起来,就在此时,一股刺骨的寒风对着两人劈下去。二人立时分开,向相反的方向跃开,紧接着,枪声响了。看不清楚的黑影仿佛是从山后来的,密集的枪火打得人抬不起头来。 敖修低低地骂了一声,匍匐着爬过去,从衣服里抓出了枪,抬手就是一枪。一声惨叫,枪声顿时停了下来。敖修不敢指望攻击的人只有这一个,一跃滚到逾辉的身边,“跟我走!” 果然,刚刚直起身子,子弹就贴着脚跟追了过来,二人一同跳进院子里。只管拼命地跑。神社并不大,此刻外面的温度在零度以下,不可能下山,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这家神社只有一个老妇人和她的小孙子,现在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更别说找依靠了。 听得廊上脚步响起,敖修一把扯回逾辉揽在怀里,伸手就是一枪。什么重重到倒下的声音,脚步声却更加密集,敖修左看右看,拉着逾辉跑进一间侧殿。 殿不大,不知道供奉着什么样的神佛,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脚底冰凉。弥漫在鼻尖的是殿室里经常有的,木材腐败的味道。 两个人贴着墙边移动,避开门窗,在一墙角蹲下。外面响起嘈杂的人声,却是日本话没有错。逾辉轻轻地问,“你的仇家还是我的?” “怎么可能是我的!” “哦,那我今年被暗杀的频率可真高。”逾辉还很有玩笑的精神,敖修刚想警告他不要说话,一颗子弹正打一旁的石像上,流火一般映亮了人的眼。 “走!”敖修压低了声音,并不回击,趁着仅有的黑暗能多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可是又能走多久! 逾辉咬牙,死神在自己眼前挥舞镰刀的时候不是一次两次,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孑然一身也没什么牵挂,只是觉得自己要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但现在看起来,他终究要死在暗杀里。 “是找我的,我出去!”说着突然挣开了敖修的手,冲了出去。“逾辉!”眼看着逾辉就要暴露在人家的枪眼下,敖修几乎是毫无考虑地扑了过去。子弹擦着头皮飞过,敖修抱住逾辉顺势一滚,突然身下一沉,立刻往下掉去。 敖修轻轻地叹息,还好,他有抓住。 他是神,却在轮回里有了七情六欲,他贪恋起了逾辉做的种类单调的晚餐,他眷恋起了逾辉温暖的身体,他心疼起来笨蛋熬夜后淡青的眼圈,逾辉在下厨后手上留下的刀口。 所以,这也许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仍是没有半点光感的漆黑,难道这里就是修罗地狱? 逾辉恍惚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用力地眨了眨,还是看不见,头皮一阵发麻突然又发应过来,他们是从上面掉进了某个地方。慌乱地伸手摸了摸,一具温暖的身体就在自己的身边。还好还好,还是暖的。 “敖修,你怎么样!” 一旁的人过了很久,才有些费力地回答,“没事,逾辉你怎么这么沉!” 逾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嫌我沉了!”逾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好,空气里没有血腥味,应该没有受伤。 “这里是哪里?” “两种可能!”敖修似乎缓过了劲儿,自己也撑着坐了起来,靠紧逾辉,语气也轻松起来,“要么,这里是神社存放尸体的墓地,要么,就是通向外面的一条秘道。” 逾辉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我宁愿相信是后一种。” “我也是。”敖修轻轻的笑了一下,摸索着逾辉的手,紧紧地握住,“还能走么?” 逾辉点点头,突然想起来敖修也看不见,忙又应了一声。 “这里很冷,有风,能感觉到么?我们往前面走走看,不然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一定要拉紧我。” “知道!” 道路狭窄,手可触及的墙面是潮湿的泥土,仿佛两只夜行的动物在不知道是否有尽头的地下隧道里缓缓前行。 无尽的黑暗里,寂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彼此唯一证明似乎只有相握的双手。越往外走,越是寒冷,逾辉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让敖修警醒。 “很冷?” “还……还好。”逃出来的时候,逾辉只穿着简单的浴袍,甚至还赤着脚。 敖修拉着逾辉做下来,扯下自己浴衣的衣摆给逾辉包住脚。逃得这么狼狈,他的情况不比逾辉好多少。 “唉,你做什么!” “我没多余衣服给你,包住脚会好一点。” “你呢?” “我有穿袜套。” 逾辉已经记不清楚,只能默默地感受着敖修把他的脚用布缠上——虽然冰天雪地这并不能坚持许久。 “说一点话吧。不然会更冷。” “说……说什么。” “说你爱我之类的。” “这句话是不是应该你先对我说?” “喂,是你先追求我的吧。” 逾辉半天没有出声,敖修只好先投降,“那个……生气啦?” “没有。本来就是我强迫了你。”闷闷的声音。 “喂。你搞清楚,我为敖家,只卖命,不卖身。我还不至于这么把自己给奉献了。” 逾辉轻扯着嘴角笑,反正敖修也看不见,“那你是为了什么?” 敖修好半天没有声音,然后听见黑暗里他苦笑的回答,“逾辉,你真是聪明!我才不上当,绝对不说!” “到我死的时候,也不说么?”逾辉轻轻的声音,很快被黑暗吞没掉。 敖修欲言又止。那个爱字,他自己都不确定,又如何说得出口。逾辉是没有任何记忆的逾辉,而自己呢,背负着一世一世的记忆,午夜十分,只有逾辉躺回自己的身边才可以真正的入睡。 梦里,多少次看见逾辉怨毒的眼,心口痛到醒来。醒来看见逾辉的脸,无尽的痛苦又立刻没了顶,挣不出逃不脱。 世人多情,多情则堕。甜美的温柔最终会变成蚀心的毒药,他却终究狠不下这个心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风已经越来越明显,甚至还有一线光亮透了过来。“逾辉,前面应该就是出口!” 兴奋地拉了拉逾辉的手,却不料身后的人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逾辉!”敖修吓了一跳,忙把逾辉抱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额头,已是一片滚烫。敖修一把抱起逾辉大步朝着洞口外走去。 雪停了,天已经蒙蒙亮,茫茫的雪原耀的人睁不开眼,好容易才看清了自己已经到了山脚,不远处就是来时的公路,还有,十数只乌黑的枪口。 敖修眨了眨眼,可惜这并不是幻像。这一世,是他和逾辉死在一起的命运么?那也好,至少这一次,黄泉路上可以一路同行,摘一朵彼岸花送给他。 “是谁派你们来的?至少要让我们死,也要当一个明白鬼吧。” 其中一个黑衣的蒙面人开口,声音熟悉地却让敖修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敖修,放下他,前面不远就有人家了。” “星……星君!”以往星君从来不会下界,这一次,他竟然也来了! “跟着逾辉,这一世你的劫难也少不了。救你一命而已。”太上老君伸出手,敖修却抱着逾辉后退了两步。 “逾辉这一世,只能活到这里么?” 太上老君没有说话,敖修说话的口气却有些激动,不是将死的绝望,而是生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措手不及。“逾辉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何况,他这一世的性命不可能只到此刻吧?”紧紧地抱住逾辉,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对付太上老君这样的人,只有比他更强势,只有自己更冷酷无情才可以,而现在,谁都看得出他对逾辉的在乎。“逾辉贪恋尘世才会逃下界来的,这一世给他的惩罚还没有打击,星君,你难道是想帮逾辉徇私?” 倒打一耙,显然让太上老君措手不及。“敖修,那你的行动是否该展开了呢?” “缘分是不是尽了,星君难道看不出来么?何况,我敖修在哪一世手下留情过。” 星君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敖修,你好自为之。要杀他的人并不是我。”说完,让手下的人收了枪,准备离开。 “等一下。”敖修叫住他,这个人的身形让他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何况,刚才听见这群杀手说的是标准的日语,他说的却是国语。“摘下你的面罩。” 太上老君呵呵地笑起来,“敖修,你果然敏锐。要杀逾辉的人还是他的二叔李中凯,我想,你应该用得到他。”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视野里,敖修用脸颊蹭了蹭逾辉滚烫的脸颊,飞快地朝山下奔去。 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如果这次不是星君在那个人的身体里,他们绝对会一起死在这里。与其让他以后因为自己的背叛而死,此刻是不是就应该让他死在此处,及早的解脱呢。敖修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激烈的颤抖起来,怀里的人几乎再也抱不住。他也许太自私了,他只是不能容忍逾辉死在他的面前,而他无能为力…… 有多喜欢,是不是爱?敖修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第七章 这座小城海拔颇高,城中的湖是火山湖,如同一块巨大的玉溶在了水里,柔软得让人舍不得在上面划出一丁点得涟漪。小城依着山势而上,市立医院就在半山腰,城市的最高处。透过宽大的窗户,安静的城市连同巨大的湖泊一起映在眼里。 逾辉走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躺在病床上的敖修头靠着玻璃微微地趸着眉,让人轻易地感受到那股苍凉。 天已晚,屋顶的积雪反射了灯火映在敖修淡灰色的眼睛里,竟似是多少的星辰碎在了里面,模糊了原本的颜色。 逾辉一窒,还没有开口,敖修就已经觉察了。原本只是淡淡的冷漠顿时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连暖气都骤然冷了下去。 “你还好吧。” “如你所见。”敖修看了看被单下的左脚,由于严重的冻伤,半个脚掌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知觉。 逾辉咬着下唇不说话。 敖修也不说话,头扭向窗外静静地看着夜景,一时间空气静默地胶着在一起。敖修等着逾辉自己离开,这里毕竟不是香港,太寒冷也太寂寞了。 “我只问一句就走。” 敖修并没有转头,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沉默,长长的沉默。逾辉轻轻地叹气,又深深的呼吸,“如果不回答,就当是。” 敖修依然没有回答。顿了顿,突然听见身后的那个人说,“我爱你。” 敖修惊讶的转过身,逾辉站在那里,日光灯下,眼神坚定,却又模糊了身形,说不出的脆弱。 “这句话,你收回去。” “为什么?” “这句话很珍贵,不要轻易地说出口。” “是因为说了,你就没有办法再假装爱我是吧。” 敖修一愣,逾辉接着又说,“敖修,我爱你几世,你应该相信我现在的真诚。”逾辉解开衣领,苍白的胸膛,一条红色的印记顺着咽喉一直向下,绳索般缠满了整个身体,若隐若现。 “这是你的缰绳,对吧。” 晴天霹雳,一瞬间击中了敖修。脑海里辗转无数,却没有想过逾辉会在这个时候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万分艰涩的开口,“你想起了多少。” “全部,天界的时候,前几世的,所有。”逾辉突然冷笑出声,“那句我爱你,你应该珍惜,这是你最后一次听到我这么对你说。” 敖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嘴巴却像有了自己的思想,自顾自的开口,“你不要妄想可以逃脱命运,这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 逾辉冷笑着打断他,“我应得的惩罚?你到是个正义的化身了。我已经有了所有的记忆,这么几世的仇恨你就以为我不会报复?” 恨?敖修呆住。是啊,怎么会没有恨。一世又一世的欺骗与背叛,留下的难道还能是爱么?老天爷千算万算毕竟还是算错了,这一世痛苦的不是逾辉,而是他敖修才对。这是他的报应么? “报复?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才行。” 逾辉盯着他,凌厉的眼神几乎要让他无所遁行,“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只要我不死,我会让你后悔活到这个世上。说起来,我倒要感激你今天的愚蠢,救了我一命。” “你要是急着送死,下次我会记得亲自动手。”他的……愚蠢么?果然,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幻象结束他们终究要面对命运。 “就此分手么?”逾辉脸上又出现了敖修最初所见的那种笑容,像一张面具掩盖了所有的息怒哀乐。 “从来没有开始,还谈什么分手。” 逾辉胸口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也是,到是我多此一举。”礼仪完美的退出病房,逾辉急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快步走出医院,匆忙得有些像逃。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寒风呼啸而过,逾辉紧了紧衣领靠在路灯下。想摸烟的手居然有些抖,抽了两次才抽出一根来,可惜眼里汹涌的程度已经等不及用烟草来遮掩,一手捂住脸,背靠着路灯滑了下去。 狼狈的姿势,再也按耐不住的哭泣。 他早就有了所有的记忆,在看见敖修的那一瞬间。不是他敢于玩火自焚,他只是不甘心而已。暴雨中的海潮般汹涌的恨意从记忆里翻涌出来,让人分不清楚哪些是命运的安排哪些是岁月的累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顶搂望着万户的灯火,默默地回顾着一世又一世的记忆,恨意席卷而过,却仍旧遗漏了自己最初的心意。 柔软的像海草一般的最初记忆,原本就是辛苦却也略带甜蜜的爱恋和依赖。挣扎着没有在狂风暴雨里扭断所有的叶片,转瞬间就在温情的海水里疯长起来。 他记得敖修第一次来到天河草场时的情景。上千自由的马儿已经数千年没有人来管理,一个个嚣张任性目中无人。 敖修第一个选上的就是自己。没有配马具,身子一跃就跳了上来。逾辉唯一想法就是要把这个人狠狠的摔下去。 无垠的天河草场,一人一马的较量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不论如何的奔跑,如何的挣扎,身上的那个人就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无法摆脱。筋疲力尽的跪倒在地,逾辉转瞬间化了人形,下意识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敖修居高临下,从容淡定,连面对胜利时的笑容都欠奉。他说,“从今天起,你属于我。” 霎时间风生水起,逾辉只觉得自己就此跌尽漩涡的中央再也无力自拔。 敖修抱起已经再无力量支撑自己身体的逾辉返回御马监,一万八千里的路途不过转瞬,逾辉却在一个人的怀里第一次感觉到天长地久。 心若明镜,敖修当仁不让地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主宰,再无人能出其右。这也许是他的天性,或者,命。 认定了自己的主人,逾辉却也明了了他冷酷无情的性子。可以远观却无法靠近,可以恣意地挥洒自己的温柔却绝不容许任何人的亲近。 经常可以看见敖修一个人在合欢树下默默的饮酒,月明,风清。宽大的袍袖遮掩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掌,逾辉在此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安心在马厩里远远的遥望,他不过是匹马,却明了情,懂了爱,突然有了一颗七窍玲珑的人心。 流言蛮语不光人界独有,敖修的冷淡的性子,倔强的脾气,得罪的人一日多似一日,关于敖修身世的传言也是光怪陆离。只是逾辉偶尔听到了,悄悄的跟了上去,就此埋下了无数灾祸的种子。他以为只要逃到人间埋住这个秘密就能要挟上界,却不料终究斗不过轮回,上天给了他一个好大的讽刺! 四世轮回,每一世都是自己的血泪,他又怎么可能甘心!敖修是怎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冷硬的外壳下是一颗柔软的心,他也许从来不动情,却绝不是没有心。每次都可以轻易地从他眼里读出挣扎,即便是手握刀柄的瞬间,依旧是痛苦从眼里泄了一地而不自知。他恨的是这天是这地,是那些无辜地利用了敖修还满嘴仁义道德的天神,他不怕那地狱的红莲烈火,他赌的就是这一世。 他知道敖修偶尔撇向他的,迷惘的目光,疑惑着的,挣扎着的,他固执地抓住这些零星的碎片,敝帚自珍。这也许是他唯一可以坚持的。如果,敖修真的,有那么一点一点的爱过自己。哪怕不是今世。 只是现在,逾辉自己动摇了起来。身体已经被冻到僵硬的时候,头脑却仍然清醒。他不敢枉自断言敖修的那些话是为了救自己,但是他知道,敖修救了自己,又一次。他就是这种念着人家一丁点的好就要五体投地舍身相报的人。 如果敖修不忍心,他可以帮忙。不是没有爱么?那好,只要还有恨。他会在去黄泉的路上躲过所有的人,然后,把一切记忆投入地狱。 四世的欺骗与背叛,可逾辉心里想的却是,一声不吭无法摆脱回忆的敖修他怎么承受的起。太过沉重的回忆,谁说不是一种负担?他知道敖修想的是什么,他以为自己一无所知毫无防备。可是,他才是最最心机深沉的那一个。 敖修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了,挣扎着追了出去,看见敖修脚趾上的那块黑色,仿若烈火烧过。那是最最的冰冷造成的伤痕,逾辉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是否也是那样的颜色。 只可惜,最后的最后,他竟然仍是无法坚持自己的赌注,臣服于命运,赔了个干干净净。甚至,都等不到敖修一句虚假的——我爱你。 北海道的冬天,滴水成冰。沾满泪痕的脸撕裂一般的疼痛。千百年的纠缠在此刻终于可以化上句点,从此行同陌路终生不见。如果,他还有有生之年。 逾辉用颤抖着的手打燃火机,费力地点燃一只被泪水沾染过的烟。哽咽的声音逐渐被烟雾的吞吐所取代,逾辉抬起头,看见昏黄的路灯,还有黑丝绒般的夜幕,嵌满了碎钻,他都不知道,今天居然是晴天。 然而,他同样不知道的是,医院的某一扇窗户的后面,一双淡灰色的眼睛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也许是真的,繁华若梦,一瞬千年。 *** 一起去了北海道,却不是一起回来。敖修伤势未愈,逾辉就提着行囊登上了飞机。没有丝毫的眷恋,只是在那三万英尺的高空,逾辉看见越来越先进的飞机上配置了卫星电话,忍不住拿起来拨了一个号码。 “请帮我转41床的病人。” “请稍等。”电话那头日本女子温婉的声音,停了片刻,就又有一个深沉的低音响起,“我是敖修。” 依旧底气十足,只是听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可以自恋地说一下是自己的缘故?用一整个晚上的整理心情,那个自信又自负的逾辉又回来了,猫一样的优雅,尖锐的獠牙转瞬间就可以扑杀一切。 “是我。”逾辉轻笑,敖修心情不好,所以他现在心情大好——有点变态的恶趣味。 “你在哪里?” “飞机上。” “卫星电话?你还真是奢侈。”敖修说着自己也笑起来,他可以想象逾辉此刻翻白眼的可爱神态。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顺着窗户可以看见这座小城优美的雪景。逾辉应该多留一天才是。 “回去我就搬出来,圣诞礼物给你放壁橱里。我的那一份你先欠着,回来了寄给我。” “你打着一分钟几十美元的电话就跟我说这个?” “没那么贵。那我再说……游戏结束重新开始。最后一仗要打得漂亮一点。”逾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仿若吸血鬼在人耳边的低吟,“你要记得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知道,如果你有那个能力和体力的话。”那边回答得好不轻松,逾辉还不及开口骂过去,敖修突然又冒了一句,“我们正式分手吧。” 逾辉愣了足有十秒才反映过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对着话筒大吼,“说一声你爱我有这么难么!!!!” 强有力的声音从飞机头传到飞机尾,好在商务舱的人并不多,逾辉恨恨地瞪了周围不识相的人一眼,把自己缩在座椅里。 嘴角上扬三十度,他是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呵,这是不是勉强可以看作是敖修喜欢自己?逾辉闭上眼睛轻笑,那么,死而无憾了。 *** 新年过后的香港商界热闹非凡,李敖两家的商战打得如同晚上八点档的连续剧,日日翻新,花样百出,大有鱼死网破不斗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的气势。先是合作的物流事业上,敖家斩尽杀绝一反当日的温情,小绵羊顿时变做大灰狼,狠狠地反咬了一口。 紧接着,两家的百货公司也打起了价格战,一时间,隔街相邻的两家香港最大的百货商场如同举行跳楼大甩卖的超级市场,家庭主妇们提着菜篮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再接下来,产品的宣传上又是打开了新的战场。各自包下了主要电视台的黄金时段,进行广告的首播仪式。而当人们准点守候在电视机跟前的时候,发觉李氏的总裁李逾辉竟然亲自上阵,早早的为春节传统的销售期做起了宣传。至此,各路学者一边猜测两家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一边开盘设局预测谁家最先倒下,两家的商战正式进军报刊杂志的娱乐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又一道娱乐大餐。 就像喧嚣海面下深藏的暗冰,两位最主要的当事人,对日本之行绝口不提,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景象。 临近下班,逾辉的手机震了震,一边继续翻阅着文件一边掏出来看了两眼,上面写着——今天的的赔率是3:1,我请你吃饭。 不用看就知道是敖修那个无聊的蠢蛋,每天发“李敖大战”的赔率给自己。高了他请,低了自己请,死死地霸占住自己的晚饭时间。 起身拉开窗帘往下看,果然,一辆白色的宝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逾辉拿了钥匙串上的红外线灯照了两照,三长两短,意思是再等五分钟。当然,这一定是敖修的主意,逾辉曾经深刻的表示过这会让人以为有人在搞暗杀。 但敖修说,既然都不在一起了,这个就算是圣诞礼物留在身边当纪念也好。 逾辉第一个反映就是很想开口骂脏话,圈圈叉叉的,人家分手不是留块玉就是留块钻,他到好,这么一块破铜烂铁塞在了自己的手里。更圈圈叉叉的是他居然没有把这块东西摔在他的脸上! 齐岳正送东西进来,看见逾辉嘴角还来不及收回的微笑,忍不住抱怨。“拜托老大,你们俩的冷战什么时候结束啊?圣诞节都过去两个月了,不要弄这些跟地下工作者一样好不好?” 逾辉抿紧了嘴角,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我不是跟你说我们分手了么。” “分手还这么天天粘在一起?!”齐岳愤怒,“老大,这么折腾不是办法,您是有人监督照顾身体,要可怜我们这些员工啊。” “这个月奖金多10%。” 齐岳屏息,语气又甜溺了几分。“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我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又要应付这花花草草,又要过着优雅的生活,而我的一颗无依无靠的心,又有谁人知晓?” “再多加10%好了。”逾辉推门欲走。齐岳再次做西施捧心状挡在了路口,还不及开口逾辉就指了指他的鼻尖,“再多说一句话扣你30%的奖金。” 齐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地挥舞着双手迎送自家老大下班。这年头,给人家打工都这么辛苦。啊,对了。 齐岳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东西还没有给逾辉看。上次他们去日本度假之后就有一份东西传真了过来,一颗红心上插着一把刀,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查不到地址,又没有署名。这次居然又来了,不过看逾辉上次去日本,似乎也没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齐岳顺手就把传真扔在了办公桌上。等明天老大来了再说吧。 白色的宝马拐进高楼间的小巷,一个人影从后门闪出来,快步上了车,前后只用了不到十秒,车子就扬长而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里面有帽子和眼镜,下车了戴上。”敖修指着一个手提袋交代。 “干嘛,化妆舞会?”有些好奇的把纸袋里的东西翻出来,一顶软绒的帽子,还有一副大大的黑框墨镜,天都已经黑了哪个白痴还戴墨镜!随手就扔在了一边。 敖修扭头看着某位大少爷又开始耍脾气,不慌不忙,“有朋友介绍一家饭馆给我,做海鲜很不错,鱼子粥更是有味道。可惜都需要提前预定,你要是不想去,现在打电话取消还来得及。” 相较于之前自己费尽心思讨好敖修,现在两个人的状态完全反了过来。也不知道敖修是不是想在这最后的时间弥补一下自己,虽然说已经无济于事。 “海鲜还不错,我讨厌喝粥。” “你中午只喝了杯咖啡,喝粥养胃。” 逾辉猛的回头,“你怎么知道。” 敖修嘿嘿的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逾辉不紧不慢地念叨,“工作繁忙比不上敖先生您轻闲,午饭的时候还能遇见美女搭讪,啊?” 满意地看见敖修板了一张臭脸,这局打平手,逾辉心情大好。乖乖地戴上帽子和墨镜,一边在观后镜里照来照去,一边抱怨着敖修一贯的烂品味。敖修见怪不怪,早就练就了充耳不闻的好本事。 饭店门口果然人山车海,敖修看准一个空位,流利地插了进去,一次就ok。逾辉投给他赞赏的一眼,径自下车先走了进去。 “您好,欢迎光临。” 逾辉还没有开口,猛然转身,一头撞进刚过来的敖修怀里。“怎么了?” “换地方。” “不是吧。”敖修一脸茫然。 却听饭店里一个人一字一句念逾辉的名字——“李逾辉!” 所谓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大约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八章 从饭店里面走出来三个人,其中最年长的一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扶着,怒视着逾辉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正是李逾辉的父亲,李老爷子。 “李先生,好久不见。”逾辉索性摘下眼镜转头微笑,这副装扮瞒得住别人,绝对瞒不过自己的父亲,哪怕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仔细地看过自己。 “你居然和敖修在一起!”老人愤怒地指着敖修。周围的人没见过李逾辉和敖修,可这两个人居然同时出现在这里,顿时引来阵阵的议论。 “我是李氏的总裁,你是李氏的董事。你只需等着收年底的红包,其他的可以不用管了。” 李中凯忿忿不平的开口,“逾辉,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他还是我的父亲么?” “你!” 敖修这才想起来逾辉早已经和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而罪魁祸首正是自己。“伯父,就算是商业的竞争,我们也是公平合理的竞争。逾辉是值得我尊敬的对手,我请他吃饭,不可以么?” “我教训我儿子,哪有你说话的份!”老人冷若冰霜。 “儿子?”逾辉冷笑,嘴角一抹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您记错了吧。你曾经有过儿子,但是现在,应该没有了吧。”一字一句把曾经那两个字咬得清清楚楚。 他不屑,他亦不想去要,他缺情缺爱,却还不至于朝这个老头来要。 老人抬手就要扇过去,逾辉一把抓住,“我是你的儿子,我任你打,现在我不是了,也请老先生你自重!” “敖修,换地方吃饭。”逾辉扯了敖修就走,敖修还想再解释一些什么,逾辉却死也不肯放手。远远得还能听见一众人惊呼的声音,老头好像心脏是有些不好的。逾辉有些恶毒的想。 一边倒着车,敖修一边看着逾辉的脸色,面沉似水,一句话都不说。敖修咽了口吐沫,小心地想着措辞。“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想来这句话他一定不爱听,继而又转口,“明天你我肯定上娱乐八卦版,这要怎么算。” “回家!”逾辉突然说。 “啊?什么?” 逾辉猛地看向敖修,眼圈红红的,敖修吓了一跳。“我的身体,你还有没有兴趣要!” 敖修惊得说不出话来,逾辉咬牙,扑过去就要踩刹车。车子在路上划出一道s,勉强停在了一边。逾辉跳下车,看见几个刚喝完酒的男人唱着歌走过来,径自迎了上去。“对男人有没有兴趣?” 几个大男人全体呆住,眼前的男人美则美矣,但那表情,确定不是准备把他们生吞活剥? 敖修追过来,一手扯过逾辉,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你发什么疯!” 他曾经万分后悔自己曾经动过手伤害逾辉,也万分心疼逾辉脸上那个殷红的十指印。可是现在,他一点都不后悔。他不能允许逾辉自己伤害自己! 眼眶一点点红了,可是忍着忍着,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敖修别过脸去,扯了逾辉就走。留下一旁早已吓得酒醒的甲乙丙丁若干人,茫然不知所措。那是……情侣在吵架? 推开后车门,一把将逾辉推了上去,自己随后跟上,锁上车门,“如果你想要,我给你,不准你去找别人!” 狠狠地将逾辉压倒在车上,粗暴地扯开他的衣服。虽然车子后座的空间并不小,但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仍旧太过狭窄。骨头硌着骨头,柔软的身子在后座上被压折成痛苦的形状,却在最后的那一刻放缓了步伐。温柔而迟缓的进入让逾辉顾不得身体的痛苦,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是不是男人!混蛋!你在磨蹭什么!” 敖修用大半个身体压住逾辉的挣扎,本来就维持着太过伤害身下人的姿势,很难说不会造成意外的损伤。 “逾辉,心里难过的时候不要用这种方式发泄!”拼命地压制着胸中一种名为嫉妒的怒火,想象着在自己没有找到逾辉之前这个家伙也许就像刚才那样找人排解自己,整个人都觉得要炸裂开了。 “要你管!”逾辉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恶狠狠地瞪过去,冷笑出声,“这个时候,你倒充起正人君子了!” 敖修猛得挺动下身,更恶毒的语言顿时被浅浅的**代替。逾辉激烈的想要索取更多,敖修强忍着自己的欲望,不肯伤害他一分半点。“我不要再伤害你。”喃喃的细语像有着安抚人心的神奇功效,让狂躁中的逾辉一点点安静下来。 “你说我是种马……明明你才是!”低低的哭泣声,像是小孩子委屈的哭诉,从敖修的怀里传出来。 “我什么时候有说过!” “上一世!”逾辉的声音渐渐得低了下去,“我不是……不是……” “好好,你不是,逾辉本来就不是。逾辉是最帅最帅的马了。”敖修忍不住轻笑,只有在这种时候逾辉才会显得柔顺乖巧,一如在天界,念叨着逾辉最好,逾辉最乖,他就会在用脑袋在你的怀里撒娇一样的拱来拱去。 怀里的人似乎终于睡着了,只是似乎在睡梦中还能感受到痛苦,额头密密的全是细细的汗水。敖修有些奇怪,扶着逾辉在后座上躺得更舒服一点。只是突然,敖修发现逾辉的左臂姿势有一些古怪。 “该死的!”敖修想去碰,却又缩了回来,冲到驾驶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给自己的私人医生打电话。他该死的居然忘记逾辉的左手臂有习惯性的脱臼……他又伤害到他了。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敖修把车开得像飞一样。他不是故意的,并不是…… *** 等到医生走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敖修把医生送出门,回到卧室的时候逾辉已经醒了。侧卧着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近。 “还疼么?” “这是在哪?”逾辉好像还不怎么清醒,迷迷糊糊的样子很是可爱。 “我们的家。才走几天就不记得了。” 我们的——家。逾辉因为这个称呼而轻轻地微笑起来。没错,这是他们睡在一起的大床,旁边就是洗漱室,因为曾经在里面摔过一个跟头,敖修一直叫嚣着要把地砖全部换掉,被自己给拦下来了。另一边就是厨房,自己曾经在里面“放火”以及“制造炸弹”,敖修曾经一边数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边心疼地叮嘱自己再不要进那个地方了。 “想什么笑这么甜。”敖修在床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逾辉的头发。 “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你最后找到了没有啊!” 敖修翻翻白眼,“还没有!” “那是你没找!”逾辉咬牙切齿。 敖修不置可否,确实,但是真正的原因是自他回来就没再回这间屋子,太大太空旷,每个角落都还有逾辉的气味,只待了一个晚上,就数次从梦里惊醒,满眼都是逾辉的影子在晃,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崩溃到要自杀,索性住进了公司。 逾辉忿忿不平,他送他的那块破铜烂铁他还收着,自己送他的圣诞礼物他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拿到!“去找,就在柜子里!” 敖修听命,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的大衣好久没有碰了,其中一件淡黄色的,正是自己送给逾辉的那件。 “送你的大衣也不要了么?” 逾辉没出声。敖修伸手进去,果然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小布包。拿出来一看,是个护身符,好像就是逾辉在那家神社求的那个。 逾辉在他身后轻笑,“不是说找不到么。那是我求的,戴着吧,保平安的。” 敖修把护身符紧紧地握在掌心,并没有转过身。“这,不像是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会说的话吧。” 逾辉冷笑一声,“那你就当里面是死咒吧。我会光明正大地和你决斗,你要明白这一点。” 敖修把护身符小心地戴在脖子上,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痞痞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在刚才的那个瞬间红了眼眶。他记得逾辉当日在神前虔诚的样子,端正了巴掌大的脸,祈求着命运,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被那些神玩弄于掌股之间。 “我会永远戴在身边的,死了也戴着,下辈子一样,你也好早点认出我。”敖修言语恳切,逾辉却嗤之以鼻。 “我父亲说的果然没错。看我上了你多大的一个当,现在只等着死无……”逾辉信口说着不觉得什么,敖修倒紧张得一把捂住逾辉的嘴。“不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逾辉了然的微笑,敖修已经把脸扭了一边,如果这一世逾辉先去了地府,他一定会追过去送最后的一程。 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敖修轻轻咳嗽了一声,“回去向你的父亲认错吧。他确实很会认人……我想,他并不是不爱你的。” 像是又触动到了逾辉心里某处伤痕,逾辉翻了个身,背对敖修不说话。 敖修又继续说,“还有,不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发泄。太危险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逾辉又饶有兴趣的翻回来。 “我会想杀人,先杀别人再杀你!”轻轻地抚上逾辉的脸颊,那一巴掌并没有在逾辉的脸上留下伤痕,可是心里呢?敖修不知道,那个暗伤大概已经好不了了吧,而他,也再没有了医治的机会。 “遗言交代完了?”逾辉斜着眼看他。 敖修一愣。 “看你表情凄切,废话连篇,我以为你真要先去地府了。” 敖修又好气又好笑,给了逾辉一个爆栗。逾辉捂着头装腔作势的叫,两个人在床上又滚成一团。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毫无隔阂的在一起了。逾辉把头枕在敖修的胸口,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我的父亲……我记得小时候他很少来美国看我和妈妈,偶尔来,总是匆匆就离开了。我记得有一年他停留的时间比较长,还带我去放风筝,那是我最开心的记忆。……他总是想把我打造成他心目中的那个人,勇敢的坚强的,他想控制我的一切,甚至不惜逼死了妈妈。可是,要是全然的恨也就好了……”逾辉闭上眼睛,“虽然有了前世的记忆,生死看得简单,但是对于老头我总觉得……” 敖修伸手捂住逾辉的眼睛,很快沾湿了自己的手掌。逾辉记得别人的好总大于别人的过错,所以才会一再的被伤害吧。身边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又有那么一个强硬的父亲,还有自己…… 想到这里,敖修只觉得一瞬间的窒息,一种浅浅的疼痛从躯体蔓延到四肢。逾辉已经越来越能牵动自己的情绪了,如果逾辉先自己离开,敖修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心疼病一起追了过去。居然!都不知道这个世上终有人会让人牵挂如斯! “好啦,起来起来!”逾辉从床上爬起来,敖修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上班啊。”一个大白眼,这个人脑子锈掉了? 敖修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开什么玩笑!身体还没好,今天休息!” “我又不是女人!”逾辉懒得理他,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敖修有点急了,一把抓住逾辉的胳膊,“少去一天李氏就垮了么!” “那可说不好了,最近被敖氏逼得那么紧,说不定……”敖修也不等逾辉再有什么废话,张口咬上逾辉的唇,把一切讨人厌的声音全都堵了回去。他大不了使点诡计让逾辉上不了班就好了。 “呜!”一声惨叫却是来自敖修,肚子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干什么啊!” 逾辉退了几步才撑住自己已经酸软的腿,“少废话,送我回公司拿点东西,我再陪你滚床单!”说着,红着一张脸不看他。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敖修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早上九点,逾辉准时被敖修送到了李氏大楼的楼下。逾辉下车,刚想百米冲刺,就被敖修叫住。“只准一个小时,我在一楼的咖啡厅等你。” 逾辉点点头,一溜烟就从后门跑了进去。坐专属的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就发觉满室的喧嚣嘎然而止,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活象见了鬼一样。 逾辉皱眉,还不及开口,一群人哗啦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连声咳嗽都听不见。 逾辉大踏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齐岳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啪的一声,不知道谁紧张得把咖啡杯摔在了地上,逾辉一头的黑线,狠狠地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屁股刚坐到椅子上,齐岳就笑得满脸桃花地来了。 “老板~~”一边喊一边摇晃着手里今天的报纸,整个人几乎要飘起来,“郎才……嗯郎貌,多般配,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不用看逾辉就知道报纸上刊登了什么内容。想着在楼下喝咖啡的敖修看到这份报纸会是什么表情,越想越觉得头痛,要是能一辈子躲起来就好了。不然就拉着敖修私奔!啊,他们不是还处于“战争”阶段么,怎么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自己果然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白痴。 逾辉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我今天有事,把资料整理一下,我要带走!” 齐岳眼睛都亮了,“没问题!”手下利索地整理资料。突然想起来昨天还没给老大看的东西,递了过去。“老大,这个你看一下。传真过来的。你上次去日本前来了一份,昨天又来了一份。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查不到传真的来源,真是见鬼了的!”齐岳愤愤。却见逾辉拿着那张印有心脏和刀子的纸发起了呆。 “有什么……问题么?”齐岳觉察到老大神色不对,忙开口问。 “哦,没什么。”逾辉摇摇头,把纸叠了起来。这个图案,他在哪里见过的。 就在此刻,门外一阵喧嚣,一群警察突然冲了进来。逾辉一愣,为首的一人率先开口,“李先生,你父亲昨天晚上在一家饭店被人杀害。请跟我们到警署协助调查。” 齐岳立刻站了出来,“你们长官是谁,就这么闯了进来!” 逾辉心里明白,如果不是有确切证据指向自己,这些警察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李氏。“我要找律师。” “逾辉!”齐岳急了。 逾辉走过去,“我跟你们走。” 齐岳一把抓住逾辉,“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保你出来!他们敢怎么样只管告诉我!”说完狠狠地看了众人一眼。 不用他说,这种达官显贵,这些警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什么手脚。只是案子太大,他们也不得不如此。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楼,围观的人不计其数。到了大门那里,记者更是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了。话筒几乎要戳在逾辉的脸上。 “李先生,你的父亲被杀,是你做的么?” “李先生,有人看到昨天晚上你和敖氏的顾问敖修在一起,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李先生!” “李先生!” 逾辉在人群里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只看见自己的二叔李中凯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你还是不是人!” 伸手还要打第二次,就被人抓住了。李中凯回头一看是敖修,大叫起来,“敖先生,你不要替这种禽兽不如的人说话!他杀了大哥我自会给他报仇!没了这个家伙,我们两家还是最合适的伙伴!” 这一番话瞬间引起了记者的骚动,记者蜂拥过来,“请问,李氏以后的走向会是什么?和敖氏继续合作么?” 敖修被困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逾辉被警察带走。看自己的眼神像一潭死水,仿佛已经绝望,再没有什么可以再让他兴起半分的波澜。 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为什么……会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不是他再次伤害了逾辉?相信我相信我!逾辉,不是我!! 在内心嘶吼起来,逾辉却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警车叫嚣着渐行渐远。 第九章 李逾辉的案件引起了轩然大波。当天夜里,很多人可以证明李逾辉和敖氏企业的顾问敖修一同用餐,并且遇上了李氏的老太爷,起冲突后离开。凌晨的时候,人们发现李老太爷被人用刀戳死在一家饭店的高级套房里。饭店的工作人员表示有看见李逾辉走进饭店,之后套房里确实有争执的声音,但是没有人看见李逾辉的离开。再往后,警方的调查工作从指纹等各方面进一步证实了,逾辉确实有出现在案发现场。 李逾辉的二叔李中凯暂时接替了李氏总裁的职务,但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不久以后就会成为真正的李氏老大。他一口咬定是李逾辉害死了他大哥,不仅大肆披露李氏父子不和的前尘往事,还积极地着手和敖氏恢复友好的合作的关系。再加上这件事情之后敖氏一直没有反应,敖修也突然失去了踪影。与其说是敖氏在包庇敖修,不如说敖修是受了谁的指使更合适。也因此,李逾辉的案件里敖氏也有掺一脚的传言四起,可也难怪。当天晚上,目睹李逾辉和敖修亲密出入的人更多。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了逾辉杀父的事实,只是就动机问题议论纷纷。除了父子关系一向不好,九成九离不开风月。李逾辉和敖修的关系几乎呼之欲出。 而此时的李氏,风雨飘摇,李中凯一上任就开始清除异己,齐岳等一众高级干部首当其冲。 齐岳抱着自己的东西从李氏大楼里出来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了自己跟前。车窗摇下,里面的人也似下惯了命令,“上车。” “敖修?!”齐岳喊出声,一时间太惊讶了,都忘记了当初自己发誓要把这个人劈于掌下。 敖修不耐,声音又嘶又哑,“上车!” 这两天李氏附近的记者有增无减,让人看到了说不定也认为自己是叛徒。齐岳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上了车。 车子迅速地滑了出去,齐岳就忍不住冷笑。“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见敖修没有反应又继续骂道,“亏逾辉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你居然这么利用他,不置他于死地你就不罢休么!” “不是我做的。”敖修平淡的解释。 “什么?”齐岳猛得看过去,敖修却已经拒绝再开口。才几天的时间,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发须凌乱,整个人憔悴不堪,仔细看过去,鬓角甚至都有了几根白发,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起来,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敖修!齐岳想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车厢里半天没有声音。终于,敖修开口,“我要你帮我的忙,一起想办法救逾辉。” 齐岳想都没有想,“不用你帮忙!” 深深的一眼,敖修冷笑,不无讥诮,“就凭你,还是李氏?” 齐岳一时语塞,李氏是指望不上了,李中凯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能想办法救逾辉?而现在的自己……齐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 车子行驶到了律师楼,敖修带了齐岳上去,门一推开就让齐岳吓了一跳。满屋子忙碌的人,足有十几个,偌大的办公室,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们忙的是同一件案子。 “敖先生,仍然无法保释,但是探望的许可已经批下来了。”一个人将一纸通知单递了过去,齐岳想看,却被敖修小心地收了起来。 “这家律师事务所我已经买下来了。那天晚上,逾辉和我在一起。” 齐岳顿时兴奋起来,“那就是有希望了对不对!只要你作证!” 敖修惨然一笑,并没有答话。谈何容易,这个脏栽得天衣无缝,人证物证俱全,让他不联想到某人都不可能,所谓人各有命,能不能战胜上界职掌一切的大神……他连半分的把握都没有!可是,看着逾辉送死他依然做不到。 齐岳也冷静了下来,看起来敖修是真的想要帮逾辉。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也不想再多想了,只要能帮助逾辉,让他做什么都好。 “我能做什么?” “在事情发生之前,公司里有没有特别的事情?” 齐岳想了想,点了点头,“有!” 敖修已经黯淡到如死人一般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什么?!” “一份传真。” *** 香港警察总署的关押室。 “李逾辉,出来!有人看你。” 是齐岳么?逾辉挠挠头,现在还能来看他的人估计只有他了吧。托他的福,他在监狱里吃的好喝的好,一点难为都没有受。每天还有报纸看案情的最新发展状况,比如,李氏如今已是人家的天下,比如,敖氏现在多么的春风得意。 春风得意呵,逾辉冷笑。 喀啷啷,巨大的铁门被打开,一见来人,逾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掉头走开。 “逾辉!”敖修直接冲进铁门内,吓得警察立时就要掏枪。早有跟来的手下安抚住了神经紧张的警察。悄悄地把铁门关上。 “逾辉……” 前面又是一道铁门,逾辉无路可退,索性回过头来看他。轻扯着嘴角似笑非笑,“怎么,来看看我现在狼狈的样子?如果满意了的话请回吧。” 下一秒,逾辉整个人都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半天才缓过神来,拼命的又打又踢,可惜敖修就像不知道疼一样,任他打骂,死都不肯松手。逾辉终于停止了挣扎,声音冷得像冰,狠狠地刺进敖修的心里。“放过我吧,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你。” 如果自己可以流泪出来,是不是眼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得恨不得瞎掉了才好!身体抑止不住的颤抖,敖修不像是抱住逾辉,到像整个人靠在了逾辉的身上。 在这场长达数千年的游戏里,输的人是自己。敖修几乎要仰天长笑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是自己弹起的古琴,舒缓的前奏,紧密的中曲,偏偏在尾声的时候,断了弦,破了音,硬生生改变了注定好的命运。那句我爱你,一直没有说。咽进胃里,任由胃液胆汁磨碎了碾匀了,终于抓着喉咙再也吐不出,却在这个时候后悔得想要剖开胸膛……为什么,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所爱的人一星半点的希望? 一口血几乎涌到了喉咙,咬着牙咽下去,满嘴的腥甜。 逾辉也发现敖修的不对劲,刚想拍拍敖修的后背,敖修已经站直了身体。眼里满是血丝,红得吓人。逾辉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摸,“敖修……” 敖修轻轻地避开,“对不起。” 逾辉心里一沉。 “我不会让你死的。”敖修像发誓一般的说完,转身就走。他怕在晚两步就会在逾辉的面前失态,他是逾辉的最后依靠,不能垮掉。 “敖修!”逾辉叫住他,“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你。” 敖修没有回答,逾辉紧紧地盯着他的后背,不肯露过一丝一毫的动作。半晌,敖修轻轻地问。“我是不是……永远失去了你的信任?” 逾辉心口一窒,就听敖修再次开口,“我只是请求你,如果要走黄泉路,请等等我。” “敖修!” 喊不住已经远去的声音,铁门当的一声关上,一阵阵回响在寂静的囚室。那好,这一世,大家一起走。 *** 法庭开庭的那天,天阴阴的。明明是冬天快要过去,却又突然寒冷了起来。气象预报说有寒流要来,可也有人说,那是因为有人冤屈也说不定。 敖修合上手中的文件,目光扫向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律师和工作人员。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悲喜。对他们来说,官司失败了,他们不过是少挣一份钱,履历上留下不太好看的一笔。而对于逾辉来说…… 敖修咬了咬牙,毅然站起身,“我们走。” “敖修。”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敖修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总裁?”不,不是他…… 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自己,敖修关上了房门。敖氏的总裁是自己一手培植的傀儡,不可能会管自己,更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你是谁?” 男人的眼里露出一丝戏谑。敖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星君!” “我还以为你真认不出我了呢。” 短暂的惊讶之后,敖修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看来,星君并不是转世,不然他不会出现在不同人的身上。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因为是在人间,所以一切都要按照人间的规则来做。所以…… 逾辉的案件在脑海里一下子清晰起来,一开始只是以为星君参与了李中凯对逾辉的陷害,而现在看来,是李中凯以及也许更多的人被星君控制才对。 “逾辉的父亲,是你杀的?”敖修瞪着他,“在人间做这种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违反了天条!” 星君冷哼了一声,“上界早就给了我命令,倒是你,准备去干什么?” 敖修吃了一惊,以前只觉得逾辉迷恋尘世所以私逃下界,虽然上界给他的惩罚稍嫌过重,但是他一直没有怀疑过什么。而此刻,一个想法突然击中了大脑。上界对于他和逾辉的关注早就超过了一般的被贬到人界的神诋。难道逾辉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这个天条我是触犯定了。我不会让逾辉死的。”敖修径自往门外走,星君居然像是怕碰到他一样,连退了几步。 敖修轻轻皱了下眉,星君已经放下了狠话。“敖修,就凭你们想违抗天命是不可能的。若不想形神俱灭,现在就给我停下来。” “我要是说不呢!”敖修又往前走了两步,星君果然继续往后退。虽然不知道星君怕的到底是什么,敖修却知道此刻星君拦不住自己。 “敖修!” “你回去告诉玉帝,除非放过逾辉。否则,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吐出足以让天界震惊的话语,敖修大步走出房间。 该死的,这种事情逾辉自己肯定是清楚的,可是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对自己说过!私逃下界,贪恋红尘。敖修忍不住笑起来,逾辉爱着的人一直是他,他逃下界,贪恋的是哪门子红尘,而自己居然一信就是几百年! 这次,哪怕是要和上界为敌,他也要把逾辉救出来! *** 络绎不绝的人群围满了整个法院。李逾辉的后援团静静地举着牌幅立在法院的门口,支持着自己的偶像。各家电台电视台早就做好了现场报道准备,临近中午的时候,李逾辉和百年难遇的雪一起来了。 仍旧是那么桀骜不逊的一个人,从警车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神一睨,又是傲视天下的骄人气概。他李逾辉,本来就应当是这样宠辱不惊的人物。 又一辆车来了,带来了庞大的律师团,除此之外,最后一个走出车的人是敖修,远远地看着被带进去的逾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有记者过去问他为什么而来,他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为逾辉作证。 这是香港难得一见的大雪,瞬间覆盖了天地。法庭内的木锤敲响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人们的错觉,香港似乎停下来了。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和活力,这场突然其来的大雪给众人带来的并不是惊喜,反到似深沉的绝望。 法庭内,审判的程序一成不变。警察们拿出一件件的证据,逾辉除了回答不是一句话都不多说。敖修坐在一边,心思渐渐地恍惚起来。 星君那张又惊又怒的表情似乎还在自己的眼前,这还是敖修第一次看到星君如此失态。还有,对自己的恐惧又是从哪里来的? 在人界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使用法力,这样的话,如果只是对付一个太上老君,他们并不是没有胜算。但是以后呢…… 猛然警觉所有的人都在看向自己,这才发觉轮到自己作证。走上前宣誓自己所说的话全部是事实,然后听从询问。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和逾辉没有吃饭,直接回去了。” “你公寓的管理员说你是在凌晨回来的,当时逾辉似乎有伤?” “是的。但是,伤他的人是我。我们在车子的后座做爱,他的胳膊习惯性脱臼。这一点,我的私人医生可以作证。” 台下一片哗然,这是敖修第一次公开承认他和李逾辉的关系。 “你们在车子里待了多长时间。” “大约三个小时。” “有没有人可以作证?” “有几个路人,但是当时太晚,我已经找不到他们。” …… ……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和李逾辉是什么关系。” 敖修迟疑了一下,像是在选择措辞,“爱人。” 片刻的安静,瞬间像引起了炸弹一般引起了偌大的喧嚣。法官不停地说着肃静,仍然无济于事。 敖修的眼里,此刻只有逾辉的存在。微笑的脸,灿烂得让自己移不开眼。骄傲的,又是脆弱的。时而冷酷无情,时而又温情脉脉。只有爱自己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么多年,他终于回首,才看见逾辉原来一直就在等在他的身后,自己却已经丧失了说爱的资格。而那人的爱是不是已经转成了恨,他更是没有开口问的勇气。 法官宣布休庭。律师团的人过来向他道歉,他们已经尽力。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敖修并不感到惊讶。 独自一人走回休息室,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走向卫生间,打开最后一间的水箱盖,一把用铝纸包裹着的手枪就在里面。敖修把他取出来,看了看时间,三十秒后,一声巨响从法庭的中心传出来,刹那就将半个法庭夷为平地。逾辉揣着手枪,逆向穿过逃窜的人群。 这条道路他已经模拟走过了许多遍,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果然,在后门就看见一群警察围着逾辉狼狈地逃出来即将上车。 抬手,端稳了枪。每一枪都准确无误。一把扯过还在发呆的逾辉,一起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警笛在身后呼啸着响起,敖修的手仍旧稳稳地握在方向盘上。 “你疯了!”逾辉叫起来。 “你怕死么?” 逾辉想杀人,“死有什么,不过先走一步而已。亏你也是个神,看不透红尘你……”还待再说,就又被敖修打断。 “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忘记我。” 逾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怕死,他害怕遗忘。神仙可以永远不死,但是自己忘记了敖修,那敖修呢?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躺在天河草场的中央,那么一千年一万年的寂寞下去? “对不起,也许是我的自私……”敖修喃喃地道歉,却感觉逾辉的手搭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低低的声音像是自语,“我不要忘记你,不要……” 就算是痛苦永远比快乐要多的记忆,就算是从来没有爱语和承诺的记忆。他一样不愿意放弃。千年以来不论是烟火满天还是只留下一地鸡毛,他们纠缠的岁月都不想忘记。命运的大神在天界永远不知道人间的悲苦以及爱恨。不懂爱不懂情,是那些获得了永生的神仙们永远的悲哀。 “敖修。去我家本宅。我们再拼最后一次。” 敖修一愣,却没多问。调转车头向李家的小岛奔去。香港这场离奇的雪,越下越大了…… 第十章 停泊在小岛之间的渡船,依然平稳地停在那里。逾辉和敖修把车开了上去,却发现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能发动他么?”逾辉问。 敖修轻笑着点了点头,“你太小看我了。”转身到了舱下,片刻之后回来,船已经开动了。 雪还没有停,远处的小岛灰蒙蒙的一片,隐藏住所有的秘密。敖修顺手把逾辉揽在自己的怀里,这骤然而来的寒冷空气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准备好。 “天界派下来的人是谁?”逾辉望着远方茫茫的海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仿佛,上次这样一起渡过这片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面对的是未知的恐惧,好在身旁有一个人陪伴。 “太上老君。”顿了一下,敖修问出心里的疑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脸,是在敖氏总裁的身上。” 逾辉哧了一声,“那个一看就是有头没脑的家伙,敖氏真正的当家人应该是你吧。” 敖修皱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已经到嘴边的罗嗦咽了回去。 “在我们去日本之前,有人给过我警告。” “那个心脏上面插着一把刀子?” 逾辉点了点头,“那个东西我见过的。” 敖修一愣,“在哪里?” “你转身。”敖修忙转过身去,船舱的侧面印着偌大一个鲜亮的标志,正是传真过来的那个图案。怪不得自己看到的时候也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如果真的是警告的意思的话……”逾辉叹了一口气,“从天界下来的那个老头能侵入的,不仅仅只有你们家老大的身体吧。” “你早就知道了吧。这一世,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天界的监视之中。” “不是这一世,这几世,都是这样的。” 看敖修一直不说话,逾辉侧过头一脸的揶揄,“怎么,害怕了?” “怎么可能。生死由命,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逾辉半天没有说话,敖修觉得奇怪,探过身想要去看,却被逾辉一扭身侧了过去。“上车啦,笨蛋。”还不是很稳的音调,一下子暴露了逾辉此刻起伏的心情。 敖修也不点破,微笑着拉开车门,他都不知道说出自己真心话的感觉有这么的好。 车子平稳地驶上岸,沿着盘山公路飞快地一路向上。 还没进宅子的大门,就有一股诡异的气息迎面而来,明明是没有一个人的空宅,各项保全措施仍就像有了知感一般,一道接一道的打开。 山谷里连鸟叫的声音都听不到,死一般的寂静。逾辉心底一阵阵发紧,仍旧小声地开着玩笑。“都不知道老头子什么时候把这些都换成全智能的了,果然先进。” 敖修可没有被这样的冷笑话逗笑,目光凝视在前方的一点上,突然问道,“你是为什么下天界的?” “为了爱你啊。”逾辉不太认真地开着玩笑。被敖修一眼瞪过去。 “我问你真正的原因。” 逾辉一阵唏嘘,大概是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盼望着有一天敖修能这么问他,那么他就可以坦然地说出前因后果,让敖修理解他的苦心。可是等到麻木了,敖修都没有问,大约是因为这些并不重要吧。他的罪名是起了凡心私逃下界,天知道他的心一直都在那个人的身上。 “怎么现在……想问这个了?” 敖修专心致志地开车,“迟了么?” “不,只是自己都快忘了。”逾辉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在回忆,敖修也就等着他一点一点讲给自己听。 终于,逾辉缓缓地开口,那是尘封已久却从不曾忘记的回忆。“那是,有关你身份的事情……敖修,你知道你的身份和一般的龙族有什么不同么?” 敖修猛然惊了一下,关于他的身世……他从来没有想过逾辉身上背负的秘密竟然是和自己有关的。所以他一直不闻不问他一直觉得他没有义务为逾辉背负,也对天界的决定深信不疑,直到现在,才霍然发觉原来一直替他背负秘密的竟然是逾辉。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幻化在济水,自从有了记忆便是小蛇一般的样子,在济水里游来游去,然后长大,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一条龙。”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和一群水蛇称兄道弟混来混去,敖修难得的扯开了嘴角,“如果有不同,大概就是因为我天生力气比别人大,然后……我没有父母吧。” “笨蛋,没有父母哪有你!” 一句话把敖修骂得愣在那里。他的……父母?他所有的认知都来自自己的凭空想象,千百年以来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起过这些事情。他一直以为因为自己是龙,是特殊的,所以天地孕育化成龙型,其原理,大概是跟当年的那只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是一样的。 逾辉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自己跟那只孙猴子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敖修顿时涨红了一张脸。逾辉笑得前仰后合,让敖修恨不得立刻掐住他的脖子。 “你真可爱。” “这么大把年纪被人叫可爱真的不是一种愉快的经验。”敖修苦笑,心情却不坏。难得看见逾辉笑得这么开心的模样,要不是山路弯道颇多,真是让自己移不开眼。 “传说你出生的时候带着一颗龙珠,天界也有了奇怪的预兆,说你拥有破坏天界整个秩序的力量。所以,天界才对你十分忌惮,想除掉你,又怕引发了你的能力,放在天界当一个马官,也好随时监视嘛。” 敖修惊得几乎把整个车开到悬崖底下去。目瞪口呆地盯着逾辉,“你知道……我的父母……” “不知道。”逾辉很干脆地回答,“每次我都想去济水,可惜在那之前我就被你干掉了。” 不是为了让那个人自责的,眼瞧着车子马上就要撞崖,逾辉连忙伸手去抓方向盘,“喂!不会开车就让我来开!总不能让我死得这么丢脸吧!” “我很抱歉……”敖修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反倒让逾辉不太好意思起来,别扭的把脸转向一边,“我又不是为了听你道歉才告诉你的。” 转瞬又转过头来一脸兴奋,“那个,龙珠在你身上么?只要你有了龙珠,我们兴许就可以用这个来威胁天界。” 敖修神色一黯,“那个东西,我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 逾辉一惊,他能确定天界并没有拿到龙珠,不然怎么会放任敖修活到现在,“你确定?有没有……有没有你从小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比较特别的……” “我确定。” 车子停下来,他们的正前方,主宅的大门洞开,黑漆漆的仿佛准备随时吞噬一切。还记得当日他们一起来时的繁华景象,此刻虽然只是有人没人的区别,却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涌了出来。 逾辉苦笑,推开车门率先走了出来。“听说菩萨和玉帝关系并不太好,我们要不要求菩萨保佑一下?嗯,还是算了,上次那只孙猴子不是也被人家玩弄在手掌心?……”絮絮叨叨正说个没完,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就已经握住了自己的,“跟着我就好。” 细碎的语言立刻止住,逾辉几乎是仅凭着直觉跟随上敖修的脚步。他说跟着他呢……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岁月,终有一个人愿意回头看他一眼,终有一双大手在他蹒跚的时候扶他一把,而他终于不用追逐那个人的脚步。 那么,不论前方需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可以不介意了吧。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 曾经熟悉的房间,现在却给人阴沉沉的感觉。高挑的屋顶,装饰用的壁画全隐藏在一片黑暗里。 “你们终于来了。”最里面的一道房门砰的一声像被人一脚踹开,连带着整座房子都摇了一摇。 “父……”听见熟悉的声音,逾辉想走近些去看,却被敖修一把拉住了。 大厅里的灯一瞬间全亮了起来。缓慢却步伐稳定地走出来的人确实是李家的老爷子没错!他不仅没有死,甚至可以走路了! “父亲!”逾辉激动的往前冲,料想过家里会有事情发生,却没有想过能看到活着的父亲。就算从来没喜欢过这个父亲,但是也绝对没有想过要他死。就像敖修所说,要是全然的恨,也就好了。 敖修再次抓住了逾辉的胳膊,“逾辉!看清楚,他不是你父亲!” 逾辉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敖修,满眼的焦急,“可是……” 从来没见逾辉惊惶失措成这个样子,他们抓的全是逾辉的弱点,如果逾辉真的听了他们的话,那就全完了。敖修抓着逾辉的手又紧了几分,“不要管他,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够了。” 逾辉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终于默不作声。 “星君,好久不见。” “久么?”熟悉的脸上全是自己不熟悉的表情,看见逾辉厌恶地别过脸去,星君反倒觉得有趣,却又对着敖修,“我记得我刚刚警告过你,逆天而行不会有好结果的。” “顺天就能有好结果么?”敖修冷笑,“这一套说法你拿去蒙蔽别人可以,我就不用了。” “那又是谁听了天界的命令四世轮回,充当刽子手呢?” “你……”敖修脸色一变,逾辉却突然说,“我们不想和天界为敌,说出要求,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照做。” 话说到如此,反倒让星君愣了一下,倒像是……逾辉还不知情?“你私逃下界,触犯天条……” “我确实误闯了龙堂,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星君马上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不仅是星君,敖修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龙堂保存的是一颗龙蛋,龙熔破蛋壳而出,所以一颗已经空了的龙蛋,本来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也是天界保存它的原因吧。” 星君冷笑了一声,“你懂的还很多么。当天晚上龙蛋就消失了,是你拿走的吧。” “不是我,它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然后……自己熔掉了。”逾辉看了看身旁的敖修,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告诉你的是……有关我的事情?” 逾辉白了他一眼,不屑回答,他以为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敖修好歹是有官职的神仙,他只是匹天马哎。 星君紧紧地皱着眉,“那只蛋壳告诉你了什么?” “告诉我,天界是不可信的!”逾辉目光如刀,狠狠地向星君刺过去,“济水当年的龙王爱上了河边村子里的一个姑娘,他自愿削去龙鳞退出仙籍。你们答应了他们,却仍然杀害了他们,对么?” 星君难得地露出一抹苦笑,“那是因为他隐瞒了那个人类女子已经怀孕的事情。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从来都是祸患!我们自然不能再让他们留在人间。” “无耻!”敖修突然抬手一枪射出去。这么近的距离,所有的人都没有防备,在人界不能使用法术的星君自然不可能躲过去。逾辉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然而,星君轻巧地侧了下头,逾辉和敖修甚至看不到他是怎么移动的。 “在人界,确实不能让我充分地施展法术,不过应付你们俩,绰绰有余了。” “好啊,那就试试看!”敖修气红了眼,一咬牙冲了过去。像是刚才的话突然触怒了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所有的冷静自制都消失不见了。 “敖修,不可以杀他!”逾辉大喊,要真的杀了太上老君,仙界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逾辉的脚硬生生停在那里,身边的敖修早已经消失不见,而星君却冲到了自己的眼前,用那张属于自己父亲的脸望着自己。 “你……” “逾辉……你总算来了。”年迈的老人脚步蹒跚,逾辉下意识扶住他。“父……父亲。” 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父亲,但看到那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逾辉还是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你不是……不是……” 老人蹒跚着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个人进入我的身体已经很久了,大多数的时间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哪里。所以,我才会发传真给你啊。还记得么,那是……你给我画的图案啊……” 像被一道闪电击中。这么说……眼前的这个人是真正的父亲了?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去美国看他和母亲。他那时正疯狂地迷恋美第奇家族的历史,还特意设计了一个徽章拿去给父亲看,说是要用来当族徽什么的。年少的自己当然引得父亲和母亲哈哈大笑。可是他第一次回到香港,看到渡船上硕大的标志时,仍是忍不住狠狠地感动了一下,这大概也就是自己愿意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吧。 “其实……我是很以你自豪的啊。”老人眼看着就要摔倒,逾辉一把扶住了他。“爸爸!” 老人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眼底的冷笑一闪而逝。 而这一边,敖修也陷入了苦战。没想到星君占着那么老迈的一具躯体,仍能躲得那么快!原本以为仗着自己在人间多年的经验,较量起来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吃亏…… 敖修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刚才被扭到的手腕很快地红肿起来。星君还站在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微笑着看着自己,打掉自己手中的枪却没有继续追击,显然是不想这么快就干掉自己。 “别白费力气了,转世下界的人会失去所有的法力,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虽然一样不能使用太多的法术,仍然能够证明人和神之间的差距。” 说着,星君突然摆了摆右手,“你现在知道上界为什么会派你下界了?三界中,在人界的你是最弱的,即便你真的有什么天生的破坏力也不可能影响到上界。虽然说那些传说我从来都不相信,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现在让你神魂俱灭了比较好。” 话音一落,两侧的黑暗中又出现了两个人。正是李家的另外两位,李中凯和他的儿子李翼。只是两个人目光呆滞,气势却比以前强了许多,明显也是被星君控制了的。 “我的父母……你们也是这么做的?” 像是有些惊讶敖修还有心情问这些事情,星君也颇有耐心地对他解释。“你以为呢,褪去龙鳞他就和凡人无异,别说保护自己的妻子了,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星君冷哼,对着身边的两个人挥了挥手,“我已经等太久了,去吧,干掉他。” “混蛋!”敖修感觉一阵阵的怒火从胸口涌起,将眼睛烧得火热! 和人间拥有重权的人一样,天界的神们也不会有更多的创意。为了他们所谓的秩序和规矩,所有不利于自己的人都要被排除掉!亏他在人间混了几世,居然连这点都没有看透。如果这一世他真的继续杀了逾辉,那么现在的他估计也活不长久了吧。天界不会留着有危险隐患的家伙,却还要做出一副大仁大义的面孔来,用这么卑鄙的方法…… 敖修咬牙,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父母在他心里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而已,但是对于他来说,不能容忍的是有人可以轻易地将别人的感情玩弄于掌上,还自称是什么命运! “你以为你是神,就可以指挥别人的命运么!”敖修冲过李中凯父子的拦截,眼看就要一拳砸在星君的脸上。 “敖修,不要!” 收势已经来不及,拳头砸在肉体上闷闷的声音。 “逾辉?!混蛋,谁让你跑出来的!”敖修焦急地扶住逾辉,“该死的,你怎么这个时候冒出来!” 也许这样的力量对神来说没有丝毫的损伤,但是同为肉体凡胎,眼看着逾辉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敖修太清楚自己这一拳能够带给对方的伤害了。 像是很清楚敖修会自责,逾辉惨白了一张脸还硬要装出不介意的样子来,“我……我,我没事……那是我父亲!” “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不是你父亲,不是了!”敖修越过逾辉看过去,星君果然还站在那里冷冷地笑,而逾辉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父亲惊慌失措地坐倒在地上的画面。 “不,敖修,有两个……那个是真正的父亲!他没有死!他是想要救我的!” “两个?”敖修也愣住了。然而李中凯父子已经又攻了过来,敖修一把推开逾辉,“到一边呆好了!” 逾辉连滚几圈才停住身子,父亲已经缓缓地爬了过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逾辉,逾辉,你还好吧!” 逾辉看着父亲一脸悲切的表情,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还好,我没事。”从他这个角度看来,敖修完全是在和空气作战,步步紧逼的敌人,他并没有看到。 “如果,我赌一下会怎么样呢?”逾辉突然对着父亲说道。 “什么?”话音未落,敖修就朝着两个人冲了过来,目标直指逾辉的父亲。 逾辉没有任何的犹豫,一言不发护了过去。整个人被带着几乎飞了出去。 “逾辉!” “逾辉!”两声怒吼同时响起。 敖修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明明看见自己打中的是星君,可是当那人被重重地打飞的瞬间,他居然看见逾辉一口鲜血吐出的情景。几乎是一下子明白了星君使用了让自己和逾辉产生幻觉的法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敖修向逾辉冲过去,却有人更快一步地冲到了逾辉的身边。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 “逾辉!”星君一双眼冷了起来,在逾辉看来,却是父亲一脸担心的模样。 “敖修……不……不要伤害……伤害我的……父亲!”艰难地把话说话,依旧固执地守在自己父亲的眼前。 敖修急到发疯,却不敢再上前一步。“放开逾辉!”很怀疑逾辉现在还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但是……敖修一双拳头几乎要握出血来,他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 星君看着自己怀里的逾辉,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从天界开始,逾辉一直就是这样的家伙,对于认定的事情执着到可怕的地步。 以前并不算了解他,因为一直需要到敖修那里去查看,才会一次又一次看到这个家伙偷偷地跟在敖修身后。甚至还跑到自己那里去询问如何可以进一步的修炼。 在那时候,他才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家伙,他原以为,马就是马,除了算的上是愚蠢的忠诚,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硬闯南天门的时候他只赶得上看逾辉的背影。伤痕累累的他意外地保持着人形走下界,挺直的脊背让他记忆深刻。 然后是这一世世的轮回,在莲花池畔看人世百态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无聊的后果就是再次对这深陷红尘的人产生了兴趣,所以这一世才会请命下来。不管是表面娇纵任性的逾辉,还是冷酷寡言的敖修。每世的性格虽然略有偏差,骨子里的那种东西却永远不会改变。比如逾辉。 算起来,自己果然是够当他父辈的年龄。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儿子,他也会引以自豪的。他这个老父亲,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对孩子冷淡得可以,其实还是相当疼爱他这个孩子的。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世上有比感情重要的多的东西。可惜,逾辉恰恰是最不同意这种论调的人。 切,他在想什么! 有些恼怒地把逾辉推到一边,看着敖修已经化身了为一条火龙,随时准备将自己一口吞掉。可惜,他现在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星君冷笑了一声,决定速战速决。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更何况在这样的状况下,他竟然有点心乱了。 “你再怎么强大也违抗不了天命,认命吧敖修。” 敖修冷笑,目光炯炯,“怎么也要拼到最后才知道对不对。”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过去。敖修现在的身手在人界绝对算的上是一流,可是在星君的眼里不过是小孩子在打拳。他实在是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还要争什么。逃得过人间的法律,逃得过天兵天将么?再现代化的兵器对他们神仙来说都是无用的。 轻易接住敖修伸过来的拳头,往身后一带,星君用手掌轻轻地朝着关节处拍去。如愿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声惨叫,敖修向后倒去,伸手却触到一片冰凉。正是自己刚才被打掉的那把手枪。“去死吧!”敖修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枪举起。 砰的一声,却看到一个人影突然跃出来拦在了星君的面前。 “逾辉!” 想冲起来,整个人却被随后跟过来的李中凯父子压住。敖修瞪大了双眼,却被眼前的渐渐扩大的血色蒙住。他……打中了逾辉,他把逾辉……杀了?! 仿佛已经忘却了挣扎,只觉得浑身的气力一点点被夺走了。冷得要命,不是没有想过死亡,可是……为什么又死在自己的手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逃不出的宿命? 自己的暗示有这么深么?星君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逾辉,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一口接着一口,仿佛要把整个生命都这样吐尽了,让他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捂。 “你……“ “爸爸……”努力地抬高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想要触碰父亲的脸庞。星君觉得自己是应该丢开他躲开的,可是……这个时候,他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逾辉一点一点用满是鲜血的手触上自己的脸。温暖的,可是在刹那间就变得冰冷。 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理解了对于人类来说,死亡意味着什么。一直出现在你身边的人突然离开了,就像他们俩,没有了在莲花池畔可以观察的对象,千百年后的自己大概也会觉得寂寞吧。 “到此为止吧,你们已经很努力了。”伸手覆上逾辉的眼睛,星君让自己的心情渐渐平定下来。到此为止了, 关于他们的故事就只能到这里了。这是第一场让他没有一点成就感的战斗。 “逾辉——!”撕心裂肺的吼声让星君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敖修,不仅仅是他的眼里,而是整个身体,熊熊地燃烧起火焰来。而压着他的李中凯父子早已经瘫倒在一旁。 星君心底一惊,难道,真的引发出他的力量了么?他不是太相信那些预言,但是依然认同天界及早除根的做法,也许真的是他大意了。 敖修的眼睛涨得通红,想要发泄的悲伤找不到出口,只能在眼睛里聚集起来,痛得他几乎看不见眼前的事物。 他杀了逾辉,他再次杀了逾辉!他发过誓不会再伤害他的!可是,连这一点他都做不到! “把逾辉还给我!” 星君下意识往后退,他不该把敖修惹怒,他早明白这个事实,所以才迟迟不动逾辉。可是现在的状况并不是他当初预想的那样。 “还给我!”敖修发出一声怒吼扑了过来。 星君慌忙放下逾辉躲到一边。敖修力量还在不断地增长中,像一头火兽将整个房间燃着了。这是他真正的力量么?星君谨慎地看着敖修,不断地修正自己的评估,如果不顾及这周围的话,他应该还能够控制。 “逾辉,醒一醒,你答应过我,不可以先走的。”敖修轻轻地摇晃着逾辉,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火焰立刻把逾辉身上的衣物燃着了。 敖修连忙闪到一边,不知所措,“逾辉,逾辉,不要,不要这样!!”周围的火越来越大,整座屋子都烧了起来。敖修只能依靠立在一旁的星君,“把火灭掉!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眼睛好痛,似乎立刻就要瞎掉!可是他还没有看到逾辉,逾辉怎么办,他身上着火了,自己不能再抱他了! 仿佛真的是被烈火炽热灼醒,逾辉挣扎着,翻滚着,口里却只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爸爸! 星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到了逾辉的身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扑灭逾辉身上的大火。却没有想到逾辉突然一跃而起,整个人死死地抓住了星君。 “敖修!趁现在!你的火可以烧死他!” 星君这才明白了逾辉的意图,死命地想要把逾辉从自己的身上抓下来。“你一早就认出了我?!” “我跟你说……赌,赌一下的……”逾辉露出一个微笑,烈火中仍旧美艳无比。敖修径自把逾辉和星君两个人同时抓在怀里。即便是烈火的炽热也无法阻止他想吻一吻逾辉的冲动。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嗯,我们一起。” 似乎……终于是有什么在这烈焰里生存了下来。没有蒸发没有消逝,沾染着火红的颜色以水的姿态缓缓流动下来。从敖修的脸颊到脖颈,直到某个红色的护身符里。渐渐地溶了进去。 皮肤上的焦灼仿佛已经消失不见了,逾辉只觉得自己紧紧地搂住敖修,彼此赤裸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逾辉,你们赢了。你早知道龙珠是什么了,对么?” “不,我只是在赌。赌我对敖修意味着什么,赌已经是万神之上的你是不是还有一丝的人性。” “真难得,你两局都是赢家。” “你若是拼了命去,自然也能赢。” “哼……” “星君,如果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了。” “我是神!” “神……原本也是人吧。” 尾声 那宗令全港人震惊不已的案子终于结束了,伴随着李家的小岛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一切也都尘埃落定。警察在岛上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经过dna验证,是李家的四口还有一个敖修。而李家老太爷的尸体怎么自己跑回岛上去的,一直也查不出所以然来。当事人都死光了,案子也只好先放在那里。 八卦杂志揭露说,李逾辉的尸体是和敖修抱在一起的,这场火大概是他们在殉情。如此惊天动地的恋情让人们议论了好一阵子,可是日子长了,维多利亚港照旧繁忙,香港照旧拥挤,事情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 某红星拍了裸照,某天王又传了绯闻,一轮又一轮地花边新闻填充着人们的茶余饭后,又何况那些内地的小城镇呢。 济源。济水的源头。背靠着太行王屋两座大山,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两座大山挡住了一户人家的去路,每次要出门都要翻越这两座大山。所以他号召他的家人把大山移开,一代又一代,终于把这两座大山移开,也就有了现在的济源。 一群游客随着导游向下一个景点进发,有两个人却磨磨蹭蹭留在了最后。 “我知道那个愚公,他脑子有问题。我跟他说,你自己搬家不就完了,他偏不要。神经。”某个男人嗤之以鼻,让身旁的另一位年轻的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导游回过头看了他们俩一眼,两个人都真正意义上的帅哥。特别是个子稍微矮一点的那个,更是标准的美男子,一身的领袖气质,就算穿着平凡的运动服也掩盖不了。她做带团很久了,还真的很少看到这样的人。怎么也该是人中龙凤,不是凡人。 “两位,快一点啦,大家都在等你们。” 踢了旁边一进济源就开始罗嗦个没完的家伙一脚,逾辉扯着敖修上车。“近乡情怯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好歹给我有点出息好不好!” “我哪里怯啦?!”敖修不满地嘟囔。当然,以前的小村庄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城市,车水马龙哪里还有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导游小姐耳朵尖,突然问道,“两位祖籍是这里的么?” “嗯。” “不是!” 逾辉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一脸笑容地看着导游小姐,“小姐,我们下午想独自活动可以么?想去看一看济水的源头。” “当然,下午本来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济水已经干涸很久了,只有一旁的济渎庙还在。现在香火都还很旺,听说里面的龙王很灵验的。” “切……”敖修忍不住撇撇嘴,济水的龙王去天界当马官已经很久了,灵验个头呢。 车子缓缓发动起来,导游小姐又开始讲起这里的风土人情。逾辉握了我敖修的手,“还是不想去么?” 敖修没有说话。 “因为你的父母……” “不是。”很快地打断了逾辉的话,马上又觉得卤莽了,“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别扭而已。” 你现在也很别扭啊。逾辉笑着看着敖修,明明就是自己很想回来看一看,却偏偏要自己开口说要来参观才可以。其实,到底还是有些介意的吧。 从岛上逃出来之后,他们也弄不清楚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既不同于人类的躯体,却也不是神仙或者是灵魂的存在,大概是真的是跳出三界脱离五行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可以守在一起,天界也没有再找他们麻烦。可就是对自己的能力太不清楚才会烦躁吧,也许回到济源,他们能找出答案也说不定。 “我送你的护身符也毁了,正好再去求一个给你。”逾辉轻轻一笑,看着窗外秀美的山色。虽然发展了也还是个小城市,还能保持相当不错的自然环境。 敖修把逾辉的脸搬过来,“喂,那个护身符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啊?”只记得自己流泪了,然后落到脖子上的护身符里,就意外地获救了。但究竟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那个……护身符里装的是你的蛋壳。” “你不是说它已经毁了么?” “我骗太上老君的,这你都信。”逾辉白了他一眼,怎么没发觉身边的这位越来越笨了。难道真的是自己选错了人? 敖修满头的黑线,其实从逃出来那天他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整个人都被逾辉算计了。跑回李家的小岛上,又失手杀了逾辉,让自己爆发。伸手敲了敲逾辉的手背,“我说,你是不是在算计我啊?” 逾辉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敖修讪讪地退到一边。却突然看见对面的窗子里,映出逾辉吐舌头做鬼脸的表情。 这个家伙,果然被自己料准了。不过算了,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他们都会死在那里。可是…… 敖修突然转过身来把逾辉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逾辉挣扎着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头来,差点被憋死。“干什么!” 敖修把头深深地埋在逾辉的肩膀,“以后……不要在那么做了。”他承受不了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手上的事实。那是一场噩梦,永远都不要再做才好。 “喂,很多人在看哎。”可是说着,仍然拍着敖修的后背。毕竟是自己吓坏了他吧,就算是对他的惩罚,差不多也够了。 “恩,不会了。” *** 大约是农历逢七的缘故,济渎庙门口有庙会,意外的热闹。逾辉和其他游客一样没有见过这么原始的市场,圈了场地带着猴子耍把势卖艺的,扯开几尺土布就摆开摊子做生意的。 逾辉一会儿功夫就买了一堆当地的特产,还被一大婶送了一顶草帽,松垮垮地戴在头上,冲着敖修使劲地傻笑。 敖修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不早了,先去庙里面看看吧。” “嗯。” 庙并不大,三进的院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泉池,看得见泉水像沸腾了一样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这就是济水的源头?” 敖修盯着看了好半天,最后放弃地摇了摇头,“认不出来。” 逾辉哈哈地笑,看见很多人排着对上香便也凑了过去,敖修在他身后无奈地喊,“喂,又没有龙王在,你求个头啊!” 看见殿上传统的龙王像,敖修忍不住又唾弃了几分,他有这么丑么?! 逾辉却不理他,虔诚地上香叩拜。敖修转过身刚想离开,就听身边有人喂了一声。转过头望了望,只有一个小孩看着自己。以为听错了,继续走。就听那小孩又说,“就是叫你呢,前任的龙王大人。” 敖修吃惊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一身灰灰的运动服,上面还印着济源第一中学的名字。看着自己的时候下巴挺得高高的,“谁告诉你这里没有龙王的?” “哦,有么?” “我就是!”少年胸脯挺得高高的,可惜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怎么看也是个小豆丁。 “呵呵,孩子,话不能乱说哦。” “谁乱说了!”少年似乎恼了,“我知道你是谁,你看你和刚才那个家伙,一身的蛋壳味!” 敖修听得一愣一愣的,逾辉却听见凑了过来。“我们身上有蛋壳的味道?” “当然,一进来我就闻到了。”少年皱了皱鼻子,又使劲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知道……” “龙蛋壳是会保护龙的啊,它自然可以护住你的原神。不过他是龙,你是什么东西?”少年指了指逾辉。 “喂,小子,说话客气一点。”敖修伸手想要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却被逾辉拦住了。“这些是你爸爸妈妈告诉你的么?” 少年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我是龙哎!” 逾辉扭头看看敖修,又看了看少年,“你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少年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看着敖修又些懊恼地摸鼻子,又看看兀自骄傲着的少年,逾辉终于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这龙族的小孩考虑问题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少年仿佛被气到了,跺了跺脚,就跑了出去。敖修指了指,“他走了。” “嗯,我知道。”深深地凝视着敖修还在泛红的脸庞,“我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还有这么好玩的小龙可以玩。” “嗯。”敖修把脸别向一边,望向那尊已经有些腐败的龙王像。如果那里还有自己父母的灵魂的话,他会让他们看到。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一生的幸福。 “回去吧,很晚了。”扯了逾辉的手腕,一同走出大殿。 夕阳映红了一池碧色的水,好象快到夏天了。敖修突然怀念起当初的济水来,应该种些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