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无选择》 序 七月初七,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但要等到星辰闪亮,华灯初上还有至少七八个小时。阳光不是火辣,却是刺眼。城西平福湾监狱的大门卡啦啦一响,里面出来的男子不自觉的伸手遮住了眼睛。然后对身后的两名狱警点头微笑。 “强哥,威哥。那我走了。” “死小子,快走吧。”伸手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两位狱警显然对这个人很有好感。 “我们后会有期。”强哥说。 “有个头啊。还是后会无期的好。”威哥迅速的给了他一拳,“话都不会说。” 年轻男子笑起来,目送二人吵闹着退去,锁上了大门。他刚进来的时候,这墙外的桃花开的正好。到现在。整整两年五个月又十七天。——终于自由了。 第一章 “陈之默。21岁,警察学校毕业。”保全公司的人事部主任拿着简历看了几秒,便旁若无人的大声念了出来。陈之默坐在面试的位置上,看着眼前一排的主考官,有一种被审讯的感觉。 “姓名!” “陈……之默。”那个屋子非常的黑,唯一一束强烈的灯光打在自己的脸上,睁不开眼睛。只感觉无数的人影在眼前的晃。 “年龄!” “22岁。”那时他非常的紧张,前几天还和自己谈笑风声的同事现在坐在自己的面前,一个个表情严肃。 “啊。在学校的成绩嘛……文化课全部优秀,体能课青一色低空飞过。哦,射击还不错,也是个优。难怪哦……”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下。成功的引起了其它考官更大的兴趣。 陈之默脸色苍白,手脚竟是一动也动不了。好半天张开了口;“先……先生……”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绝望。 “陈之默!交代你杀人的动机!”黑色背景的影象再次围拢过来。 “陈叔……我……” “请你公私分明一点!” “陈……同志……我……”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丢进了我们警察的脸!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么!” “我没有!!”陈之默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苍白的脸因为过分的激动而染上一抹异样的红。 “没有什么?”人事主任惊讶得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档案上最后的几句话念完。“后,分入d-12区警局。三个月后,因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零6个月。呵呵。”把档案狠狠的甩在桌子上。“你小子……开玩笑呢吧。我们是保安公司哎。怎么可能用你这种不清不白的人?你脑子没问题吧!” 陈之默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天才说:“是……是你们叫我来面试的啊……” “哦?那到是我们的失误了。不过你自己也没脑子么?你小子还真乱来。警察哎?还是杀人犯?”周围响起一片的哄笑声。 “见过的警察到也不少,你这样的到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错没错~~3个月的警察。检察院那帮人看来还不是吃闲饭的啊。” 有些狼狈的扑了过去,抓起自己的档案。陈之默气说不出话来。“你们不录用我没有关系,但是请不要随便侮辱一个人的人格。” “人格?哈哈哈……”笑声更大。 陈之默扭头便走。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只顾低头走路的陈之默被撞的倒退几步,好容易站稳了脚步。 “这是谁走路不长眼。” 陈之默揉着撞的生疼的额角。看向这个明明是肇事者还恶人先告状的家伙。很英俊的一张脸,只是太过分明的线条显的冷酷了些。此时皱着眉头一脸不满,更是一副标准的凶神恶煞的脸。 “总经理!”身后的那一排人都站起来问好。 “这个人是来应聘的?我可不要这么卤莽的家伙。” “没有没有。”人事主任一溜小跑过来。“这家伙杀过人,自然不能要。” “杀过人?”略微上扬的语调。陈之默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快被他探询的目光穿透了。 “对不起……能让一下么?我要出去。” 没敢抬头,却看见那双脚终于往一边让了让。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下一秒,下巴却被人捏住,猛的抬高。 “啧啧,长的还不错。没想到还是个杀人犯呢。” 陈之默还在发呆这个人在干什么,钳制却又突然消失了。“喂!你……” “李主任,上回‘黑白灰’要的服务生,人都找够了么?” “还没有,还差三个。” “那就算他一个吧。”说着从还在发呆的陈之默手中抽过档案,签上字,顺手丢给手下。“还在发呆呐?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陈之默气结。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我还没……” “你有意见?”那人呵呵一笑,双手抱臂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在找工作不是么?你以前杀过人所以没有人肯雇佣你对吧?那我现在雇佣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陈之默呆了呆,双手握紧又慢慢的松开。“谢谢你。” 苦涩又略带自嘲的笑容,反到让身边的那个人看呆了。 “好了,我走了。”那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在这匆匆之中决定了另外一个人的命运。“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那人顿了顿,站直了身子,脸上笑容比室外的阳光还要灿烂。“我是震远保安公司的老板——周震远。” *** “妈,你躺着,我来就好了!”陈之默一进家门,就看见母亲倚着一张高背椅,艰难的撑在炉子前做饭。“我不是说了么,我回来做饭就好了,你要多休息嘛。”忙把母亲扶到床上,“是饿了么?中午我有多准备饭菜啊,我放到厨房的台子上了。” 母亲微笑着打断陈之默的唠叨,“我知道我知道,你晚上还要上班,我不是怕你耽误了么。”之默把母亲小心的扶到床上躺好,“你这病是需要多休息的,等我工资发下来,我帮你请一个保姆吧。你在家也可以安心。” “不用不用。我还能干活,要什么保姆,我可没那享受的命。”母亲突然叫起来,“哎呀,饭糊了。” 之默忙冲过去,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哭笑不得的对着自己的母亲,“妈。我们现在的老板对我挺好的,知道我家里困难还安排了晚班给我,可以拿双份的工资。” 老母亲叹了一口气,看着墙上挂着的老伴的照片喃喃自语,“老陈啊,你儿子已经找到工作了。虽然干不成警察,平平安安的就好。也不会像你……平平安安就好……” 之默背着身炒菜,抿紧嘴角一声不吭。 做完饭的时候看表,已经6:30了。晚上工作的那个黑白灰酒吧是7:00开始营业。之默帮母亲盛好饭,端到床边。自己又拿了个饭盒,随便扒拉了点装进去。每天晚上都忙的团团转,有没有时间吃还另说。“又不吃了么?” “上班要迟到了。”之默利落的收拾好一个小背包,当年在警校发的墨绿色的小包。之默本打算扔的,最终也只是撕了上面的警徽了事。 “之默,路上小心。”做母亲的忍不住嘱咐。刚上班了一个星期,却是天天8点多就出去,凌晨才回的来,中间还要趁着休息的时间往返家里作饭照顾自己,孩子明显瘦了。 之默笑笑,让母亲不要担心,自己背上小包,骑上脚踏车就跑。 巷子很小,吃完晚饭的邻居们搬出竹躺椅来,一边聊天一边,坐在马路当间乘凉。眼见着车是骑不成了,之默推着车,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走过这一小段路。“不好意思,让我过一下。” 乘凉的人看他一眼,万分不情愿的挪开自己的脚。 不知哪家喊了一声,“之默,上班去啊?” “啊。快迟到了。” 一个声音冷哼着从哪传来,“那可要好好干,别又干不到24小时就进了牢子。” 之默没吭声,低头推着自己的车,终于到了路口的时候却从横里冲出来一小孩。之默忙把车停住,小孩跑到跟前定定的站住,似也是吓了一跳。“你没事吧?”之默腾出一只手,还没碰到孩子就被人一巴掌拍开。“怎么推车的呢,你是!又想杀人了啊?” 之默脸色一白,低低的一声对不起,然后跨上车就走,身后,还有那个母亲叫骂的声音。之默骑的更快了。 s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之默的父亲叫陈进良,干了几十年的片警,附近的老百姓提起老陈,那也是人人称赞的“好公仆”。陈之默是他唯一的儿子,从小成绩优异,一直是夫妻俩的骄傲。高中毕业后上之默考上了警校,千里取一的录取率更是让老两口乐的合不拢嘴。可惜老陈没等着自己儿子正式穿上警服,就在一起案件中光荣牺牲了。一个歹徒持刀抢劫,年近60的老陈死追着歹徒不放,最终歹徒被抓住了,他自己也被捅了七八刀,没送到医院就已经不行了。 s市是一个海滨城市,这几年发展起来了,犯罪率也直线上升。老陈这样的事迹自然是政府大加表彰的典范。电视台电台各大媒体都来了,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披麻带孝的陈之默也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他还有半年就从警校毕业了,单位领导早早的安排好他的位置,等他回来接父亲的班,记者们连后续报道都写好了,新一代公仆即将诞生。然而造化弄人,之默想自己的父亲在天上一定没有保佑自己,不定上哪玩去了。不然,他怎么会…… 在上班的第一天就碰上s市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银行抢劫案。当劫匪的刀子在女人质的脖子上划出清晰的血痕的时候,陈之默的枪响了,一颗子弹两条人命,没有辜负之默在警校神枪手的称号。 陈之默的警察生涯没有超过24小时就结束了,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的。媒体不知道怎么写这则报道,于是在陈之默的脸上打上马赛克,然后模糊背景就算交代过去。可是,在这个城市里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适合大街小巷谈论呢,不管打不打马赛克,邻里乡亲都能把他从小时侯光屁股的照片扒出来,烧成灰也认得。 陈之默的母亲一急之下犯了脑血栓,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只是不停的哭。然后陈之默被判入狱。5年零6个月,有些事情会被人们遗忘,有些事情则不会。而对陈之默而言,那不仅仅是档案上刺眼的一笔那么简单。 陈之默掐着点,准时来到酒吧。把车子往后门一扔就冲了进去。十来名服务生列成两排已经站好,等着经理训话。之默趁没人注意溜墙边过去,站在最边上。身边的小林掐了把他的胳膊,没有扭头小声的骂,“今天老总要来,经理都忙疯了,所有的人都提前半个小时到,你还真有胆!” “家里忙点事。”之默小声的道歉,这里迟到罚钱罚的特别狠,每次都是小林帮他偷偷的刷卡。 “陈之默,陈之默到了没有?”经理开始喊。 “到了到了。”之默忙举起手。 “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 “恩……我……我在……” “好了。就这样吧。大家都准备好,开始营业。再过一会儿,老总就会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没有!” 一群人喊的底气十足,“知道了!” 七点酒吧开张,过了没多久几辆豪华的轿车依次驶来。陈之默从后门出来到垃圾的时候看到从黑色的轿车里出现的熟悉的身影。他特意饶了外墙偷看了一眼,那个西装笔挺,在一群同样打扮的人中仍显亮眼的家伙,就是给了他工作的救命恩人——周震远。 *** “之默,之默你去哪了?倒个垃圾怎么都这么久?”刚拐进门小林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看你急成这个样子。” “老总已经来了。快快,把这几个果盘收拾好,一起送到前面去。” 之默皱起秀气的眉毛,他最讨厌往前面跑,即使那是市里最好的酒吧,灯红酒绿俊男美女,可在仍流着警察之血的陈之默看来,那不过是一个滋生社会败类的地方,他现在为生计所困,所以眼不见为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他宁愿和小林一起呆在这个狭小的厨房 “好了,快去吧。”小林推他,“我这几盘马上也就好了,你快点回来,过去递给阿迪他们就好,反正也不会让你进包厢的。” 之默端起盘子穿过走廊,喧嚣的声音越来越大。推开那层阻隔繁华和平静的门,骤然的黑暗让之默很不适应,缓住脚步,可还是感觉撞到了谁。“对不起对不起。” “陈之默!”隐含着怒气的声音,缓了下,之默才看见站在自己面前气鼓鼓的阿迪。 “你把酒都撞洒到我身上了!” “又不能全怪我,你站在门口挡道。”之默小声的嘀咕。 阿迪气的说不出话来,把一堆酒全堆在之默手上的托盘里。突然增加许多的重量让之默差点把所有的东西全倒在地上。“八号包间,你先帮我送过去,我先去洗手间。” “喂,不是吧。”眼见着阿迪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之默只好举起沉重的盘子一个人去送东西。八号包间,八号包间,应该是今天老总他们在的房间吧。 想着,手已经敲上房门,“您好,服务。” 门吱的一声打开,相对屋外的吵闹,这房间安静的出奇。虽然或坐或站有十几个人。但每个人都崩紧着脸,像欠着谁十万八万似的。陈之默一走进这房间,就觉得一阵冷气袭来,不自禁的打了个颤。迅速的放下果盘和酒,摆好。头始终没有再抬你看一眼。 “你挺能干的嘛。一个人可以拿这么多东西。”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想起,近的几乎能感觉到热热的风吹到自己耳内。之默吓得猛的向后缩去,动作之大,撞得整张矮几摇摇晃晃。眼见着一个杯子即将翻倒,之默反映还算够快,立刻伸出手去扶,而在此之前,一只手更快得扶稳了杯子,也顺便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啊,你也太不小心了。” 陈之默僵着一张脸,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你吓了我一跳,周老板。” “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敏感。”周震远呵呵笑起来。一屋子的人都满怀不解的看着这两个人,盯在陈之默身上的目光更是让之默觉得自己快要被那些目光烧焦了。脸似乎有些发烧,陈之默把托盘抱回胸前,“那我先出去了。” “哎,就这么走了?”周震远端起酒杯斜瞟着他。陈之默顿时僵立在当场,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咬牙切齿心下把周震远从上到下骂了数遍,但表面上仍装出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脸的惶恐。“周……老板。” “你别紧张,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我记得你以前当过警察对吧。” 陈之默脸上表情一僵,然而转瞬即逝,缓缓开口道:“我以前法律条文就记得不好,不过现在兴许还能记得些。” “不是这个,这里有律师,用不着问你,就问你些简单的问题。哎,你看我们这里坐的这群人,养尊处优的时间久了,很多简单的道理都弄不清楚了。”周震远突然搭上之默的脖子,带着他转了个身,看清楚一屋子的人。陈之默对上的是无数轻视的目光。这群人他并不熟悉,但有许多却是经常在电视里面出现的头头脑脑的人物。记不清官职也能猜得出对方的身世显赫。 “那你,要问什么?”陈之默觉得自己表现的还够镇定,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恩。你觉得作为一个朋友,什么是最不能失去的?” 之默想了想,“信用。” 周震远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的满意。勾住之默的手臂收的更紧,很有点哥俩好的味道。可陈之默绝对不会这样想,只不过尝试挣扎无效,就顺其自然而已。总不能自己给周震远来个过肩摔,他这个月的工资还一分也没有拿到呢。 “啊……说的好。失去了信用呢,就等于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朋友呢,就等于失去了发财的门路。你说对不对啊?” 陈之默一皱眉,不及细想就侧头顺口说道:“你是指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就开始后悔。让你说是就说是好了,多什么嘴呢。果然周围有人轻笑出声,周震远也变了脸色。搂着之默的手臂猛的收紧,之默心理暗暗叫苦,这个人该不会好真的打算把自己给捏碎了吧。他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在警校就是,这他知道。 “也对。说我,也对很多人适用。”周震远很快调整好自己,继续好整以暇的逗弄之默。“那我再问你,如果你要发财,有人阻碍你怎么办?” “尽量争取好了。努力竞争。” “如果是政府要拦你呢?” 陈之默哭笑不得的看着周震远,很想说你脑子是不是真进水了啊。“那你肯定在违法。” 周震远做出一付苦恼的样子,“可是我还是想发财。” 陈之默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虽然周震远的这个动作真的很像小孩子在耍赖,靠在他肩头一脸的不甘心。“如果你不怕死,官商勾结好了。” 无数的敌视的目光射来,之默觉得这些目光可以伤人的话,他身伤早就被烧出好几个大洞来了。今天怎么总干些不经大脑的事情呢?陈之默有点自嘲的想,果然是自己运气好的。当年当警察的时候经常被提携的前辈教育,说要多在领导前露露脸,让他们对你有印象。现在看起来,这些人是想忘也忘不了了。 “好了。”周震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伙,好好干,将来肯定有你的好日子。” 陈之默很想做一个“谢谢大爷赏识”的动作,又怕真做出来能把这一群人都恶心晕了,干脆放弃,抱了托盘一个微笑转身出去,然后自己跟自己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听到。 出了门,阿迪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之默,你没事吧。” 陈之默有点奇怪,“没事啊。” “我听人家说你进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真把我吓坏了,你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 “什么人?我没注意。”之默把托盘丢给他,往后面走去。 阿迪赶两步追上,“你真的没事?” 顺势给了他一拳,之默扬起自己的拳头,“你想咒我死么?” 穿过走廊,之默想着刚才的那个周震远,心想那个人还真是胆大,或者说是有恃无恐?那样的事情居然也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现在不是警察,就算是警察,这种事情敢管么?可以管么?陈之默苦笑了一下。在牢里的几年有好好劳动改造,思想也和当年不太一样。想自己刚毕业的时候是多么一个热血的好青年啊。现在的话,平安就好,得过且过。世界上没有超人,多一个他不多少一个他不少,世事无常,没什么好抱怨的。 突然,什么地方传来一声闷响,然后就是一个男人痛苦**的声音。 有人打劫! 这是陈之默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而在此之前,他已经迈开步子冲进了洗手间。 陈之默三两步冲进洗手间,没有人,一个内格却断断絮絮传来痛苦的**。之默一脚踹开门,“你没事吧……呃……”陈之默突然有一种想掐死自己的冲动。 便器上坐着一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而在他的脚边,跪着一个穿着这里制服的男人,头埋在男人的两腿之间,从背影看,似乎还是个非常单薄的孩子。听见有人进来,急切的想站起来,却被那人更深的压了下去,只有一丝呜咽传出。 陈之默的脸色开始发白,“对不起,我以为……以为,最近这里好象经常有人被人打晕,劫走钱财的。我……啊,请继续。”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结果拐进走廊终究是没忍住,靠着墙一阵阵的干呕。 “怎么可能有你这样可爱的家伙。”一双大手覆在了自己的头顶,抚摩着柔顺的头发。之默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根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抬起头,看见刚才那个肮脏的男人用一种逗弄小动物的表情看着自己,陈之默想都不想,一拳就打了上去。 并没有意料当中的闷想,那个男人显然以一种更灵活的动作躲了过去。陈之默一击不中,迅速的脱离他的控制范围,那人如果不反击才有鬼。可惜,能想到是一回事,能不能躲开就是另一回事了。陈之默明明感觉到自己已经和对方一定距离了,却只看到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肚子上一阵巨痛,脚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咳咳……咳……”只不住的咳嗽,每一声都带得全身痛的抽搐。 “小孩子不要这么逞强,我知道你上过警校,不过那没有真正当几年兵实在。” 之默翻了个身,抱着肚子坐在地上。“下手真狠,我不过打扰了你的好事,至于么?” 男人显然对陈之默的说辞感觉非常有趣,竟也蹲在地上和他说话,“喂,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一辈子雄风不振啊,我还没有狠狠教训你,是你先出手的哦。” 之默不说话,看一旁顺着墙壁想溜过去的男孩儿。是这里的服务生,十八九岁的年纪,刚来没这里没多久。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叫小林什么的。瞪着他,瞪着他,直到那个孩子终于不堪忍受撒腿就跑,像有鬼在后面追他一样。 男人笑的前仰后合,“喂,你叫……陈……陈之默的对不对?你的表情真可爱。”说着伸出手来,似乎很想在那张白嫩的脸上捏一把。之默把脸往旁边一侧,“你还真他妈不是东西,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那人笑容凝固,显出的是和刚才一样,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人各有志,人家一个月可以拿到好几万,你能拿多少?”停了一下,又恶毒的说,“如果你现在还是警察的话到还好说,卖淫的嫖娼的你是抓了个正着。”说着把手一神,“我不介意你把我送局子里去。” 之默握紧了拳头。小时侯跟在爸爸屁股后面,带着爸爸的大盖帽,嘴里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抓坏人,当一个好警察。可惜儿时的心愿并没有实现,并且以一种并不悲壮的姿态告终。多年养成的正义观并没有告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如果,他能更强一点就好了。 “昀庭?你在干什么?”终于有人发现了这里,之默抬头,忍不住想**。周震远,为什么来的是他。 “阿远!”那人跳起来,一把抱住周震远的脖子,把半个身子都挂在上面,刚才低沈的声调也变的轻快上扬,吓的陈之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玩什么呢?”说不出的宠溺的声音,没有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家伙,反而习惯性的揽住他的腰。 “他!他就是陈之默对不对?比我以前想象的还有可爱!”指着之默,眼睛里全然是小孩子看到新奇玩具时的快乐神情。 陈之默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想走,却又忍不住问,“我不认识你吧。” “我认识你就行了。我好几年前就认识你了。我……” 伸手捂住口无遮拦小孩的嘴,周震远微微一笑,“那我来介绍好了。他是我的老板──朱昀庭。远云集团,听说过吧。” 之默轻轻的哦了一声,尽量让自己不要太吃惊。在s市,甚至大了往国内说,没听过这个企业的人也是极少数。s市的骄傲,还入了什么几百强的。在牢里有新闻看,也没少见一个总是黑西服黑领带黑墨镜黑社会老大似的男人,这里参观,那里邀请。但是真没想到,离近了看,这个男人不仅看起来年轻,智商似乎也比较成问题,这么大的一个男人,还能抱着人这样撒娇的,实在是少见。 朱昀庭像只树熊般慢慢松开了手,又跑到之默跟前,吓的之默连退好几步,后背是墙,在也无路可退,朱昀庭还算好心。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脸颊通红,却是认真的表情,漆黑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紧张,兴奋,可能还有别的。陈之默一时间分析不清楚,然后他听到那个男人恢复了刚才低沈的调子,且多了几分性感,那声音打着微微的颤,却无比的坚定。“和我在一起好么?我喜欢你。” 陈之默眨巴眨巴眼睛,他说什么呢?不会是他幻听了吧。喜欢?喜欢?对他说喜欢? 陈之默吞下一大口口水,“朱老板,你弄错了吧。我不是你那行的,我也不是卖的。” “没有啊?我是说你和我在一起吧。我喜欢你,真的喜欢的。”优雅的姿态消失,又恢复幼儿园小朋友的状态。陈之默揉了揉自己额角,他不会这么倒霉吧,他不过是撞坏了人家的好事而已。 在一旁看好戏的周震远突然笑出声。“我老板是认真的。愿意和他交往试试看么?他可是黄金单身汉。” “你们自己疯去吧。”恨恨的骂了一句,陈之默转身就走。也许他该去外面吹吹风。 “远,他不喜欢我?”收起了刚才花痴般的笑容,朱昀庭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都怪刚才那个人,不然我就不会一时忍不住,还正好被之默撞见。” “放心,没事,他会喜欢你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你不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的嘛。乖,心情还是不好嘛?要不要我替你收拾那个家伙给你出气。” “要!”眼睛立刻放出光来。片刻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之默肯定不喜欢暴力。” 周震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你啊……要当乖孩子了么?还是让陈之默赶紧制服你吧。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昀庭傻笑起来,从兜里掏出墨镜带上,表情瞬间恢复严肃,“走吧,事情都搞定了吧。” 远远的,刚才包间里的人陆续走出来,周震远先迎了上去,“你放心,没问题的。” 嘴角绽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伸出手,迎上那些达官显要,举止得体,风度翩翩,一副标准的优秀年轻企业家的模样。 蹲在窗口偷看的陈之默自言自语,“不像啊,这人难道是会变身的?” “看什么呢?”小林从后面拍了拍他,顺着窗户望出去,“瞧人家那气派,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哎,别看了,过来干活。” 之默最后再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正准备上车的朱昀庭摘下墨镜,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之默,快过来帮忙!” “哦!”迅速的缩回头,隔着那么远,应该看不到什么才对。 “阿远,你说。陈之默会爱上我么?” “会的。只要把他的道德底线敲低几厘米,几厘米而已。” 第二章 月圆,风轻。 陈之默干完一天的活,从“黑白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那个古怪的超级boss出现的时候,之默还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生怕那人贼心不死,又想搞什么花样。好在几天下来平安无事。想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应该也是公务繁忙,忙着赚钱还是做乱姑且不论,但也总不会天天闲着和他这种临时工纠缠不清。不是人家常说比尔·盖茨,地上有一美圆都不会低头去拣么。人家在低头这个时间里赚的钱要比一美圆多多了。时间就是金钱啊。 “路上小心啊。”和同行的小林打了个招呼,之默骑上车拐向另一个方向。 月光足够明亮,照在地上像镀了层银一样,白花花的让人有点眼晕。之默照勉强就着看了看表,估计时间已经很晚了,之默快蹬了两步,转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这是近路,虽然大半夜的时候,没有任何灯光的崎岖路面显的很吓人,但一来,陈之默是一个无神论者,二来,他好歹是警察出身,胆子比一般的人稍微大了点。 可惜,陈之默还是高估了s市的治安状况。才骑进去没多远,就看见巷子的正中横摆着一个偌大的麻袋,鼓鼓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月光下,石板路上幽幽的反射出银白的光线。陈之默放慢了车速,很想绕过麻袋直接走开,却又开见这麻袋居然自己滚了起来,发出低低的,异常粗哑的声音。 猛的一刹车闸,跳下车,那麻袋已经滚到了车轮下。之默觉得自己的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用车轮碰了碰那个不明物体,又有低低的**传出。不过,至少可以肯定是人。 陈之默立刻把车子推到一边,蹲下身子,稍一犹豫,还是解开了封住口袋的麻绳。抓住两边往下一拉,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来。陈之默吓的顿时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个人的脸已经被人打的变了型,鲜血从五官里缓缓流出,模糊了整张脸。月光下,那张脸白里透青,更是说不出的诡异。然而,他还活着。 陈之默凑过去,把他扶起来,“喂,你没事吧。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那人挣扎着摇摇头,嘴里模糊的吐出几个音节。“救……救……” “你说什么?”把耳朵贴近些,听见那人越来越微弱的声音。 “我……女儿……” 陈之默一愣,“你女儿?在哪里?” 那人艰难的抬起胳膊,指了一条更深更窄的小巷。 “你再坚持下。我去看看!”当正义感升起来的时候,是怎样也拦不住的,就像喝了兴奋剂一样,浑身是胆,有使不完的力量。在他迈开步子冲进小巷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曾经泛起过诸如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会不会有惹上麻烦,会不会有危险这样的问题,但这些东西完全影响不了天性中的某种本能。人类自保是天生的本能,而正义感则属于后天培养的本能。至于像陈之默这种出身的男人,冲上前管闲事的机率是百分之一百。 一个废弃的仓库,照明灯把的整个仓库照得亮如白昼。一个男人双手被缚,高高的吊起,只有脚尖微微着地。旁边另有两个男人,各自举着儿臂粗的木棍轮番抽打在那个男人身上。而在他们对面,一群显然训练有肃的男人整齐的站成一个半圆静静的看着,仓库里除了被打那个男人的惨叫和棍棒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再没有半点声响。 到是坐在半圆正中的一个男人突然不耐的开口,“叫的再大点声!妈的,连**都这么难听。” 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先停下来吧。小心弄死了。” “死了也活该。”坐着的男人摘下墨镜,赫然就是陈之默老板的老板。远云集团的老总——朱昀庭。 “阿远,你说,之默怎么还不来?难道他没走这里?” 周震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不会。不过……”他看了看表,“已经这个时候了,如果他还没有来的话,说不定是换了路走,或者看到路上扔的那个人干脆逃走了。” “你觉得第二种猜测有多大的可能性?”朱昀庭瞥了他一眼。 周震远自己也是一笑,“很小。那种单纯的动物。” “算了,不等了,收工收工。”昀庭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立刻有人走上几步把一件风衣给他披上。 “那,这个人怎么办?”震远指了指扔被吊着的,打的奄奄一息的男人。 “打死好了。”套好大衣,朱昀庭轻而易举的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周震远得到指示,好无意义的对手下的人做了个处理干净的手势。那个男人眼看大势已去,吓的尿了一裤子。“朱老板,朱老板,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凄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让他闭嘴!”朱昀庭显得极为不耐烦。 拿棍子的二人把手臂高高举起,棍棒马上就要落到那人的头上。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仓库的门口,“住……住手!”气喘吁吁的一个声音,“你们想……想干什么!” 朱昀庭看了一眼身旁微笑着的周震远,也笑了。“在……杀人。小孩子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游荡什么呢?” 一个眼神,身后的人立刻过去把闯进来的陈之默包围住。 “朱昀庭!是你!”之默又惊又怒的瞪着他。 周震远不紧不慢的开口,“见到自己的老板不是这么问好的吧。” 陈之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片刻,“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犯法!” 朱昀庭呵呵的笑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然后突然做了一个极其经典的动作,“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们!”一把手枪指着陈之默的额心。“呐,是不是下面就应该接这样一个动作。” 陈之默惊的动弹不得。朱昀庭又突然把手枪收回来,砰的一声丢到陈之默的面前。陈之默迅速的弯腰……而已经转过身的朱昀庭就像背后有眼一样,“里面没子弹啦。” 陈之默的动作一僵。下一秒,又有东西落在他的眼前,这次,陈之默连同枪一齐拣了起来。手开始不可抑制的抖。 “这……是什么?” “奶粉,洗衣粉,白粉。三选一,答对没奖。”朱昀庭笑的无比灿烂,像个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他皱了皱眉,似乎是忘记了台词,“远,该什么了?” “你已经看到了我们在做坏事,那么你只有死了。”周震远提示他。 朱昀庭立刻接上,“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陈之默的脸色从黑到白,从白到青,咬着牙终于崩出一句话,“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家伙真奇怪,为什么总是撞坏人家的好事呢?”朱昀庭走过去,歪着脑袋一脸无辜的看着之默,“你已经不是警察了,在监狱里呆了五年,可惜还没有变成一个乖孩子。” 上去揪住昀庭的脖领子,之默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什么!”下一秒,陈之默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被人架到半空,然后狠狠的一拳砸到他的肚子上,谁还在他的后膝跺了一脚。“呜……”一声痛苦的**,之默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朱昀庭整了整被弄乱的衣领,然后蹲下身来,一手揪住他的头发,猛的扯起来。“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而已。”他无比认真的说。 这个时候,之默反而笑了,对着昀庭的眼,有几分嘲讽。“废尽心机把我骗到这里,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你们就直说了吧。能做我会做,不能做,你直接杀了我好了。” 昀庭站起来,走到周震远旁边,扯住他的衣角。震远略略低下头来,昀庭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 此时,陈之默已经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手反缚着。周震远走近他,“其实很简单。成为我们的人吧。” 之默并没有意料中的惊讶,到像是早已想到,“问一句,是字面的意思,还是……” 周震远回答的也很干脆,“两种都是。” “变态!”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一口啐了上去。周震远并没有躲开,银灰色的西服上,一块痰迹格外的明显。 “自己舔回去。”周震远面无表情的说。 陈之默当做没听到。 重重的一拳打在脸上,半个脸颊顿时高高的肿起。 “自己舔回去。”丝毫没有动怒,冷静的看不到一点感情,“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陈之默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笑出了声。 压抑的空气骤然又降了几度。周震远再度伸起手,却被身后的朱昀庭一把拉住,“够了。”声音竟是充满严厉的。周震远看了他一眼,垂下手。昀庭掏出手帕,帮震远把衣服上的痰迹擦掉,“请别伤害他。”低下头,低低的声音,隐含着几多委屈。 呆掉的人是陈之默。 “喂喂喂。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戏啊?我告诉你们,违背我良心的事情我绝对不做的。” “那喜欢我呢?”朱昀庭突然问,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精致的五官,漂亮的不像个男孩子。漆黑的眼睛里,单单纯纯的反映着渴望,期盼,眼波荡漾的是点点的犹疑和动摇,对自己的不自信和对结果的恐慌。带上墨镜时的那种阴狠的表情完全无法想象,嘴角噬血的微笑也被一丝所忧郁代替。 陈之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男人,究竟想要什么呢? “如果你不能答应我们的条件的话。”昀庭稍微顿了一下,接着伸出双手,“那就带我去警察局吧。” “昀庭!”周震远皱眉,“又乱来。” “我没有!”拨开陈之默周围的手下。朱昀庭表情认真,一点不像是玩的样子。 “现在你和我……呃,你带我去警察局吧。” 周震远一脸被他打败的表情,而陈之默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你……你毛病吧。”虽然知道这话说出来很找死,去仍是无法抑制心里的好奇。更何况,有一点陈之默还比较肯定。如果真的是想他死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些。 看到已经傻掉的陈之默,周震远好心的提醒他。“哎,你听清楚了。要么成为我们的人,要么送他去警察局……” 话音刚落,之默一把抓住昀庭的手,“好,我送你去警察局喝茶。” 昀庭呵呵的笑起来,转过头冲震远挥了挥手,“别担心,我走了。” 周震远也只能无奈的苦笑,“这个傻孩子。” *** 夜很凉,朱昀庭的手更凉。拉着昀庭一路跑出来,之默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听着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终于带动自己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松开昀庭,双手扶在膝盖上重重的喘气。 “你……你还好吧。”朱昀庭伸过手来想拍拍之默的背,却被一巴掌拍开。“别动我!” 昀庭抿了抿嘴,没吭声。 之默四下看了看,这是还他刚才过来的小巷。月光依旧明亮,他的车子倒在一旁,路中央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人呢?”陈之默指着地问。 “我刚才让人处理了。” 之默瞪起了眼睛。昀庭立刻又补充解释,“我没有杀他。” “为什么要和我回警察局?”之默对着他,倚着墙站着。 “嗯……你忘记带证据了。”昀庭看着之默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掏出东西来,一把枪,一包白粉。“刚才你把它掉地上了,我想,到了警察局,你可能需要这个。” 陈之默顿时有了吐血的冲动。冲上去把东西一把抢过来,在兜里放好了,又过去把车子扶起来,骑上就走。 “喂。你不是说带我去警察局的么?”昀庭抓住车把。 “你当我傻子啊。警察局里从上到下哪个不是你的人?再说,那里若真能治住你,你会这么老老实实的跟我走?让开!” “可是你答应我的。不然我就让人杀了你的。” “少废话,让开!” 昀庭倔强的抓住车把死都不肯放。陈之默有点急眼了,掏出刚才那把枪来就照着昀庭的手砸下去,“放开,放开!” 昀庭却仍死都不肯。手指敲出血来,眼圈也一点点的红了。“阿远说,威胁你你也不会答应的。我知道,不然你就不是我喜欢的陈之默了。可是,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我不是坏人,我想让你喜欢我。”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看着之默,只是不肯松开自己的手。 啪。枪掉在了地上。陈之默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把手放上昀庭的脸庞。他的眼泪,一点一滴,纯粹的让人看不到任何的被污染的痕迹。映着银色的明月,像一弯泓水。 “你……你别哭啊。”想沾去他的泪水,却不想让他的泪水越流越急,“你不是坏人谁是坏人?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拿枪,拿毒品,还有杀人。” 昀庭哭个不停,争辩道;“我只走私,绝不走毒品的。他们……他们趁着我的船,所以我才……所以我才……” 之默仰头苦笑,“啊,这叫好人。” “已经是很好了!”昀庭红着眼睛发脾气。表情可爱,之默想骂回去,话又憋回肚子里。 天下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皮的人多的是,这样算起来,朱昀庭应该还不算十恶不赦吧?至少和他自己比,他自己也是杀过人的人呢。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他的初衷是多么的好,杀了无辜的人,“杀人犯”这个名字他永远也抹不掉。陈之默不知不觉把自己的评判规则放宽了些,有些无奈的看着哭得两眼红肿的朱昀庭。 “你别哭了。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有哪点好,你又是第一次见我。” “不是第一次。”昀庭小声的说。 “啥?” “以前,以前就见过。在你进监狱以前。” 之默一愣,却又懒的追问下去。那时候他英雄年少,上了电视也上了报,在s市不认识他的人估计也少。 “算了,懒的跟你说。我跟你说好了,第一,我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了,更不要像今天这样耍什么花招。” 昀庭委屈的撇撇嘴,刚想哭。陈之默立刻绷起脸来教训他。“大男人哭什么!” 昀庭使劲的抿住嘴,表情扭曲。 之默叹了一口气,“说吧。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昀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的提醒他,“还有第二么?” 之默仰头看天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一定会死在这个人看起来聪明,其实就是一个白痴的家伙的手里。不管是有人拿枪爆了他的头,或者就像现在这样被他活活气死,他都不会太惊讶。 “第二。我可以当我没看到你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别想把我拉下水。” “当朋友也不可以么?” 之默看着他不说话,一脸你问的问题很愚蠢的表情。昀庭看着看着,直到完全绝望。 “你现在要去哪里?快说,天都快亮了。”看朱昀庭神情恍惚不知道又神游到了哪里,干脆自己替他做决定。“我送你回家好了。” 指了指后坐,“上来吧。” 昀庭缓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要带我?” “你自己要走回去我没意见。哦,也是,你打个电话叫你手下来接你好了。”说完蹬了几下,骑上车子。昀庭立刻紧跑两步跳上后坐,一把抱住之默的腰。“你送我回家好了。” 陈之默看了看紧环着自己的手臂,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心异常的软,扭头看着那家伙一脸幸福的表情,想发的脾气又收了回去。 算了。就让他这一次好了。 *** 在早上六点的时候,陈之默从梦中惊醒,直直的从床上做起来,两眼看着已经有些班驳的墙壁发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唤回了他飘忽的神智。 “妈!”迅速的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母亲的房间。看起来已经十分苍老的母亲正半倚着床背咳嗽个不停。 “妈,你没事吧。”坐过去轻轻抚摩着母亲的背部,看咳嗽稍缓又跑出去端了杯水进来,重新做回母亲的身边。“妈,好点没有。”担心母亲的身体,却无能为力,之默知道母亲的病是当年因为担心他而引起的,所以一直愧疚不已。 “我没事,老了,不行了。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今天周二。可以休息的。”喂母亲喝了些水,然后扶着她慢慢的躺回床上,自己也把头枕在母亲的胸口,“妈,我好久没有陪你了。” 感觉母亲温暖的手掌在自己的头顶摩挲,之默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自己的母亲两个人了。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不仅没有让母亲幸福的度过后半生,甚至让她永远在邻里面前抬不起头来。 “妈妈。再睡一会儿吧。” “之默啊,我睡不着了。你昨天晚上又工作到很晚吧。” 眼前混乱的场景交替着闪过,之默只觉得一阵头痛,忍不住**出声,缩进母亲的怀里。幸好今天不用上班,不然万一再遇到周震远和朱昀庭,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怎么了,之默?”母亲温柔的拍着自己孩子,像她年轻时抱他时的样子,时间很快,他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虽然一路走来不那么顺利,但他毕竟还年轻不是么?而且她知道,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善良的,总会替人着想的孩子。 “没什么。妈,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早上空气新鲜,对你身体有好处。”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之默迅速的跑去换衣服。然后小心的扶着母亲出门。母亲的脑溢血曾经犯过一次,结果左半身瘫痪,后来慢慢做复健,好了许多,但是走路仍是不太方便。 之默扶着母亲走到街心花园,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正是早上最好的时候,晨练的人很多。老头老太太们一群群一队队在成片的草地上或做操,或舞剑,一片万民健身的热闹景象。 刚刚太阳,光线明亮而温暖。之默仰起脸,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向他走来。呃,半长的头发,小小的脸蛋,看不清楚面目,但感觉挺像朱昀庭的。 朱昀庭!?之默猛的反映过来,做直身子睁大眼睛。老天不是故意在折磨他吧,居然真的是那个变态! “阿姨,你好。”展现出和这旭日一般迷人的微笑,朱昀庭看着这位老人,丝毫瞥一眼他身边每一根尖刺都已经竖起来了的陈之默。 “你来干什么!”之默挡在母亲身前,一脸的防备。看到昀庭衣服和昨晚的一样,眼下还有深深的黑眼圈,心想这个白痴不是一晚上都在这儿呆着吧。微微有点怒意,转念又一想,这人大脑构造和常人有异,担心他干什么! “我是之默现在工作公司的老板。” “原来是之默的老板,快请坐,请坐。”母亲横了一眼之默,“你堵在那里干什么?让你老板坐下来啊。” “妈,他……”之默说不出来,只好恶狠狠的瞪着朱昀庭,恨不得此刻就撕吃了他。可惜对方不仅毫无感觉,还心情很好。 “阿姨。不用了,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说。” “说吧说吧。有话直说。是我们家之默在公司又惹什么麻烦了么?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不过,他一直很孝顺,还算得上善良……” “阿姨,不是的。之默是一个好人。”昀庭咧开嘴傻笑,就像在夸他自己一样。 陈之默凑进了在他耳边低语,“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昨晚我不都跟你说清楚了么?” 笑容变的有点勉强,昀庭却没有扭头看他一眼。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昀庭有些羡慕。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的话,大概也会像她这样白发苍苍,却依旧精神头十足。清晨的时候在公园里锻炼身体吧。 “阿姨,我喜欢你们家之默。是真心的。” 母亲呆住了,陈之默也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他竟然说出来了!他居然好意思说出来!趁陈之默还没有反映过来,昀庭接着说,“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不容易接受。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之默的。之默可能不喜欢我,但是没有关系,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我没有父母,很羡慕之默有您这样一个好母亲。所以,我想把这件事情说给你知道。希望你能支持我们。”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下去。 “你有毛病啊!还没完没了了!”之默冲他大喊,一张脸涨的通红,手忙脚乱的解释,“妈,妈。你别听他胡说。他脑子不正常,你儿子可是很正常的人。还准备过两年给你个白胖的孙子抱抱呢。” 母亲没有看他,斜了头看着他身后那个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男人。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自认一个人眼里有没有爱,还是看的出来的。 “我知道了。我不反对你们。但是,这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 昀庭惊喜的抬起头,“阿姨……” “有空常来家里玩吧。我就这一个孩子,还经常不在家。挺无聊的。” 昀庭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全是兴奋。“好的。谢谢你阿姨。” “妈!你在胡说什么呢!” “阿姨,谢谢你,我要先回去了。”再次鞠躬,昀庭默默的离开。之默的声音太大,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往这里看了,他并不想惹麻烦。 “之默,去送送你们老板。” “妈!” “之默,不管你喜不喜欢对方。但是请你尊重每一个爱你的人。” 之默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些懊恼,更多的是对现在这种奇怪局面无能为力的烦躁。“妈……” “去送送人家。” 咬了咬牙,之默紧追两步跟在昀庭身后。左脚,右脚,竟是缓缓的配合上了某种韵律一般。 沿着公园缓缓往外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之默停住。昀庭多走了两步,也停住。 “我有话跟你说。”之默闷着声说。 昀庭转过身来,眼神闪烁。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再进入我的生活了么?” 昀庭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 之默气恼的举起手,一巴掌扇过去。没打算能打到他,毕竟这个家伙比自己厉害许多。所以,当清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之默和昀庭都愣住了。 “你……你……你怎么不躲啊!”有些心慌的去责怪对方,却忘记了是自己伸出的手。 昀庭看着他的眼,直直的盯着,直到眼睛里的水气逐渐泛滥,之默下意识的避开眼。 然而转瞬,昀庭又恢复了正常。“我过一会儿会派个保姆过来。” 之默显然跟不上他思维的速度,“你说什么?!” “阿姨走路不方便,你工作又多,我派个保姆来。” “这关你什么事!我自己会找。”之默一激动又抓住昀庭的肩,不过这次他显然没有刚幸运。昀庭一记勾拳,重重的打到他的肚子上。“我给我阿姨找保姆,关你什么事情。你若有意见,每月保姆的工资你出一半,我在你工资里扣。” “你……”之默被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时而暴力时而又装成无辜小绵羊的家伙为什么每次都喜欢打别人的肚子?! 昀庭看着蹲在地上的之默,轻轻的一笑,“好了,咱俩扯平了。心情舒畅,回家睡觉。果然晨练是有好处的。”说完,潇洒的离去。 *** 在陈之默第二天上班之前,一个背着大大行李袋女孩子站在了他的面前。“是朱老板让我来的。”她这样说。 陈之默给她的回答是直接把屋门砰的一声关掉。 然而女孩子似乎并不意外,行李袋往门前一放,就坐在了上面。清晨,上班的高峰时刻。邻里们从陈之默家门前走过,都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坐在那里,东看西看,怡然自得。 于是几分锺之后就有新版本的流言传出,说陈之默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那姑娘正坐在陈之默家门前闹事呢。于是一来二去,竟是整个住宅区的人上班前都要从陈之默家门前“顺路”走过,见证一下。 “小姑娘,你坐着儿是干什么啊?”路人甲一号忍不住问道。 “我等陈之默。” 立刻就有从刚才起就在陈之默家门口守侯的大娘爆料,“陈之默还没有上班走!他母亲也在家!” “对啊。可是他不让我进去。”女孩子无辜的眨眨眼睛。 周围顿时一片抽气声。 陈之默从家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无数双目光探过来,大有他今天不解释清楚就再送你上警察局的架势。可怜陈之默仍然对现状毫不了解。 “你怎么还在!” “那你让我去哪里?” “从哪来回哪去。我不想看到你!” 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了。“陈之默,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一个姑娘家说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让人家找上门来?” 陈之默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人言可畏?他算是见识到了。怒火在一瞬间爆长。他这一辈子就做过这一件坏事,难道这个坏人的标签就永远贴到他脸上了么? “你给我进来!”一把扯住女孩,把她拉进屋里。砰的一声,大门再次被狠狠的关上。陈之默喘着粗气,看着她不说话。 女孩到有些紧张起来,“呃,我叫离离。对不起,跟你添麻烦的。不过请相信我,我会做好的。请不要赶我走。” “姓朱的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我家当卧底?” “哎?不是这么回事。朱老板是好人的。我打工被人家骗了,朱老板不仅救了我,还介绍工作给我。嗯,朱老板说了,工钱他出一半,你只要给我一半就好了。” 之默冲天翻了个白眼。想把这个女人骂一顿也觉得开不了口。她竟然说朱昀庭是好人!那,他就是坏人了?坏到邻居看到他家门口坐了一个女人就会怀疑他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乱搞男女关系让人家找上门来了?郁闷的,有想找人打架的欲望。 “我妈刚吃完药,还在睡觉。你不要打扰他。我中午,晚上都会回来做饭……” “我来做就好了。不然要我做什么呢?你还要工作吧。”女孩子温柔的一笑,之默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降了几分。还是女孩子好吧。温柔,体贴,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可爱非常的。比起那个朱昀庭,装可怜的时候还好,翻起脸来六亲不认。胡思乱想发了片刻的呆,突然自己回过神来,看到离离一脸迷惑的看着他。顿觉的有些尴尬。 “那个……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朱老板说,你如果今天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拿不到了。”话音未落,之默就以光速冲了出去。心底把朱昀庭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那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其实今天是陈之默拿工资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周震远都会来他手下的各个单位视察一遍。也就是说,陈之默今天至少有两次机会见到他。 匆匆忙忙换好制服的陈之默冲进大门,发现所有的保安都已经列队站好,此刻正齐刷刷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迟到了。”拼命的平稳着自己急促的呼吸。陈之默看见周震远回过头来,竟然冲他微笑起来。他不是眼花了吧。那个从来就是残忍无比的男人。 “陈之默,怎么搞的,本来这个月你还算是全勤呢!”值班经理瞪着他,严厉的训斥道。在顶头上司在的情况下,谁不想多表现两下,只有陈之默这种要迟到也不会看日子的人。 “对不起。”低着头站回队伍里,全勤奖没有了。至少少拿了100多块钱,就当……就当丢了好了。想着,却还是觉得心疼。 “我的表,好象刚刚8点,不算迟到吧。”周震远微笑着开口。 “啊?是么?哦,那可能是我的表不准了。没迟到没迟到。”经理立刻改口。 陈之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领情。本来就是他们害的,现在又来充好人。但是不能不承认。周震远现在的样子才是他最初在心底留下的印象。在那个他走投无路,被受屈辱的时刻,他也是这么笑着替自己解了围。当然,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个人是个好人来着。可惜,他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多重性格。这不过是他偶尔心情好时给你的一点点恩惠。你若感激涕零,他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你。 还好,令陈之默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早会并没有持续很久。30分锺后散会,一直精神恍惚的陈之默刚要走,却又被人叫住。“陈之默。你过来。” 一看是周震远,之默心底有无数个不乐意。可惜众人面前无法翻脸,再或者是因为,他还是懦弱的人,并不敢潇洒的炒了老板的鱿鱼。 “有什么事情么?”故意装做漫不经心,眼神放的高高的,一脸的傲气。 周震远倒也不在意,笑了笑。“来外面说吧。” 公司很大。从后门出来还能看到一片花园。是名副其实的公园式企业。晨光中,周震远站定了,看着他似乎也不知道从哪里说才好。“离离你见到了么?” “嗯。” “那女孩子挺不容易的,被人贩子拐到这儿来,差点给卖了。让她回家,她也不愿意再回去了。她家里太穷,不如在外面干点活。你别太刁难人家。” 陈之默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喜欢她?” 周震远被他逗笑了, “你的联想力真丰富。” 之默撇撇嘴,不以为然,“是你们太多变,多少重人格啊,亏你们也能习惯。” 周震远的脸沈了下来。陈之默以为他又要变脸,谁知过了片刻他只是扯出了一丝苦笑。“昨天,昀庭回来哭的很厉害。” 陈之默把脸别向一边。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我们一直就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昀庭脾气不是太好,但他为你已经忍了很多了。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想看他现在这个样子。”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应该诚惶诚恐的趴在地上吻他的脚尖,感谢他大少爷看上了我?凭什么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呢!我讨厌那种变态!” “你!”周震远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勉强抑制住自己不发脾气。“我只是希望你能试着去接受他,体会他的好。你现在根本是对他有偏见。” “我当然有偏见,自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没有看到他好的一面。” “虽然他的做法有时候看起来非常荒唐,但至少他没有瞒着你!他就是那样的人,他希望你能爱上他的全部,他不过是想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 “他要的还真少。”陈之默不无讽刺的说。 周震远看着他,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看到他内心的最深处。末了,放过已经被盯的浑身不对劲的之默,说;“陈之默,你即使再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也无法改变你在周围人心目中的印象。你同样是个社会的异类,你应该知道的,甚至,比我们来说让人更加难以容忍的异类。” 陈之默身子猛的一震,呆住了。 周震远有点嘲讽的笑起来,“本来就是一个杀人犯,如果再是一个同性恋,那就再完美不过了是么?” “你住嘴!”之默气的浑身颤抖。他是说中了他的心底最深处的那层恐惧。他渴望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他渴望能把所有的一切抹去重头开始,可是,这已经不可能了不是么?手握紧了又松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打不过,骂不得。人间最悲哀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话说回来,他并不是英雄呢。自嘲的笑了笑,眼里的落寞与不甘并不没有隐瞒。“你说的没错,我想做一个普通人,所以,请不要来招惹我了。” 转身离去,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若他了无牵挂该多好,或者,他足够的强,能够带着母亲远走他乡,再也不留在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安份份的好好工作,就当以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首先,他要挣够足够的钱,仰瞻着这个男人的鼻息,在他的恩惠下才能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陈之默……”周震远突然喊住他,那样悲伤而无奈的笑容,一如他第一次见他的样子。这个男人终究是变了呢,和五年前相比。“我不是那种拿钱让人就犯的人。金钱唯一买不到的就是一个人真心。” 陈之默头也不回,“你知足吧。不是万能的也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能的。不就是买不到真心嘛。”语气轻快,稍稍带着点戏谑。 周震远沉默了。这样的一个男人难道真的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么? *** 一天无事。明明知道那个叫离离的保姆会把母亲照顾好,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下班的时间突然闲了下来,之默突然觉得非常不适应。站在“黑白灰”门口好一会儿,终于掉转车头,向家里骑去。 “妈。我回来了!”之默兴高采烈的推开门,看到屋内的人全都像石化了般立在那里。 离离在厨房做着东西,油煎的食物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四溢。自己的母亲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正在和旁边的人兴高采烈的聊天,而那个人赫然竟是朱昀庭! 陈之默的突然出现显然给了所有的人不小的冲击,每个人都呆住了,看着他半天不说话。 到真是幅合家欢乐的景象呢。之默不无感触的想。自从他回到这个家,就忙着找工作而不能随时陪着母亲,再来,他也怕看到母亲忧郁的眼神和沉重的叹息。这对他来说,都是太过沉重的负担。而现在,母亲竟会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愉快的表情。他这个当儿子的实在是有够失败。这幅美满的合家欢图他竟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的外人呢。 “啊,对不起。我就是想回来看一下。”略有些慌张的把门带上。转过身,却又突然想起,这明明就是我的家,我的母亲,为什么我要走?砰的又把门打开,正撞上冲出来的朱昀庭。 “对不起对不起。”揉着被门撞痛的额角,昀庭忙着道歉。“我来看看阿姨,离离已经做好饭了,你晚上还有班不是么。我……我先走了。”慌慌张张的走出去,很像是在逃。 之默抓住他的胳膊。“留下来吃饭吧。” “哎?”昀庭惊讶的转过头,却看不到背冲着他的之默的表情。 “昀庭。就在这里吃饭吧。你也忙了一下午了。”母亲也在此时出口挽留。 昀庭只是看着之默。他并没有放开自己的手,只是……他的手异样的冰冷,冷的超出自己能够承受的温度。 “进来吧。”把昀庭拉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离离手忙脚乱的把桌子收拾好,之默洗手去厨房帮忙。却不想把刚端起饭碗的离离吓了一跳。啪,一只碗摔碎在地上。之默觉得太阳穴跳着很疼,脸色有些难看。昀庭立刻接过饭碗,“我来吧。” 无事可做的之默只能看着两个人默契的收拾好一切,然后自己扶着母亲坐到一张椅子上。而在此之前,昀庭早已把一块厚厚的羊毛垫放了上去。之默瞪了昀庭一眼,昀庭却没有看见。帮着离离盛好了饭。 这一顿饭吃着异常的辛苦。至少在之默看来是如此。“妈,多吃点。”他把饭菜夹给母亲,母亲却又转给只顾闷头吃饭的昀庭。“昀庭,别光吃饭,吃些菜。” 之默气结。却又故做轻松,想说些话让气氛不这么沈闷。夹了块豆腐尝尝,然后对着离离微笑,“离离你手艺真的不错,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 离离微笑看他,“这是朱大哥做的啊。他教我好多菜的做法呢。” 准备再下去的筷子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母亲扑哧笑出声,替他夹了豆腐放在碗里,“昀庭做饭真的很有一手,吃吧。” 之默此刻却只想去买块豆腐自己撞死。恨恨的瞪着昀庭,而昀庭只是把头越来越深的低下去,恨不得能全埋在碗里。 “我吃饱了。”之默丧气的放下碗筷。看见昀庭惊慌的抬起头来。“妈,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知道的。”套上外套,拿了钥匙出门。最后一眼瞥见昀庭站起来不知道对离离说了些什么。 出了门打开车锁,就见离离抱着一个饭盒追出来,“大哥,大哥!” 皱了皱眉,看着离离把一个包好的饭盒放在他的车筐里。“晚上回来的晚,带着当夜宵吧。是我做的一些点心。” 想拒绝,又看着离离一脸的期待,心理一软,嘴上就答应了。离离兴高采烈的跑回去,之默重重的叹了口气。乱了乱了,一切都乱套了。家不是原来的家,母亲不是原来的母亲。突然拿想到红灯记里的两段唱词。“奶奶不是你的亲奶奶,爹也不是你的亲爹!”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呸呸两声忘掉。骑上车突然又看到匀庭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的看他,眼光一碰,倏的就看不见了。 之默心情复杂,满脑子乱乱的绞成一团。突然又想起晚上可能还会碰到周震远,只觉得已经不堪重负的脑袋更疼了。 第三章 让陈之默感觉倒霉的事情真的很多。刚换上制服,领班就下了命令,“前台人手不够,你到前面去吧。”陈之默觉得脑袋一大,却不得不点头答应。前台,让他去应付那群流氓么?还是去考验他的自制力,见到那些龌龊的事情的时候不开口骂人? 走一步退两步,好容易挪到前台,就被领班揪进吧台。“怎么这么慢!过来帮小扬拿酒。” “知道了。”吧台前堆满了人,要这个要那个,之默觉得奇怪,平时也没这么多无聊的人围在吧台前啊。手忙脚乱的帮顾客拿酒,可惜有限的经验让他永远分不清楚名称复杂的各种洋酒,索性就当没听见。只管抱了一堆堆的啤酒往桌面上码。 有人呵呵的笑起来,“辛苦了啊。不过还是要开心点啊。” 陈之默惊的差点把酒瓶打到地上。周震远一伸手接住了,手腕灵巧的翻了一个花,酒瓶稳稳的落在桌面上。之默脸上的惊讶掩都掩不住。周震远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摸了一下,“你这个孩子,还真是可爱。” 之默吓的连退三步,一脸戒备。震远笑的不行,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啊,别离我那么远,我知道错了还不成么?嗯,是我错了,不过你也有错,居然露出那么可爱的表情,怪不得昀庭那么喜欢你。” 之默的脸色更差。 “别这样啦。来,我变戏法给你看。”周震远显然今天心情非常的好,居然有兴趣逗陈之默玩。他拿起两瓶啤酒,在手上上下翻飞。然后两瓶啤酒突然交错,砰的一声,瓶盖打开,然而不等酒水洒出来,手腕一翻,酒水顺顺利利的落在已经摆好的酒杯里。刚刚好,居然一都没有洒出来。整个动作潇洒流畅,一气呵成。周围已经有人叫起好来,之默更是看的一脸的崇拜。 “怎么样?不错吧。” “嗯,还成吧。”好容易才装出不在意的表情,周震远则轻易的看穿了他,呵呵的笑个不停。 “你今天吃错药了?这么高兴。”之默斜了他一眼,手里也没停下给其它客人拿酒。 周震远把一杯酒推给他,“还好吧。不过你看起来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呐,喝点酒吧。” “你请?”之默狐疑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已经在他面前展示了不止一个面貌了,哪个才是他真正的面貌呢?或者,都是?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他今晚的表现得不仅平易近人,而且在这片灯红酒绿下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连笑容都是那样无限温柔。 “这个自然。”震远冲他笑了笑。有魔力般,一向谨慎得之默居然一口气喝了一杯啤酒,眼圈有点发红。 “看起来,你的心情真的不好。”周震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太清楚这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男人了。你对他好,他恨不得十倍的还给你。除了他那要命的死板和自尊。他应该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吧。“那就别想那么多了。陪我喝酒吧。” 这时吧台周围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之默坐在那里发呆,双手握着一只玻璃杯,紧紧的,恨不得就在自己的掌心裂掉。 “喂,心情不好就再喝点酒吧。别这么苦着副脸,我看了都心疼。”说着又推了杯酒过去。之默看都不看,一口喝掉。吓了震远一跳。“不是吧不是吧。没你这么喝酒的吧。” “怎么,心疼了?”看着他笑起来,之默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即使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周震远仍是免不了心狠狠的撞了一下。是惊讶,是怜惜,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会不会……是自己逼他太紧了。他还是个孩子呢,比昀庭还要小。 之默站起来替人拿酒,然后又坐到一边发呆。旁边的酒吧看到老板在那里,也不吱声,任他有一搭无一搭的干活,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周震远说话。 “喜欢昀庭至于让你这么痛苦么?你只要对他好一点就可以了,他要求不多。” “你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之默突然大声的吼了出来。音量之大不仅让周震远吓了一跳,也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之默自己抱来一堆的啤酒,咕咚咕咚的全灌下去。周震远一抢过酒瓶,“喂,别喝了,没你这么喝酒的!” “我又不要你请!”拼命的夺过来,任性的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眼见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周震远跳进吧台把之默给抱了起来。周围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 已经喝的头重脚轻的之默在周震远的怀里拼命挣扎,“放我下来!你这个变态,你要干什么你!” “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你杀好了!”之默挑衅的瞪大眼睛。 周震远冷冷一笑,“先奸后杀呢!”满意的看到陈之默因恐惧而紧缩的瞳孔。 有不会看人眼色的家伙打趣道;“周老板,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这次连口味都变了呢。”嘎嘎的笑声被周震远一拳打进肚子里。 走到大门外,随手把门砰的一关,双手一松把之默丢到地上。 “啊……”之默发出一声痛呼。坐在地上瞪着他。眼睛里布满了红丝,恶狠狠的骂,“你这个两面三刀的混蛋,你到底要干什么!王八蛋!王八蛋!那是我妈妈,那是我的家!”骂着骂着,却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从最初无声的哭泣到最后的号啕,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周震远愣住了。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他以为他早已摸透了这个男人的性子,却在此时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6年前,他读大学四年级,在校成绩中等,不爱好体育活动,不喜欢参加社团活动。理论课成绩突出,动手能力差,枪法除外。以他的话说是,用枪比其它运动都要省力气。一年之后,他的当了30警察的父亲因公殉职。他回到s市继承父亲的遗志,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有信心,有活力的年轻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3个月后,s市历史上第一次银行抢劫案中,他由于对自己的枪法过于自信,造成人质的死亡,结果有了他长达5年的牢狱生涯。之后,他性格大变,第一年在监狱里极为消沉,第二年恢复。但据同期的人说,此人性格冷漠,总是置身事外。他出狱后,在找工作上遇到数次挫折,母亲又因为疾病,身体一直不好。陈之默显出万事能隐忍的个性,并且处世淡漠……周震远记得自己拿着这一大份详细的资料时的自信。他学心理出身,以为自己完全可以解释和预测他的所有举动。可是……人是复杂的东西。 周震远在30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为了朱昀庭之外的人跪下,拍着陈之默的脑袋安慰,“之默,别哭了。”声音温柔,竟是他自己无法解释的异样柔情。 之默竟也昏了头的扑到他的怀里放声痛哭,“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那明明是我的!为什么要来打搅我的生活呢。我已经够倒霉了,不是么!” “是,是。对不起,对不起。”迭声道歉,只希望他能不再哭泣。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把一向立理智的周震远也打昏了头。凑上去吻他的眼泪,一滴一滴,从眼帘到鼻翼,再到那张哭得颤抖得红唇。无法抑制……在自己的观察和研究中,被这个孩子所吸引。 明明,应该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不符合逻辑,而且的而且,这是昀庭最爱的人。可是,控制不了。那双诱人犯罪的唇。 双手捧起他哭的皱巴巴的小脸,深深的吻上去。唇舌纠缠,蜜似的另人无法割舍。之默的抽噎慢慢停下,泛起潮红的脸上只有一片令人迷醉的表情。 只是,当事的二人是否都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呢? *** 陈之默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异常的疼。瞪着天花板发呆,然后又想,自己家的天花板上有很多渗水的纹路来着,怎么都看不到了呢?正奇怪的时候就感觉身下的床一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 惊的一屁股坐起来,又一头栽回去。“啊,头好疼。”把自己缩成一个虾米的样子。 “喝点茶吧。能好受点。”周震远小心的把之默扶起来,展现的一片从未为外人流露过的温柔。 之默挣扎着躲到一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 之默打量着周围,果然不是自己的家,可是昨天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他家?只隐约记得自己心情极度郁闷,喝了很多酒,还有和这个王八蛋喝了点酒,然后……脸色有点变了。 “先别闹了。”周震远抓住他的胳膊,愣把他从床的一边拖过来,“把茶先喝了。” 之默端着茶杯冷笑,“吃错药了么,居然变成食草动物了。” 声音不大,却仍是被震远听到了,不慌不忙的回了一句,“好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还不至于那么狠心。” 噗。茶水喷了周震远一身都是,“你……你说什么呢?!”心理的恐惧顿时泛滥起来。不是真的吧。不是真的吧。也许只是一场梦的吧。 周震远一幅啼笑皆非的脸。“哎?不是吧。昨天晚上在我怀里哭的死去活来的不是叫陈之默的么?我帮你解决的时候还不是很爽,你还……” “闭嘴!”顺手把茶杯砸过去,陈之默脸色惨白,“你,你,你……”说不出别的话来。自己的衣服从内到外都已经换过了,他只记得他们有接吻。居然,接吻!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吧。不然你去告我强奸好了。”周震远不介意看到被逼的即将崩溃的陈之默。不就是要他改变不是么,有什么比摧毁了原有信仰一切重来更有效? 之默挣扎从床上爬起来,没有解睡衣,直接把外衣往上穿。可惜手哆嗦的什么都拿不住。周震远过去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你,干什么!”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睛里的惊恐一览无余。他是一个男人不是么?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这群变态的男人。一个装白脸,骗着,哄着,另一个装黑脸,不管什么直接就上。可是,这里面没有自己的责任么?昨天晚上,是谁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放声痛哭的呢?是他自己,不是么?宿醉还不甚清楚的脑子现在除了疼痛根本无法再想任何的事情。却有一个无比尖锐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个细胞,让他异常的清醒。他和周震远上床了,和一个男人上床了! 被男人紧紧压着的身体动弹不得,挣扎着踢动双腿,却只感到什么迅速得抵到了两腿之间。“别动!”周震远怒吼,居高临下得看着已经吓呆了的陈之默,“再动我可要上了!” 病态般苍白的脸色又染上了一末绯红。周震远也不解释,迅速的扒下他的睡衣,然后换上裤子,衬衫。至始至终,陈之默没有再反抗一下。周震远忍不住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很轻的吻,“起来吧。” 陈之默没有动,突然有眼泪毫无预警的流下来,还不及反映,自己伸手擦干了,坐起身来,笑。“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 周震远挑了挑眉头。 之默站起来,冲震远鞠了一躬,“多谢指教了。”然后抬头微笑,“这次,该不能再用什么我爱你之类的理由了吧。” 周震远嘴角划开一丝笑容。现在的陈之默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又变了,适应的能力居然有这么强,他说自己在他面前展示了不同的面貌,他难道不也是么?若不是如此,怎会让自己迷恋如斯!“为什么不能说呢?” “你以为我会信么?至少,朋友之妻不可戏吧。是你鼓励朱昀庭来追求我的吧。你自己却又捷足先登。不道德哦。”之默虚弱的笑,眼里晶莹闪耀,让人深深的陷到里面去。然而面对着这一切的周震远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在这种时刻,他竟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最关键的地方。心理虽然警钟大做,脸上却还是一片不以为然,“是没和昀庭说。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再说了,三个人会更爽的,下次一起尝试下吧。” 原以为之默会难看。谁知道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是么?笑了笑,就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来,“今天我迟到,可以算病假么?我的全勤奖拿的很辛苦的。” 周震远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 门外阳光灿烂,人生美好。陈之默在暖暖的阳光下却觉得有点冷。脑子里锥子敲似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可惜还是空荡荡,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想。不过也算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呢。若是真能忘了,到也好了。 昏昏沉沉的去公司上班,好在他今天不过是站岗的任务。一口气站了6个小时,竟是动也不动。下了班的时候转去“黑白灰”,时间不到,看到门前的牌子在落日的余辉下摇晃,突然一阵反胃,就势坐地上干呕起来。 “你……不要紧么?”一个声音犹豫着询问,微微带着点不安。 之默抬起头,看到一个秀气的男孩子。脑子里没办法想事情,只觉得眼熟。半天才想起是店里的同事,第一次见到朱昀庭的时候就是他在……之默痛苦的叹息了一声,现在还有什么立场说别人么? “不舒服么?先到店里去歇一下吧。”男孩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结果被之默一巴掌拍掉。“别碰我!” 男孩儿咬着嘴唇万分的不甘,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我还年轻,不趁着这个时候多赚点难道等老了去要饭么?你有骨气,有骨气拿着400块钱的工资。可人家陪人家睡一晚上能拿好几千,我为什么不能?!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值得计较的!”男孩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像积攒了好久一下子非要说给之默听。 之默举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你有毛病啊。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男孩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之默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是你自己心理自卑好不好?把头仰得高高的走路,其实谁斜眼看你一眼你就怀疑人家在说你,不是么?” 男孩突然红了眼圈,跑开了。之默揉着疼痛的额脚,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怕什么呢。是自己自卑好不好……就是自己自卑才会介意那么多好不好……”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出眼泪来。 “陈之默!陈之默!” 上帝,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吧。为什么还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然而下一秒,自己已经被人拉了起来,在眼前放大了数倍的是周震远的脸。之默连忙闭上眼睛,做梦做梦,一定是做梦。梦醒了就不要再看到他了。 可是那个人不依不饶的晃着他的肩膀,“你妈犯病了,快跟我去医院!” 陈之默直直的看着他。 “你母亲!” 陈之默醒过神来,撒腿就跑。 第四章 什么都不想,只有一个目标,医院,母亲。太阳最后的一抹光辉给厚厚的云层镶上紫金色的花边,只听的到越来越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呼做响。一辆车在身边猛的刹闸。“你跑的再快,跑的过汽车么?给我上来!”周震远冲他吼。吼的陈之默一愣一愣的,什么都不明白似的站在马路正中央。 震远骂了一句,跨过去打开车门,一把将之默扯进副座。然后车子呼啸而去。 “现在还在手术中,你别担心,昀庭已经在那里了。”震远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之默继续说,“是离离先发现的。以为是在睡觉,实际上已经是深度昏迷了。不要紧的,我们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不要紧的。” 陈之默一路都没有说话,手平摊在膝盖上,抖动的厉害,连带着,腿,甚至整个身体都开始抖起来。 “之默。”震远抚上他的后背,一遍遍的抚摩,“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会好的会好的。”魔法般让之默镇定了下来。 所谓害怕,是对不可知的事情担心。此刻的之默却是为了心中某些东西的即将崩塌而产生的一种无以名状的畏惧。自从父亲死后,自己出了事入了狱,母亲就已经成为他唯一的精神寄托。而此刻,他会失去她么? 下了车,冲进医院大门。之默一路横冲直撞,丝毫不管追在后面的震远,径自跑到手术室。眼前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了,红灯亮着,母亲一定就在里面! “之默!”有人抓住他的胳膊,之默看都不看出拳就打,谁料反到被人一把抓住,反拧到背后,“陈之默,你妈妈还在手术!你不能进去!” “放开我!”之默冲他吼,“朱昀庭!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昀庭被之默狰狞的脸吓到,松开手后退了两步,追过来的震远顺势把他揽在怀里。“你没事吧?”昀庭摇摇头。 之默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瞪着靠在一起无比般配的二人,是愤怒还是别的感情已经分不清了。 离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及早的发现,以为阿姨在睡觉,谁知道……我……都是我的错……” 手术室的红灯在突然此刻熄灭。医生先出来,然后是之默的母亲,也被推了出来。无尽的白色,之默几乎不敢睁眼,条件反射性的冲过去。白色的被单……并没有覆盖到脸上。母亲脸色苍白,插着氧气,但是看起来还算平稳。 之默听到医生向昀庭报告。有点想说拜托医生我是病人家属,却又不想计较那么多。他的妈妈,这是他的妈妈……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很有可能会颈部以下全部瘫痪,如果过了今晚没有醒来的话,那以后能苏醒的可能性也会很小。”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意思是说……”昀庭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周震远走上前,“会成植物人是么?” “是的。很抱歉,病人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而且现在又没有非常有效的治疗的方法……” 陈之默什么也没说,和医护人员一起把母亲推进病房。他听见朱昀庭的哭声,悲痛欲绝。之默有点奇怪的想,他为什么哭呢?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可是自己为什么不哭呢?摸摸脸,真的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想起以前和母亲撒娇,母亲总是叹息着说,你这个孩子啊。母亲大了,要是有一天走了,你可怎么办啊?他从来没当真过,母亲就是母亲,会永远在自己身边的不是么?永远是自己的母亲,不是么? 坐在母亲床前的时候,听着什么仪器里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突然就害怕起来。如果母亲就这样一直醒不来该怎么办呢?如果母亲不在了,自己最后的避风港就没有了。曾经想过,如果没有母亲了,自己就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远走高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在此刻突然发觉,如果真没有了母亲,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是心中最后的信仰,最后的坚持。 人生来就这么一条命,这么几十年的一生,追求的有什么呢?前半生已经是洗不去的污点了,后半世呢?要钱要幸福的生活,要生儿育女。这是他……至少是每一个人应该追求的吧。可是他淡然已经很久了。当身后的铁门重重的关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几乎就已经注定与他无缘了。这是个很现实的社会,现实到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有能力的能当黑也能当白,惟独没给人一个另外生存的空间,一点暧昧模糊都不给。就像一只被直接丢出巢穴的小鸟,本能的知道要生活下去,可生活还分很多种呢。也许是自己太懦弱了,也过于没有志气,连未来都没有想过。其实即使去想,也不过找一份好点的工作,然后找一个不嫌弃自己的女人结婚,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出息,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胡思乱想的时候之默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周震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大门敞开着,连件衣服都没有多加,就那样趴在床边睡着了。叹了口气,把外衣脱下来盖在之默身上,然而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仍是惊动了之默。眨了眨眼,醒了,倏的坐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震远耸了耸肩,“只是想帮你加件衣服而已。” 之默不说话,把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周震远倚了墙站着,摸出包烟来,突然又想到这里是医院,有些烦躁的把烟又塞了回去。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凝住了一般,几乎可以使人窒息。 周震远大大的叹了口气,“之默,阿姨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我已经和昀庭商量过了,就让阿姨住医院里,我们会派专人……” “不劳你们费心,这是我的母亲。”之默打断他的话。 “可是……你现在,这笔费用不是你能出的起的,虽然你母亲是烈士家属,单位能帮助一部分,但是以你现在的工资……” “我跟你说了,不用你们操心!”再次打断他的话,之默微微的一笑,“如果你们还能有点同情心的话,请放过我,我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牵扯了。” “我知道,昨天的事情,我们……” “闭嘴!在我母亲跟前,把你那堆变态的东西都给我收回去!”之默冲他吼。 周震远似乎也动了肝火,“好,我们出来说。”说话扯住之默,把他给拖了出来。“你松手!放开你的手!”之默一路挣扎,拳打脚踢,周震远也不管一路上人们怪异的目光,一拳打到之默的肚子上。 “呜……”身子一点点软下去,周震远毫不怜惜的硬把他拽上顶楼。把人拎起来往外一推,之默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在护栏边停住了,痛的把身子绻在一起。 周震远掏出烟来,点了一根,看着还在地上趴着的之默,缓缓的吐出了一个烟圈。“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之默不可置信得看着他,竟似连腹上的痛楚都忘却了。半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难得你居然良心发现了。” 周震远狠狠的抽了两口烟,没有吭声。之默大字型平躺在天台上,有强劲却并不寒冷的风从额顶吹过,吹起细碎的头发,扎在脸上痒痒的。之默自言自语,“你们兄弟到底在搞什么我并不想知道,但是我拜托你们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想法,不管你们是不是真正的在追求我,但这是最起码的对人的尊重。我是男人,到也不会哭着喊着丢了贞操要死要活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这种事情看的别那么随便,如果你是希望这件事我们都忘掉,那么我也希望你以后永远不要再提起或者做出类似的……” “我知道了!”周震远不耐的打断他的唠叨。之默微微侧了头看他一眼,笑了笑,继续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第一根烟很快燃到了尽头,从兜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有点气恼的把纸盒攒成一团,用力的扔出护栏以外。“之默,我知道我这个人很差劲。我不是个能够很好的控制的欲望的人,也没有人这样限制过我。” 之默静静的听着,感觉震远在他身边坐下,“可是,昀庭不是。他是一个好孩子。我们的老家并不是这里,而是n市。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家离的很近,关系也很好。后来我父母在车祸中丧生,是昀庭的父母收养了我。我们一起上到高中,成绩都还不错。昀庭的父亲是一个警察,很负责任的警察,和你父亲一样。” 之默睁开了眼,只看到震远背对着他,微微弓着背,手指在地上不知道画着什么。 “昀庭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很美丽的人,对我非常的好。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和昀庭吵着要吃冰淇淋,阿姨就出去给我们买。可是过了很久阿姨都没有回来,我们很着急,出去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后来叔叔下班回来了,他是一个好警察,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他和我们一起的找,终于在河滩上找到了阿姨。她……她被人强暴了,然后勒死,尸体就扔到河滩上。” 之默一惊,悄悄的坐起了身子。 “尸体是昀庭发现的。当时就已经傻掉了。我和叔叔赶过去的时候他就站在阿姨的尸体边发呆,连话都不会说了。叔叔非常的愤怒,发誓要抓住凶手。可是……”震远苦笑的一下,“正义这种东西并不是所有的时刻都存在的。那个凶手有钱有势,在很多人的帮助下证据也搜索不齐。有一天晚上,很晚了,昀庭把我叫醒,说他看到叔叔出门了。我让他睡觉,不要担心。可是第二天警察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才知道昨天晚上叔叔杀了那个凶手,然后自杀了。” 之默犹豫着开口,“他……有些不负责任。他还有孩子。” “你说叔叔么?”震远扭过头来,“可是我们理解他。那时候我们马上就要成年了,很多事情已经能够理解。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那么做的。” “可是,后来昀庭的父亲……” “被枪毙了。”震远看进之默的眼里,“法律就是这样,不是么?就像你在任务中杀了人质,也没有人因为你的初衷是为了救人而原谅你。不是么?” 之默有些难堪的别过脸。震远却抓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做的是对的。至少我这样觉得。”眼神温柔,表情真挚。之默觉的自己在这一瞬间会溺死在这片温柔里。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你做的是对的。他是杀人犯,他杀了人了,只有这样而已,至于原因经过所有的所有,没有人会计较那么多。而这一个人对他说,你没有错。他知道自己是错的,卤莽的,不负责任的。但也曾憧憬过有人会对他说,别介意了,我知道你只是想救他而已。可是没有,始终没有。包括自己的母亲。 之默迅速的低下头,掩饰住即将滚落的泪水。震远却不以为然的笑笑。继续讲他的故事。“昀庭是个很坚强的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从那时开始我就发誓要保护他。我也失去了父母,我知道他会有多么难过。我们都没有上大学,直接来到了s市,白手起家,直到有了现在的这个规模。之默,这个世界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黑白分明。我们做过坏事,可是却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我们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我们走私,偷税,行贿,每一项都够我们俩枪毙无数次。可是我们好好的活着,而且活的理所当然,比我们丧尽天良的人多的是,不照样一个个活的滋滋润润。” “为什么……要根我说这些……想要我的同情么?”之默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他觉得周震远说的不对,但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震远冷笑,“你的同情?有那个必要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让你明白,其实我说给你听根本也是多此一举的事,直接绑人应该才是最方便的办法。” “你!” 震远不及他出口,接着说,“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们,至少能理解昀庭。你在上军校的时候,我和昀庭见过你。那时你父亲刚刚去世,你也因为父亲的缘故一度非常走红。” 之默想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昀庭非常羡慕你,如果他的家庭没有发生这件事情的话,他一定也会和你一样,考军校,当警察,和他的父亲一样。不过这显然不可能了。”震远歇了口气,接着说,“不过我也很难理解的是,昀庭对你的羡慕终于变成了迷恋。我想他可能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他永远无法实现的理想。总之就是他像陷入热恋中的少女一样不断的在我耳边提起你的名字,直到我听了这个名字就有呕吐的冲动为止。”震远一阵苦笑,“啊,那真是非常难挨的日子。” “可是几个月后我就和他一样永远丧失了当警察的资格了啊。” “但就是因为这几年的时间,昀庭都没有改变初衷才让我感动。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玩玩而已。谁想到是这么多年,所以看到你出狱我们才会这么的迫不及待。顺便一说,也是你自己先撞到我们这边来的。” 之默一时语塞。两人个人半天没有说话。风渐渐的大了,天空很低,被扯的支离破碎的云朵丝丝缕缕在半空纠缠。周震远站起来,“很抱歉又打了你。不过你这个孩子从来就不知道听话。” “等一下。”之默叫住正在离开的震远。 震远回头,看他从地上站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不是喜欢这样?” 震远耸了耸肩,“习惯就好。” “习惯?”之默冷笑,“强迫一个人,直到他习惯?” “你放心,昀庭不会对你做那种事,他动了凡心了,想要你的心大过要你的身体。” “那你呢?”之默突然问,“是欲望还是感情?” 震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阴郁,然而片刻后又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是前者,你一定不好受,但如果是后者,我自己会掐断它。陈之默,我研究了你6年,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拥有完整的前因后果。” “你……”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爱上朱昀庭,实在不行就自我催眠。”周震远冷酷的笑了。 陈之默这才发现,在这种强势的人身边自己只有苦笑的份,半天也只挤出一句,“你说的到容易。” 周震远没说话,转身正准备离开,就看见天台的门被人推开了,走出来的人是朱昀庭。看到之默和震远都在这里,笑了笑,表情却不是太好,“你们都在这里啊。” “恩,我刚才和之默说了些事情。”震远说着,搭上昀庭的肩膀把他往外面带。昀庭却倔强的站在那里,“等……等一下,我找你。有事情对你说。” 之默见状识趣的避开,“那,我先走了。”略有些慌张的从二人身边走过,感觉昀庭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即使故意不去看,也可以感受的到那道炽热目光的追随。 细心的替二人关好门,之默缓缓步下台阶,突然觉得心里像丢掉了什么东西似的,轻松了,却也觉得有些许失落,心神恍惚间,感觉到周围有人似乎在说他的名字。抬起眼就看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医院的大厅,很多人迅速的转过头。想起刚才自己是被震远扛上天台的,顿时觉得脸上像烧着了一样的火热。忙加快脚步走回到母亲的房间。 母亲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各种仪器以一种异样的协调发出平稳的声音,单调的声音催眠似的让之默陷到繁复的思绪当中去。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周震远和朱昀庭不断纠缠自己的原因。看似非常值得同情的故事情节,却完全是以他们的意志在编写。他可以理解昀庭的死心眼,但自己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他没有恋爱的经历,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曾经的豪情万丈,今天的心如止水。想起昀庭在自己面前的眼泪和所有煞费苦心的安排,觉得感动的时刻也觉得不可思议。爱一个人竟可以到这种地步么?成痴,成魔。只为了喜爱的那个人能多看自己一眼。温柔的话语让自己身在天堂,一个冷漠的眼神就又把自己打回地狱。爱情,这就是所有的人都在追求的爱情?转瞬又想到周震远。最初的时候他尊敬感激震远,他强大得让自己只能仰视。即使在知道这个人玩弄了自己又迅速的撇清关系之后,也只能在苦笑间暗暗佩服,他就是这样的人,单纯的对强者的崇敬。 之默一条条的试图理清自己的心情。如果说自己现在的心烦意乱是因为周震远对自己的逼迫,那么心底隐隐的不甘心和异样的苦涩心情又是什么?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算了吧。就听他们的好了,那个时候想到周震远就觉得那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不管如何他都可以替自己顶着,如果答应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看到冷酷而自制的周震远,第一个感觉是浓厚的失落而不是别的。看到周震远为朱昀庭所做的一切努力,说没有一点嫉妒和羡慕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滑过,会不会……是……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人呢? 自己被自己的想法震的说不出话来。就在此刻,有护士推门进来。“陈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啊?知道了。”迅速的收拾起混乱的思绪,出了门。看到走廊上站着两个穿警服的人,愣了一下,想起可能是来过问烈士家属补助使用情况的,不过到现在为止,所有的钱都是周震远他们出的,自己并没有开始申请报销帐单啊。 “你就是陈之默吧。你的父亲是陈进良。”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么?”之默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一直到现在还对穿警察制服的人感到恐惧,可能还是当初留下的伤痛太深了吧。 “我们是检查科的。我们在最近的内部纪律审查的时候,发现有在执行任务的期间对辖区内的摊贩征收过不合规定的费用的情况。而且这样的事并不是特例。” 之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警察就是这样,永远要用最复杂的话说最简单的事情,先给人心理上的压力似乎已成为本能。之默只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直学不会这样,除了经验问题,说不定自己本就不是学这行的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并不是警察。” “拒我们调查,这笔每月数目不小的资金当初都是从你父亲手上经过然后就再查不到流向了。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这件事情,提交你们家所有的资产证明以及……” “这根本不可能!”之默激动的大叫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两名警察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脸,“陈先生,你也当过警察,应该明白事理。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去揪一个去世了的人的小辫子。” 之默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终于咬着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配合调查的。” “还有一件事情。” 之默抬起头,接二连三的麻烦已经让他应接不暇,想起来也不在乎多这一件半件。 “在调查期间,市里会停发你们家的烈属补助,医疗费也停止报销,如果调查之后认定没有问题,这部分钱会照常补上。” 之默看了两个警察半天,发现自己居然还微笑的出来,“好的。我明白了。” 两个警察潇洒的离去,只留下之默一个人站在走廊的中央发呆。补助停发,住院费报销不了,这意味着所有的开销都要依靠自己工作赚钱。可自己一个月加起来不过800多块的钱够干什么呢?再说母亲住院,他没有办法正常的去上班……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周震远和朱昀庭。 之默身子猛的一震,依靠他们?!那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坚持的是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有这样凑巧和倒霉的事情?!真印证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恶!之默握紧了拳头。 “陈先生,陈先生……你,没事吧。”一名护士看到之默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忍不住担心的叫了他两声。 “啊,我没事。”回了回神,看到周围越来越多议论的人群,之默觉得心烦意乱,低着头进了母亲的病房,把门反锁上。 “妈妈……”眉头忍不住越皱越深,该怎么办呢?抬起头,深深的出了一口气。窗外,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几片流云在人毫不觉察的情况下缓缓滑过……不适合人忧伤的天气啊…… 之默的眼光突然集中在一点。天台!从这里看的到天台!周震远和朱昀庭还在上面。 之默控制不住的走到窗前。昀庭好像在哭,低着头,肩膀耸动。而这个时候周震远就走过去,从背后圈住他的肩膀,像哄一个孩子似的晃啊晃啊,直到……低下头去,停留在昀庭的颈侧。 之默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怨恨?嫉妒?突然发现命运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如果,自己的母亲没有病,自己就不会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如果,没有那两个人的纠缠,自己现在面临着恐怕就是走投无路。注定好的么?之默苦笑,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虽然他现在能做的无非是对周震远说一句拜托,但是这句话之后,自己就不在有站直身板说话的立场。相当于自己对他们的妥协。周震远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买不到一个人的心,一个人的尊严,有关系么?陈之默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用金钱压人,却也没料到自己也有被三斗米压弯腰的时候。 “那件事情我听说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之默这才发现周震远和朱昀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敲门你没有听到,就让护士开了门。” “哦。”之默应了一声。 周震远继续说,“刚才的事我听外面的人说了。不过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这件事情我多少还知道一点,是上面有人在使坏,被查出来就想到找上你父亲,来个死无对证。” 之默不说话,等着周震远开出价码。他们要的无非是自己,也就是自己这个身子可能还值点钱。之默脸色有些发白,现在站在他们面前,感觉就像一头待价而沽的牲口。 周震远却似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会派人去给他们提个醒的。至于现在你母亲的医疗费……” 昀庭抢着说,“那是我阿姨,我来负。” 震远看了他一眼,“以你现在的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这笔钱。所以……” 之默垂着眼,等他最后的要求。 “我想先让你在公司的保安部做主任。试用期一个月,没有薪水。你如果想以后还能有点作为的话,就把你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我记得你在学校的时候成绩还算不错,希望你还没有都还给老师。” 之默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昀庭也在一旁非常不满意的说,“我说过这钱不用他还!” “他也是个男人,他不还钱谁还?你喜欢他想帮他我可以理解,不过我希望你有点理智。”周震远语气严厉,说的昀庭在一旁涨红了一张脸。 “谢谢。”之默很突然的笑了一下,整个人都看着轻松了许多,“我会努力的。” 昀庭一转身出去,面色不善。 之默愣了一下,收住笑容,“他……” 震远笑了笑,“没关系,小孩子吃醋了。” 之默觉得自己笑不出来。 周震远拍了拍之默的肩膀,“别介意了。你不想这后半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吧。我们给你机会,再来一次。” 之默低下了头,“为……为什么?其实你们今天如果稍微要挟我一下我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震远呵呵的笑出声,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说过,金钱是买不到人心的。而且,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接受不了昀庭,不仅仅因为他和你一样是个男人。而将来就很难说了。之默,你在一点点的改变,你没有发觉么?” 之默猛的抬头,看到的是周震远笑的高深莫测的脸。“我……变了么?” “不是说你变的不好了。其实你真正走进社会没有多久,现在才开始适应而已。我不过稍微推了你一把,根本目的无非是让你真正溶入我们,爱上昀庭。” 之默苦笑,“你还真是费劲了心思。” “看着一个人成长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啊。”特别是看着他逐渐堕落。周震远这样说道,却忍不住在心底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可惜之默没有丝毫的觉察。胸口酸涩,眼前这个能够运筹帷幄的男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自己爱上另外的一个人,这份心思让他动容。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可以无所顾忌爱上一个同性的话,心底浮现的第一个人名不是朱昀庭啊。 很轻松的笑起来,有多苦涩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不敢让他看出一分一毫。这个人的冷静和自制超出想象,绝不是自己这种优柔寡断的人可以受的了的。喜欢上周震远并不奇怪,可以自己给自己一份完整的解释,可惜他一定不会这么想,如果到头来告诉他自己爱上的人是他,他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呢? “之默……” 从幻想中惊醒,眼角眉梢还都是笑意,“什么?”看见震远眼睛里有某种东西一闪而逝。 “啊,没有。你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睡了。”手不自觉的抚上那双经常充满忧郁的眼睛,“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之默往后退了半步,不着痕迹的退开,“多谢。我知道了。”顿了一下,无奈的苦笑,口气放轻,似乎只是在开玩笑,“别这么乱温柔一把的,毁了这么好一张酷哥的脸。我可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抗拒的不了你随时随地散发的魅力。万一我回头爱上你了,可别吓哭哦。” 周震远一下子呆住了,脸上阴晴不定。他少有这样明显的表情,之默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半天才见他缓过劲儿来。“放心,朋友之妻不可戏。”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汹涌的暗潮,几分真几分假,再没有人说的清楚了。 第五章 未来在陈之默的眼前一瞬间开阔起来。母亲的病情稳定,父亲的调查案很快因为案情的日渐明朗而结束。他自己也有了新的工作,每天穿着西服打的上班,仪表堂堂引得邻里羡慕不已。陈家的孩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这个不一样里面大概是有多种含义的。但之默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有机会东山再起。从监狱里出来的人都带着比别人鼓了很多的档案袋,看看再犯人员的比例,就可以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陈之默是例外,例外中的例外。 打开办公室的门,秘书就跟了过来。递上一叠资料,“陈主任,这是从日本订购的保全设备的资料。你看一下,日方还在等答复。” “我知道了。”之默坐到办公桌前,随意扫了几眼资料。秘书把茶水泡好送进来,看到之默皱紧了眉头。“有什么问题么?” “啊,没有。我不想被别人打扰,请把门关好。” “好的。”体贴的秘书小心的退了出去,留之默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沉思。说实话,他这个保安部主任当的并不轻松,越是了解越觉得从后脊梁散发出阵阵凉意,像中了陷阱似的感觉。一开始,他还不明白当初周震远对他说的,记好学校的课程是什么意思。来了才发现远云公司的保安系统非同寻常。不仅是最高级别的设备,甚至还有一套完整的对外侵入体系。就像现在他手中拿的这份资料,是一套世界一流水准的监听系统。他们想干什么?当自己是fbi么? 有些不耐的敲着桌子,之默觉得自己很有要和周震远商量一下的必要。触角伸到s市之外的专业情报网,多个固若金汤的分公司,这可能是一家普通公司能做到的事情么?如果是自己上了贼船,至少要告诉自己该干什么吧。 门就在此时被打开,之默有点心烦,“我不是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么?” “我也不行么?”有点委屈的声音。 “昀庭?”之默笑了起来。时间久了就看到昀庭的可爱。和他当初猜的没错,昀庭很有些领导才干,口才出众,应付各级领导说什么是什么。他看事情很准,下手也够快够狠,可惜的是没有常性。往往是自己大手大脚往前冲,周震远就给他安排善后,事无大小,无一不妥帖,配合的天衣无缝。 不过在之默面前,昀庭就又是一份小孩子的心性。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只有在自己面前昀庭才会有这样的表情,这是连周震远都没有见过的天真的一面。每每把大事一交代,昀庭就溜到之默这里打发时间。时间长了,之默竟也容忍了他这任性的脾气,只当是带个弟弟,却忘了论年纪,昀庭还要长他五六岁。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我才进来几分钟而已。” “阿远今天心情不好啊,我刚进办公室他就嫌我烦,把我撵了出来,我只好来你这里了。” 之默听了好笑,也觉得周震远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容易。“那你就又跑到我这里捣乱?我也有事情要做。” 昀庭苦着一张脸,“不是吧。你也要赶我走?我保证我不捣乱,就坐这儿看书。”走到办公桌前翻了本《军事天地》出来,看到之默手中的资料,“这是什么?” “在日本定的设备。” “这么快?我看看。”昀庭自己动手抢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翻的津津有味,“这个怎么样?最先进的。这下我能连市长和他那宝贝小秘调情的话也听个一清二楚。”昀庭兴奋的指给之默看。半天没见反映,扭过头看到之默看着他面无表情。 很少能见到之默这样的表情。刚开始自己见之默的时候,他也是很尴尬很放不开的样子,后来就渐渐有了笑容,也不会和自己真的生气。他当然很开心之默终于肯对自己好。可是今天……昀庭咽了口吐沫,有点紧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我一直想问你们了。”之默缓缓的开口,“你们公司究竟是干什么的?居然用的着买这种设备。” “是我自己喜欢。没别的意思。我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是想要军火来着,可是阿远不准。” 之默顿时有吐血的冲动。“有钱不是这样乱花的!” “反正也是花嘛,而且这东西除了玩也是有好处的啊。不然你以为检察院那帮人能那么快揪出警察局那堆老鼠?”昀庭说的不以为然,之默却是震了一下,“原来还是你们在中间搞了鬼。” 昀庭这才发现自己失了口。陈之默对正义有一种强烈的信任感,坚信能查出真凶还父亲的一个清白,周震远却说,等到查出真凶黄花菜都凉了。于是辗转送了点小材料过去,斩草除根。这事自然没敢和之默说,都知道他特别厌恶用权势和金钱砸人,再说,他绝对不愿意欠昀庭和震远的人情。 “那个……嗯……就是稍微打了个小报告。嘿嘿。”昀庭嬉笑着带过,希望之默不要在这种事情纠缠不清。在他看来,之默和震远都是脾气奇怪的人,震远对之默很好,之默却不领情。而且之默不像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不然以之默那种性子,不闹的鸡犬升天才怪。想到这里昀庭打了个寒颤。之默发脾气很可怕,但是最可怕的还是震远。 谨慎的盯着之默,看他翻着手里的资料并没有要发怒的样子。“喂。喂?”小心的叫了两声。这个人不会已经是气傻了吧。震远知道了会杀了他。 “算了。多谢你们的好意。” “哎?”反到是昀庭不敢相信,以他对之默的了解,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算了的。可是话说回来,之默能到他的身边,愿意在他的公司工作他当年如何预料的到?还是震远说的对,人都是一点一点被改变的。只要把他的道德底线压低一点,什么都会自然而然的成为可能。 然而不等昀庭高兴一会儿,之默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还记得么?” 昀庭吃了一惊。这个人他当然认识,在之默来之前,这个人就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保安部的主任。 之默也没有废话,流利的背出这个人的资料。“曹建,36岁,金融学院的高材生,在远云集团工作了8年,一直任保安部主任。在今年4月,因车祸意外死亡。” 昀庭面不改色,“怎么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可惜死的早。不过你也要感激他,不然你哪里来这么好的位子坐。” 之默不说话,冷冷的看着朱昀庭,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从办公桌上跳下去。“哎呀,你快点决定要哪款机器吧。我要看书了。”拿杂志遮住了脸,躺到沙发上不再答话。 半天,之默又问,“真的是意外死亡么?” 昀庭的身子猛的震了一下,跳起来把书扔到一边,“你不好好工作老想这些干什么。”忿忿的准备离开,就见周震远倚着门框嘴角含笑。 “你猜对了,不是意外。” “阿远!”昀庭吓了一跳。 之默也被周震远的坦率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话竟也被硬生生打了回去。张了张嘴,面对周震远的坦白反到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不是我们心狠手辣。只是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又以此来要挟我们,”震远耸了耸肩,“我还不想死。” 之默想咬了咬下唇,“那……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抬起头瞪着震远,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还偏偏要让我知道。你不怕我会把这些事情揭发出去么?” 昀庭吓的不知如何事好,“之默……阿远……你们,我……”想站到两个人之间,却又被两个人肃杀的气势吓倒。当初自己就不太赞成这么快让之默了解到这么多的事情,震远却说,现在不多逼逼他,难道他自己就会学乖了? 没有办法反驳,却也在惴惴不安。看得出之默的妥协和改变,可他的道德底线到底在哪里,昀庭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只有周震远一个人才能明白。 “疑者不用,用者不疑,这是我的原则,再说,即使你要告,也要能成功才算数。”周震远平静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威胁,那份自信,无懈可击,“而且……”他稍微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你不觉得可惜么?” “可惜什么?”之默反问。 “毁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之默一愣,随即沉默下来。毁了他们,意味着毁了自己最后的机会,即使自己得到一个“最佳劳动改造奖”,也无法像现在这样,给自己创出一片新天地。之默惊愕于自己会有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却也在这片巨大的诱惑前停滞不前。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出警校大门的热血青年了,他的经历足以让他曾经单纯的思想变得世俗。 面对之默的犹豫,周震远到显的胸有成足,走过去拍了拍之默的肩膀,“路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我们没有逼你。”从兜里掏出了一套钥匙丢给之默,“书架后面有一个保险箱,详细的资料都在那里面,你一会儿自己看看。到底要怎么做,随你。没问题的话晚上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震远招招手把躲在一旁的昀庭拉过来,“我们先走吧。今天别打扰人家了。”昀庭乖乖的跟在震远身后,又不放心的看了之默两眼。想说点什么,又觉得现在最没必要的就是鼓励或者劝导,于是放弃。 之默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声,“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故意给我的压力对么?!” “相信你?”震远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小莉,你进来一下。”这是之默秘书的名字,她一直在之默办公室的外面工作。 几乎是应着声音消失的轨迹,小莉走了进来,“有什么事情么?” 之默愣愣的看着他们俩。他一直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是有监视系统的,他的一举一动外面的秘书都能知道,这样想来,他的所有行动周震远应该也都能看到。仔细想起来其实并不奇怪,公司订购的大批先进的监控设备,不可能只对外不对内。 “我明白了。”之默坐回转椅上,开始重新整理文件。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太多,其实在心底的某一处他自己也知道,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一切都无法控制。 震远拉了昀庭离开之默的办公室,昀庭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阿远,你说之默会不会不答应?他脾气那么倔,又嫉恶如仇,他……” *** 也许是周震远的别有用心,也许只是巧合,之默在车上一路发呆,到了抬头才发现是一家火锅店。火锅这东西,老少咸宜,不分贵贱,几个人抱着口大铜锅往那一坐,吃的都是一碗饭,要的就是这份热闹和亲密。 之默看了眼震远,咧开嘴笑了一下。 “怎么,不喜欢吃这个么?”细心的昀庭立刻发现,捏了捏之默的手掌。 “不是,好久没吃了。我以前吃这个瘾特别大。”冲昀庭笑了笑,率先走了进去。 红红的锅底,飘着几片葱姜,看不清楚底料究竟有什么秘方,光闻着这一阵阵的料香,就让人觉得食欲大振。可惜饭桌前的三人都似各怀心事,一个个盯着锅开水沸,动也不动。饭店大堂里人声鼎沸,雾气缭绕,就这一桌子的人看着古怪。 周震远托了下巴冲之默笑,“你确定你不吃么?你再绷着张脸昀庭可要把脸伸到酱料里了。” 昀庭猛听到自己的名字,回了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碗盘发呆,头几乎要低到酱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夹了羊肉下锅,“快吃快吃啊。水都开了。”这第一筷子的肉给的是之默。 之默没拒绝也没感谢,低着头表情凝重,就像刚才所有的话都不是对他说的一样。半天,才低声问了一句,“现在,还有可能收手么?” 昀庭一愣,“什么?” 震远却似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在这里吃饭,不要说这个。” 之默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精光闪烁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气,却用一种三分鄙薄的语气和他说话,“这地方不是你选的么?这不是你给我的最后期限么?” 周震远也不介意,悠闲的涮着羊肉,“你要说我也没问题,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 “那回答我。” “没可能。”筷子清脆的落在瓷盘上,和他的回答一样干净利落。 之默和昀庭同时变了脸。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公司不做那些生意,不也能赚个满盆满钵。当初你们**可以理解,现在功成名就为什么不能收手,钱是赚不完的!” 震远一口酒喷出来,笑的几乎岔了气。没有解释,反到是昀庭在一边陪着笑脸,说不出的尴尬落寞,“不是的……上山容易下山难的。” “你还真天真。”震远一口吞下了小白瓷杯中的上好白酒,看着之默的眼神满是嘲笑,“你好歹看看警匪片,也知道当了坏人想当好人是不容易的。而且你也会知道,坏人也是可以当正面角色演的。单看你从什么角度看了。” 本就脸色苍白的之默此刻更是面色难看,同样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片刻脸上就染上了层丽的绯红,眼睛也更加明亮,坚定。“那就让我做,我不信脱不掉这只尾巴!” “之默……”昀庭吃惊的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 之默苦笑,却兴起几分幽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震远再次笑出声,“你当自己是救世主么?” 之默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猛喝了一杯的缘故,这一瞪几分嗔几分怨,看的震远再次心头狂跳。“你就当我自己骗自己不成么?” 昀庭急忙出来打圆场,现在至少可以明确的是,之默愿意跟着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能弄掉最好,弄不掉也无所谓,只要有之默在就好。“别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替之默倒,也替震远倒。这两个人就像抗上了一样,左一杯右一杯,酒多话多,像知己般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扫刚才的冷场。昀庭也在笑,唯一一个也许是出自真心笑的人。看着身边这两个他最爱的人,一个是陪伴他长大的兄长,一个是他迷恋的爱人。他觉得自己何其荣幸,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得到的东西。 一局饭终,之默和震远两个人都喝的烂醉如泥。之默可以理解,一向冷静自持的周震远也喝成这样却是非常的少见。然而同在兴奋中的昀庭并没有在意这些。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把震远和之默扶上车,自己坐到驾驶座。“阿远,我先送你回家啊。” 回过头看着窝在后坐上的两个人,震远半倚着,之默则躺在他的大腿上,两个人都已经睡的不醒人事。 昀庭有些坏心眼的猛的启动,让那两个酒鬼一起滚到车座下面,可惜他没有看到的是被惊醒的震远费力睁开双眼,看到之默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时下意识的动作。“我也喜欢你啊……笨蛋。”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之默的唇角,轻的让人感觉不到真实。 “死鬼,到了!醒来了!”没什么好气的把周震远从车里拖出来,这两个家伙居然在车座底下也可以睡的着。打开车门看到震远压在之默的身上,火气顿时就升了起来,不心疼震远,而是心疼之默这么单薄的身子怎么能被他这么在身下垫着。 把震远靠着车子摆好,先冲进去把压在底下的之默救出来,在后坐上放稳了,回头看到震远已经滑到了地上,又好气又好笑的把他拽起来,突然发觉自己变的私心了,若是以前,他不认为有人可以让自己把震远放到第二位。心里一软,拖着震远的动作也轻柔了起来,“乖。下次不要和之默这么比着喝酒,要死么?你死了可没有人心疼。” 震远住在6层,按了电梯上去。昀庭有他家的钥匙,也省的在震远身上乱摸。扶了他进去,扔到床上,想着应该让他洗个澡或者先把衣服脱了。又挂念着车子里的之默,匆匆找了床被子给他盖上就冲了出去。 这时候的之默已经醒了。坐在后座上一脸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昀庭坐过去拍拍他的脑袋,“喂。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震远很能喝的,不过看你也不差了。” 之默眨了眨眼睛看他,像是什么都明白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突然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啊?” 昀庭被问的一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不否认,“是啊。我很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为什么呢?会喜欢一个人?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之默很困惑的表情,然后在后座上躺下。毫无防备的样子让昀庭心底的那股欲念瞬间迸发出来。“我也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了。”俯下身去,轻吻那片红润的**,因为喝酒,比自己略高的温度,粉嫩的双颊。昀庭无法抑制的一点点舔拭过去,把之默抱在自己的怀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咒语般让之默无力挣扎。 不远处的阳台上,六层的阳台上,周震远透过没有关上的车门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转过头来,靠着阳台的栏杆缓缓的坐下。竟是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该死!”昀庭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止住自己的冲动,“之默,之默,醒醒,醒醒。”轻轻摇晃着因为刚才那个过于激烈的吻而昏过去的之默。“我送你回家。” 之默睁不开眼睛,把身子拼命的往车座里面钻,“不……我不回家……” “之默,要乖,听话。赶紧回家睡觉。”天知道他多想抱住之默不放手,可是他不想伤害自己喜欢的人,特别是现在,在他喝醉了酒不甚清醒的时候。 “妈妈……会说的。”皮革的触感显然不及人的肌肤,辗转了半天的之默终于又攀上了昀庭的胸膛。舍不掉,放不开,昀庭一瞬间呆楞在那里,所有的努力全部宣告白费。昀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甚温柔的推开之默,“我们不能在这里,乖,我们要回家。”迅速返回驾驶座,踩下油门,飞一般往回开。 昀庭的家是一幢独门独院的别墅,车在车库一停稳,昀庭就跳出来拉开后门,扶着之默坐电梯直进客厅。有佣人过来帮忙,却被昀庭喝开。几乎是抱着之默一口气进了卧室。 直到把之默平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昀庭才微微的呼出一口气,看着似睡非睡的之默。他似乎很难受的样子,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打湿了,一缕缕粘在上面。昀庭拨了拨他的碎发,凑到他的耳畔,“之默……之默……还是很不舒服么?” 之默不安稳的在床上翻滚着,眉头皱的死紧。“水……水……”微弱的声音。 昀庭手忙脚乱的四处找水,拿过杯子坐到床沿,想了想,自己先趴了过去,“之默,水在这里。” 之默下意识的仰起头来寻求水源。昀庭喝了口水,然后吻了上去,一点点将水度给之默。这少许的水根本解不了之默的干渴,之默干脆自己动手,不断攫取昀庭口中的湿润。 “别急别急,我给你水喝啦。”昀庭笑着拉开八爪鱼般缠着自己的之默,喝了口水,再度吻了过去,一次又一次,直到之默心满意足的累倒在床上,自己也在床的一侧躺下,温柔的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此时的之默有一种和平日不同柔美,在震远面前他会显的很紧张,在自己面前又很有一副大人的样子,只有现在,他才像一个20多岁还依赖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如果不是这么多的变故这么多的遭遇,他就应该是现在的模样。 昀庭顿时生出无限的感慨,这么多年的期盼,这么多年的等待在某一时刻变成真实,仍然虚幻的让人不敢相信。一遍遍抚过之默的脸,用嘴唇虔诚的抚遍他的全身。昀庭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之默……我喜欢你。”在爱人耳畔倾诉着,昀庭满心只有取悦他的念头。脱掉之默的衣服,唇舌在对方光洁的身体上点燃无数的火花。之默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整个人像在梦中一样。他觉得很热,有人在吻他。那种感觉像那一日震远对他做的事情。可是也不一样,震远的吻不会这么温柔。那是一种强势的,霸道的吻。 “之默……我爱你。”耳畔的爱语一句句清晰的传进大脑,之默伸开双手立刻抱住了一具温暖的身体。是震远么?……“我也喜欢你。” 昀庭猛的抬头,之默的脸上因快感和痛苦交织出艳丽的画面,他口里吐出的字句是……“之默,你……喜欢我么?”不确定的再度询问。 之默在他的怀中磨蹭,“喜欢你。” 无以伦比的喜悦顿时席卷了全身,昀庭低下头更加卖力的取悦之默。直到之默挣扎着尖叫着,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手中达到顶点。 疲惫的之默在昀庭的怀里昏昏欲睡。昀庭不甘心的拍了拍他的脸,“累了么?好没用啊。”之默像挥苍蝇似的拍掉他的手,让昀庭又好气又好笑。虽然自己一直兴奋过头只顾照顾之默了,可是昀庭觉得自己心里的满足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甚至比一次完美的性爱还让人觉得心情愉悦。昀庭有些哀怨的躺到之默身边自言自语,“舒服了没?你这个家伙……难道我比较喜欢让你抱?”昀庭自己笑一笑,伸手将之默更紧的搂向自己,“不管了。反正我好喜欢你。” 闭上眼,几乎在下一秒就直接进入梦乡。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 睁开眼睛,之默就让随之而来的头痛折磨得恨不能溺死在床上。想翻个身再睡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那张狭小的单人床,身侧还有人抱住了自己。之默一惊,头痛似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扭过头看到昀庭赤身裸体的抱住自己,头枕在自己的胸口,只觉得眼前一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怎么会?他居然……和昀庭?! 昨天晚上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到自己的脑子里,逼着之默不容拒绝。之默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 昀庭在这个时候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之默仍然在自己身边,绽开一个微笑,“早安。睡的好么?” 之默不知道如何答话,直直的看着昀庭。幸福中的昀庭并没有觉察到之默的异样,做起来给了之默一个早安吻,然后把他压倒在床上,“你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现在头应该还很疼吧。再睡一会儿吧,我让人给你熬点粥喝。”体贴的替之默把被子掖好,忍不住又偷了几个香,这才穿了衣服下床。 “昀庭……”之默终于开口。 “嗯。怎么了?不舒服么?想要什么?”昀庭立刻扑了过来。 “没,没什么。”勉强笑了一下,之默索性闭上自己的眼睛。这事情需要他自己想清楚想明白,任何人的解释都没有用,他只能自己对自己解释。解释,如何是先跟周震远,又跟朱昀庭,而实际上,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抱自己的是震远。之默觉得内疚,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不起的人是谁。 昀庭哼着小调下楼,让人给之默煮点粥,自己先到浴室洗了个澡。只洗到一半就听到外面自己的手机响个不停。关了闸门出去,没想到是震远打来的。 “啊,起的好早。我还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昀庭打趣他。 周震远却是认真的音调,“我哪有那个闲功夫睡觉。昨天晚上香港那边没把我的电话打爆。” “怎么回事?”昀庭感觉不对。 “从印度尼西亚过来的那艘船被香港那边扣住了。” 昀庭一惊,“怎么可能被香港扣住?!” 震远停了下,接着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已经定好机票了。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中午12点的飞机,你和我一起过去。” “可是……”昀庭皱眉,事情太突然而且之默还…… “哪那么多废话啊。我知道陈之默现在在你的床上。回头安排他跟过来就好了。他也是个男人你不用这么紧张。”震远难得对昀庭语气严厉,甚至称的上是发怒了。昀庭只当事情紧急让震远心烦意乱,惟有的一点尴尬也被震远喊了回去。忙擦干身子套上衣服就往卧室冲。 反到是电话那头,周震远放下电话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额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的报应,居然也可以验证祸不单行。 *** “之默之默!” 之默仍坐在床上发呆就看见昀庭火烧屁股似的冲了进来,吓了一跳。 昀庭一边说一边满屋子的收拾东西,“香港那边出了点事情,我现在要和阿远马上过去一趟。你晚些也要过去,看阿远的形容,麻烦似乎很大。”昀庭扯了一个大包猛的冲到之默跟前,“对不起……” 一张清秀的面孔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之默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昀庭顺势揽住他的脖子,附上一个吻,“等我回头补偿你。”说完不等之默反映挥了挥手就冲了出去。远远的还能听见他大声对佣人吆喝的声音,“粥熬好了赶紧送上去,我先走了!” 偌大的房子终于安静下来,之默大字型躺在床上,努力的思索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忍不住苦笑出声,无论怎么样也没有想想过这样的事情不是么?比电影还要精彩,偏偏发生在自己的生活中。 “砰”,之默捶着床板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如果一直可以自欺欺人该有多好。 勉强准点赶到机场,震远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踩着提醒上机的最后一遍广播,震远根本来不及听昀庭的解释,拉了他直接上机。 昀庭咽了口吐沫,飞机起飞半天才鼓起勇气和震远说话。震远心情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好,从小一起长大,这点他还看的出来。“阿远……我……那个那个,对不起……” 震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对不起?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昀庭尴尬的笑,“因为……因为看你好像很生气。” 震远终于笑起来,捶了下昀庭的头,“臭小子!瞎操什么心!我没事。” 昀庭忙趁热打铁多探听几句,“那,香港那边……” “应该没太大问题,是临时检查,现在还没有查到咱们的船,所以我才急着赶过去,香港警察也是人,美元,女人,我不信有人能不心动。” 昀庭忙着点头,突然扑的笑出来,一脸的幸福,“不过之默不是。” 震远沉下脸来,可惜昀庭并没有发现,自顾自说的开心,“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也喜欢他这个样子,不卑不亢。本来我以为他落你手里怎么都完了,可是他居然没服你!阿远你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吧。若不是这样,我觉得我也没这么喜欢他。”昀庭开心的朝向震远,“昨天晚上他说他爱我了!真的你知道……”昀庭猛的一顿,“阿远……你不高兴?” “啊,什么?”震远回过神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那句“他说他爱我了”对他的影响大。震远顿时呆住了,脑子里有些反映不过来,之默说……说他爱昀庭?他已经爱上昀庭了?这确实是之默说的话?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啊,有么?我只是想……陈之默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到是很难想象。” 昀庭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嘿嘿的只是傻笑。震远别过头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很想现在就把之默揪到自己的眼前,然后……然后……他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样,之默终于喜欢上昀庭了,他的这么多的努力好歹没有白费,可是,他竟觉得不甘心,心底的那一丝丝愤怒和嫉妒像海藻般纠结在一起。瞥了一眼仍然沉浸在自己甜蜜中的昀庭,强烈的自责瞬间又把他攫住了。“昀庭!” “啊,怎么了?”昀庭一脸的笑意。 震远整理了下心情,“别笑的跟个白痴一样。” “你爱的人也爱你,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的。” 震远冷笑了两声,转过了脸。你爱的人也爱你?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爱的人是谁,如何知道那个人是否爱自己?一个想法突然在震远的脑海里出现,也许自己并不是喜欢上了陈之默呢?一时的好奇或者只是像以前一样短暂的兴趣,再看看身边甜蜜微笑的昀庭,这种想法又强烈了些。心底暗暗的念了几遍,整个人很快的恢复了一贯的轻松和自信。他对陈之默的,不是爱情。 第六章 大半天的时间,之默几乎溺死在昀庭的那张大床上。保姆送来了粥,之默让她放在桌子又沉沉的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一阵阵高过一阵的铃声吵醒。从被子里探出手来,一把将床头柜上的电话丢到地上。然而铃声依然不依不饶的叫嚣着。之默猛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床上想了半天,这才反映过来这应该是自己手机的铃声。 迅速的从床上跳下来,脚下一软,连滚带爬的翻开那一地的衣服,扒出自己的电话。 “喂?” “为什么这么久才接我的电话?” “昀庭?”之默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想把电话砸墙上的冲动,“我……刚才我在睡觉。”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昀庭一下子变的很激动,声音也变的有些尖锐,之默把电话举的老远,听着声音小点了才又重新拿到自己的耳边,“我很好。” 那一边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之默心里一紧,“喂?昀庭?” 电话里面沙沙的声音不是很清楚,昀庭的声音遥远的像从天边传来,“之默,我喜欢你。我现在很幸福。” 之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死死的攥着手机。昀庭的声音清晰了些,变得很轻快,“哎呀,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点不好受,第一次总是这样。我知道你不是同志,我觉得我也不是,可是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我昨天应该更温柔一点……”之默懵然想到自己和震远的那一次,顿时觉得心烦意乱,“你还有完没完?”话一出口之默后悔都来不及。昀庭是真心喜欢自己他又不是不知道,最终爬上人家的床绝对不是昀庭一个人的责任。 电话那边果然沉默了下来,之默咬着牙不说话。昀庭呵呵的笑起来,隔着那么远的线路仍然听得出几分勉强。“那个……之默,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 “你昨天晚上说爱我了……那,现在呢 ?” 之默一甩手把手机丢在床上。片刻又冲过去拿了起来,勉强压抑住自己狂躁的心情,“我可以选择不回答么?” “当然当然。哈哈,这种话……对了,阿远让你赶快过来,我不说了。”啪嗒,电话断了,之默二话不说把手机砸碎在墙上。随便翻了几件衣服套上,拉上门,却看见保姆捧着一部电话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先生……周先生……” 之默立刻拿起电话,“我是陈之默。” “是我,周震远。”及其普通的一句话,和平常一样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没有任何起伏。之默只觉得浑身一震,像被人用冷水在三九天当头泼下来…… “你坐今天晚上的飞机过来,机票30分钟后送到。” “我知道了。” 周震远没再说一句废话,直接挂掉了电话。之默把电话递给保姆,脸上带着最完美的微笑,“可以帮我再把粥热一下么?” 保姆诚惶诚恐的迭声答应,一溜烟就没影了。之默重新回到昀庭的房间,脱掉衣服走进浴室,然后认真的在衣柜里挑选合适的衣服。待一切收拾妥当,保姆端着粥轻轻的敲房门。 之默结过饭碗,随手关上房门。“在客厅吃好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 自从和之默通完电话,昀庭就一直是那张半死不活的脸,恍恍惚惚的和震远一起陪人吃饭,出了饭店的门径自走向车水马龙的大街,吓的震远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昀庭!” 昀庭回过神来,一副尴尬的表情。“那个……啊,我没太注意。” 震远瞪着他不说话,末了叹了口气,扯了他塞进车里,让司机开车自己和他一起坐在后面。车窗关得严严实实,墨绿色得帘子也放了下来。昀庭粗重的呼吸在这个密闭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昀庭……” “阿远……” 一口同声。两人微愕。 “我……” “我……” 又是一口同声。昀庭忍不住笑起来,震远的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你先说吧。” 昀庭收敛了笑容,“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抬头看了眼震远,“你想说什么?” “你都不像你自己了……为了一个陈之默,不值得。” 昀庭张了张嘴想辩解,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然后又急急的辩解,“不过我还是很冷静的,公私还不至于分不清楚。” 震远冷冷的笑,“是啊。一通电话就让你魂不守舍还差点被车撞死。” 昀庭一下子红了脸,吶吶的说不出话来。 震远觉得自己不用说什么了,多点无义。再多的道理说了也没用,昀庭不是不懂,只是人到了这种时候心智都会退化到幼儿园水平,情不自禁身不由己这些话本就是真理。 何况,自己除了比昀庭更会隐藏自己的感情之外,其余的强不了多少。 车停了下来,饭店的门童过来开门。震远走出车外,一扭头看到昀庭又在发呆,无奈的伸手又拉了他一把,“拜托你有点男人的精神好不好。” 昀庭想做个轻松的表情,可惜没成功,似笑非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哭。震远心里倏的纠结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上电梯。 “他跟你说什么了?你来的时候不是很高兴的么。” 昀庭不说话,专注的看着面前跳跃着上涨的数字。 “我想……陈之默毕竟是个男人,性向很正常的男人,事后觉得不太能接受应该可以理解吧。” 一个念头在震远的心里转了无数个弯,终于按奈不住轻笑着问出口,“你该不会第一次就对人家用了那种姿势吧,其实不是每个人都能……” “我知道,我没那么自私。”昀庭终于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他本来就是喝多了酒才会那么主动,我怎么可能第一次就对他用那种方式。况且那对承受的一方来说太痛苦了,我才不会会那样对待之默。” 唠唠叨叨解释了半天,昀庭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满脸都是一触即发的火气。震远觉得心里一阵轻松,虽然理智上压抑着这种近乎可耻的想法,可是那种愉悦感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了。 昀庭只喜欢男人,他不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有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占有感。如果仅仅是玩一夜的朋友,只要对方同意,他不介意从后位进入对方的身体,那给他一种强烈的征服感。然而对之默的那一夜,他以同样的理由没有和之默做到彻底,尽管肉体的纠缠仍旧使他们在欲望间挣扎到精疲力尽。 但是,不同。震远下意识觉得之默并没有完全属于昀庭。关于性和爱之间的区别,震远有一种近乎自欺欺人的保守。 “其实……我觉得之默他可能喜欢你。” 电梯门打开,震远刚迈出去就听到昀庭在身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手一抖,刚摸出的钥匙哗啦掉在了地上。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震远扭过脸来苦笑,顺势拣起钥匙打开房门。“快点进来洗个澡,我送你去展览馆。” 昀庭反到一愣,“去展览馆干什么?晚上之默就到了。” 震远叹息着摇了摇头,就知道这个人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有听到别人讲话。“海关的那个老头要约你看夜景,你答应人家了。” 昀庭立刻哭丧起一张脸,“不是吧不是吧。我答应他了?那个满脸肥油的家伙?!阿远,深更半夜的,就我一个人……” 震远立刻打出停止的手势。“打住打住,我知道那时候把你给卖了你也会点头的。不然我去赴约,你去机场接之默。” “不要!”昀庭立刻拒绝,速度快的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震远眯起眼睛笑。 “我……那个,我还是去应付那个老头吧。你先去接之默,然后给我打个电话……” “打电话说什么?” 昀庭涨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震远一乐,“小两口闹矛盾了是想让我帮忙调解吧。” 昀庭也不答应,站在一旁傻笑个不停。 “臭小子,快点去洗澡换衣服。”拍了拍昀庭的脑袋,震远踢了双拖鞋给他。 眼见着昀庭乐呵呵的进了浴室,自己才点了只烟站到阳台上吹风。 华灯初上,从这里看的到一片的灯火绵延入海。即使是在这20层的高楼上,也感觉不到夏日夜晚应有的宁静。听不清楚的声波起起伏伏的传过来,一架飞机呼啸着从头顶飞过……震远觉得一阵心烦,用手指掐灭烟头,一阵灼痛。忙展开来看,没有伤口,疼痛却依旧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清晰的存在。 听不见就不会想起,看不到就不会思念。 震远有点想在这种时刻想一想之默,却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自己和昀庭小时候的事情。自己父母死的时候震远还很小,没留下什么太多的痛苦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就是昀庭妈妈的那个样子,微笑着做饭,教导自己要照顾好弟弟。父亲则是经常不在家的样子,但是总可以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他,英姿飒爽。这个时候的昀庭眼睛里放出的光彩几乎可以耀瞎自己的眼睛! 昀庭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要考军校,要当警察。不像震远,从来就没什么长远的计划,隐约觉得跟着昀庭就好。昀庭脾气不好又容易冲动,震远却是万事不上心的淡漠性子。无所谓拥有无所谓失去,对任何事情都缺少应有的执着。 震远越大越能理解自己的性格,昀庭拥有的那种激情他并不具备,所以心甘情愿当昀庭的副手。 “阿远……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震远的沉思。微微一愣,这才发现那只烟蒂已经在自己指间揉的粉碎。 “瞎说什么呢,一会儿担心之默生你的气,一会儿又担心我生你的气。” 昀庭凑过来趴在他的身边,使劲往震远的身上挨,小狗狗一样撒娇的意味。 “多大了。”震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觉得身边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孩子还是无比的喜欢。 “刚才我说……我觉得之默喜欢你……你是不是生气了?”昀庭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震远不动声色,“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生气?”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帮我,我那样说你……好像很小心眼。” 震远呵呵的笑,“你会小心眼是因为你重视那个人。你喜欢他。不过我们俩要是同时喜欢一个人怎么办?” “之默?!”昀庭吃了一惊。 “也许不是他。说不定你不会爱他一辈子。然后……” “肯定会一直爱他的!”昀庭略有些孩子气的说。 震远没在这个问题上追究。“好好好,你喜欢他喜欢他。要是我也喜欢他呢?” 昀庭愣住,“真的假的啊?” 震远哈哈大笑,使劲捶了捶昀庭的后背,“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啊,这么快胳膊肘就像外拐了。不开玩笑了,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过去吧,小心点,别白给那老头那么多便宜。” “用你说!”昀庭一脸的骄傲。 震远走回屋里拿外套,突然听到昀庭在窗户外面非常大声的喊,“我爱周震远!我爱陈之默!” 回过头不及反映,昀庭一阵风似的冲进震远的怀里,力量大的几乎把震远撞翻在地。 “喂,很疼的……” 昀庭把头放在震远的肩膀上,在他的耳畔低语。“阿远,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别离开我好么?” 震远只觉得寒冷到骨头里,在这闷热的夏日夜里。昀庭,他终究还是看出来了。 *** “司机,直接开进去。”震远打车到机场,抬头看了眼显示牌,这才发觉自己记错了时间,航班在30分钟前就已经到了。让司机转了个弯直接进出口处,远远的看见之默拎着一个简单的旅行皮箱站在台阶上。 “上来。”震远打开车门露出个脑袋。“等急了吧,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时间。” “没有。”之默笑起来,似是带着几分欣喜。“还好,以为你堵在路上了。” “昀庭今天晚上还有个应酬,所以让我过来接你。失望了吧。” “怎么会。”一路上都在想见到昀庭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看到震远心里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能够暂时不见,最好。可惜还不及之默多开心一会儿,震远就递上了手机,“给昀庭打个电话吧,免得他担心。” 之默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表情明显到震远想装没看见都做不到。“打个电话而已,又不是让你上刑场,至于这么痛苦么?” “啊?……啊,没有,没有啊。”迟疑着接过手机,冷不防震远又一把夺了回去,“算了,还是我来吧。两个大男人还这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震远打趣,却没注意之默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喂。昀庭,我接到之默了,你别担心。那边没有事情吧……好,好,我知道了……回来再说吧,你小心点……我知道,好的。先这样吧。” “你怎么了?”挂了电话才发现之默面色难看,忍不住摸了下他的额角,“你晕机?” 之默微微偏头,躲开了。“没事。” 震远的手有点尴尬的留在半空,耸了下肩吩咐司机开快点,一路上两个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饭店,昀庭还没有回来。震远直接把之默的小行礼扔进了昀庭的房间。“你和他一个房间。” “我不要!”之默仍然沉着脸,站在客厅一动不动很干脆的拒绝。 震远好笑的捋了下头发,“你开玩笑呢吧,就两间卧室,难不成你想和我一间?” 没有震远意料中的脸红,之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睡客厅。” “别闹了好不好!”震远有点恼怒,“昀庭已经够让我烦心的了。你们小两口吵架别拿我当挡箭牌。” 之默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震远,震远丝毫不躲避他的目光,“看我干什么?倒是你,敢对我们家昀庭不好……” “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之默平静的说。 “哦,理由?” 震远点上支烟,在客厅一角的吧台前坐下,“喝红酒还是啤酒?” “我不是同性恋。” 噗。震远刚进嘴的红酒一口喷了出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之默之默,你太搞吧。第一次上床就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强暴了你,那么你和昀庭的又怎么解释?他又把你强暴了?” 话音一落震远就开始后悔,看着之默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里猫抓似的摸不着头绪,“喂……” 之默一拳打了过去,震远勉强躲开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疯啦!” 之默红着眼,恨不能此刻就把眼前这个人给生吞活剥了。“你和男人上了多少次的床,你到底是个什么恋!” 震远一把推开他,“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管!” 之默踉跄了两步,站稳了,随即也冷静下来,望着眼前这个几乎比铁都硬,比冰都冷的男人。“我会找个女人结婚。” 震远冷冷的笑,“好啊,如果你不顾忌那个女人的死活的话。” “如果是你呢?” “什么?”震远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说,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我不愿意跟昀庭在一起,你会怎么办?”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之默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震远呆住了。想过一千想过一万,都没有想过陈之默会把这最后的薄纱捅破。脑海中狂喜的浪潮过去,留下的是一片更大的荒漠。震远闭了闭眼,看着之默呵呵的笑。 “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我要对得起昀庭,对得起自己。” “之默,我对你的不是爱。昀庭比你重要的多。”说着,震远举起右手,一把黑色的手枪不知道何时握在了他的手上。 之默苦笑,“这是你的回答?” 震远不说话。 “你答应过让我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之默,和你的远大前程相比,你牺牲的不过是你的爱情。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乎这些没用的东西……” 之默彻底的绝望。他鼓起勇气做了说了,他一直告诉自己,有些事情你必须要面对,有些事情不可以一错再错……原来这盘棋上,他不过是一颗不听指挥的棋子,随时都会被舍弃掉,因为有的人不能输。 “我明白了。”之默轻轻的笑,不甘,认命,多少的寥落愁绪全部掩下。震远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之默……” “震远你干什么!”一个声音叫起来。昀庭刚推开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副景象。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想什么呢,之默没见过真家伙,我拿给他看的。”震远反应极快,迅速的把枪丢给之默,自己走过去拍拍昀庭的头,“怎么样?那个死老头有没有松口。” “还好啦。不过损失一部分是肯定的啦。还得找人背黑锅。”昀庭坐在沙发上,隔着震远偷偷看之默,闪躲的样子有些孩子气。 “想人家就直说,他不是来了么。”震远笑着一把拉起昀庭,把他推到之默跟前,“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敢打了吧。” “啊……那个……”昀庭脸涨的通红,舌头有点打结,“路上还好吧。” 好容易说出句完整的话,抬头却发现之默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身后。然而也只是一瞬,之默点点头,“挺好的。麻烦你担心了。”完美的微笑,温文有礼。昀庭眼里的温度立刻降到冰点。 “好了好了,天不早了,大家都赶紧睡吧。所有的事情明天早上起来再说。之默你……” “我和昀庭一个房间就好了。” 震远一愣,随即点头,“好,昀庭,这边的情况你也先跟他说一下。” “知道了。”昀庭拉了之默冲进卧室,“之默刚下飞机需要休息。” 卧室的门砰的关上,随即传出之默的一声惊呼。 震远直直的看着房门,许久,才走到吧台前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饱满的色泽,映着灯光看的清自己一张毫无掩饰的妒忌的面孔。震远苦笑,将杯中的酒一口吞了下去。 *** “你拉我使这么大劲儿干什么?”之默揉着自己的手腕,进屋的时候昀庭差点没把他的手给拉脱灸。 “没……没事吧。那个……我……我只是……” 看昀庭又是一副不知所措干着急的样子,之默也没有太在意。“没事,已经很晚了,我听震远说你也忙了一天了,快点睡吧。” “哦。”昀庭乖巧的整理被褥,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之默。之默一阵好笑,相较自己的尴尬,昀庭显然比他还紧张,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情绪还陷在刚才和震远的对话里,之默觉得自己对昀庭的态度似乎太过分了点。 “怎么一直看着我?”语气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之默……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昀庭抿着嘴唇,眼里有种之默也看不明白的异样神采。 “为什么这么说?” “我又不是傻子。” 之默警醒的抬头,今天的昀庭似乎有些不一样。“没有,那种事情你情我愿,你又没有强迫我。”之默也懒得绕圈子猜谜语。“睡吧。”自己整理好被子先躺了上去。背对着留给昀庭一个位置。 昀庭随手关了灯,之默感觉床下陷了一些,身边却并没有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我本来很自信的,我相信只要我愿意,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你是例外。”黑暗中,之默听到昀庭突然这样说道。 “我也知道让你爱上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直是阿远在鼓励我。虽然他也不断的劝我放弃,但是只要我想要,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帮我去做。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之默转过身来,看到昀庭坐在床边,瘦削的背微微的弓着,落寞的样子。 “没有,只是想一些事情罢了。阿远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也是。”昀庭扭过头来,模糊的,看不清面孔,但是之默觉得他是在笑。 “太抬举我了。周震远可以和你同生共死,我可能做不到。” “这个我知道。”昀庭居然没有生气,突然扑到之默身上,漆黑的夜里,窗户透进来的些许的光亮,昀庭深邃的眼镜直直的看进之默的眼里。“你是我的情人么?” 之默被压的直皱眉,却依然很直白的回答他,“我们上过床,你说如果那样就是,那就是了吧。” “那好,我们做爱吧。”昀庭兴高采烈起来,却把之默吓了一跳。“什么?现在?!” “你如果反抗我就不做,如果你有感觉为什么不做?”昀庭的手自上而下伸进之默的内衣。之默抵挡的手放了下来。“因为现在是一片漆黑,所以你才露出你的本性?” 昀庭轻吻着之默的额头。“其实我一直很想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有阿远一直照料我,有你一直爱我。” 之默一阵沉默,突然叹息了一声,“你觉得有意思么?” 促不及防的,之默觉得有什么滚烫的落在唇角,瞬间又被昀庭炽热的唇舌覆盖。“那,你要我怎么办?” 那就算了吧。之默闭上眼睛。他得承认自己的优柔寡断,也得承认自己对昀庭不是不动情。就如此刻昀庭给自己的吻,有多苦涩那个骄傲的人应该比谁都明白。终是不忍拒绝,不忍再拖一个人一起受罪。 之默伸手揽住昀庭的脖子,主动贴近他。“昀庭……” “什么?”昀庭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之默轻轻的**,没再说话。昀庭制造着一波波的快感,让彼此都沉醉肉体无比的亲昵当中。 “对不起……”隐约听见昀庭的道歉。之默模模糊糊的想,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吧。既然已经一错再错,就只能继续错下去,直到有一天错误成为正确,自我催眠成功大概就可以解脱了吧。 已经是凌晨,昀庭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震远已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内疚像潮水般一瞬间席卷全身,早早就觉察出震远对之默不一般的情感,可自己总当作不知道,等着震远做好了一切然后垂手让给他。从小就是这样,享受着震远为他所作的一切一切,天经地义一样。昀庭觉得眼眶涨的有点疼。 “阿远,阿远?不要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震远被昀庭摇晃醒,睁着不甚清楚的眼镜看着昀庭笑。“你还有力气跑啊。” 昀庭佯装生气,“你小看我的体力是么?” 震远呵呵笑着站起来,走了两步摇摇晃晃几乎摔倒。昀庭立刻扶住他,忍不住皱眉,“怎么喝那么多酒,明天还有事情啊。” “你自己快活了我当然也要给自己找些乐子啊。呵呵。” 昀庭一把把震远推倒在沙发上,“阿远,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了,有些事情应该说清楚了。” 昀庭神情严肃,震远的酒也醒了几分。“开玩笑呢,赶紧睡吧,马上就天亮了。” “我是有话要对你说。” “好,你说。”震远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直接灌了下去。 “我刚才和之默上床了。” 震远瞪大了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笑的眼泪几乎都出来了,“你就跟我说这个?我知道,这房子虽然隔音效果不错,但是猜我也能猜出来你们在干什么。”震远站起身揉了揉眼睛,“你们的床第之间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要先去睡了。” 昀庭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之默和你上过床,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震远看进他愤怒的眼里,“我道歉……” 昀庭一拳打在震远的脸上,力道大的直接让震远坐到了地上,“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是我兄弟!我最好的兄弟!” 震远扶着沙发撑起身子,低头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沉默不语。昀庭在沙发上坐下,却并不看他。“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所以我以为我可以不介意。可是我还是介意,那天黑白灰的人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做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对之默动心了。还有在天台上,甚至是刚才……你没有答应之默是么?” “昀庭……” 昀庭按住他的肩膀,不让震远回头。“当之默说他爱我的时候我是欣喜若狂,可是我后来才想明白,他爱的人是你,不是我。他不过是把我当作你而已。所以我一直在想,失去你我会怎么样,失去之默我又会怎么样……” 震远挣出来,旋个身仍是坐在地上看昀庭一脸的泪水。“昀庭,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昀庭捂住自己的眼,拼命的掩饰住眼泪,“我知道……我……你一直爱我,照顾着我……我不要你再让我……” 震远拉开昀庭的双手,“不许哭,不许为了这样的事情哭。不是让不让的问题。没有昀庭你打算怎么办?” “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震远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傻孩子……昀庭,你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啊。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买东西中了一把玩具手枪。你知道我很想要,就送给我,可是我死活都不收,你最后把那把枪砸了,说那就大家都不要!你爸爸还因此揍了你一顿。” 昀庭惊恐的眨了眨眼。“阿远……” “舍不得?” 昀庭摇了摇头。 震远笑了笑,伸出手指头。“说好了,一起松手。我们让一切恢复原状。”昀庭只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头和他的顶在一起。“说好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好了好了,别折腾了,睡觉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震远站起身,把昀庭也从沙发上拉起来,“快去睡吧。” “你的嘴……”昀庭下意识伸手去摸,疼的震远龇牙咧嘴。昀庭忙迭声道歉,看到震远的夸张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于是走到自己卧室的门口就又开始撒娇。“我想和你与起睡。” “多大了还要和我睡。” 昀庭干脆把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 “好好,和我睡和我睡。”震远半拖半抱着把昀庭弄进自己的卧室。 “阿远,还是你最好。”昀庭躺在床上占了大半的床位,还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别闹了,既然过来了就快点睡吧。”震远在昀庭的额头轻轻的亲了一记,关上了灯。 世界上没有不变的爱情。在某一个瞬间,两个人同时想到了这句话,感受着身旁另一个人的体会,几十年后依然不变陪伴自己的,也许只有身边的这个人而已。 第七章 又是……在别人的床上迎接黎明。之默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懵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人。伸手摸了摸,床铺冰凉。正感觉奇怪,昀庭已经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及没形象的推门进来了。 “哎,你醒啦?”说着往床上一倒八爪鱼般又把之默抱了个结结实实。 之默皱眉,“大清早的……”却并没有反抗,这样的昀庭看起来很像他平时熟悉的那个昀庭,对自己喜欢的人撒娇耍赖一副没心机的样子。昨天黑夜中的那个人,到真的像是一场梦。 昀庭紧挨着之默蹭来蹭去,嘴里嘟嘟囔囔,“有事情要说。” 之默哭笑不得,“好好说不行嘛。” “以后没机会了……” “什么?”昀庭没有听清,昀庭却笑嘻嘻的望进他的眼里,“我跟你说香港这边的情况吧,刚才阿远问我才想起忘了跟你说。” 之默本来想问,你不是刚才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吧?又觉得这实在是自己管不着的事情,索性由了昀庭去,也不再开口。 “嗯,简单的说吧。”昀庭正了正表情,虽然挂在人家身上的姿势真的不是那么美观。“我们的船被扣了,船上有货,但是目前还没有被发现,但是被发现是迟早的,但是我们找了人帮忙,但是对方也说很难,但是可以试一试。” 一连串无数个但是,之默哭笑不得,“还有但是没有了?” “没。”仍旧是嬉皮笑脸。 “那,怎么拿回来?” 昀庭伸高胳膊,两只手臂蝴蝶似的舞啊舞的,“月高风轻,一艘小船,神不知鬼不觉……” 之默一愣,“你们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到底是什么东西?” 昀庭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金条。” “什么!”之默惊的坐起来。 昀庭趴到他肩膀上,“还好啦。如果是汽车这次就全完了。投了不少钱进去呢,不能白送给香港政府搞建设吧。” 昀庭还想劝阻,卧室的门被直接推开,震远端着杯牛奶斜靠到门口,“今天事情还很多,你们俩要在床上玩到什么时候啊?” “起来了!”昀庭从床上跳起来,一头冲进了浴室。 “我……”之默觉得有点尴尬,刚想说点什么,震远却似没听见,一转身就出去了,只淡淡的留下一句——“你快点。” 之默愣住。 昀庭风风火火的冲出来找东西,看之默还在床上发呆,把脑袋上的水甩了他一头一脸,“发什么呆,快点啦。不然周老大要发脾气的。” “哦。”之默回过神来,套上浴衣走紧浴室。 30分钟后,一伙人端着牛奶啃着面包围坐在餐桌前。 “把这张图仔细的记清楚了。”震远把一张非常详尽的港口地图摆在桌子上。“海关的人今天下午2点开始第二次查货,会带警察。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最后才会查到咱们的船,也就是最迟晚上9点,那帮人就会上船。香港海关是有名的‘雁过拔毛’,这批东西块头不小,他们肯定能查出来。大约6点左右天就黑了,那时候我们从海面上过去,能拿多少拿多少,其它的就沉下去。” 之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震远挑了挑眉,“之默,有什么你直说。我知道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不是……我……” 昀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其实我俩也是第一次这样亲自动手。没办法,毕竟不是自家的地盘,用别人又不放心,还是自己来,人越少越好。” 之默笑了笑,“我觉得你们真的非常超出我的想象。居然还是冒险家,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昀庭和震远相视而笑。“我们还不至于养尊处优腐烂在家里。”震远整了整领带,装模作样的模仿得奖发言,“很荣幸得到优秀企业家这个头衔,我要向各位前辈,各位领导……” “行了吧你!”昀庭一拳打过去,两个人闹成一团。 之默看着打打闹闹没什么正形的两个人,突然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震远和昀庭两个人顿时停了下来,看看对方,又看看之默。之默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嚷嚷起来,“好了好了,直接跟我说让我做什么吧。” “嗯,你直接上船找老余。然后接应我们,没什么的,乘快艇20分钟就进大陆了,他们就没有办法了。”昀庭强忍着笑,看着之默一张脸直红到耳根,终于还是笑倒在震远身上。“阿远阿远,你看之默多可爱!” “喂,你们!” “是啊。”震远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不自觉鼓起的唇,绯红的脸颊。把有欲的爱变成无欲的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无论如何,内心的冲动都清楚的表示出那颗依旧不死的心,震远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昀庭躺在他腿上仰着脸看,轻声问,“怎么了?” “没有,那就开始准备吧。大家都小心点。”震远扔了部手机给之默,“拿这个联络我们,自己小心。不管谁问都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的。”之默接过手机查了一下,上面只留了一个号码,署名是lover。之默笑笑,直接收下了。 *** 这已经是昀庭十分钟之内第四次看表了。震远掐灭烟头奇怪的看了看他,“你紧张?” “不是。” “海面是安全的。海关那老头已经替咱们开好了一个漏洞,刚查过,没有问题。” “不是这个。”昀庭看起来有些急躁。 震远皱眉,“那你到底在急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昀庭闷闷的坐到了船沿儿上。“阿远……我,我还是好喜欢之默。” 震远苦笑,“你还真是坦白。” “所以……这次的事情弄完了,让之默留在香港好不好?”昀庭抿紧了嘴角,眼巴巴的看着震远。 “看我有什么用。”震远笑的极其无奈,“只要你舍得。” “你舍得么?” “舍不得又能怎么办,一根绳上吊死三个人,你认命吧。” 昀庭咧开嘴笑,“好比喻好比喻。自己家人不动也决不能忍受别人碰是吧。确定内部不能以3人行解决就只能死磨了。” “臭小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震远一拳挥过去,虽然确信昀庭说的是事实。自己和昀庭都是占有欲那么强烈的人,根本不可能容忍之默将来有一天结婚生子属于别的人,可是凭良心,一切都对之默太不公平,未来看不清模样却也看得见一片散不去的乌云。 天一点点的黑下去,震远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过去吧。” 昀庭点头,伸手启动马达。特殊处理过的发动机噪音比一般的快艇小了一倍不止。暮色中,快艇呼啸而去,瞬间消失在海面上。 *** 最后一抹红霞消失在海平面上,之默握紧了掌心的手机。趁着最后的一点光亮朝海面眺望。 老余倚着栏杆抽烟。他在这条船上干了近三十年,跟着震远和昀庭这对兄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是内地还是香港,都有他自己的人脉。 “喂,你叫什么来着?”老余吐了个烟圈。这小子看起来嫩的狠,给人的感觉却又十分沉稳,矛盾的很。 “陈之默。” “不好的名字。”老余撇撇嘴,“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你跟周老板他们多久了?” “没多长时间。”之默懒得和他计较,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震远他们该来了吧。 “那周老板他们一定很看重你。小伙子,前途无量啊。这次虽然凶险了点,可是如果成了,将来你也是大功臣一个。” 之默冷笑了一下,刚想回嘴,听见海面上隐约传来马达的声音。“来了么?” 老余匆忙站起来,侧着头听了一会儿。拎起手电筒晃了两圈。果然那边也有灯光闪了两下。 “快点,到后面来。”老余跑在最前面,放下长长的绳梯,之默跟过去,看见一艘小艇悄无声息的滑了过来。昀庭站在船头冲他招手,“亲爱的,想我了没有?” 之默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种时刻还开的起玩笑,伸手帮忙把他扯上来。昀庭顺势给了他一个拥抱,却又在之默挣扎前松开了手,“看到你真好。” 之默觉得尴尬,一扭脸看到震远就在一旁看。眼神对过去却被躲开,“快点吧,时间不多了。” “yes sir。”昀庭做了个鬼脸,抓了老余就钻进船舱。震远有模学样也去抓,手伸到半空又讪讪的缩了回去。之默撇了眼,没做声,“我们也快点吧。” 拆掉底舱一块看起来普通的舱板,露出一个大洞来。昀庭把手电筒别帽子上,猫腰钻了进去,不一会拖出一个大箱子来,累的坐地上直喘气。“我真后悔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干嘛走私这种死沉死沉的东西?” “当时还有的选择是汽车或者石油,你觉得哪个更好一些?”震远不忘提醒他,自己也钻进去拖了一箱出来。“想的美好一点吧。金块不值什么,但是箱子里可是金币和金银器,有些年岁的东西了。不拿走就便宜多少年之后的海底探险家了。” “是啊是啊。人家可能还以为是重大发现,改写一下中国航海史什么的。”昀庭也跟着调侃,“少说废话了,老余,一起抬吧。” 两个大男人抬这箱子本已经有些吃力,再加上上甲板的楼梯非常陡峭狭窄,这些箱子并不是很好搬运。眼瞧着昀庭他们两个人已经上了甲板,震远才和之默抬起箱子跟上去。 “小心点。还成么?” “没事没事。”之默走在前面,抬起的箱子几乎遮住了整个脸。震远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小心后面的楼梯,不然我走前面。” “不用,我……”话音未落之默只觉得脚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身子像后倒去。心说完了,被这箱子砸到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后背结结实实的磕在台阶上,胸口的不是沉重的疼痛而是一种尖锐的刺痛。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舱似乎都在震动。 “你这个笨蛋!没事吧!”震远冲过去扶起之默。 “我还没死啊。”之默冲着震远傻傻的笑,还能看到震远,真好。 震远迅速的掀起之默衣服的后摆,光线昏暗,看不太清,用拇指按了按,之默啊啊的叫起来。 “很疼哎。”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说着又掀开前面,一道很长的划伤,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震远这才松了口气。 “死不了吧。”之默问。 震远敲了敲他的额头,“死小子,吓死我了,放心吧,吓死我了。” 之默笑笑,突然说了一句,“以为你真的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呢。” 震远沉默下来,半天没有说话。之默迅速的站起来,揉着腰走了两步,看了看地上的箱子,又看了看震远。“你没受伤吧?” “没,我没事。” 之默瞧他言语躲闪猛的拉过他的手,一掌的鲜血。呼吸瞬间停止,之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些。“伤成这样还不说!” “之默……” “闭嘴!”之默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这里没办法治,先让他不流血了。” “这次事完了,你留在香港吧。我们正准备在这边设立分公司。哎……”布条狠狠的紧了一下,震远痛呼出声。 “我知道了。”之默没抬头,“你休息吧,我和昀庭他们一起。” “之默,我们……” “替我照顾好老妈。” “之默……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之默猛的抬头,声音也大了些。瞪着震远,终于也只是叹了口气。“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无非想让我爱上昀庭,可惜我没做到。反倒是让我重新开始有机会干一番事业,说起来是我错的多。” “之默……” “我能明白什么叫情不自禁,也知道什么叫兄弟情深。我继续过我正常人的生活,这样挺好的。”之默再次打断他的话。 “你懂什么!”震远突然把之默搂在怀里。 “松开,我不想弄伤你的手!”之默依旧冰冷,震远直接吻上了他的唇。火热的,诉说着无数的挣扎,之默拼命的挣开。“给我一个平静的生活!放手!” 震远不动。之默再次使劲挣脱,再不顾忌震远受伤的双手,“弄残了是你的事情!“一根根硬生生的掰开钳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血淋淋的手掌印留在上面。之默毫不客气的去掰另外的一只。 “我放手。”震远突然松开了钳制,两只手合在一起,轻轻抚摩。“如果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很抱歉我一直在逼你,我该试着逼迫一下自己。我先上去。”震远说完走上楼梯。 “震远!”之默忍不住叫了一声。震远没有回头。 昀庭和老余搬完回来,站在甲板上往下看,“你们俩怎么还在下面啊?出什么事了么?” “我手受伤了。”震远说着爬了上去。 之默握紧了拳头,原地转了个圈,终于还是颓然的放了下来,爬上甲板。 “手怎么了!”昀庭叫起来。一把抓过去看。 “没事。”震远忽扇着两只手掌,“箱子砸了一下。” “那之默呢?有没有事?”昀庭忙往后看,之默从入口处露出个脑袋来,“我没有事,震远刚才帮了我,不然我可就被砸成馅饼了。” 昀庭松了口气。“阿远,你先到艇上去吧。刚才我们放箱子下去费了半天力气,船晃的太厉害了。” “好的,我去。” “之默。你到前面看情况好不好?”昀庭又吩咐之默。 “我?我可以帮忙抬的……我……”之默有些尴尬。 “算了算了,我和老余就可以了。你体育不好就不要争了。” “我!”之默顿时红了脸。震远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笑,“别介意别介意。昀庭只说你体育不好又没说你体力不好。” 老余在一旁笑的很不给面子,震远举着两只手,用胳膊一夹之默的胳膊肘,“走了,走了。我们走。能拿多少拿多少,毕竟小命比较重要。” “手机带了么?” 之默点点头。 “小心点儿。”震远走向甲板的另一边。一个转身,之默向另一边走。 “一会儿,你要怎么和昀庭解释?” “什么?”震远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以为他没有看见么?什么事情你都瞒不过他。”之默继续说。 震远笑了一下,“你是在担心我?” 脚步声渐行渐远。震远苦笑着走开。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昀庭……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需要有事情瞒着昀庭呢?陷的有些深了…… 果然,震远稍稍留意了一下昀庭,就发现笼罩在他身边的那股低气压。往常昀庭有什么事情他总是第一个知道,而现在,他竟没有之默敏感。坐在小艇的一边稳定着平衡,震远看着昀庭站在小艇的另一边,指挥着老余用钢索把箱子吊下来。聚光灯下汗湿的头发,伸起结实的臂膀扶着箱子,全神贯注,眼神却似空洞的。 “昀庭……” 砰的一声轻响,又一个箱子放了下来,昀庭坐在上面喘了口气,“恩,什么事?”摸出烟,先点了一根给震远。 “刚才我……” “别解释了。我不在乎。”昀庭把脸扭到一边。 震远呵呵的笑起来,“说这种话,还说自己不在乎。” 昀庭趴下去用海水洗了把脸,半长的头发甩来甩去。“只要你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我就好。” 震远又笑,昀庭有点恼羞成怒。“别笑!如果我和之默都要死,你救谁?” “当然是……” 震远的话还没说完,快艇栓在绳索被扔了下来。老余顺着绳梯连滚带爬的冲下来,迅速的收回锚。 震远和昀庭吓了一跳,“怎么了?” “海关已经上船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不及了,马上走。” “之默还在上面!” “已经来不及了。500米之内必须划出去,不然被他们发现了,咱们的快艇比不上人家的速度。”老余说着摸出浆迅速的划起来,抬眼发现这两个人还没有动,“还愣着干什么!那小孩已经被海关的人缠住了,正好帮咱们多拖延点时间。” “这是谁的船?”带头的警察用手电筒照了照之默的脸,“船上怎么不开灯。” “老板的船,就我一个人。”之默冷静的回答。他还坐在甲板上发呆,这帮警察就冲了上来。来不及给震远一个电话,不过之默确信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看见老余本来想到这边来却在别人看到他的前一秒掉头就跑。 “我们要检查。请配合。” “我们老板不在,我做不了主。”之默觉得自己心里平静极了,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走私要会判什么?死刑?还是无期?震远他们应该还来得及走吧,自己在这里多拖延一会儿的话,趁着天黑应该可以走。他们回去了,可以照顾好妈妈。 “那请给你的老板打个电话,让他尽快过来一趟。” 之默无意识的攥着手机,听这么一说,拿起来自己掌心的汗已经把手机浸湿了,调出电话薄,上面只有一个号码——lover。之默突然觉得这一切说不定就是一个设置好的局,他们本来就想解决掉自己也说不定。轻轻的笑了一下,那当初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有钱人的游戏,开始结束,果然都是自己这种平凡人无法预料的。 震远和昀庭互相望着,不动,却也不说话。想救已经来不及了,上去就是顶死罪,不上去就是之默的死罪。 老余望着两个人,急的一头大汗,不敢大声,却忍不住哀求,“两位老板,赶紧走啊。被抓住就死定了啊。” 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救还是不救,谁先开这个口?谁先撕破彼此的誓言? 突然,震远冲了过去。昀庭伸开双臂拦住他,“阿远!” “对不起,我不能让之默去死。你带之默回去,对自己要有信心,之默不是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 “周镇远你什么意思!”昀庭激动的揪住他的脖领子,“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这可能么!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你说过我们一起放手的!” “对不起,你也知道身不由己,情不自禁。”震远一把推开他,三两步爬上绳梯,顺手掏出手机。 “之默。跟他们说,我马上过去。” “周震远!”昀庭举起了枪,泪流满面,“我可以忍受之默不爱我,可是不能忍受你也离开我!” 震远听到电话那头之默轻轻的笑声,“你不用来了。” 震远倒过头冲昀庭挥了挥手,“保重,我不能陪你一辈子。” “是你们的老板么?”检查的人越看越觉得奇怪,只等着如果这电话结束,不管是不是他们都会强行搜查。 “不是。不过你们查吧。”之默淡定的样子让检查人员觉得有些惊讶,犹疑了一下,震远从甲板后方大踏步的走过来。“我是这里的老板,你们查吧。” 之默使劲睁大眼睛,害怕里面的泪水一不小心就会落下来。“我叫你不要来的。” 震远笑笑,用手背砸了下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很容易可以明了,就像是那个黑夜的第一次拥抱,彼此需要。 远远的,海面上有马达声响起。有人警觉,可是舱内检查人员的惊呼却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昀庭走了?” “他若舍不得咱们死,自然会走。”震远吻了下之默的额头。“补一句话给你。我爱你。” “我说过了,所以不复述。” 尾声 陈之默再见到昀庭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铁门在身后关上,之默就看见大太阳底下的昀庭,带着副墨镜,明显清瘦许多。 “先上车吧。”昀庭拉开车门。 “麻烦了。” “现在还说这样客气的话。”昀庭笑了下,摘下墨镜坐进来。清楚的露出一双黑青的眼圈。 “怎么熬成这样?” 昀庭笑了一下,摸了只烟出来,“不介意吧?要么?” 之默摇了摇头。 “在里面有和阿远在一起么?” 之默又摇了摇头,“只有第一天在一起,然后就被隔离开了。” 昀庭狠狠的吸了口烟,“今天开庭审判,我怕……只要不死,我就一定能把他弄出来。”昀庭咬了咬牙,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之默忍不住搂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努力了。他应该会没事的。” 昀庭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之默没有松手,终于等到他放下戒备,靠在他肩膀上。“之默,有些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以前我和阿远,在你认识我们之前……” “不用说了。”之默打断他,“震远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精心布置的一盘棋,可惜在中盘就开始走错步子。” 昀庭苦笑,“你不怨我们?” “这种事情说不上谁好谁坏谁对谁错。” “我终于明白阿远比我还要爱你。” 之默沉默了下来。 昀庭又问,“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留在香港。” “阿远可不会在香港服刑。” “我知道。”之默拉开窗户,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我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昀庭把烟蒂弹到窗外,低头笑了下,“真的很好奇那天晚上你们都说什么了。” 之默一脸无奈,“给我们留点秘密吧,除此之外你什么都知道的。” “也对。”昀庭自顾自的笑起来。“司机,开快点吧。马上就要开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