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弄月》 高天の心情手札 认识苏缇,是在青年节前夕的事,我们坐在一家泡沫红茶店里谈天,从她的话中,可以明白她的嗜好和兴趣非常多,有自己的理想和见解。 苏缇是一个不容易被了解的人,有太多不一样的百貌。她聪明,但是不大精明;她有主张,却又迷迷糊糊。她是一个就其独处也能自得其乐的人。但更重要的是,她爱猫,每次看到她粉嫩粉嫩的手上布满猫的爪痕,不禁令人觉得心疼,但她却不以为意,仿彿理所当然,这就是我所认识的苏缇。 小说看多了,总是会幻想着自己也能写出些什么来,随着时光的流逝,恒心和毅力慢慢的消失,到现在,只能做个佩服别人的读者。 文字的力量是很大的,它能带领人们的心灵进入另一层次的境界,随著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而看到感动的地方,思绪也不由自主的被牵动起来。 和你的距离愈来愈近 对你的感觉逐渐陌生 你清淡的发香仍围绕在我的身边 你甜美的笑容仍在我的梦里出现 风不停的吹 却吹不走你对我的哀愁 雨不停的落 却带不走我对你的思念 我宁愿悲伤的过也不愿让你一个人走 如果一切能够从头 让你重新认识我的温柔 或许我俩不会轻易分手 多年以后依然不变 对你仍有些许依恋 你俏丽的身影仍浮现在我的眼前 你灿烂的笑靥仍在我的心里出现 如果一切能够重头 让你重新拥有我的守候 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这是几年前帮一个失去女友的朋友写的,后来他追回了女友,而我却失去了朋友。 爱情,是一场绵密而漫长的等待。等待未知的欢笑、悲伤;等待莫名的喜悦、哀愁。身处其间,我们能做的好像也只有等待了。倒不如像书中人物,敢爱敢恨,勇于争取自已想要的来得更好,不是吗? 楔子 岁月吟风多少事, 如今老去无成。 谁怜憔悴更凋零? 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李清照·临江仙(一) 乌云遮敝了皓月,但遮不了冲霄山庄冲天的火势及骇人的惊恐尖叫声。 有人趁黑闯进山庄,明目张胆的挑衅,誓言不达目的就要血洗山庄。 这些可憎的恶人是谁?就是当今武林最令人发指的“江南十霸”。 “夫人,快走吧!老爷在前头恐怕抵挡不住了。”已挂了彩的忠心侍卫李英宗喘着气踉跄的跨进厢房,剑身仍滴着血,衣服裂了好几道口,身体上的伤也正汩汩的淌着鲜血。 随侍在庄主夫人宋慕云身边的刘湘,正是李英宗的妻子,她急急的问:“那边的情形真有那么糟吗?老爷可有任何胜算?” 忠心侍卫李英宗悲伤的摇头,“老爷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只是不知道现在他……” 说着说着,眼眶就热了起来,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他忙振作起精神,“夫人,快走吧!我跟三娘为你跟小姐断后。” 外号三娘的刘湘忙点头,“夫人,快带着小姐走吧!”说着,就要扑向床头把熟睡的女娃儿弄醒。 宋慕云却拉住她,坚决的命令,“三娘,把我的家伙拿来。” “夫人,你要做什么?”刘湘不明白。 “夫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李英宗催促着。 但宋慕云的态度相当坚决,“阿宗,去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可是……”李英宗犹豫不决。 “还不快去,难道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宋慕云威严的道。 李英宗不敢不从,用力点头转向门外,执着带血的剑待敌、杀敌。 宋慕云打开刘湘递来的木盒,里头是许多瓶瓶罐罐及一支支的银针。 “夫人,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刘湘惊讶的看着宋慕云脱下床上人儿的衣服,忙叫道:“夫人,你别做傻事!” 小女孩被这骚动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娘,抱抱。” “弄月,原谅娘。”宋慕云拈起一根银针迅速插入小女孩的颈窝,无辜的小女孩乏力的合上双眼,瘫进母亲怀里,宋慕云眼眶一热,却仍强忍住泪,伸手熟稔的抽出银针,迅速打开木盒里的小瓶子,用银针沾取瓶内的药汁,狠下心肠对准小女孩身上扎下去。 小女孩却一动也不动,似乎睡得极熟。 刘湘静默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宋慕云迅速在小姐的背上刺出一幅青蓝的图,那幅图好像……她忙撇过头去不看。 “三娘,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大师姊吧?”宋慕云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刘湘怎么会不记得,那个离经叛道的“大师姊”,早几年前就被老主人赶出家门了。 “夫人,你这是想害死小姐吗?”她不在乎那个失踪很久的大师姊,她在乎的是眼前的夫人和小姐啊! 宋慕云哽咽的道:“三娘,或许我跟老爷都躲不过今晚这场灾难,弄月就交给你照顾了。” “夫人——”刘湘惊恐不已。 宋慕云打断她的话,“不,你听我说,我知道大师姊在京城,你去京城找她,凭我们的交情,她一定会帮我好好照顾弄月的。” 但刘湘可不这么认为,那个大师姊不是个规规矩矩的姑娘,与其让那个怪人带小姐,还不如让她自己教来得好。 “夫人别这么说,你跟老爷一定会平安的……” “这都是命。”宋慕云在女儿的背上洒下一层药粉,然后拉下衣服遮盖住,“我讨厌武林的争争打打,我不希望弄月将来也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我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长大,也不必帮我们报仇,只要她过得好……”想到无法亲眼看着女儿长大,她不禁伤心的瞅着女儿,想将她的面貌刻画在脑海里。 “这怎么可以?”刘湘坚持有仇必报。 “女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个疼爱她的丈夫,如果真要报仇,就由她信任的丈夫来吧,但我最大的愿望是她能好好的活着。” “但是,夫人——” “别再说了。”宋慕云伸手阻止她开口,“照着我的话做,时间不多了,你跟阿宗带着弄月赶快走吧!”她凄然一笑,泪珠儿纷纷坠下,“以后弄月就拜托你了。”然后她猛地自木盒底下抽出一把软剑,迅速窜出窗外。 “夫人——”刘湘惊恐的大叫。 第一章 噩梦 庭院深深深几许, 云窗雾阁春迟。 为谁憔悴损芳姿? 夜来清梦好, 应是发南枝。 ——李清照·临江仙《梅》 十五年后 北京城人潮来来去去,千万种声响此起彼落,为了生活,这城里的人们正勤奋的工作着。 在这热闹城市一角的大杂院里…… “咱是朝中栋梁才,奇珍异宝家中埋,权贵富豪如云彩,富贵如咱,恐是不再……” 低沉浑圆的嗓音自绿柳垂杨下悠扬的流泄出来。 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丰采万千的朝蓝天唱出华丽非凡的词曲,脸上的表情应和着曲中的含义,表现出一副倔傲非凡的模样,引起蹲在地上聆听的几个光头小娃儿欣羡的赞叹。 突然曲调一转,无奈悲戚漫上他的俏睑,“忆昔日糊涂一时,错把小人大方释,如今孙奸寻上门,为的是……为的是……为的是咱绿珠,怎不恨?怎能舍?怨苍天,昔日富贵今何逝?昔日之友今何在?怕今日难逃,怕今日不保绿珠在,怎不怨?” 曲调之哀怨,令听曲的几个小娃儿的眼眶不禁泛起热泪。 “啪!啪!啪!” 一个穿着宝蓝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拍着手掌,微笑的走近,“唱得好,唱得绝妙,中玉呀!你的唱功真是愈来愈了得,我们戏园子里只要有你,就包准不会倒。” 中玉微微摇头笑道:“班主,你太夸奖了。是你经营有方,我们这群人才能吃得饱,住得安稳。” 班主被中玉说得好开心,但表面上他只是笑笑的回了一句,“中玉,你的嘴巴在三婶的调教下愈来愈圆滑了。” “中玉说的是肺腑之言。”他两眼直视班主。 “好了、好了,我们别为这事抬杠。我是来告诉你,今晚我们班子要到安武公侯府唱戏,你这个当家小生得要好好准备,别出岔子,安武公侯府的人可是真正的王公贵族哪!咱们得罪不起。” “是的。”中玉低首应对着,心中酸涩的想:他们是真正的王公贵族,不像他,戏台上扮演王公贵族,下了戏,就只是个平凡的老百姓。 “我这样说是有特别意思的。”班主靠近他,狠瞪着那几个好奇的小娃儿,待他们离开后,才压低声音道:“这安武公侯府可不像我们遇见的那些俗人,他们是真正有钱有势、可以操纵人生死,也能掌握我们未来是否发达的大人物。所以,为了大伙着想,我想请你牺牲一下下。” 中玉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班主的意思是?” “如果他们之中有某人向你提出奇怪的要求,希望你能忍着点应付一下,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大伙儿好。”班主眼神暧昧的说明。 中玉的脸色顿时惨白。 他不难想像“应付一下”的意思,京城里多的是官家子弟狎玩唱戏的角儿,尤其是长得粉雕玉琢、俊美如仙女般的小生及旦角,更是官家子弟注目的对象。 他知道自己从十三岁正式登台开始,就有人注意他,但毕竟年纪还小,情况不严重,以他的聪明向来能应付自如,而班主也从不责备他的逃避,可今天,班主竟然主动建议他去“应付”! 看来安武公的确是个大人物。 他的噩梦终于要降临了吗? ★★★ “绝对不行!”愤怒的女声冲上屋脊,一名穿着粗布衫的妇女拍桌而立,“这太荒唐了。不行,中玉,今晚不许你过去什么玄武公府。” “三婶,是安武公府。”中玉耐心的纠正她。 “管他什么武公、龟公,反正你绝对不能去!”她斩钉截铁的命令。 虽然和三婶相依为命十几年,中玉还是难以习惯她的直性子,说一就是一,也不会看看环境稍微转弯变通一下,害他小小的年纪就为了要弥补她捅下的楼子而变得机灵狡诈。 他知道在别人眼中,他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但他却认为自己是只狐狸,想占他便宜,门儿都没有! “但安武公不是我们可以拒绝的对象。”他淡然的解释,即使三婶无法理解,今晚他仍会去安武公府,到时,如果真的被要求做些奇怪的事,他自认为应付得了。 “管他那么多,他要是发火杀过来,大不了咱们逃命好了。”对于逃命,她可是逃出了一番心得,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准逃得让对方抓不到他们,就算光明正大的从敌人面前走过,敌人也认不出来呢! 中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三婶,我们不能自私的害了这个班子的人啊!”他是个重义气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而害了周遭的朋友兄弟。 三婶冷哼一声,在她眼中,旁人算什么东西,只要能保中玉安然无恙,要她吃屎都行。 “中玉,你应该记得我吩咐过你什么吧?”三婶突然问了一句。 “记得。”不过就是那三大戒律嘛! “念出来听听。”三婶想确定他没有忘记。 “一、不准在任何人面前赤身裸体。二、不做男妾,败坏风俗。三、跟女人保持距离。” 十九年来,三婶从早到晚对他耳提面命的就是这三条戒律,第二条要求得满合理,他可以接受,但对于第一条他就不明白了,为何夏天时不能裸着上身到河边跟戏班里的男孩戏水消暑,得每天避开伙伴们单独沐浴?每次问三婶,她总是说—— “因为你有他们没有的,为了避免他们看了会自卑难过,所以,你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脱光衣服。” 唉!为了兄弟们着想,他决定委屈自己绝不乱露,可是,到底他身上比他们多了什么呢?他曾经好奇的想去偷窥,却遭三婶事先逮住,还被严厉的教训了一番。 “要看就要正大光明的看,不然就不要看,而你,绝对不能去看!” “为什么?”他还是不懂。 “因为你一定会笑出来,这样不是更伤了他们的自尊,更让他们伤心吗?”三婶义正辞严的训斥他。 于是,为了避免伙伴难过,他决定不去偷看,因为说不定他真的会笑出来……嗯! 太危险了。 但对于第三条戒律,他就不大能接受了,为什么要跟女人保持距离?他是个男人耶! 自古以来,男人追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诗经上不是明载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吗?就连孔老夫子那位作古几千年的老头不也大声疾呼“食色性也”吗? 而他年纪正轻,血气正旺,看到漂亮姑娘总是会呼吸急促,心里蠢蠢欲动,他明白这叫思春,更明白他想娶老婆生孩子。 “没出息,年纪轻轻就想成家,你想成什么家?你有本事养得起老婆和孩子吗?你连个像样的聘礼都弄不出来,哪个像样的姑娘家会想嫁给你?你想成亲?再努力攒个四、五年吧!”三婶总是这么埋怨教训。 他也觉得这话有理,“不过,先交往看看总可以吧?”他好想尝尝恋爱的滋味。 “当然不行!什么叫交往看看?你又没有钱去娶人家,交往看看是要让人家姑娘为你伤心得死去活来吗?”三婶毫不客气的又泼了他一桶冷水。 三婶说得有理,就因为如此,他始终没敢对万芳楼的歌妓小乔表示心意,反正他身上存的钱也还不够为她赎身,他得再努力工作多攒些钱,好在未来的某一天对她表明心迹时,能马上带走她,成就美梦。 无奈钱还没积到个数,这事他也不想对谁吐露,一番计画就暗藏在心里头。 “很好。”三婶很满意他牢记着,但又怕他事到临头就忘了戒律,不禁再三的叮咛,“我知道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男人玩男人是正常的事,尤其是京城里正流行这种玩法。唉!哪个做官的不玩男人?但他们玩他们的,绝对不能让他们玩到你身上!中玉,你绝对不能为了利跟权就把你的屁眼借出去。” 这他当然晓得,戏班里有三个被人玩过的兄弟就奉劝他别进了歪道,屁眼被玩一点也不舒服,不但痛得很,有时候还会出血,好几天不能正常走路。 唉!这根本是虐待嘛!而他才不会傻得去被虐待呢! “你放心,我还有男人的尊严。”他向她保证。 三婶愣了一下,才稍稍安心了,但忍不住又补充,“中玉,其实你男人的尊严不用那么强。” “为什么?”他不明白,男人不就是得有男子气概,否则会被说成娘娘腔? “因为……因为……”突然灵光一现,三婶笑答:“因为姑娘家不喜欢尊严太强的大男人,她们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 “哦!”这原因听起来合理,他能接受。 “中玉,快出来,我有事跟你说。”屋外传来班主的叫唤。 “三婶,我先出去了。”他站起身。 “嗯!但别忘了跟他讲晚上不去的事。”三婶特别叮咛。 “嗯。”他应了声,可是,他没有答应绝对不去喔! 三婶感慨的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中玉的身材虽然高挑,但体型娇小,若穿上姑娘的衣服,准是个美丽的女孩子,且必能迷煞许多王公贵族及武林世家的子弟,但可惜的是,他现在穿着男装,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满是男人的风范,一点女子该有的娇态都没有,唉!都怪她教得太成功了。 但想瞒过敌人的耳目就要先瞒过自己人,只是经过这几年后,似乎瞒得太过火了,前些日子,中玉竟然跟她提想娶妻生子的事,简直吓坏了她。 想到这儿,三婶不禁伤心起来,“老爷、夫人,我不是故意要把小姐弄成这样的,我也想她嫁人生孩子啊!可是,她现在却想娶老婆!” 她感到罪孽深重,万一小姐真的爱上女人,对搞女人上了瘾可怎么办? 那苏家岂不断后了? “老爷、夫人,你们当初干嘛生个小姐,而不是生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呢?”三婶不禁摇头感叹。 ★★★ 安武公侯府壮观雄伟,绕着外围步行需费时半个时辰,其朱色大门外,除一双石虎雄踞看守外,另伴四名彪形大汉严肃的站岗着。 夜昏了,如人般大的红色灯笼高高悬挂在门檐下,泛着金黄的烛火,点亮夜色中的安武公侯府。 气派! 苏弄月看了只觉嫉妒,属于自己的天地只有四尺见方的房间,上头是茅草盖的屋顶,下头是干土地,用的是不加矫饰的粗胚器皿,喝的是劣茶配院中的井水,她的生活就是不断的受人使唤,唱些、演些别人喜欢的戏码。 而这安武公却处处和她不一样,住得好、吃得好,而且他是主子,可以使唤别人,也可以使唤她。 人生而不平哪! “中玉,待会儿要表现好些,一定要让那群人印象深刻、赞不绝口。”班主紧张得一直叨念吩咐着。 弄月随着领路人穿过重重的回廊,“班主,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 他们身后跟着班里的其他团员,一向与中玉搭档演出的旦角花慕蓉微微落后他们俩,尖着嗓子紧张的问:“我们今晚要演什么戏码?是中玉最擅长的石崇藏珠吗?” “那是个悲剧不大好。”班主忙摇头,慎重的宣布道:“就演占花魁吧!” 弄月没啥好反对的,反正演啥她都没差。 “今晚那个传说中的‘闻风将军’会不会出现?”花慕蓉忧心忡忡的问。 这位“闻风将军”弄月也听过,据说敌人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不战而逃,是安武公的独生子,听说个性很冷、不拘小节、很狂傲。他的“性趣”也被传得绘声绘影,或许是应和着流行吧?听说他是男女不忌。 唉!她不禁同情起花慕蓉来,身为旦角,他昂藏的男子气概被磨得不见踪影,反而显得阴柔娇媚,就连皮肤也同女子般细嫩白皙,再加上面貌姣好,所以很受达官权贵的注意,她还知道花慕蓉已经把屁眼借出去了,更知道花慕蓉恨透了这等变态的待遇。 “不管他在不在,慕蓉,你都要小心,能避就避着点。”她诚心建议,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好朋友又得好几天不能走路。 “说避就能避吗?”花慕蓉闷闷不乐的回道,“我又不像你那么聪明,滑溜得像条鱼似的。” 弄月露出苦笑,她若不滑溜,恐怕团里屁眼常痛的人会是她。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能得到这些大人们的垂爱,是你们的运气,像我就没这机会。”班主一脸惋惜的道。 弄月和花慕蓉瞥了一眼班主肥硕臃肿的身体,无奈的对视着,唉!班主是永远也不会了解这种痛苦的。 ★★★ 用上好桧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弄月穿着一套黑色缀有补钉的衣服,背着两个小木桶,扮作卖油郎秦种在街巷里叫卖,“卖油啊!谁要买油呀,”柔沉的嗓音稳稳的唱开,“逐蝇头潜身闾里,淹骥足努力驰驱。” 这时候,花慕蓉穿着白色华衣乘轿而来,在两名男子的护卫下婷婷下轿。 卖油郎看得痴了,愣愣的唱道:“分明是仙女恍遇天台上……魂飞,险教人望断楼西。”把一见钟情的痴呆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才刚唱罢,观众便感动得拍掌叫好,这般热烈的反应让弄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两眼不经意一瞥,心猛然一悸,那是一双很冷的眼眸,残酷的看着她,那双眼里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没有一点因她的戏而入迷的神情。 弄月觉得心裹不舒服了起来,趁暂时下台,她忍不住拖着班主询问:“那个坐在第一排中间,都不会笑的汉子是谁?” 班主慌张的想揪住她的衣襟,基于多年来不和任何人有太过亲密接触的经验累积,她马上下意识的退开。 “他到底是什么角色?”弄月又问。 “小声一点!他可是个大人物,就是那位‘闻风将军’风君德哪!你可要小心一点,别得罪了他,要不然——我们大家全都死定了。” 太夸张了吧!弄月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刚刚虽然只是匆忙的一瞥,但那身形看起来是那么的文质彬彬,肌肤也不像是终年驰骋沙场,常在烈阳曝晒下的样子,而且他表情冷虽冷,但她看了后也没起闻风而逃的想法啊!外头的谣言误传得太厉害了,他一点也看不出“危险”的样子。 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让他对自己另眼看待,让那倨傲的眼眸懂得欣赏她表达出来的艺术。 又轮她上场了,她精神抖擞的上台,装出一副为情苦恼的模样,幽幽唱起,“透骨痴情难自遣,捱长夜辗转如年。鸡唱三声,日光一线,重提起相思千遍。” 长叹一声后,又道:“昨日从湖边偶然经过,偶遇一个天仙的佳人!让我神驰,相思无限,她到底是何家的女儿?我且在此处等候,看是否有缘能再见面?双扉半掩帘漫卷,只有那乳燕呢喃语画椽。零乱飞花依鲜,好教我愁似织,望将穿。” 然后不经意间,她瞥见观众席里有一张梨花带泪雨的脸,只见那姑娘感动得噙着泪,拿着绢巾不断的拭着眼角,却吸不干泛滥的泪水。 她不禁得意起来,暗想:这才是好观众,才是懂得看戏的能人啊!随之精神为之一振。 “难道昨日的相会是……”她装出一脸不愿相信的表情唱着,“是浑梦,错将美景当成仙。”然后露出猛地警觉的表情,“呀!有人出来了,我暂且站到旁边去,看是何人?” 花慕蓉带着琵琶上场,坐着清唱,“度柳浪莺声百啭。 过花港苹香一片,春晓苏堤葱蓓。” 弄月得了个空往观众席上看去,蓦地得意充满全身。瞧!每个人莫不屏气凝神的欣赏,那种注视仿佛化成某种力量往她身上流窜,就是因为有这种力量,她的演技才能日益精进,往上一层层的寻求突破。 陡地,她神情一愣,观众席上竟然少了那个倨傲的“闻风将军”——冷眼的风君德。 ★★★ 曲终人不散。 戏演完了,但爱戏的安武公设下筵席,想跟这群杰出的优伶互相切磋演技。 她一向不胜酒力,所以尽可能的不在外人面前喝酒。 班主却频频劝酒,“中玉,多喝些,安武公侯府里的美酒可是很难喝到的。” 她可不觉得班主的想法有那么单纯,十几年的相处,班主应当很清楚她酒后思路虽清晰,但却会全身酸软施不出什么力气,难道……班主想将她跟安武公送作堆? 看着安武公风成,脸上的肌肤有着深深的纹路,甚至往下垂,圆滚滚的肚子不晓得藏了多少油,喔!只要一想到他用那双肥渍渍的手往她细嫩的身上摸去——她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恶心得想吐。 没想到此刻真的有一阵胃酸涌了上来。 “中玉,怎么了?”花慕蓉发现她的异样,关心的询问。 “想吐。”她压低声音说。 旁边的班主听到后,惊吓不小,赶紧说:“那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去茅房解决啊!” 她点点头,忙起身走开。 “中玉,我跟你去。”花慕蓉想跟上,却被班主一把拉祝 “你不能跟,哪有两个主角儿都溜的道理,跟我去向公侯敬酒去吧!” 弄月急急的走开,却仍听到花慕蓉的埋怨,“死中玉,就只顾着一个人‘去’,也不顾着我。” 她想顾呀!想保护他的屁眼不受苦楚,但真的没办法,谁教她确实想吐。等她吐完舒服了后,她会回来试着解救他,真的! 说也奇怪,出了花厅,凉风吹过来,恶心的感觉竟然迅速的消散。看着皓皓明月映着枝影扶疏,顿时觉得心情大为舒坦畅快。 她该回去的,但却不想回去,良辰美景短暂的迷惑住她,就再待一会儿吧! 安武公侯府邸的庭园果然不凡,颇为诗情画意。风儿吹掠,凉意之外更带来悦耳的虫鸣,在这纷扰京城中,是难得一见的清静地方。 “常 公子?”怯怯懦懦的女声呼唤传来。 弄月猛回头,只见一娉婷少女伫立眼前,那容颜是熟悉的,就是今晚在席上感动得落泪的可人儿。 “姑娘。”弄月拱手一揖,客气的行礼,一种好感油然而生。 月光下,少女似乎颊泛桃花,如若是真的,那原因不难猜到,一定是为她这美男子心动了。 虽然她是在这一年才窜红当小生的,但累积的戏迷却不少,其中更不乏女戏迷,这些姑娘往往在她面前都会睑颊泛红,说话老是支支吾吾的,对于这种反应,她已经很习惯了。 “常 公子……赏月吗?”少女勉强扯出笑容开口问。 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所以弄月索性点头,“嗯!姑娘你呢?” “我……我睡不着。”少女不安的扭绞着手指头,“常……常 公子,我可以请教你一些事吗?” “请说。”她一向是很大方的,有问必答。 “请问……请问你现在可有心仪的对象?” 这问题引起她的警觉心,她应该撒谎说没有的,毕竟喜欢万芳楼小乔的事她不曾对谁说过,但若说没有,眼前这位看起来身分尊贵的姑娘会不会因此迷上她,然后大作白日梦,想与她双宿双飞?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但她宁愿事先防患未然,也不要等到事情真的发生时,弄得她措手不及。 “有的,在下已经跟那位姑娘私订终身了。”这是善意的谎言。 “真的?”少女震惊的倒抽一口气,脸色倏然发白,急切的问:“她是谁?告诉我。” 这要求更是逾越了,弄月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义务回答,故意语气冷淡的道:“不知姑娘问这些问题有何用意?” 少女眼中泛着泪水凝望她,“常……常 公子,为何我们不早一点认识?为何你不早一点出现在我面前?” 弄月为这大胆的表白感到震惊,更为眼前这少女对自己有那么深的痴迷心痛。 光看衣着,就知道这少女是身在云端之上的娇娇女,而她却是在泥地里打滚的蚯蚓,身分不配啊! 少女的痴迷伤了她自己,也伤了弄月的心。 “姑娘,你错了。不管我们的相遇是早是晚,结果都还是会一样。”弄月无情的说,这样的暗示够清楚了吧?乌鸦哪里配得上凤凰。 “不会的。”少女肯定的回答,“我家有钱有势,比任何人都强,只要你先遇上我,你就会爱上我。对了,你现在也可以爱上我,只要你变心就行了。”少女开心得眼睛瞬间闪着亮光。 好傻的想法!她若因此变心,也不会因为是爱,而是这女孩口中的钱和权势,弄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你应该知道红拂女夜奔李靖吧?”少女急急的问。 弄月当然晓得,这戏码常有人点,她都演其中的李靖,而且暗自希望自己能像李靖那样艳福不浅,小乔能像红拂女那样慧眼识英雄,不顾一切的朝她投奔而来。 “知道。”弄月微微颔首。 “我觉得你就像是李靖,而我……则是红拂女。”少女娇羞的低下头。 弄月听了差点被空气呛到,她可不认为红拂女会这么有钱有势,“咳咳咳!姑娘,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为什么?”少女稍稍抬头瞅着弄月。 “因为基本上,红拂女跟李靖算是门当户对。” 少女顿然领悟了,“你是怕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怕我受不了得跟你一起吃苦的生活吗?” 天哪!那关她什么事?弄月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不,姑娘误会了。” 那少女却冲动得握住弄月的手,“常 公子,我不怕辛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中玉,你觉不觉得我像是卓文君,而你更像司马相如?” 不!她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喔!这少女真是胡思乱想得厉害。“姑娘,你不要乱说。” “卓文君的父亲最后还是接纳了司马相如,两个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们一定也会像他们那样的,你放心好了。”少女脸上绽放出期待的神情。 “姑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 少女伸手捂住她的嘴,“中玉,你别再说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相信我,我们绝对会有个圆满的结局,你等我!” “等什么?”弄月受惊不小,没想到这少女看起来羞答答的,行事却这般大胆。 “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去找你的。”少女巧笑倩兮的瞅了弄月一眼。 弄月的脸色立刻刷白,这姑娘该不会是想投奔她吧? “姑娘,你不能这么做” 少女打断弄月的话,“中玉,你别紧张,一切都会没事的,相信我。”说完少女转身就跑。 弄月想追上去告诉她,“姑娘,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但见人儿跑得老远,弄月只得意兴阑珊的停下脚步,无奈的耸耸肩,像是说给天、给地、给自己听,“就算你来投奔我,我也不会让你进门的。” 她总有拒绝的权利吧!那姑娘爱幻想,就由她去,反正与自己无关,到头来,那姑娘终会明白自己错了,得独自熬过一段伤心难过的日子。 “不过,那也是她咎由自龋”她呢喃着。 突然,弄月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弄月警觉的猛地转身,只见月光下伫立着一个庞然的身躯,由于逆光的关系,令她看不清他的睑孔,只是他身上散发着某种气息,让她感到危险,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心儿吊得老高,莫名的害怕起来。 “你……你是谁?”她颤声问。 那人影迅速的逼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提起她的衣襟。 “你这戏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勾引我的妹子!”那男子拉着她迅速绕了个圈,月光终于照到他脸上。 天哪!竟是“闻风将军”风君德! 这么说,那个想效法红拂女和卓文君的女孩就是他的妹子,那位刁钻任性,要什么就想得到什么的天之骄女——风柳絮。 哦!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第二章 想哭 玉瘦檀轻无限恨, 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开尽有谁知? 明风迟日也, 别到杏花时。 ——李清照·临江仙《梅》 风君德怒气腾腾,他那放在手心上呵护的可爱妹妹竟然会看上这文弱纤细,看起来像娘儿们的戏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全身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想到这,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你以为拥有一张漂亮睑蛋就能无往不利吗? 告诉你,你作梦!你连当替本少爷提鞋的奴才都不够格!” 他故意放开手,看她踉跄得后退,然后跌倒在地,他冷笑的撂下狠话,“放聪明一点,别招惹我的家人。” 弄月狼狈的自地上爬起来,恐惧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怒气。 是,她是戏子,做的是下三流的职业,是不配跨进公侯府邸的门槛,但那又怎么样? 她一不偷,二不抢,更没乱采花,他凭什么这样瞧不起人?活像她是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蟑螂似的。 她,就是不服气! 弄月脸儿抬得高高的,胸膛向前挺,“阁下搞错了吧?你在做‘树上君子’时,就应该听得很清楚,勾引我的是你妹子。” 树上君子亦即暗喻梁上君子,也就是说他的“偷听”是不入流的行为,而这嘲讽让风君德更加不悦。 他在树上休息想事情,是常中玉跑来干扰,惹他生气的。再说,常中玉身分卑贱,顺着他的命令、遵从他的心意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戏子本就是看人脸色的行业,怎可反抗他?他不可一世的暗忖。 “大胆奴才!”风君德威胁的低喝一声,想吓吓她。 弄月却毫无畏惧,冷冷的应了声,“我不是奴才。”她转身就走,只想快快远离这个狂妄自大的臭男人。 风君德从未这般被蓄意忽视,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心惊胆战的听从他的命令,而这个弱不禁风的戏子竟敢违逆他! 他大力拉回弄月,硬是把她扣在怀里。 “放开我!”弄月大吃一惊,用力挣扎。 自从懂事以来,除了三婶、三叔外,她从未与人有这么亲近的接触,心没来由的慌了,想起三婶规定的戒律——她就更心急了。 她下意识的曲起两指,用三叔以前教的招式攻击,直取他的双眼。 风君德从容的用一手格开她的攻击,“没想到你还会两下子,真是难得。” 弄月恨得牙痒痒的,“放开我!”她没忘记传说中,风君德也是个会尝男色的人,她不怀疑他的这种姿势是在吃她豆腐,“你这个登徒子,我叫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竟敢“叫”他放开?!这么一个卑贱的人竟然敢“叫”他做什么? “我?登徒子?”风君德的嘴角危险的往上扬起,顿时兴起想惩罚她的念头,让她体验看看真正的登徒子是怎么样的。 于是,他一手扣住她的双手,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硬是要将她的唇压向自己的。 弄月瞪大了眼看着他,她当然不会屈服,除了使劲扭动着身躯外,头也右左的闪躲,但他却不断逼迫她,令她只好死命的将头向后仰,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颈子快断了。 风君德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她的反应,“你以为这样就躲得过吗?” 他微笑的将冷唇印在她白皙的颈子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没有喉结! 弄月被他的吻吓住了,一心只想维护自己屁眼的安全,于是不顾一切的全身扭动起来,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向后仰,“蔼—”的尖叫出声。 风君德并没有费力将她扶住,反而趁势压下去。 “砰!” 一个沉重的撞击,令弄月觉得天昏地暗,满眼金星乱窜,全身剧痛,胸腔像是被压碎了般,一时无法呼吸,更别说是出声抗议了。 风君德无视她惨白的睑色,只是冷冷的逼问:“常中玉,你几岁了?”除非年少,否则一般男子都会有喉结的。 弄月只当他是疯子,而跟疯子讲道理通常是没用的,“放开我!”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直接命令疯子。 可惜风君德最不能接受地位比他低的人命令他,于是故意唱反调的将头靠近她,“不告诉我答案?好,我自己找。”他突然伸出手想要探进她的衣襟里。 弄月觉得自己快昏了,她怎能忍受被一个男人这样侮辱自己的身体,她也是有“男性”自尊的,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身体被玩弄!可无奈的是,他的力气比她大很多。 手脚挣扎无效,现在只剩下一个方法了!只见她吸足了气,扯开喉咙,“救……” “中玉,你在哪里?”花慕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救星来了! 弄月正要开口叫“我在这里”时,嘴却被风君德捂住了,“不准出声,你若出声,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弄月双眼图瞠地瞪着他,她知道的下场就是……就是——唉!风君德玩弄戏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不可耻、二不招怨,知道的人恐怕还会说他神勇有办法呢! 谁会可怜她呀! 她想哭,但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便是忍住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风君德在她耳畔恶意的轻语,“下场就是全城的男人都会以为你被我玩过了,到时候,你的追求者会暴增,而你,再也拒绝不了。” 弄月浑身起了一阵寒战,他说得对,若是被人瞧见自己被他压倒在地,尽管他们之间还没有暧昧的关系,也会被传说成他俩曾经是一对,那以后她如何能以对男人没有兴趣作为拒绝的借口? 想出声的欲望迅速被浇息,弄月乖乖的躺在他的身下,等待花慕蓉离开后再继续反抗,顺便也趁这个空隙想个脱离他魔掌的方法。无奈花慕蓉不但没有离开的迹象,反而还一步步的逼近过来。 她看见风君德的嘴角逐渐上扬,但凝视她的眼神仍然是冷冷的,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兔子,不能抵抗的被猎人玩弄在手上。 而且,他的体热隔着衣服源源不断的传来,轻轻搔动她的心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她竟然觉得全身慵懒,不想动了。 哦!这个男人真的太危险了。 “中玉,你快出来,我们该回去了。”花慕蓉的声音又靠近了些。 风君德再次压下头在她的耳畔说:“你的同伴似乎决定非要把你救走不可。” 意思是花慕蓉早已经看到他们在干嘛了?弄月听了不禁睁大双眼。 “你的确秀色可餐,可惜我最近没啥胃口。 别惹我,给我一个保证,你会离我妹子远一点,否则……”他松开捂着她的嘴的手。 “否则怎么样?”她低声问。 风君德的笑令人觉得得更危险了,“我会把你吃了!” 弄月非常明白他将会怎么“吃”她,可恶的男人!她狠瞪着他。 “现在你怎么说?”他悠然自得的问。 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我保证。”她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 “保证什么?” “绝对不勾引你妹子,绝对不碰你妹子半根寒毛。”这些话从她的齿缝中逸出。 “很好,别忘了,否则,后果可不是你能接受的。”他满意的轻语,微侧过身。 弄月立刻从他身下爬出来,努力装出没事的样子往花慕蓉那儿走去。 “小花,我在这里。”她仍能感觉得到背后他灼人的目光,及她身上他尚未散去的体温。 ★★★ “中玉,你看起来像是刚跟男人在草丛里厮滚过一般。” 弄月和花慕蓉陡然在阴暗的长廊上停住脚步。 “你都看到啦?”弄月双颊飞红,两手忙乱的试图整理自己的仪容。 “嗯!我看到他想强迫你,你还好吧?”花慕蓉担心的瞅着她,知道她不喜欢跟人太过接近,老是与人保持距离。 “还好。”弄月清了清喉咙,装出一副很有尊严的样子,“他没有得逞,所以一点事都没有,这事请你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讲,尤其是对三婶更要守口如瓶。” 若是让三婶知道,三婶就非常有可能要她放弃现有的一切,离开这里,那她就再也见不到小乔了。 花慕蓉点点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你被男人破身了,我要第一个知道。”花慕蓉神色认真的开出条件。 弄月却是一睑的铁青,“畜生!”她啐道,转身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 风柳絮像只快乐的黄莺,轻盈的在衣橱和床之间来来回回的跳跃着。她在打包行李,准备夜奔常中玉,再谱出一段如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千古佳话。 哦!多么浪漫,多么让人向往的爱情啊! 从今以后,她可以跟俊俏温柔的常中玉双宿双飞,羡煞全国的人。富家女配上穷唱戏的,打破门当户对的陋习的故事,铁定可以流传千古万年,不只会在现在广为流传,更会为将来的人所津津乐道。 “然后我就是名人了。”她的唇角漾开梦幻般的笑容。 她自小就爱听教书先生说古代的名闻轶事,更爱读四书五经中所没有的稗官野史,每每被那些传颂千古的才子佳人的恋情而感动。 她佩服卓文君和红拂女的眼光,为孔雀东南飞里焦仲卿与兰芝的殉情遗憾,每次一想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恋,更是难过得泪涟涟。 人的一生里,如果没有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的爱一回,简直就是白活了! 待在安武公侯府邸,虽享有荣华富贵,但身为女子,对于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根本没有自主权,若想轰轰烈烈的爱一场,除了离开这里,没有其他办法了。反正只要有爱,她相信就算是一箪食一瓢饮,她也能甘之如饴。 “我一定会过得很快乐且幸福的。”她极有自信的喃喃自语着。 在今日与常中玉初相遇前,她就听过一些官家千金热烈的提及城中新近冒出一个玉面小生,不但人长得俊俏、个性温柔、才学高,更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 更难得的是现在世风淫乱,玩男色已经蔚为风尚,据说常中玉是这股浊流裹的清流,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清白”,他逃得好辛苦,却坚持到底,这样一个择善固执的男人当然会是个好郎君! 这些闲言闲语让她不知不觉中对常中王起了倾慕之心,终于熬不住想一窥庐山真面目的好奇心,央求爹爹请常中玉过府来表演。常中玉果然名不虚传,演技精湛,把卖油郎的痴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若本身不是个痴情种子,又怎能把痴情汉演得丝丝入扣。 心里的爱慕在见到他卸下妆,和他月光下的俊脸时又加深了几分。 卓文君和红拂女之所以能得到爱是因为她们敢追,而她为了爱,当然不能落后,更要不顾一切的追求。 这般的努力想必换来的代价也是可观的,她脑中不由得浮起她与常中玉美满幸福的远景——常中玉肩扛着他们的小女儿,而她手牵着小儿子,一家四口合乐融融的在京城郊外的旷野里赏花、踏青…… “你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风柳絮陡然一惊,这才发现风君德已然踏进她的房里,脸上挂着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风柳絮急忙遮住床上已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谴责的提醒他,“我可是个闺女,大哥在进我的房间前该先差人通报一声才对。” 风君德从鼻孔不屑的哼出声音来,“亏你还记得自己是个闺女!”他找张椅子重重的坐下,伸手大力拍向面前无辜的桌子,“但你的所作所为跟妓女又有什么两样?” 从小到大,她大哥是很少凶她的,而且当她是掌中的珍宝般呵护着,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简直比亲爹爹对她还好,如今却无缘无故跑来骂她,委屈的眼泪顿时盈满眼眶。 “你凶我?你竟然凶我!”脚一跺,她气唬唬的坐上床缘,掏出手帕死命地擦着没几滴泪的眼角,“我知道啦!你讨厌我,想要赶我走,对不对?” 风君德看着小妹可怜兮兮的哭相,不由自主的愧疚起来。从小就是这样,任何一个女人哭,他都能冷眼旁观,唯独见不得小妹哭泣,只要她一哭,即使要他努力的爬上天摘下月亮来哄她开心,他也绝不会吭一声。 唉!她简直是生来克他的。 “闻风将军”,这个风对于别人而言是刺骨的寒风,但对于风柳絮来说,却是春日里的和风。 “不对。”他无奈的叹口气,“为兄气的是你愚蠢的行为。” “哇!”风柳絮哇哇的假哭起来,“我就知道你讨厌我,竟然骂我愚蠢。” 她是在无理取闹,风君德也晓得这一点,不过就是莫可奈何,“为兄的没讨厌你,你不要再哭了。” 风柳絮放下巾帕,赌气的将脸面向墙壁,“那你为什么骂我?” “因为你打算跟常中玉那戏子私奔。” 风柳絮讶然的回头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是中玉告诉你的?” “这你别管,你只要明白你不能去他那里,而且你跟他根本是不可能的!” 风柳絮不服的嚷道:“为什么不可能?我爱他,而他也爱我。” “是吗?”风君德残酷的抿起唇,不屑的说:“我看他更爱安武公侯背后强大的势力跟财力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气得跳起来,“他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是你口中的阴险小人,你别乱说!” “乱说的是你吧!”风君德气定神闲的说,“你认识他多久?怎么能断言他不是?” “我认识他够久了。”但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他的点点滴滴。 风君德摇头叹气,都怪自己把小妹宠成这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个性。 “总而言之,我就是不准你去!”对于这一点,他相当坚持,也决计不让步,这是为了小妹的一生幸福着想啊! 风柳絮气唬唬的喘着气,从小到大,她哪一次不是要风就是风的,她就不信这一次会例外,“我要去,我要跟他在一起,你阻止不了我的!” 风君德气得皱了皱双眉,“你们根本门不当户不对,你是堂堂公侯之女!而他只不过是个区区的贱民,你干嘛笨得要下嫁给他?” “门不当户不对又怎么样?重要的不是身分问题,而是心灵上的契合,那就是爱,你懂不懂?” 风君德沉默了,残酷的双眼危险的眯起来。 向来恃宠而骄的风柳絮根本不怕他,她就不信她大哥会把她怎么样。 “你中毒太深了。”风君德平静的陈述,知道小妹受那些剧里的爱情故事的影响太大了。 她抬高下巴,“是你走入歧路,领略不到这个真理。” “这根本是歪理。”他骤然站起身,“反正不管你再说什么,我就是不让你去。” “你阻止不了我的。”她胸有成竹的顶嘴。 “那我们就来试试看。” ★★★ “我不是不准你去吗?”三婶气急败坏的教训弄月,“你竟然瞒着我偷偷的去,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弄月低垂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般乖乖的领骂,反正捱过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三婶的个性就是如此,说雨就是雨,但雨后便是晴朗的一片天。 “我想的、说的、做的,还不都全是为了你,我这样的苦口婆心,你怎么忍心辜负我?别学哑巴,你倒是说句话啊!” 弄月低垂着头,低声迸出一句,“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三婶怪叫起来,伸出食指点着她的脑袋,“竟然还说下次?你说过多少个下次不敢了?结果事到临头,你还不是样样照敢。” 三婶说的没错,所以弄月无话可说,也懒得找话说,反正抗命就抗命啰!三婶能奈她何?打她吗?三婶绝对是下不了手的。 “你给我说个清楚,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听我的话?” 弄月毫不犹豫的点头,听当然是会听,但谁规定听了后就得照做?跟三婶耍赖她最会了。 “你保证?”三婶怀疑的追问。 她更用力的点头,“我保证。” 三婶这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这才对,才不枉我教养你这么多年。” 弄月的嘴角微微上扬——三婶果然好唬呀! “好了、好了,夜也深了,快到床上歇息吧!明天早起吊嗓子,有得你忙了。”三婶催促着。 她们平平安安的过了八年,三婶每天都在弄月吊完嗓子到练身段的这段时间里,尽力教导她自己所会的一切,包括去世的夫人的医学及逝去老爷的武技,当然,还包括她本身的所有绝学。 她可以发誓自己教得很认真,而且是倾囊相授,毫不保留,她的小主人若是好好学,铁定能成为江湖的好手,但问题是弄月不肯认真的学!每次都马马虎虎、敷衍了事,反倒对唱戏极有兴趣,几乎投注了全部的心力在练嗓子、练身段及磨练演技,还说那些教她一定要学的保命功夫为“有的没的”。 唉!她真的对这个小主人失望极了,为什么本领高强、聪明多才的老爷夫人会生出这样的怪胎? 她后悔极了,当初不该为了躲避江南十霸的追杀网,就把小主人扮成男孩……不,扮成男的还没关系,最不应该的是带她躲进戏班里,结果引发她对戏剧的兴趣,从此紧抓住不放,还想在这行里闯出一片天。 弄月的风头愈健,她就愈担心,担心弄月的女儿身分被揭穿,江南十霸会追过来;现在更担心弄月在认为自己是男人那么久后,会起淫心想要女人,到时候……唉!她不知该如何收拾后果。 另外一点她也很担心,现在男人玩男人的游戏正盛行,弄月要是一个把持不住或无法抵抗,那不就……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脏无力。 她好想硬带着小主人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但又怕一离开,到敌人身边卧底的丈夫回来会找不到人。 啊!真是进退两难哪! 三婶还是搞不懂当年夫人在弄月背上是怎么刺的,怎么暂时脱离危险后,她掀开小主人的衣服一看——光滑的背上根本没有任何刺青的痕迹,要不是衣服上有血渍,她还真会怀疑自己是白日梦作得太过分了。 唉!她真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如果有那幅藏宝图,她和丈夫就可以找到那本传说中的“黄石奇经”,而弄月此刻也已成为一个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江湖奇女子,更能轻易的铲除江南十霸,为老爷夫人报仇。 无奈恨铁不成钢呀! “知道啦!三婶,你也快回房去歇着吧!”弄月反倒推着三婶往门外走。 还没到门口,门就突然被气急败坏的花慕蓉撞开。 “你赶着去投胎呀!冲那么快做什么?”三婶马上开口怒骂。 未施脂粉的花慕蓉喘着气息道:“中玉,大事不好了!” “去、去、去!中玉哪裹不好了?她好得不得了,你别给我乌鸦嘴。”三婶怒瞪着花慕蓉。 弄月马上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小花,发生了什么事?” “安武公那个独生女来投奔你了!” 这真是青天霹雳的恐怖消息! 在那么深的夜,那个“疯”柳絮竟然真的收拾好包袱来投奔她? 弄月一点也不觉得受宠若惊,反倒快吓……吓死了!脑中猛地浮现风君德残酷的威胁——离我妹子远一点,否则……否则我会把你吃了! 她一点也不想被吃,这该怎么办才好? “你这个浑小子!”三婶气极败坏的揪住她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问:“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去勾引良家妇女的吗?” 冤枉啊!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哪! 第三章 喟叹 泪湿罗衣脂粉满, 四叠阳关, 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长山又断, 潇潇佩雨闻孤馆。 ——李清照·蝶恋花(一) 烛火摇曳,灯影幢幢。 昏黄的灯光下,有点狼狈的风柳絮张着慧黠的双眼四处张望着。 “这就是你的房间?” 小小的斗室里,寒酸的蓝色床幔,色彩杂乱及花纹普通的棉被,桌椅是劣木随意钉制而成的,用的器皿也都是简单粗糙的,果然是一副生活穷困的模样,很难想像这样的环境竟能孕育出像常中玉这样俊俏精致的“男子”。 不愧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 或许以后的环境会比她想像中的更辛苦,但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能和中玉在一起,这短暂的苦算得了什么? 或许爹和娘会因此震怒几天,但只要过了一段日子,他们就会消气,重新接纳他们心爱的女儿,并帮助他们的女婿,就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那样。 嗯!谁都阻止不了他们相爱,即使是她那有“闻风将军”之称的大哥也一样。 “你不应该来的。”弄月烦躁的在房里踱步,只想尽快处理好这件事——请风柳絮快快回府。 对于在门缝、窗缝边闪烁的眼睛,她选择视而不见。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她再次强调,想要这位风大小姐明白他们的确不适合……不过,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位风大小姐好像脑子有问题,无论她怎么说,风大小姐仍死赖在这不走。 “请你回去!”这次她把话说得重些,“我并没有意思要跟你做夫妻。” 风柳絮颇能体谅的微笑着,“中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吃苦,所以才要我回去,但我要你明白,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你了,往后不管生活多辛苦,我都……” “不,你不明白。”弄月听了一点也不感动。 “中玉,你别再说了。你别担心,我们会过得很好的,我有信心。” 但弄月一点也不相信她的承诺,她再不赶快回去安武公侯府邸,风君德恐怕就要杀过来吃人了。 “风小姐,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并不喜欢你,也没有跟你成亲的打算!”弄月很认真的宣布。 风柳絮的笑容顿时冻结住,嘴巴微微开启,“你……你是骗我的吧?”在她这么牺牲奉献后,任何男子都该感动的接受她,然后兴高采烈的与她共谱恋曲才对呀! 为何常中玉这么反常?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风柳絮小心的问。 弄月只觉得自己像个秀才,不幸遇上风柳絮这个有理说不清的兵,但在这种情形下,她也只有继续对她说理一途,要不然能怎么办?动手揍醒她吗? “我没有什么苦衷!我是有话直说,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四个字就不好开口了,弄月总觉得说出来会太伤人。 “单纯的什么?” 弄月叹了一口气,她不说不行了。“没办法喜欢你。” “你讨厌我?”风柳絮受到严重的打击,她第一个欣赏恋慕的男人竟然讨厌她!她真命苦哇!为什么上天待她如此不公平,让她情路坎坷?晶莹的泪珠纷纷垂落。 弄月慌了,她跟一般男人一样,生平最怕女人哭,“别哭!风姑娘,这没什么好哭的,快点把眼泪擦干吧!” “你……你讨厌我,我……我不要活了……”风柳絮反而抽泣得更大声,从小到大,没有外人敢对她说“不”……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弄月吓得赶紧解释。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风柳絮抬起泪眼看向她,眸中带着希望。 弄月心虚的别开眼,极力在脑海中搜索适用的字句,“我……我的意思是…… 是……” “是什么?” 弄月清了清喉咙,“风姑娘,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吧?”她试着暗示风柳絮。 风柳絮是记得,但她宁愿装糊涂,期待常中玉指的不是她记得的那件事,“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语气更显哀戚,就连睑色也苍白了几分。 弄月硬是狠下心肠,“我告诉过你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风柳絮倒抽一口气,应和着窗外、门外的惊呼声。 “你真的说出来!”风柳絮谴责的斥问,觉得面子彻底被人踩在脚下,顿时愤怒压过了伤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是吧?”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三婶叉着腰怒气腾腾的走了进来,背后是班子里一颗颗好奇的脑袋拚命的探着,想看这场好戏。 弄月在心底暗叫一声糟糕,又来了一个不讲理的兵,这下岂不是更纠缠不清了。 “三婶,你先出去好不好?”她不希望三婶此刻进来趟这淌浑水。 三婶可听不进去她的好言相劝,“臭小子,你给我说清楚,你中意的是哪家姑娘?” 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真是噩梦一场啊!她的小主人竟然中意姑娘家?!这事大不妙啰! “我也想知道,”风柳絮在另一头尖锐的问:“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比我好?让你宁愿选她不选我。” 弄月突然觉得自己得了偏头痛,因为她不想回答,更不想把不知情的小乔牵扯进来,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你们饶了我吧!” 三婶想彻底解决此事,她绝对要纠正弄月所犯下的错误,于是急急的窜到她面前,你绝对不可以娶老婆,谁都不行!知道吗?” 对于这一点,风柳絮可就不服了,她奔到三婶面前,不客气的推了三婶一把,“为什么不行?你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对我的中玉讲话。” 三婶岂容她如此放肆,管她是金女还是银女,立刻不客气的回推她一把,“你又是什么东西?也不打听清楚这儿是谁的地盘,敢在这儿撒野?” 弄月缩了缩脖子,又缩了缩身子,然后无奈的开口,“你们别吵了。” “住嘴!”三婶和风柳絮同时向她叫道。 “你以为我会容许你这么欺负我吗?搞清楚,我爹可是鼎鼎大名的安武公,我哥是人见人怕的闻风将军,只消他们动动眉,你就死定了。”风柳絮这下杠上了悍妇三婶。 “笑话,你当我是被唬大的吗?我天不怕地不怕,有胆你叫他们杀过来呀!谁杀谁还不晓得呢!”三婶丝毫不畏惧,还勇于迎战这刁蛮女。 弄月悄悄的往后退,看她们吵得忘我,仿佛乐在其中,想她们应该不会杀了对方,那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莫非真要等那个闻风将军找上门来? 弄月迅速走出门口,推开好奇的人群,但人们都紧跟着弄月。 “中玉,你要成亲了吗?” “中玉,你要入赘风家,当大少爷吗?那以后还唱不唱戏?” “真是好福气,有美女半夜自动送上门来,好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喔!真是幸福。”其他戏子你一言我一句的追问。 弄月只觉得烦,脚步不自觉的愈走愈快。 “这下我们班子可出名了。”班主笑呵呵的跟在她后头,“谁料得到乌鸦也可以变成凤凰?中玉,你运气来了。” “这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会伤透了心。”有人补了一句。 ‘你们别跟了!”弄月挫败的低吼,“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回去看着她们,那位风姑娘身分非凡,若是出了点差错,大家就惨了。” “说得没错。”班主顿悟,急转回身,“大家快回去,千万别让三婶动手。” 花慕蓉却没跟着走,“中玉,你要去哪儿?” 弄月叹了口气,“我想出去散散心,今晚大概不回来了。”但偌大的京城有何处可去?去万芳楼留宿只会让三婶气得跳脚,更加得理不饶人的骂她,看来只有漫步终夜,或者是到客栈住一宿了。 唉!无奈、无辜啊!无端飞来横祸。 “中玉,你听。”花慕蓉突然警觉的叫道。 弄月静下心聆听,稀疏的狗吠声中,隐隐有鼓声,且声响迅速转大,似乎在接近这里……不,那不是鼓声,而是马蹄声,急促有力,且似乎不只一骑。 “会是谁在半夜策马急奔?”弄月问,心中感到强烈的不安,似乎有大事将要发生了。 “或许是安武公来讨人了。”花慕蓉猜测道,然后催促弄月,“中玉,快走,你可能惹祸上身了。” 弄月马上想起风君德的警告,再加上急促逼近的马蹄声,她立刻接受花慕蓉的提议,“好,我先去避一下风头再说。”她急急向前奔。 但才刚奔出大杂院的大门,她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嘶!嘶!嘶!” 五匹与夜相融合的黑马骤然在她面前停住,马沉重急促的喘息声加重了紧张的气氛,弄月从头凉到脚底,头皮发麻的看着马背上的风君德。 事情大不妙了! 有理说不清的将军出现,这下更是一团混乱了。 “常 公子,三更半夜的要上哪儿去?”风君德冷冷的开口,紧抿的嘴明显的表示他在生气。 他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妹妹,竟为了常中玉这么一个下三流的人物违抗他的命令,三更半夜爬墙出走,这要是传出去,风家失了颜面事小,若小妹失了名节嫁不出去可就严重了。 为了小妹的终生幸福着想,即使得不择手段,他也会彻底解决这件事。 “睡不着,赏月。”弄月干笑着,她急到喉咙干得难受。 风君德跃下马,不苟言笑的靠近她,“请问,你今晚可有不速之客找上门?” 弄月、心惊的倒退数步,强烈的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 “将军指的是何人?”她祈祷他快快离去,不会真的冲进去搜查,不过,那机会似乎微乎其微。 “明知故问!”风君德冷哼一声,“你罔顾我的警告。” 冤枉哪! 她的确想远离他妹子,是风柳絮自己恬不知耻的倒贴过来,令她防不胜防,这能怪她吗? 她想要据理力争。“这不能算是我的错——” 风君德打断她的话,冷冷的问:“柳絮在你这里吧?” 弄月想撒谎说没有,但又怕他会闯进去找到风柳絮,到时恐怕她的下场更会凄惨;若说有,又怕自己会当场被碎尸万段,正左右为难时,花慕蓉极有义气的走上前来,拱手一揖。 “将军,不知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风君德一句话也不说,迳自越过他们两人,并举手向身后的属下一扬,“把他们两个给我带回去。”然后兀自闯进内院找人。 四名部属应声是,随即敏捷地下马,迅速的朝弄月和花慕蓉围靠过去。 “风君德,你这样做不公平,我们根本没有犯罪,你不可以抓我们。”弄月叫嚣着,并且试图抵抗,这时才后悔没有认真学习三婶平常教的那些“有的没的”功夫,不然此刻至少可以摆脱这些喽啰。 风君德根本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常中玉本就不应该存在,一不能保家卫民,二无法对国家有所贡献,反而唱着靡靡之音腐化人心,没连根拔除就算对她相当容忍了。 “带回府去。”简洁有力的命令,代表着他的决心。 弄月气得口不择言的大叫,“你这个昏官,是非不分,公私不分,就只会护短!” 风君德陡然站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原本就冷酷的脸庞,此刻像更冷得像千年寒冰。 “中玉,你别再说了。”花慕蓉担心的劝着,并且乖乖的束手就擒。 弄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因为自认没说错,所以倔强的抬起头,与风君德的冰眼相望,但其实心里毛得很,甚至不由自主的暗中求菩萨保佑她。 “你再说一遍。”风君德平缓的命令。 弄月哪有胆再说,他没听清楚是再好不过的事。她马上转变话题,“放了我们,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风君德扯动嘴角,重重的哼一声,“那又如何?来人呀!给我押回去。”他再次转过身走进内院。 ★★★ “你竟敢对本小姐这么凶?好大的胆子,别想我会放过你,我要把你关起来!”风柳絮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骂人,还没发现弄月已经走人了,也不在乎有众多的观众正大光明的瞧着。 “你关得住我吗?”三婶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也不先搞清楚状况,你以为你能毫发无伤的走出这里吗?” 风柳絮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敢对我怎么样?” “我要是不敢,我就是乌龟!”三婶撂下狠话。 “两位消消火。”班主笑着靠拢 过来,试着打圆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反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婶,你就不要再坚持了,让风姑娘当中玉的媳妇儿有什么不好?” 风柳絮听了可高兴了,可惜大家闺秀的教养作祟,所以她故意装作不好意思的嗔道:“这个人真是讨厌,怎么这样说呢?”伸手掩住已飞红的两颊。 三婶只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作梦!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让中玉娶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事实上是所有的女人都不行。 风柳絮又气白了俏睑,“你说谁无耻?” “她是说我无耻。”班主忙打岔好降低两人间的温度。 两个女人合力将他推开,顿时脸对睑杠上了。 “我是说你无耻,怎样?”三婶毫不畏缩的直言。 “你死定了,我发誓!”风柳絮说得咬牙切齿,“我要回去找我爹跟大哥把你……” “怎么样?”三婶双手抆腰挺身向前。 “啊!大少爷来了。”班主惊喜的嚷道,高兴终于有个有分量的人来排解。 班主迎向风君德,却瞧见他一脸冰霜,不由得暗暗叫糟,恐怕事情不如他想像中那般,但仍硬着头皮笑着靠过去,“风大少爷,你来得正好,令妹正在跟人闲话家常呢!” 风君德瞧也不瞧他一眼,直接掠过班主走进房里。 两个女人仍旧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让谁。 “我要杀了你!”风柳絮信誓旦旦的吼道。 “你杀得了吗?”三婶则把它当作耳边风。 “我是说真的,”风柳絮加大音量。 “吹牛谁不会啊!”三婶讪讪的嘲笑着。 “你……你……”风柳絮快想不出词句吓她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出府!”从房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 风柳絮急忙转过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眼睛马上一亮,撒娇的靠过去。 “大哥,你来得正好,你要替我做主,把这个疯婆子抓起来,给我重重的打。”语毕!她还示威的送个白眼给三婶。 三婶哪是坐以待毙的人,虽然风君德全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势,但他好歹也是个将军,应该会明辨是非吧? “将军,你也该管教一下你家的人,怎么让一个女孩子家半夜跑出来找男人,不怕让人看笑话吗?”她讥讽地道。 周围抽气声四起,尤其是班主最紧张。 “三婶,闭上你的嘴!”他小声示意,恨不得用针缝了她那张口不择言的嘴巴。 风君德握紧拳头不发一语,心中觉得羞愧,他对于小妹的骄纵任性也不是完全不知,但没想到小妹竟会做出这样丢脸的丑事,还自以为是对的,他真宠错她了!他是该好好教训她一下,只是怕为时已晚。 “你竟敢说得这么难听?”风柳絮尖锐的叫嚷起来,“大哥,帮我修理她,让她知道我们风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风君德看着小妹那张毫无悔意的脸,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一声。那个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在他戍守战场五年回来后竟变了,陌生得令他心痛惊讶,任性刁钻又蛮不讲理,爹跟娘都宽宏的忍下来,他也就不便计较,反正到头来她会嫁人,冠上别人的姓,但没想到在那之前,她竟不知耻的捅下这等楼子! 他该继续容忍她吗? “闭嘴!”他严肃的斥喝。 “你凶我?”风柳絮马上泪眼汪汪的控诉他,“你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凶我? 我就知道你不疼我,讨厌我了!” 风君德无可避免的胸口一痛,全天底下的女人拿他没办法,他却拿眼前的女人没辙,真是一物克一物,他不禁厌恶起自己又将投降的心。 “没见过这么三八的女人,使唤不动人就用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三婶不肩的嗤道。 “你就不要再开口了。”班主气急败坏的说着,想吼又不敢吼,只好频频做手势叫她少开尊口。 但三婶说的话却又切中红心,气煞了千金娇娇女。 “你给我住嘴,当心我砍下你的脑袋。”风柳絮愤怒以对。 “砍得了,你就砍啊!以为我会怕了你呀!”三婶不怕死的又朝她挑衅。 “大哥,你忍心看你妹妹这样被人欺负吗?”风柳絮眼看说不过三婶,赶紧转向大哥求救。 风君德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暗自有了决定。他伸出一手想扣住三婶的手腕,但三婶眼明手快,向后一缩,再加一个后空翻躲过。 周围惊呼声响起,班子里的人从来不知道三婶也有这般武打的身段。 风君德掩饰住心中的讶异,向前追去,伸出脚扫向三婶的下盘;没想到三婶却跳起来躲过,情急之下不假思索的射出随身携带的袖针。 风君德侧身躲过,并及时抓到两枚袖针,就着微弱的光线瞧着,“梅花针?”他定眼看向三婶慌张的脸庞,“你是谁?” 三婶以为身分泄漏了,生气、害怕加上不甘心令她破口大骂,“我是你祖奶奶!” “大哥,抓住她掌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风柳絮在一旁火上加由。 风君德沉着的看着三婶,“你是何门河派?”记忆中,使梅花针的门派并非邪魔歪道。 “我干嘛告诉你?你当我是白痴加笨蛋吗?”三婶白了他一眼。 风君德冷冷一笑,换了个话题,“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作梦。”三婶向后一个旋身,身影已经朝屋脊处跃去,像猫般敏捷的逃走。 “大哥,你还不快追!”风柳絮气得大叫,她十分不甘心,没有人敢这样违逆她、骂她还给她难堪,若不把那个叫三婶的抓起来关,狠狠修理一顿,她实在不甘心,于是她又催促道:“大哥,你追不上是不是?” 风君德放松了戒备,眼睛微眯的望着天上的月亮,“没必要追。” “绝对有必要。”风柳絮强调道,“她欺负我,不能这么便宜就放她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妹,猛然攫住她的手腕,“走,我们回府。” “不,我不要!”风柳絮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我要跟中玉在一起。他在哪里? 中玉在哪里?”她左右张望的寻找,但哪里还有常中玉的影子。 风君德微露出白牙,很愉快的宣告,“他已到安武公侯府做客了。” ★★★ 微星点点,皓月莹莹。 夜深人静中,一个敏捷的身影在京城众多屋檐间跳跃,体态轻盈,移动迅速,仿佛破空的云雀,又似窜逃的猫儿。 陡地,那身影停住脚步,发出一声低呼。 “我的弄玉呢?” 那身影急忙往来时路飞奔,人老了,脑子不灵光,做事老是丢三落四的,连人这么大的东西都会忘掉。 笨死了!三婶如此骂着自己。 她突然看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独自走在无人的大街上,衣着华丽,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为何深夜还在外头遛达?总不会像那个风柳絮一样是出来找女人的吧!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原本不想搭理他,却看见一匹快马正迅速的靠近,照理说,骑马之人应当有看到那小男孩,却没有改变行走的方向,眼看小男孩即将惨死在马蹄下。 那小男孩也不闪躲,仍兀自走他的路。 三婶不忍心看小男孩惨死,一个翻身掠下屋顶,抱住小男孩往地上一滚,险险的躲过马蹄的蹂躏,正想开口骂人时,马上的男人跳了下来,青蓝的衣裳、黑色蒙脸巾,眼神凶恶的要着大刀,明显的是想狙杀小男孩。 三婶抱起小男孩不敢恋战,连忙逃遁而去,藉着夜色闪避追杀。多年逃亡的经验教会她一件事——如果能十成十的逃开,又何必赌一成可能会获胜的机率去跟敌人拚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年后再报仇犹未晚嘛! 所以,上上之策就是——逃。 “别想走!”青衣汉子举刀追来。 三婶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凌厉的往后洒去,男子挥手想拨开,不免又慢了几步,但追势仍凶,三婶迫不得已朝后射了东梅花针,并且大喝一声,“看我的五毒针!” 男子听了后大吃一惊,忙问躲漫天的飞针,但仍迟了一步,一支针射进他的手腕,他惊呼一声,然后怒吼道:“贼婆子!把解药交出来。” 三婶早趁他在怔忡的当儿加紧脚步窜逃了一段距离,紧急藏身在大松树上,粗糙的手紧紧捂住小男孩的嘴,不许他出声,然后紧张的观望那名杀手是否察觉到他们藏身在树上。 那男子左右张望,四处寻找,徘徊了约半个时辰,然后站在那棵大松树下骂道:“臭婆娘,竟然骗我是五毒针。”专说五毒针是七步封喉的暗器,而他走了何止七步。 “给我记住,下次让我遇见,绝对把你碎尸万段。一男子气恼的将刀一挥,砍动了大松树。 大松树剧烈的摇晃一下,幸亏树干够粗没断,不过却让三婶差点失控的叫出声来,好在小男孩及时伸手捂住她的嘴。 好不容易看见那个杀手怒气冲冲的走远,三婶终于嘘了口气,拿开捂住口的小手,低眼看向怀中的小男孩,想问明他住哪好送他回去,没想到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 “妖孽!”她低呼一声。这小男孩竟有双异乎常人的金色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两道诡异的光朦,不是妖怪是什么? 当场她想放手把他摔到树下去,但一个念头闪过令她迟疑,他若只是个长得奇怪的畸形儿呢?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男孩正发着高烧,酡红的脸蛋加上突然加剧的喘息,显示他病得不轻。可怜的孩子,拖着病弱的身体躲避追杀,难怪没有力气躲开马蹄。 “你是谁?住哪里?爹娘叫什么名字?”三婶慈爱的询问。 小男孩虚弱的张嘴发出微小的声音,“救……救我。” “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好送你回去。”让他爹娘找大夫来诊治是彻底解决他这麻烦的最佳方法。 小男孩费力的摇头,“不可以喔!”然后小手扯着三婶的衣襟,用着仅剩的力量说:“不救我,你会后悔喔,三娘。”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三婶在树上愣了好久,这小男孩叫了她的另一个名字,奇怪,她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小朋友啊! 第四章 破晓 惜别伤离方寸乱, 忘了临行, 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 东莱不似蓬莱远。 ——李清照·蝶恋花(一) 天已破晓,东方天空现出鱼肚白及一轮金辉。 京城热闹了起来。 但楼府深似海的安武公侯府仍静静的,即使是醒来的人也静静的移动着,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就怕吵醒主子们,只除了—— “他到底把我们抓来这里做什么?”彻夜未眠的弄月怒气冲冲的在简陋却坚固的柴房里来日踱着步。 那个闻风将军风君德三更半夜叫人把她硬拖进这安武公侯府邸,不容她申冤,二话不说就把她跟花慕蓉关进柴房,任凭她又叫又嚷的,就是没人过来询问关心一下。 “放我们出去,你们这群自命清高的野蛮人!”弄月再度大声叫嚷,用力摇撼着木门。 “放弃吧,中玉。”从没尝试逃脱的花慕蓉懒懒的坐在柴捆上。 弄月生气的转过身瞪他,“放弃?你动不动就说放弃,难怪你会那么轻易就被人上了。”话一出口,弄月马上就后悔了。 只见花慕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没遇到,所以你才会这么说,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就会知道要抵抗大环境生存……是难如登天的事。”他叹口气,说得极为丧气、无奈。 弄月可不这么认为,走到他的面前说:“你真的努力过了吗?还是认为抵抗不了就草草认命呢?” 花慕蓉瑟缩了一下,“那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大大的不同。”弄月双手抱胸,打算告诉他一个真理,但花慕蓉却先开口了。 “中玉,你很快就会了解到我的无奈。” 她一愣,“为什么?” “因为就我看来,那个风大将军是强悍的角色,不好推拒。” 弄月陡地一惊,但即使感到强烈的不安,她还是倔强的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我不认为他会轻易放过你。” 又是猛烈一击,弄月不由自主的想起风君德冷冽的警告——我会把你吃了。 弄月立刻刷白了脸色,但她仍不想屈服,硬是抬起了巴,以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那又如何?关我什么事?” 花慕蓉看了她一眼,然后长叹一声,“中玉,你就是太逞强了,你明明在害怕,而怕什么?你心里很明白,我也猜得到几分。”毕竟经验多了,稍稍察言观色,也就知道对方存的是什么心思。 弄月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给你一个忠告,事到临头就得看开些,逞强为难自己不但于事无补,还会伤了自己。”花慕蓉真的有那种预感,中玉和风君德在将来势必有某种牵扯。 弄月愈想愈担心害怕,忍不住低叫一声,一拳击在粗糙的柴木上,突然转身走向门扉,使尽全身的气力大叫。 “来人呀!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混蛋!”她还大力摇撼门板,甚至用身体去撞。 花慕蓉静静的看着她自残般的举动,反正再严重也不过是瘀青破皮而已,又不是姑娘家,需要珍惜白嫩的躯体,所以也就由她去,只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何苦呢?逆来顺受不是很好?何必学螳螂去挡车。” 弄月受够了他的“忠告”,她就是不愿意屈服,风君德要吃她,她就这样乖乖躺在餐盘上让他享用吗? 不,这辈子他都别想! “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目无法纪、不辨是非、草菅人命的混帐!快放我们出去,不然你们会早死不得超生,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 弄月正诅咒得起劲时,“砰!”一声,木门突然被打开,弄月直接与两个彪形大汉面对面。 她马上警觉的向后退,露出备战的姿态,“你……你们想干什么?” 其实她怕得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彼此的力量相差悬殊,他们高大强壮勇猛,虽然她长得高就,却不壮、不猛也不强,简直像一根瘦竹竿站在众神木旁边似的,毫无分量。 其中一人开口了,“我们少爷请你过去。” 弄月感到强烈的不安,这一去她还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吗?绝不可能! “我不去,我要回戏班子去。” 弄月语气坚定的拒绝,边说边评估自己从他们之间钻出去的可能性,却又骤然想到,她若成功脱逃,花慕蓉岂不是可怜的沦为她的替代品,得独自承受风君德的怒气? “你回不去的,除非少爷放你走。常 公子,请你跟我们走。” 弄月握紧拳头,大吼一声冲过去,“本公子跟你们拚了!” ★★★ 弄月像一袋米般被拎着丢进养德居的房间里,由于是用丢的,所以她狼狈的扑倒在地,身子吻上冰冷的石地。 “少爷,常 公子来了。”彪形大汉在门口朗声的覆命。 “我知道了,下去吧!”冰冷残酷的声音破空而来。 弄月不由得全身战栗,恐惧泛满全身,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试图装出昏死状。 彪形大汉应了声是,然后关上门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的直到听不见了。 养德居安静得仿佛连根针掉下地都听得见,风君德不说话,弄月当然不会笨得自己先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弄月渐渐放松自己,心想,事情或许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还是有转机的。 其实,此时风君德正一步步逼近她,最后停在她身旁不远处,他的气息随着风环绕着她,令她全身紧绷,心儿急跳得都快从口中逃窜出来了。好可怕喔!她这辈子从没这样怕过一个人。 “是个男子汉就别趴在地上装死。” 在这个时候,弄月宁愿选择不当男子汉。 风君德看她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不由得同情起她来。的确,他也知道自己的作法霸道了些,但做任何一件事,想要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总是会牺牲某些人的权益,对此,他不会感到抱歉,要怪就怪老天,让他生于显贵,却让她生于贫贱。 “或许错并不全在于你。”风君德又开口道。 本来就是嘛!是他妹子自动贴过来的,怎么能怪她!弄月在心里应和。 “但你并非全无过错。”错在她长了一副好容颜,风君德在心底加了一句。 他说这什么话?她错在哪里?她可不服气。 “你们的身分相差悬殊,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仍自顾自的述说。 她从来不想跟风柳絮衍生出什么结果,而且非常遗憾认识她……不,根本是后悔莫及。 “而她昨晚去找你的事恐怕已闹得满城风雨了。”若不是不喜欢滥杀无辜,他还真想把那班戏园子里的人全杀了灭口。 那是风柳絮咎由自取的,弄月心想。 “所以,我得做些弥补,并且彻底解决此事。”风君德冷冷的说。 怎么解决?弄月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因此,不得不牺牲你了。”他状似不经意的道。 弄月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抬头问,“你是什么意思?” 风君德嘴角上扬,露出莫测高深的邪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大事不妙!她再笨也不会待在原地任他宰割,再怎么样也该试图逃走,真的逃不了就再说吧! 弄月马上站起来,还没等站稳就窜向门口,只是才跑了两三步,就被风君德环腰拦住,硬逼着她转身面对他。 弄月苍白着一张睑,慌乱的提醒他,“将军,我是个大男人,你这样抱着我不好看,会败坏你的英名的。” “是吗?”风君德挑起眉,“我以为我的英名是在沙战上得来的。” “但……但如果你乱搞男人的话就……” 风君德加重手臂的力道,“不会的,你难道不晓得现在世风日下,男人间‘有关系’是很正常的吗?” 她知道,就是知道才怕啊! “但将军英勇神武,才不会附和着那些凡夫俗子玩那种不入流的游戏呢!”她涎着笑脸恭维他。 “我不管那些凡夫俗子,我只做我心里想做的事。” “你喜欢男人?”弄月惊呼,完了,这次她死定了!此刻,她突然可以体会花慕蓉的心情了。 “不,只是我不讨厌你。”他唯一喜欢的人是自己。 风君德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弄月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子,却又马上察觉不妥,也不管会不会跌倒,开始手脚并用的挣扎着。 “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放开我……” 风君德将她丢在内房的大床上,不让她有任何起身逃离的机会,迅速的欺身压住她。 “放开我……”弄月的声音已近乎尖叫了。 “唱戏的不是最重嗓子吗?别吵了。” 此时弄月哪顾得到嗓子,男性的尊严更重要啊!她哀求的道:“放我走,求求你。” 风君德狠心的摇头,“何必呢?我又不会亏待你。” 再怎么优待也弥补不了她受创的身心跟自尊啊! “我不需要你的优待,放我走!”弄月看他态度坚定,不禁怒声相对。 “你太吵了。”风君德皱起居,伸出手指头往她的喉头一点。 弄月只觉有股电流窜过全身,然后身体感到有些乏力,最恐怖的是喉中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马上忆起三婶教过的——她被点了穴!但什么穴?怎么解开?天哪!她真恨自己平时怠学,这下真的死定了。 “这样好多。”风君德满意的点点头,细细端详起她来。 杏眼柳眉、唇红齿白,细致的皮肤不似男人该有的粗糙。奇怪,真是奇怪!再次注意到她优美的颈项弧度上似乎没有喉结,不禁伸出手慢慢抚上去触摸——他真的没有喉结! 弄月吓呆了,除了三婶外,从没有人这般亲昵的接近过她……不,就算三婶也不曾如此,太可恨了,这个该杀千刀的傲慢男人! 即使知道不会有声音,她还是做出嘴形骂他“禽兽”。 风君德看到了,但并不在意,一手扣住她的双手,察觉到她的双手虽粗糙,但很小巧;另一手伸向她的衣襟,慢慢的拨开,露出她的香肩和细致白嫩的肌肤,很难相信这是属于一个男子所有的。 他缓缓的降下炙热的唇印在她雪白的颈项上,触感是那么的光滑柔嫩,让人流连不去,他之前只想做做样子让小妹死心,岂料此刻竟想认真的继续做下去。 身下不停蠕动挣扎的她,竟能挑动他的情欲,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逐渐绷紧起来。 嗯,好个俊俏的男人,竟能挑动他至此,不过…… “你真的是男人吗?” 对弄月而言,这句问话是最大的污辱,即使声音发不出来,她还是要说:“我诅咒你下辈子当女人,一辈子待在窑子里!” 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就她的表情看来,八成是在咒骂他。 风君德笑笑的低下头,闻着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馨香,“无所谓,是男是女又如何?”他伸出舌尖舔着她的耳垂。 那接触像被雷击到般,弄月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却又被风君德的身体压了回去,她好慌好急,却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逃离这绝境。 突然听到“砰!”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大哥,你在哪里?找我来做什么?” 是风柳絮的声音,她来了,有救了!弄月转头朝向声音来源处,盼望风柳絮能快些进这内房里来。 “主角来了。”风君德的声音慵懒的在她耳边响起,接着是一阵悉簌声。 她好奇的转过头去,却见他脱掉上衣。 “你要做什么?”她无声的问。 风君德邪魅的笑说:“当然是彻底解决此事。”说着,他低下头,粗鲁且热烈的攫住她的唇。 弄月杏眼圆睁,不明白他的企图,耳朵听着风柳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他为何不放开她?难道不怕被他妹子瞧见?莫非……这就是他的目的? “大哥,你到底……”风柳絮终于走了进来,在看到床上那激情的一幕时,陡然呆住了。 风君德并没有停下来,双唇不知节制的索取她的甜蜜,还空出一手扯下弄月系发的小带子,及肩的发垂落,他看着她,又伸手去解开她的腰带…… 弄月动不了又出不了声求救,不知该怎么办? 风柳絮终于回神过来,倒抽口气后尖声地叫嚷,“大哥,你在做什么?”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风柳絮的脸上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看不出来吗?我正在跟我的人享乐哪!” 弄月难堪的将脸转向床的内侧,心想,或许等风柳絮对她死了心之后,风君德就会放她走,这就是他的打算吧?希望如此。 “胡说,中玉不是那种人!”风柳絮不信,常中玉向来洁身自爱,城里的人都知道。 “你错了,中玉的确是我的人,而且一直都是,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他轻轻扳回弄月的头颅,柔声问:“对吧,中玉?”他低下头来,伸出灵舌划过她的唇线。 弄月没敢摇头或作出任何否认的动作,心想,还是配合著演戏比较好,只要风柳絮死心,她的麻烦或许就会结束吧? “我不信!”风柳絮握着拳头叫道,心碎的泪珠顿时纷纷坠地,“中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说话呀!” 弄月现在不能讲话,更不敢看向风柳絮。 风君德又伸手将她的脸转向风柳絮,声音轻如风却残酷似剑的说:“中玉,你是不是我的人?是不是只跟我交往?嗯?” 弄月的心情好复杂,看着风柳絮那张泪痕斑斑的小脸,她竟狠不下心来点头。她在心里狂叫:快点头呀!只要轻轻一个颔首,就能彻底解决这问题了,为什么不? “中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风柳絮尖声要求。 风君德掐着她下巴的手劲加大,“告诉她这是真的。” 弄月不得不硬下心肠,闭上眼,不忍看风柳絮心碎的模样,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太过分了!”风柳絮倒退数步,表情凄切。 “做得好。”风君德奖赏的在弄月额头印上轻吻,小声的道了一句。 “你们太过分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风柳絮气得跳脚。 “出去。”风君德语气冷然的命令,一眼瞪向风柳絮,“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现在出去,你打扰到我们的好事了。” “好,你们给我记着,我会报复的,一定会!”她旋身冲出房,伸手捂住泪眼。 弄月可以听到门扉在风中晃荡,这是怎么样的孽缘?竟让她如此伤了一个姑娘的心?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察觉他伸出魔手,迅速的拨开她的衣服,露出她平坦的胸部。 弄月惊愕得转向他的脸,无声的张嘴问:“你要做什么?”她伸手想拉拢衣服,却遭到他大手扣住,只好愤恨的瞪着他。 “我们之间还没结束呢!”他低下身子,灼热的气息吐在弄月脸上,伸手拨弄着她的黑发,“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弄月不懂,也来不及懂,唯一知道的是不逃自己就死定了!她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甚至张嘴去咬他。 终于皇天不负苦命人,终于让她得了个空隙,自他身下钻出,哪还顾得了衣不蔽体,伸长脚便跑。 风君德伸出手本想环住她的腰,却拉住她裤子的衣料,棉布的破裂声突兀地响起。 弄月因为这力道的影响,一个不稳,摔倒在地,骤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变得太凉快。 她不敢去想是怎么一回事,连忙爬起身急着要逃,但这一跌却给了风君德时间,他从容的下床,弯腰将她抱起,毫不留情的往床上一摔。 “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他有些不悦了。 弄月狼狈的摔跌在床上,衣摆无可避免的往两侧摊开,露出雪白的同体,虽然她立刻翻身坐起,拉拢衣服遮住泄漏的春光,但仍是太迟了,所有的秘密已尽现在他眼前。 他的眼变得暗沉,“原来如此。”他终于恍然大悟——常中玉是个女的。 但她不明白,只顾张嘴急吼,“不,你不能这么做!” 风君德笑了,缓缓的逼近床铺,“那就容易解决了,小乌鸦,你就要变成凤凰,飞上枝头了。” 他愿意把她留在身边当妾,以她这般贫贱的女子,能得到如此的待遇,已是上天赐予的莫大殊荣,她应该感激他的。只是,她为何要扮男装?又如此坚持不肯透露呢? 算了,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他大可以慢慢发掘,或许那过程会相当有趣。现在,他只想要她。 他迅速的把仓皇的她压倒,定住她的头,嗓音低沉的承诺,“跟着我,我是不会让你受苦的,你就别再装模作样了。” 弄月想开口再骂他禽兽,他的唇就降下来了,身体再度被他完全的钳制祝 她怨老天爷不公平,他们同样是男子,为什么力气却相差这么多?难道她就只能束手无策的等待他拿某种尖锐的东西插进她的屁眼里捣弄? 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啊!为何有人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她闭上眼睛,终于认命了,任他粗糙的手抚遍她的全身,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揉捏着她,还让他湿滑炙热的舌在她脸上、颈上、胸上游移。 弄月感觉到身体滚烫起来,心跳更是快得不像话,全身莫名其妙的麻痒,那骚动的感觉还由心窝移向小腹,这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她感觉到有异物侵入她的双腿间,她的身体像触电般震颤,不过,暂时没有痛楚,但她相信花慕蓉的话——真正开始时会痛得要死。 “唔,你很湿喔!热情的小东西。” 弄月偷偷睁开眼,看到风君德的两指间似乎有某种黏滑的液体,那是什么?从哪里来的?她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再度紧紧的闭上眼,侧过头去,决定咬牙忍耐到底。 她察觉到他离开她的身体,一阵悉簌的声音传来,她猜他是在找玩那游戏用的棒子好拿来捅她,她何不趁这机会快逃? 她才刚睁开眼,就看见他欺身压了下来。 她赶紧闭上眼,这次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他身上带着一根棒子,只是不明白怎么会挂在他的腰际,是用绳子绑的吗? “第一次会痛,忍着点,下次就会舒服很多。”风君德的声音低沉的在她耳边响起。 弄月压根儿不信,明明花慕蓉每次都很痛苦,之后的两三天还会挺不直腰。 她感觉到比刚刚更巨大炙热的东西侵入了她的身体,她咬紧牙忍住,屏住气息几乎不敢呼吸。 “放松点。”风君德轻声劝诱她,声音也紧绷起来,却还克制着自己等她适应他。 没有预期的痛苦,弄月稍稍松了口气,却马上感觉到他猛然一冲,撕裂的痛楚陡然自小腹炸开。 她的眼睛倏然大睁,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他的宽肩,用力掐着,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天哪,她不要这样被捅啊! 风君德停了一下,等待她的疼痛过去,岂料弄月硬是想起身自他身下逃走,此刻要他中途熄火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他硬扣住她,拉扯中,他瞥见她的背后浮现一幅血红的图。 弄月再度被压倒在床上,她泪眼汪汪,无声的求饶,“别再玩我了,好痛。” 他低下头来,声音低沉暗哑,“太迟了,我消不了火。”他开始律动着臀部,加速驰向激情的顶端。 弄月咬牙忍受着,其实也没咬得太用力,因为在第一次的剧痛后,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她可以敏锐的感觉到那根棒子在她体内来来回回的移动着,除了有一些难受外,还有种莫名的畅快,或许……她有被虐狂。 风君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极为享受、痛快,她真的不明白,莫非他要虐待人才有快感? 终于,他低吼一声,猛烈的一记冲刺之后仆倒在她身上,看起来似乎筋疲力尽了。 而她,竟觉得意犹未荆 ★★★ 风君德悠闲的在她的脖子上吻了一下,然后翻身下床,毫不避讳的在弄月面前捡起衣物穿戴起来。 弄月呆望着他的举动,在他穿裤子时,不免注意到他双腿间挂着一个东西,双眼倏然变大,瞠目结舌的撑起上半身,手指着他的下半身,“那……那是什么?” 她的声音恢复了。 她突然领悟,就是他双腿间的东西侵入她的身体,只是,为何他会有那个东西?莫非是生来畸形? 风君德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穿衣,打趣的回应,“那是决定你这辈子幸福的东西。” 弄月听不明白,仔细观察他的身体,除了双腿间多了那根东西外,其他的跟她并没有什么不同,若硬要说有,也只有他的胸部比她的更平坦一点,三婶说她某些部分比其他男人大,指的应该就是胸部了。 但他为何会多出那一根? “你……你是畸形吗?”她不得不问,因为她实在是不明白啊! “为何这么问?”他套上外袍,走向她。 弄月拉拢 被子遮住身体往后缩,手又指向他的双腿间,“你那里多长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这下换风君德纳闷了,他自认为对自己的身体相当了解,他什么时候长了奇怪的东西? “就是那根肥肥长长,像香肠一样的东西啊!”弄月的双颊竟不由自主的酡红起来。 风君德立刻大笑,还以为她是故意说笑逗他开心的,“那是每个男人都有的宝贝呀!”他愉快的坐在床缘。 每个男人都有?弄月皱起眉。 “那为何我没有?”弄月不明白,如果每个男人都有一根,那她也应该有才对啊! 风君德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小东西,别再说话逗我笑了。” 她可不认为好笑,一脸严肃的盯着他,“难道你是女人?”想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但为何大家都以为他是男的呢? 风君德微笑的摇着头,“不,你才是女人。” 弄月的脸色刷地变白,摇头表示不相信,“你骗我。” 风君德看着她那苍白惊惶的睑色,心里多少有个底了,他收敛起笑意,认真的问:“你真的以为自己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弄月非常肯定的回答。 风君德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是个奇葩,长这么大了,还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别。 “难道你没看过其他人赤身裸体?”只要有看过,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她一定都会察觉到事情的真相。 弄月眼神空洞的摇头,想起以前只要有人想在她面前脱裤子,三婶就会赶来带她离开或开口炮轰走那人。难道三婶不是怕让她目睹他们的残缺,而是…… “中玉?”风君德轻抬起她的下巴,望进那双迷惘的眼,“告诉我,你现在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十几年来,她一直相信自己是男的,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不过,她的信心动摇了。 他听了答案后,皱眉的缩回手,站起来往门口走出去,“把衣服穿好,我待会儿就回来。” 弄月动也没动的望着他的背影,现在她已不在乎他想要做什么了,她唯一在意的是——她会是女的吗? 直到听到他在门口向外喊,“顺子、平儿,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她猛一惊,不了解他想干嘛,莫非是召人进来看她的狼狈样? 她立刻翻身下床,捡起衣服穿,来不及拭去双腿间暗褐色的血渍,也顾不了全身的酸痛。 “少爷,有什么事吗?”一男一女焦急的跑来回应。 “跟我进来。” 弄月更慌了,衣服是穿上了,但没有时间系带整理,而且一头黑发散乱的披在肩上,她现在见不得人哪! “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风君德的声音在外房响起。 心中那块大石头掉了一半,但弄月仍不敢松懈,赶紧整理衣服。 门开了,她立刻跳上床,扯下床幔遮住自己,愠怒的斥问:“你叫人进来是什么意思?” “解除你的疑惑。”风君德向前迈进,拨开床幔探进头,“准备好看戏了吗?” “看什么戏?”弄月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只顾着忙用手指梳头。 “男女之别。”他笑说,伸出手硬拉她下床。 “你敢叫他们进来试试看,我会……我会……”她吓得身子往后缩,想不出有什么词句可以威胁他。试问老鼠怎能威胁猫? “你会如何?” 她赶紧把“我会躲起来”这句话吞进肚子去,双手忙着梳头,“嗯……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便见客。” 风君德耸耸肩,“在这房间里,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问题。”他突然放大了声音,“顺子,进来。” “是。”门外的人迅速应声而入,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普通的脸庞、普通的身材,既不高也不瘦,穿着仆人的粗布蓝衫,唯唯诺诺的站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弄月转头怒声问。 “嘘!安静的看着。”风君德扳着她的头,逼得她不得不看向那个叫顺子的,“把衣服全部脱掉,顺子。”他命令道。 弄月惊喘一口气,而顺子的脸色则刷地变得惨白。 “我叫你脱,你迟疑什么?莫非想违抗我的命令?”他眯着眼,看起来非常危险。 “不……我没有。”可怜的顺子伸着颤抖的手解开衣襟。 弄月闭上眼,明白了风君德的企图,他是要她睁大双眼,好好瞧清楚男人的样子。 “够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她咬牙道。 “不行!我绝对要澄清这个误会。” 他好残忍!这么急着要摧毁她的世界,叫什么君德,他应该改名叫做无德还差不多。 “睁开眼仔细瞧。”风君德柔声在她耳边提醒。 但弄月就是不愿顺他的意,她不要看见顺子颜面尽失的可怜样。唉!下人就是这么可怜,不能不遵从主人的命令,这份无奈她能体会。 但风君德并没有这么就放过她,他强硬的用双手撑开她的眼皮,“看清楚了吧?” 她不得不看清楚,顺子的双腿间的确垂着一根东西,浑然天成,没有用绳子绑的迹象。 “这就是男人,记住了吗?”风君德命令道。 这下她就是想忘也忘不了了。“记住了,叫他穿上衣服,让他走吧!” “顺子,把衣服穿好,出去时叫平儿进来,你下去吧!”他放开控制她双眼的手。 弄月立刻闭上眼,听着悉簌悉簌的穿衣声,然后木门开启,听到纷乱的脚步声逃离,接着她隐约听到顺子说:“平儿,换你进去了。” 不会吧?这事还要重来一次吗?弄月心惊的想。 随即她听到有人走进来。 “平儿,把衣服全部脱掉。”风君德果然又命令道。 “少……少爷?”年轻的女音颤抖着。 “不脱吗?”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那女孩马上惊慌失措,“好,好,我脱。” 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簌簌声。 “够了,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想再看!让她走吧!”弄月不由得叫了起来。 “不行!”风君德斩钉截铁的拒绝,“你要彻底的认清。”他再次硬掰开她的双眼。 弄月看见了光滑年轻的同体,那女子害羞的红晕在娇躯上蔓延开来,双腿间长着如她般的稀疏毛发,然后是那女子用双手遮掩住的胸部…… 弄月讶然的张大嘴。 “这就是女人,明白了吧?”风君德淡淡的道。 她摇头,不甚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风君德皱起眉,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还会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 弄月伸手指向平儿的胸部,那对又大又圆的东西真的是长在“女人”身上吗?为何她没有?莫非她非男非女? 他明白了,不禁大声笑起来,“以一个女人来说,你的胸部的确是太平了。” 羞愤的感觉像火山爆发般,一个控制不住,她伸手甩向他得意的脸庞,清脆的声音顿时响起。 “这有什么好笑的?”弄月把所有累积的愤怒、屈辱一起发泄出来。 风君德寒着一张脸命令道:“出去!” “乐意之至。” 弄月转身就要走,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霸王了,她恨不得双脚能化成翅膀,迅速的飞离他,飞得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没想到她才走两步,就被他粗鲁的捞了起来,像甩布袋一样,毫不留情的往大床上一丢。 “平儿,出去!”他厉声命令。 “是……少爷。”平儿害怕的捞起地上的衣服,转身冲出内房,留下木门伊呀伊呀的摇晃着。 “你想干什么?”弄月突然又感到害怕了,想到自己不久前被他欺凌的模样,难道又要再重演一次?或者是更糟? 风君德向她逼近,“你惹起了我的怒火,就要负责浇灭它。” 笑话,他火,难道她就不火吗? 她恐惧的往后退,逞强的抬起头,“随便你,要杀要剐,请自便。” 他一脚踩上床沿,脸上带着危险又邪魅的笑,“我要榨光你所有的精力。” 他迅速的朝她扑来,薄唇吞下她甫出口的尖叫。 日正当中,凉风自外头溜进,逗弄着门扉伊呀伊呀的作响…… 第五章 慵懒 暖雨晴风初破冻, 柳眼梅腮, 已觉春心动。 酒意诗情谁与共? 泪融残粉花钿重。 ——李清照·蝶恋花(一) 今夜,弄月恍恍惚惚的醒来,瞥见烛火摇曳,灯笼随风飘遥 身体的记忆鲜明,无法磨灭曾被肆意蹂躏过的痕迹,随着身体的移动,痛感只有增加没有减少,累得她只想待在柔软的被窝里好好休养,现在她终于能体会花慕蓉为何会好几天不能下床了。 此刻她觉得全身的精力仿佛被抽尽了般,无法动弹。 慵懒的伸展一下身体,她蓦然发现大床上只剩下她一人,那个风君德呢?她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没见到他的踪影,他跑哪儿去了? 不管他跑到哪里去,此时正是她脱逃的好机会。只要一离开这“地狱”,她就要好好的质问三婶,为何一直骗她是男的?害她被当成笑话,还害她吃了很大的暗亏。 可恨的是,吃了暗亏还投诉无门,以她这阶层的男人……不,是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不但不被同情,恐怕还会被嫉妒成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黄金般幸运,真是有够可笑的。 莫非她得学花慕蓉般乖乖的认命吗? 不,她不甘心。 不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她迟缓的翻身下床,捡拾起衣服一一穿上,最后坐在镜前梳头,并且系上巾带,一代小生常中玉又回来了。 她强振起精神,装出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这是人们熟悉的她,也是她所知晓的唯一生存之道。 但门口有人站岗,一个是抓她进这府邸的彪形大汉,一个是曾在她面前脱光光的平儿。 “小姐,你醒了。”平儿福了福身子。 弄月马上横眉竖目的说:“谁是小姐?眼睛擦亮点。” “常 公子,你想去哪儿?”还是彪形大汉识时务。 她哼了一声,想越过他们离开,“不关你们的事。” 彪形大汉伸出一臂挡在她身前,“少爷交代,不许你擅自离府。” 不许?他把她当什么?不会反抗的小鸟吗? “是呀!常 公子,你不能离开,少爷还吩咐要把你安置到迎风楼去。”平儿急着报告。 迎风楼? “那是什么地方?”她微皱起眉。 “是少爷的妾室们住的地方。”平儿老实的回答。 弄月听了不禁瞠目结舌,觉得所谓的迎风楼就像个鱼缸,缸里头养着许多条鱼,随时供他大快朵颐。她又不是笨鱼,哪会乖乖的往鱼缸里跳,等他来捞。 可是平儿好打发,但要想逃过这剽悍的汉子就难了。 “我的朋友花慕蓉呢?”还有一个需要顾念的好朋友在他们手上。 “我们已经放他回去了。”汉子回答。 很好,少了一层顾虑。她可以先假意顺从他们,等这高大的汉子走后,她大可敲昏平儿再逃走。 “既然如此,带路吧!” ★★★ 风君德坐在叙梅斋的主位上,正在接见闯上门来的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在天刚暗时就跃进安武公侯府邸,鬼鬼祟祟的在各厅院里乱晃,偶尔会捉住路过的人逼问:“常中玉在哪里?”或“你家将军带着一位戏子死到哪儿去了?” 就算安武公侯府里戒备再松懈,也不至于让她悠游终夜,更何况府里多的是武功高强、警觉性好的武人,不到两刻钟,不速之客便已被五花大绑了。 “你到现在才来,不嫌太慢了吗?”风君德悠闲的啜了口茶,斜睨着站在面前不远处,全身被绑得不能动弹,人称三婶的悍妇。 “少啰唆,说!你把我家中玉藏到哪里去了?”这才是她夜探安武公侯府的目的。 三婶夜里带着那小男孩回戏园子后,本来是可以马上闯进来救人的,要不是那小男孩高烧不退,教人放心不下,再加上戏园子里的人尽全力拖延住她,她哪可能熬到这么晚才来。 求老天爷保佑,她家小姐一定要平安无事,毫发无伤才行。 “你家的中玉?可否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风君德挑着居问。 “我……我们是……她是我侄子。” “侄子?”他冷哼一声,侄女还差不多。 “本来就是,你有什么意见?”三婶口气很冲的回答。 “想要回你的中玉,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三婶全身戒备的问。 “进来我安武公侯府里做事。” 三婶以看到疯子的眼光瞄他,“有没有搞错?有那么多人你不选,偏偏选我这个老婆子,你是想乘机折腾我,是不是?”她才没有那么呆,笨笨的被他骗。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希望由你来照顾我的小妹。” 要她照顾那个疯丫头,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她把那丫头打死,最后还要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不划算。 “你还是找别人吧!”她兴趣缺缺的说。 “那你就、水远也见不到你的中玉,那也没关系吗?” 他竟敢威胁她!她恨得牙痒痒的,“莫非你想让你妹子死在我手中?” 他耸耸肩,“反正到时,中玉也会随她而去。” 可恶,她快气死了,都怪自己技不如人,好,要她照顾风柳絮可以,但别想她会“好好”照顾、“尽心尽力”的伺候那丫头,她绝对要让那个丫头知道什么都好惹,就是别惹到母老虎。 另外,她打算再伺机救出她的小姐。 “好,我答应,不过,先说明要我做多久?”三婶可不笨,若不先说清楚,说不定得做一辈子。 他伸出右手食指。 “一天?”她简直乐不可支。 他摇摇头,“一个月。” 三婶大吃一惊,“什么?你要我们一个月都不见面?”太狠了吧! “如果你们表现得好,我会提早让你们相见的。” 他说得好像对她施了莫大的恩德似的,哼!不用他施舍,她自己会想办法见到弄月,带她离开的,只是…… “你对男人有兴趣吗?”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一点,若是这段期间里,弄月被剥了衣服……哦!她不敢想下去了。 风君德摇摇头,“我‘现在’对‘常中玉’没有兴趣。”他早已想过,常中玉这名字不可能是真的。 “那就好。”三婶这才嘘了一口气,相信弄月的秘密尚未被发现。 “要开始你的工作了吗?” 整那个风丫头呀!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点头。 风君德马上招呼一名大汉进来,那大汉全身肌肉偾张,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三婶在心中提醒自己行事可要小心些。 “乔二,带这位夫人去大小姐的仰柳馆认识环境,从今以后,这位夫人就是大小姐的随侍嬷嬷,你们都要听她的吩咐。” 乔二没有丝毫质疑,恭敬的点头道是,然后转身面对三婶道:“夫人,请。” 听他“尊敬”的称呼,三婶可得意了,她抬头挺胸、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很难相信她们是亲戚。”风君德轻轻的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他端起那杯尚未褪温的热茶慢慢品尝,脑海中浮现,在他的宠爱下,弄月背上浮现的那幅赤红的图,看起来像地图,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呢? “少爷?”屋外传来传来一声恭谨的呼唤。 “进来。” 进来的是他派去看管弄月的乔大及苦着一张脸的平儿。 “什么事?”他心中已然猜到一、二。 乔大首先跪下请罪,“都是属下疏忽,让那位常小姐逃了。” 动作真快!风君德搁下手中的茶,“怎么逃的?”语气中没有一点怒意。 平儿跪趴着,全身颤抖不已,“我……我带小姐去……去迎风楼……她……她说要……要净身,所以我……我搬水进去……然后……她……她……” “长话短说。”风君德不耐烦的打断她。 乔大接下去说:“常小姐把平儿敲昏逃走了。” “那时你在哪里?”风君德斜睨了他一眼。 乔大愧疚的回答:“属下以为常小姐已经认命,不会再出差错,没想到……” 风君德笑了,不禁赞赏起弄月的胆识及机智,“你们都小看她了。”而他自己恐怕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风君德虽然面露笑容,但乔大与平儿却知道他在生气。 “小的知罪。”乔大低头认错,自愿受罚。 “少爷饶命哪!”娇弱的平儿害怕得哭了出来。 风君德敛住笑容,“乔大,罚你到马房工作一个月;至于平儿,这两天内不许吃饭。”这处罚,还不算重。 “多谢少爷。”两人齐声道谢。 “少爷,要不要我们去把常小姐找回来?”乔大打着将功赎罪的主意。 风君德摇头,语气非常笃定的说:“免了,她会自己回来的。” ★★★ “什么?”弄月不可思议的叫道,“三婶去安武公侯府找我?”这不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吗? 园子里的一干人同时点头。 弄月惊得头皮发麻,风君德会如何处置三婶?关?斩?杀? 而三婶又会怎么对待风君德?怒?骂?打? 死火山碰上活火山,铁定一起爆发,她能不害怕吗? “去多久了?”弄月扶着头问。 “一大早就去了。” 不对劲,她昨晚被抓,三婶怎么会到早上才想去救她? “三婶是为了什么事耽搁了,没早点去救我?”弄月追问,一定有原因。 “为了我。” 弄月望过去,只见屋檐下站了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虽然他身上穿着园子里的粗布劣衣,但全身还是散发着一种气势,让她想起了风君德。 “他是谁?”弄月偏头问班主。 “他是昨晚三婶捡回来的小孩,本来发着高烧,还以为活不了了,没想到早晨就退了烧,等烧一退,人也醒了,还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三婶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舍弃了她?弄月觉得心头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她慢慢踱步到男孩面前,瞧着他,“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脸茫然。 旁边的班主开口说话了,“问也没用,他烧坏了脑子,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可玄了! “中玉?”背后传来呼唤声。 弄月转头一看,是睑色苍白的花慕蓉朝她急奔而来,在离她几步之距时骤然停下,担心的轻问:“中玉,你没事吧?” 旁边的班主附和的大声问:“闻风将军有没有温柔的对你?” 弄月尬尴万分,整张睑蓦然涨红,她什么都还没说,大家就已然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天哪!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男子自尊”,顿时荡然无存。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班主大著嗓门安慰她,“如果将军好好待你,你可以算是找到一个好归宿……” “闭嘴!”她受不了的开口怒斥,不由得想到以后她还能在这地方待下去吗?“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排开众人,迈开步伐奔向她的房间。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一夜之间,她由男人变成女人,真教她难以承受。 她颓丧的坐在床沿,想哭,但男儿有泪不轻弹……错了,她算什么男人?她是女人,只是胸部太平了点,呜! “中玉?”来人双手迟疑的搭上她的肩,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花慕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安慰你。” 弄月回头含着泪看他,“你……你不明白。” “我明白。”花慕蓉笃定的点头,坐上床沿,一脸心痛的表情,“别忘了,我也有类似的遭遇,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被另一个男人侵犯,虽说不会怀孕……” 弄月陡然倒抽一口气,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女人和男人不同,是会怀孕的,她可能怀了那个霸王的孩子……一想到这里,她全身的寒毛就竖了起来。 她不要再和风君德有任何的关系了。 “我起先也是感到羞辱,恨自己不够强壮,我甚至恨起这张睑,恨不得毁了它,想像如果我变丑了,就不会有男人见了我起色心,但……但……”说着说着,花慕蓉忍不住哽咽,“我……我发现没有了这张睑,我……恐怕不能活下去,活着,的确痛苦,但我更怕死!中玉,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一直有个梦想,我想要一个温柔的妻子,两个孩子,我想要有一个家。” 弄月怜悯的望着他,“我也是。”但这已经变成不可能实现的梦,“小花,为什么我们的命这么苦?”她忍不住倾身向前抱住花慕蓉痛哭失声,“小花……以后我该怎么办?” 花慕蓉眼眶湿热,他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他自己也很茫然,如何去指点另一个人? 只能安慰道:“看开些,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但小花,如果我怀孕了呢?”弄月忍不住把担心的事向最好的朋友倾诉。 花慕蓉轻拍她的背,“不会的,我们都是男人,不会怀孕的。” 弄月摇晃着脑袋,“但……但我不是男人呀!” “别这么说,你是道地的男人。”他以为弄月是因为发生那件事就自我否认,于是安慰她。 弄月推开了他,“不!我真的不是男人,我是女人,我没有你两腿之间的那根东西。” 花慕蓉僵住了,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我真的是女人,不信,你可以摸摸看。”弄月拉他的手就要往自己的双腿间摸过去。 花慕蓉如被火烫着般的急抽回手,“‘你’是女人?” 弄月悲哀的点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小花,我该怎么办?” 花慕蓉难以相信的猛摇头,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哥儿们,竟在一夜之间成了女人,而且成了别人的女人……心里有股失落感,更觉得自惭形秽,这个女人知晓他的全部,还包括他被男人蹂躏过多次。 自卑促使他立刻站起身子,仓皇的后退。 伤心的弄月朝他伸出手,“小花,求你!”她不想被抛弃,难道成了一个女人,连好朋友都会失去吗?她好后悔把这秘密说出来,她不该说的! “不,”花慕蓉节节后退,“让我想想,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说完,他就如落败的猫儿般狼狈的破门而出。 她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出声唤住他,只感到绝望笼罩住她,连最好的哥儿们都舍她而去,为什么?老天何以如此待她? 弄月放声大哭,将头蒙在被里呜呜咽咽,变成女人后,她好像也软弱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小手扯开了棉被。 小男孩转动骨碌碌的黑眼眸,“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三婶?” ★★★ 弄月虽极端不情愿,却还是回到安武公侯府,即使接待她的仆人彬彬有礼,但她仍觉得他们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像是在说我知道这个假公子跟大少爷已经有一腿了喔! 看来,她是女人的真相过不了不久就会传遍全城,甚至全国,到时候,她又要如何面对? 想到这里,她就沮丧得想大叫,该死的风君德,恬不知耻的将她推进人生的炼狱,她真恨不得能一刀砍了他! 一切都是他的错!以蛮力和强权欺压她,为她惹来大麻烦却全丢给她,这一次羊入虎口,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她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唉!她怎么想,都只有“凄惨”两字可以形容。忍不住心生胆怯,脚步不自觉的停下来。 “常 公子,这边请,我们少爷在归春斋等着呢!”领路的仆人微微躬身。 那“等”字让她心惊胆跳。 “大哥哥,走吧!想太多也是没用的。”那个硬要跟着来送死的小弟弟扯着她的衣袖。 她只能像尊木头人般,表情呆滞的向前移动。 前头有个圆形的拱门,远远望去,一片绿意中点缀着怒放的杜鹃,光彩耀眼,几只粉蝶穿梭其中,她一想到在这世外桃源里藏了一只不讲理的猛兽……她忍不住打颤。 “常 公子,我家少爷就在亭子里,你自己进去吧!我先告退了。” 弄月没应声也没点头,就这样呆愣着,但愿时光就此静止不动,但愿突生青天霹雳把她打死,她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啊! “大哥哥,走吧!你一向很勇敢的,不应该感到害怕才是。” 那小弟弟的话像魔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再次迈开脚步。罢了,死就死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命给他啰! 扑鼻的花香缓和不了紧张的情绪,她终于瞧见猛兽的踪影,他正坐在亭子裹悠闲的喝酒。 她远远的站住,好半晌才吐出声音,“我的家人在哪里?” 风君德搔了搔耳朵,“哪来的蚊子,叫得好小声,没吃饱吗?” 弄月壮着胆子跨近三步,加大音量,“你把我的三婶怎么了?” 风君德眯着眼,斜睨着她,“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过来跟我举杯共饮?” 她气得再迈近三步,“废话少说,我家三婶呢?她在哪儿?” 他蹙起眉头,举起酒杯就唇,“注意你的态度,别忘了,我已经是你的夫。” 她气得忘了害怕,三步当一步的窜到他面前,伸手打掉他的酒杯,“胡说八道!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这一生最最糟糕的事就是与他有关系,不!她不要!她宁可下地狱也不要和他“有关系”。 “哦!”风君德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酒杯,“莫非你忘了昨夜?”怒火已经在他眼里燃起,好极了!长这么大,他还不曾被一个女人这样彻底拒绝过,而且还是个把自己当成男人的笨女人。 “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只能一概否认,否则她有什么方法在他面前维持自尊? “我三婶呢?你把她怎么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她已然成为我的阶下囚。”他突然伸出手臂拉她入怀,使用蛮力牢牢的钳制住她,“现在,多加了一个你。”嘴角露出残酷的笑。 她又气又慌,杏眼怒瞪,“作梦!我永远也不会屈服的。” 他眼中燃起了驯悍的决心,“很好,就让我们来试试,是谁向谁屈服?” 看着他阴狠的脸庞,她突然有种自己铁定会输的预感。 “我三婶呢?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即使被困在他怀里,她还是抬起头迎向他的魅眼。 风君德凑近她,表情温柔,看似平静的在她耳旁低语,“她是不是能平安无事,就看你的表现了。” “什么表现?” “看你够不够温顺。”他笑道。 这是威胁!他抓住她担心三婶安危的弱点,想对她予取予求! 一个念头陡地闪过哼!三婶算什么?她竟瞒了她将近二十年,从来不曾暗示或明示一句她是个女人的话,害她错认了性别,从小幻想着要当个好相公好爹爹,跟女人生一屋子小孩好安养天年,所以,当她见了漂亮的女子,心就会怦怦乱跳,脑子里甚至会浮起邪念。 结果——看她惹了多大的笑话啊! 现在她干嘛要管三婶会变成怎么样! “你杀了她好了。”这话赌气的成分居多。 “哦!”风君德感兴趣的扬起眉。 “没错,你尽管杀了她,我恨她,根本不在乎!”弄月加重语气坚定的说。 “原来如此。”风君德放开她,看着她慌张的爬起来,迅速的逃离他,直到站到她以为安全的距离后才序住脚,他压抑不住笑意说:“那就如你所愿,你可以走了。” “什么?”弄月睁大了眼,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不是要把她扣住,竭尽所能的“蹂躏”她吗? “你可以回去了,明天,我会如你所愿的杀了你的三婶,作为昨晚的谢礼。” “不可以!”她下意识的喊出。 风君德一脸嘲弄地道:“怎么了?难道你不恨她,改变主意要服侍我了?” 她又摇头,心里矛盾极了,她当然在乎三婶,这么多年的相扶持,情谊早若母“子”……不,应该是母“女”。但她却又对她隐瞒了重大的秘密不讲,害她今日陷入困境,进退不得,她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他做出手势请她离开。 弄月猛然转身,快速朝出口走去,双脚愈来愈沉重,步伐也愈来愈慢。 风君德静静的看着她,悠闲的又喝了一杯酒,眼角余光瞥见那个跟着弄月进来的可疑小男孩,仍站在原处等待…… 结果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热泪滑下弄月的脸庞,她迅速举起手抹掉,一脚跨在门槛上,另一脚却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如何能舍弃三婶,就这样离开安武公侯府? 她办不到啊! 她抛不掉十几年来日夜相处的情谊,忘不掉幼时亡命天涯,三婶拚死守护她的情景,三婶腿上那些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痕都是为了保护她才有的,纵然三婶欺骗她的性别,也不该严重到为此而丧命啊! 她死咬着下唇,留下深刻的痕迹,许久之后—— “风君德,放了三婶,我就……就……”她蓦地转身,绝望的对上他的眼,“就任你宰割。” 他点点头,勾勾手指要她靠近。 弄月表情木然的移动着,走到他的身旁,任他的手环上她的腰。 “很好,今晚你就到我的院里等着,没有我的准许不能离开,另外……”他挑剔的拉了拉她的衣服,“换上女装,我的女人不能打扮得不男不女。” 弄月将双拳紧握在身侧,恨不得能痛揍他那张狂傲的脸。 “如何?愿意吗?” 想到三婶的安危……她能说不吗? “好。”这个“好”字她说得不甘不愿,恨意十足。 “另外,这个小男孩就托给平儿她们去安置,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风君德冷冷的说。 小男孩?什么小男孩? 啊!她蓦然想起,应该就是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怪小子吧! 第六章 魔力 乍试夹衫金缕缝, 山枕斜欹, 枕损钗头凤。 独抱浓愁无好梦, 夜阑犹剪灯花弄。 ——李清照·蝶恋花 自从有记忆以来,这是弄月第一次穿女装,轻暖的衣料有特意薰染的桂花香,八成是投那人所好吧?她心忖。 她好讨厌这味道,浓郁的花香像是在“强调”她是女儿身……不,是讽刺。 她皱起鼻子,脱下身上穿的衣服丢给平儿,“这味道臭极了,我不喜欢!” 无辜的平儿不解的问:“那小姐喜欢什么香味呢?” 弄月偏头想了一下,什么东西最不香,最能引起他的厌恶?“屎吧?”她说。 “小姐,你说什么?”平儿听不清楚。 弄月摇摇头,“忘了吧!”何必为了他而把自己臭死,那多不划算。“什么味道都不必薰,轻轻淡淡的就好。” “可是少爷的侍妾们都薰染了花香,小姐你都不薰点香味,不怕失宠吗?”平儿好心的提醒她。 “啪!”弄月怒击一下桌子,“别拿我跟那些臭女人相比,谁管她们是香是臭,我就是我,听到了没有?” 平儿吓着了,眼前的小姐看起来还真像个男人,可惜老天把她的性别生错了。 “好,好,小姐,你别生气,我以后不敢了。”平儿急忙福了福身子,“小姐,我出去帮你找适合的衣服,你在这里等等。” 弄月沉默的看着她离开,门咿呀的关上,她无聊得环顾四周,蓦地,昨夜的情景像潮水般迅速的涌来,令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泛红。 她还记得风君德那小人是怎么压在她身上,用暴力侵略她身体的,不顾她的疼痛、不顾她的求饶,完全只在意他自己的快乐……羞赧立刻变成了愤怒,那杀千刀的男人有什么权利对她做这一切? 她气唬唬的两三下穿回自己的旧衣裳。 那自大的男人想要她乖乖的躺在床上等他临幸?哼!作梦。她可不想再次体验昨晚的事,那被压榨的羞辱是她这一生也忘不了的,就算是为了三婶…… 或许,她可以敷衍风君德,让他兴致全无啊!但她要怎么做呢? 东看西看,所有的东西都是金碧辉煌,芳香诱人,似乎没有道具可以让她变得面目可憎。 她实在没办法了,还是趁他还没来之前先逃跑吧!看看能不能在夜晚来临前偷偷的把三婶救出去! 她蹑手蹑脚地偷偷潜到窗畔,悄悄的打开一道缝,确定外头没有人时,再把缝开大一点,小心翼翼的把左脚跨上去。 “小姐!” 吓死人了,这壮硕的男子竟然像鬼魂般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面前。 “小姐,你想做什么?”忠心的乔大认真的询问。 弄月尴尬的把脚伸回来,“没什么,只是试试这窗棂够不够高,我想坐在上头欣赏一下风景。” 乔大皱起眉头,“可是,少爷不喜欢你开窗爬墙。” 弄月被说得下不了台,转而糗他,“你们家少爷喜欢的东西很怪,小心一点,说不定哪天他会硬要你上床陪他。” 闻言,硕壮的乔大竟然脸红了。 弄月看了不禁有些得意,又再加油添醋的说:“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少爷在床上很无情,只顾自己快乐,都不顾下面的人流血流到快死了。” 乔大的脸更红了,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头上冒出白色的烟。 弄月很满意自己捉弄乔大成功,报复的心情让她更大胆的口无遮拦,“而且,他还很变态,竟然叫下人进房来看他的表演……” “常中玉!” 弄月心里陡然一惊,猛回头,只见房门口站着气青了脸的风君德,吓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嘿嘿!她干笑两声,试图力挽狂澜。 “不过,老实说,你们家少爷的床上功夫还不错啦!” “你还说!”风君德三步并作两步的迅速接近她,“砰!”一声,伸手把窗关了,两眼怒瞪着她,“你竟敢在我的部属面前抹黑我!” 弄月心惊胆颤的向后退,小心斟酌的说:“哪……哪有,我……我是在称赞你呀!” 风君德黑青着脸,质问:“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她连忙摇头,“不……不是,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心一急,话就从舌尖自动的溜出来了,“我只是帮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风君德怒得大手一扬,毫不留情的撕碎她身上穿的宝蓝色外袍。 弄月震呆了,她最喜欢的丝织锦缎,她唱了五场戏才存够钱买的美丽衣裳竟在顷刻间……化成飞絮?!哦!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咬紧唇,握紧双拳。 “你……你……你……” “你现在是女人,男人的衣裳不许再穿。”风君德冷声命令。 弄月现在哪听得进去,“你……你……” “听到没有?”风君德发现她的表情诡异,但仍扬高音调重申。 “你混蛋!”弄月啐骂出声,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你竟敢毁了本公子的衣服! 赔我的衣服来!” 风君德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口气却没放松,反而更加严厉的警告,“不许你再穿男人的衣裳,听到没有?” 弄月的理智只回复一些些,“去你妈的!谁要穿那些娘娘腔的衣服?我可是堂堂……” 风君德捂住她的嘴,脸色严肃的靠近她,“常中玉,你是女人,听清楚了没有?搞清楚了没有?” 她是听清楚了,也搞清楚了,但恨意却更加浓烈,她恨风君德时时刻刻提醒她,硬逼着她记住她的身体是“女人”。 “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她咬牙切齿的道。 风君德故意忽略心里的骚动,装出漠然的表情,“我不喜欢我看上的东西不伦不类。” “那你就不要看,把我赶出去,不用管我的死活啊!” 他笑道:“我不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他也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 “你根本是绝情绝义,放开我!” 风君德稍稍松手,弄月立即甩开他退得老远,全身戒备的瞅着他,“天还没暗,你来干什么?该不会现在就开始发春了吧?” 风君德笑得邪气,扬声道:“倘若是呢?” 弄月嫌恶的冷哼一声,“全天底下有那么多的男人,你尽可以找他们努力的做,就是别来找我。” 风君德霎时敛了脸色,“你不只不伦不类,还满口脏话。” 弄月又哼了一声,满心的不服气,她骂人的词可是很优雅的,“总比做事卑鄙来得好。” 风君德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非常严厉的问:“你说谁卑鄙?” 弄月这时可不敢老实讲是他,因为她怕挨打。 “我……我……你……你有没有听过宋朝的秦桧?就是那个害死岳飞的家伙,你能说他不卑鄙吗?” 风君德健硕的身体贴上她的,灼热的呼吸吹在她耳际,“有话不直说,硬是转到别人身上去,你果真有女人的天赋。” 弄月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说她像女人、是女人、得做女人,尤其是出自他口中,她下意识的就想反抗,想也没想,刻薄的话又从嘴里溜了出来。 “没错,我就是骂你卑鄙,怎么样?” 风君德的脸仿佛结了冰,死寂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他锐利的眼瞅着她,看得她极度不安,心里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多希望他要打就快打,要骂就快骂,不要这样不动声色的,让她猜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说呀!你想要怎么罚我?”她终于鼓起勇气抬高下巴。 “不求饶?”他僵硬的唇线微微动了一下。 “男子汉大丈夫不求饶。” 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看来,昨夜的一切还不够让你觉悟。”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便你!”她很豪气的说。 “你不但认不清楚自己是女人,还不大明白谁才是主人。”风君德危险的音调低沉瘠症。 “你……你……别太自以为是,我可不是你的奴仆!”怒气在她的胸口狂烧,她讨厌他将“女人”这词硬按在她身上,更恨他以她的主人自居。 风君德眼一眯,两手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露出白皙的香肩,凌乱的衣裳几乎遮不住那对玲珑的椒ru。 她大吃一惊,差点尖叫出声,强作镇定的迎视他,“说不过我,就要用强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也罢,反正我也拚不过你的蛮力。你说吧,你是要在床上,还是要在地上?” 该死的!风君德暗自咒骂一声,这女人拗得像个男人,好像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个混蛋似的。 但他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牵着鼻子走,像他这样有身分地位的人,弄个戏子狎玩并不足为奇,而他不但给她房子住,让她三餐不虞匮乏,如果她表现得够好,他还可以纳她为妾,给她一个名分,对此,她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为何还表现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难道她是故作矜持? “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吗?”他感叹地道。 弄月可不觉得自己有哪一点不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她反唇相稽。 或许他的确是,不然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占有她,而她的倩影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也不明白,她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他这个“闻风将军”喜爱? 他放开她的肩膀,往后退一步,再一次好好打量她。 她是生得俊俏,若为男子,的确是翩翩风采;但若为女子,则太阳刚了,虽然相貌清秀,但身材干扁、胸部又不够丰满……比起他那三个美妾来说,简直是一根竹子衬托三朵牡丹。 但他的身体确实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强烈的亢奋反应……他咬牙一忍,不!他不能失控。 他转过身,撂下话。“换上女人的衣服,今夜我会过来,好好准备。” 弄月拉上衣襟,遮住外泄的春光,“我不穿女人的衣服。”她抗议道。 就算她的身体的确是女人,但她有一颗当了十几年男人的心,更何况,谁规定女人就不能穿男人的衣服? “我的女人不许打扮得不伦不类。”风君德再次重申。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气极的大吼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0很好,穿不穿随便你。”然后迈开步伐离开。 ★★★ 弄月以为风君德已同意她可以不穿女装,但事实好像不如她所想的一般。 夜深沉,月朦胧,云雾罩黑空。 很晚了,但是风君德并没有照他说的回房,本来严阵以待的弄月,警戒心渐渐松懈,频频打瞌睡,但这实在不能怪她,谁教她已经两天没睡了。 等着……等着,终于,她体力不支的伏在桌上睡着了。 油尽灯枯,唯一的光,是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 刚从宫里议事回来的风君德踏进房门,看房里灯已灭,知道她早已熟睡,于是悄悄的开了门,期待看见躺在床上的她甜美的睡容,但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身上竟然还穿着男装,而且是穿他的衣服,这已经很过分了,她居然还不上他的床睡,硬是趴在桌上,嘴巴张得大大的,藉着微弱的月光,还可以瞧见她嘴角渗出的口水。天哪!她真的是个女人吗? 胸口顿时爆出怒气,他脚一勾,让椅子向后倒去,“砰!”的一声,弄月毫无防备的摔倒了。 她马上被痛醒,但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当她看见一个高耸的黑影站在前头时,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以为是地府来的凶神恶煞,马上双手合十的念道:“南无阿弥陀佛,不要找我……” 风君德一点也不觉得这滑稽的情况好笑,寒冷的声音提醒道:“你流口水了,知道吗?” 弄月反射性的抬起手粗鲁的抹去,看得他心好痛,她真的一点也不像女人。 “为什么不上床去睡?” 弄月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她老实地回答:“那是你这个臭男人的脏床,本公子才不屑躺上去休息。” 风君德气得发抖,“是吗?”他咬牙,突然弯下身子把她拉起来,“我偏要你在上头乖乖的给我躺着!” 这时,弄月总算是完全清醒了,也搞清楚自己是处在怎么样的劣势中。 “躺着就躺着嘛!但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会乖乖的。”她不甘心,但又没办法反抗,谁教他是个练家子,是个劳什子将军。 这句宣言挑起他的斗志,“我可不这么认为,再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千方百计的想要上我的床了。” 弄月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夸张的连笑三声,“除非我疯了。” “好,就让我们等着瞧。”说完,风君德立刻采取行动,粗鲁的把她的衣裳撕裂。 弄月惊叫道:“你干什么?这是你的衣服耶!” 转眼间,她的身上只剩几片残布,根本遮不了她的身躯。 风君德大气也不喘一下,冷声道:“我说过,你不穿女人的衣服,那就什么都不要穿。” 原来他那句“穿不穿随你”是这个意思,可恶!竟然不事先说清楚。 “你才没说。”她一边往后退,一边左右张望,明知成功逃离的机会渺茫,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那我现在说了。”风君德气定神闲的靠近她,“不要再挣扎了,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愈这么说,弄月就愈想反抗,或许她此刻没办法逃走,但未来时间这么长,她可以时时刻刻找机会离开,老天一定会可怜她的努力不懈,而让她逃离这混世魔王的。 “你……你这畜生,脑袋想的就只有交合这件事。”她故意想惹他生气,或许他会因此而放过她。 风君德抓住她的肩膀,嘴唇立刻堵住她的叨絮不休,眼睛深邃得不见底,这情欲来得可怕,她的连番挑衅都破坏不了他的兴致,他整个身体热了起来,敏锐的感觉到手掌下她那滑腻的肌肤。 弄月心跳如擂鼓,杏眼大大的圆睁着,所有想出回的尖酸话语,在他的目光下、在他的碰触下,一句句如云雾般消散,她呆住了,眼中只有他、思绪只有他,耳中听到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她变成一只驯服的小绵羊,呆呆的为他放开手,任最后两片残布自胸前滑落,然后顺着他的手势让自己贴向他坚实的身躯…… 哦!她无法原谅自己,没想到她那么容易就失去控制、失去理智,她昨晚像叫春的猫般申吟不休,她竟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她宁愿他办事的方式是像前晚那样,向前猛冲,只顾他自己的感受,让她恨他,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在他身下领悟、享受鱼水之欢的真谛。 天!她竟然还偎在他的怀里沉睡了一夜,好像……好像她一点也不讨厌他似的,她实在不该轻易地就放松戒心,太危险了! 弄月小心的旋过身子,扳开他横在胸前的大手,灵巧的起身,伸脚踩在沁凉的石板上,可突然她脚一软,整个身子往坚硬的石板上跌去,她咬住下唇死也不肯出声,反正顶多是摔一跤。 但没有想到,一双大手及时揽住她的腰,“你还真忙。” 弄月的心跳差点停止,他竟然醒了! 风君德扳过她的身体,迎视她惊慌的眼,“一大清早的,你急着去哪啊?” 弄月猛吞口水,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壮硕的身体看起来比昨晚还吓人,“我…… 我……我……” 他微笑,“怎么?舌头被猫吃掉了?”说着,就把她拉近,悠闲的把唇凑近她。 弄月没多想,直觉的伸手捂住他的嘴,但他骤然变冷的眼神好像要杀人似的,吓得她急忙拿开手,呐呐的说,“天……天亮了,你……你是不是该出去了?” “你已不得能远离我吗?”他冷冷的说。 弄月无语,算是默认了。 “昨晚那个紧抓着我不放的女人跑哪里去了?” 弄月的脸颊忍不住羞红,但她死也不承认她曾经做过那么丢人的事,“胡说!谁…… 谁紧抓着你不放,你记错了。” 风君德加大手劲掐着她的腰,“跟我在一起很丢脸吗?” 弄月慌了,“放、放开我,不要碰我。” 他偏偏要碰,“你昨晚可不是这样表现的。” “不要再提昨晚的事,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听到了没有?” 风君德掐住她的下巴,“我不喜欢心口不一的人。”他硬是定住她的脸庞,印上她的唇,强力的吸吮着,不容她挣脱,然后再度把她压上床,熨烫她雪白的肌肤,直到那片雪白变成粉红,直到她的挣扎变成顺从、转为迎合…… “你要变成顺服我的女人,知道吗?”风君德低哑着声音,对身下的佳人宣告。 弄月眼儿迷茫,此时的她无法理解他的语意,凭直觉恍惚的点点头,这举动却满足了风君德的心,他再次俯下身子,汲取她所有的甜蜜…… 炙阳高升,但炙得过这对冤家之间的火焰吗? ★★★ 贪欢了三天三夜。 风君德终于在清晨踏出养德居的大门,来到春园,乔大无言的跟在身后,忠心的守候。 晨风沁凉如水,他看着晨露自叶尖滴落尘土,不禁长叹一声。 “美酒好尝,戒酒却难。” 常中玉对他就像一壶浓浊的烈酒,明知碰了没有好处,却还是忍不住一再品尝,尝过之后,又不可自拔的一次又一次的酌饮,直到如今酒瘾已深,要戒只怕太难。 他转身面向沉默的下属,“乔大,我最近是不是变了?” 乔大张大锐利的眼仔细打量,“少爷的确是有些瘦了。” 他苦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最近是不是不像以前的我?是不是…… 为了她,让自己成了笑柄?” 乔大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少爷迷上那个戏子了吗?” 风君德眯着眼沉思,“我痴迷了吗?”眼睛望向树梢那只早起觅食的小鸟,“她凭什么让我痴迷?她美吗?” “不美,比起少爷那三位侍妾,她可差得远了。” 风君德微微一笑,瞧见那条倒楣地被小鸟衔住的虫儿,“那么……她的个性好吗?” “一点也不好,她把自己当成男人,可以跟男人比粗鲁,而且对少爷一点也不尊敬。”乔大据实回答。 风君德将目光的焦距停在那株近百年的树上,“那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着迷的?” 乔大皱眉思索,“好像没有耶!” 风君德也想不出来任何理由,但他在她身上浪费了时间和体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每当看见她干扁的同体、触摸到她的肌肤,他就想要霸占她,让她彻彻底底成为他的,想看她在他身下娇弱的申吟。 他自己也理不清那股强烈的欲望从何而来? “她到底对少爷施了什么法术?”乔大突然出声问。 法术?会是这样吗?风君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几天我要出城办事,你们准备一下。”风君德目光幽幽地转向养德居的方向。 “还有,把中玉迁到迎风楼去。” “少爷?”乔大轻呼。 “什么?” “那个戏子不配成为少爷的侍妾,请把她送出府,当作从没见过她吧!” “你在命令我?”风君德严厉的板起脸。 乔大惊慌的矮下身子,“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为了少爷着想。” 风君德高傲的说:“你不相信我?你以为凭那种女人就能够抓住我的心吗?别忘了,我是闻风将军,而风,是自由的,没有人抓得住!” 第七章 受惊 随意杯盘虽草草, 酒美梅酸, 恰称人怀抱。 醉里插花花莫笑, 可怜春似人将老! ——李清照·蝶恋花(三) 她在房里找到他的衣服穿上,虽然尺寸太大,但也不得不凑合著穿。 枕畔余温犹在,回味起他们这些天的激烈,她只感觉到心好冷,好似一尊娃娃般被他玩弄于掌上,她却还享受那种被玩弄的触感,她是天生yin荡吗? 她好希望能快点离开这牢笼,远远的离开风君德、远远的离开这羞煞人的激情,她宁愿一生不再感受这种既痛苦,却又快乐的交合滋味。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她怕是他回来了,于是僵起身子,语调冷硬的说:“谁?” “小姐,是我。” 是平儿的声音!她这才吁了一口气让她进来。 平儿进门时,不但提着发出淡香的早膳,手上还捧着色彩艳丽的女装,马上吸引了弄月的注意。 “这是什么鬼东西?”她嫌恶的问。 平儿上心下心不安、支支吾吾的说:“这……这是少爷帮小姐选的衣裳。”她先放下食篮,再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件女装来到弄月面前,“小姐,要不要我帮你更衣?” 这算什么?她像是会穿这种俗气衣裳的人吗?风君德也太没眼光了,她的风格是清新淡雅,可不像勾栏院里的姑娘,总是浓妆艳抹、穿红戴紫的引人注目。 “不穿。”弄月马上把它拨落到地,“我不穿女人的衣服,去找些适合我的男衣来。” 或许,风君德是想藉着这件衣服来讽刺她这几天来狂浪的表现,该死!他非得把她的自尊践踏在地吗? “但是小姐,你是女人,女人就该穿女人的衣服……啊!”平儿被弄月凶狠的目光瞪得全身发抖,“而……而且……少……少爷他……他说……” “说什么?” “他说……你如果……不穿女人的……衣服,那……那就……就什么都不要穿。” “什么?”弄月暴吼,双拳往木桌一拍,骤然站起,“他在哪里?我要找他理论。” 她生气的就要往门口冲,但平儿急急的拉住她。 “小姐,没有用的啦!少爷带着大小姐出城去了。” 心陡然下沉,弄月回过头,“风君德离开了?”她不敢相信那个男人就这么把她丢在这个地方,他把她当什么了?当真是他的妾,已经认命,不会跑了吗? 平儿急急的点头,算是回答她。 弄月转过身子,黑灵的眼眸暗了几分,“他要多久才会回来?” 那他们的约定呢?三婶又在何方?他是得到了她的人便想毁约吗?气死她了! “半个月吧!小姐,请更衣。” 弄月拨开她的手,整了整身上属于风君德的衣服,“如果我不换呢?” 平儿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姐,你不要逼奴婢。” 究竟谁逼谁呀? “这是我的坚持,女子爱穿男装,难道犯法吗?”弄月倨傲的抬起头,她已经失去太多束西,性别、贞节及自由,至少她要保留穿什么衣服的权利。 “小姐,我实在不想这么做,但你……” 弄月嗅出一股不对劲的味道,“你要做什么?” 平儿举起手拍了三下,“进来吧!” 只见约有十多个丫鬟鱼贯走了进来,团团把弄月围祝 弄月不笨,哪会猜不到这阵式的意义,马上气得变了脸色,叫道:“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不公平,这不是君子风度。” 平儿叹口气,“小姐,这是少爷交代下来的事,奴婢们没办法帮你,反正奴婢们本来就不是君子。”她再拍拍手,所有丫鬟立刻一拥而上。 “不公平,我不服……我不服……” 只听到不断从房里传出她的叫嚷声。 ★★★ 弄月终于还是被迫穿上女装,然后被簇拥上迎风楼。 风光吗?一点也不,她在跟众女缠斗的过程中,身上所得到的瘀青、抓伤可不少,看起来还满狼狈的,当然众丫鬟们也没一个是无伤而退的。 对于风君德安排她住在迎风楼,弄月只有一种感觉——厌恶。 这俗气的房间充斥着鲜艳的颜色,华丽的布置,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走到更里处,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那张八脚大床所吸引。真是有够夸张,上面竟然还罩着水红的轻纱,令人联想到处子初尝男体所渗的血水。 这房间里充斥着情欲的味道——有够低级! “我不要住在这里。”她忍住伤口的痛,坚决抗议。 平儿捂着肿痛的下巴,“小姐,你不要闹了,这已经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事。” “可恶!”她低咒一声,有些肿的眼睛不平的环视这间房,几乎对每样东西都看不顺眼,极度怀念起她那间朴实的小房间,“我宁愿睡在柴房陪老鼠。” 平儿不禁叹口气,“小姐,这房间有什么不好?所有的东西都是高级货,很多人求还求不到呢!” “你喜欢?”弄月眯起眼问。 平儿点点头,年轻少女喜欢漂亮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那全都送你。”她大方的说。 “不,我不敢……”平儿吓得往后退。 弄月却仿佛见到救星般,兴奋的逼近她,“对,就是这样,这些俗丽的东西我都不要,这些轻纱、布幔……全都跟你们换,还有这种气味也要换掉,拿些松树残叶来烧烧吧?” 平儿可不觉得这个主意行得通,“小姐,这样是不行的,少爷可没说……” “你要我住在这里是吧?”弄月打断她的话。 平儿点头。 “那就换,不然我就不住,还是我们再打它个几回合定胜负?”弄月态度坚决。 平儿陷入沉思,少爷交代要小姐住进迎风楼,可没说小姐不能更动迎风楼裹的摆设,而且少爷似乎很迷恋这个奇怪的小姐,或许答应她换换布置可以吧? “好,我叫姊妹们一起来帮你。”平儿下了决定。 就在她们把华丽变朴实的过程中,有三位不速之客来访。 “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惊讶的望向门口的三位美娇娘。 弄月更是大为惊艳,这三个女人真是美、艳、娇,全身散发出太阳般的光芒——好炫目,这才是真正的女人嘛! “我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弄月走向前,秉持着良好的君子礼仪,朝她们拱手一揖,“三位小姐,小生常中玉,这厢有礼。” 这三个美娇娘却没回礼,反倒不屑的看着她,“你就是最近勾搭上爷的狐狸精?” 弄月的笑容霎时冻结,不用猜也知道她们口中的爷是指谁,还勾起她的“伤心事”,心中怒火顿起,“你们又是谁?怎么这般无礼?” 平儿在后头拉拉她的袖口,乘机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小姐,她们是少爷的侍妾,也算是你的姊姊,你不能太失礼。” 强烈的不舒服感涌上心头,她原本还认为她们美如天仙,让她心动不已,但现在,她却觉得她们虚有其表、美得庸俗,也只有这种败絮其中的美丽娃娃才会甘愿被风君德那种人玩弄。 姊姊?哼!她们不配。 “请问有什么事吗?”即使心里把她们骂得一文不值,但多年来身为男人的风度,却不许她对美女破口大骂,所谓好男不与女斗,她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 “我们来看看迷住我们爷的是什么角色?”那三双不怀好意的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真不明白,你哪一点比得过我们?” 弄月也不明白,风君德明明有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妾,干嘛还来招惹她?犯贱吗? “关于这一点,你们何不自己去问他?” “我问你,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吗?” 当然不!她在心中回答。 看这三个女人的表情似乎很担心她会留下来似的,恶作剧心顿起,“如果是呢?” 她偏头斜睨她们花容失色的模样,“没有信心打败我吗?” 三个女人强作镇定,“胡说!我们会让爷把你撵走的,凭你想跟我们斗?门都没有。” 撵走她?她可求之不得呢!谁要待在那个暴君的身边啊! 为了增加她们的动力,她决定火上加油,“是这样吗?我看会走的是你们喔!风君德已经变了胃口,喜欢比较像男人的我,我看你们还是认栽了吧!赶快回乡下种田算了。” 最后,这三个女人辩不过她,只好愤怒的拍拍屁股走人。 ★★★ 弄月一直没忘记要寻找三婶的事,虽然她被禁止走出安武公侯府,但她已经可以在府里自由走动,不知道是不是那放纵的几天换来这些许的自由? 也或许是因为三婶根本就不在安武公侯府,风君德才大胆的放她到处乱走,反正她再怎么找也只是徒劳无功。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这几天没有理由她找不到三婶,问遍了全府的仆佣,也没人知道三婶的消息,三婶到底在哪里? 她远远瞧见一名老妇蹲在屋檐下捡菜,于是强振作精神,走上前去问:“这位夫人?” 老妇惊讶的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彩蓝宫裳的姑娘,但她的装扮奇怪,头上不梳女人的髻,反而绑上公子哥的巾纶,百褶裙下还穿着裤子,那鞋也不是姑娘穿的绣花鞋,这么怪异的打扮,让老妇很快就猜到她是谁了,“你是少爷的那位常小姐吗?” 弄月不喜欢“少爷的”这个说词,但她没有时间去辩解,目前是赶快找到三婶的事比较重要。 “请问夫人,是否有见过一位大概四十多岁,这么矮、这么胖,又凶巴巴的女人?” 她忙着比手画脚描述三婶的特征。 那妇人摇摇头,“小姐,我奉劝你一句,如果要当我家少爷的人,你就得改改你的装扮。” 它才不会为了那种烂人改装扮呢0算了,反正我不会在这儿待很久的。” 老妇露出惊讶的神色,“为什么?难道少爷对你不好吗?” 虽然那不是主要原因,却是次要因素,“那当然,自始至终他对我就像个混蛋,我也不认为他那种人会对谁好。” “怎么会这样?少爷是个好人,虽然严厉了些,但对任何人都不错,像我们这些下人就从来没被欺负过。” 弄月可不这么想,还记得她失身的那天晚上,风君德残忍的叫平儿跟另一个仆人进来脱衣服给她看,这还不算是欺负吗?这位老妇人恐怕是错看主子了。 “是这样吗?”弄月遗憾的拍了拍老妇的肩膀,“你有没有问过别人的意见?或许你家少爷在别人口中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人?” 那老妇拿开她的手,一脸认真的望向她,“那你有没有问过别人的意见?说不定别人口中的少爷并不如你想像中的坏?” 以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不用问别人也明白那是混蛋的行为,但当她遇见下一个仆人时,除了问问三婶的消息外,她不禁还问:“你喜欢你家少爷吗?” 年轻的园丁笑着对她说:“喜欢哪!很少能够遇见这么明理的主子,只要我有麻烦去找他,他总是能帮我解决,而且也会主动问我照顾这些花草遇到了哪些困难。你可以去打听看看,全京城里,有哪个官家子弟会这样做的?” 她的确没听过,她所知道的官家子弟不是好读书成天吟诗作对,就是沉溺酒色,每天流连花街柳巷,很少有人会停下来去听听这些“下人”的感受及需求。 风君德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她抓到负责柴火的阿财问:“你们家少爷是个好人吗?” “当然是个好人,上个月我老婆生重病,家里七个孩子饿着肚子,少爷知道后,马上送了一堆粮食过去,还请了大夫医治我老婆的病,甚至让我回家照顾妻?。 “说真格的,只要少爷有需要,就算要咱的老命,咱也给了。常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服侍我家少爷,我不管你是男是女,是戏子还是妓女,只要少爷喜欢,我就喜欢……” 为什么别人口中的风君德跟她所知道的那个不一样呢?究竟哪里出错了? 她接连又问了几个人,答案归纳起来只有一个——风君德不是混蛋,是颗好蛋。 既然他是个好人,又为何对她如此混蛋? 不明白,不了解,她躺在树下,微风拂过,阳光一丝丝的从树叶缝隙中钻了进来,铺在地上形成金篮。 唉!轻叹一口气。 风君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糊涂了。 “姊姊,你在烦恼些什么?” 陡然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稚嫩脸庞,一股羞愧涌上心头,她都忘了还有这个小男孩的存在。 “小弟弟,你过得好吗?”弄月急忙拉着他坐在身边,左看右看,看他脸色红润,比起当初初见他时明显的健康很多。 “我过得很好,厨房那边的姊姊、阿姨们都对我很好。” 看得出来,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谁不喜欢?如果她手上有支糖葫芦,也会马上塞进他的嘴巴。 看他灿烂的笑着,她忍不住伸手搓了搓他的发,“你现在有名字了吗?” 小男孩点点头,“你可以叫我宇儿,宇然的宇。” “宇儿?”弄月喃喃自语,“真不错的名字,谁帮你取的?” 小男孩目光闪烁,望向枝头,“姊姊,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吗?” “怎么可能?”她待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三婶,只要救出三婶,她马上就走,绝不留恋。 蓦地脑海里浮起风君德那张狂妄的俊脸……她马上甩头试着抹去,并暗自发誓,她很快就会忘掉风君德这个男人,就好像不曾遇见过他。 “为什么不留下来?这里不但衣食无缺,大少爷还对你这么痴迷。” 她可不这么认为,“小孩子不懂,人长大后,不是只要衣食无缺就够了。” “我知道姊姊要什么。” 她不相信,一个小孩怎能知道她的想法? “哦!那你说说看,我要什么?” “姊姊想要一个真心爱你的丈夫。”他淡淡的说,脸上有着超乎他年纪的智慧。 弄月的笑容陡地敛起,关于这一点,她想也没想过,之前她当自己是男的,以为毕生的希望就是要娶一个温柔的姑娘,生一屋子的小孩,但现在她成了个女人,娶妻已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她是不是想要找一个能够爱她,并疼惜她一生的人男呢? “姊姊,你怎么确定大少爷不会是爱你一生一世的人呢?” “怎么可能?”她失笑,“他可是个将军,朝廷的大臣,这种人没有真心,女人是一个接一个的玩,在他们眼中,女人是个屁,领教过一次,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但总是会有例外的。” 弄月笑着摇摇头,“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 “但谁能保证一般老百姓就不会三妻四妾呢?” 这倒也是,只要是人,就不能保证心意永远不变,“但至少他们比较没钱可以搞怪。” “姊姊,变心的不只是男人,女人也会呀!你能保证自己一生一世只爱一个男人吗?” “当然可以!”她信誓旦旦的说。 小男孩却偏着头露出一脸的狐疑,“姊姊,如果你遇到一个比你丈夫还要好很多倍的男人,你真的不会心动一下下吗?” “这……” 这问题好难,心动……好像是难免的,但一心动也就代表了背叛,只要一开始背叛,谁能肯定不会一而再的背叛下去呢?或许她会理智的不许自己背叛? 但理智……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在风君德手中时,是那么容易就失去了理智,既是如此,那她的理智值得信任吗? “姊姊,你慢慢想,我现在回厨房,帮你拿一份你最爱吃的红枣雪泥糕来,好不好?” 陷入沉思的弄月没分神回答,也没听见他的声音,小男孩看了笑笑,迳自跑开了。 风吹过,掠起垂下的发丝,应着树枝一起飘摇,发乱,但乱不过她的心。 “你倒是很悠闲。” 多么熟悉的声音,但怎么可能出现?不是说要半个月吗?今天不过是第十天,难道她起了幻听? 不,怎么可能,她一点都不在乎那个男人,一点都不想他…… “怎么不回过头来看我?” 那声音又出现了,这不是幻听,也不是梦,弄月惊讶的往后看……天哪!真的是他,他站在那棵树旁,脸上带着那个熟悉却又讨人厌的倨傲微笑。 “你……你……”弄月心跳异常快速,是兴奋?还是惊吓?竟令她发不出声音来。 风君德看着她花容失色,闲散的靠近,“几天不见了,你可曾想念我?” 难道他是故意离开,只为了期望她会发觉自己喜欢他,甚至爱上他,然后认命的当他随传随到的侍妾? 怦然心动的感觉消失,她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我是时常想起你,想起你对我做的一切、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说,你把我的三婶藏在哪里?” 风君德收敛起笑容,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是不会讲话,还是故意向我挑衅?”他的右手掐住她的下巴,“女人都是用轻柔的声音和笑容迎接她的男人,你不知道吗?” 他大老远的赶回来,可不是为了要跟她吵架。分开十天,她看起来似乎不曾犯过相思,可恶! “但你知道。”弄月露出迷人的笑容,“真可惜呀!为什么你不是女人呢?”她故意风凉的说。 风君德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冥顽不灵,当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何必苦苦挣扎?” 她也怒目以对,“天底下的牡丹花这么多,那你为何偏偏就是要玩我这根草?” “这是你的福气,外头有多少人渴盼我的青睐,你竟然这样不知好歹,不懂得惜福……”他愈说,心中那把火就烧得愈炽。 “风君德,你可别搞错了,我不是那群人,我是常中玉,跟那群趋炎附势的家伙完全不同。” 风君德蓦然愣住了,是了,就是她这种与众不同的特点吸引了他,她不希罕他的地位、不眷恋她未来可能有的荣华,她只想逃离他,好像他是噬人的猛兽,好像他是摊臭极的烂泥。 他欣赏她的与众不同,但却无法接受她厌恶他,他自问自己对女人而言是个好归宿,她有什么好嫌的?还是,她只是在装模作样? “没错,你是异类。”他生气的一把拉起她,大力的将她压在树干上,“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除非我点头同意,否则你这辈子就别想离开我!”身体熨贴上她的。 她火大的怒骂,“你这个浑球,为什么对别人这般好,却对我……”剩下的字语尽数掩没在他的唇舌中,全身像触电一样,脑袋被他的热力麻痹了,圆睁的双眼失去焦距,景物渐渐朦胧,她感觉到晕眩…… 她是对他上瘾了吗?否则怎会全身瘫软的不想抗拒? 紧握住的拳头渐渐放开,不自觉的握住他的手,娇声的嘤咛自喉头逸出,她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模模糊糊之中,大概是意识到她的衣服被褪去,他的大掌抚遍了她的全身,然后伸进她欲望的中心一阵搅弄,让她无法忍受地“碍…碍…呀……”的叫了起来。 风君德的额头上有汗水凝聚,他满足的看着弄月醺然欲醉的容颜,“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她狂乱的摇头,“求……求……求求你。” “你喜欢我对你做的事不是吗?点头承认吧!承认你喜欢我。”他诱哄着说。 她狂乱的点头,“求你……” 他满意了,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十天的强烈欲望,解下裤头,任昂然的欲望冲进她的体内,恣意驰骋,带着她一起冲上云端…… ★★★ 弄月觉得自己非常可耻,竟然在大白天跟个男人在花园里苟合,天哪!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得了? 一旦自激情的昏眩中醒过来,她立刻想到这个问题,全身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般,马上就想自他身上逃离开来,但他的大手却紧紧扣住她的腰不放。 “放手。”她挣扎,生气的看到他嬉笑的眼眸,“你想让府里的人看戏吗?” “这里很少人过来。” 但可不代表不会有人来,“让我起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别急!”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吸引了他俩的注意,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仓皇的飞奔而去。 老天,是宇儿! “我完了。”弄月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风君德敏捷的翻起身,用身体遮住她的背,然后低头一瞧,“你身上的血图还没有退。” 弄月不明所以的转头,“你在说什么?” 他露出一脸的惊讶,“你不知道你背后有什么吗?” 她的背后?不就是他吗? “除了你,还会有什么?”她没好气的说。 风君德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真是特殊,不但不知道自己是女人,连背后有幅刺青图都不知道。” 是真的吗?弄月大惊失色,“那是幅什么图?” 看她的反应,风君德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禁脸色黯了下来,那或许是幅致命的图,她被隐瞒了这么些年,一定有其道理,他就这么说出来好吗? 考虑半晌,他才严肃的说:“一幅藏宝图,只有我才看得见的藏宝图。” 第八章 失落 雪里已知春信至, 寒梅点缀琼枝腻。 香脸半开娇旖旎, 当庭际, 玉人浴出新妆喜。 ——李清照·渔家傲(二) 一幅只有在交欢时才会出现在背上的藏宝图?一幅除了她,谁都可能看见的藏宝图? 非常奇怪的是,究竟是什么人替她刺上的?又是为了什么?这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恐怕知道的人只有三婶和三叔而已,她若想要知道真相,就要找到他们询问。 但知道真相好吗? 她感到忐忑不安起来,她从小就跟着三叔三婶他们流浪天涯,记忆中,他们常常转换住处,每次都走得非常匆忙,现在想起来,她终于了解,那是在逃命。 逃什么呢? 或许不要追究比较好。 但不探究,她的心里就有着一个疙瘩,日日夜夜让她睡不安稳,只因为她的人生里还有秘密,她却不知。 唯今之计,就是赶快找到三婶。 她穿好衣服,跟在他的后头,急急的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三婶见面?” 风君德对她这么在乎三婶颇觉吃味,不耐烦的道:“放心,她很安全,你也是。” 他故意加重最末一句。 但弄月没听出来,对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三婶及远离眼前这个男人,“那到底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他突然站住,猛地转身,森冷的眼眸盯住她,“为何这么急着想见她?是不信任我,怕我早把她杀了吗?” 弄月蓦然一愣,是啊!她怎么没想到三婶可能已遭毒手? “是吗?”她愣愣的问。 “你……”风君德气得咬牙切齿,“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弄月冲口而出,“混蛋!”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很好,那我告诉你,你还有得等了,因为我决定短期内不让你们两人相见。” “为什么?”她气愤的质问,不认为他有那个权利禁止她做任何事。 “为了惩罚你,惩罚你看错了人。”他潇洒的转头离开,努力压抑住心里的怒气。 弄月冲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我看不是这样吧!你是想扣住三婶,拷问她我身上的秘密,好一个人得到宝藏,所以三天两头跑来蹂躏我,目的就是为了看个明白我背后的藏宝图,我说得没错吧?” 风君德冷冷的睨着她,“我还需要什么宝藏?” 没错,他是有钱有势,但谁会嫌钱多?她愈想愈觉得自己有理,于是充满讽刺的说:“你没听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吗?” “啪!”一个巴掌倏地印在她的颊上,五根指痕非常显眼。 挨打的脸颊红肿、刺痛,让她顿时将理智抛得远远的,大声斥责,“你这个三八羔子对谁都好,就爱找本公子的碴,我是哪里惹了你?让你要这么对我?不但夺了我的身体,还限制我的自由,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没有这个权利支配我的人生,我恨你,风君德,听见没有?我恨你!” 风君德的眼神黯淡下来,渐渐朝她逼近,声音淡如风却冷如冰,“你想要自由,想要摆脱我?” “没错。”她一步步后退,掩着脸颊,毫不胆怯的回话。 “你不贪恋这里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没错。” “你不怕离开这里里后,所有的人都会轻视你、鄙视你、唾弃你?你不但当不成戏子,恐怕还会落到成为乞丐的命运,甚至有可能遭到追杀?”这话从他的齿缝中残忍的逸出。 这些她当然想过,只是除了勇敢面对外,她还能如何?更何况,让事情发展成这情况的人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我宁愿离开,也不要待在你身边。” 风君德陡然站住,“结论是……”他双手握拳搁在身侧,“你宁愿当个男人,也不愿做我的女人?” 弄月的心莫名的抽痛起来,想他的女人何其多,现下府里就有三个如牡丹般的娇娘,谁知道未来他还会有多少女人,或许过了几个月,他就会忘了她。 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只有挺起胸膛,肯定的回覆,“没错。” “很好。”风君德转过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回去准备你的包袱吧!我会把三婶送还给你。” 在那一刹那,弄月竟有丝错觉——他正在对她好,但是,可能吗? 她急急的追上去,“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他头也不回的答道。 弄月不敢相信,这样骂一骂,就让他轻易的放她走? 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心里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居然奢望他能再霸道无理的留她下来。 好奇怪的想法,莫非她对他的欺负上了瘾?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她想确定这不是他的戏言。 风君德苦笑,站住脚转身面对她,“五天后,等你三婶回来吧!” ★★★ 弄月该高兴的,心却莫名的觉得失落,情绪跌到谷底。 就算平儿端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引不起她的食欲,反而惹来一阵阵欲呕的冲动,她是怎么了? 莫非她想留下来继续被欺负?莫非她舍不得他?不可能的! “小姐,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平儿端了”碗鱼汤到她面前,那味道让她转过头去,“在外面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吗?你怎么舍得?”平儿叹口气。 那味道浓烈得令她难受,站起身远离桌子,踱到窗边呼吸沁凉的夜风,“吃,有那么重要吗?” 平儿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弄月,又不禁叹了一口气,“小姐,我真不明白,少爷的条件那么好,是不可多得的相公人选,你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就是因为他是太好的人选,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觊觎他,让他可以是许多人的相公,而不是专属于她的,更何况…… “我是个男人,压根儿不需要什么相公。”但事实上,她却是个女人,看来这一生她要婚配恐怕很难了。 “小姐,就算你再怎么像男人,终究还是个女人,女人的身体比较娇小,力气也比男人小,而且每个月都会有月事来……” 她不需要平儿去解释男女不同的地方,现在的她,已经很清楚的明了男跟女的身体构造差在哪里,这真亏了那位霸道的将军。 “哈……哈……爷,你真爱说笑……”一阵嬉笑声自风中传来,吸引了她的注意。 “可不是吗?你这模样可真滑稽,让我忍不住想……”是风君德低沉的声音。 “想吃了我?” 弄月像着了魔般走出房间。 “不,我想剥了你……” 她靠着栏杆往下望,园里的石椅上正坐着风君德和他的美妾落霞,而他……正把手伸进落霞的衣襟内抚摸她的丰胸,引发她胸壑间那把熊熊的怒火。 那小子,白天才用那双手与她亲热,才过没几个时辰,就又用那双手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找快乐! 这个男人太过分了! 愤怒的情绪霍然高涨,就像烟火被火星点燃,就咻的一声直飞云霄,随即爆发。 平儿也跟着站到她的身边,看到弄月的脸色不好,好心的劝道:“小姐,忍着点,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就当作没看见。” 她怎能没看见?她看得一清二楚,眼睛都快喷火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反正她就是生气,而且气得破口大骂,“你这王八蛋把手拿开!” 风君德和落霞惊讶的抬起头,看到她,风君德微微一笑,而落霞则嘲讽的娇声道:“爷,你看,她在吃醋呢!怎么办才好?” 风君德掐了一下她的下巴,“什么怎么办?我们办事去吧!”他抱起她就要进迎风楼。 弄月早已气得理智全失,“你这个淫虫,站住!” 风君德偏偏不停下脚步,他悠闲的走向迎风楼,怀中的落霞吃吃直笑,让弄月心中的那把火烧得更猛烈,脑海里回响着——他不重视我,他看上别的女人,他嫌弃我,他要跟那个女人上床…… 她咚咚咚的跑下楼,挡在他面前,“把那个女人放下来。”她不服气、她生气…… 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风君德平静的凝视她,“为什么?” 此刻的她,哪里想得到理由,她气昏头了,只觉得他在她面前玩女人十分不应该,这是她不能容许的! “我不知道,反正你把她放下就是了!” “你要代替她吗?”风君德眯着眼问。 “爷……”落霞可不依了。 “谁要代替她?我不许你利用我们女人,听到没有?把她放下来。”弄月一心只要他放手。 风君德低笑,“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女人了?” “你到底放不放她下来?”她再次强调“如果我不呢?” 弄月的回答是迅速冲上前,大力拍击他的手,一个不小心,风君德竟让怀中的佳人“砰!”的一声跌落在地。 “你在做什么?”他愤怒的大喝一声。 她茫然的望着他,此刻才稍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落霞坐在在地上,抬头尖声的控诉,“爷,你就放任她这么嚣张吗?别忘了,你可是个将军,难道你连个女人都管不了?” 弄月低头看她,嫌恶的骂道:“住口,你这个贱胚。”帮男人欺负女人难道不贱吗? 风君德却抓住她的手,冷声道:“你太放肆了!” 那把怒火还在弄月的心中烧,“那又如何?” 风君德的脸变得凶狠,“你必须接受惩罚。”他大叫:“来人呀!把这个家伙关到柴房去。” ★★★ 弄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此刻真是懊恼极了。 在柴房里,她来来回回不停的踱步,她凭什么去管风君德玩女人?她那时是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会失去理智到那种地步?真可笑! 现在想想,那时侯她的表现简直就像个妒妇,好像她是他的娘子,有权利捉他的奸。 但实际上,就算她真是他的妻,他玩女人的时候,她也不能如此放肆的纠正他,而这正是可悲的大官夫人所要面临的情况,丈夫偷腥,妻子还得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要帮他熬补药,免得他玩过火伤了身。 如果她是别人的相公,她的女人如果敢偷汉子,捉起来打也不会有任何人说话,甚至可以把那个变节的女人丢到河里去喂鱼。 真不公平呀!做相公和做娘子的怎么差这么多? 看着蜘蛛网云集的天花板,她忍不住呐喊:“老天爷,你为什么不把我生做男的?” 偏偏老天爷让她是女儿身,又遇到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官家人,身边多的是女人围着他团团转,她的存在根本就是花园里的一粒沙,竟然还自不量力的去管他欣赏哪朵花! 唉!这下惹他生气,她还能如愿的与三婶见面,并且离开这里吗? 想到这,她的心里竟然有种轻松的感觉——他帮她做了决定,是他逼她留下来的,不是她自愿的,那她也就可以有更多的理由认定他的坏。 咦,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弄月甩甩头,大声咒骂出口,“我是疯了吗?”她竟然想留下,难道她不想回复往日宁静的生活吗? 在风君德身边,向来就只有狂风暴雨,没有宁静、没有安全的栖息处,她不能留下,若继续留下来,她将会被大风吹折、被大雨淹没。 所以,她不能留下,绝对不能留下。 那这里更是不能待! 她做错事,认罪就是了,但别因此把她扣押在风君德的势力范围内!她突然想通了。 “来人呀!”她用力拍打柴房的门,放声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但一切的努力皆徒劳无功,她叫了一个下午,没有人来、没有人应声,她像是在旷野里呼喊,没有人理她,她好孤单,甚至感到害怕了,难道他想把她、水远关在这里? “风君德,放我出去!” 天渐渐黑了,月儿悄悄的攀升,疏星点点。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没人送膳,是表示风君德想饿她个几顿吗?饿多久? 永永远远,直到她死吗? 应该不会吧? 她愈来愈怕,随着夜更深,绝望感愈来愈强烈,看来风君德这次是吃了秤铬铁了心,要她好看。 孤单,让人难以忍受,以前园子里的兄弟时时在她附近,有什么事,叫一声就有人出来关心询问,没事,大伙也会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好不快活,那时寂寞是什么?她难以体会,可如今她深深的了解了。 寂寞,让她变得脆弱,有股想哭的冲动,想着自己是最可悲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用处,反正没有人会关心她。 寂寞,是个凶手…… 她不能被寂寞击倒,她得克服,但要怎么做呢? 她站了起来,攀住窗口眺望黑夜明月,深深吸了口气,拉开嗓子,揣着屈原悲伤的情怀唱,“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既不能见容于世上,怀珍握瑾我复远行。 未曾举步先回首,这还是……还是……” “红尘难抛情难却吗?” 在月光下,她瞧见了风君德的身影,惊喜涌现心头,她低呼,“君德?” “不许这样叫我。”那声音变冷了。 她伤心,却仍勉强打起精神,“风将军,我为今天的事感到抱歉。” “什么事?”风君德来到窗前与她对望,那脸,冷然无情。 “我不该管你玩女人,我为我的失态抱歉。”她低下头,不愿面对他冰冷的脸庞,那像在诉说着一个事实——他厌恶她。 “那你为什么要管?” 她的脸蛋蓦地发烫,哪个白痴会看不出来她是在吃醋,他根本是明知故问嘛!! “我……我……”她说不出话来。 “既然喜欢我,又为何要走?”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为了赌气,为了不服输,她立刻反驳他的话,“我恨你,记得吗?你把我变成女人,又把我关在这府里,逼我穿女人的衣服、逼我做女人的事、逼我做你床上的荡妇,我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你,我又不是自虐狂。” 他的嘴角苦涩的上扬,“那么你想怎么报复我?” 报复? 弄月陡然一愣,她从没想过这一点,普通人被欺负成这样,都会想找机会报复,但她却从没想过,只想到要离开,不然……她会陷得更深……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她终于察觉到了——她爱他! 她惊喘一声,跌坐在地。 没有道理,实在太没有道理了,她有什么理由会爱上他? 他霸道、无理、用暴力欺压人、不体贴她、不听她的辩解、时时胁迫她屈从……这样的恶男,哪里值得她付出芳心?! “这实在太荒谬了……”她苦涩的笑了起来,抬头看窗外那张脸,“我被你害惨了!”泪珠难以控制的滑落眼角。 爱情就是这么盲目,没有任何理由啊! “所以呢?”他静静的凝视。 弄月站了起来,再度与他对视,“那你又是为什么执意要我?又为什么要留我下来?” “因为我喜欢你。”这点他倒很坦白。 但他的喜欢跟她的爱绝对是不同的,她苦涩的想。 “所以要我成为你众多侍妾中的一个吗?”她满脸无奈之色,“你有没有想过我要什么?我的身分是低贱,但我也是个人,有想法、有梦想……” “跟着我不好吗?”他皱起眉,“普通的女孩子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 “但我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打断他的话,“我是常中玉,是舞台上的要角,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我不属于这里,也不想被绑在这里。放我走,让我离开。” 如果他真的是下人们称赞的好人,他就应该让她走。 风君德望着她的脸,茫然间,他领悟到自己错了,他太高估自己的魅力,自私的以为她会对他的厚待感到受宠若惊,但事实上,却害苦了她。 即使他心里万般舍不得她这奇女子,也应该让她走了,继续留她下来,只会扼杀了她的风华,然后让她迅速凋零死去。 弄月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对了,在她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在呐喊着不愿意离开,想要伴随他一生一世,另一个则在苦苦的劝她走吧!走吧!留下来只会让自己受苦,风君德终究不会是个好相公。 “好。”伴随着一声“喀!”,门缓缓开启,他的手覆上她的,“我让你走。” 夜风吹过,让她的心打了个冷战!她突然好想哭,但“男人”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她勉强装出感激的微笑,“谢谢!” 风君德牵着她出了柴房,一前一后的走在花园幽径里,他沉思着不说话。 她把握着这最后的相处时光,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想把他的长相刻印在心上,珍惜一辈子。 “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打破寂静的魔咒,弄月这才将视线转向四周,发现他们正在马厩前。 这么快?他这么快就想摆脱她了? 弄月觉得悲哀,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心里有万般的不舍,点点头,轻声道:“这是你应该做的。” ★★★ 路过熟悉的巷道,转进记忆中的胡同,大杂院的大门孤孤单单的显现在眼前,她竟退却了,那是扇别离的门,这一迈过去,此生将不再相见。 弄月回首看他,他的脸是冷的,他的眼也是冷冷的,里面没有丝毫对她的眷恋,也没有分离的哀愁,她在乎他,但他不在乎啊,她默默的又把头转回来,到了大门口,马停了,她也该死心了,她告诉自己这是必然的结局,别再痴心妄想,乞丐女哪配得上官家人。 风君德翻身下马,凝视着她,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假装平淡的说:“到了。” 与她别离十天,原以为会淡忘她,但他日思夜想的却全是她的影子,一颗心无时无刻不在揣测她是如何的思念、挂怀他,他每天失魂落魄的,失去昔日的威风,部属见了有的哀声叹气,有的在背后调笑,但他不管!半月期未到,他就急急把事情办好,披星戴月的飞奔回来,为的是什么? 为了是想见她欢迎他归来,回到她的身边啊! 但迎接他的却是——她不愿留在他身边!算了,何须勉强?勉强来的情,会甜吗? 能长久吗? 本来以为她的拒绝不过是欲拒还迎、故作姿态,想她不多时便会露出真心,对他软语呢喃……可事实上,他错了! 此生得不到她相伴是个遗憾,但他会记得她一辈子,这个曾经与他水乳交融,坚持自己的主张,坚持她男人的自尊,最后选择离去的女子——常中玉。 “谢谢!”这是第一次她、心无怨恨的对他道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在他有力的臂膀扶持下,她第一次允许自己像个女人,被他举离马背落地,这种情景以后不会再有了。 从明天开始,她又是常中玉,不管别人当她是男是女,她都会挺起胸膛,当自己是个坚强的男人面对困境,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生存方式。 她抬起头望向他,“就此告别,将军。”语毕,她转身就走,、心里好想回头,却不能回头。 蓦地,风君德拉住她,“等等。”他转过她的身子,“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弄月不了解他话中的含义,她还需要什么? “你想要个华丽的房子吗?想要几个服侍你的婢女吗?或者,你想要一些钱做些生意?”他希望能帮她,弥补他所犯下的错。 这话听在弄月耳中,却非常刺耳,到现在,他还当她是图他的钱吗? 她忿然的甩开他的手,“不用,我常中玉再落魄,也不要你的施舍,只要你快快把我的三婶还来就够了。” “会的,你的三婶一定会回来的。” 再也无话可说,弄月转身望向大杂院,狠下心地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他瞧着她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单、娇小,他真想抱着她、呵护她啊! 但他强忍了下来,淡淡的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别忘了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她点头,知道自己绝不会去求他的帮助,“你快走吧!” 然后她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远,他走了,走出她的生命。虽然理智叫她不能回头,但她好想回头,即使只是背影也好,她想多看他一眼。 咬紧牙,握紧双拳,她回头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马上的英姿,是他策马而来,怒气冲冲的找她算帐、找他私自出走的妹妹,那时他像个凶神恶煞、索命阎王,但现在看到的是他离去的背影,竟有那么一点凄凉的感觉,仿佛他决定去云游四海。 但那不是事实,他是回去过他的繁华生活啊! 夜晚的云雾笼罩过来,遮蔽了他,渐渐的失去了他的踪影。 她缓缓转回身,脚步沉重,一步又一步的踏进大杂院里,她熟悉的世界。 “中玉?”一声轻呼传来。 她抬头看到昔日的好哥儿们惊讶的眼眸,是没想到她会回来吧? “小花,你还没睡呀?”她还记得花慕容在知道她是女人后落荒而逃的样子,唉! 他们的情谊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花慕蓉急急的迈步而来,在她面前紧急煞住脚,“你逃出来了?” 她扯出一抹笑容,“不,是他放我回来的。” 花慕蓉的脸上出现了悟的神色,“中玉,不要伤心,他不要你,你还有我们,还有我,大伙儿都会照顾你的。” 这一点,弄月从来没有怀疑过,“谢谢!我想回房休息。”几日来的遭遇,让她感觉非常疲 惫,或许回到熟悉的环境后能获得真正的放松。 但花慕蓉却拉住她,“中玉?” 她回头,惊讶于他的举动,他该知道她不喜欢人家碰她。大概也是因为如此,他很快就放手了。 “对不起!”他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在,“我想跟你道歉,我不该那样跑开的,只是我那个时候太惊讶了,所以我……我……” “我们还是好哥儿们吗?”弄月搭上他的肩膀。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但一下子便消散无踪,笑着点点头,“当然,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是好兄妹,而不是好哥儿们。” 弄月也笑了,“不,还是好哥儿们,我并不打算彻底变成女人。”心情一放松,突然有奇怪的感觉从脚底慢慢往上蔓延。 “中玉,你在说什么?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你是女人的事了,你还想继续瞒下去吗?” 奇怪,她的思绪怎么无法集中?视线也变得模糊,是因为她今天都没吃东西的缘故吗? 周围的景物开始摇晃起来,是她在晃,还是地在动? “中玉,你怎么了?”花慕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急忙扶住摇摇晃晃的她。 但她逞强的想要推开他,可力量出奇的薄弱,“我没……”最后一字没来得及出口,她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九章 投降 玉瘦香浓,檀深雪散, 今年恨叹梅又晚。 江楼楚馆,云间水远。 清画永,恁栏翠帘低卷。 ——李清照·人娇(后庭梅花开有感) 醒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看到熟悉的景物,记起自己回来了;但她却没办法真心的高兴起来,像是失去了某种重要的束西似的,她的心再也不完整了。 “你醒了。”花慕蓉的脸庞出现在她上方,“你让我担心死了。” 熟悉的友情让她觉得温暖,“放心,我没事。” “没事才怪。”班主冲到床前,“你干嘛拖着这种身子回来?当真是安武公侯府待不下去了吗?” 班主还是以前那副势利的嘴脸,她却觉得好温馨,不禁傻傻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班主一拳重重的击在床柱上,“老天爷真是跟我过不去,我最好的小生竟然是个女的,还怀了个孽种回来,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班主,别说了!!”花慕蓉着急的叫道。 但弄月已经听见了。 孽种?她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含义。她勉强装出笑容,干涩着声音询问:“班主,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花慕蓉想掩饰,但班主可不同意。 “有什么好瞒的?过段日子,她自己也会知道。中玉,我告诉你,你肚子大了。” “是变胖了吗?我会少吃一点,过几天就会恢复的,别担心。” “过几天也恢复不了,你被搞大肚子了,几个月之后,你就要生娃娃,当娘了,听懂没有?”班主的话字字像针,扎得她的心好痛、好慌。 她脸色倏地变白,是美梦?是噩梦? 生娃娃?老天真是爱作弄人,为什么让她这个有男人心的身体遭遇到这种事?她的心乱了,这下她该怎么办? “你说你要怎么办?”班主扶着头,一脸忧苦,“你名节毁了、名声坏了,本来要嫁出去就难,现在竟然还有了娃娃?再加上你已经不能登台唱戏,也不会绣花做衣服,你说,你以后要靠什么维生?” 她整个人茫茫然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男人的活不能做,女人的事不会做,天涯茫茫,何处能生?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娃娃。 “班主,你别再说了。”花慕蓉想阻止班主再刺激她。 “不行,我要让她看清事实,我这个班子可是不养没有用的人,如果她不能在班子里找份活来做,我就不能留下她。” “中玉当然有活可以做,她可以教那些新来的小毛头身段和唱腔。”花慕蓉为弄月讲话。 “这些,我不缺人教。我看,她还不如回头去求闻风将军收留她,就算将军玩腻了她,看在她肚子里有种的份上,也许会收她当婢女吧?”班主冷血的说。 “我走。”她咬牙忿然出声。 错了,人情淡薄,她以为回来这里,就算男变成女,也会得到尊重,得到支持,结果……她不禁苦笑了起来,“我太高估自己了。” “中玉?”花慕蓉担心的靠近她,“你还好吧?” 泪水滑落脸颊,她点点头,“好得不能再好了。” 花慕蓉看她强颜欢笑,终于下了决定,用力握住她的柔荑,“中玉,嫁给我!” “什么?”班主尖声大叫。 弄月的眼睁得老大,不敢相信好哥儿们花慕蓉竟然向她求亲?! “我知道我这个残花败柳之身不够资格求你嫁给我,但我是真心的,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会让你跟孩子幸福的,中玉,你考虑看看。” 她根本没办法考虑这种事。 班主听了差点被吓死,急吼道:“花慕蓉,你疯了吗?你以为自己是正常的男人,可以正常的娶嫁吗?不,不行,你绝对不可以娶妻,你娶了妻,教我跟那些大官们怎么说?” 花慕蓉心平气和的回答,“这是你的事,我已经受够那些人了。”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的事?你以为那地大官会放过你吗?他们会让你再也无法上台的!再说,你不能娶她,她可是闻风将军玩过的女人啊!” “我会带她离开这里。”花慕蓉又语出惊人,“这个城市不适合我跟中玉,我们不喜欢它,它也不喜欢我们,既然它无法走,就只有我们走了。” “你们走了,那我怎么办?”班主着急的推了推弄月,“中玉,你们不会这么绝情的,对吧?” 弄月的反应是缓缓的倒下,圆睁的眼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只剩黑暗——她,又昏倒了。 ★★★ 再度醒来,窗外是一片夜景,不过无月无星,应着她的心情——没有光亮。 弄月缓缓的坐起身,眼睛环顾四周,真安静,沁凉的风吹来,她还真怀疑自己是独居在深沉的湖底,只觉孤独、寂寞。 但桌上冒着热气的粥食,告诉她还有人关心她的起居。 一定是花慕蓉那个好哥儿们为她准备的!! 她的肚子陡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她已经两天没进食了,求生的本能支撑她走到桌边,捧起碗,慢慢喝着那尚且温热的鲜肉粥,心中想着——小花一定才刚离开没多久。 想起花慕蓉的求亲,她就觉得心烦,她无法想像兄弟变成夫妻的景象,也没办法接受那样的未来。 但换个角度想,或许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以花慕蓉跟她被男人糟蹋 过的名声,要嫁娶实在不容易,如果凑合成一对,即使没有浓情蜜意,至少可以平淡的相互扶持的度过一生吧? 但,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 唉!不想了,她的头好痛! “中玉?”花慕蓉撞了进来,神色慌张,“三婶她……她……” “三婶她回来了吗?” 花慕蓉点点头,“她是回来了,可是又走了。” 弄月不明白,“走?她去了哪里?”除了这里,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她去安武公候府找风君德,说要帮你跟肚子里的孩子讨回公道。” “锵!”的一声,手中的碗坠地,碎成片片。 那……那个三婶,好不容易从虎口逃脱,竟……竟然又去虎口自投罗网。 弄月神色苍白,天哪!麻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止息啊? ★★★ 迎风楼的灯光将夜空照得大亮,胱筹交错间,夹杂着莺莺女声,再和著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琴声,让迎风楼里弥漫着堕落的气息。 风君德看着三个美妾坐在身侧,姣好的身材里在男性化的衣裳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学那个“常中玉”吗?画虎不成反类犬哪! 他反倒更加怀念起她来,好烦躁啊! “把衣服都脱了,别穿这种东西在我面前晃。”他冷声命令道。 三个美妾可乐了,以为她们的“男衣计”成功了,“爷说的,我们一定做到。”她们一个一个举起兰花秀指,慢慢的、缓缓的、充满挑逗性的解开系带,拉开衣襟…… 风君德喝着酒,眼光不曾离开过她们,但眼里没有情欲,只有冰冷。 他不禁讨厌起自己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恶虎扑羊般的扑向她们,为什么他一点兴致也没被挑起? 看着落霞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瞧着晴萍玉手揉捏着自己浑圆的ru房,再望着湘玫解下他最欣赏的秀发,频频拨弄起波……他竟然只觉得她们很恶心、很好笑,他气自己不同于以往,不禁愤怒的举杯往墙壁砸去。 锵!酒杯顿时碎裂。 “爷?”美妾们害怕起来,不了解他生气的原因,她们应该没有做错事呀! “出去!”风君德怒目瞪着她们,“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谁都不能来打扰我,听到没有?出去!” 美妾们惊慌失措的夺门而出,风君德听着她们踉跄的脚步声,竟哈哈大笑起来,举起酒盅,对着壶口就狂饮了起来。 但愿能一醉解千愁,忘了她,但,似乎太难了。 “浑小子,纳命来!”一道黑影破窗而入,举刀向他砍来。 风君德虽然稍有醉意,但身手依然敏捷,一个翻身躲过,就着烛火看清了刺客,“三婶,怎么是你?你怎么来的?”王府戒备森严,她如何躲过的? 三婶冷哼一声,“上一次是我大意,才被你抓到,你以为我真的是个三脚猫吗?” 她轮转双刀威胁的逼近他,“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竟是个小人,故意要我去帮你调教那个疯丫头,然后你就乘机欺负我家小姐,我今天就要你付出代价。” 原来如此! 他不慌不忙的问:“你打算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以为玩了人家闺女,拍拍屁股走人就没事了吗?告诉你,没那么简单!就算老爷夫人都死了,冲霄山庄也还算是个名门,你坏了我家小姐的闺誉,就得在神明面前娶她。” 等等!冲霄山庄?会是娘一直在找的小师妹的遗孤吗? “你家小姐是苏弄月吗?”他惊讶的问。 “是又怎么样?” “那她背上的图,不就是黄石奇经……” “你看到那张图了?”三婶的眼神冷冽了起来,“那是我们山庄的家传宝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这个浑小子拿去,我先抓你到神明面前跟我家小姐成亲,再砍了你。” 风君德微微一笑,“你想让你们家小姐变寡妇吗?” “总比让你这种祸害欺负他们母子一辈子来得好。” 什么?母子?莫非中玉……不,是弄月有喜了?惊喜蔓延至他全身,在这种情况下,弄月应该会回来吧? “小子,你认命吧!”三婶挥着双刀向他攻过来,刀刀致命凶狠,看得出来三婶气炸了。 “三婶,是弄月她自己选择离开我的,我并没有负她。”他想解释。 “那是她眼光好,看出来你是个衣冠禽兽。”三婶又劈他一刀。 风君德还是从容的矮身躲过,“你连一次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废话少说,你是要乖乖就缚,还是被我断手断脚的绑到神明面前?” “如果你家小姐不愿意跟我成亲呢?”他一边躲开她的攻击,一边反问。 “她会的,我们冲霄山庄的女人不生来路不明的小孩,只是你这个做爹的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风君德笑了,他可不这么认为,“好,我投降。” ★★★ “什么?!成亲?”弄月大呼小叫的,不敢相信的瞪着三婶,更不敢相信风君德会被三婶五花大绑的架回来,逼着跟她成亲,这太荒谬了0我不嫁。” “三婶,你看,是她不嫁,可不是我不娶。”风君德耸耸肩,仿佛他没错。 “小姐,你要想想,你已经被他坏了名节,还搞大了肚子,不嫁他,你还能怎么样?”三婶都快急疯了。 女人的选择就这么少吗?名节坏了又如何?天又不会塌下来。 “三婶,那你呢?你故意让我以为我是男人十几年,又是存着什么心?”弄月想转移话题。 “我是为了保住你的命,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先找间庙拜天地吧!”三婶催促着说。 弄月可没这么容易被说动,“要拜,你自己去拜,我才不要被他绑一辈子。” 风君德收敛起笑容。 “小姐,你放心,不会的,等你们拜完天地,我就把他杀了,反正你们只要有夫妻之名就够了。” 弄月讶异的睁大眼睛,“你要杀了他?”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不成亲就算了,没必要杀他吧?”她不忍心见他死啊! “当然有必要,这个小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他活着,只会妨碍你们母子。” 弄月摇摇头,嗫嚅着说:“不,你错了,他并不坏,他……他只是有点霸道。” “你竟然还护着他?”三婶不敢相信弄月竟变得这么笨,那个男人玩弄了她的身体,把她当破鞋一般丢掉,怎么可能不坏? 弄月走向他,蹲下身来检视着绑着他的绳索,看起来似乎绑得很紧。“我没有护着谁,这是实话,不信你去问他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不赞扬他的。” 风君德咧嘴而笑,没想到弄月还识得他的好。 “他如果好,怎么会对你始乱终弃?” “他没有对我始乱终弃,是我自己要离开他的。” “为什么?”三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小姐变笨了吗? “因为……”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把话挑明,或许……将来没有机会说了,经历了分别的苦,思索很久,她终于决定坦承心事。 她看着他的眼,“因为他不是个普通人,因为他不可能一辈子只爱我一个,所以,与其嫁给他,我还不如嫁给小花。” 在风君德开口之前,三婶先大叫了起来,“不可以!你不可以嫁给那个娘娘腔!” “没错,我也不许你嫁他。”风君德也严正的警告,反倒一点都不担忧自己的处境,弄月开始怀疑他是装的,为什么? 莫非……但可能吗?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哪! “至于这个孩子……”她偏着头看着风君德,“我想,我不会留下他。” 风君德顿时脸色惨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个男人,生小孩不是太奇怪了吗?”她理直气壮的说。 “你要杀了我们的孩子?”风君德一脸的不敢置信。 “没错,这样我们也不用成亲,我可以去过我的男人生活,而你也可以回去玩你的女人……” “不可以!”三婶凄厉的大叫,紧抓住弄月的手臂,“小姐,你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生小孩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可以玩女人,你要嫁人才行,这样我对地下的老爷夫人才有交代,你知道吗?” 弄月深深的叹口气,三婶的脑筋怎么这么直呢?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已经决定了。” “我可没有答应。”风君德大吼一声,突然使力把绳子挣断,“你休想我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杀掉我的孩子。” 他果然是装的。“你又能怎么做?” “我要把你关起来,直到你顺利生产。”他恶声恶气的说。 好霸道的作法。“哦!那你如何阻止我自杀?” 风君德像被狠狠的揍了一拳,“为什么你这么想逃离我?我是这么不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吗?” “当然不值得。”三婶冷哼一声,“光是你玩女人这一项就不值得。” “你在意落霞她们三个是吧?”风君德有所了悟,“其实这不难解决,只要为她们找到合适的夫家,我就会……” 真薄情哪!但不能否认的,她很高兴他这么做。 “但谁能保证你将来不会另结新欢?” 风君德瞧着她,沉默不语,半晌后突然说:“谁又能跟我保证你不会去偷汉子?” “我们家小姐才不是那种人。”三婶严重的抗议。 “我也保证我会对你真心。”风君德接着说。 “你这个小子不值得信任。”三婶叫道。 其实,弄月不必怕他变心,因为他也会怕她变心,他们两个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她的身体是女人,或许是吃亏了一点,但也或许是优势,因为女人总是能利用天生的娇弱得到周围人们的同情,再加上她有一颗男人的心,如果风君德变心,她会变得比他更厉害。 弄月蓦地笑了起来,“你如果带女人回来,别忘了带漂亮一点的。” “为什么?”风君德不解,她不是顶会吃醋的吗?不过,听她的口气,她好像改变了心意。 她笑得挺邪气的,“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尝尝佳人在怀的感觉是怎么样。” “不可以!你不可以做这样不正常的事。”三婶又出声抗议。但当事人听而未闻,两人在眼光交缠中,似乎有了默契。 “我不会让你有这种机会的。”他信誓旦旦的说。 “哦!是吗?既然如此,我们就试试看吧!”她露出自信的笑容。 屋外,乌云散尽,圆月露光,连星星都被照亮了…… 终章 星桥鹊驾,经年见, 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李清照·行香子(七夕) 风君德和弄月在隔了两年后才有时间寻宝。 他们在长途跋涉后,终于来到藏宝图指示的与天峰,经过两个月的寻找……也不能说是很认真啦!因为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看山看水之间度过。 好不容易找到了藏宝图中所指示的那个大石头,两人兴奋的开始挖掘。 “黄石奇经可是道家至宝,听说只要研读透了,就可以长生不老,甚至法力无边。” 风君德也很期待。 “我才不信那种事呢!”为了这本奇经,害得她家破人亡,失去爹和娘。 她和风君德商量好了,为了不重蹈覆辙,找到这本书看过一眼后,就把它烧了,以免危害世人。 “可是别人相信得很。”这就是祸害的根源。 “锵!”一声传来,像是挖到金属物品。 “找到了。” 两个人更辛勤的挖掘,好不容易将那个年代久远的箱子挖出来,剥落尘土,就见箱盖上刻了个深深的“石”字。 “依据婆婆的说法,得等到圆月之时才能打开箱子,当月光照在这石字上,它便会……” “我看不用了。”风君德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掀开盖子,“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了。” “怎么会呢?”弄月不相信的凑过去看,只见箱子里果真没有什么书,只有一张纸,她连忙把纸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黄石属有缘,灵书识主人。 宇儿谢“宇儿?”弄月茫然的看向风君德,“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这个宇儿又是谁?真的是‘黄石奇经’自己选择的主人吗?” 他们本应该担心的,担心武林又将为这本书起波涛,但心情却奇异的平静,好像隐隐约约察觉到“黄石奇经”落在这个叫“宇儿”的身上,将不会引起任何的惊涛骇浪。 山风微微吹过,夕日的光辉映照在他们身上,他们像是穿上了金缕衣一般耀眼。 他们两人看着这奇景,然后相视而笑,“这也不失为一宝,该回去了,儿子还在等我们呢!”风君德说。 弄月点点头,与风君德两人相偕离去…… 全书完 金露华 英文名:goldendewdrop 学名:durantarepens 别名:小本苦林盘,金露花 花季:春~夏 花语:掩藏的真心 花的表情:金露华原产地在南美州,明末由西班牙人引进国内,它是丛生的植物,现在一般可在住家的附近、郊区、小山等处发现它的踪影,它是一年常绿的植物,春夏会开串串的紫色小花,秋冬则结有橙黄色的果实,是观赏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