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小姐》 第一章 骄阳炙人的正午时分,城市里的人无不逃进冷气房避日,却独有一人,戴着草帽,穿着长袖t-shirt跟吊带裤,操使着电动圆锯,在炙人的温度下挥汗如雨地工作。 这名身材瘦削、有着一双明亮大眼的娇小女子名叫应乃雏,是台北内湖一家庭院设计公司“my favorite garden”的专属园艺师,现年二十二岁。一块工作的伙伴除了老板,没人知道她爷爷正是台北知名企业“集应集团”的董事长——应庆祥。她上头还有大她七岁的哥哥应乃杰,跟大三岁的姊姊应乃蝶。唯一可惜,是她爸妈在她十岁那年,在一场车祸中不幸丧命。 在应家,应乃雏有个有名的绰号,叫“差一点小姐”。差一点,是指她的外貌身高、聪明度跟学历,通通差了她姊姊应乃蝶一点点。其实应乃雏长得一点都不丑,甚至是漂亮的,只是她姊姊应乃蝶实在是太美了,两人站一块,就像小雏菊碰上玫瑰花,感觉,就是“差了一点”。 不可否认,两人外在条件的差距,确实让她感到自卑过,但这样的心结,在爸妈死后,亲眼看见标准严苛的爷爷如何训练、要求姊姊后,她才觉得庆幸,自己只是个差一点的女孩。 在爷爷应庆祥眼中,她这个“差一点”的孙女是个永远达不到他的标准,又不受教的次等货。虽然高中勉强考进北一女,但大学却不依他安排出国念书,执意就读台大园艺系。 电动圆锯很快在长形枕木两端留下锯痕,电源一关上,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乃雏一抬头,看见同事小禾急急跑来。 “喊妳半天都没听到……” “因为电锯声音太吵了。找我做什么?”应乃雏双手在黑色吊带裤上拍拍。 小禾一翻白眼。“妳昨天不是跟我说,‘长腿哥哥’再来公司,要我马上喊妳?” “他来了?”应乃雏眼睛大亮。 “来了,不过签完账单又走了。” 小禾从蓝围裙里掏出订单。白色单子上印着彩蝶花、蕾丝花、丽春花、风铃草等花名,最底下,是两个漂亮的签字“冠达”。 这个“长腿哥哥”在乃雏公司相当有名,乃雏二十一岁进公司,第一个设计的花园,就是冠达的中庭,接洽人还特别指定要乃雏担任设计。 还有之后,一年四季,这位为善不欲人知的“长腿哥哥”,还会不定期要求乃雏增补,或变换中庭摆设。她很多案主就是因为看过冠达,才慕名找上她。 公司同事无一不羡慕她的好运,同时也好奇,她是不是认识冠达的员工,否则对方怎会知道她姓名? 同事描述接洽人的模样,身材高瘦,约莫三十岁,有双阴郁深邃的眼睛,重点是,人很帅。乃雏努力回想,就是没印象。 “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姓柳。”当时接洽的同事这么回答。 柳这个姓氏,让她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哪儿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司同事开始唤柳先生“长腿哥哥”;典故来自琴·韦伯斯特的小说《长腿叔叔》。书里男主角一路暗地帮助女主角,结局当然是happyending,同事们时常取笑,说书中结尾正是她跟柳先生的最佳写照。 乃雏老骂他们无聊,但话说回来,她确实很想见一见这位柳先生。 不为别的,只是想谢谢他,再三给予她机会。 她每次看他写的提货单,就会觉得他应该是个懂花、喜欢花的人,否则不会开出这么恰当的订单。 不过可惜,每次他出现的时候,她总有事走不开。好像约好要错过彼此似的,像刚才她忙着制作枕木水栓,根本没听见小禾叫她。 她对小禾说:“妳下回帮我要电话好了,已经十几次了,我老遇不上他本人。” “我才不要。”小禾圆润的脸庞浮现红晕。“等一下他误会是我对他有意思……” “真的是误会?”乃雏暧昧一顶小禾。 小禾赏她一掌。“妳讨厌死了,不理妳。”说完娇羞地跑走了。 乃雏哈哈大笑,直到看不见小禾身影,她才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冒汗的额头。 真热!她拿帽子朝脸搧了搧。不一会儿,她又戴好帽子,继续忙她的枕木水栓了。 远远望着应乃雏的男人,微微笑了。 他,就是冠达科技的柳先生,全名柳明之,也就是乃雏同事戏称的“长腿哥哥”。现年三十岁的他,已是掌管冠达命脉的开发部经理。冠达董事为了保有他,除了给予优渥的薪水,还跟他签订秘密协议,在他任职冠达期间,可拥有市价数千万的股票及红利。 但对他来说,拥有这些财富的快乐,还比不上坐在这儿遥望她几眼。 他跟应乃雏的确认识,而且渊源颇深,但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乃雏不过七岁,而他十五,两人从日到夜,形影不离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当初是以贴身管家兼家庭教师身分待在应家,而他所服侍的“主人”,就是正在大太阳底下工作的应乃雏。 柳明之是孤儿,父母早亡的他,七岁就被开设管家学校的阿姨接过去照养。耳濡目染加上天资聪颖,纵使阿姨不曾要求他参与任何管家训练,他仍旧学会一身不输给正牌管家的接待技巧。 应家不知从第几代开始,家族成员一到七岁,为人父母的就会让自个儿小孩挑选一名优秀、得体的管家陪在身边——或许也带着一点弥补心态,毕竟集团太庞大,身为执行董事或总裁的双亲无法长时间陪在小孩身边。那一年轮到年纪最小的应乃雏。她一进管家学校,看见正帮忙洒扫庭院的柳明之,立刻指名要他。 想起过去,柳明之阴郁的黑眸染上些许明亮。他并不怨怪乃雏不记得他,十五年是很长的时间,还有,他也怀疑她是否记得他的本名,因为当时,她总叫他“六哥哥”。 “六”,柳的谐音。 “六哥哥早安……”、“六哥哥再见……”、“六哥哥晚安……”小小稚嫩的乃雏,总会睁着充满信任与幸福的双眼,小鸡似地跟在柳明之身后。一开头柳明之并不喜欢这份工作,甚至觉得成天伺候一个七岁大的小孩是一种耻辱,打死不让学校同学知道他私底下的身分。 但那一回,班上同学全被感冒病毒袭击,他也不例外。极度不舒服的他还得听应家总管威胁,说他再不下床工作,就立刻离开应家。 走就走,谁怕谁!当时他正想这么回嘴,但一只软嫩的手却牵住了他。是乃雏。她异常坚定地驳斥总管的话,说她愿意给“六哥哥”多几天休息时间,别人她不要,她只要“六哥哥”。 在发生那件事之前,他很清楚,自己对乃雏的照顾不过是应付。但她不管,她就是要他陪在身边,即使接着几天,她得靠自己起床穿衣,复习功课,练习钢琴、小提琴,准时要司机开车载她到补习班上英语跟日语课。 他遥望她拿着电钻工作的身影,脑子同时浮现她幼时的模样。 乃雏从小就不是能干的人,他生病那段时间,常可以从窗子看见她小小匆忙又零乱的身影。不是左右两只小马尾绑得一高一低,就是衬衫背部没扎进制服裙。生活起居一直有人打理的她,突然间要靠自己绑头发穿衣裳,格外手忙脚乱。 而她脑筋也直,压根儿没想到还可以使唤其它佣人,代她处理所有琐事。 她只是很认真的,靠自己小小的手,实现她的承诺。 坐在车里的柳明之深吸口气,每次忆起过往,他总觉得鼻头发酸。爸妈去世后一直未感受过被人重视、保护的他,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天堂。 他才明白,只要是人,都是需要被需要的。哪怕需要自己的对象只是只小猫小狗。 是乃雏照亮了他平淡无奇的人生。可以说他多年来努力工作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是的,他爱上她了。在长久时间的发酵下,默默的关心转变成了爱情,为了拥有追求她的资格,他努力爬上这个位子,但就在梦想越来越接近的同时,他也越来越在乎这十五年的空白。 万一她真想不起他,万一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还有年纪,才二十二岁的她会不会觉得三十岁的他太老了……等等的芝麻小事。爱得越深越久越会担心,万一两人相认了,结果她的答案是抱歉,她不喜欢他。他又该如何收拾自己的情意? 柳明之百味杂陈地注视乃雏的动作,她很快在枕木上安上肘形弯管跟水龙头,大功告成同时,一名染了金发的年轻男孩走来她身边,一手拍掉她头上草帽。 望见这一幕,柳明之的心突然往下沉。 他知道这男孩,名字叫武世仁,是乃雏大学同学,稍晚她几个月进入“my favorite garden”工作。如果他观察得没错,这位姓武的男孩应该喜欢乃雏。 只是他不确定,乃雏对武世仁,是不是也有同样感情。 “543!你很无聊耶你,没看见我在忙?”乃雏抓紧草帽大叫。543是她帮武世仁取的绰号,两人的“孽缘”从大学维持到现在,武世仁简直捉弄她捉弄上了瘾,每天不来这么一下,好像他会死掉一样。 “我只看见妳忙完了。”武世仁蹲下来检查她刚完工的枕木水栓。“不错耶,想不到妳手工挺细腻的。” “当然,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她骄傲一哼,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工具。“你找我干么?” “老板要我负责一座植生墙,想说妳可能感兴趣,要不要一块去看看?” “什么时候?” “三点,我跟对方约在施工地点碰面。” 乃雏拉起袖子一瞧手表。“可能来不及,我一点要到客户家,今天一定要把水栓安装好……” “如果妳很想跟去观摩……”武世仁故意装出百般不愿的表情。“我勉强可以过去帮妳,动作快应该没问题。” 乃雏暗翻白眼。543这家伙,从以前就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有意帮忙,却要装出一副人家欠他很多的死德行。 “是是是,好勉强。”边说,她弯腰扛起地上的枕木块。 “给我。”武世仁从后头接过,他才没那么狠心,舍得空手站一旁看自己喜欢的女生扛重物。“妳去拿工具,我去开车。” 坐在车里的柳明之当然没听见两人对话,但从两人举动,不难猜出两人目标。 柳明之吁口气望向方向盘,他也该走了。 就在这时,乃雏插在吊带裤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等等,我家里电话。”她拿出手机,示意武世仁先走。“我是乃雏……” “不好了,小姐——”应家佣人方嫂在手机那端急急说:“大小姐出事了!” 怎么会?她一愣。“妳说慢一点,姊姊不是去美国?” “没有。”方嫂啜泣道:“大小姐没去美国,那是老太爷骗您的,他吩咐不能让您知道,小姐,大小姐疯了……您快回来……” 老太爷,指的是乃雏的爷爷。 “好好,妳先别哭,我现在就回去。” 第二章 乃雏匆匆收线,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错愕不已。她心头浮现姊姊乃蝶模样——怎么可能?她那个漂亮聪明又优秀的姊姊,怎么会疯了? “妳好了没有?该出发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武世仁轻按喇叭。 乃雏快步朝他奔去。“我家里有事,得马上回去一趟,你帮我找人到客户家安装,回头我再谢你。” 难得看她那么紧张,武世仁探出头问:“妳没事吧?要不要我送妳?” “我骑摩托车比较快。”她七手八脚摘下帽子跟手套。“我先走了,工作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妳骑车小心点……” 武世仁话还没说完,乃雏已跨上摩托车,油门一催,咻地消失在车库门外。 刚巧,柳明之也在这时将车开离,抬眼,忽地瞄见乃雏从他前头驰过。 他一愣,还以为她会跟那个武世仁一块出门的…… 而且,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他轻踩油门追到她摩托车边,虽然隔着车窗还有她头上的安全帽,仍可看见她抿嘴皱眉的表情。 这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从小她不高兴或不安的时候,总会不自觉露出这表情。 谁惹她生气?他脑海浮现武世仁的脸……不可能,如果是那家伙惹怒她,依她个性,她一定当场给他一脚,不会气到忘了工作,骑车在路上狂飙。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乃雏疾驰一阵,回到位在大湖公园附近的家。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可以看见穿着白色围裙的方嫂,在车库前猛绕着圈圈。 “您终于回来了!”乃雏车还没熄火方嫂就迎了上来。“老太爷在里边,您等会儿说话可要小心点。” 她才不怕那个臭老头!乃雏拍拍方嫂手臂。“姊姊呢?” 方嫂摇头。“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大小姐还在闹,老太爷要人把她架进房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进去看看。” 应家,是一幢三层楼高,占地五百多坪的l形大宅。短的那边是侧屋,连接车库、厨房跟佣人房、洗衣房。其中占地百坪的花园遍植林木,还有设了一个标准游泳池。以钢材跟暗色大理石砌成的屋宇,在太阳底下闪耀着冷硬的光芒。 虽然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家,但说真话,乃雏一直觉得它太冷淡无生气——尤其爸妈死后,性格严厉的爷爷开始掌控全家后,更是充斥屋里每个角落。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孤寂感,要她选,她宁可花钱到外头赁居。而她也真的做过,只是爷爷不断阻挠。每次刚挑好房子回家就会接到房东的退订电话,几回下来,她也断了搬出去的念头。 知道不讨爷爷喜欢,所以乃雏习惯从侧屋进门,先到佣人盥洗室检查一下仪容,才到客厅见人。 她大跨步穿过回廊,走没几步,就听到歇斯底里的哭声—— “把羿凯还给我,还给我……” 是姊姊的声音! 乃雏冲进客厅。 应家客厅活脱是装潢杂志上的豪宅样本,米白色的墙漆,造价百万的波斯地毯,悬在挑高天花板上造型细致的水晶吊灯。靠近走廊那端有架史坦威钢琴。左边是从没使用过的白色大理石壁炉。核桃木制的边桌优雅地搁置在每个角落,上头不是立着花瓶,就是摆着华丽的桌灯。 乃雏的姊姊乃蝶,这会儿就站在壁炉前方,踮着脚尖拚命抢着随扈手上的熊娃娃。 专门派来保护应庆祥的随扈,每个都是两百公分一百公斤的壮汉。在他面前,高一六五、四十五公斤的应乃蝶,简直像个小孩子。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立刻拿去丢掉!” 说话的人,正是乃雏的爷爷,集应集团的董事长,应庆祥。 应庆祥今年已经七十七,虽然头发早已花白,但身材高壮魁梧,唇角眉宇仍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慓悍气息。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乃雏与爷爷模样神似,两人都有一双高傲不屈服的眼睛,肤色都呈现健康的麦色,不像姊姊,有着一身遗传自妈妈的柔皙雪肌。 “现在是什么情况?”乃雏跑到姊姊身边。“姊,妳没事吧……”一见姊姊侧脸,她瞬间愣住。 姊姊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惊愕的看着姊姊原本明亮,现在却变得失焦恍惚的眼睛。原本白里透红的细致肌肤如今成了纸般的死白,还有头发——原本像黑缎滑腻动人的秀发,如今竟成了一头稻草! 天吶!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是她的姊姊,大家口中的“漂亮宝贝”? “我要我的羿凯……还我……还给我……”乃蝶好似没发觉乃雏的存在,只是不断扑抓着随扈,失魂的大眼仅看得到他手上的熊娃娃。 乃雏想起方嫂的话,原本还不相信,但现在…… “我叫你拿去丢掉!” 雷鸣似的吼声将乃雏拉回现实,她转头,看见爷爷伸手抢走了熊娃娃。这会儿乃蝶的攻击对象换了人,只是应庆祥没随扈好对付。 “妳闹够了没有?!”应庆祥用力甩开纠缠不休的孙女,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乃蝶随着巴掌声响,倏地跌地。 “你在干什么?!”乃雏赶忙冲到姊姊身边,检查她红了一半的脸蛋。“妳没事吧?” “羿凯,我要我的羿凯……”好似不知道痛,一被搀起,乃蝶又朝熊娃娃扑去。 “滚开!”应庆祥再度甩开。这会儿他将熊娃娃塞给愣在一旁的佣人,要她立刻拿去后院烧掉。 “不可以!”乃雏赶忙抢走。 乃蝶一见,忙将熊娃娃紧紧搂在怀里。“羿凯,我的羿凯,我找到你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了。” “谁准妳给她的,拿过来!”应庆祥怒目相向。 “我不要!”乃雏毫不畏惧,张开手护在姊姊面前。“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跟你拚命。” 乃雏这句话不是开玩笑,应庆祥再清楚不过。他记忆犹新,当年她不过十岁,就曾经在极忿怒的情况下咬过他。 但他应庆祥的权威,又岂是一个黄毛丫头可以挑战的? 连说话都懒,应庆祥手杖朝她肩膀劈下,在他认知里,教小孩就跟教狗一样,不听话,就是打! 但乃雏不再是当年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女孩,她手一伸,稳稳抓住手杖。 “放开!”他咬牙切齿,这丫头力气真大。 “除非你答应不找姊姊麻烦。” “妳以为妳在跟谁说话?” “我的爷爷。”乃雏昂然瞪着爷爷。 应家三兄妹就她个子最瘦小,但也最敢反抗爷爷。在他们家,除了做爷爷安排好的事情,其它意见都会被当成是忤逆——得经过一次次惨烈的抗争,被打挨骂外加禁足,直弄到天翻地覆才会出现转圜的余地,而且不是次次都能如愿。当年乃雏读大学,到“my favorite garden”工作,决定拿摩托车当交通工具都经过同样“战役”。总而言之,乃雏一向是应庆祥头痛的对象。 “既然知道,还不放手!” “我说过,你得先答应不找姊姊麻烦。” “放肆!”应庆祥丢开手杖,迅雷不及掩耳地甩了乃雏一巴掌。 挨了一巴掌,仍旧打不消她的反抗心,她咬牙瞪视爷爷。“你除了会打人之外还会做什么?姊姊喜欢那只熊娃娃,要它陪她,有什么错?” “妳质问我?好,妳告诉我她多大年纪,二十五岁纽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到现在还抱着一个熊娃娃,成天装疯卖傻……” 乃雏怒指缩在墙角的姊姊,要爷爷擦亮眼睛看。“她这个样子,你觉得她是在假装吗?” 应庆祥不予响应,向来优秀聪敏的长孙女发疯,这事他没办法接受。“只要没那只熊,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不准。”她再挡。 “妳!” 祖孙俩怒目相向,感觉两人又快打起来。就在这时,应庆祥的贴身管家,也是他的特助——曲真,突然自楼上跑下。“董事长,李先生在线。” 应庆祥仍旧怒瞪着乃雏。“跟他说我在忙,晚点再回电。” “我说了,但李先生说有很要紧的事,非跟您说上话不可……” 可恶!应庆祥一啐。“把大小姐带进房里关起来。” “是。”曲真快速拾起手杖,弯身送到主子手边。“您的手杖。” 应庆祥一把抢走,迅速上了二楼。 他一离开,紧绷的气氛瞬间松懈。乃雏蒙脸,重吁了口气。 “二小姐?”曲真一脸关心。 家里没一个人不怕个性严厉的应庆祥,也没一个人不喜欢活泼开朗,像颗小太阳似的乃雏。 “我没事。”她轻碰刺痛的右脸颊。老家伙出手还真狠,完全没保留。“来吧,我们送姊姊回房。” 两人左右搀着应乃蝶直到四下无人处,乃雏才低声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姊姊出国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曲真叹气。“二小姐知道大小姐有男朋友的事吗?” 乃雏点头,她撞见过几回,记得对方是个教书的有为青年,长得挺斯文的。 “两个月前,董事长帮大小姐谈妥了婚事,董事长要大小姐跟何先生分手,大小姐答应了,但何先生不肯。一个礼拜前两人最后一次谈判,分是分手了,但是怎么知道,何先生会在回家路上发生车祸。” “死掉了?”她惊愕地问。 曲真点头。 她望向姊姊,姊姊仍痴傻地搂着熊娃娃,呢喃唤着“羿凯”。 “大小姐吵着要去见何先生最后一面,董事长不肯,要我们把她带去阳明山别墅。开头大小姐只是一直哭,接着不吃饭,大概昨天吧,大小姐不知从哪儿找到这只熊娃娃,就说它是何先生,怎样也不肯放开。”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乃雏瞪着比她大上十岁,西装笔挺的曲真。 曲真一脸抱歉。“董事长下令不准走漏消息,怕李家人知道。今天大小姐所以回来,也是趁我们不注意时偷跑。” 不会吧!“她一个人抱着熊娃娃从阳明山走回家?” “是,所以董事长才认定都是那只熊的关系。” 乃雏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全世界只有她爷爷才会那么盲目,看不清问题症结,是因为他干预了不该干预的事! 刚进姊姊房间,乃雏突然发现有个人不在。“洪怡呢?” 乃蝶的管家洪怡已在她身边待超过十八年,两人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曲真答:“辞掉了。董事长说大小姐今天会变成这样,洪怡脱不了关系。” “他又来了!”乃雏气坏。 爷爷任意辞退管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往事飞快转过乃雏脑袋,当年她十岁,爷爷就曾经拿她成绩不够好为理由,辞了身兼管家与家庭教师的“六哥哥”。 那一次乃雏反抗之大,甚至还咬伤爷爷手臂。 但小孩怎么斗得赢大人,纵使她流干了眼泪饿瘦了肚皮,还是激不出应庆祥的同情心。 他开出条件,连拿三次第一名,就同意她的要求,问题是乃雏再怎么努力,也只拿到第二名成绩。 当时她年纪小,只能无助地面对爷爷的安排,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为了姊姊,她一定得想办法让洪怡再回来,不然姊姊就太寂寞了。 她把姊姊往曲真怀里推。“帮我照顾她,我去找他理论!” 第三章 惦记着乃雏的反应,柳明之一回到办公室,马上拨通方伯手机。 “明之啊,你等等,我到外头说去。” 方伯是应家的园丁,他太太就是刚才乃雏喊的方嫂。柳明之跟方伯感情很好,即便离开应家,逢年过节,他还是会打电话跟方伯拜年。 乃雏近况,也多是方伯告诉他的。 觑了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方伯拿着手机,将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 “……然后二小姐气冲冲跑到老太爷那儿,都还没说话,老太爷就命令她辞了工作,不许再去庭园公司上班。” “为什么?” “还不是老太爷要她顶替大小姐的婚约。” 乃雏要结婚了?柳明之脑中浮现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突然觉得心口闷痛,喉咙干涩。 “她怎么说……”她才二十二岁,现在就决定婚事会不会太早了点? “当然不答应。说实在,我们捧人家饭碗不应该暗地说老板坏话,但看见老太爷那样子,一发起脾气,耳光手杖齐来,真是——” 她挨打了?!柳明之心一沉,脑中浮现她孤立无援的身影,要是他还在她身边就好了,最少最少,他还可以拿身体保护她。 “她不要紧吧?”他压抑的嗓音满是心疼。 “你方嫂去看过,没什么大碍,只是婚事大概确定了。我听说老太爷威胁二小姐,说若不从他,他就把大小姐关进精神病院,还说要阻绝庭园公司营运。你也知道老太爷多讨厌二小姐到外头工作,刚好趁这机会,一石二鸟。” 柳明之搓揉脸颊,他知道她性格,她喜欢花草树木,喜欢活动筋骨,要她成天待在家啥事也不做,那会闷坏她的。 不行,现在不是躲在暗处默默关心的时候,她正需要他的帮忙,他得想办法回去帮她。 “方伯……”他对着话筒唤:“我想回二小姐身边。” “这个我无能为力啊。” “我知道我的要求让您很为难,但是我没办法坐视二小姐遭遇困难。请您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也会努力找门路。” “你也真是有心,都已经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关心二小姐。好,方伯我就帮你留意,但不敢打包票跟你保证一定行。” 有方伯这句话就够了。柳明之对着话筒低喃:“谢谢。” 隔天一早,管家学校的严女士!!也就是柳明之的阿姨,在应庆祥要求下,带着十二名优秀管家进来应家。 这是应庆祥安排乃雏重回千金名媛的第一步,帮她找名贴身管家。 在他认为,凡事有人代劳,才能突显自己的身分高贵。不过,乃雏兴致索然。 她又不是他的玩具,干么他说什么她就得照做?十几年前认定她不够优秀,擅自辞掉“六哥哥”,现在又说她需要!!需要什么?过去十年,她不是靠双手把自己打理得很好?“与其帮我找管家,倒不如让洪恰回来照顾姊姊,还比较实在。”乃雏忍不住说。 “我要你挑你就挑!” 应庆祥手杖重重一敲。在他的世界,向来是他说了算。 “别忘记你之前待的那家庭园公司,我几通电话就可以把它搞倒。” 与“my favorite garden”接洽的案主多是一般公司行号,要应庆祥喊声以后不许跟“my favorite garden”合作。没几个月“my favorite garden”一定倒。 “你只会威胁我。” 卑鄙!乃雏恼恨瞪视。 “你只会违抗我。” 说来,应庆祥帮乃雏、乃蝶挑选丈夫的原因,不外乎是担心!!他希望在他身子仍硬朗之际,帮她们挑个条件好的夫婿。只是向来强悍、严厉的他,表现在外的,却是逼迫。 他认定自己的选择不会有错,她们只要乖乖按他指示行动就好。 “快挑,少浪费我时间。” “我都不喜欢。” 说起贴身管家,乃雏就想起六哥哥。她想,如果注定得找个人跟在身边,除了六哥哥之外,她不作他选。她望向严女士。“您还记不记得六哥哥?他还在从事管家工作吗?” 严女士欠身答:“如果您是在问明之,没有,从这儿离开后,他就专心读书去了。”乃雏失望,她本以为能藉机跟……六哥哥联络上呢! “决定好没有?” 应庆祥又敲手杖。 乃雏才懒得理他。 “你这什么反应?你这是对长辈该有的态度?” “长辈?” 她回头冷笑。“我看你应该是恶魔才对吧!” “应乃雏!” 应庆祥大喝。 眼见情势一触即发,严女士赶忙安抚。“不不不,老太爷别气,这是我的错,明一早我再带另一批人过来,保证不会再让二小姐失望。” “没那么多时间,我今天就要她决定好。” 应庆祥铁青着脸,但考量严女士的身分,也是堂堂管家学校负责人,多少卖她面子,硬是忍住了脾气。 “下午三点?” 应庆祥勉为其难答应。 严女士领人离开时,方伯正好从外边回来。 他好奇地看着严女士身影,然后抱着刚买回来的花材进侧屋。趁四下无人,在妻子耳边低问:“外边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 方嫂边整理花材边回答他。 听完,方怕突然推开椅子站起。 方嫂吓一跳。“你干么?” “回来再跟你说。” 方伯拍拍妻子手臂,然后带着手机,往自个儿房间跑去。 柳明之接到方伯通知,顾不得桌上还有一堆公事,他抽屉一开抓出车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 他旋风似地冲过秘书桌前。“王小姐,我下午请假。” 王秘书一脸惊讶。“可是经理,等一下两点有一场会议……” “叫副理出席。” 说时,电梯门正好打开,他一进电梯立刻打电话给阿姨。 “阿姨,我是明之。” “我知道。” 手机那端传来严女士爽朗的声音。“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听说您在帮应家二小姐找管家?” “你消息还真灵通。” 严女士低笑。 “没错,我才刚从应家出来,二小姐刚才还问起你呢。”真的假的,她还记得他。 这个消息教柳明之眼一亮。 他迫不及待地问:“她问我什么?” “问你还有没有在当管家。她对我带去的人不太满意,我等会儿还得再带一批人过去……” 乃雏还记得他!这个消息让他心头涨满喜悦,几乎要大叫出声。 她没忘记他! “对了,你打电话是要跟我说什么?”严女士问。 “我想进应家。” 拿着手机的柳明之望向电梯门,纤尘不染的钢门如同玻璃,映出他英挺的倒影。 手机那端一顿。“别跟我说你想当二小姐的管家?” “是。” “拜托……” 严女士在手机那头叹息。“你在冠达收入不是很好,干么屈就一份不到五万的工作?还有,应家饭碗多难捧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是我的心愿,阿姨。请您一定要帮我。” “我不准,没道理让你放弃十几二十万的月薪。” “如果我保证可以两者兼顾?”。 “背着应家?哎呦,你也太看得起应庆祥那老家伙,他不可能答应的。” “我自有办法。阿姨,算我求您。” 严女士沉默。 她从来没听他求她,自姊姊、姊夫离世,未婚的她主动接来柳明之照顾。但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父母双亡的打击过大,他一直非常安静、低调,好像他身上的孩子心性,也跟着他爸妈的死去,一块消失了一样。 一时间,她说不出“不要”两字。 “我一真不懂你对二小姐的执着,你也不过在她身边待了三年,怎么到现在还没忘记她?” “我只是希望她开心快乐,希望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即时伸出援手。” “你该不会喜欢上她吧?” 严女士一针见血。“你要知道,身为管家。你不应该对自己主人有任何非分的想望?” 他就怕阿姨说这种话,电梯门上映出他满是苦涩的表情。 管家不能爱上主人!!翻开管家手册,第一条就写得清清楚楚。柳明之怎么不知道自己犯了戒,但不回乃雏身边,他根本没办法帮她忙。 为了乃雏,他愿意先把他个人的感情挪到一旁,现在最要紧的,是乃雏的需要。 “没这回事。我真的只是想帮忙。”他说出违心之论。 睁眼说瞎话。严女士在手机那头叹气。“好吧,你现在马上过来。还有,说好,冠达还不准辞,我还不确定应家愿不愿意用你。” 这点他倒不担心,只要进得了应家.他无论如何会想出办法让应庆样用他。 “没问题。我现在就过去。”柳明之自信一笑。 下午两点半,乃雏逮着机会,偷偷爬窗户离开房间。她现在是处在整天都有人看守的情况,本来没打算偷跑,不过一见换班看守的人是谁,她立刻改变主意。 谁叫这个倒霉的随扈昨天抓着熊娃娃不放,让姊姊伤心欲死,何况只是一点小小惩罚,她料准爷爷个性,随扈顶多被骂上一顿,爷爷应该不至于辞退或动手打他。 蹑手蹑脚,乃雏慢慢沿着凸出的阳台跟屋脊爬到侧屋二楼,这儿有个平台,一个人躺刚刚好。她所以知道这地方,是因为六哥哥先前住在上头房间。她顽皮,从小不守规矩爱爬树乱钻,有一回她像野猴似地钻上前头大树,正好瞄见有这么个好地方。 一发现乃雏没在房里,随扈立刻往上通报。应庆祥检查监视器发现前门后门无人出去,便知道她一定还在家里,只是不晓得躲到哪里。“快点给我找!前门后门都派人守住,没我允许,不准任何人出去。” “是。” 平台下的骚动乃雏不是没听见,但就是不想回应,她一看手表,再十分钟就三点了。这时候下去,也只是准时出现在严女士面前。 她一点也不想再帮自己找个管家!她很清楚,爷爷给她一名管家目的不在伺候,而是监视。能拖一时是一时,她干么七早八早的自投罗网?就在她发呆看云的时候,两辆深灰色休旅车驶进应家车库。 她伸头,望见严女士领着十三名衣着整齐的年轻男女走进侧屋。 狱卒!!见到几人背影,她脑袋直觉窜出这两个字。正想再躲回小平台,不巧,最末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她与他正好四目相对。 糟糕!她蓦地缩头……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不行不行,得另找个地方躲!!念头还未转过,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再次探头。那人还站在门外,微笑地望着她。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她看着底下人问。 要被人看见,一定会觉得他们俩的动作很奇怪!!一个拉长了脖子往上看,一个是像小偷一样伏在平台上。 她注视男子清秀的脸蛋,一双浓眉与瘦削的双颊带着一股英气,但最教她似曾相识的是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深,好像自盘古开天以来,宇宙洪荒种种的秘密,都藏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了。 她一定看过这双眼睛,还有那内敛却又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独树一帜的气质……她到底在哪儿见过?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六哥哥? 第四章 听见熟悉的叫唤,柳明之灿烂一笑,瞬间把她眸里的忧郁撵跑了。 他不是在作梦,他的乃雏,真的还记得他。都过了那么久了,她竟然还能认出他来…… “好久不见。”他压抑着颤抖说道。 “真的是你!”乃雏忘情尖叫,不过马上把嘴巴捂上,差点忘了底下还有一堆人在找她。“你等我一下。”她缩回头,接下来,柳明之看见她瘦削身影像小猴子似地跳上侧屋前大树,手脚并用抱着大树滑了下来,他赶忙在她落地前接住她。 就跟以前一样,每次她顽皮偷爬树,拗她不过的他总会在树下,一边把风,一边注意她会不会失足摔下。 乃雏好开心,这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这真的是她的六哥哥,他一点也没变!“严女士太厉害了,我一提,她就帮我找到你了。” 边说,她边拍着他结实的肩膀手臂,还有些担心这只是一场梦,所以她只能靠触觉证明他的存在。“你长高了!噢,身体也很结实,也变帅了!!”她还记得他们俩第一次在管家学校遇见,他只是个瘦骨嶙峋、满脸冰霜的大男孩。而六哥哥的冷正是他吸引她注意的地方。小孩子总有一种直觉,能感知对方内心的情况。在当时小乃雏的眼里,冷淡不理人的六哥哥,就像暴风雨夜瑟缩在暗处的小动物,那么寒冷惶恐。 他倔强的背影仿佛是在呼唤她!“给我一个拥抱,我渴望温暖。” 而她,也真跑去抱了。 她当时像猴子似地挂在他背上,坚持要他当她的管家。 她觉得他帅?柳明之脸上有着傻呼呼的笑。 “她人呢?还没有找到人?”一阵气恼的吼声自侧屋传来,乃雏一缩脖子,直觉把他拉往花园,将他塞进一排矮种杜鹃后边。 “躲这儿应该很安全……” 这片树篱除了方伯之外,平常不会有人靠近。 “你先告诉我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联络?我以前还寄过圣诞卡片到你高中学校,想说他们应该会转交给你,但没想到被邮局退回来,说查无此人。” 他想到一个可能。“卡片上的收件人,你该不会写六哥哥吧?” 如果是,想当然会查无此人。 他猜对了。她搔头傻笑,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严女士就是他的阿姨,要早一点晓得,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一直以为二小姐忘记我了,毕竟已经那么久了!!” “我从没忘过好不好?” 她严正抗议。“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三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从你走后,这地方闷得像牢笼一样,一点温暖也没有。暧,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工作吗?” 乃雏话题转得快,恨不得十分钟就把自己的近况全部报告完毕。 他答:“my favorite garden……” “你知道?”她吓了一跳。 他给她名片。 “冠达科技开发部经理!!” 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天呐!她哇哇叫。“柳明之原来你就是‘长腿哥哥’?!” “什么?” “唉呦……” 她摇摇手,这事说来话长,所以先跳过。“原来你一直知道我在哪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常常在那里出出入入,却一直没跟我说话?” 她有种不知该抱住他还是掐死他的微妙情绪。他露出一个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我懂了。” 她记起他的习惯性动作,每次他心里想着什么不好的事,他就会别开头不敢看她眼睛。“你怕我忘记你了,对不对?” 她说对了,他表情尴尬。“唉呦……” 她冲着他大嚷……“你也烦恼一些别的好不好?就算我真的忘了你,你也可以提醒我啊!”他没办法。毕竟她是他认定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他最喜欢、重视的人。他太敏感,敏感到承受不了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从前。 “别扭、想太多、被动、不信任我!”她连骂了一串。 他没办法回嘴,她骂得都对,但最底下原因,是他害怕期待。 有了期待就会产生失落,就像他爸妈的死。他们俩是为了帮他准备生日礼物,才会把他寄在阿姨家,没想到才分开两个小时,他就再没看见过他们了。 “我现在知道我的考虑很多余,但我就是改不了想太多的习惯……” 他生命中已充满太多失落造成的空虚,所以只能拿消极被动来保护自己。 “好了好了,旧帐先推到旁边。” 她就这点豁达教他心折。她双手一拍他的肩。“现在有更要紧的事,你这一趟来我们家,是为了当我管家吗?” “对。” “万岁!” 她展臂抱住他,冲着这句话,他先前几年的无消无息都可以被原谅了。“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我那么残忍,我一听到我得再找一位管家,我就头痛。我已经太久太久没被人伺候,而且我确定我爷爷是为了监视我,才找管家给我。” 被她突然抱住,柳明之耳根一阵烫热。他向来喜欢她坦率不保留的热情反应,但同时,她的动作也让他心脏不太安宁……心窝咚咚咚狂跃,仿佛要从胸口突穿了般。 但他不在意,能这样近距离看着她,听她说话,闻她身上的香气,感觉她身上的暖度,一切都让他幸福到快晕过去。 “等一下。”她突然想到。“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化明为暗。” 他喘口气。“我已经跟冠达的董事讨论过,他同意让我利用电子邮件处理公事,薪水照领。” “哇,你老板对你这么好?” 他没告诉她,享受如此福利并非毫无代价,董事要他在一年内交出两套可运作的设计程式,来弥补公司因他没法出席会议所造成的损失。但只要能待在乃雏身边,不管要他答应什么都没问题,何况区区两套程式,他当然一口应允。 “现在呢?就这样冲进去说我要选你当管家?” 这样就太浪费了。“我有个点子。” 他招手要她附耳过来。 他打算在乃雏她爷爷面前合演一出戏,戏名叫:引君入瓮。他要乃雏假装讨厌他,抵死不同意让他当管家……而他呢,也会适时传递一些讯息让老太爷知道.他忠心的对象只有老太爷一人。 只是他这个法子有两个潜在变因,一是方伯,一是他阿姨,这两个人很清楚他多希望陪在乃雏身边。不过短期应该还可以瞒混过去。方伯是园丁,不会主动靠近主屋;他阿姨则是谨守管家戒律,纵使感觉不对,也会忍到私下再问。 乃雏眼睛一亮。“对对对,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跟我爷爷条件交换!!太好了,我一直想不出点子让洪恰再回姊姊身边,都快烦死了……” 他点头。“要交换什么条件都行,总之要做得自然,万一露出马脚,就没第二次机会。” 她一拍胸脯。“安啦,这点演技我还有。” 三分钟后,柳明之像拎小鸡似的,将乃雏带进主屋大厅。见两人进来,严女士眼神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放开我……” 乃雏挣扎不休。 “不行。” 柳明之回应,然后欠身打招呼。“老太爷。” “你是谁?” 应庆祥皱眉问道。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柳明之。” 严女士接话。“他就是我刚才说的第十三个应徵者,明之,还不快点放开二小姐。” 应庆祥完全不给乃雏面子地说:“不,继续抓着她,以防她又逃跑!!你在哪遇到她?”“不能算是遇。” 柳明之将两人在车库对上眼的事说出来,还加油添醋,掺进猫抓老鼠的情节。“二小姐脚程快,我费了番功夫才抓到她。” 柳明之说得生动,旁边人几乎可以想像两人对峙的场面,好几个应徵者低头暗笑。 应庆祥手杖重重一敲。“刚才笑的人通通出去。” 不一会儿,就淘汰去了七名竞争者。 应庆祥望向乃雏,命令道:“选一个。” “我说过我不需要管家。” “你说什么?” 应庆祥手杖又敲。 “老太爷先别生气,我想二小姐大概是隔太久认不出来。” 严女士转向乃雏。二小姐,您身后就是您早上问我的……六哥哥啊!” “我知道,他说了,但我不要他。” 乃雏装得很像,嫌恶地甩开柳明之箝制。 “放开啦!我本来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挺我宠我,想不到,他变了。” 怎么会这样?严女士一脸错愕。 乃雏的反应倒是挑起应庆祥的兴趣。“你说他之前曾到我们家工作?” 严女士答:“是,二小姐七岁到十岁,就是他服侍的。” “把他的档案拿来。” 曲真呈上,应庆祥看了之后,突然一瞟柳明之。“你之前在冠达工作?” “是。” 柳明之躬身回答。 “月薪多少?” “十八到二十万不等。” 应庆祥挑眉。“你放着这么优渥的薪水不拿,来待我们家?” “不瞒老太爷,进集应工作,一直是我的希望。四年前我曾向集应投过履历,可惜失之交臂,复试的时候被刷了不来。” 柳明之没说谎。当时他趁潮流正夯卖掉他与学长合开的电脑公司,打算进入集应,心怀可能会在公司巧遇乃雏的渺小冀望。 但没想到,当时的主试官竟然没选择他。 “你把我当跳板?” 乃雏瞠直双眼。 柳明之垂头。“我只是想略尽棉薄之力。” “休想,杀了我也不可能让你跟着我。” 应庆祥反覆看着履历,又跟曲真咬耳朵问了些话。 曲真证实,冠达的开发部业界知名,这人绝对是人才。 “我倒觉得不错。” 应庆祥心头算盘拨得滴答响。依理乃雏的管家应该选择同性才对,但考量她桀骛的个性,男管家比较治得了她。 看来刚才柳明之拎乃雏进家门一幕,应庆祥印象十分深刻。 应庆祥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这样才好逮住把柄、加以控制。他望向柳明之。 “如果我用你,你可以担保在她婚礼举行之前把她看得好好,不出任何纰漏?” “我尽力。” “我不要。” 乃雏抗拒。 “没你说话的分。” 应庆祥手杖一敲。“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做到我刚才说的那两点,我会帮你在集应保留一个同等级的位子。” “谢谢老太爷。” “我不接受。” 乃雏继续反对。“我干么要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我身边?” 应庆祥耐性已到临界点。“没你拒绝的余地,这个家我说了算。” “好啊,你找他来,但我不会使唤他,不会理他,更不会让他靠近我一步。” “你!” 盛怒中,应庆祥抬手,眼看手杖又要挥下,在场人全屏住了气。 “老太爷……” 曲真低唤。 应庆祥回过神来,家丑不能外传,他得帮应家人留点面子。 “条件开出来,要怎样你才肯乖乖听话?” 他咬牙切齿瞪着傲然不屈的乃雏。“我要继续到庭园公司工作。” “不可能。” 她也知道不可能,这么说是为了让爷爷认可她接不来的要求。这是一种讨价还价的谈判技巧,身为应家人,她不得不学会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第五章 乃雏故作烦躁地皱眉道:“好吧,你至少要让洪恰回来照顾姊姊。” “可以。” 对应庆祥来说,第二个要求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yes!大哥哥是神,他太厉害了!乃雏差点控制不住喊出来。 应庆祥浑然不觉中了计,还以为找来了个忠心耿耿的看守人。他看着柳明之说:“给你一个晚上时间收拾行李,明天七点准时过来,曲真会给你一张工作清单,你就一样一样拎着她做完。” “老太爷放心。” 柳明之行一个九十度鞠躬礼。应庆祥表情十分满意。 翌日,准时七点,柳明之来到应庆祥书房。 曲真给他一张列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a4纸。 “这是二小姐这礼拜的行程。还有,老太爷要求,带二小姐出门,一定得带两名随扈。” 低头一瞧,先跃入眼帘的,是七天后的午餐约会。上头写“和李格郎先生在喜来登饭店用餐”,他心一沉。 李格郎是谁,他很清楚,昨晚回家收拾行李,已乘机做了调查。李家是餐饮界大亨,一年前媒体记者就报导过。李家次子李格郎与应家于金交往甚密,想不到乃蝶生病之后,李格郎立刻把注意力转到乃雏身上。 “我会记得,我先告退。” 他面无表情地将行程表摺起,收进西装内袋。 接着他来到乃雏房间,发觉她还在睡。 看着半张脸埋在棉被里的乃雏.他有一种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老天对他真是太好了,还愿意给他第二次照顾她的机会。 满怀喜悦,他来到白色大床边,轻摇她纤细的肩膀。 “该起床了。” “嗯……” 仍闭着眼的乃雏一哼,身一扭,缩进棉被里。乃雏从小就贪睡,要她起床就像打仗一样,总得提前半小时,不断提醒再提醒,兼与她争夺棉被,她才会心不甘情不愿下床来。 当然,她嘴总会嘟得像颗刚出笼的包子一样,非常可爱。 想不到十几年过去,她习惯依旧没变。 柳明之将棉被高高拎在手上,只见她在大床上翻来滚去,两只手像盲人一样不断抓摸。 “还我……人家还要睡……” “起床。”他也很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昨天晚上两人互传简讯讨论了不少事情,直到凌晨两点才道晚安休息。他是男人,偶尔少睡无妨,但对喜欢睡觉的乃雏来说,少一小时睡眠,都是折磨。 但她一定得起床,行程表上写得很清楚,八点半与发型设计师有约。柳明之清楚开头几天是关键,如果他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应庆祥的信任,接不来就比较容易介入行程安排,多帮乃雏争取点私人时间。基于这点,他不得不做狠心人。 “不要嘛……”她蜷在床上发出撒娇的长吟,在每根神经都在呼唤“睡觉、睡觉”的情况不,要她张眼,真的是好难好难的事。 “起来。”由不得她耍赖,他硬将她拉坐起。 “眼睛睁不开。”她苦着一张脸瞪他。她的耳朵比身体清醒,早知道谁在她耳边不断呼唤。 柳明之就像从前一样,先一拧她鼻头,再托着她臂弯将她抱到床下。 这个动作十几年前他做过无数次,但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这么明显察觉自己正抱着一个十足软滑的女人!!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他耳根臊红,想到接下来将会有多少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心跳又快又猛。 他一方面斥责自己浮想连翩,一方面又忍不住偷偷期待。 以贴身管家身分陪在她身边,就像服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得非常小心,绝对不能因为压抑不住感情,被眼利的老太爷瞧出端倪。 因为她现在要的,是一个忠诚的盟友,而不是被感情烧坏理智的爱慕者。 脚一落地,乃雏终于张开眼睛,一看墙上挂钟,她忍不住哀嚎“才七点多……” “不早了,今天第一个约在八点半,收拾收拾吃个早餐过去,时间刚好。” 他边说边打开衣橱,开始挑选她等会儿将穿的衣服。 乃雏抓头嘟嚷“我什么时候约了人我不晓得?” “是老太爷排的行程。”他把行程表交给她。 乃雏一看,瞌睡虫一下跑光。“我的妈啊!从八点半到发型沙龙,下午一点半到spa馆护肤保养,四点整见造型师,八点准时返家,这完全是任人搓捏的洋娃娃生活嘛!” “我猜,老太爷是打算在七天内帮你做大改造。” 他刚察看衣橱,发觉竟找不到一件裙装,衣橱里挂着的衣物,多是一、两千块可以打发的平价品牌。 “改什么啊?” 乃雏沮丧坐下,她个性本就不像姐姐秀气,蕾丝跟亮丽的衣裳一点也不适合她。她平常最喜欢的打扮就是宽松的棉衫配棉裤,不管天气再热太阳再大,也不怕闷出疹子。 一早看见这张表,让她情绪一下掉至谷底。 “我真想反悔说我不干了。” 她不懂,两天前明明还捧着花盆钉槌恣意乱跑的她,怎么会一下落入这般田地?他瞥她一眼,突然接话。“你可以到我家。” 乃雏惊讶抬头,他轻挲她发,鼓起勇气说出心底的盘算。“虽然我还没有集应的财力,但存款也破了八位数,加上我的专业,照顾你绝对没问题。” 他多希望她会立刻点头答应跟他一块走,让他照顾她!那么他铁定二话不说,抛下刚取得的管家身分,直接坦白他对她的心意。 乃雏发现他眼神无比认真,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你刚说的话听起来像什么?” 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虽然她知道他向来很照顾她,但做到这种程度,也有些过头了。 “不知道。” “像在跟我求婚。” 她望入他眼睛。“男人只有在很爱很爱女人的时候,才会提议照顾她一辈子!!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他在心里回答,但看她表情,他知道,这一切对她来说,来得太多、太快了。 他很清楚,在她心里,他仍是当年那个很照顾她的六哥哥,她不晓得她在他心底的位置,更不晓得自他十五岁之后,他眼睛看的心里想的,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很在意在她身边徘徊的男子,也时时提心吊胆,担心其中一个会突然闯进她心房。尽管身边不乏女性示好,但他停留在她们身上的注意力,总不超过十秒。 他想,这种感觉,错不了,一定是爱情。 但他也不是一开头就能接受自己爱上她的事,毕竟乃雏当时不过十五、六岁,他非常担心自己会变成传说中的“恋童癖”。但好友知道后,只是笑笑地提醒他,她会长大的。 “如果她满二十之后你就不再喜欢她,那我很肯定,你就是恋童癖。但如果你对她的喜欢仍旧持续加深,就是一般很正常的爱情。” 好友还说,想保护人的意念跟爱情本来就只有一线之隔,你又那么死心眼,出现这结果我并不讶异。好友难得的睿智之语,解开他的心结。先保持这样吧!他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心,能再陪在她身旁,已是他难以想像的幸福。 所以他回答她,“我希望你快乐,其他的事,我不在乎。”想不到几句话,竟哄出她的眼泪。多久没被人这样无条件地呵护过了?搜索记忆,大概是爸妈还在世的时候,接着是他的出现,然后,就没有了。 直到现在。 “讨厌!!你让我好感动!!” “别哭。” 他蹲低身子擦去她眼泪。“有些话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没遇上你之前,我一直觉得我的心空了一块,是你把笑容带回我身边,让我再一次尝到快乐与幸福。那时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保护这个女孩,让她开心快乐。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但我没有做什么啊?” “你有。” 他从西裤后袋掏出他的皮夹,拿出一张泛黄的小卡。乃雏睁着泪眼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递到她眼前,上头绘着两个手牵子的男女娃娃,以及她拙劣童稚的字迹“六哥哥,生日快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 “好丑……”乃雏脸红了。 “胡说。”这可是他的宝贝。他将卡片收回皮夹。每每心情不好,他总会打开卡片细瞧,让幸福重新填满他的心。 那是他十六岁的生日礼,自爸妈死后,再没人记得他的生曰,他也差不多快忘了收到生日祝福的感动。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她把卡片交给他时,她一脸羞怯的模样。 “总而言之,不管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都支持你。” 她鼓起勇气问,“如果我说……我想离家出走?” “我会提供安全无虞的住所。” “如果我决定留下来?” “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 她呜咽一声,再度伸手抱紧他。“谢谢你!你不知道你的支持来得多是时候?!” 前天事情刚爆发的时候,她当真有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绝感。但是,她却无处投诉她内心的苦,也找不到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在他回来了,好在她还有他。 她轻抚她蓬乱的发丝,十几年来的准备,就是在等这一刻。当她需要的时候,他有能力伸出援手。 “好了,我不哭了。” 一直沉溺在悲伤中不是她的习惯。她松开抱住他的双手,宣告接不来的行动。“在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之前,先依老魔头安排。” “我也这么认为。” 他抽面纸帮她擦眼泪,然后起身,打开她搁放贴身衣物的柜子。“来吧,换衣服了。” “等等!!” 乃雏及时拉住他。“你想干么?” “帮你更衣……” “帮帮忙,”她脸红低叫。“我都几岁了,你还当我是不会穿衣服的小孩子!” 他忘她可没忘,六哥哥”早是个英俊帅气的优男子。 她硬把他推进浴室。“给我到里面待着,门锁好,我没叫你不准出来。” 直到望见浴室镜子里那张迷惑的脸,他才意识自己做了多失礼的事。 他刚才,竟还想帮她穿内衣“天呐!”他捂着红透的脸呻 吟。 那一瞬间,他真的忘了她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 她小的时候,除了他生病那段期间,她的衣裳哪一件不是他帮忙套上。管家工作就是服侍主人吃饭穿衣记行程等等琐事,昨天下午阿姨才又给了他一本管家手册,里边写得清清楚楚。 他却忘了乃雏不像她哥哥姐姐,身边一直有管家贴身伺候,十几年都靠自己打点日常琐事的她,早不习惯他人代劳。但最要命的不是她不习惯;而是他长大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一个心无杂绪的大男孩。 想到刚才自己曾经探查过她的内衣柜,那琳啷满目、花色各异的蕾丝布料,瞬间塞满他脑袋。 柳明之捧着脑袋喃喃自语:“你这家伙,镇定点。” “好了。” 乃雏敲门。“你可以出来了。” 他打开门,看见穿着亚麻棉衫、长裤的她抱着睡衣站在门外。 他伸手欲接,但她哪肯给他?她侧身走进浴室,打开门后的脏衣篮把睡衣丢进去,晚些女佣自会收下去清洗。 盥洗好,她坐在梳妆台前跟他约法三章。 第六章 要一个大男人帮自己换衣服,多糗!“以后跟我衣服有关的事,我自己来。” “当你管家真轻松。”他嘴巴虽这么说,心里却大松口气。 在工作的时候,管家性别向来不重要,在主人眼里,管家就像工具,谁会在乎工具性别是男是女,只要态度专业就可以免去尴尬。 问题是柳明之的心,阿姨严女士曾怀疑他能否超然度外,是经他保证可以胜任,她才勉为其难接受。 她嘟起嘴,“是我发育不好还是你神经太大条?你仔细看一下我,你真的觉得我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他老实承认道,“你变漂亮了,已经是一个会让男人回头多看几眼的亮眼女生。” 这话才对嘛!她喜孜孜地说,“说到男人,嗳,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人跟我告白喔。” “然后呢?你有接受吗?” 他梳发的动作倏停,低头注视她眼眸染上浓浓的忧郁。“没有。” 她摇摇手,一副理所当然表情。 “你知道我在听到男生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脑海头第一个闪过的是谁?”“我?” 他心一震,感觉好像听到天使在他耳边歌颂。 “对啊,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忍不住把你拿出来比较,都是你啦,太了解我了。不管我想什么说什么你一看就知道,结果其他男生跟你一比,我就觉得他们好粗心。” 很好啊!他就巴不得这样,心头窃喜着,“所以这几年你一直没谈恋爱。” “怎么谈?他们一问我家住哪儿,我就说不出口了!” 爱情对乃雏来说,还是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尤其爷爷从小就教育他们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所以她在外头,不管认识再多朋友,总是小心翼翼不让他人发现她与集应的关系,心门始终闭得紧紧,怎么可能有人踏得进来?而且,还得打败柳明之这个敌手。 一般年轻男孩,哪比得上他的细腻敏感?这么想是挺不道德,但他得承认,知道她心里未住过人,他非常开心。 他是不是可以这么想,他有荣幸成为她生命里的第一个? “看样子,我似乎得负起责任?”他半真半假地试探。 面对镜子的小脸红红,看起来就像水蜜桃一样可口。“其实我八岁的心愿啊,就是当你的新娘,哎呦,现在回想起来真糗……” 他觉得呼吸像快停了般,这种话听在他耳里,简置像美梦成真。 “现在呢?” 说话的时候,他心脏仿佛快停下。 他以为她会告诉他,是,她喜欢他;但没想到,她的答案竟是!“那是小时候才会说的话,现在……说真的,我不太懂什么叫喜欢。我问过同学,她们说喜欢人就会想跟他在一起,想跟他搂搂抱抱,对方要是不理睬的话,就会觉得很难过……” 因为害羞,她漏掉带最重要的几句话!一直以来,曾让她伤心难过的对象,只有他一个。 “哎呦,怎么讨论到这儿来了。”她欲盖弥彰地扬扬热红的脸颊,拿起护唇膏随意抹了抹唇。 “现在几点了,你不是说八点半跟谁有约?” “是啊。” 他把梳子放下,走去打开卧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早餐厨房已经准备好了。” “我在车上吃。” 乃雏将随身包包塞进他手。 “是。”柳明之点头,快步下楼准备。 两人昨晚约好了,为了不让乃雏爷爷起疑,在人前,得一直保持冷谈不热络的关系。一出主屋,两名随扈立即跟上,一直往前走的乃雏背上有阵刺刺的感觉,停步回头,看见爷爷从阳台高高俯视她。 祖孙俩视线对上,她朝他一扮鬼脸。 应庆祥手杖一敲,严厉斥喝远远传来。“没规矩!” 乃雏没理会,身一转,继续往前走。 应庆祥帮乃雏预约的发型师瑞奇,是享誉国际、深受名媛信赖的天王设计师。 下午三点瑞奇得搭机到法国参加发型秀,五天后才会返抵国门,所以应庆祥才会约在如此微妙的时刻。 坐在发廊的vip室里,瑞奇对着镜子里的乃雏解释他即将做的发型。 “一定要那么久吗?”乃雏一听烫发得花四、五个小时,小脸顿时垮下。 “放心,现在的烫发技术跟药水都非常好,不会伤害发质……” 她担心的才不是这个。“跟伤不伤发质没关糸,我是不喜欢傻等的感觉……” “我们这边有很多杂志,还是二小姐想看电视……”瑞奇的助理殷勤问道。 她才不爱看那些东西,乃雏正想说话,外头突然有人敲门。“打扰了,”柳明之边说边走进房间,“我帮二小姐带东西过来。” 乃雏回头见他手上捧着什么,眼神都亮了,是一大把用报纸扎着、尚未整理过的切花,他太神了,她刚还在想,要是有花啊盆栽什么的的让她拨拨弄弄就好,想不到,他马上抱一大把进来,真个愧是六哥哥!乃雏的喜好完全被摸透。 “还有其他吩咐吗?” “我要一个装水的桶子。” 她话还没说完,助理已经捧了过来。“剪刀,还有花瓶,两个,不,拿三个过来。” 认真负责的管家,没二话通通准备好。 乃雏将装花的水桶拖到椅子旁边,朝镜里的瑞奇点头,一副任君宰割的表情。 “来吧,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她现在有花可玩,等再久都不怕。 从没看过这样的千金小姐,瑞奇和知助理互看,摇摇头,失笑地拿起发卷跟药水,开始动手改造。 四小时后,瑞奇关上吹风机,抓起定型喷雾“嘶!”地一喷,两手抓拢做最后的修整。 乃雏也将手上最后一枝玫瑰插进花瓶里。“好了。” 两人同时说。“太精彩了!” 全程陪侍在旁的柳明之轻轻鼓掌,他夸的不只是发型师的发艺,还包括乃雏的巧手。 大桌子上,摆着她细心装摆的三盆花,透明花器里盛着嫩粉色娴雅的金雀儿、风信子与白头翁,另一盆是妩媚的孤挺花配上陆莲跟翠菊最后体积最大也最狂野的一盆,是以火焰似的野生罂粟搭配姬唐菖蒲,强烈掳住所有人目光。 “颜色配得真好。”瑞奇在桌前驻足欣赏。 “那是当然的喽!”她自认对花草的热情,绝不输任何人。 乃雏站起一伸懒腰,就在这时,她看见镜里的自己,那个人是她吗?在镜里回望她的女生,有着一头蓬松浪漫的鬈发,将她本来就小的脸蛋衬得更加纤小细致。乃雏平常打扮不是披着头发就是扎马尾,从没想到自己也有雍容华贵的一面。 她视线与镜中的柳明之对上。好看吗?她以嘴型问话。 很漂亮!他点头,暗暗竖起大拇指。 乃雏望着镜子,露出满意的笑脸。好吧,就看在效果不错的分上,她就别再抱怨弄一颗头呆坐五个小时的事了。 离开时,她将花全留给瑞奇,不收他一毛钱,但有一个要求。房间里发生的事,不准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没问题。”瑞奇在嘴前做了个拉拉炼的动作。 步出vip室,趁随扈还没过来,乃雏压低声音说:“说真话,我比较习惯之前那个样子,顶着这颗头什么事也不能做,连戴安全帽也不行。” 柳明之想像那画面,她顶着一头浪漫鬈发却戴上安全帽骑摩托车,一声笑就冒了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朝他肚子一槌。 他正色道:“打扮成这样,本来就是要让人服侍。” “但什么事都让你帮我做,我要干么?发呆?” 她不像其他千金小姐,已经过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更不觉得什么事都不做任人服侍的生活有什么好羡慕。她喜欢流汗,喜欢靠自己双手完成事情的成就感。 或许爷爷硬要帮她找个管家,就是要改变她这个“劣根性”。 “谢谢你。”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知道要帮我买花进来。要没你的神来一笔,我刚才一定无聊死了。” 柳明之绅士地欠身。“让主人快乐,是管家的职责。” 他很高兴他猜对了。“那你呢?你喜欢做什么?” “我?”柳明之眨了下眼睛。 “对啊,找刚看你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傻等了四、五个小时,不无聊吗?” “我在想程式。”他正想拿出他刚才绘下的图形,身后突然有动静。他手技巧一托。低声说:“有人来了。” 收到。乃雏点头,换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我肚子饿了。” “老太爷吩咐,请二小姐到俱乐部用餐。”两名随扈走过来说。乃雏还想抗议,她干么去那种老人家去的餐厅吃饭? 可柳明之却早一步打开玻瑙大门。“车子在外面等了。” 她轮流一瞪随扈还有柳明之,然后跺脚,出门。 一进气派豪华的俱乐部餐厅,乃雏立刻认出坐在大圆桌后的爷爷。 这儿,是集应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门禁森严。要进来吃顿饭,没有专属会员卡,就算钱再多也不得其门而入。 “老太爷。”曲真提醒。 应庆祥抬头朝乃雏一瞟,眉头由松转皱。 发型ok,她几乎可以读出爷爷脑中思绪,但衣服不合格。 她看着爷爷嘴巴动了动,曲真点头,大步朝她走来。 “二小姐,老太爷要您到包厢用餐。” 这什么意思,她怒视再度低头用餐的爷爷,他是嫌她打扮见不得人?“放开我。”乃雏正想过去理论,手却被柳明之扯住。 “不行。” 你也不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乃雏用眼神控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摇头。“可恶。” 她重重跺脚走入包厢。门一关上,她立刻受不了地大喊:“他以为他什么东西?这么瞧不起人!” 一直站在门边的柳明之提醒。“服务生来了。” 乃雏面对墙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才要他放人进来。 当千金小姐就这一点讨厌,无时无刻都得注意他人限光,不得失态,不能没规矩,不能让家里人蒙羞丢脸。 乃雏从小就讨厌进来这儿,连吃个饭也不得轻松。与其绑手绑脚吃大餐,她宁可到外头买一个六、七十块的便当,大刺刺坐公园野餐。 “我要一份香煎珠鸡,一份烤洋葱,还有……亚洋甘菊茶。”接过乃雏递回来的菜单,服务生无声退下。 门一关上。她立刻捧头呻 吟。 柳明之走过来关心。“你还好吗?” “头很痛。” 是她定力不够吧,每次跟爷爷见面,她就控制不住脾气。但发完脾气倒楣的又是她,头颈肩膀总觉得不舒服。 他弯身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应该是神经太紧绷,帮你按摩?” “让我靠一下。”乃雏将脸埋进他胸口,反手抱住他腰。 他居高俯视她纤小的肩膀,心里柔情万千。“你一定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是啊!”她低声叹。以往这个时间,她会坐在“my favorite garden”办公室跟同事一块吃便当。公司有一个柜子,摆子十几种不同口味的花草茶。便当一吃完,她会和小禾一块到茶水间,帮同事们冲杯茶。 大夥儿同坐在一块吃饭的温暖感受,是这儿或宽敞豪华却冷冰冰的应家没办法给她的。 第七章 “对了,你刚才要给我看什么?”她强打起精神露出微笑。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么勉强自己。”他手轻轻滑过她柔腻的脸庞。“如果跟我撒娇能让你舒服点,我非常乐意。” 望着他担忧的眼眸,她心湖微起荡漾。她总觉得他有魔力,总是能看穿她掩饰极好的脆弱。或许在他面前,她就像一本翻开的书,什么喜怒哀乐、痛苦跟别扭,他一瞧就懂。 “对我这么好,你早晚会宠坏我的。”她忍不住抱怨。 “能把你宠坏倒好。”他点点她鼻头,又问了一次。“帮你捏捏肩膀?” “我比较想跟你说话。”她伸出手,想看是什么东西,能让他空等了四、五个小时不觉沉闷。“让我看你说的程式。” 他伸手进口袋,掏了几张纸片出来。“只是一些发想图形,我们都叫它‘曼陀罗’,没接触过的人,看起来可能有点奇怪。” 乃雏还真是有看没有懂,纸片上头画着一朵线条构成的八瓣花,花瓣中心,还有各自相对应的尖点跟圆圈,附写在旁边的英文字她倒认识,什么id=oinsert、white,只是不知道做什么用。 “这些……可以变成电脑里边的程式?” 原来这就是他平常接触的东西,她啧啧称奇。 他喜欢她现在的表情,迷惑里夹杂着佩服,下意识地想挲揉她头,但想到她才刚刚整理好头发,忙又把手放下。 “来嘛!”她拉他手罩住额头,忽左忽右乱揉一气。 “会把你头发弄乱……” “管他的,感觉对了最重要。” 她甜甜地笑着。“我最喜欢你这个动作了,让我很有小女孩的感觉。” 你的确是我的小女孩。他心里想着挲着她头发的动作,越发温柔。“对了,你画那个曼陀罗干么?” 他告诉她协议的事。 她吓了一跳。“天呐,我不知道……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他一人要兼两份工作,她不知情就算了,还拚命撒娇!“一点都不累。” 他加重语气。“对我来说,设计程式并不困难,重点是能陪在你身边。” “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是我觉得不公平。”她叹气。“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在替我担心,为我着想,但我却只是坐享其成,从来没回报你什么。” 不,她为他做得才多。他想,至少,她帮他找回了笑容。 他性格本来就不热络,爸妈一死,他更是竖起带刺的高墙,强逼自己待在里边,不让人亲近,他也找不到缝隙出去。 以为如些来,他再不必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但他却也忘了,一个人孤独惯了之后,会逐渐失去笑的能力。 是眼前这只欢快的鸟儿破坏了一切。她不理高墙,不理夹杂其中的利刺,如此轻巧穿过了重重阻隔,逼着他不得不低头正视,安全但闭锁的生活,不足以真补他心头的空洞。 但这种话,就好像把心掏出来公诸于世似的,他怎好意思说出口。 所以他这么回应,“我说过你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我也想替你做点什么,不然这样好了,私底下没人看见的时候,换我服侍你?” 他吓一眺。“不用了。” “要要要。” 她推他坐不,开始槌他肩膀,殷勤问,“力道可以吗?还是把外套脱下……” “好了,可以了……”他讨饶地把她拉回座位。 六哥哥在笑耶!她手指轻碰他瘦削的脸庞。他脸上难得的笑容,让她心里有股微妙的酸涩感。 “你应该常常笑的,你的笑容很好看,你知道吗?” 他惯常有的表情,就是无表情,深邃的眼睛仿佛就像黑洞一样,所有情绪都掩埋住了,只有很偶然的时候,她正巧说了什么笑语让他忍俊不禁,才会扫除浓厚阴影,透出他阳光般的笑容。 “这一点,我恐怕没办法承诺能无时无刻做到。”他有些羞涩。 “我才不需要这种承诺。”她高傲一哼。“要让你笑,我会自己来。” 看见她这表情,他又笑了。“是啊,全天下只有你办得到。” 受过伤的人一定懂,要排斥和不相信他人的关爱,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他当初也不例外,始终以冷淡回应她的热情。很多人都放弃了,同学、师长,包括向来关心他的阿姨。唯独就她,一直坚持传递她的温暖,自始至终,关怀的心意未曾变她朝他眨眼,正想说话,敲门声突然响起。 “餐点准备好了。”服务生在外头喊。 柳明之拍拍她手,走去开门。烤洋葱、香煎珠鸡跟洋甘菊茶。三名服务生依序送上。摆好后三人躬身退不,轻轻带上包厢门。 “来吧!”乃雏拍拍身旁椅子。 他一愣。 “我说过啦,我要服侍你。” 她将盛着珠鸡的瓷盘移到旁边桌位,这时才发现,只有一份餐具。“糟糕,要他们再送套餐具进来好了。” “不行。” 他按住她欲按钤的手。“你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对喔,不能让人发现他们感情好,尤其是爷爷。“那怎么办?总不能共用一套餐具……”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下。为什么不行?她没感冒,他也没生病,共用一套餐具有什么关系。“来来来,我想到一个点子,不会浪费食物,也不会让人发现你跟我一道用餐。” 她切下一块鸡肉塞到他嘴边,说:“啊……” “别闹了。” 他挪开她手。怎么可能让她喂。“你吃你的,我的午餐我晚点会处理。” 她才不听话咧!她丢下叉子蒙住脸,假哭说道。“呜……呜……六哥哥讨厌我了,他不接受我的服务……喔,我好难过,我心碎掉了……” “乃雏。”他好气又好笑。 “人家不管,你不吃我就继续哭。”她继续蒙着脸。 “好好好!!!”他哪舍得她哭,连假装他都受不了,他抓起叉子一口吃掉。 “可以了吧?” “不可以。” 她抬头呵地笑,抢走叉子叉切了一口。“要这样才行,啊!!!” 她执意喂他就对了。 淘气!他闭眼轻叹,让她转而服侍他实在无益身心,瞧他现在心跳得多快。 他又一次叹,勉强收掉脸上的傻笑,之后才窘着脸,配合吃掉她叉子上的食物。 乃雏满意地收回叉子,开始帮自己切肉吃。 看着刚碰过自己嘴巴的叉子进入她嘴,柳明之耳根不自觉红起。 他知道自己无聊,才会注意这等小事,不过是用了同一根叉子吃东西,又不是什么邪恶的事。但老天爷,这是“间接接吻”啊!他表情复杂地看她又叉了块肉过来。 “再吃一口。” 熬不过心头窃喜,他再一次张开嘴巴,心里一个声音笑他,就老实承认吧,能跟她如此近距离接触,你明明开心得不得了。 “有人陪着一块吃,感觉真的不一样对吧?” 乃雏一派天真。 他点头。尤其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喂食,没喝酒,也会觉得头晕。多亏他有着高超的自制力,不然这会儿,他早站起来高喊万岁了。 “我们分开之后,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想念你?” 她细心切着烤软的洋葱,一半自己吃,一半送进他嘴。 他摇头。“吃晚餐的时候。” 她的家人都忙,一个礼拜之内,一家人同桌吃饭次数却不超过三次。“以往有你在,我一个人坐在十人心的桌子前还不觉得孤单,你一走,我往左边看也是空的,往右边看也是空的,虽然厨师的手艺很好,但吃起来就是少一点气氛。” 她没告诉他,他离开后整整一个月,她都是哭着睡着的。 想像那画面,他心倏地疼了起来。 他做错事了,当初他不应该顾忌那无谓的主仆之分,他应该想尽办法继续跟她联络,让她明白她并不孤单,至少,还有他关心着她。 他碰碰她脸。“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有那种感觉了。” 她丢下叉子,抓住他伸来的手。“我爷爷常说,承诺就是拿来背叛的。长期耳濡目染,我也变得不怎么相信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你说的,我就有信心。” “你知道我一定会做到。” 是啊,只有他能让她觉得这么安心。她捏捏他厚实的掌心。 “为什么?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只有你能给我这种感觉?”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虽然他也渴望弄懂。 “我只是陪在你身边,设法让你开心、快乐而己。” 这样就够了。她笑。“答应我,我们要永远像现在一样,再也不分开。” “好。”他点头,但心底也很清楚,这个承诺,他可能没办法实现。过一阵如果她答应结婚,对方真可以接受他这个男的管家随侍在她身旁?或者他该先问自己,他真的有那份度量,能眼睁睁看着乃雏嫁给他人,仍旧心境平和,不起嫉妒?他很怕自己做不到。他凝望继续切肉的乃雏,当她又笑着把叉子送往他嘴边,他很肯定地告诉自己,不,他很确定自己办不到。 两人接下来的行程,是到信义区一家极知名的护肤中心做全身美容。 一进金碧辉煌的大门,炫耀似的谈笑声便不断传来,“我昨天刚从法国飞回来,你看,飞机上的冷气把我的皮肤吹得这么糟……” “哪会?你天生丽质。要说烦恼我才烦呢,后天我亲爱的要带我去夏威夷度假,你不知道那里太阳多晒,所以我这几天拚命保养,好怕回来以后皮肤都晒老了……” “对啊,冷气跟太阳真是皮肤一大天敌……” 乃雏一睨柳明之。“会不会觉得我跑错地方了?” 她心头嘀咕,怕晒太阳、不喜欢机上的冷气,就乖乖待在家不要去玩嘛! 一群人吃饱了没事干。 柳明之唇角微勾,他可以想像她正在想些什么。“电梯到了。” 他按住上楼键,待她进了电梯站稳,才迅速站到触碰板前方。 “等等……” 一名衣着体面的男子快步跟上。 柳明之先按下五,然后问:“请问到几楼?” “我要到七楼,谢谢。” 基于天性,男子先看见乃雏,然后才是柳明之,突然他“咦”了一声。“明之?我没认错吧?” “学长?”柳明之表情同样惊喜。 这个人,正是柳明之为数不多的好友兼合作伙伴!程予皓。柳明之人生中的第一个一百万,就是靠两人当初合开的公司赚来的。 “你不是到美国去了?怎么会在这儿?” 当初所以卖掉公司,除了行情好之外,一半也是因为程予皓父亲希望他出国深造。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这是我姐的公司,她刚生小孩在坐月子,找我帮她一阵。” 程予皓还想多聊,电梯却已经到了。他看着两人说:“有时间吗?我办公室在楼上,一起上去坐。” “我不行,但明之可以。” 乃雏伸手同时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应乃雏。” 听见乃雏名字,程予皓惊讶张嘴。“原来你们在一起了!” “什么?”乃雏一脸茫然。 “不是你想的那样。”柳明之忙使眼色,提醒程予皓别再多说。“他是我大学学长,叫程予皓。” “很高兴认识你。”她望着程予皓招呼,然后看着柳明之说:“我进去喽。” “我会在他办公室,有事打我手机。” “ok,待会儿见。”电梯门关上。 “这怎么回事?” 第八章 程予皓一脸莫名其妙。“我记得很清楚,你喜欢的那个小妹妹就叫应乃……” 柳明之捂住他的嘴。“进你办公室再说。” 程予皓迫不及待,办公室门一关上。立刻开口:“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是乃雏的贴身管家。” 他简单复述这两天发生的事,包括两人在外要保持不和的约定。 “怎么会变成这样?”程予皓搔头。 “刚听见她名字,又看你们俩站一起,我还以为你美梦成真了。”柳明之苦笑。“她不晓得,我不希望她有压力,或者误会我之所以陪在她身边,是另有图谋。” “想太多。”程予皓斥。要说他这个聪明绝顶的好友有什么缺点,就是过于瞻前顾后。“你打算怎么办?沉默守候在心爱的女人身边,眼睁睁看她嫁给别的男人?” “我在等乃雏做决定。” 柳明之转头眺着窗外。“如果她决定放弃一切,远走高飞,我一定毫不犹豫跟随。” 换句话说,她如果坚决扛起所有责任,埋没快乐,他也会继续隐瞒爱她的秘密,陪她身处无爱的炼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家伙简直是情圣。程予皓叹气。“我真不知该骂你还是要夸你……” “学长!” 柳明之突然大动作拉开窗帘。“你前面这块空地,有什么打算吗?” “干么?” “我有个提议。” 他走过来,在程予皓耳边说了几句话。“可以吗?” 程子皓摊手。“我能说什么?随便你。我真是服了你,满脑袋全是她的事情。” “我希望她开心。”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一切,全是为了她的笑脸。 当晚,柳明之与随扈分批拎着纸袋进到乃雏房间,这些东西全是她下午的战利品。他们每次进来,便可看见头戴耳机的她不悦地瞪着他们。最后一趟搬完,已是十分钟以后的事。 “我要喝玫瑰花茶,去冲过来,还有;这里快点收拾好,乱七八糟的。” 颐指气使的举动是为了表演给随扈看,待柳明之单独进门,乃雏立刻把耳机丢开。她小声问:“他们不会再来了吧?” “放心,东西部搬完了。” “累死了。” 穿着paulsmith蓝色印花洋装的她,姿态不雅地摊在沙发上。 下午做完了spa,她接着又被送到造型师那儿,跟着她逛街采买然后学习保养卸妆,累到她连抱怨的力气也无,这样一天的行程才终告完结。真搞不懂怎么会有人觉得成天逛街、护肤是享受,对她来说,这种无所事事却又忙碌不堪的生活,远比她到外头晒一天太阳还累人。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把茶递给她,见她喝下,才慢条斯理说出学长的委托,想要请她帮忙设计七楼办公室前的露台。 “真的吗?” 她精神为之一振。 “小声。”他捂住她的嘴提醒。 她开心地拉着他手转圈圈。“太棒了……” 她怎样也没想到,被关进监牢之后,她还有机会接触心爱的花园设计,“好了好了,头很晕。” 他按下跳个不停的她。“学长说花园的风格、预锋没有限制,一切随你发挥。” 她旋身来到他面前,盯住他。“你去关说的对吧?” 他眼朝旁一转。“是刚好看见他办公室前面有片空地,顺口提了一下……” “少来。” 她手指点着他眉心。“你啊,一说谎眼睛就会乱瞟,你以为我不知道?” 被逮着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她跟姐姐乃蝶不同,精细秀丽的乃蝶是需要专人照顺顾的白色山茶,她却是枝叶茂盛的山樱,不给她大量的空问与阳光,不足以绽放娇柔似雪的花苞。她爷爷的做法就像把樱树移植到狭小盆子里,美其名是保护,实则是束缚。他知道,他若不早点帮她辟出点活动空间,让她多接触接触太阳,依她脾气,不闷坏才怪。 她的六哥哥果真是天下无敌的好!她看着他笑了一阵,突然像兔子似跳到提袋堆前,好在她下午有想到。 “我帮你买了个东西。”在提袋堆中左翻右找。终于被她挖出偷偷买下的礼物,她将纸盒藏在身后,神秘地凑过来。“你先把西装外套脱不来。” 他乖乖动作,脱下西装然后丢到沙发上。“然后?” “手打开,眼睛闭上。” 他个子高,一八0公分的高度,只有站上沙发,她才能勉强套到他头顶。“我没说好不准张眼喔……” 她打开纸盒拿出铁灰色开襟针织衫,下午她看见。就觉得一定很适合他。 她卷卷衣摆套到他头上,再将他左手右手穿过袖口。退后看了一会儿,点头。“好了!” 她拉他到连身镜前,要他睁开眼睛。 从她动作他早知道是什么礼物,但亲眼瞧见心情还是颇为激动。 “不便宜吧?” 他一看纸盒上的英文字gi,少说也要上万。“不用担心,我平常没什么花钱,一件名牌衣服还买得起。” 她凑到他身边解他袖扣,连同针织衫一块往上翻了雨摺。“这型师说要这么穿才有男人味,嗯……” 她跑远些审视。“好看,比杂志模特儿还帅。喜欢吗?” “喜欢。” 他很开心,尤其喜欢她夸他好看。 “我终于为你做件有建设性的事了。”她当着他面一伸懒腰,嘴里喃喃有词。“好累噢,原本就快没力了,蹦蹦跳跳完之后更累了……我好想直接去睡,但还没有卸妆……” “我来吧。” 他弯身从袋里拿出卸妆油,推着她躺到沙发上。“我去端水跟毛巾,你乖乖躺着不要乱动。” “你真的会?” 她看着他进了浴室又走了出来。 他弹她鼻头。“闭上眼睛就对了。” 好歹他先前也受过多年的管家训练,要文要武,应付自如。 倒了十圆硬币的卸妆油在手心,两手合十温热油液后,再捧住她脸,从鼻子眉毛嘴唇轻轻滑下。 乃雏满足一叹。他的手又大又暖,像有魔力,被他一碰,累积了整天的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之后他拿出化妆棉按去脸上脏污,再从水盆里拧了条半湿的热毛巾,盖上数秒后再拿下清洗。 “好舒服……” 她语调飘忽地喃喃,一副快睡着的表情。“你卸妆的功夫可以出国比赛了,保证一定是冠军。” 他对拿冠军根本没有兴趣。那是她,他才会如此细心仔细。 “你该洗澡休息了。” 他端着水盆到浴室倒掉,回头却看见她还赖在沙发上不肯动。 “还是要我帮你洗?” 他开玩笑的。却没想到她表情竟有些犹豫。 “不行,我不能纵容自己。” 刚才她真的在脑海想像让他帮她洗澡,结果一阵奇异的哆嗦传遍全身,吓得她忙将脑中画面挥去。试想,光抚摸她脸就那么舒服了?要他手摸上她身体,她应该会当场融化掉吧。“你手那么厉害干么?害我脑子都变得怪怪的了!” 她半羞半气地拍击他手。 “我又怎么了?” 他一脸无辜。 “你害我胡思乱想。你看看我的手,我光在脑里想像你帮找洗澡,就全身鸡皮疙瘩了!” 她娇娇的抱怨,在他耳里,别有一番挑逗意味。若她说完再多留一会儿,一定会瞧见他瞬间窘红的耳根。他心想,他愿意付上任何代价,只求她的想像成真。 哗哗的水声不断勾出他脑里的绮思……不可以!他一边将衣服分门别类挂好,一边提醒自己,不可以在脑中想像她的裸体,不可以想像水花是怎么滑过她身体,也不可以去揣测她湿润肌肤的触感,更不要想她刚洗完澡时,身上会散发怎样的香气……天呐,他心里哀嚎着,千叮万嘱不能想的事,通通在他脑中转遍了,挥也挥不去。 “难得看你发呆。” 洗好澡的乃雏赤脚来到他身边,他太专心与幻想对抗,压根儿没听见开门声。 “你洗好了!” 他猛地转头。不然呢?她眨眨眼。“干么一副见鬼的表情?” “我卸妆的样子真有这么可怕?” “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曼陀罗?” 她说的是他的程式编码。他跟睛一转,含糊地哼了声,他死也不会告诉她他刚在想什么。“我刚想到,你帮我接了你学长的案子,但我什么时候去?” 他十分感激能转移话题,掏出行程表详细解释。“我们不用真照上头安排行动,大概两、三天做一次课程就好了。当然,没去还是得缴费用。” 乃雏爷爷大概是觉得她肌肤不够细致,不像一般水嫩嫩的人家闺秀,所以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有几堂护肤课,一做,三个小时跑不掉。 “那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以前的同事……” 他拉住她。“不能在家里打,小心被老太爷发现。” 她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这样好了,做彻底一点,我工作的时候也包着头巾穿着长袖戴口罩,包管没人认得出是我。” 他想像那画面。“会不会太热了?” “安全第一嘛!” 她喜孜孜拿出工作服,包巾她放在公司,明早要543一块带来就成。 “对了对了,还有样东西忘了给你。” 她打开另一个抽屉,翻出几块香皂。 “接着。” 柳明之一手一个。“给我这个干么?” “洗澡啊!” 她凑过来指着包装上的贴纸,上头特别强调台湾制,无化学添加。“你闻闻,我就洗这块肥皂。” 她将手凑到他鼻前,一股淡淡草香盈鼻,十足应乃雏的香气。 “以后你每天都用,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身上就会散发同样的味道,只要旁边人闻到,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毕竟未尝过恋爱滋味,她还没发现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别具深意。想对一个人好,想逗一个人开心,希望他幸福,喜欢他的碰触:乃至相信他,想把自己喜欢的味道染到他身上,还渴望让别人发现,他是她的。 “一定要用喔,你明早一来我立刻检查!” “这有什么问题,明早见。”他将肥皂塞进西装口袋。 “你写程式,不要太晚睡了。” “我知道,你也一样。” 开门前,他再度戴上无情无绪的面具,稍微拉高音量说话。“我先下去了,二小姐早点休息。” “不用你提醒!”乃雏口气很差地将门甩上。 柳明之看着房门摇了摇头,转身,刚好看见应庆祥站在书房前看他。 “老太爷。”他远远颔首。 应庆祥没回应,只是转头,将书房门关上。 回到房间,柳明之先帮自己倒了杯开水,边啜着边连结上网,电子信箱里有二十封未读邮件,全是秘书写来询问他意见。 他办事效率极高,不到半小时己处理完公事。接着他掏出收在身上的纸片,依着发想撰写程式,等他注意到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该睡了。他将工作成果寄一份到电子信箱一份收在随身碟。之后又把刚才的网路浏览画面完全删除。虽然不知道应庆祥会不会没品到找人查探他电脑,但就怕他做了。还被他嗅出异样。 第九章 在乃雏还没想清楚该朝哪个方向迈去之前,多点小心总是没错的。 关机时,他突然想起乃雏的交代,自西装口袋掏出朴拙不起眼的肥皂,嗅了嗅,记起她身上也有同样的气味。 糟糕!他赶忙将肥皂往床上丢。他又在胡思乱想了。残酷的理智在他脑中叫嚣!身上味道一样又怎样,说你是她的人又怎样,别忘记,现实上你们并不是一对。 但心头旖旎的情嗯,却转着截然不同的语句,一样的味道耶,就像她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陪在你身边,陪你一块洗澡,一块睡觉……“够了。” 他强力遏止脑袋里的声音,再想下去,今晚铁定不用睡了。 但体内如脱缰野马奔驰的欲 望,却不是他喊停就能停下。 将肥皂涂抹在身上时,脑子一角同时敏锐想像,她浴室里也有一块同样香味的,被她握在手中,滑过她胸、她脖子、手臂,还有双腿间如茵的浓密。 他蹙眉瞪视全然不受他理智控制的勃挺,他无意以自慰当作今夜睡前的终结,但焦躁难安的欲 望却有着不一样的主意。 乃雏永远是他理智的罩门。或许外表看不出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享受跟她共处的每一刻。 “我永远是你的人。” 握住勃起的根部,他一边搓揉一边回忆她柔滑的脸蛋,还有她身上的气味,也是他身上的气味。 “乃雏……” 他脑子邪恶地幻想出两人同床共枕的画面。他麦色的大掌如何滑过她嫩胸,她又会吐露怎样难耐的喘息,还有她的腿,细而结实的长腿会如何交缠在他腰上,她纤细的锁骨,将会布满他每个热情的轻咬……她说,他的手会让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他恨不得亲眼看见那模样。 “我爱你,乃雏……” 他闭上眼睛,强烈抽搐的男性在他掌上吐尽欲 望。 哗哗的热水,不断从他头上浇下。 隔天一早,曲真带来应庆祥突来的指示。 “今天晚上七点有个餐会,老太爷希望二小姐打扮好,跟他一道出席。” 正咬着吐司的乃雏一呆,她没听错吧? “我不要。你去跟他说,我拒绝。” 不理乃雏的抗议,站得笔直的柳明之回应。“我知道了,我会记在行事历。 “柳明之。” 乃雏倏地起身。“到底谁是管家?你凭什么控管我行程?” “二小姐不是答应过,只要洪怡管家回来继续照顾大小姐,您就会按老太爷安排行动?而刚才,您也亲眼看见洪怡管家进门……” “可恶!” 乃雏推开椅子,噼哩啪啦奔回房间。“二小姐并不坏。” 不知原由的曲真还在帮乃雏说话。 柳明之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看样子他们俩的伪装,至今还没人起疑。当然,方怕还有他阿姨那儿他已经打点好,请他们千万保密。 柳明之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件事要麻烦你帮我请问老太爷,今天能不能让二小姐早点到护肤中心,我认为二小姐的化妆技巧还不够好,可能得多费点时间。” “我去帮你问。” 曲直一会儿回来,复述应庆祥的话。“老太爷交代你自己斟酌安排,只要今晚能让二小姐得体地参加餐会即可。” yes!柳明之在心里欢呼。他所以费尽心机博取应庆祥信任,就是为了这一点。吃过午饭,臭着一张脸的乃雏与随扈分乘两辆车来到护肤中心门口。柳明之一样要随扈留在车上,他则是陪着乃雏一块进门。一进到电梯内,乃雏一扫先前的不悦,开心哼起歌来。 “你真的是太太太太聪明了,想得到这理由让我早点出门。” “我已经跟学长说好了,他晚点才会进办公室。你可以趁这段时间联络你以前同事。” “yes,sir!” 乃雏俏皮地行了个举手礼,一进程予皓办公室,她立刻从提包里拿出工作服跟球鞋。躲进洗手间更换。换回宽松衣服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她站在空无一物的露台前,自在地伸着懒腰。 接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测量外头露台的宽度。 她肩夹着话筒跟武世仁说话。“我的事过来再聊,你先把我说的东西记下来。三捆地底衬布,定位木桩,绳子、手推车还有防腐木板,3.5公尺二十块……” 洋洋洒洒七、八十样,说得她口乾舌燥,还来不及抬头要柳明之帮她倒水,他已先送到。 简直是神机妙算,她边说话边竖起大拇指。 “公司现有的东西先送过来,其他可以多分儿趟,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时间不多。” “你到底在忙什么啊你?” 武世仁在电话那头抱怨。 “就跟你说来了再聊,记得,案主姓程,别跟这边的员工提到我的名字,你敢说我就揍扁你。” “这么凶!”武世仁哇啦大叫。 挂上电话,她仰头喝了大半杯水。有事情可做的感觉真好,她满足地吁口气。 “待会儿你同事过来,我需不需要回避?” “干么,你又不是不认识。”她惊讶地看着他。 “得解释很多,有一点麻烦。”这是藉口,其实他真正不想看见的,是她惯叫543的武世仁,每每看两人站在一起,他胸口就郁闷。 “也该给你一点时间设计你的程式……” 她沉吟。“看你啦,你想留就留,想去忙别的就去忙别的,反正我都会在这里。” “万一你需要我……” “打你手机。” 她一拍他西装口袋。“其实我挺希望你留下来陪我,好让你看一看我也是能力很强很干练的。你没有看过我工作样子,对不对?” 错,他看得才多了。但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她,他常躲在她公司附近偷看。“我一直忘了问,你怎么知道我在“my favorite garden”工作?” “碰巧遇上。” 他眼一转,说了违心之论,不想说他其实是问方怕的。 “骗人,你的眼睛跟我说你没说实话。” 她点他眼睛。 “嗳……” 要他从何说起?“好啦好啦,看你一脸为难,我不问就是。” 草图也画完电话也打完,没事情无聊,她自动整理起办公室的盆栽。 “你真的很喜欢花花草草。” 看着她漾满喜悦的眉眼,他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啊!” 她边捻掉枯黄的叶子边说“你之前不是说过,世界上只有植物不会辜负人?你对它好,它就以它最漂亮的姿态回报你;你忽视它,它也会跟着乾枯、憔悴……” “你是因为这原因才喜欢花?” 他心房一震,没想到随口说出的话,她还记得这么清楚!一半。”她抬头笑。“一半是喜欢它的坚强。你看过缺水的植物吗?只要在它根部浇上一点点水,十几二十分钟它又变得生气盎然。每次看见它们那样,我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应乃雏,还不可以放弃。没道理一个人的韧性会输给一棵不会讲话的树,对不对?” 他点头,表情有种抑止不住的激动。 “你干么那么感动……” 她碰碰他眼睛,瞧,都红了呢,他抓住她的手,跟他的手对照,她纤细的手掌感觉一捏就碎,但却牢牢掳获了他的心。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她摇头。“就是这股不放弃的蛮劲。” 他深吸口气。“答应我,你要永远保持下去。” “你放心,我这脾气,你要我改我还改不掉呢……” 他点头,有些话还没说出口,却有人过来敲门。他失望地放开她。 站在门外的,是扛着三捆地底衬布的武世仁,帮忙将材料搬到露台后,柳明之立刻退了出去。 武世仁看着他背影说:“他好眼熟……” 乃雏弯身解开沙石包,顺手一例,上灰色的细沙石哗啦啦地倾了一地。“你见过啊,他就是之前冠达的柳经理,我的“长腿哥哥”。” “啊?” 武世仁惊讶。“你之前不是说你不认识?” “我也是最近才晓得。” 她拿耙子铺整细石,简单扼要重述两人重逢的经过。武世仁越听越迷糊。“等等等,我有没有听错?这年头还有人请管家?那应该是古代英国才有的职位吧?” 乃雏耸肩。“那是我爷爷的特殊癖好,我也拿他没办法。” 武世仁一脸不可思议。“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个千金大小姐……那工作呢?” “不是做得好好的,干么突然辞职?” “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因素,是我爷爷不准。” “拜托,你都几岁了,还唯爷爷命是从?” 那是你不晓得我爷爷是谁,乃雏在心里嘀咕,边解开地底衬布的绑绳,然后拿u型钉固定在沙土上。 这时,外头又传来敲门声。是“my favorite garden”的同事扛来其他材料。 见着乃雏,每个人不忘嘻笑打闹一阵,提的问题,也多和武世仁问的相似。 “我刚已经跟543说过了,想知道的人回去问他,我懒得再说了。” 站收银台的同事小禾也跟来了。 “乃雏。” 她蹲到她身边问,“你真的不打算回公司啦?” 不是她不想,是不能。她抱歉地摇头。“我有很多很多的苦衷,真的不方便说,对不起。” “这边呢?” 另一个叫阿棋的同事问。“你想找谁跟你一块做?” “我想自己弄。” 不是她瞧不起阿棋跟543,他们都是很干练的造园师,跟他们一块工作很愉快,但相对时间会缩减很多。这儿可是她纡压的秘境,加上程予皓任她发挥又不赶时间,她才不想三五天工作就结束了。 “你真的怪怪的。” 武世仁不习惯这样的乃雏,他认识的她,总是开心爽朗有话直说,今天却吞吞吐吐,动不动就苦衷来爷爷去,别扭死了。 几人见无挽留余地,只好耸耸肩,一个一个离开。小禾捏捏乃雏手,叮嘱她“电话联络”。 “我尽量。”乃雏答得暧昧。 其他同事一走,武世仁忍不住爆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说不来工作,我们多担心你?打你手机你没开机,老板又不告诉我们你家电话,好不容易跟你见上面了,你却尽说一些伤人心的话。啊,跟朋友联络要‘尽量’,我们有这么讨人厌啊?” “不是啦!” 乃雏跺脚,这要她从何说起? “那你说啊,你爷爷要你不上班,你就乖乖听他话?这年头有几个家庭养得起米虫?” “我家真的没你想得简单……” “你爷爷是郭台铭还王永庆?架子摆这么大。” 臭543,他不打破砂锅不罢休就对了。乃雏豁出去地说:“集应,听过吧?那个负责人就是我爷爷。” “哇靠!”武世仁忍不住骂脏话。“你是这么“千金’’的大小姐?你怎么都没说!” “说了有什么用?” 乃雏边说边在露台方铺上厚厚的沙土,然后拿定位木桩标定界线。“我姐姐生病了,我爷爷开始把脑筋动到我头上,我得代替她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青年才俊。” 她拍拍手站起身,“我家的情况说简单也很简单,就四个字门当户对。” 第十章 “现代都什么时代,还有这么迂腐的想法?”武世仁膛大眼。 “就跟你说有很多因素,我不答应不行。” “你干么答应?” 武世仁一个箭步站到她面前。“那是你往后一辈子的幸福,你这么懵懵懂懂……” “不要说了。” 她打断地:“事情已经成定局,你说再多也没用。” “怎么没用?” 武世仁鼓起勇气。“至少,你还有我啊!” “你说什么?” 她定定看着他。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告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依赖我,只要你愿意,我养得起你的。” 她慌乱地将手抽回。“这玩笑不好笑,我们是朋友。” “我喜欢你。” 武世仁不让她逃。“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肯正视我对你的感情?” 乃雏心想,因为她对他没感觉啊。 “逃出来吧,我们可以一块在‘my favorite garden’工作;虽然可能没办法让你过太奢华的生活,但以我们两个人薪水,可以过得很舒服了。” 她挡开他欲抱住她的手臂。“你不要说了,事情真的没你想得简单。” 武世仁恼羞成怒地说,“我不懂你为什么拒绝?跟那个有钱的陌生人结婚真的比我好?你宁可跟他也不愿跟我……” “不要逼我说狠话。”她打断他。“不要让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换言之,她不喜欢他。武世仁难以置信地摇头。“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爱慕虚荣的。” “闭嘴!” 她使劲把他推出办公室。“出去,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你会后悔的。” 武世仁面子挂不住,脸一抹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门一关上,乃雏立刻红了眼眶。 “可恶。” 她抹去滑下的眼泪,不懂自己为什么得承受这种指责。同样的话她也对六哥哥说过,但六哥哥却没说过一句重诂,温柔理解她所有为难。 要有办法舍弃掉一切,她早做了,哪还会站在这里掉眼泪?她脑袋浮现柳明之温柔的笑脸,就像受挫的孩子,直觉想找一个安心的倚靠。 才刚转身,她便撞进一堵结实的胸膛,光闻那熟悉的气味,不消看就知道谁来了,她用力抱住他。 “怎么了?” 他轻拍她罩着方巾的额。“你反应不太对劲。” 一发现武世仁离开,他立刻过来探查状况,正好看见她低头猛擦眼睛。 “我跟543吵架了。” “跟工作有关?” 她摇头,犹疑了不,才吐出实话。“543说他喜欢我。” “你答应了?” 他脸色倏白,心里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怎么可能?” 她脚一跺,“我一直当他是同事,是伙伴,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明之心想,那我呢?我在你心底,也是一个无性别特色的一伙伴?回想她在他面前展露的一切,那么直率不设防。虽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答案极可能是:是! 这个揣想,轰得他心房一震,几乎踩不稳脚步。 “我想我刚说错话了,543要我跟他私奔,我怎么可能答应。他问我原因,我虽然没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但也差不多了……” 她想起武世仁受伤的表情,心里内疚不已。 她想,要换作是六哥哥,一定能想出更婉转、不伤害人的拒绝方式。 “好烦喔!” 她捧住头轻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事,大家像之前一样快快乐乐相处,不是很好吗? “我想他的问题,应该是没办法不把你当女人看。”柳明之不得不帮武世仁说句话。 这点他再了解不过。她十五岁之前,他也只是凭着单纯守护的心态暗暗关心着,但不知不觉,一些往常没看见的事慢慢变得明显,像是她闪闪发亮的眼神,愈渐浑圆的胸脯跟臀部,还有她变得有魅力的事实!眼睛开始看到这些事情后,感情,便无可遏阻地朝爱情偏去。 但乃雏对厌情的接受度,还停留在国小年纪,大家一块到野外郊游,纯真无邪、不分性别地打打闹闹。一超过这条线,她便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了。 “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 她挲了挲双臂。“刚刚他试图想抱我,他手才刚伸出来,我整个人就毛了起来。” 一听此言,柳明之脸上虽无太大反应,但搁在裤缝边的双掌,却抑不住地紧握。 那家伙,竟然想抱乃雏,要是他在当场,绝对扑过去狠揍那家伙几拳。 “不过很奇怪,同样是拥抱,被你抱着的感觉就很好……” 这正是她百思不解的地方。 她跟543的交情算好了吧,可她受了委屈,再怎么样也不会去找他寻求安慰。 但六哥哥就不一样了,她一觉得伤心疲惫,就有冲动想黏在他身上,要她离开,她还会嘟嘴哩。 “或许是放松吧。” 他不敢想是因为她喜欢他的缘故,她刚不是也说了,她觉得喜不喜欢这种事情,很烦。“你什么模样我没看过,但对武世仁,你就保留了很多。” “因为跟他说他也不懂嘛。” 她再一次把头埋进他胸口。“最后还有个部分很奇怪,我刚听543告白的时候,我脑子一角一直在想你。” “想我什么?” 她的话就像仙丹,瞬问缓解柳明之胸口的闷痛。 “想你一定可以了解我的苦衷,想你一定不会这样说我,还有……” 她抬头看他。“如果今天是你站在我面前?说你喜欢我,我会有什么反应?” “答案是什么?” 他双眼直勾勾地望进她眼眸深处。 “就跟你说是胡思乱想了。” 她捧住烫红的脸颊。她跟他吐白的原因不在试探;只是单纯的陈述,她就是想不透思绪为什么会岔到他身上,明明跟他没关系,不是吗? “乃雏。”他端起她纤巧的下颚。 她眸里藏着羞涩,也写着浓浓的迷惑。 “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想像我喜欢你,会让你不舒服吗?” 她摇头。“开心吗?” “唔……” 她挤眉弄眼想了很久。“该怎么说开不开心,想像又不是真的。”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 就在他准备告白的时候,恼人的铃声突来打可恶,他匆匆掏出手机,一看,表情倏变。“是曲真,你等我一下。” 他本来想说什么?乃雏凝视他走到一旁讲手机的身影。从她的角度望去,洒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就像舞台灯光一样,将他衬得格外英挺。 不知是不是他刚才的假设问题起了作用,这样看着他,她突然意识到眼前人不只是温柔体贴的六哥哥,还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性!这想法就像一道光,瞬间照亮她混沌未明的感情世界。 这么好看又温柔体贴的人,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吧?她脑中浮现同事小禾之前提起他的表情,那种欲言又止的欣赏。不对啊,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一直无条件地陪在她身边?柳明之还在讲电话。 “是,我们现在还在护肤中心,好我立刻请人通知她,再见。”结束通话,回头,正好对上乃雏眼睛。 他刚才还有点生气曲真坏了他好事,可激 情稍退。理智返回脑袋,他发现自己还得感谢曲真。 这通电话点醒他,现在不是告白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解决。试着想像他刚才真说出那列个字,“我喜欢你”会有两种可能。最好的情况是乃雏接受,进而决定接受他之前的提议,由他照顾她。另一个答案是很抱歉,她只当他是个好哥哥、好伙伴。这样一来,就落入跟武世仁同样的结局。 依她个性,在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后,她一定会不好意思再麻烦他,结果会再回到他未介入前的状态,她孤立无援地面对她爷爷的蛮横要求。 不行,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还是不能冒险。这不是胆怯,是小心。 他应该先想其他办法确定她的感情,再决定接不来的做法。而不是像武世仁,虽然看起来大胆,但同时也破坏了原本和睦的情谊,告白的事还得从长计议,他想。 “曲真说了什么?”她问。 “他说老太爷帮你预约了造型师,要我们准时六点赴约。” “我还有多少时间?”她低头看表,现在是三点半。 二个小时。我想你还是下楼做点保养比较妥当,皮肤状况好不好造型师应该感觉得到。” 乃雏一边看他一边想,要继续问吗?他刚才没说完的话?熬不过内心的好奇,她开口问。“你刚话只说了一半……” 不理会她的问话,他突然朝门的方向走去。“我外头还有点事,晚点再过来找你。” 怎么没回答就走了?乃雏不解地望着关起的门扉。 四点多时,办公室主人施施然进来。 程予皓前瞧瞧后望望。“怎么只有你在,明之呢?” “他说有事,出去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程予皓挲头,他空了半天没进办公室是为什么?还不是想帮好友多制造点相处时间,对方却傻呼呼地把人晾在这儿?“我去找他……” “等一等!” 乃雏把最后一根螺丝钉旋进露台托梁,拍拍双手站起。“几件事想请教你,程先生……认识六哥哥很久了?” “叫我予皓就好。”程予皓往窗台一靠。“没错,我大二就认识他了,你想问什么?” “就昨天,你在电梯遇上我们的时候,你有说一句,‘原来你们在一起了’,我没记错吧?”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程予皓转了转脖子,还以为他说得匆忙,她没听见呢!“为什么?” 刚趁一个人的时候,她把这几天的事仔细想了一逼。她得承认自己有些迟钝,没办法即时查出端倪,但反覆思索一阵后,有些她先前没意识到的东西,突然变得很明显。她头一个注意到的,就是程予皓说的那句话。 程予皓犹豫着自己该透露多少,他没忘记明之的提醒,但就是不耐烦两人拖拖拉拉的进展。明之已经暗恋了那么多年,女主角却浑然不觉,这也太慢了吧! 他决定这么答,“我听他说过你,也知道他很重视你,加上你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很相配,所以……” “就以为我们在交往?” “对。”程予皓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问,“六哥哥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程予皓细细审视乃雏,很微妙喔,她现在的表情。 据他对女人的了解,当女人关心起男人的交友情况,就表示她对对方有了异样的情愫,也该是有情愫的时候了,他想。 现在该怎么办?程予皓思考,是该继续当观众旁观发展,还是该介入点拨情势?不需要挣扎,他很快做出决定。“没有,不过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乃雏呆住,这消息完全不在她预料中,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你不应该惊讶的吧?” 程予皓挑眉。“想想他今年几岁了,都三十岁的男人,有个喜欢的对象不离谱吧?” 她心情沉重地点头,是不离谱,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一股从没感受过的情绪自她心口涌向全身,那是嫉妒;她正在嫉妒估据六哥哥感情的不知名女人。 第十一章 “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程予皓挺满意她此刻的表情。 乃雏深吸口气,重重点了下头。“那人你也认识,称得上非常熟悉。” 有这个人吗?乃雏竭肠苦嗯,就是想不出一个可能的对象。 程予皓继续形容。“她个子跟你差不多高,眼睛大大,皮肤不算白,有着一头长发,非常喜欢养花花草草。” “你说的是我吗?”她抬头瞪他。 “这件事应该让他自己告白才有意义,但看你们这样,我再不插手,恐怕五年后情况还是一样。” “他从没说过!” 她心头乱纷纷,一时间还没办法消化这讯息。但内心一角,却有个声音提醒是这样没错。想想他为你做的事,低调地帮你介绍案子,又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二话不说跑回来帮你,还有他的提议忘了吗?他说他愿意照顾你,宠你疼你,把你的快乐,当作他终身的职志…… “他怕你误认他别有居心。” 程予皓不再玩猜猜看游戏,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应该知道他敏感,做事瞻前顾后,谨慎得不得了,他尤其担心你知道后会排斥拒绝,他绝对受不了这个。” 她轻咬下唇,这的确是六哥哥的个性。 “既然他喜欢我……” 她皱眉回忆当时。“在听到我爷爷要我嫁给别人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太大反应?” “什么反应才叫‘大’?” 程予皓反问,“是要他当场跪下来求婚,还是抡起拳头把你爷爷揍上一顿?” 她连连摇头,她才不想看见那种情况。这就对啦,依他个性,他一定是跑来告诉你,他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你可以依赖他,跟他走? 他都说对了。乃雏若有所嗯。 “他一辈子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程予皓把两人过去讨论过的话,一口气出清。“他很清楚你爷爷对于财富的重视,所以他非常努力赚钱,就怕有一天你们因缘际会再碰上,他却让你失望。” 真不愧是六哥哥,什么都注意到了。乃雏绞扭着手指,作梦似地呢喃……“我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他对我的好,自然到让我察觉不到异样,就好像他天生应该待在我身边一样。” “为什么今天突然有感觉?” 应该跟武世仁有关!她想,还有他刚才说了一半的话。 她叹气:“六哥哥今天说了句话,我一开始听不懂,但现在懂了。” “什么话?” “他说武世仁没办法不把我当女人,我大概也是这样,我突然间意会到六哥哥是个男人。” “你呢,打算怎么回应他?” 不管她说的武世仁是谁,总之明之是男人的事她可以拖这么久才发现,程予皓只能说佩服。 她低头呐呐地说:“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好笑。但我是真的不太理解,什么叫喜欢?” 不好笑,程予皓只觉得头晕。 “据我这个前辈看,你刚才的表现,嫉妒、占有欲、怀疑,通通是爱情的一部分。还有包括你对他的信赖,别露出那表情,我知道你不满意,来,我告诉你一个很简单的试验。” 程予皓贡献独门妙方。“找个四下无人的时候,亲他。不是亲额头亲脸颊,是扎扎实实嘴巴碰嘴巴。身体的反应最直接了,只要你喜欢,答案就很清楚了。” 接吻?她跟六哥哥?她双眼瞠大。 “没你想得困难。”说完,程予皓突然靠近她。 “你想干什么?”乃雏飞快地挡开他。 “示范啊!” 程子皓拿开她手。“像你现在的反应,明显就是对我没感觉,但如果你喜欢我,你应该会感到跃跃欲试,心跳飞快。” “我会找机会确定。” 她捂着胸口重重吁气,其实她根本不用试,光在脑中想像自己的嘴靠近六哥哥,她就已经跃跃欲试,心跳飞快了。 程予皓一弹手指。“择日不如撞日,乾脆晚上你就约个时间,速战速决。你们这样磨来蹭去,都快急死我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乃雏不理他的瞎起哄,迳自到旁边忙去。 “还有件事我一定得说。” 程予皓跟着屈膝蹲下。“我是说万一,万一你试了但结果不理想,看在他暗恋你那么多年的分上,别让他太难堪。” 这点她倒不担心,转头看着他说:“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那就好。”他友好地拍拍她肩膀。 就在这时,柳明之推门进来,虽然程予皓很快将手收回,但还是被瞧见了。 只见柳明之原本平整的浓眉倏地紧皱。 “看见没有?有人在吃醋。”程予皓低声提醒,然后慢条斯理站起,看着柳明之说,“我正想说你跑哪儿去了。” “有事?” 一双利眼审视好友,明显透出的怒气,教程予皓赶忙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状。 “不要误会,我刚才那样只是一个单纯友好的举动,绝对没其他涵义。” 程予皓露骨的解释让柳明之觉得很糗,但他得承认,他的确松了口气。如果程予皓表态要加入追求行列,他还真不如何是好。 不过,他还是嘴硬地说,“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误会。” “是吗?”程予皓低笑。 乃雏起身打断他俩的对话。“时间到了吗?” “对,四点半了。”柳明之点头。 “要走了?” 乃雏答:“要下楼做点基础保养,我晚一点得陪我爷爷出席餐会。” 趁乃雏进盥洗室更衣,柳明之拉程予皓到旁边提醒。“你刚说的话太明显了,万一乃雏知道怎么办?” “放心,你看她表情,有异样吗?” 程予皓坏心眼,故意不告诉他两人刚才讨论了什么。他就期待晚上乃雏会按他说的法子去试,想到他这个痴情好友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就觉得好笑,一定会惊吓不已,不知所捂,又觉得美梦成真、激动莫名吧,过两天再好好盘问他感想,程子皓贼笑。 乃雏一换好衣服,两人立刻告辞。“我们先走了。” 程予皓冲着乃雏喊话:“嘿,不要忘记我刚说的话。” 乃雏没好气一瞪。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柳明之低声问。 乃雏不肯明说,只反问他一句话,“你会担心学长想追我吗?” 柳明之眸子很明显朝旁一看,口是心非地答,“学长很优秀,是个不错的对像。”他下意识的反应早已坦白他的心情。 他担心,担心极了。 看见他吃醋,她心里觉得有点酸、有很多甜,然后还有满满的幸福与愉悦。 她想想程予皓的解释,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不懂,这么简单的东西,她为什么到现在才了解?不过,还不算迟,她突然捧住他脸,逼他直视她眼睛。“我有话要跟你说,晚上我会到你房间找你,记得把窗户打开。” 他一愣。“什么?” “你听见了。” 她朝他眨眼,电梯门同时开启。 十点,与商界人士餐叙的宴会结束,乃雏与她爷爷各搭一辆车回家。 整个脑袋全想着晚上“约会”的她,出席的时候表现相当温驯。她今晚全程没板着臭脸,应对进退也相当得体,应庆祥难得一晚上没发脾气。 一进乃雏房间,已胡思乱想一夜的柳明之终于忍不住问:“什么事不能现在说,非得到我房间去?” 她站离他好近,她脚上的银色高跟鞋将她个头拉高到他鼻尖。他略略垂眼,便能看见她涂满唇蜜的粉红唇瓣,还有她胸前深深的沟壑。 造型师似乎发现乃雏非常适合穿着v领洋装,今天也一样挑了件能衬托出她美胸的淡灰色礼服。 他得在脑中不断提醒,极度勉强才能把视线挪开。“因为我不想用主人的身份跟你说话。我想回归最原始的关系,就我一个女人,跟你一个男人。”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害他紧张了一晚上。 “谁说非要到我房间才能那么说话?” 他很清楚她到他房间的路线,绝对不是穿越走廊,而是跳过窗台,像她上回一样,沿着其他房间阳台还有屋脊爬过来。 “你想说什么,现在就可以说。”乃雏点头,“下午你被电话打断的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想不到会是这问题,他脸色一僵。 “我忘了。” 说时,他眼神还习惯性瞟开,却立刻被捉包。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说谎?” 她把他脸扳正,逼他直视她眼睛。“为什么不把话说完,你明明都说了一半?” “真的没有。” 在这时机,除了矢口否认,他也想不出其他应对的法子了。 还想瞒?乃雏有些气了。“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我?”一定是他那些假设性的问题出了纰漏。他叹气,全得怪自己,当时被激 情扰乱了理智,问了一些再也收不回的蠢问题。现只能这么搪塞了,他唇角颤抖地说:“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你?你看方伯方婶,还有你之前的同事,每个人都喜欢跟你在一起!” 不过,这跟学长说得不一样。学长明明是说明之喜欢她,但他现在说的,顶多只是一种哥哥对妹妹的珍视。 在察觉到自己心意之前,乃雏并不反对当他的“妹妹”,只要他一直持续呵护她照顾她。但现在她知道感情了,立刻不甘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理解武世仁的心情了。 到底是哪儿出了错?乃雏紧盯着他脸打量,到底是学长在开玩笑,还是他刻意隐瞒?应该不是玩笑,不然,他早先干么问了一堆假设性的问题?“原来是这样!” 她想起程予皓下午说的话,身体骗不了人,脑子立刻转过几个点子。“好吧,这事先不讨论,我有个小忙要你帮。” 见她愿意转移话题,他很明显地松口气,因为她再继续追问,他真的要举双手投降了。没想到,她接着说的话,却让他加倍不知所措。 “帮我拉拉链。” 她坐着转身,边拨开长发好让他动作。 “我?”他有没有听错,柳明之双眼顿时膛大。她前几天明明叮咛过,跟她衣服有关的事,他一律不用帮手,怎么现在! “我手不够长。” 她无辜说。她的主意很简单,就是拿自己当试验品。照他刚才说法,他对她的感觉就跟方伯方婶一样,那么区区拉下拉链这种事,他一定不成问题。如果他有办法做到那种程度,很有可能,真的是学长说谎。但如果不是,她想,他一定会有反应。 她的心里祈求,拜托,千万不是她料错了。 如果不把八岁的生日愿望算在内,这可是她等了二十二年的情窦初开啊。 柳明之深深吸气,他还在犹豫什么,帮主人服务,本就是管家的职责。 他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本分,一边按住她后领口上方,拉下拉链。 现在一切仍在工作范围内,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有他的心跳,却远远超出一个管家所能表现。拉链一拉下,银灰的缎质礼服如花般盛放,露出里面的马甲内衣,望着她若隐若现的背部肌肤,他的手,剧烈一颤。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乃雏微侧头睇视他。看见他一脸欲 望燃烧的表情非常诱人,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微微发抖,心里涨满着喜悦。 第十二章 他现在还要说他的喜欢,就跟一般人一样?“背扣,帮我解开。” 因为紧张,她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不好吧。” 他直觉说,不过说完他又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一个称职的贴身管家,不该拥有太多意见,哪怕要求再奇怪,身为管家,就是得做。 “你要我等多久?” 乃雏再逼他。 在她催促下,他手是举起来了,却迟迟停在半空中,碰不下去。他不是没胆量,而是不确定他碰了之后,还有没有能力收手。他的自制力早在衣服滑下那一刻消失无踪,现在可说是站在刀锋边缘,只要他选错一步,即是粉身碎骨。 他面色潮红,双手因过度压抑而颤抖,仿佛染了什么重病。 不行!他仓皇跳起。“对不起,我身体不太舒服!” 话声未落,他已匆匆奔逃出门。他很清楚自己举动相当不合理,但为了留住残破理智,不致做出毁了两人关系的事,他不得不莽撞一回。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乃雏根本没机会说话。该说他老实还是傻气?望着脱了一半的礼服,她先觉得好笑,接着,是疼惜。 他一定没想过,她会想出这么大胆的试探方法。 她也是不得已,谁教他迟迟不肯说清楚讲明白,她只好靠自己想办法确认。 乃雏将身上内衣丝袜全部褪去,一股脑儿丢进浴室的洗衣篮,热水哗哗洒下,想起他仓皇逃开的模样,她望着浴室磁砖低笑了几声。 试探的结果,她非常满意。 他难得失控的表现证实程予皓的透露,六哥哥!不,她该改口了,是明之,喜欢她。 “明之……” 她像含糖果似的喃喃念了几次,越发觉得他名字动听。 然后呢?今晚就这么结束?不,打铁趁热。她可没他的耐性,她非得在今晚确定两人的感情不可。 她朝氤氲的浴室镜子大抛媚眼。“等我,我洗完澡立刻过去。” 柳明之一逃回房间,整个人像脱力似的滑坐在地板上,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直到此刻,上头仍残有她背部肌肤的触感。 刚才,他真碰过了自己所爱的女人。 就是这几根手指!他情绪激动地将指凑到唇边,无比爱怜地亲吻。 他知道,只要刚才没毅然决然离开,他现在吻着的,就不是自己手指,而是她的身体。银灰色礼服松软滑脱的画面,还清晰停留在他脑海……藏在里边深如夜色的马甲,有如秘密花园的围栏,欲拒、还迎,他那时若伸手脱去它,便可看见藏在里边,香似蜜桃、嫩似花蕾的胸脯,只消他托掌抚握,即会绽放最娇艳的姿态…… 他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在呼唤、渴望她,但脑里每分理智也在警告他不可妄动,不管今夜乃雏是为了什么做出如此奇突举动,他也应该知道,过了今晚,终会回复原样。 他不敢想,也不可能这么想,她的突发之举,是为了确定他的心意。 但他已经踏上岔路,他用力搓揉脸颊,或许明天乃雏会质问他今晚的奇怪举动,他该怎么解释?还有下一回,她再提出同样要求,他很怀疑自己能否再次收手。他就像作茧自缚的蜘蛛,织成的虫网无力的捕捉任何猎物,却束缚了自己。 动弹不得,却甘之如饴。 如果这是留在乃雏身边所需付出的代价,他甘愿。 好热!倚着房门的他摇摇晃晃站起,走进浴室,沾满汗水的衬衫点明他所承受的煎熬,涂抹肥皂时,他竭力要自己不去想像乃雏身上的香味,但身体依旧起了骚动。 真不中用!他气恼瞪视怒挺的欲 望,就是它的存在,让他无法抛弃身为男人的意识。他不该再纵容自己用思绪侵犯乃雏的清白,但手指,却自有主张握住了它。 正应了他自网路上看来的两句话!嘴巴说不要,身体倒挺诚实的。 欲 望消泄后,身体感觉虽然清爽,但心里的罪恶感却犹然加深,还有空虚。 他带着嫌恶地洗去染脏指头的稠液,怒瞪镜里的倒影。 “你真可耻。” 回视他的,是一双饱受欲 望煎熬、热火燃烧的黑眸。 洗好澡的乃雏推开窗门四望,确定底下没人经过,才套上球鞋,蹑手蹑脚爬出窗台。 她刚还在想他会不会以为他们已经“谈完了”,所以就忘了打开窗子,一摇之下,确定他真的没开。乃雏泄气地望着合紧的窗门,还在考虑要不要爬回房打他手机,就在这时,房里的浴室突然打开,她直觉缩身,确定再无动静才悄悄探头。不过一见窗里人的模样,她忍不住张大嘴。 哇,全裸耶!她知道他身材不错,因为他把西装穿得那么笔挺好看,但是一脱下衣服,那个好看,可真要爆表了。大眼怔怔地转过他结实的胸膛跟腰腹,视线往下溜滑时,羞怯的少女心是矜持了那么一下下,接着就像小孩子玩溜滑梯一样,畅通无阻地落至他半挺的男性上。 乃雏看过男人的裸体——在a片里。大学时代,几个朋友为了让她“开荤”,特别找来“秀色可餐”的男模级a片。几个女孩子关在房间里看得叽叽呵呵,欢乐是挺欢乐,但她并没有太多感觉。直到现在,她对欲 望仍旧一知半解,先前也没有特别渴望碰触的对象。“开荤”完头几天,见到男同学她难免在心里暗自比较,久了也就忘了……心里毫无涟漪。 但眼前画面就不一样了。 乃雏发现自己口中唾液突然变多,像看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一双眼上下溜啊转的看了几十遍……心脏也扑通扑通,兴奋得像快爆炸一样。 他皮肤好像很好摸的样子,她一吞口水,搭攀着窗棱的双手焦躁的拍动。 若她此时在他旁边,她应该早控制不住,扑上去摸他好几把了吧!怎么会这么迷糊,柳明之洗好澡后才发现忘了拿睡衣。 他一手抓着毛巾胡乱擦拭头发,一边打开衣橱。 突然,他停下动作回头,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引他迈步走到窗边,啪地一声开窗,仍挂在外边的祸首,涎着笑脸挥手。 “嗨!” 不、会、吧!他倏地关上窗户跟窗帘,手忙脚乱地抓来衣服套上。 真如乃雏所料,他以为两人在她房里的对谈,已是今晚的落幕。穿好睡衣的他仍微微颤栗,完全没办法克制脑中奔腾的思绪。她在那儿待了多久?该不会他踏出浴室时,她已经在窗外了?天呐!他揉揉脸颊缓和情绪,才又打开窗门。“对不起,我忘了你说要过来。” “没关系,你让开点。” 她作势要爬进他房间,但他却文风不动。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打死也不能让她进来!他心想,现在的他自制力就跟白纸一样脆弱,两人再共处一室,他不敢保证还有能力全身而退。 “我说过我有话要跟你说,还是你舍得看我挂在这里吹风?” 不愧是乃雏,一击必中。他叹口气,认命让开。“谢啦!” 她双手的撑跃上窗台,柳明之张开双臂,她毫不犹豫跳进他怀里,而他永远是那么稳地牢牢接住她。 “好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一站稳,他就像碰到什么危险物品似地后退。 她不喜欢他现在的表情,虽然可以想像他为何想保持距离,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一定要离这么远说话?”她指指两人之间的空位。 “我说过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哪里不舒服?我看!” 仿佛就像约好似的,她一靠近,他立刻朝后退。她眯紧双眼,越是这样,她越想靠近。 几个跨步将他逼进墙角,他半垂眼注视近在眼前的她,灵敏的嗅觉告诉他,她也刚洗过澡,同样的香气弥漫不大的卧房,他可以感觉自己的心正在颤抖。 “今天下午,你本来打算告白的,对不对?” 不习惯左拐右绕,乃雏出手就是直球攻击。 她在等他的回应。 柳明之头疼闭眼,该怎么答?说不对,是在说谎……说对,秘密就曝光了。 “答不出来?” “我……” 真的答不出来。 “今天下午,学长跟我提了个建议,我觉得很棒……” 睇视近在眼前的唇瓣,乃雏忍不住伸手轻挲它。 “什么提议?” “吻你。” 她声音如此低微,进耳那一瞬间,柳明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低头注视不及他下颚高度的娇美脸蛋,一下忘了呼吸。直到她踮脚吻住他,他才像被烫着似地一颤。 他迷迷糊糊地想,身后再无其他退路,除非推开她……但他怎么可能推开她! “乃雏……”他忍不住呻 吟。 他一定是在作梦,现实生活怎么可能发生这么棒的事——他心爱的女人,主动亲吻他。 “我看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这是她的初吻,极度生涩,只能凭着脑中残留的印象,笨拙地啄着他嘴唇。 她用不着烦恼,他立刻接手,大掌托住她后脑,舌尖滑进她嘴,逗弄、挑拨。 她鼻息很快变得粗浅,双腿也不住发抖。 “我不敢相信……” 唇与唇相接间,隐约可听见他呻 吟似的低喃,奔腾的情欲有如脱缰的野马,一放出理智栅栏,便无法收束。 他舌尖抵住她舌,挲蹭、轻触,然后吮含住她下唇,再亲吻她颤抖的唇角。 一切举动如此细腻亲密,他对她的珍视、亲爱与呵护,此刻完全表露无遗。 他根本无法回头,只要碰了她,秘密一定会被发现。他喜欢她,他爱她。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柳明之才颤抖地放松怀抱。 四目相对,他眸里有着羞赧,还有坚决。既然走到这一步,就可以把理智、伪装什么的通通抛开了。眼下,只是一个男人拥着一个女人。 “你喜欢我,喜欢我很久了,对不对?” “对。”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下午学长没说,你打算瞒我多久?一辈子?” “我说不出口。” 他是个敏感的人,而对别人掏心挖肺是得承受风险的,尤其是越喜欢的对象,风险越大。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很胆小,但出发点不一样。 一般人裹足不前是为了保护自己,但他却是为了保护她。身为应家人,能放心相处的对象非常之少,而感情这种事,说破之后只有两种结局,一是天堂、一是地狱。一旦落入地狱,很多事就难以挽回了。 最基本,见了面不尴尬,这事就没办法做到。如果在他面前她都无法轻松表露自己,那她,又能倚靠何人? “你顾虑太多了。”她轻挲着他脸,“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占着多特别的位置?”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还小的时候初相见,他就挑起了她的保护欲:她想逗他笑,喜欢听他说话,寂寞的时候习惯有他陪伴,难过的时候更少不了他。“我知道你信任我,我也知道你在某方面是喜欢我的,但我找不到证据确定,你的喜欢,是不是跟我渴望的一样?” “我不晓得喜欢还有分别。” “当然有。” 他控制不住碰触她的欲 望,边说话,唇瓣边沿着她脸颊细啄。 第十三章 “有一种喜欢只是很单纯的友谊跟欣赏,但不涉及身体,你不会想碰触他,更不会想接受他的吻。” “就像543?” 他苦笑。“得知你拒绝他我好高兴,但同时也很担心,他的下场是我的借镜。” “你渴望的喜欢又是哪一种?” 他轻挲她唇,再一次覆上,直接以行动作答。 他的吻和他平常表现完全不同。任谁见着,定会把有礼、自制力强、冷淡、寡欲冠在他头顶,但他的吻全然不一样。他的吻细腻、浓烈、渴望而甜美。她曾经在书页上读过不少形容亲吻的字句,但绝对没想过实际上接触,会是如此销魂蚀骨的感觉。他的唇轻轻地贴住她的颈脖,然后下滑,引发她喉间不自觉的呻 吟。 在他抚触下,她觉得自己就像女王般珍贵。他的每一个吻、每个眼神都在告诉她,他好快乐、好喜欢她。 她好闻得像是三月清晨的森林,教他一面再贪婪地吸气、磨蹭,直想张口把她吞到肚里。顶在胯间脉动的欲 望正在怒吼,要他往下,接触他想了好久的柔软胸脯。但他却选在这时停止,有些事他想先搞清楚。 “我还是不太确定……” 都已经触碰到她了,他心里还是存着不安。“你怎么会有这么大转变。” 她被他吻得头晕目眩,好半晌才挤出声音说:“我需要坐着。” 毫不考虑,他打横将她抱起。 房里只有一张椅子,但太小不够两人齐坐,他不得不把她放在诱惑力颇强的床沿。 “好点了吗?” “抱。” 她朝他张手,本来就很喜欢他的怀抱,这会儿更是舍不得离开了。 她真不懂他的煎熬!他深深吸气把她搂在怀中,心里一边提醒,千万、绝对不可以顺势把她压倒。 “一点都不突然。” 她边把玩他钮扣边说:“下午我一个人在露台想了很多事,还有学长,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你刚说他要你吻我?”他皱紧眉头。 “对啊,他说这样最直接了,喜不喜欢,一吻就知道。” “明天我一定要揍他一拳,出这什么主意?亲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浪费在试探上?” 她点他鼻头。“你以为我这么莽撞,我是在脑中想像过,发现自己不但不排斥,而且还很期待才做的。” “还是太危险……”一个吻,会引发太多太多连锁反应,万一他一吻过后失了理智,控制不住强要了她…… “你是指我危险还是你危险?我才不担心你。我对你太了解了,只要是我不喜欢的事,就算威胁不做要剁你手脚,你还是不会做。” 她说对了,她的喜好,的确是他做事情的第一考量。 他表情羞涩。好哥哥的伪装一拿掉,他就只是一个深爱她的男人罢了。 “想想543骂得没错,我真的很迟钝。别说感觉不出他喜欢我,就连你,我也察觉不出异样。” “我一直隐藏得很好。” “没错。”她戳他胸口。“你确实得为我的迟钝负起一半责任。你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以为我们生下来就该如此相处。学长没点破我还不晓得,原来你的体贴,都是经过无数细腻的考量。” 忘了是谁说过,最上乘的体贴,是不着痕迹。每一件事他都预先想好,也做好准备,却又低调地不给她任何压力。她就像被人细心照顾的花苗,松土施肥浇水修枝,每一样他都合时合宜地做好了,而她的工作,就只是尽情抽枝冒芽、绽放娇花。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他腼腆地笑了。 她知道,这话他说过无数次,但每次听,她心里总是会浮现同样的感觉。那种酸酸软软,又被人细心捧着的温暖。 “说真话,要我弄清楚对你是什么感觉不难,我只要想一件事就好了。”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你的这里——”她触碰他心窝,“住了其他女人——” “不可能。”他答得笃定。 她好爱他此刻的表情,如此明确果决。她仰着轻啄他下巴。“我知道不可能,你先听我说完。当时学长告诉我你有喜欢的对象,我心又酸又痛,那时我就明白了,我喜欢你,是很自私、占有的那种喜欢。” “想占有就通通拿去,不必为我保留。” “我当然不跟你客气!” 她毫不犹豫地勾住他颈脖。“几件事我要自首。” 他点头。“早先要你帮我脱内衣,我是故意的。还有,我刚在外头,已经把你通通看过了,很赞喔!” 他窘得说不出话。 “不要生气嘛……”她撒娇地摇着他身子,“人家也不是故意试探,是你没事把方伯方嫂都搬出来说,我才担心学长说你喜欢我,是在跟我开玩笑。至于裸体那个,我怎么知道我时机选得那么刚好,一到窗外你正好从浴室走出来……” “好了好了。”他打断她,再听下去,他一定会羞愧至死。“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不要。” 她双手双脚巴上他身体,死黏不放。“人家好不容易跟你心心相印,才不想这么早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诱惑?你真的不担心我一时压抑不住,直接把你吃了。” “要吃就来啊!” 她娇媚眨眼。 可恶!他咬牙,真倾身朝她扑去。 两人胸贴胸倒在单人床上。 这是乃雏头一次被男人牢牢压在床垫上。 怕不怕?老实承认,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怕并不是因为对象是他,而是接下来的举动。 对于做爱,她不是那么了解。她不太确定自己该把双手摆在何处,脸上该做何表情,十九岁看过的a片印象已模糊,她非常担心自己会表现失当。 她跟全天下女人一样,都希望在心爱的人眼里,自己是漂亮、诱人的。当这样被他压在身上,感觉飘飘然的同时,她也觉得害怕。对恋爱并不熟稔也没有其他讨教对象的情况下,她只能顺着直觉反应。 她身体不能自抑地颤抖。 柳明之何其敏感,当然感觉到了。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他轻柔吻过她脸颊唇角后,拉着她一块坐起。 她直觉拉住他衣摆。“我没有勉强自己,我只是……” “害怕?”他挲着她烫得微鬈的长发,表情极度压抑。 她点头,就说他什么都知道。 “不管我喜欢你多久,今天对你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大步,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但你一定要走,你要记得,男人的欲 望是很可怕的,我也不例外。你看我表情好像很平静,实际却不是这样,现在的人整个脑子全都塞满想对你做的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告诉我。”她表情娇憨。 “你听了会吓到的。” “不会。”她双臂勾住他脖子,“因为我现在,脑子里也塞满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是什么?” “人家先问你的。”她娇嗔一扭。 他叹气,能看到她这表情,要他当场死掉也甘愿。 “我想吻你,不只是嘴巴,还有脖子、纤细的锁骨,跟——”他手指停在她胸脯上方,突然失去动力。 乃雏挺腰,感觉他手轻轻罩住她右边乳房,一阵颤栗传遍她身体。 “我也想过。”她嘴靠着他耳朵呢喃,“刚在外头偷看你,我就一直在幻想你摸起来的感觉。平常你都穿着西装,我不知道你身体竟然一块一块都是肌肉。” 暖暖鼻息拂进他耳,柳明之直觉自己骨头全酥成一团。 “你在玩火。”他看着她呢喃。 “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她手指轻触他眼角,感觉他眸里有火,每一睇,便会叫她身子窜起一股酥麻,“老实说,我并不担心你脑子里的幻想,我比较害怕,我可能没办法让你觉得满意。” 她明显流露的担忧让他觉得好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该知道不管你怎么表现,在我心里都是完美的。” “我太嫩了。”她贪心,她不只要完美,还要他销魂蚀骨、忘却理智。 “我也一样嫩。”只是他花了比较长的时间细心模拟罢了。 “你也是初恋?”她惊讶。 他叹气。“你怎么会以为我能在心里有你的情况,还跟别人在一起?” “但你吻得很棒啊,我就好笨拙。” “那是因为我常在脑中想像。”他在她耳边说。 “我是你幻想的对象?”她眼一亮,“从什么时候开始?” 二十三岁。他大她八岁,她有脑中快速回头,所以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 “可是那时候我们没在一起啊。” “我知道你在哪里。”从方伯口中,他知道她读哪间学校,她的作息,她大概的心情,她的委屈,“说了你别笑我,一个礼拜大概三次吧,我会在你学校门口,还有你必经的路上等待。” 只为看她一眼。 “但……”她回忆十五岁时的自己,并不觉得多出色,如何能吸引他目光? 他笑着亲亲她脸颊。“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关心,想知道你好不好……”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应家司机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接她,照理她应该一放学就招计程车回家,但他看见她突然放下高举的手,走向邻旁的大道。 他好奇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娇瘦的身影穿过公园,最后停在一棵苦栋树前,双手合十,喃喃有词。 她想起来了,那天,是他的生日。 “今天是六哥哥生日,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希望他平安幸福。天上的神,你要是听得见的话,请你务必让这愿望实现。” 天呐!乃雏捂脸呻 吟,想不到她孩子气的举动,全被他瞧见了! “用不着害羞。”他拉开她的手,直视她胀红的脸蛋。“我是真的很开心你还记得我生日,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树前祈求。” “因为你说你喜欢植物,我想只要你还在台北,多多少少会遇上我跟它祈求过的树。” 傻气!但他好喜欢她的傻气。 他轻啄她平坦的眉心。“我是在那瞬间发现我喜欢你的,也是那一刻开始,我决定跟学长合作开公司。我想再回你身边,前提是,我得充实自己,多赚一点钱。” “你好不可思议。”她忍不住说,一般会因为听了几句话,便立定志向,不屈不挠执行到底吗? “你才不可思议,我知道老太爷对小孩子多严苛,在他教育方针下,你还能保有天真纯美的个性,不容易。” 顺从,远比反抗容易。瞧瞧她哥哥姊姊,个个都顺从了爷爷的安排,过着有如机器人般富裕但乏味的生活。但她却不,宁可冲撞权威惨遭责打,也不愿昧着良心接受她不想要的生活。 “其实我没有我表现的那么讨厌他,虽然我动不动就跟他呛,但在某方面,我还是爱他的。我知道他的专制举动,是出自一种很粗糙的关爱,他担心他死后我们三兄妹会无依无靠,才会拚了命把我们推往安全的地方。” 多剔透的心啊,他爱怜地拂开她额发。“所以我说你难得,很少人能在长期不和的情况下,还能解读出对方举动下的真意。” 第十四章 她知道,可是并不喜欢爷爷表现爱的方式。 “只可惜我到现在还没想出办法,让他明白我们都长大了,其实他可以过得轻松一点,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提心吊胆了。” 聊到重点了,他吸口气,问出悬搁已久的问题。“你……想过要离开吗?” 她点头。当然,而且常常想。 “我最坏最坏的打算,就是带姊姊跟洪恰,和你一道走,但我很希望事情不要到这地步。虽然那鬼老头看起来很坚强,但遇上那情况,我想他还是会难过的。” 知道自己并没被她排除在外,他就安心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其他细节可以再讨论。” “就说你一定了解!” 她一脸甜地偎进他怀中,“啊,原来喜欢是这么幸福的感觉,难怪转开收音机,听到的全是你爱我、我爱你的词句。” “你也会憧憬像那样子的恋爱?” “唔……应该说,我比较憧憬跟你大大方方手牵手,在外边行走的自由。” “意思是你想约会?” “办得到吗?”她眼中冒出闪光。 他想了下,点头。“可以安排。” “万岁!”她忘情高喊。 “嘘……”他立刻将她嘴巴捂上。 她一缩脖子,尴尬眨眼。 “你真的该回去了。”墙上挂钟,已经趋近十二点,夜太黑,他怕她攀墙行走会有危险。 她还不想走,但她知道他是对的。 “再一个吻。”她噘起嘴。 他低低一笑,拇指轻抚她下唇,然后覆上一个深浓,又热情的吻。 唇舌彼此纠缠,鼻间渴望的呼吸,身体的挤压与磨蹭,直到他勒令自己停下,唇贴在她锁骨上方喘息。 这一回连她也感觉得到,两人相叠的腿间,有根硬物正在脉动——那是他渴望她的证明。 她觉得自己像冰淇淋,腿间一阵湿软。 “明天,我要你亲自示范对我做了哪些遐想……”临走前,她贴在他耳畔低声道。 他惊讶看她,却见她灵巧身子跃过窗台,有如偷香的飞贼,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三分钟后房间电话响起,是乃雏安全抵达的通知。 他抓起话筒,柔情万千地呢喃:“晚安。” 为了实现乃雏约会的想望,柳明之一早就打电话给程予皓,请他帮忙演出戏。 他要他打电话给乃雏,约她到外头看电影。 想当然,得先经过应庆祥同意。 听了他来意,应庆祥抬头问:“这个程予皓是什么人?” “目前是‘white'adios’的代理负责人,他父亲程耀是巴黎美妆的台湾区负责人。” 他听过程耀。应庆祥点头:“这家伙怎么会知道乃雏?” “二小姐第一天到‘white'adios’,两人刚好同搭一部电梯,相恋甚欢。” “换句话说,他对那丫头有兴趣!” 虽然应庆祥已经安排好亲事,但他并不反对其他竞争者出现,只要对方够有钱,多点人竞争,会更突显她的奇货可居。 皱纹满布的大掌在桌上轻敲,想了一会儿应庆祥才说:“去探她意思,如果她不反对,就让她去吧。” 柳明之欠身,笑容藏在有礼的动作底下。 当天下午,乃雏换上清爽的蓝白条纹洋装,金色系带凉鞋,与柳明之坐上自家轿车,两名随扈则是另开着hondafit尾随在后。 一到戏院门口,便见笔挺西装的程予皓站在大厅前方。尽责的柳明之订了三张票,交出其中两张,然后尾随在两人身后。 司机与随扈一样在车上等待。 上二楼,两个大男人立刻走进洗手间换上对方外套。这样一来,即使随扈跑进来查看,乌漆抹黑的,也难以发觉两人调换了位置。 “谢谢你。”乃雏由衷道。 “朋友是干嘛用的。”程予皓握拳碰胸,拿了票根就走。 电影在演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可以大方手牵手,享受在其他陌生人环绕下依偎说话的甜蜜。 她在他耳边低语:“感觉真好。” 电影院虽暗,仍能看见他唇瓣勾起了漂亮的弧线。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换他附耳低喃。 “不好。”她指头在他掌里轻搔。“你知道我昨晚满脑袋都是什么?” “什么?” “你的裸体。” 他瞪她。 “真的很好看嘛。”她朝后看了眼,确定后边两排无人,才伸长左手溜进他外套底下,抚摸他藏在衣里的胸膛。 他叹:“乃雏……” “我想念你的吻。”终于明白古人为何会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才一个晚上就好想他了。 虽然睁开眼睛便能看他在屋里游走,但在人前,他们还是得继续保持不和的假象,那感觉实在泄气。 明明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却还是得装出颐指气使德行,拉高嗓门呼喝他。 “现在不行。”他捏捏她的手。 “我知道。”她将头靠在他肩上,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犹能依偎他肩看电影,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了。 “明之。” “怎么了?” “没事。”她睨着他笑,“我只是想多叫叫你名字,你有没有发现我改口了?” “有。”他眸一低,就望见她粉嫩的嘴唇。 粼粼灯光下,涂上透明唇彩的小嘴散发可口的虹光,真想不顾一切凑过去吻她。他想。 “你现在想的,跟我想的是同件事吗?”她低声问。 应该是一样的吧,他低低笑了。 “我有个主意!”她眸子俏皮地溜转,“不过你得先跟我一块去上厕所。” 两人一到走廊,她立刻拉着他走到无人角落。 他马上知道她用意,毫不考虑,他以身体掩住她,侧着吻上她唇。 两唇相接的瞬间,彼此心里都浮现“太棒了”的叹息。 他的唇吮过她细致的脸庞,咬住她丰软的耳垂,她忍不住侧头让脖子更靠近他,感觉他热热的鼻息沿着她颈椎流连。“你好香!” 出门前,她遵照先前造型师的吩咐,在耳后洒了些柠檬基调的香水。 柳明之轻轻舔她耳后凹洞,愉悦地感觉她身体不住细颤。 “我们这样很危险!” 他着迷地看着她被他吮红的唇瓣,莹亮的唇彩已尽数被他吃光,但她现在看起来比刚才还美还甜,活脱一副沉浸在爱里的妖媚女人样。 “万一被人撞见,可真吃不完兜着走。” “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担心?” 被猜中了,他低笑地亲吻她耳垂脸颊。 “太难熬了,你明明就在身边,我却不能碰你……”两人的唇瓣再次密合,直到她双腿发软,无力地抓住他西装前襟,他的唇还在她脸颊颈畔游走。 “我昨晚说的话,你想好了吗?” 他游移的吻停下:“你不是开玩笑?” “玩笑哪有实际看见有趣?” 她顺着他手臂轻抚,最后停在他不住狂跃的心窝:“昨天晚上我做了很色情的梦,梦见你躺在我床上,全身都没穿衣服,而我跨坐在你身上,从你脸颊、胸膛,一边吻你,一边摸你……” 为求逼真,她手还钻进他外套里,隔着衬衫细挲。 “不要挑逗我。”他压住她手,不让她再往下。 她的手,正暧昧地停在他皮带上方。 两人都清楚感觉,原本平整的胯间,早已突顶出一块。“会觉得我太大胆,不道德吗?” 怎么会?他再一次亲吻她嘴。“若换个时间地点,刚才那句话就是我问的了。” 他身体贴着她细摩,她呼吸急促地贴近他,感觉那硬物摩过腿间的颤栗快 感。 “我内心绝对没我外在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他舌尖舔过她耳垂,轻呵之后,再纳入嘴中吮吸,“只是这个地方不行……” 这里是电影院,虽然目前没人经过,但难保下一刻不会有人突然出现,他是男人无所谓,但他不希望心爱的女人,被其他人用异样眼光看待。 他唇瓣滑过她颈脖,最后停在锁骨间的凹陷处,两人同时颤抖吸气,忍下喧嚣解放的欲潮。 “晚上我去找你?”她渴盼地揪着他衣领。 “不行,今晚换我。”他可不想她冒着会摔断脖子的危险偷欢。 “真的?你晚上会来我房间?”她精神一振。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爱怜地注视她脸,忽然发现,“糟糕,我把你的唇膏都吃掉了。” “那有什么关系。”她弯腰拎起被两人忘在地上的包包,取出一管植村秀的无色唇蜜。 “帮我涂。”她仰起脸,献吻似地将唇瓣送上。 “我真觉得庆幸,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对你这么做。” 他抚过她唇瓣,接着转出管中细长的涂刷,端起她下颚,非常专业地将唇蜜抹在她唇瓣上,之后又拿出粉饼,在她鼻尖额头补了点粉。 “好了。”他将化妆包丢进她的提袋里。 她勾住他臂膀问:“我现在表情还好吧?别人能从我脸上看出来我们刚做了什么吗?” “眼睛露了馅。”她眼神太媚,好在待会儿是坐在暗摸摸的戏院里,别人应该瞧不清。 “你还不是一样。”她糗,“看着我的眼神,热得像想把我吃掉一样。” 原来是半斤八两,他笑。 “好在还有时间收拾情绪,走吧。” 他拉着她手推开厚重的通道门,趁荧幕正亮,两人神不知鬼不觉返回原位。 电影结束,柳明之、程予皓再进入洗手间换回自己的西装。 瞅着镜子里好友的倒影,程予皓忍不住搥他一拳:“真是的,瞧你这么神采飞扬,我都羡慕了起来。” “你也可以啊!”柳明之笑,“我记得你的女人缘一向很好。” “她们?”程予皓摇头,“有时都想是不是我的问题,一样是女人,一样受过高等教育,也都容貌清秀、风姿绰约,但是,就觉得她们少了一点……” “生命力?”柳明之一语中的。 “就是它,感觉她们的人生都已经被安排好了,什么时候读书,得到多好的文凭,跟什么人交往,吃什么等级的午餐,学什么样的才艺,穿什么衣服……就像一排修剪过的树篱,整齐是整齐,就少了惊喜。” 这是见过世面、有野心的男人才会说的话。对程予皓而言,安全的世界就像一滩死水,待久了,只会让人腐烂发臭。 “她们有她们的优点……” 言不由衷。程予皓白他一眼:“我拿她们十个跟你交换乃雏?” “不可能。”柳明之斩钉截铁。 就知道他会这么答,这正是程予皓羡慕的地方。 不想用一些欲烂的“真爱”或“心灵伴侣”之类的词语形容他俩,但看他们站在一块,真的有那种——他们是为彼此而生的感觉。能够放心把心交托出去,且确信对方会妥善珍惜,到底是什么感觉。程予皓不知道,但他现在,有那么一点意愿想知道。 “说真话。”一同踏出洗手间时程予皓又低声补了几句,“如果乃雏不是你的女人,我一定追她。” “下辈子吧!”柳明之自信一睇。 可恶!程予皓恨得牙痒痒,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程予皓照柳明之的计划进行,尽责地做完一个追求者该做的工作,看完电影,他提议送她回家,一切安排全是为了取信乃雏她爷爷。 第十五章 柳明之希望日后还能假借程予皓名义,约乃雏到外头约会。 很凑巧,程予皓车刚停不。应家车库门也刚好打开,应庆祥坐在车上,一道森冷目光停在程予皓身上。 程予皓很少被人这么露骨的打量,感觉有些好笑,也有些不高兴。应庆祥按下车窗,冷冷地说:“回来了。” 乃雏没理他,只是简单介绍程予皓让爷爷认识。“程予皓,‘white'adios’的负责人。” “应老太爷。” 应庆祥名气响亮,就算程予皓回台不过一个多月,也知道应庆祥不是好应付的角色。 “我跟你父亲见过几次面,你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很高兴认识你。” “老太爷过奖。” 程予皓欠身。“改天老太爷有空,我约我父亲一块吃饭?” “跟我特助联络。” 应庆祥说完,曲真忙下车递了张名片给程予皓。 “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一步,乃雏你别打扰人家太久。” 乃雏在后边偷扮鬼脸。 直到宾士车不见踪影,程予皓才转头看着乃雏说话。“看得出来你跟你爷爷真的不和。” “习惯了。” 她耸肩,然后冲着程予皓一笑。“谢谢你,特意陪我跟明之看了一场不太精彩的电影。” “够了,你已经说了太多次了。” 程予皓拍拍她肩膀。“下回有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你,路上小心。” 直到银色bmw离开视线,乃雏才放下挥舞的手,转身走进车库。 趁爷爷不在,乃雏快步跑回房间,脱去脚上高跟鞋后,便从阳台爬到姊姊房间。自洪怡重回应家任职,应庆祥便严格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乃蝶房间,就连问一句姊姊近况,他也一样不许。“您怎么会从这里进来?” 洪怡打开落地窗,前前后后将她审看了一遍。“好危险呐!” “不这样没办法过来嘛。” 她安抚地拍拍洪怡。她有满肚子话想问,尤其是那个何羿凯的事。 洪怡知无不言,把所有事通通讲了一逼,结果跟曲真告诉她的差不多。 “姊姊还好吗?” 乃雏望向仍抱着熊娃娃呢喃的姊姊。 “我也不知道她这样算不算好……” 洪怡轻声叹:“她可以这样抱着娃娃自顾自说一整天话,是不会吵不会闹,但就是对外边发生的一切,毫不感兴趣。” “还是应该带她去看医生才对吧?” 洪怡点头。“我跟老太爷建议过好多次,但没有用,他甚至下令不准我接近他书房!!” 那个老顽固!乃雏用力抓头。“我来想办法,这一阵子只好先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等一等!” 洪怡侧耳细听。“有人来了。” 乃雏赶忙奔到窗边。 “小心点。” “我有空再过来。” 说完,她双脚一跳,穿着蓝白条纹洋装的她就像只粉蝶,轻巧跃过屋檐。 直到不见乃雏身影,洪怡才收回探望的眼,赶着去开门。 夜幕落下,确定在花园外边的随扈巡逻完最后一趟,穿着黑色t-shid与长裤的柳明之才跨出窗檑来到主屋后方乃雏的房间。窗户已经打开,他脚一落地,她随即飞奔进他怀里。“我们这样好像罗密欧与茱丽叶。” 当两人同坐在沙发上,乃雏抓着他手把玩,他感觉她热热的呼息轻触着他的手掌心。 “我可不要。” 悲惨的爱情故事不适合他俩,即使那故事再浪漫刻骨也一样。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 她转身一亲。“我晚上找洪怡聊过了。”“又爬窗?”他真了解她。她笑。 柳明之抚着她头发问:“你们聊了什么?” “她竟然说姊姊很羡慕我。” 她长长一叹。“我以前一直以为,姊姊那样是好的,我的表现是坏的。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很多对我来讲好困难的事,她总那么轻易接受,而且还适应得很好,好到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乃碟的适应良好是靠屈折个性换来的,代价就是遇上值得她极力争取的东西时,她没办法相信自己有能力放手一搏。” “所以我的桀骛不驯,算是一种变相的优点?” “本来就是。” 他轻吻她眉心。“是它带给你生命力与自信,虽然有时稍嫌莽撞,但你善良的天性,总可以在危急的时刻拉你一把。” “把我说得跟野兽一样!” 她嘟嘴。“本人我也是有脑袋有智慧的好不好?” “是,你是文武双全,有能力又有魅力的新时代女性。” “呃,这样说是过头了点。” 她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喜欢你,我好高兴有这机会亲口对你说。” 他好爱她憨笑的表情,忍不住凑前亲上一口。 “我也很高兴能亲耳听你说。” 她手勾住他脖子。 “我有个想法,我们乾脆把事情挑明算了。” “我觉得老太爷不会接受。” 这法子他也想过,只是危险性很高。 “我才不管他接不接受,我只是想中止我们这种偷偷往来的情况,我希望你回冠达工作,还是爷爷愿意让你进入集应也行……总而言之,我觉得你的才华不应该浪费在勾心斗角、还有伺候我上面。” “我不觉得这是浪费,还有,伺候你一直是我的乐趣。” “怪乐趣。” 她笑点他鼻。“不过,我刚答应洪怡帮姊姊找个心理医生。如果我继续被爷爷控制着,我这个承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实现。” “好。” 他点头。“我说过,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赞成,不过有一个前提,看准时机再说。” “我知道。我会找一个他没带太多随扈的时候说,这样万一不成功,我们也还有机会逃跑。” 没错,一定要先想好最坏的打算。 “你呢?老是听我说我想做什么,你却一直没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怎么可能没说过!!” 他亲吻她耳朵,呢喃声细细地传进她耳朵。“我要你幸福、快乐。” 好傻好单纯的心愿!!她温柔地抚摸他五官!!她心爱男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在这一刻,两人世界里毫无阻碍,没有她姊姊、爷爷,没有混沌不明的未来;没有姓名,没有家势,只有彼此两个人,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 他瘦削的脸颊,每一寸如刀凿般锐利的棱线,是他展露在外的意志。但只有她知道,包缚在铜墙铁壁里边的,是颗多么温暖脆弱的心灵。在这一刻她晓得了,什么叫心灵相依。他们俩是一体,分不开的,只有在彼此身边,他们才能放松自得、坦然忘我的自在呼吸。 他如午夜般幽暗的眸顺着她眉鼻眼睛滑下,当她手指轻触他唇 办时,他也正好望着她唇 办。她手指勾勒底下起伏,在指尖滑过唇角当头,他侧头,咬住她微弯的指节。 她启唇轻呼,感觉他滑腻的舌正兜着她手指舔转,不痛,但非常性感。她粗喘着气望着他沿着手掌吻下,在纤细的腕处逗留片刻,再一路湿吻咬嚟娇嫩的内侧,直达被衣袖掩住的手臂。 一阵陌生的激 情席卷全身,当他搀她跨坐腿上,她赧然发现腿间有股奇异的湿黏。而这样抵着他结实的大腿坐着,感觉好多了。 “你让我变得好奇怪!!” “怎么说奇怪?” “就觉得自己很像水……而且,很有女人味……” 他唇覆上她,吻掉她刚说完的语句,渴盼的大掌探入她睡衣下摆,直接罩住她胸前的柔软,直到她难耐地扭动身子。 这个样子,过往他只能在脑中想像,而现在不仅实现,而且还能再而三、反覆出现!!这是天堂。 两人忘情地唇齿相缠,仿佛想吞噬掉她似的,他舌尖不住纠缠,吮啜着她甜似蜜的唇角,直到她发肿的唇 办颤抖地呻 吟,他才转移阵地,解开她睡衣钮扣。 …… 她大腿一动,碰触到他仍未消褪的欲 望,水眸一下于睁亮。“我们还没做完,对吧?” “今天不行。” 他蹭着她脸颊喃喃,眼神渴望。“我没准备保险套。” “我不在乎。” 万一真怀了他孩子,她会很开心的。 “我知道,你会是个活力四射、爱心满满的好妈妈,但现在不行。” 她嘟起嘴。 “我担心你爷爷。在他还没放弃跟李家联姻之前,我不能让你冒险。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怀孕,你爷爷却要你拿掉孩子……” “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会保护它的。” 她搂着肚子,一副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孩的认真。 “我知道。” 他亲亲她。“但你没办法否认,你爷爷可能逼你那么做。” 他说得对,那很像爷爷会做的事。 臭老头!乃雏心里骂道。 “我们一件一件慢慢处理。” 他揉开她皱紧的眉间,开始帮她穿好睡衣。 他已经想好了,得多拉一些援兵在身边。头一个要找的,就是乃雏她哥哥,应乃杰。 据学长调查。应乃杰正在美国洽商,归期不定,但一定想得出办法跟他接上线。 “就说要早一点跟他摊牌!!” 乃雏嘟嚷,一回头看见他开始穿起丢在一旁的t-shid,她连忙抱住他。“你在干么?别跟我说你要回去了!” “我只是把衣服穿上。” 他轻拧她鼻,然后套好衣服,再将她抱到床上。“我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着我再走。” 她像嬉闹的小狗,左转右蹭在他怀里腾出一个舒服位子后,才叹口气环着他胸说话。“明天晚上你还会过来吗?” “你说呢?” 他点她鼻。 “会。” 她微笑。“还有啊,我以主人的身分命令你,准备保险套。” “小鬼,突然摆什么主人架子。” 他轻拧她脸颊。“人家想要你嘛。” 她竖起两根指头在他胸上漫步。“你不知道刚才啊,我学你亲你胸部的时候,你表情好性感喔……” “我好喜欢……”她在他耳边呵气说道。 “不许再挑逗我。” 他咬牙,猛地将她压在床上。 “人家就是要挑逗你……” 这可是身为他女友的福利,她怎可能轻易放弃?“你不高兴,咬我啊!” 以为他不敢咬他还真咬。但咬完,他又立刻伸舌轻舔,甚至,还一路从她小臂舔上她颈脖。 “哪有人这样的!!” 她娇娇地抱怨:“说不准挑逗,还一直逗弄我……” 他嘴唇来到她耳垂,细啃了一阵才呢喃说道:“你不知道,把你逗得喘吁吁是我的兴趣……” “好坏。” 她槌他胸,可表情语气,却是满满的幸福。 他低笑,再次将唇瓣封上。 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可以继续隐藏到他们主动揭露的那天,但任谁也料不到,打击来得如此迅速,令人措手不及。 今天早上,应庆祥要曲真拿来一张国家音乐厅门票,要乃雏准时赴约。晚上六点,打扮好的她正准备离开家,曲真却突然跑来喊人。 “等一等,老太爷有事要找柳先生。” 不对劲!已坐在车上的乃雏与柳明之暗中交换一眼。 乃雏问:“不是要我去音乐会?” “老太爷说让随扈跟着就好。柳先生,这边请。” 第十六章 从没有过的状况让柳明之提高警觉。为求保险,交出乃雏提包时,他悄悄拿出自己的手机,往乃雏袋子一塞。 “那我先离开,希望二小姐玩得开心。” 目送宾士车离开后,柳明之才跟在曲真身后,来到二楼应庆祥的书房。 “老太爷。” 柳明之欠身。 “你在搞什么鬼?” 应庆祥丢出一叠列印纸。 柳明之不解。 “我费了一番工夫才查到你的资料,你之前怎么说的?你把乃雏当跳板,想藉这个机会进我们集应工作。” “是。” “但我查过,集应根本不是你最理想的选择,光喊出你柳明之名号,国内外任何一家跨国企业都会打开双臂欢迎你加入。” 柳明之心一沈,原来是这点让他起了疑心。 “确实,以我资历要进其他公司不是难事,但我就是想进集应!!我想,应该跟集应拒绝过我有关吧。” 这理由乍听没问题,应庆祥想,但一细瞧他所放弃的东西!!感觉就不对了。 “为了一点不服气放弃百万年薪,这理由我还可以接受,但是,冠达的股份怎么说?” 应庆祥轻敲桌面。“不调查我还不晓得你这么抢手,冠达的老板为了留住你,还给了你价值数千万的股份,据说你们也签下协议,只要你一跳槽,股份权利就转移,”数千万啊!俗话说得好,杀头生意有人做,赔钱生意没人做,应庆祥怎么想也想不透,竞有人会为了进入集应,放弃数千万的资产,还有那些每年准时入帐的股票红利……有鬼,他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相信你很清楚,集应不可能给你那么优渥的条件,这种情况下你还是愿意辞职,我倒要请你告诉我,为什么?” 答案很明显,因为他发现乃雏需要他!柳明之想,他该这么快把底牌揭穿吗?难就难在他还没跟应乃杰接上线。 不是想不到藉口,但他不喜欢日后被应庆祥指责他说谎!!豁出去了,冲着乃雏昨晚说过的话,硬着头皮,他公布真相。 “因为我爱乃雏,我所以放弃冠达的股份转投集应,是为了想留在她身边。” “你以为我会相信?” 应庆祥瞪大眼,本来以为柳明之是为了窃取机密,还是有其他不轨意图,但想不到他竟说是为了爱!!这什么烂理由。“我说的是实话,我喜欢乃雏很久了,也一直暗地注意她、帮助她。那时候还在烦恼不知该怎么接近她,就听到您在帮她找管家!!” “荒唐、荒谬!” 应庆祥怒拍桌站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以为把所有事情推到爱情上,就能解释一切?” “事实就是如此,不管老太爷相不相信。” “我不相信!你说你喜欢她,她却把你当成仇人看待!!” “老太爷有过这种经验吗?”他反问。“找机会接近她、告诉她……” “你在暗示什么?” “喜欢一个人长达十几年,却一直没有暗示。” 他微微笑。“我只是在表明,乃雏有没有回应我的感情,无所谓;重点是我看得见她,我在她身边。”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相信你?”这什么恶心透顶的结论,他当自己是情圣,只有他一个明白什么叫爱情?应庆祥一挥手杖,打得柳明之措手不及。 他还要再打,但这一回柳明之有了防备,及时抓住手杖。 “您听我说,您应该了解乃雏性格,她不适合当什么富家少奶奶……”应庆祥用力扯回手杖,怒指大门。“我自己孙女前途不劳你费心,你给我滚,我们应家不要你这种居心叵测的管家!”柳明之咬牙,他就是担心这个,才会一直保留管家身分。 “好,你不当我是乃雏的管家,我就以一个男人的身分跟你说话,请把乃雏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痴心妄想!” 应庆祥冷哼。 “你以为你什么身分,胆敢奢望娶我应庆祥的孙女?” “我是什么身分不重要,重点是我爱她,我会好好照顾她,她跟我在一起一定很快乐。” “快乐值多少钱?” 应庆祥冷哼。“没错,你存款收入是不低,但想想人家李家,资产数十亿,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柳明之想,钱钱钱,这个人脑袋里除了这东西之外,再没其他别的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了解,钱不能给人快乐?想想大小姐,想想乃雏,一个是疯了,连吃喝拉撒也没办法自己处理;一个是成天苦着脸,被逼着去参加她不想要、不喜欢的活动。还有你!!” “砰”地一声,应庆祥丢出的手杖打中书房门,他怒指着柳明之,苍老的脸忽红忽白。“你给我闭嘴,我们应家人的生活不需你这个外人置喙!!你马上给我走,再多待一秒我立刻报警抓人。” “我不会放弃的。” 柳明之紧握拳头,大步迈出书房。 台北另一角,乃雏一踏进国家音乐厅,马上了解爷爷为什么要她过来。 站在门边等着她的,是满脸笑意的李格郎。 “乃雏小姐。” 李格郎殷勤伸手。 李格郎年纪与柳明之相若,但举手投足、衣着气质,却在在显示他只是个出手阔绰,却不明白自己适合什么的绒绔子弟。 很巧,李格郎身上的衣服,正好是乃雏先前买送给柳明之的礼物,同款但不同颜色,她送给明之是铁灰色,李格郎穿的则是鲜艳的紫。 同款针织衫被身材瘦高的明之一穿,帅气有如杂志上模特儿,但套在肤色白皙身材略胖的李格郎身上,怎么看都像酒店牛郎。 “你好。” 乃雏勉为其难与之一握。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见过几面,我对你印象非常深刻,想不到今天有这机会跟你见面听音乐会。” 乃雏暗地做了个怪表情。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吹毛求疵挑他语病,但一想到他对姊姊的“爱”,在发现姊姊疯掉之后,便倏地消失,她就一肚子火。 要说场面话她也不是不会,但就是不爽说。“我知道我们曾见过几面,当时你是我姊的追求者,我并不怎么相信在那种情况下,你会对我印象深刻。” 要知道,当时站在他身边的,可是应家有名的“漂亮宝贝”。应乃蝶的美,可是连她这个做妹妹的,有时也会看傻了眼。 “你太谦虚了,与令姊相比,你并不逊色。” 乃雏假笑问道:“如果今天我姊姊还好好的,跟我站在一起,你会挑谁?” “当然是你。” 骗子!乃雏板起脸。“你怎么会以为我听了这种话会高兴?” 李格郎一讶。“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实话会惹怒你!!” 应庆祥早告知他乃雏倔强、不易被驯服,来之前他早做好心理准备。但实际碰上才知道,她的难缠,远超过他想像。 “我们开门见山吧,你现在所以站在这儿,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看到我们应家的财产,对吧?” “当然不是。” 李格郎一副天哪的表情。“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喔,原来是我误会你。” 乃雏装出好抱歉的模样。“所以如果将来哪天我也疯了,你还是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对我不离不弃?” 李格郎表情尴尬。这种话,要他怎么答?“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对,一样喜欢,不离不弃。” “太好了。” 乃雏翻开提袋,这时才突然发现里边多了支手机,很像明之的。 她心里闪过不好的预兆,但表情仍旧不变。 她取出自个儿的手机,按了几个键开始录音。“来,为表诚意!请格郎先生务必对着手机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哪怕是我疯了,集应倒闭了,我们应家财产全没了,你还是一样喜欢我应乃雏,绝对不会抛弃我!!” “你这是在干什么?” 李格郎挥开她手。 “要证明啊……” 她装出忧惧表情。“我好怕我会重蹈姊姊覆辙,我担心哪天我精神崩溃了,结果你甩掉我就像甩掉姊姊一样,没两天又去找别的有钱女生约会……” “胡闹!”李格郎发起脾气。 “为什么一定要相提并论?” “我为什么要发这种誓?乃蝶是乃蝶你是你。” “我只是想确定你多喜欢我。” 乃雏把手机丢回提袋。“坦白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你,而我也相信,你喜欢的女人绝对不是我这种类型。我们在一起,只是徒增困扰,我希望你三思。” 说半天,原来是想解除婚约,李格郎低笑。“或许你说对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还是会跟你结婚。” “因为集应?” 李格郎不搭腔,但眼神早已说明一切。 乃雏深深吸气。“所以要你主动解除婚约,是不可能的事喽?” “我们李家非常欢迎你加入。” 恶心透顶!“很抱歉,我身体不舒服,我要走了。” 距离音乐会开始还有十多分钟,但乃雏连多待一秒也不愿意。 “不行。” 李格郎拉住她。“我已经安排好记者过来拍照,你有义务留下来。 一想不到这人配备还真齐全,乃雏笑笑地凑近他。“好啊,如果你想被拍些脸被抓花、衣服被扯破的照片,我很愿意配合。” 李格郎马上跳开。“你难道不怕丢了你们应家的脸?” “为了让你难看,我不怕。” 乃雏挺直腰。 两人对瞪许久,李格郎撂下狠话。“随便你,反正我们最后一定会结婚。” “相信我,那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丢下这两句,乃雏帅气地转身离开。 但一离开李格郎,她立刻就后悔了,并不是后悔跟李格郎对呛,而是后悔说话太冲。要是明之处理,他应该可以把场面处理得更漂亮才对。都怪她冲动,这会儿回去,铁定又得被爷爷教训了。 她想到袋子里的手机,本来应该直接踏出音乐厅的脚步突然一转,往洗手问方向走去。 一进洗手间,她立刻拿出手机确认,真的是明之的。 他干么把手机丢她包包!!念头方转,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吓了她一跳。 萤幕浮现“学长”二字,应该可以代接吧,她想。 “喂?” 接通后,她意外电话那端的人竟是明之。 “乃雏,你现在马上找个藉口到旁边说话。” “我在洗手间。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拿学长的……” “解释待会儿再说,我现在在音乐厅侧门,你想办法溜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乃雏边说话边跑向侧门。“你开什么车?” “学长的银色bmw,小心点。别让随扈发现。” “这边。” 当穿着白缎缀蕾丝小洋装的乃雏一现身,柳明之立刻探出头来喊。 她飞快跳进打开的车门。“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开学长的车?” “事情败露了。” 柳明之脚踩油门将车开走,花了点时间解释他跟乃雏爷爷的冲突。“我以为我跟冠达老板的协议是秘密,想不到他还是查出来了。” 乃雏呆住。“我不知道,你为我放弃那么多东西……” “你比钱重要太多了。” 他轻拍她手。“总而言之,我现在没办法再进应家。” “现在该怎么办!。” 第十七章 她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大响。 拿出来看,是爷爷。 “接不接?” 她看着他问。 “你决定。” 事已至此,接下来是她想要选择哪边了。 咬唇想了不,她推开手机滑盖。“我是乃雏。” “你人在哪里?格郎打电话给我,说你跑掉了?” 应庆祥在手机那端质问。 她瞅明之一眼。“我在明之车上。” “马上给我回音乐厅!” “我不要,爷爷,我不可能跟李格郎结婚,我跟他不适合!!” “我不管你适不适合,我要你嫁你就嫁。不要忘记乃蝶,还有你之前待的公司,你的同事,他们的未来全操控在你的手上。” “你能不能偶尔听我一句,不要再试图控制我了!” “你现在是在教训我?你以为你这十几二十年吃的穿的是靠谁供给?没我前前后后打点,你能有现在?” “但够了,我二十二岁了,你早该放手让我选择我自己的生活了。” “我管你几岁,只要你身上流着我应家人的血,你就得听我。!” “我不要!” 吼完,她立刻结束通话。 可恶!她在车上跺脚发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冥顽不灵的臭老头,偏偏他是她爷爷!手机又响起,一样是应庆祥。 她咬牙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把手机拿到耳边。 “你竟敢挂我电话!” 应庆祥吼声之大,连她身旁的柳明之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告诉你,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是现在马上给我回音乐厅,做完你该做的事。第二条,你就等着明天,看我会怎么对付‘myfavofitegarden’!” “啊!” 她对着手机尖吼一声后,又一次切断通话。 一看见她崩溃的表情,柳明之立刻将车靠边停不,将她揽进怀中。 “明之……我该怎么办呐……” 她紧紧将脸抵在他怀里,眼泪奔流。 为什么要让她遇上这种事,为什么她要生在应家?她根本不在乎家里有没有钱,能不能吃好穿好,她只想要一样东西,就是能跟喜欢的人厮守在一块…… 他心疼地吻着她额。“别哭,还有其他办法……” 他刚才已经联络上应家老大,但他正在会议中,秘书再三保证稍晚会请他回电。 柳明之已经想好了下下策,但一定有效,只是乃雏听了,恐怕会摇头拒绝。 但豁出去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要他下地狱他也甘愿。 还有什么办法?她额抵着他胸猛摇。 “他说我不回去,明天他就会拿我公司同事开刀……”她不在意自己吃苦,问题是,不能把她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我不准你先投降,”仿佛看出她心底的犹豫,他轻摇她肩膀哑声提醒。“我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要我付任何代价我都甘之如饴。” 她知道,她很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她用沾着眼泪的唇瓣轻吻他嘴。 问题是,她会舍不得,她舍不得他吃苦啊!紧抱住明之肩膀,她脑袋拚命地想。难道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她真的就只能在这两条路上择一做选择?“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二度被挂电话的应庆祥啐道,眼一瞪杵在身旁不敢吭声的曲真,突然将手机递“帮我发简讯给她。” “是。” 曲真恭敬接不,按应庆祥说的话,一字一字键入。 当天晚上乃雏留宿明之家中。 一般人头次到男友家拜访,气氛该是温馨甜蜜、幸福满溢才对,但瞧她表情,却是愁眉不展、愁云惨雾。他牵着她手走进主卧室。 “你先休息一不,我去帮你买点东西。” “不要太久。” 他拍拍她脸。“放心,我去去就回。” 他一进车子就开始打电话。 “魏小姐吗?我是柳明之,我要麻烦你一件事,帮我准备两套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三公斤女性的居家服,包括贴身衣裤,对,我现在开车去拿。” 他口中的“魏小姐”是微风mun的店长,他算是该店的vip。他位在金华街上的家,许多家具什物都购自该店。 柳明之旋风似地扫荡微风广场,购进所有他认为乃雏会用上的什物。包括保养品化妆品卸妆油,一套外出洋装,与之搭配的鞋子,内衣裤,还买了牛奶跟几块美味可口的面包。 独留在屋里的乃雏睡不着,遂下床沿着走廊一间一间探看,房子格局很简单,是她会喜欢的样子,进门就是以白色和木头原色为主调的客厅,接着过来是厨房,然后是书房、卧室。 大概是待在家的时间不长,房子里唯一看得到的绿色植物,只有俗称“懒人之宝”仙人掌。 地板有点脏,大概是几天没回来了,积了点灰尘。做点事情吧!喜欢劳动的她从阳台找来拖把跟水桶,一间一间卖命拖着。 就是因为这样,她没听见手机的简讯铃声。 柳明之打开门,看见她在拖地。愕了一下。 “别忙了;放着我来就好。” “你别跟我抢。” 她从他手里拿走拖把。“我只是想动一动身体,不然坐着,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这么说也对,他放手让她继续忙。 “你去买了什么?看你大包小包。” “一些你会用上的东西。” 边说,他打开提袋拿出牛奶。“饿不饿?我买了面包。 说真话,她没胃口,但他站在冰箱前拿着牛奶微笑的表情太好看,她不忍心拒绝。“好,我把拖把拿去阳台。” 回来,牛奶面包皆已装盘盛好,两人像小夫妻似地同坐方桌前,柳明之还开了果酱跟奶酪,让她沾抹着吃。 俗话说能吃就是福,一点东西下肚,乃雏心情确实好多了。 洗碗时,他轻撞她臀说。“我只有一张床,待会儿得委屈你跟我一块睡。” “什么委屈,我梦寐以求好不好?”她皱鼻嗔道。 “那就去洗澡卸妆,我东西都买好了。” 她丢下擦碗巾,打开堆在客厅里的提袋,哇,真是一应俱全。 “要不要我帮忙?” 他在厨房喊。 “忙你的吧你。” 抱着提袋跑进他房间,摘下耳环戒指的时候,她发现手机简讯灯闪着。 推开滑盖一瞧,她脸上笑容倏敛。“我给你一个晚上时间考虑,明天早上八点,没回来,后果自负。乃蝶、洪怡、你之前的同事,甚至包括柳明之的亲人,我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可恶的爷爷!她抬头瞪视镜里的自己,惨白的脸色说明她此刻心情。 外头的柳明之也同时接到应乃杰的电话。 应乃杰冷冷的声音自手机那头传来。“过程我已经听程先生说过,不过爱情是很靠不住的,你现在喜欢乃雏,不代表三年五年后你不会变心。” 柳明之脸色一正。“你想要我怎么样证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格郎家有钱,跟他结婚,至少衣食无缺。” “这点你不用担心,以我现在存款跟我的工作能力,乃雏就算一辈子不工作,也可以过水准以上的生活。” “我看不到你的意志。” 要跟应家人对抗,只做保守防御是会被瞧不起的。 应乃杰想要看到攻击力,他想确定柳明之到底下了什么样的决心。 “这个主意如何?如果你不答应帮忙,明天一早就等着看集应的电脑系统被人瘫痪。” 手机那端传来低笑声。“你这么说分明是自投罗网,你以为我们现在的通话很安全,没有人侧录?” “相信我,我绝对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程度,就算你跟检方提告,一样拿我没辙。” “你是在威胁我?” “找只是要让你知道,为了保有乃雏,我不惜与世界为敌。” 酷!应乃杰在手机那头轻吹口哨。“我相信你可以,我刚请人调查过你,以你程度,当电脑骇客,轻而易举。” “既然你调查过我,那你也该知道,我的脑子可以帮集应增加多少资产。” 厉害,鞭子与糖果一应俱全。应乃杰算是服气了。 “我不懂,乃雏那丫头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关于这问题,他的答案非常肯定。“她是我心灵的绿洲,我的安心之所,为了保有她而跟世界战斗,绝对值得。” 好,好个安心之所。应乃杰在手机那头说。“我人已经在机场。到台北我再跟你联络。” 现在该怎么办?乃雏站在水花下,怔怔地瞪着米色的磁砖发呆。 她维持这个动作已经好几分钟,虽然洒下的热水很烫,但她身体仍旧不住打颤从心底泛起的寒意,怎样也驱散不了。 脑中无数声音交杂,一个在她耳边喃喃提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另一个声音反驳,质问她怎可以如此自私。 舍弃掉一切交换来的幸福,她真能觉得安心?但是,要她屈折意志接受爷爷的安排,她会更不快乐。 还有明之!!就算她愿意委屈自己,也不该让他伤心。 背叛他人,或者是背叛自己!!她额贴墙上呻 吟,不管是哪个选择,她都不喜欢。但是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不想教外头的明之担心,她只能藉着水声哭泣,但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忍不住过来关心。 “乃雏,出个声音,你进去好久了,没事吧?” “我要出去了。” 她赶忙关掉水龙头擦去眼泪,浴室镜子映出她狼狈哭肿的双眼,以他心眼之细,一看就知道她在里头于么。换好刚买来的居家服,她抓来大浴巾从头盖住,能遮多少算多少,唉。 她一踏出浴室,马上被扭过身来细看。 “你哭了。”“没事啦。” 她匆匆走避,背着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逞强。” 他拉着她坐到床沿,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轻轻撩着她头发。 房里吹风机嗡声回荡。“你哥明天会回来,听他口气,应该会站在我们这边。” “喔。” “你不开心?”他侧头看她。“没有啊。” 她硬挤出笑容。 她只是在怀疑,在爷爷面前,哥哥会有多少发挥余地。 爷爷下了最后通牒,期限在明早八点,现从美国搭机回来,少说也要十二个小时,根本来不及。她很了解爷爷个性,明早八点过一秒不见她踪影,一定立刻打电话封锁“my favorite garden”的业务。 还有明之的阿姨、还有姊姊跟洪恰……明之有心,她晓得,但他一个人能抵抗多久?何况哥哥会不会帮忙、有没有能力帮上忙,还是未定之数。要是苗头不对,哥哥极有可能撒手不管。 她想,自己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怎么了?” 他关上吹风机蹲到她面前。“你这样子让我好担心。” “我只是累了,今天发生好多事,又哭了好久。” “那你先休息,我去洗个澡,再回来陪你。” 她侧转身目送他进浴室,一待浴室门关上,她眼泪再度滑下。 最坏的打算,就是回去爷爷身边,至少在哥哥表态前,她得先回家当几个小时人质。不过依现在情势,很可能她回去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机会离开了,直到嫁给李格郎。 第十八章 她恶心欲吐。 这个可能性太恐怖了,光想像她就受不了。 但是若有必要,她会逼自已去做。 因为她爱明之,也珍惜“my favorite garden”里边的同事,还有姊姊跟洪恰,她有义务保护他们。 她深吸口气,掀开棉被赤脚来到浴室门前。 “明之。” 里边水声暂歇,他问道:“怎么了?” “我想看你。” “再等一下,我还没洗完澡。” “我现在就想看你。” 浴室里传来叹息。 “等我一秒钟。” 他把身上最后一点泡沫冲净,再套上浴袍,打开浴室门。 她突然向前扑抱住他,扯开他浴衣系带。 “嘿。” 顾不得把擦脸毛巾挂好,他一手扯回系带一手抱住她。“怎么了?你真的怪怪的……” “我要跟你做爱。” 她抓住浴衣前襟,仰头亲吻他嘴。“不准你拒绝我!!” “等等等等……” 他不得不拦阻她。“跟你做爱,我非常乐意,但是也用不着这么急。” 不急,她怕以后就没机会了。她不顾一切往他身上靠去,迫于无奈,他只好把她抱到床上。 他光一只手就把她挣扎不休的两手箝住,居高凝视着她。“你一定有事瞒我,不然不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她嘟嘴瞪他。“想跟你做爱哪需要理由。” “太急了。” 他审视她的脸,刚才大哭过的痕迹还残留在她脸上,怎么可能转眼就变得欲火高燃,又不是吃了春药。 唯一可能,就是她做了什么决定,然后突然发现两人相处时间不够了。“你是不是决定牺牲你自己?” 他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一猜就中,但她怎么可能承认。“你不是说过不管我跟你要求什么,你都会答应,现在我真说了,你又婆婆妈妈。”“因为你有事瞒我。” 他知道光用言语试探,她不可能说实话。要比倔强,她比他还强上好几倍,只好逼逼她了。“还是我该往自己脸上贴金,想你是因为太爱我、太喜欢我,才会有这么突兀的表现?” “我的确是太爱你、太喜欢你了。”喜欢到不忍心让他为难,让他承受一点委屈。 任何男人听到这种话,心都会不自觉融化!!尤其正对他说的,还是自个儿最心爱的女人。 “我也爱你。”现在不是理智运转的时候,他倾身吻上她唇,刚刷过牙的唇瓣带着点薄荷的清凉。他舌滑入她嘴,性感地磨蹭她舌尖,啜吻。 “明之……” 她手腕在他掌下挣动,渴望碰触他结实的身躯。“我不放,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决定。” “我没有……” 一定有!他敢拿全部身家担保,哭肿的眼睛与通红的鼻子就是证据。开朗热情的她并不常掉眼泪,除非真遇上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或受了说不出口的委屈。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磨。 “明之……” 她挺腰呻 吟。 “依我对你的了解,”他边吮啜边低哺。 “你应该不至于做出牺牲自己,只求保全他人的决定……”她身子微微一蜃。惊颤极小,但他仍感觉到了。 一定是刚才收到什么为难的讯息。 “我要看你手机。” 他突然跳下床,翻转她提袋倒出里头东西。乃雏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她急忙跳来欲抢,他却早一步捞到,一接下功能表上的讯息服务,答案立即揭晓。 他脸色铁青。“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突然要我抱你?你以为这是最好的决定?把身体交给我,把快乐埋葬在你爷爷手里?” “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哭了。他一把握住她肩膀。“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快乐?你以为我贪的就是一次缠绵?” “我没有这么想。” 她拚命摇头。“我只是希望,至少有过一次……” 她心里最坏的打算,就是怀着被他爱过一次的记忆,嫁给她一点也不喜欢的李格郎。至少有过一次回忆,将来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捱,她可以把这一个晚上当作宝物。日以继夜回想……柳明之极少生气,尤其在乃雏面前,但这一回,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痛心,想不到她如此低估她在他心底的分量。 柳明之一个箭步拉她回到大床上,带着压抑过的愤怒脱掉她身上的棉衫。“明之……” 她有些吓住,她从来没看过他生气的样子。 “你真的知道什么一次?” 他再度掳住她手腕,将她赤裸的上身完全曝露在他目光下。 …… “怎么回事?”她惊愕地眨着眼。 “二次。” 他残酷说道:“我不会再碰你同样的地方。这就是你以为的,你可以带着我碰过你的记忆,嫁给其他男人。” 她明白了,蓦地落下泪来。他一次一次的喊声是在提醒她,如此美好的感觉,她再也尝不到第二次。 他声音沙哑地问:“你真的以为你忍受得了?日夜在心里思念,却再也碰不到我的感觉?” “不要……” 她紧抱住他。“我知道我错了……” 她太高估自己,才会以为尝过天堂般的美好后,还能安心怀抱着记忆停待在炼狱里。这种苦,不管何等圣明的贤人也承受不了,何况平凡如她?“我要你,我不要跟你分开,你不可以就这样把我丢下……” “傻瓜。”他紧搂住她肩膀亲吻她。“我怎么可能舍得把你丢不,狠心的是你,是你想丢下我。” “人家舍不得你吃苦……” 她嚎啕大哭。他知道,他懂,就是因为了解,才更要把她留在身边。因为失去彼此,就等于失去了快乐,那是再多金银财宝也换不得的幸福。 “答应我,这辈子不管遇上什么困难,我们都要一起走。” 她啜泣着点头。“好,我答应你,不管遇上什么困难,我们都要一起克服。” “就是这样,况且情况还不是最糟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没出招,我们怎么可以先起内讧搞分裂?”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想妥协的事情了,就照你想的去做,我会坚定信心的。” 这才是他勇往直前的小鸟儿。 他抽来面纸,轻柔地擦去她眼泪,亲着她额头低语。“对不起,我刚才举动,一定吓到你了。” “吓死了。” 她委屈瘪嘴,刚才那瞬间,她真以为恶梦成真了。“你要补偿我,你看你害我掉了那么多眼泪!” 他亲她一记。“这样够不够?” 哪够!她瞪他。 “好好好……” 他从善如流深吻她,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不得不稍微挪开嘴。“这样呢?” “不够,”她啧“我要跟你做爱!!!这一回不许你再停下。” “傻瓜,你怎么会以为我还有办法停下……” 他在她耳边吐实。“刚才,我是用了全身的自制力,好不容易才逼自己停手。” “我讨厌你的自制力。” 她皱鼻说,突然想到。“嘿,你该不会忘了准备保险套?” 这个问题,让他脸红了。“不瞒你说,我一早就偷空去买了……” 啊,原来他也跟她一样期待。 若没发生晚上插曲,此刻两人应该正躺在她床上,热情如火、难以自己地度过彼此的初夜!! “我爱你,明之,我真的好爱你。” 她侧头注视他羞赧的表情,忍不住捧起他脸,在他眉心、额角,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吻。 “傻瓜,一口气说这么多,你是打算把我融化?” “你融化了最好。” 她抱住他,对他耳朵呵气。这样我就能一口气把你吞到肚子里。”她想吃掉他?他低笑。“你还早八百年。” 可恶!她佯嗔地槌他,却轻易被他压倒在床上。 “我爱你,乃雏。” 他注视着她眼呢喃。 她双眼涌出感动的眼泪。“别哭,我心爱的小鸟儿适合笑,我喜欢看你笑。” 他左边右边一颗颗吻去她眼泪,再往下滑,覆上她唇瓣。两人的吻再无一丝焦急,只有满满的甜蜜与相信。 …… 在高潮降临的那瞬间,他好像作了一个梦,一个他时常梦见的梦!!梦里有他跟乃雏并排站立,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而她牵着一个小男孩,四个人同时微笑地望着镜头。他眼角滑下眼泪。最棒的是,睁开眼,乃雏还在他身下,脸颊绯红的喘息。 他好爱眼前女人。 她累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无,气息稍平后直接进入睡眠。 他下床端来水杯,以唇就口喂她喝了好几口水,听到她满足的吁叹声。“我正要说我口渴……” “我知道。” 他爱怜轻抚她汗湿的肌肤,喜欢他手指滑过时,她身体细微的抽搐。“好好睡,我可爱的鸟儿。” 他在她额上印不一吻。 今晚是别具意义的一夜,他要继续看着她,牢记她每个表情、每句梦话,直到睡意蒙胧,不得不合眼。 他在想,他该找个什么东西作为今晚的纪念?最好是永世不灭、闪亮、又坚硬不摧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他唇贴在她嘴边呢喃。 她呢哝地往他怀中偎去。 他满足一吁,他想,她知道。 内湖应家一夜未睡的应庆祥早早来到书房,瞪着腕上手表,从天色微亮等到太阳高挂。 乃雏料错,他直等到九点过五十分,才死心承认她不会回来。 应庆祥手捂胸口重重喘息,他太失望了,前一个乃蝶后一个乃雏,两个至亲的孙女,竟一个个选择背叛他。亏他百般为她们设想,她们竟没一个领情,既然这样!!“曲真。” 他对着话筒说:“进来。” 不到十秒,书房门立刻打开。“老太爷?” 应庆祥从抽屉抓出预先拟好的名单,正要吩咐曲真打电话联络,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 “唔……” “老太爷?” 察觉不对,曲真赶忙过来采视。“您脸色好苍白,您没事吧?” “我没事!!” 应庆祥倔强推开曲真的手,就在这瞬间,一阵刺痛麻痹了他。 他的心脏!!一口气喘不过,他身体一颤,突然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乃雏跟明之正在屋里焦急等待。 刚才八点过半,两人已各自电话联络明之的阿姨还有“my favorte gardan”的梁老板,详细解释来龙去脉,又向他们再三保证会负担起一切损失。 两个长辈并没太苛责他们,只是一声接着一声叹气。 他们都答应,要是接到银行通知或客户婉拒,一定会跟他们联络。但两个小时过去,却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当然不是他们希望有动静,但这种安静,实在让人打从心底发毛。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差不多就是这感觉。又焦虑不安地等了十五分钟,突然,乃雏手机骤响,吓了两人一跳。一看,是没显示号码的电话。 她一脸纳闷地推开滑盖。“喂……” 竟是曲真。他在医院打公用电话。“二小姐不好了,老太爷晕倒,我们已经在医院,现在情况不明!!喂?二小姐,您听见了吗?” 怎么会!?爷爷生病了?乃雏脑子全空,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第十九章 见她表情不对,明之把手机拿过来听。“我是柳明之。” “我是曲真。我在台大医院,我不多说了,医生在喊我,你现在马上带二小姐过来。” 二十分钟过,乃雏与柳明之匆匆赶到急诊室。 “我爷爷还好吧?”乃雏担心地问。 曲直二见他俩,立刻起身。“不晓得。刚才又跑进去好几个医生!!对了,这是同意书,护士说我不能代签。” 乃雏吸口气,低头在同意人线上签上名字,曲真赶紧交到护理站。 “怎么会这样?”她问。 曲真回答:“老太爷心脏本来就不太理想,但一直有吃药控制。这一回,大概是太担心您,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乃雏抓头。“我知道我不该惹他生气,但他也有不对。” “老太爷是爱之深责之切,虽然他嘴巴没说,不过您、少爷跟大小姐三个人里面,他最担心您。” 她撇唇说:“他一定是觉得我脑袋最差,长得又没有姐姐漂亮。”不是笑的时候,但曲真还是忍不住。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应家四口看起来虽不和,但彼此却是再了解不过。一个小时后,应庆祥被推进加护病房,医生解释是心肌梗塞,好在他早起至今尚未进食,马上可以做心导管检查术。“赶一点下午就可以看报告,如果情况不理想,可能得安排马上开刀。” “一切就拜托您了。”乃雏深深鞠躬。“请您务必要救回我爷爷。” 医师拍拍她肩。“当然,他是我老朋友,我一定尽全力救治。 应乃杰回来的时候,应庆祥正好被推出手术房。手术相当成功,现就等麻药褪去,就可送进个人病房。 听完医生简报,应乃杰回来吩咐:“医生说爷爷今晚就算醒来,也还不能说话,所以我们先回去吧,我请专业看护照顾他。” “对不起。”乃雏内疚说道。“爷爷这次发病,跟我脱不了关系。” 应乃杰揉揉她头发,然后审视和自己一般高的柳明之。“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他叫柳明之,今年三十岁,我的男朋友。”乃雏直接挑明说了。 站在肤色白皙,外貌有如王子般英挺的应乃杰身边,神情淡漠寡言的柳明之毫不逊色,还别有一股西部牛仔般的酷劲帅气。 应乃杰微微笑。“我对他还有一点印象,我记得他十几岁的时候,曾当过你管家。” 乃雏点头。“对,就是他。” 柳明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抱歉先打岔,我想先请问一下应先生同不同意我在电话里的提议?” 应乃杰觉得好笑。“你都已经撂下狠话,威胁我不帮忙就要瘫痪集应的作业系统,这种情况我还能说不?” 乃雏瞪大眼睛。“你真的这么说过?” 柳明之点头,表情有些不自在的别扭,他担心乃雏听了会不高兴。应乃杰故意挑拨。“很危险吧,这个男人。” “哪会?”乃雏反驳。“我太了解他了,要不是爷爷太顽固,他也不会想出这法子。”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应乃杰再揉乃雏头发。“不过我还是怀疑,我这个傻妹妹到底哪点好,能让你这么掏心挖肺?” “哥!!”乃雏抗议。 “我觉得她全身上下,每一点都好,非常好。”柳明之帮她出了口气,望着她露出温柔的笑脸。 这种恶心话也说得出来。应乃杰摇头。心想,这家伙,是真的喜欢乃雏。应乃杰认为,世上分成两种人!!一种是没作为的,一辈子只能蜷缩在强者底下仰人鼻息;另一种则是有作为的强者。面对这种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把他拉入己方阵营。千千万万,不要与他为敌。 “问题不在我身上,”应乃杰承认。“是病房那个老头,要他认同你,才有可能天下太平。” “我知道,你要我怎么做?” “进来集应。让老头病好出院,少说也要一个月,只要你有办法在这段时间提升集应这季的营收,我就保你能跟乃雏双宿双飞。” “这强人所难嘛!” 乃雏抗议“你要他一个周要做出四个月成绩……” “我答应。”没三两三,不上梁山。他早料到应乃杰会提出什么要求,他会以实力证明,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 “这样太辛苦了!” 她跺脚。他看着她轻轻点头。“为了我们将来,辛苦一点值得。 “那我也有要求。”她望着哥哥说话。“这段时间,我要住明之家照顾他。” “随便你,只要记得常来看爷爷。” “我会的。我要趁他现在住院没办法多说话,乘机展露我的热诚,好教他快点答应我跟明之在一块。” 女人,还没嫁,心就往外边人身上飞了。应乃杰苦笑。 “就这么说定,明天九点集应见。” 应乃杰挥挥手转身离开,不过才刚走几步,便听见脚步声追来。回头一看,是乃雏。“哥!!谢谢。” 乃雏诚挚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不是很亲……” 应乃杰苦笑,只能怪他以前太忙,加上老觉得时间还很多,拖着拖着,差点就来不及了。 “好歹你是我最小的妹妹,还有乃蝶,看她那个样子,我也觉得愧疚。要是我早一点介入就好了,或许今天她还会跟从前一样,每天都漂漂亮亮、健健康康……”应乃杰还没说完,乃雏突然伸手抱他。 “这是在做什么?” 她笑盈盈松开手。“我打算从今天开始,每次看到你,就给你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弥补我之前没给你的。” 听到这种话,他竟觉得鼻酸。应乃杰揉一揉鼻子,这是见鬼了。 “回去休息了。” “你也要注意身体,我们三兄妹,你担子最重了。” “放心,你忘了还有你能干的男友会帮我。”他揉她头发。 “来得及的。”她看着他认真说,“不管以前我们错过了多少,从现在开始弥补,绝对不会太迟。”他希望是。 “走了。”应乃杰再次挥手。 几天过去,应庆祥术后恢复良好,医生终于允许家人可以较长时间探望。 乃雏敲敲门进来。 应庆祥见她,表情有些改变,但一见她后头跟着谁,脸色又立刻拉下。“方嫂炖了好喝的蔬菜汤,您趁热喝点。” 乃雏说话的时候,柳明之己将保温瓶拿进小厨房,拿小碗盛起来。“我来。” 乃雏接过欲喂,但铁汉子应庆祥哪肯张口。 “我又不是没手。”话说得硬,但心里多少觉得感动。这丫头有多久没主动接近他,给他好脸色看了? “我听乃杰说你最近没住在家里?” 应庆祥边喝汤边说。乃雏傻呼呼笑了两声。 “什么笑声,别忘了你是应家人。” “好啦。”她一正脸色。“对,我现在住明之家。” “搬回去。”他没好气。“一个女孩家未过门,跟人家同什么居?” 等等引乃雏瞪大眼,她没听错吧?“您刚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应庆祥嘴硬。“要我承认他,还早八百年。” 走过一趟鬼门关,有些事他没像以往那么在乎了。尤其听乃杰来报,那个姓柳的小子工作能力真的很强,加上看过李家的财务报表,想不到李格郎这小子中看不中用,一连开了十几家连锁餐厅,开头声势浩大,结果却赔得一塌糊涂。早先他执意李应联姻,也只是希望帮这两个丫头找个好归宿,没想到他这双老眼竟然看走眼。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认。 “好好好,别气别气。不过我们打个商量,因为现在明之在集应工作,真的很忙,我想挪点时间去照顾他,一个礼拜三天就好。拜托您?”乃雏双手合十请求。 “干么那么麻烦?我们家房间那么多,腾一间让他住不就得了。” 应庆祥没好气,这丫头还真是钝到不行。 这下不只连乃雏,连站一旁不说话的柳明之也瞪大眼睛。 这鬼老头!!改变了!“我可没说我承认他,”应庆祥补充。“我只是让他住进应家,方便控管。” 她这个爷爷啊,真是固执到教人好气又好笑。 “是是是,方便控管,您要怎么说都行。” “记得啊,一个月后我看不到好成绩,就别怪我无情。” “不会的。”柳明之先一望乃雏,再冲着应庆祥自信一笑。“到时我保证您绝对找不到地方挑剔。” “你还有时间吗?”踏出医院大门,明之望着乃雏问:“我跟人约了要拿个东西,你如果不赶时间,陪我一块去。” 乃雏已经重回“my favorite garden”工作,她可没忘记程予皓七楼的露台,她只做了一半。 “不赶,我下午请假,你要到哪儿我都奉陪。”他开门让她上车。 大约三十分钟车程,两人来到台北101。柳明之牵着她来到三楼,踏进每个女人都听过的tlzany专卖店。 “我是柳明之,我昨天跟你们订了东西。” “有的。” 服务员小心地捧出纸盒,打开,乃雏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悬在水蓝盒子里边的,是一条镶着钻石的钥匙项炼。 “我这几天一直在考虑,到底是先送你戒指,还是项炼。” 他把宝石炼子取出,稳稳挂在她脖子上。 “我看你工作形态,要你一直戴着戒指可能太为难,所以先送你炼子。这样即使我们分隔两地工作,它也能代替我陪着你。” “很漂亮。”她望望镜里的倒影,笑容无比灿烂。 “你喜欢就好。”他趁服务员拿信用卡去结帐,偷偷在她颈背印下一个吻。 “我想起一件事。”她从提包捞出手机。要他稍坐,自己跑到外头去拉了个服务员进来。“要请你帮我们一件事。” 她教服务员怎么使用她的手机相机,之后才揽住明之肩膀,要他看着镜头笑。 “我啊,一直想要一张我们的合照当手机桌面。” 出了店门,她再次拿出手机察看,两人笑意盈盈的照片,完美呈现在她手机萤幕中,照片里最闪亮的除了她脖子上的项炼之外,还有两人的笑。 “漂亮吧?” 她边说边按下设定键。“把照片寄给我。” 他掏出手机,两个人就像时下年轻人,凑着头摸索了好一阵。 “ok。” 这样一来,他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手机桌面。从今以后,再也不需遮遮掩掩怕别人发现了。 两人相视一笑。 “然后呢?” “当然是约会喽!” 她喜孜孜地挽住他手。“好不容易爷爷不再反对,你不知道我多渴望在大庭广众下牵你的手,跟你同进同出。” “以后你爱怎么牵就怎么牵,再也没人能阻碍我们了。” “没错。” 她蹦蹦跳跳勾着他往前定。“我要先去美丽华搭摩天轮,再多拍几张合照,然后去阳明山吃山菜泡温泉,还有啊……” 她朝气蓬勃的声音随着脚步远离而淡去,但是两人幸福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