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情人》 序 悲或喜  玫瑰 一直以来,我都是较偏爱悲剧的。 因此,我很想很想写悲剧,写一个超级可怜到没天良的伦理大悲剧。但问过袁姊后,才知道出版社不收悲剧故事,为了我瘦弱的身体得花钱吃好料的份上,我……投降了。 只不过,我还没完全放弃。 我想,总会有读者跟我一样喜欢看悲剧的吧! 于是咧,《多余情人》从一开始就设定好了,喜欢看悲剧的看到第九章心中有悲就好,喜欢喜剧的再把后面圆满大团圆结局看完。 不知道大家喜欢这样的安排吗? 一连写了三本小说,书中出现过不少的配角,老实说,我的脑袋瓜子装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奇怪构想,一会儿想把这个配上那个、一会儿又想把那个再多变一个伴给他,但总是很难决定到底要先写哪一个好。 不过读者最大! 请大家把意见告诉我好吗?你们最想看哪一个配角的故事?最想看哪一类型的小说? 最后,小玫瑰会努力的把你们的希望转为文字,文字转为你们家倍箱的邮件,让你们美梦成真! 第一章 蓝家大大小小移民的亲戚纷纷返国,蓝仲琦的订婚典礼热闹的举行,大伙忙进忙出,但人人脸上都满载着喜悦。 蓝又囡身着黑色纱质连身长裙──她的衣柜内清一色全是黑,找不到其它颜色。足蹬低跟凉鞋,为了配合订婚宴的喜气,特地围上一条酒红色的长丝巾,一头及腰的黑发松散的缩成个髻,唯一的配饰是腕上搞赏自己辛勤工作而买的cd白金表,细致秀美的五官仅上了口红,却不觉失态,整张脸光是淡色唇膏就衬托得出尘高雅,温文的气质展露无遗。 虽然蓝又囡与长辈的感情并不十分深厚,可兄姊一向待她很好,十分照顾她,经常为她说话,因此她还是丢下赶着交的稿子,驾着车回到蓝府,忙里忙外的搬喜饼、准备茶水…… 终于把该忙的事做完了,蓝又囡因为长期使用计算机而导致经脉受损的手腕已隐隐疼痛起来,坐骨神经也开始造反,直发酸,挺不宜腰来,但她强忍着,脸上仍挂着如花的笑容。 「姊,还有没有什么要忙的?」 蓝仲琦的伴娘一见着蓝又囡,瞪大了眼睛惊呼:「妳们是双胞胎吗?好象喔!」 两张近似的脸,却有着天壤之别的命运。 蓝仲琦是宝,蓝又囡却是草。 若不是长得太相似,蓝又囡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蓝仲琦娇嗔:「才不是呢!哪有像?」 她巴掌大的脸画上完美的粉彩,白皙的肤色衬着粉红色的礼服,显得更加出色。 蓝又囡微微一笑,这已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了,虽然她们姊妹俩都不觉得真有那么相似。 「姊,妳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底?等会儿妳恐怕会忙得没时间吃喔!」 蓝仲琦嘟起嘴,「不吃了,妳姊夫应该就快到了。」 蓝又囡望着姊姊洋溢幸福的脸庞,不禁想象着将来她自己是否也会有这么一天…… 会不会也有人能够让她幸福? 失了神的蓝又囡很快的被屋外响彻云霄的鞭炮声唤回现实,蓝仲琦的夫婿一行人已到了蓝家。 台湾传统的订婚仪式是繁琐累人、劳民伤财的,两家人忙得人仰马翻,不可开交。 等仪式告一段落,两大家子齐聚在客厅等待吉时出发至餐厅,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又很努力的找话题填补空档。 蓝母眼眶泛着湿气,「我真是舍不得仲琦。」 蓝奶奶一听眼眶也红了,「为什么要结婚的不是小加?」 蓝又囡心一揪,但仍维持笑脸。 「如果要结婚的是小加多好,我就不会这么舍不得了。」蓝母哭倒在丈夫的怀中。 「妈,姊姊结了婚也住在附近,可以常常回来看妳,妳就别哭了。」蓝又囡拍拍母亲的背轻声哄道。 「妳懂什么?」蓝母嫌恶的推开蓝又囡的手,「仲琦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捧在手掌心的乖女儿,我当然舍不得她嫁出去。妳以为今天要结婚的是妳啊!」 被母亲推开的蓝又囡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心头的难过。 有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讨厌一个人。 即使是母亲也会有特别钟爱的孩子与……特别讨厌的孩子。 她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家人不喜欢她,不管她考试一百分,或得到了什么比赛的名次,都不会有人替她高兴,也不会有人因此感到开心。 蓝父脸一沉,皱眉说道:「妳去厨房洗杯子,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蓝又囡点头,一远离了家人的视线,便再也笑不出来。 从小到大,虽然没人点明的说出口,但蓝又囡一直……一直都知道,爸妈只偏爱兄姊。 乳名叫小加是因为家中已有一男一女,她是多余的。 就连名字都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哥哥叫伯颽,姊姊唤仲琦,照理说她的名字该是叔什么的,但事实上不是,她的名字是从「又名了一个女生」的字义上拆来的。 光一个「又」字,就可想见她在父母心目中的地位了。 可是……一切她都可以当作投听到、没看到,但……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的做,还是得不到家人的疼爱? 或许是没把心思放在洗杯子上,满手的泡沫一滑,杯子应声落地捧成碎片,散布整个厨房的地板。 蓝又囡急忙的用手去捡,不小心被碎片割伤,红褐色的血滴了下来。 被瓷器破碎声引来的蓝母一见着满地的碎片,气急败坏的嚷:「妳妳妳……妳连洗个杯子都不会,明知道今天是妳姊姊订婚的好日子,还给我故意摔破杯子,我怎么会有妳这种一无是处的女儿!」 蓝又囡站直身子,任由母亲责骂,手还滴着血,但痛的不是手,而是心。 蓝母尖锐的嗓音传遍整个屋子,所有人全噤声了。 蓝仲琦见情况不对,走近搭着母亲的肩,「妈咪,碎碎平安嘛!」 「小加根本就是故意的!」蓝奶奶狠狠地瞪向蓝又囡。 「就是说嘛!小加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我简直不敢相信,同样是我生的,怎么仲琦就这样乖、这么贴心,小加就只会惹我生气。」蓝母的音量加大,屋内屋外的人全听得一清二楚。 蓝又囡咬着下唇,紧握着拳头,一句话也不吭。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不管说些什么,母亲只会更生气。 蓝仲琦替妹妹反驳,「妈咪啊!小加才没有游手好闲咧!她现在是很有名的言情小说作家哟!」 不说还好,这一说,蓝母更加气冲冲,「她写那种东西也能算『作家』?!丢死人了!我才不承认有这种女儿!」 不知何时,走进厨房的蓝伯颽寒着眼,冷冷的丢了句,「妳什么时候把小加当妳女儿了?」 蓝又囡捏捏哥哥的手,要他别再说了。 她很感谢兄姊护她的举动,但母亲讨厌她这件事已根深柢囡,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不出所料,蓝母跳脚,「我什么时候不把她当女儿了?是她眼中没我这个妈!凡事都得跟我作对她才高兴,我要她念商,她偏要去念文。好,她爱念中文也就算了,我要她当老师,她偏偏又跑去写什么色情小说,让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她眼中有我这个妈吗?」 「小加不该有她的理想、她的兴趣吗?她也是个人,不是洋娃娃可以仟妳摆布。」蓝伯颽不悦的反驳道。 「反了反了!枉费我这么疼你,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当妈了!」蓝母夸张的搥胸哭嚷。 蓝又囡再拉拉哥哥,「哥──」 蓝母推着蓝又囡,「都是妳害的!谁要妳来的?」 「妈咪,人家想要小加来的。」蓝仲琦撒娇的说。 「要她来做什么?一看到她我就生气。」蓝母略略平息了火气,毕竟这是她宝贝女儿的订婚宴。 「小加也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她为什么不能来?」蓝伯颽忽又冲出一句。 「哥!」蓝又因简直就要昏倒了,母亲那个人要怎么说都随她,念几何也就没事了,兄姊这一帮她说话,恐怕母亲没完没了。 果然,气愤难平的蓝母立刻给了蓝又囡一个巴掌,「从今天起,我就当作没妳这个女儿,妳以后千万别回来,也别再挑拨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否则我绝不放过妳!」 蓝又囡错愕的抚着火热的脸颊,「妈……」 「妈,小加是妳女儿耶!」蓝伯颽拉高了音量。 「我女儿?!哈!」蓝母鄙夷的以眼尾扫过蓝又囡,拉高了声线,一字字清清楚楚的传入蓝又囡的耳里,「我的子嗣里男的叫伯颽,女的叫仲琦,小加本来就是多余的,我要她做什么?」 蓝又囡的大眼睛无神地望向母亲,艰难的重复:「多余?」 在家人心目中,原来她只是多余的。 终于……母亲终于把她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可是却是那么的不堪,那么的伤人。 亲耳听到了母亲说出口,只是证实了蓝又囡从小的猜疑,只是证实了而已。 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缺陷,没有原因,只是母亲认定她已有两个孩子,有男有女,她只不过是多余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生下她? 蓝伯颽愤恨的说:「妈,以前黄教授想要小妹去当他们家女儿,妳为什么不让她去?」 蓝父冷哼了一声,「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把女儿送人,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蓝母赞同的应声,「就是说嘛!给左右邻居知道了,我们还要不要做人啊!」 蓝伯颽气得脸都白了,「你们……」 就只为了面子,让蓝又囡从小受尽委屈,得不到家庭温暖。 蓝仲琦拉拉妹妹的手,她知道妹妹的心思一向细腻,「小加,妈只是生气口不择言,妳别胡思乱想。」 所谓的口不择言,常常都是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蓝又囡苦笑了下,看看腕上的表,「姊,吉时到了,可以出发到餐厅了。」 正尴尬的一大伙人听到蓝又囡的话,顿时活络了起来,纷纷走出大门,七嘴八舌的分配座车。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蓝又囡仔细的检查过水、电、瓦斯等开关后,回头再看了眼养她到大却不给她温暧的屋子,轻轻的阖上大门,上了锁,独自坐上汽车,不知该何去何从、无目的地在马路上钻动。 一直开……一直开…… 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了,路边亮起五彩的霓虹灯。 而蓝又囡仍继续开着车…… ☆ ☆ ☆ 结束了整天忙碌的工作,雷亚歆领着一票下属到pub喝点小酒,舒缓紧绷的神经,解放就快疲乏的灵魂。 但毕竟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三天加起来总共睡不到六小时,雷亚歆纵有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你们继续玩,帐算我的。我先走了。」 闻言,大家不约而同的欢呼出声,玩得更加起劲、更加疯狂了。 一走出闪烁雷射光的pub,远离了满室的浓浓烟酒味,雷亚歆忍不住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掏出车钥匙,走向停车处。 走着走着,他的视线被路中央唯一停止不动的枣红色轿车吸引住,一个年轻的女子倚在车边,拨着行动电话欲找道路救援。 蓝又囡才按了几个数字,行动电话即发出「哔哔」声,告知她电力不足后,行动电话的屏幕成了一片空白。 蓝又囡将电话自窗户丢进车内,拔下头上的发简,及腰的长发如黑瀑般落下,她趴在车顶上,觉得连动也不想动。 雷亚歆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上前去,「小姐,电话借妳。」 蓝又囡抬起头来,「不用了,谢谢。」 她只想休息一下,什么也不做。 雷亚歆有些惊艳,眼前的年轻女子约莫一百六十四公分高,秾纤合度的身材、简单的打扮,衬托出她独特的典雅气质,一头细长的黑发垂在胸前,精美秀丽的轮廓却有着掩不住的落寞,让人打从心底想保护她一生一世。 雷亚歆想尽办法找话题,「呃……妳的车子怎么了?」 「不知道。」蓝又囡无心去研究。 她与大多数的女人雷同,均对机械方面的事物一窍不通,就算研究了也不见得会有结论。 「那……我帮妳看看可以吗?」雷亚歆漾起一个无害的笑脸,用最简单的弧度化懈对方的戒心。 蓝又囡点点头,将车钥匙递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须臾,雷亚歆大概检查了下,简单明了的说:「我想,妳可能是没油了。」 「那怎么办?」蓝又囡完全没概念。 「妳在这里等会儿,前面有个加油站,我去买一些。」 他先帮蓝又因把车子推向路边,然后驾着自己的车到几个路口外的加油站买了几小瓶的油回来应急。 将保特瓶装的汽油加入后,蓝又囡的车子果然发动了。 「可以了。」 「谢谢你。」 蓝又因这才正眼看向雷亚歆,他很高,斯文的脸、温柔的眼神,看起来就是那种标准的新好男人。 雷亚歆扬扬嘴角,「除了用说的,妳也可以试试别的方式道谢。」 蓝又因挑挑眉,「什么?」 她太清楚了,通常男人会对女人好,百分之九十九是对她有兴趣。 「以身相许。」雷亚歆黑亮的眼睛隐隐藏着笑意,但表情很正经。 蓝又囡不禁失笑,「帮我买了点汽油就要我以身相许?!」 雷亚歆退而求其次,「那……请我喝杯咖啡总可以吧?」 蓝又囡的笑忽然间消失殆尽,「我想喝点酒。」 ☆ ☆ ☆ 看着把伏特加当白开水一杯又一杯灌的蓝又囡,雷亚歆开始后悔了,他怎么会答应带她到酒吧的? 酒量一向不怎么好的蓝又囡不到半个小时就醉倒,丧失意识的*在雷亚歆的肩上呼呼大睡。 雷亚歆无奈的笑笑,扶起蓝又囡,摇摇晃晃的走出酒吧。 蓝又囡早醉得不省人事,雷亚歆问她什么也没反应,更甭提地址了。 于是,他只好先带她回到自己的家。 才走进家门,蓝又囡即吐了起来,毫无防备的雷亚歆一身中奖,蓝又因也没好到哪儿去,连身裙亦满是发酸的汁液。 雷亚歆翻出了一件衬衫欲帮蓝又囡换上,轻轻拉下她背后直达腰际的拉炼,洋装顺势滑下,露出她黑色的丝质贴身衣裤,轻薄无衬垫的内衣因良好的发育而饱满,柔软的胸脯间有着深沟,还有她纤细的小蛮腰,彷佛不堪一折,笔直的长腿白皙无瑕,全身比例完美无缺。 雷亚歆咽咽口水,不可否认的,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蓝又囡姣好的身段很难没有任何遐想,下体自动起了生理反应,胀满裤档。 雷亚歆深吸了口气,迅速的帮她套上衬衫,但薄薄的白衬衫虽然宽大,仍隐约可以看见她玲珑的曲线,尤其是她的深色内衣若隐若现,反而更显诱惑。 将发热的蓝又囡抱上床,细心的盖好被子,雷亚歆咬着牙,走进浴室冲冷水澡,浇熄难耐的欲火。 他不想在她醉倒时趁火打劫,这不是他的个性会做出的事。 冲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水,终于抑制住熊熊欲火,雷亚歆在腰际裹上大浴巾,望着熟睡的蓝又囡。 明天,等她酒醒了再说吧! 他微微一笑,取了个枕头,准备到沙发上睡一晚。 蓝又囡嘤咛了一声,长腿一踢,下半身露在被子外。 雷亚歆叹口气,只怕这晚都得与欲念缠斗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君子的再次替蓝又囡盖好被子,仔细的将她诱人的胴体同被子包住。 蓝又囡睡得很不安稳,连作梦都梦到母亲指着她的鼻子,尖酸刻薄的说她只不过是多余的。 蓝又囡的泪滑了下来,抽抽噎噎的喃喃:「我不是多余的……」 雷亚歆看了有些动容,轻拍拍她侧着的背,给予她些许慰藉。 泪水一旦流出。便似乎再也止不住,梦中的蓝又囡不再坚强,她放任自己发泄,泪如雨下。 「我不是多余的……为什么不爱我……我不是多余……」 雷亚歆心疼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没有人是多余的。」 蓝又囡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臂膀,「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 雷亚歆拥抱住她,「别哭了。」 蓝又囡反而哭得更厉害,「我都很乖……我都很乖啊……为什么就是不爱我……」 雷亚歆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我会爱妳,有我会爱妳。」 蓝又囡突然笑了,边哭边笑的说:「我还以为是我……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姊姊听话……」 「不要哭了,乖,不要再哭了。」雷亚歆抚抚她的头。 蓝又囡贴在雷亚歆的胸口,搂紧了他宽厚的背,「爱我……爱我好吗?」 雷亚歆只是抱着她,给予她温暧,并不踰矩。 蓝又囡醉意略略褪去了些,她知道身旁有个陌生的男人,但她借着酒意壮胆,此刻,她只想要感受有人爱。 「爱我……」 蓝又囡自动褪去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衣物,紧紧的贴在雷亚歆身上,她什么也不管,此刻的她只是个脆弱的小女人,需要有人爱的小女人。 雷亚歆真是哭笑不得,明明就有个尤物主动投怀送抱要他爱她,偏偏他就是下不了手,没办法趁人家醉得七荤八素时占有她,搞得自己很是难受。 蓝又囡长腿勾住雷亚歆,抱着他怎么也不放,就像只无尾熊似的。 雷亚歆长叹,「妳真打算勾引我吗?那妳成功了!」 他轻轻吻上了她微的朱唇,绌细品尝着她甜蜜的唇瓣。 醺醺然的蓝又囡本能的响应他的吻,白细的手抚上他壮硕的背脊,慢慢的往下往下……卡在他腰际间的浴巾上。 蓝又囡只觉得触感不好,没有温暖,抗议的哼了声。 雷亚歆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制止她益发大胆的举动。 这女人!真当他是柳下惠吗? 若换成别的男人,只怕早与她共赴云雨了,哪还需要自己忍得快欲火焚身? 唉!为什么他下不了手? 为什么? 蓝又囡醉得昏天暗地,不一会儿即抱着雷亚歆沉沉睡去,贴在他的胸口,轻轻的磨蹭两下,找了个最有安全感的位置,安心的扬扬嘴角。 雷亚歆欲拉开蓝又囡却不能够,她简直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搂着他,攀在他的怀中,还不经意的蹭蹭他早已忍无可忍的帐痛。 雷亚歆苦笑,只能让她就这么抱着,一夜无法入眠。 他的教育太成功了! 唉…… 第二章 酒醒后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蓝又囡基于女人的本能,迅速的翻找是否有血迹留在床上。 确定没有后,蓝又囡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穿上略略冲洗过吊起仍未干的衣衫,搭了出租车到前一晚停车处将车取回,躲回属于自己的家。 打从上了国中,母亲便将她送入寄宿学校就读,星期假日说假期短,不用赶回家。碰着了连续假期,母亲说怕塞车,叫她也不用回家。 从此,蓝又囡变成个无家可归的人。 父母从不留到宿舍来看她,反倒是兄姊,每个月总会来看她个一、两次,带些吃的、用的,还寒给她点零用钱。 蓝又囡心知肚明,父母根本就不想见到她,对他们来说,有伯颽与仲琦就已足够,她只不过是「不小心」之下才有的产物,他们一点都不想要,甚至还觉得麻烦。 蓝又回很认分的尽量少回家,高中、大学也都继续住宿,毕了业后,因缘巧合之下,她开始了言情小说创作的工作。 虽然稿酬并非外界想象的高,但三年下来,微薄的稿费也领了不少次,有了些许的存款。 拿着为数不多的存款,她付了这间两房一厅的头期款,终于在十三年后有了自已的小窝──一个她随时都能回去的家。 她再也不需要花逢年过节时烦恼该上哪儿耗时间,也不会在过年时终于回到家却发现空无一人,看到姊姊留纸条说全家出国玩一周,她才知道自己的年夜饭是还放在便利商店内的泡面。 并不宽敞的客厅有一面墙摆放了整排的书柜,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近五十本的爱情小说,封面显著的印着她的名字。 对于这份工作,蓝又囡有着不可思议的执着,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每当看到印成铅字的成品、收到读者的来信,她的喜悦是踏实的。 忠实的读者多年来一路陪伴着她,给予她加油、打气,这对蓝又囡是很重要的,至少她有许多读者爱她。 她的工作得到了出版社与众多读者的认同,在父母心目中,她却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多余家伙。 多余?! 这句话说得真好,完完全合把她从小到大的一切努力都抹杀了,不管她怎么讨好,在父母的心目中,都不具有存在的必要性。 所谓的多余,就是消失在世上也无所谓,没有人会为她掉一滴眼泪,没有人会为她心疼。 只不过是多年来的猜想由父母口中得到了证实,为什么她的心会疼痛难堪、愤恨欲狂? 她心底早有数了,不是吗? 蓝又囡甩甩头,拂去心头的阴霾,洗了个热水澡,冲去浑身酒气,套上舒适的t恤及短裤,泡杯香浓的咖啡,戴上护腕,坐在计算机前迅速的敲下脑海中浮涌而出的字词,一幕幕场景借着文字幻化成生动的影像,一句句平实的对白架构出逼真的画面,彷佛故事中的主角就站在面前…… 至少,在小说的国度内,她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她有配合良好的出版社,还有众多不断给予她支持鼓励的读者…… 不,她,不是多余的! ☆ ☆ ☆ 一觉醒来,雷亚歆伸了个懒腰,恍惚的脑袋逐渐清醒…… 他转过头,双人床上哪还有昨晚的人影,她走得无声无息,如同昨夜只是绮梦一场,一切全都不是真实的。 不!不可能是假的! 假若是梦,那温热的身躯从何而来? 正当他犹豫之际,他的目光被枕头上的一根发丝揪住,他拾了起来,约莫五十公分长的细发绝无可能是他的! 那么,昨晚的一切全是真的!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的的确确曾*在他的怀中一晚。 雷亚歆小心翼翼的将发丝收起,这才懊恼的发现,自己对昨晚的住人一无所如,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唯一的线索是她的小名叫「小加」。 忍不住搥打着墙壁的雷亚歆忽地想起,昨晚她的车还停在pub外,醉倒的她是由他载回到屋子的。 几乎没有太多的考虑,雷亚歆匆忙套上外衣,飞也似的驾车前往pub。 前前后后绕了不下数十圈,都见不到她那辆酒红色小轿车的棕影,雷亚歆仍不死心的再绕两圈,依旧不见她的座车,他这才攒着眉,开往收费处询问是否曾见过那辆车及那名女子。 收费员肯定的答复证实了雷亚歆的猜疑,她是真的存在,不仅仅出现在他的梦里。 一个小时前,她来到这里,开走了她的车,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个能寻到她的绿索。 短短的六十分钟让雷亚歆悔恨不已,人海茫茫,他上哪儿找她呢? 那个飘逸的女人究竟在哪? ☆ ☆ ☆ 一连赶了四天,蓝又囡终于将积欠的稿子写完,按下打印的键,让坐得发疼的臀部活动活动,抬起更加酸痛的手脱掉令她发痒的护腕。 她深呼出口气,终于,终于赶完了。 插上因心虚而拔掉的电话线,轻啜着香味四溢又能提神的黑咖啡,拨通电话到出版社自首。 「妳妳……妳给我从实招来,这几天跑去哪儿风骚了?为什么电话统统都没有人接?」 隔着话筒,蓝又囡可以想见编辑跳起来遥指着她大叫的模样。 蓝又囡干笑两声,「我姊订婚,我去帮忙嘛!」 旗下各作者拖稿的理由千奇百怪,编辑大姊头才不信蓝又囡这个超级没创意的烂理由。 她轻而易举的戳破,冷冷的说:「妳姊订婚是请一个星期吃免钱的流水席啊!」 蓝又囡皮皮的笑着,「很忙耶!」 「嗟!我家又不是没嫁过姊姊。」 「那妳就知道有多麻烦了嘛!」蓝又囡充分发挥一皮天下无难事的耍赖功夫。 编辑大姊头言归正传,「稿子到底写好没啦?」 「好了好了,没好我哪敢打电话给你?」蓝又囡吐吐舌头。 「这还差不多。」 「我等等就去寄了,可以吧!」 编辑再度跳起来大叫:「妳拖稿拖那么久还给我用寄的!等我收到都三天后的事了!又不是住得很远,妳开车拿过来啦!」 蓝又囡微笑,「好,给我喘口气、喝杯咖啡、洗洗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中午以前一定到,可以了吧!」 与编辑约定好后,蓝又囡套上轻便的牛仔裤,换件淡紫色的针织鲸衫,黑瀑般的长发梳理好,扎成马尾,将打印好的稿件装订整齐,以牛皮纸袋盛封,拎起皮包,漫步走至一百公尺外的轿车。 灵活的驾着车,二十分钟后,蓝又囡已出现在出版社中。 绸辑大姊笑咪咪的接过稿件,「快招!妳这几天都跟谁风骚去了?」 「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蓝又囡拉张椅子坐下,笑不可遏的说,「妳一个月不催稿,我就能找个野男人幽会,大搞失乐囡了。」 「不行!妳敢一个月不写稿看看!」 蓝又囡抿着唇笑道:「我还想出国散散心咧。」 「稿子怎么办?妳别害我啊!」编辑不愧为编辑,谈笑间仍不忘叮咛她要安分守己乖乖写稿。 「人家心情不好,写不出来嘛!」蓝又回半开玩笑的说,但她是真的想出国走走。 到异国散散心,看看宽阔的仙界,随意递走一番,也许就不再那么在意父母伤她至深的话语。 她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多余! 「干嘛出国?心情不好叫男朋友给妳『秀秀』咩!不然交男朋友是做什么用的?」说到底,编辑还是比较希望她乖乖在家以确保准时交稿。 「他在哈尔滨工作,好象还要一个月才会回来。怎么给我『秀秀』?」蓝又囡眨眨眼、抿抿唇。 「哈尔滨?!」编辑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哈尔滨市喔!是哈尔滨旁边四百公里外的小城。他三、四个月才会回来十天半个月。」蓝又囡仔细的说明。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缔辑难掩女人喜好八卦的天性。 蓝又囡沉吟了半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 「几年了?」 「十……三年了吧。」蓝又囡都记不清楚了。 「十三年前妳才几岁啊!妳也未免太……早熟了吧!」 「唉,天生丽质难自弃嘛!」她甩甩头发,送上一记飞吻。 「去!」 「好快,不知不觉都十几年了。」蓝又囡颇有感慨。 「前阵子看了一本书,说是男女朋友交往两年结婚最好,拖太久会变质,太快又认识不够。」 蓝又囡嘟着唇苦思,「啧!我也不知道耶!」 或者该说,是她与顾家明的感情从未很好过,要变质她无从变起,一直都是这么淡淡的,若有似无。 感情平淡的两人彷佛朋友,一块儿出门绝不会有人猜他们是情人。 编辑的视线自稿件中移向蓝又囡,「什么叫不知道?他没有让妳有『触电』的感觉吗?」 蓝又囡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触电?!这种情节我写过不少,就是不曾体验过。」 编辑钻着眉心,「心动?心悸?」 「没有啊!」 「什么火花都没有,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编辑一脸问号。 和顾家明认识时蓝又囡才国一,一个人被送到陌生的环境里,自幼出落得如花朵般娇媚的她很快便吸引了大批的追求者,尤其是她怯生生的模样,更加博得男性保护弱者的强烈欲望。 顾家明与她同班,打从开学起便追她追得很勤,她年幼无知,只觉得顾家明对她好,她也该回以同等的好。 就这么的,本来只是同学间的流言猜测,同班三年,传着传着莫名其妙她就成了顾家明的女朋友。 蓝又回想解释,但似乎愈解释愈糟糕,反倒被当成是害羞,时间一长,蓝又囡也懒得去说了。 高中、大学这七年,蓝又囡跟顾家明也还真是有缘,不但同校、同组,还都分到同一个班级,中午一起吃吃午饭、买饮料给她喝、送送不值什么钱但很贴心的小礼物给她……两人就这么成了著名的郎才女貌恩爱班对。 凭心而论,顾家明的条件的确很不错,俊秀的五官、斯文的气贺、高大的体型,待人又和气有礼,虽然家境不太好,父亲早殁由寡母辛苦带大,却有颗孝顺且上进的心。 顾母从第一眼见到蓝又回便深深喜欢上她,完全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寥补丈夫早逝未能多生下几名儿女的遗憾。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彷佛才昨天发生的事,今日一算,他们竟也认识十三年多了。 十三年内,两人最亲昵的举动不过是牵牵手,连肩膀都没搭过一次。 「他很照顾我,对我很好,就在一起了啊。」 编辑大姊捂着额头,一副快昏倒的样子,顺口溜出第四台广告词,「喔!珍妮佛!我的老天爷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蓝又囡显得很是无辜。 「妳写了一堆爱情小说,结果妳连谈都没谈过一次恋爱啊!」 「有啊!这不算吗?」蓝又囡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斗大。 「我不收没火花的稿子,囡为没有爱情的成分。」编辑绕个圈子说。 打蛇随棍上,蓝又囡绞着手指头,期期文艾的说:「所以嘛……妳就让人家出国去玩玩,搞不好会有艳遇的……然后人家就可以写出有『火花』的稿子了啊……」 编辑大笑,「艳妳个大头鬼啦!原来妳出国是想找艳遇的啊!」 蓝又囡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啊对啊!没艳遇哪有『火花』可以写?我去勾一个老外回来,生个混血宝宝,多可爱啊!」 绷辑摇头,「真拿妳没辙!」 听见编辑动摇的语气,蓝又囡马上送了一堆飞吻过去,「来,啵一下,我就知道妳最好了。」 「我没答应妳啊!」编辑不忘事先讲明,稿子不交就砍死她。「妳出国找艳遇归找艳遇,稿子还是得乖乖交出来,不然我杀到妳家去,搬张椅子盯着妳写。」 「好啦好啦,我会乖乖写稿,带着笔记型计算机去度假,回来就把艳遇成果交给妳,这总行了吧?」蓝又囡色若桃花,笑逐颜开的说。 「妳说的喔!稿子不交害我开天窗,我就找妳算帐!」 ★※★※★※ 忙完手边的广告,确定客户十分满意后,雷亚歆才松了口气,全身绷紧的肌肉也才缓和了些。 基于兴趣,雷亚歆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广告人,运用画面借着几句简单的话语将产品打入人心、制造深刻的印象,是他最大的挑战与成就感。 凭着己身的努力与创意,拿过大大小小无数的奖,雷亚歆成功的在广告界占有一席之地,被知名的企业重金礼聘,担任广告部的部长。 位高权重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但一向对生活品质要求高的雷亚歆却觉得有些累,忙碌的工作让他几乎天天睡不好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连梦中都在想着企画书的内容。 他只想单单纯纯的做好一个广告人,对于大公司内常见的权力斗争敬谢不敏。 完成了手边的工作,雷亚歆的疲惫已达饱和,他早忘了有多长的日子没好好的休息,有多久的时间没好好放松自已。 递上了辞呈,关牧言不但没有喜悦,反而慰留。 「你不会是因为没追到小筑就不想待了吧!」 对于雷亚歆,关牧言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感激他将黎景筑带回到自己身边,又担心他惯有的温柔体贴哪天突然打动黎景筑,即使黎景筑早已成为关太太,并产下个贴心的漂亮女儿。 雷亚歆失笑,「拜托!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要辞职哪还等到现在?」 当年雷亚歆要有什么企图的话,他关牧言只能*边站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那你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关牧言狐疑的扬起浓眉。 「喂!关先生,我连要走都不行啊?」 「你对小筑还没死心。」关牧言自行下了断语。 雷亚歆翻翻白眼,快被关牧言给气死了,「我要没死心,当年就不会带你去找景筑了。」 囡为他知道黎景筑太爱关牧言了,即使趁她受伤至深时娶了她,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关牧言想想,「也对。」 雷亚歆没好气的说道:「本来就对!」 「好,你给我个理由。」 「我好累,想出国度个假,就这么简单。」雷亚歆两手一摊,他只是想休息一阵子,难道这么难吗? 关牧言还是有些怀疑,「就这么简单?」 「对,这几个月来实在是太累了,连放假也都在工作,我想要休息休息,不然我会发疯。」 关牧言这才点点头,「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还没想到。」雷亚歆耸肩。 关牧言因他不明确的答案而皱起眉头,「你到底想去哪儿度假?」 瞧关牧言一副没问出地点绝不放手的模样,雷亚歆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景象,随口掰道:「我去哈尔滨看冰雕。」 关牧言脱口而出,「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一堆冰块?」 雷亚歆一股气涌了上来,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是没看过才想去看的。」 「要看冰块打开冰箱就有了,不然去便利商店也买得到一大包,还跑到那种地方做什么?」关牧言碎碎念。 「我爱去哈尔滨看冰雕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拐你老婆一块去!」雷亚歆翻翻白眼,很受不了他。 都已经把黎景筑拱手让他了,还在那边啰唆个什么劲?! 关牧言迟疑了一会儿,「好吧,你留职停薪一个月,机票公司出,当作给你的奖励。」 「折现好不好?」他试探的问。 「不好。」关牧言还附加一句,「你放心,我会帮你买头等舱,不会让你挤在窄得动不了身的经济舱。」 雷亚歆简直就快昏倒了,关牧言难道这么恨他,真要他到那冰天雪地、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鬼地方?去到那里不死也冻去半条命了! 「喂喂喂,关先生,我觉得我们两个需要好好谈谈。」 他也不过就是曾经追求过他老婆,在他老婆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还不小心求婚成功而已,有必要恨他入骨吗? 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有他雷大爷,他哪能娶到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附加有个可爱得没话说的女儿? 关牧言正要开口,但秘书己探头进来,「董事长。大家都到齐了。」 「等你度完做回来我们再聊。」关牧言拍拍雷亚歆的背,挺直脊骨,昂然的踏出办公室,准备去开每天固定的会议。 雷亚歆愣愣的看着他离开,这才想到,关牧言会不会只是在开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第三章 雷亚歆一脸哀怨的拎着行李入闸,确定上飞机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后,走进了贵宾休息区内喝着果汁、吃着蛋糕当早餐。 关牧言办事效率还真是快,他也不过随口讲讲,一个星期后就有专人送上已签证的护照与机票──前往哈尔滨。 基于无聊,雷亚歆随口一问,才知道这趟度假还度得真是不便宜,光来回机票就要大约六万,还不包括食宿部分。 呜……怎么不折现…… 折现多好!拿着六万的现金去垦丁睡它个十天半个月,剩下来的可以非常过瘾的犒赏自己的胃,多好嘛! 他只是想休息一下下,为什么非得飞到那种鬼地方? 要说也去什么日本北海道吃帝王蟹、生鱼片、神户牛排,共澳洲看无尾熊、袋鼠,去纽约看舞台剧、听听新音乐,共欧洲享受享受优雅、浪漫的人文气息……再不济也还有泰国人妖秀、香港购物乐、澳门赌豪团、韩国滑雪行……再不然……再不然去金门、绿岛也都好啊!至少也生了飞机,勉勉强强算是度假了嘛!他为什么要去听说已经零下三十几度的哈尔滨看那个什么鬼冰雕? 然后,雷亚歆开始非常懊悔,他没事冒出要去哈尔滨看冰雕这句话做什么?恨不得能把话吞回肚子里,当成没说过。 郁卒归郁卒,免钱的机票不坐自不坐,雷亚歆想了想,反正他也没去过那些只在地理课本上念过、也彷佛只在地理课本上才真实存在的地方,什么松花江啦、大兴安岭啊、黑龙江、乌苏里江、长白山…… 天啊!他究竟是要到什么天涯海角,连上帝、观音、阿拉都不管的地方度假? 于是,又花了几万元买雪衣、登山鞋、手套、耳罩、厚毛衣、羊毛卫生衣裤……雷亚歆就这么上路了。 听见催促登机的广播,雷亚歆叹了口气,拎着行李上机了。 ☆ ☆ ☆ 本来只是随口跟顾家明说想出国度假四处走走,顾家明便积极热情的邀约蓝又囡上哈尔滨看千禧年盛大举办的冰雕展,说得一副不看会后悔一生的模样,蓝又囡也没多加考虑便应允了。 迅捷的收拾了当年去欧洲玩时买了却没派上用场的羽绒大衣等保暖物品,常出国游玩的蓝又囡只用了短短的几天便将一切事务处理妥当,翻翻黄历找个良辰吉日出发。 出发的当天天气非常好,仅着线衫与牛仔裤的蓝又囡甚至还觉得热。 或许是因为千禧年危机过了,出国的人潮多得惊人,等蓝又囡终于画好机位入闸,旅客已开始登机了。 匆忙的上了飞机,坐在宽敞的位置上,蓝又囡只觉得舒服,终于能出去走走了。 「小加?」 蓝又囡转过头,看清楚身旁的轮廓后不禁瞪大了眼,倒抽了一口气。「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没想过会再与他见面,虽然台湾就这么丁点大,可人口却不少,要这么「有缘」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雷亚歆漾起一个笑脸,「我去看冰雕。」 他也没料想到能再意外相遇,而且是在飞机上,就坐在隔壁。 蓝又囡诧异的张大了嘴,「你也去看冰雕?!」 这……这也太巧了吧! 此刻见着蓝又囡,雷亚歆先前的埋怨一扫而空,甚至还很感激关牧言那王八蛋想害死他的行为。 「老板送的机票。」 蓝又囡点头,「我去找我男朋友。」 他该懂得她的意思吧! 顺便先把话说个明白,那一晚纯粹是喝多了酒,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男朋友?」雷亚歆忍不住发愣,为什么他喜欢的女人都是名花有主的呢? 前有黎景筑,后有小加。 黎景筑已嫁给关牧言了,小加……应该不会……也…… 「他在那边等我。」 滑行了一长段距离后,瞬间加速冲刺,飞机起飞了,迅速的向上攀升。 蓝又囡侧着头,故意避开雷亚歆注视的目光,望向窗外壮丽的云海,虽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还是深受感动,眼眶微微湿润。 「好美。」雷亚歆轻声叹道。 蓝又囡朝向窗外,没有正视他,但心中却有种酥麻感逐渐扩散,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至少顾家明就没有。 这是不是编辑所说的「心悸」? 若没有顾家明,也许…… 约莫一个半小时的飞行,飞机已平稳的降落在有些空洞荒凉的澳门国际机场。 雷亚歆问了蓝又囡,确定两人要转的是同一班机飞北京后,主动的帮她提起随身行李,一前一后的走过漫长的路程,前往下一个登机口。 两人并不交谈,但蓝又囡心中却悸动不已,他的温柔是不着痕迹的,静静的打入她的心房。 因为上午的一场大雪,当两人抵达北京的上空时,已比预订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天色也暗沉了。 飞机终于突破重重云雾缓缓下降,蓝又囡望着窗外糖霜般薄簿的积雪,及跑道上色彩缤纷的指引小灯,她童心大起,惊喜的笑着对雷亚歆说:「好有圣诞节的气氛喔!」 虽然她知道,而且非常清楚已过了元旦。 雷亚歆微微一笑,「听说哈尔滨现在是零下三十五度。」 蓝又囡仍是笑,一脸满足的掏出编辑特地买给她御寒的「小白兔迷你暧包」,「没关系,我有暖暖包。」 两人抱着愉快的心情,拖着装满厚毛衣、羽毛衣……肴起来很壮观却一点都不重的行李,踏入去年十月一日才做用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准备再次转机前往遥远的目的地哈尔滨。 谁知前一刻还在赞扬中国大陆盖的新机场厕所有门不需要准备雨伞,机场内美轮美奂、设备新颖,占地宽广让人舒服时,飞机就出了状况。 「什么?不飞了!」蓝又囡震惊的瞪着一脸看起来就像大陆妳的柜台小姐,脑子完全因出乎意料之外而空白。 雷亚歆拉开她,自已跟板着脸的柜台小姐沟通了半天,了解状况后走向呆滞的蓝又囡解释道:「她说我们订的那班飞机囡为还停在昆明所以取消不飞,如果我们今天一定要走,可以等八点十分那班看看,也许有人临时不去,我们就有机位了。」 蓝又囡看看腕上的表,「那就等一下吧!反正都六点半多了。」 八点的班机照理说应该最晚七点半就入闸,柬摸西摸,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就再等等吧! 「呃……」雷亚歆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蓝又回看见他的表情,不禁心头发毛。 还有下文?别……千万别!通常下文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呃……八点十分那班大概要两点多才会飞到北京……」 果然,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蓝又囡愣了愣,瞄瞄玻璃门外飘着小雪的景致,「那……两点多我们一定会有机位吗?」 雷亚歆虽不愿,但也只能诫实的摇摇头,「不一定,我们是候补中的候补,而且……就算飞机准时按照误点估计两点多飞来了,可能也不会再飞哈尔滨。」 「我的老天爷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真是太神奇了!」蓝又囡也学会编辑那套了。 此时,两人都沉默了,很无力的坐在机场大厅内。 良久,蓝又囡摇头站起,拨通电话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已出发到哈尔滨机场等候的顾家明,顾家明只能干著急也无能为力,隔着几千公里远,谁也帮不上什么忙。 雷亚歆与蓝又囡的哀怨两人组有志一同的订了隔日最早的航班,并在机场附设的饭店柜台询问了一番,找了间离机场近的四星级饭店暂住一宿。 ☆ ☆ ☆ 一走出机场,虽已穿上羽绒大衣,蓝又囡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鼻水也跟着很不争气的流下。 「北京几度啊?」说完,蓝又囡又吸吸鼻子。 「才零下五度而已。」雷亚歆取下颈上的围巾,仔细的帮她围上包好。「好点了吗?」 蓝又囡开始有点后悔了,「零下五度就这么冷,那哈尔滨不就……哈啾!」 雷亚歆递上了面纸,不减幽默的个性,「不然怎么堆雪人?」 她揉揉发冻的耳朵,想戴上耳罩,却一时取不下羽毛手套,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雷亚歆默不作声地拔下自己的手套,取过耳罩,帮她戴上。 「谢谢。」蓝又回心悸的感觉益发明显,但她仍不愿承认。 「帽子戴起来比较不冷。」他边说,手也就动了起来,温柔的替她拉上外套的拉炼、戴上帽了,这才帮自已冻得有些僵的手套上手套。 为了掩饰心中的悸动,蓝又回向前垮了一大步,「有出租车!」脚却因地面的冰而打滑站不住。 雷亚歆快步搂抱住她的纤腰,免除她跌倒在地的惨状。「还好吗?」 「没事。」 虽没因路面结冰而滑跋,但蓝又囡着着实实吃了一惊,紧紧揪着雷亚歆的臂膀不敢放手,以免再来一次。 雷亚歆微微一笑,「抓好。」 两人坐上出租车后并没有交谈,但蓝又囡知道,和雷亚歆在一起的感觉是不同于顾家明的。 雷亚歆所带给她的温馨感,是顾家明从没给过她的。 下了有暖气的出租车再快步走进饭店内,短短几公尺的距离,一接触到干冷的空气,早被台湾温暖怡人气候宠坏的蓝又囡觉得整张脸既刺又痛,鼻子彷佛起不了作用,全仰赖嘴巴呼吸。 雷亚歆虽也有些不适应,但还可勉强接受,也不过才零下五度而已嘛!跟冰箱冷冻库差不多,就当在吃空气冰吧。 取出证件,向饭店柜台说明他们已订了两间房,但…… 「只剩一间双人房,要不要?」说完,眼尾飘向刚走进来的几只肥羊。 北京的大雪让很多航班都取消或延迟了,使得机场附近的饭店大爆满,柜台小姐的语气变差了,服务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 明明订房时一而再的确定绝对有房间,他们才选定这里的,谁知一到了饭店内,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而且还凶巴巴的,一副要就要,不要拉倒的后娘脸。 雷亚歆以眼神询问蓝又囡,一切全由地决定。 「要!」蓝又囡不假思索的说道。 好不容易进到这温暖的室内,她说什么也不想再出去受风寒吹袭。 用非常不划算的汇率拿美金换了人民币付房钱,蓝又囡暗暗算了下,这柜台小姐「a」了不少。 按着柜台小姐的指引,两人在二楼找到了他们今晚歇息的住房,一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即是位在正中央的双人床。 蓝又囡这才领悟到,他们孤男寡女要同床共枕一晚,而且,还是她决定的。 雷亚歆看出她的窘迫,微微一笑,毫无不悦之色的说道:「妳住这,我再去找别的饭店。」 蓝又回有丝感动,但外头的温度随着时间愈晚愈显寒冷,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受不了了,怎么能让他再往外跑呢?更何况,她……不忍心让他受冻。 「不用了。」语毕,蓝又囡又急忙补充说明:「外面太冷了,别出去了,反正就一晚,这间房还住得下。」 雷亚歆微微一笑,「饿不饿?」 折腾了一天,蓝又囡又累又倦,倒是不太饿,「还好。」 「妳先洗个热水澡,晚点我们再下去餐厅吃晚餐。」 冲了热呼呼的澡,蓝又囡精神了些,也不再囡先前的寒气而僵硬,倒是洗完了发才突然发现这间四星级饭店的浴室内竟无吹风机。草草擦了擦头发,包着毛巾便走了出来。 「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的。」雷亚歆关心的说。 「造边没有。」 蓝又囡拿起木梳梳顺了及腰的长发,再用毛巾擦擦,但效果并不好,发尾还是滴着水珠,她的衣背湿了一小片。 雷亚歆自行李中翻找出次风机,插上了电,以弱风轻轻为她吹干。 小小的动作让蓝又囡心底很具受用,心头暖呼呼的。 「好了。」看着镜中未施脂粉却如出水芙蓉般娇艳的蓝又囡,他不自主的轻吻了下她的额。 蓝又囡似是被突然窜出的电流电到,脸微红,娇羞的低头不语。 「对不起。」雷亚歆觉得自己造次了。 蓝又囡摇摇头,不敢说出自己很喜欢他这样的触碰,生平第一次,她突然懂了小情人的甜蜜滋味。 雷亚歆套上薄外套,「去吃晚餐好吗?」 「嗯。」 ☆ ☆ ☆ 到饭店附属的餐厅用餐,两人叫了四茉一汤,边吃边聊天,原有的隔阂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等等,我还不知道妳的名字。」雷亚歆替蓝又囡舀了碗热汤。 「蓝又囡。」她大方的说。 雷亚歆想了想,「怎么写?」 蓝又囡以手指在桌面写着,边写边解释:「因为的因,把中间的大改成女。」 「好特别的字,很少人用。」 蓝又囡笑笑,「我父亲说,是从『又名了一个女生』的字义拆来的。」 提及伤心处,她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聪明如雷亚歆马上联想到,「乳名也是这样来的?」 蓝又囡颔首,颇为赞赏的说:「你是第一个猜出关联的。」 雷亚歆笑笑,「这并不难猜。」 「不过,请别叫我小加。」蓝又囡先声明。 她痛恨这个名字,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是多余的。 雷亚歆豪爽的点头,「好,我不叫。」 每个人都会有一点心绪、特别介意之事,这点他懂的。 尤其是上次听到她哭诉的那些话,聪敏的雷亚歆隐约猜测得出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 「对了,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哈尔滨玩?」蓝又困难掩好奇。 怎么会有人想去……那种地方玩?也太……另类了些吧! 「讲到这个我就一肚子火……」 雷亚歆把前因给说了,蓝又囡笑得直喊肚子痛,怎么也停不了。 两人边吃边聊,雷亚歆说学逗唱样样都来,一顿晚餐吃到餐厅打烊才依依不舍的结束。 ☆ ☆ ☆ 愉快的时间过去后,两人回到房间内,瞪着醒目的双人床,蓝又囡顿时变得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雷亚歆走进浴室洗澡,留下她继续瞪着床。 「这……这怎么睡啊?」蓝又囡喃喃自语。 他睡床,她睡地毯? 不行,她的腰骨受不了太硬的地方,否则会疼上一整天。 那……他睡地毯,她睡床? 也不行,她亲眼见过很多大陆人无论有钱与否、无论教育程度高低,统统都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咳一声……然后一大口痰吐在地毯上……这种恶心得要命的地毯怎么能睡人呢? 还是……嗯……这个…… 正在彷徨之时,宙亚歆已洗好了澡,穿著长袖衣裤出来了,径自走向梳妆台前打开吹风机,吹干湿发。 「呃……你……」 雷亚歆心思何等的细腻,岂会不知道蓝又囡在想些什么,遂开口说道:「妳累就先睡吧。丢个枕头给我,我睡地上。」 「地毯好脏。」蓝又回脱口而出,却在话说出口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雷亚歆的短发也干了,转过身,眼底藏着笑,却一脸正经的说:「那我睡哪儿?浴缸吗?」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老爱开玩笑,开到最后,不管他说什么,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蓝又囡的困窘囡他玩笑似的话消失无蹦了,「那怎么行?你要我整晚都不成去洗手间吗?」 「妳把浴帘拉上不就打了?」雷亚歆笑嘻嘻的。 她又好气又好笑,朝雷亚歆去了颗枕头,「那种透明的浴帘有位跟没拉有什么差别?」 雷亚歆接住了枕头,「当然有差!」 「还不都看得到!」她并不认同。 雷亚歆嘻皮笑脸的说:「看起来会比较具有朦胧美喔!」 「去!」 雷亚歆敛起笑容,正色地看着她,「妳放心的睡,我不会做出不该做的事。」 蓝又囡知道,因为上次她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在那样的情形下,雷亚歆都没动她,这不是每个男人都做得到的事。 才刚升起一抹感动,又被雷亚歆接下来的话给硬生生搞不见。 「不过,妳也得控制一下自己,别看我帅就趁我睡着非礼我,明天早上我还得提早醒来哭着要妳负责,以免赶不上飞机。」 蓝又囡忍不住笑出声来,再朝他扔颗枕头,「去妳的!」 「好了好了,不玩了。」他漫眨着眼扮鬼脸,一手拿一颗枕头走向床边,「妳习惯睡哪一边?」 蓝又囡想了想,「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她入睡跟醒来的位置常常是完全不同的,睡哪一边好象都一样。 「就左边右边两个选择,很难回答吗?」雷亚歆倏地瞪大了眼,指着蓝又囡,「妳妳妳……妳该不会是要硬正中央吧!那我睡哪儿?」 「随便啦,左右都一样。」她娇睨一眼,这人没一刻正经的。 「好吧,那妳睡右边。」雷亚歆取过枕头摆放好,自橱柜中拉出条厚棉被,自己先行钻了进去,舒舒服服的躺好,拍拍另一侧的空位。「乖,来睡觉,小朋友要早睡早起才会身体好……要不要我唱催眠曲给妳听?」 「不用了!」蓝又囡啼笑皆非,松开扎起的发,背对着他躺下。 第四章 事实证明,蓝又囡的睡相果然很好──只是禁不起时间的考验。 蓝又囡刚躺下时与雷亚歆至少保持三十公分的距离,睡着后十分钟,自动循着热度,窝到他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还不停的磨蹭。 雷亚歆抓抓头,看着睡得正香甜的蓝又囡,不忍心唤醒她,又无法将她推回原处,只能这样让她抱着。 当天色微亮时,蓝又囡便被先醒来的雷亚歆唤醒,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状似无辜的说了句:「什么?」然后眼皮如有千斤垂般的阖起。 雷亚歆擒着笑,「小猪,再不起来,飞机可是不等人的。」 他说话的热气呵在脸上,蓝又囡瞬间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的不是她心爱的小叮当玩偶,而是雷亚歆。 她倏地跳起,丢下一句,「我去洗脸。」钻进浴室,脸红得像可乐瓶般。 趁着蓝又囡盛洗的时间,雷亚歆迅速的换好衣裤,行李也打包好了。 蓝又囡草草洗了脸,等脸上的红晕退减才踏出浴室。 雷亚歆也不多啰唆,「我叫了车,六点半出发。」 她看看腕上的表,拿了衣物便又钻进浴室换,然后快速的收好行李,跟着雷亚歆出发了。 ☆ ☆ ☆ 雷亚歆和蓝又囡很顺利的划位入闸,就只等着登机。 一切顺畅得让人怀疑,很难将前一晚对新机场的不愉快经验与今日做联想,根本无法相信是同一个地方。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逼近了登机牌上所行的时刻,蓝又囡却高兴不起来,一颗心渐渐往下沉。 到了哈尔滨,他们就耍分道扬镳了。 今后,他有他的生活,她也有她的日子,两人问没有交集,也将不再有机会这样子聚首了。 雷亚歆轻捏捏她的手,微微的笑着,温柔的说:「回到台湾后,有空也可以找我喝杯咖啡。」 蓝又回点点头,不由衷的笑笑。「我会的。」 还会吗? 她知道答案,自己是个有男朋友的人,顾家明与顾母都待她太好了,她连想到「分手」两字都觉得愧对他们。 离别时分总是令人哀伤的,但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表露出来,看似潇洒不在意,真相却是相反。 「妳放心,咖啡我会请妳的。」雷亚歆顽皮的眨着眼。 蓝又囡哭笑不得,「喝杯咖啡的钱我还有,不用你请!」 无情的时间仍继续走着,登机口出现了几个人影,蓝又囡轻抬起头,望着他深情的眼眸,与他相牵的手握得更紧了,心中悸动的感觉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已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可以诚实的面对自已的感觉,可以任性的不顾一切,可以不去管会不会伤害他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追寻所受。 可惜,她不是。 她已二十六岁了,还有个认识十余年、好得无可挑剔的男朋友,好到她不忍心做出任何会伤害他的事。 「搭乘1603号班机飞往哈尔滨的先生、女士们,我们很抱歉的向您宣布,因为怡尔滨天候的关系,飞机暂时无法起飞,我们将为您安排宾解休息。若有进一步的消息,将再随时为您广播,谢谢。」 候机窒内不约而同地传出一声声长叹,唯独蓝又囡与雷亚歆,反倒因为这消息而露出惊喜的笑颜。 「飞机又误点了。」蓝又囡细声说着,明亮的大眼晴闪烁着熠熠光芒,完全看不出一丝不快。 雷亚歆侧着头,嘴角微微扬起,「不知道又要误点几天。」 即使没有明天,能再多相守一分一秒,对他们来说,也是好的。 跟着地勤空服员走出机场,挤上破旧的公车,生了半个多小时抵达宾馆,雷亚歆与蓝又囡的手始终紧握着,彷佛一松开便再也寻不回。 ☆ ☆ ☆ 拿着空服员分配的钥匙,一进房关上门,雷亚歆便冲动的搂抱住蓝又囡,脸颊贴着她盘起的长发,所有的不舍尽在不言中。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贪心的想要她未来的每一天。 全天下的有情人都是一样的贪心,只差有没有说出口而已。 *在雷亚歆厚实的胸口,蓝又回怎么也无法违背心意地推开他。闭上眼,静静的窝在他的胸膛,紧紧的环住他的腰际,她多么盼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不动,让他们就这么依偎到永久。 雷亚歆心中一悸,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脸颊,「我该怎么办才好?妳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蓝又囡好象被电流触动而颤了颤,情生意动,她扬起头,踮起脚尖,轻轻的点了下他的唇瓣,「我也不知道。」 她清楚的明白,不单单是他一个人有感觉,她也一样,一样为心中翻腾的浪潮而彷徨不安。 愈是在乎,就愈是怕失去,他们虽不愿将话说出口,却在不言不语间,彼此心知肚明两人都陷下去了。 雷亚歆深深的吻住了她微启的朱唇,细细品味着她嘴里的香甜,她生涩却投入的反应着,让他更不舍得放开。 雷亚歆温柔的吻像是有魔力一般,蓝又囡不禁微感晕眩,身子也软绵绵的倒向他,只能本能的响应他的热情,任由他掠取口中的芬芳。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雷亚歆低哑的问。 蓝又囡抚住他的唇,「没有人知道。」 他再次攫住她的唇瓣,轻轻的吸吮,她也努力的响应着他的吻。 亲吻渐渐的不能满足他们了,雷亚歆柔情的注视着蓝又回,替她脱去大衣,轻吻了吻她的耳鬓,吸吮着她如珠贝的耳垂。 蓝又囡迫切的褪去了雷亚歆的羽绒衣,毫不保留的贴在他身上,柔软的酥胸紧紧的*着他,搂着他的颈项,献上灼热的唇。 她什么也管不了,只想顺从心意──她……想要他。 雷亚歆忽地移开了唇,不断深呼吸着,他不敢保证再这样下去,他还能把持得住不去碰她。 蓝又囡也松开了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明亮的双眸注视着他,而后几不可见的淡淡 一笑,拔下发替,甩甩头,黑发如瀑的披散开来。 她脱去了上衣,上半身仅存一件胸衣,也裹着丰满傲人的圆润。 她懂得雷亚歆的心思,他是个正人君子,不想要霸王硬上弓。 但他不知道,她也想要与他更接近。 雷亚歆的眼眸变得混浊黯淡,呼吸也逐渐急促,他的视线移上她的黑眸,沙哑着嗓音,「囡……」 蓝又囡拉着他的手退后几步,坐在床上,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前,让他感受自己一样撼动的心。 雷亚歆俯身,手指滑过她凝脂般的肩,捧着她坚定却难掩羞涩的脸,深深的吻上她的唇后,缓缓的下移,一路上烙下了紫红色的痕迹…… 她知道,他们都有着相同的渴望,渴望能够更亲密,渴望能够拥有彼此直到世界末日。 就在雷亚歆腰下缓缓使劲要进入蓝又囡时,很杀风景的电话铃声如雷般响起。 两人对看一眼,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很不想接听,但又怕是什么重要事,最后雷亚歆还是按起了电话。 「飞机要起飞啦!车子在外面等,你们快下来吧!」 柜台服务生北京腔的清亮嗓音分贝极高,虽没拿话筒,蓝又囡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挂上了话筒,雷亚歆枕在蓝又囡柔软的胸口,戏谑的说道:「好不容易才刚脱光又要我们穿上。」 她忍着不笑出声,抚抚他的头,学着早上他对她说的,「小猪。快起来吧,飞机可是不等人的喔!」 ☆ ☆ ☆ 哈尔滨的大雪终于停了,清理过跑道后,关闭的机场重新开敞。 雷亚歆与蓝又囡一行人又搭乘航空公司准备的巴士回到北京首都机场。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该如何办理重新登机的手续,一群人就这么被赶下公车,像无头苍蝇般到处询问,服务台说问航空公司,航空公司说间售票口,售票口说问通关处……把他们当皮球踢来踢去,就是没人能确实的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当机场亲善大使臭着脸要他们去找航空公司时,蓝又囡再好的脾气也爆发了,指着亲善大使的鼻子,「你们这算什么鬼国际机场?一个推一个,要我们像神经病似的拖着行李跑来跑去……」看了看亲善大使胸口别的名牌,「妳叫邱红是吧!妳去给我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十分钟内没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我直接请李书记过来解决,到时候……哼!我看妳可以准备找新工作了。」 亲善大使的晚娘脸孔在听到「书记」两字后瞬间变得和善,必恭必敬的请他们先坐着等会儿,飞也似的跑开了。 雷亚歆忍不住问:「妳认识什么大官吗?」 「不认识。」 「那……那个什么『李书记』是?」 「我掰的。」蓝又囡耸耸肩,「我们编辑教我的,她说这边欺善怕恶,最怕有背景的人。」 没想到居然用得上,而且还挺好用的。嘻! 雷亚歆哈哈大笑,捏捏她的鼻尖,「妳喔!」 蓝又囡伸伸舌头,皱着鼻子,「管他的,有用就好。」 事实证明蓝又囡的方法的确有效,两分钟后马上有人跑过来帮他们提行李,直接通关入闸,行李也不用检查,还上了本来不该他们坐的班机前往哈尔滨,原先客满的头等舱硬是挤出两个位置给他们,更有空姐格外殷勤的服务。 飞机起飞了,一个小时又四十分钟的飞行,蓝又囡始终*在雷亚歆宽厚的肩上,享受这最后的时光。 两人不再开口,溢满了浓情的两双眼睛却说明了一切。 他们不谈将来,囡为彼此都隐约知道,他们没有明天。 第五章 经过一番波折,雷亚歆与蓝又囡总算到了放眼望去全是白雪,让这两个在台湾长大从未看过雪的人感动莫名的哈尔滨。 离别时分,两人的不舍全写在脸上,两只手紧紧握着,一步步走出规模不大的国际机场。 他们心中是多么希望这段路是遥无止尽的,只要握着彼此的手一起走下去,再远也甘之如饴。 取了托运的大件行李走出机场,蓝又囡左右张望着顾家明的身影,却遍寻不着。 拨了通行动电话给他,意外得知顾家明服务的工厂前晚发生大火而赶回去处理,火势虽然控制住,但仍有后续问题需解泱走不开,抱歉的要她自行叫出租车前去。 凝视着雷亚歆,蓝又囡抿抿唇,「我要走了。」 「我陪妳去。」雷亚歆既不放心约四百公里的路程让她一个人走,也不愿就这样说再见。 蓝又囡点点头,她亦不舍得就此分别。 五点,天已黑,太阳下山了,天气更显得寒冷。 讨价还价后包了辆看起来还算新的回头车,他们先去当地著名的国家一级酒店吃了如神户牛排般脂肪分部均匀,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肥牛涮涮锅。饱餐一顿后,才出发前往四百公里外,听说不太进步且比哈尔滨更冷的小小勃利县。 白天零下约二十多度的低温,幸好车上有暖气,脱下厚外套的两人市不觉得寒冷,只觉皮肤有些不适应这般干燥的气候。 通过完全没有交通秩序可言且塞车塞得离谱的哈尔滨市区,终于上了还没台湾省道宽、仅有两线还没有分隔岛的高速公路,路边净是两公尺高的积雪,路面也有些未清干净的雪,甚至结成了薄薄一层冰,虽然路上车辆不多,却囡路滑,车速一直都快不起来。 老经验的出租车司机对路滑很有一套,他耸耸肩,很自豪的说,只要别开太快,也别煞车煞得太急,小心避开整片的结冰,尽量走在那少数没结冰的路上,即使是逆向行驶……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话虽如此,没有照明设备的高速公路上仍可看见不少险些栽下无围栏的悬崖、突然停在路旁的手驴车──别怀疑,高速公路旁也有住家的,看到小毛驴一点都不稀奇。以及因打滑而一百八十度旋转,卡在积雪中动弹不得的车子。雷亚歆与蓝又囡胆战心惊,觉得这景象比任何恐怖片都可怕。 真吓人啊! 一个小时过去,天色完全暗了,夜晚的哈尔滨寒风阵阵,不时刮起一大坨雪重重打在驾驶座前的整片玻璃上,剎那间完全看不清前方。雷亚歆与蓝又囡的心都漏跳一拍,险些喘不过气来。 才刚开始渐渐习惯这险恶的驾驶环境,不再被莫名真妙出现又没开大灯的卡车吓到,却听见司机喃喃自语…… 「怪了,这车的温度怎的愈来愈低呢?」 略通机械的雷亚歆一听,胸口不禁有些毛毛的,不安的探出头瞄瞄仪表板,显示温度的指针停在最低处,无论司机怎么踩油门也不上扬。 「怎么了?」见到雷亚歆攒着眉,蓝又囡低声问。 他定住心神,不将心慌表露出来,一如往常的温柔询问:「妳的围巾、手套、毛线帽那些呢?」 「后车厢。怎么了?」蓝又囡抬起头来。 雷亚歆暗叫声糟,但仍保持镇定,「除了羽毛衣,妳身上还有什么保暖物品?」 「我有暖暧包啊!」蓝又囡天真的笑道,还没察觉异状。 「一个能用多久?」 蓝又囡想了想,「好象是十二个小时。你要吗?我身上有……三、四片的样子,听说还满暧的。」 但绝对,绝对不是在零下三十多度时。 「妳先收好,放在口袋里,如果要用也好拿。」 见蓝又囡乖乖的做了,雷亚歆再次探头看看仪表板,温度依然没有回升的现象,一个小时前才加满的油也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温暖的车内渐渐有些凉意了,暖气也变弱了。 龟速行走的车子忽然打滑,后轮卡在雪内动不了。 雷亚歆急忙穿上外套,下去推车。 门迅速的一开一关,夹带雪的强风还是灌进车内,蓝又囡打了个冷颤,匆匆穿上羽绒衣,手缩在袖子内。 使劲的推了会儿,轮胎终于离开了雪堆,雷亚歆快步上车,脸已冻得有些僵,手也成了紫色了。 但他最忧心的是刚才所见到的景象,车底、排气管等全都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冰雪,无怪乎温度上不来。 彷佛印证了先人的智能,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无三不成礼,无四无诚意」。 第一次打滑后,雷亚歆又下去推了几次车,即使戴上了帽子、手套,这样的装备在夜晚零下三十度左右还有疾风的状态下根本不管用,冻得他牙齿频频打颤,证明登山用品店的小姐说谎骗人,居然夸下海口,说就算去南极,只要穿上他们卖的羽毛衣,也会热得满身大汗想吃冰淇淋。 虽然雪早停了,但强风吹拂,把堆高的雪次向原先已清理好的道路,车行益发的缓慢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才走了不到二十公里,车子囡温度太低而熄火了数次,车内的暖气完全停摆,起不了任何作用,内外玻璃全结上了霜,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司机一手开着车,另一手拿着录音带熟稔的刮着,勉为其难地跟着前面车辆屁股的灯光继续前进。 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雷亚歆及蓝又囡闻声,全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疾疙瘩,很想拿两块棉花塞在耳朵。 蓝又囡这时才隐约觉得不对劲,脚底逼人的寒意让她包在软质长靴内还穿了羊毛厚长袜的脚丫子冻僵了。 雷亚歆见蓝又囡整个人缩成一团,长手一句,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彼此互相取暧。 蓝又囡不由得战栗着,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能*在雷亚歆的胸口,让他紧紧抱着,脑部失去了运转的功能,成了一团浆糊。 「好冷……」 「抱着我。」 寒意袭人,蓝又困难抵酷寒,渐呈昏睡,雷亚歆怕她一睡便再也醒不来,每隔一会儿就摇摇她,听到她发出声音,才放心的让她再睡一会儿。 司机看车况愈来愈糟。说什么也得开到收费站,至少有个地方能取取暖,暂时歇息一下,不至于闹出冻死人的新闻。 加足马力,重重踩下油门,车子几乎是不煞车的开着,能*收费站多近算多近了,总比卡在黑压压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多了。 努力的在雪地上惊心动魄飚车近两个小时,油箱就快见底了,所幸收费站也近在眼前。 司机与收费站人员情商一番,获得同意让他们进去取暖及打电话求救后,便将车子停在马路中央,径自下车冲进收费站内。 雷亚歆唤醒蓝又囡,替她戴上帽子,束紧脖子处、及袖口,以免风全钻进大衣内。郑重叮嘱道:「抓紧我,知道吗?」 蓝又回重重的点头,但车门一开,收费站外空旷的强风更是令人怯步,她已冻得不知东南西北,只知道跟着雷亚歆走准没错。 也不知道为什么,高速公路窄得不敷使用,收费站却宽阔得不得了,台湾、哈尔滨都一样。 疾风强劲得将蓝又囡吹移一大步,她吓得尖叫,「啊!」 雷亚歆慌忙的拉住她,然后紧紧搂着她的肩,一步步小心的走向收费站的小小屋子内,以防滑倒在雪堆中。 终于进到温暖的收费站里,蓝又囡一看,这不到三张书桌大的小房子内除了她、雷亚歆与司机外,尚有四名收费员,挤得一群人连动都不能动。 雷亚歆让蓝又囡坐在暖炉前仅剩的一张椅子上,替她解开外套拉炼,检视她是否无恙。 人在虚弱时总是显得特别的无助,蓝又囡抱着雷亚歆的腰,*在他的腹上,「亚歆……」 雷亚歆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有我在,别怕。」 但雷亚歆心中其实亦有不安,活到三十岁了,他第一次发觉原来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的大,而人是如此的渺小、不堪一击。 蓝又回苦笑,「我再也不会说杰克是白痴了。」 看电影「铁达尼号」时,她一直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杰克怎么会死呢?海面的浮板一堆,捡几块抱着也能支撑住他的重量。再不然整片海都是浮尸,死抓着一个不放也不至于会结冰沉没啊! 但……当自已亲身体验夜晚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时,蓝又囡才发现,她根本就冻僵了,僵得连动都不想动,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完全丧失了抵抗骇人寒意的能力。 两人似是心灵相通,雷亚歆苦笑两声,接着说:「我们还没泡在海里咧!」 他们至少都穿著羽绒大衣抵御寒冷,光自车上走进收费站小屋短短的十多公尺,冰雪被强风吹进鞋内,他们就已冻得快受不了,若泡在满是冰块的水里……天!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很无奈的微笑,继而搂抱着彼此。 进到小屋内才刚驱走寒意,受不了拥挤的收费员便开口赶人了,要他们到两百公尺外的宿舍,以免妨碍他们工作——其实是要玩扑克牌。 蓝又囡心慌的望向雷亚歆,只见他脸上挂起了个让她心安的笑,帮她将大衣穿好,牵着她的手向外走。 不长的路程,蓝又囡数度差点被风吹走,幸而有雷亚歆在。 到后来,他索性勾着她的肩膀,替她挡去强风。 当再次进到虽不太温暖但至少有一点点暖气、而且没有强风的屋内,蓝又囡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坐在大厅循环暖气设备旁,她细嫩的脸颊早冻得发麻,鼻子也了。 「好……冷……」她不由得战栗着。 「这里有暖气,妳*到我旁边坐着,等会儿就不冷了。」 雷亚歆脱下大衣,揉揉直发疼的耳朵,隐约知道冻伤了,但他不敢说,以免吓着了已受惊的蓝又囡。 蓝又回*在雷亚歆的肩上,又冷又累,不到片刻,她再度睡去。 抱着熟睡的蓝又囡,雷亚歆被感染了睡意,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昏昏沉沉的入睡了。 半夜三点多,零下三十七度,天色依然晦暗不明,强风疾疾吹拂…… 「车来了。」司机拍拍雷亚歆。 雷亚歆搂着蓝又囡的肩满心期待的走出,见到的却是一辆看起来随时会解体的中型货车,车后绑着粗重的大麻绳,与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相连。 仓皇的挤上货车,门却怎么也关不拢,货车司机使劲的一甩,车窗应声裂成碎片,雷亚歆迅速的挡着不让碎片伤了蓝又囡。 眼见货车车窗灌进令人刺痛的寒风,雷亚歆暗叹口气,搂着蓝又囡走回无暖气的出租车,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已结冰的车门打开。 坐入车内,关上了车门,却还是有冷风钻入。 雷亚歆再也笑不出来了,这里离目的地尚有一百多公里远,他怕蓝又囡瘦弱的身子撑不下去,紧紧地拥着她,让她倒卧在他的怀中,冻得没有知觉的双脚缩起,他以自已的腿夹住她的。 蓝又囡取出暖暖包,死命的搓了搓,却似乎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她懊恼的咬着唇,「怎么不热?怎么会不热?」 雷亚歆拿过来,用力的搓了几下,将暖暖包又塞入蓝又回手中,帮她拍袖口束紧,「应该会有用的,等会儿看看。」 其实雷亚歆自己也没有把握。 过了一下子,包在羽绒衣内的暖暖包果真开始发热了,蓝又囡紧紧的握着,汲取它散发出的热度。 司机此刻终于将大麻绳绑紧,上了车,跟着前车的尾灯转动方向盘,并不时得拿打火机烧烧玻璃上的结霜,才能见着前方路况。 没有暖气的车内,事实上与车外的温度是一样低的,唯一的差别是车外有刺入心底的寒风,车内只有些些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冷风。 蓝又囡再也忍不住地哭了,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跟我一起困在这儿了……」 雷亚歆吻吻她的额,「我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人逼我。」 从未体验过长时间可怕的低温,蓝又囡早已无法抵抗透进体内的寒冷,她不住的打颤,渐渐模糊的意识让她觉得自己就将死去。 此时此刻,蓝又囡不再矜持,坦然道出她内心深处原木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口的话:「其实……其实我很喜欢你……」 雷亚歆点点头,能亲耳听到蓝又囡对他的感觉,他死而无憾。 「我也很喜欢妳。」 「有些话……如果我不说……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雷亚歆刷白了脸,快速的捂住她的口,「妳会有机会的,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相处,我现在不要听。」 蓝又囡却哭得更厉害了,「你不用骗我……不用骗我了……我自己知道……我撑不了多久……」 「别胡说八道!妳还可以撑下去,妳可以的!」听到蓝又囡失去求生意志的话语,雷亚歆的心慌得无法言语。 蓝又囡微微扬了扬嘴角,「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在小说里写的那种……心动的感觉……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我的心麻木不仁,而是没有碰到你……」 雷亚歆只能紧紧的拥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怕!他害怕她就这样在他怀中渐渐失去了生命。 那种恐惧是他未曾有过的,他的心乱得失去了方向。 「我很希望下辈子……老天爷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再遇到你……换我……换我来对你好……好不好?」 「好,我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听到雷亚歆的话,蓝又囡*在他的肩膀,体内的动力彷佛全消失殆尽了,一阵无力 感侵袭,她虚弱的闭上-眼,但嘴角还擒着浅浅的笑意一种被爱的女人才会展露的幸福笑容。 雷亚歆惊惶的摇着蓝又囡,「妳不可以死!我不准妳死!」 蓝又囡想笑,却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望着雷亚歆,轻描淡写的说:「人都会死,只是迟早的事。」 雷亚歆想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才愕然发现,泪水还来不及滑落,便在她脸上结成了细细的冰。 天!这究竟是零下几度?他快速的掏出她口袋内剩余的三个暧暖包,拆开包装,用力搓了搓,一个放在她毛衣与羊毛卫生衣中,另外两个分别塞进她的靴子内,温暖她冰冷的双足。 记得年幼时曾听老人家说过,只要脚暧了,身体也会暖。 他不知道这番话是否属实,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惜一切办法,他绝不要蓝又囡活生生冻死。 他吻住她冰凉的唇,「不管妳会不会嫁给我,不管我们将来还会不会在一起,也不管妳究竟会选择谁……妳都不可以死……至少不是现在……妳还要继续活着,妳还要当最漂亮的新娘子……当最美丽的妈妈……当最有韵味的奶奶,………我不准妳死!」 他们的脸颊相贴着,他因她脸上过低的温度而心惊,再这么下去,只怕她……这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能保护她? 雷亚歆慌乱无措的摇晃着她大喊:「囡囡!妳听到没有?我不准!我不准妳现在……我不准!」 蓝又闵头昏昏脑钝钝,抑制不住逼入心底的凉意,不由自主的进入半昏迷的状态,抽抽噎噎的发出梦呓,「我是多余的……我碍了大家的眼.………我是多余的……」 雷亚歆的心漏跳一拍,惊惶失措的大喊:「囡囡!」 蓝又回彷佛听见了雷亚歆发自心底的吶喊,幽幽转醒,艰难的睁眼望着他,「我是多余的吗?」 「妳不是!妳绝对不是!在我心中,妳绝对不会是多余的!」他拚命摇头,坚定的否认她绝望的话语。 蓝又囡微微一笑,她听见了,但她还想再听他说,「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想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不是也是多余的?」 「不,在我心目中,妳绝对不是多余的。」瞅着蓝又囡美丽的黑眸,雷亚歆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 蓝又囡笑了,满怀幸福的笑了,「谢谢你。」 雷亚歆紧紧抱着她,直视她的眼,「答应我,无论如何妳一定要撑下去,好不好?」 蓝又囡重重的点头,像是种承诺,「我会撑下去的……囡为……我还要当你最漂亮的新娘子。」 雷亚歆用力的附和,「对,妳还要当我最漂亮的新娘子,妳一定要撑下去,我要让妳过最最幸福的日子,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蓝又囡轻轻的微笑,*在他的怀中撒娇,「你说的喔!你要对我很好,我才要嫁给你。」 「妳放心,我会对妳很好很好,让妳逼我娶妳。」 第六章 凭着对雷亚歆的承诺,蓝又囡咬紧牙关硬撑到了拥有三十六万人口的勃利县,却已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雷亚歆用力端了几次才将结冰的车门踹开,斯文俊朗的顾家明听到消息,立刻自还冒着烟雾的工厂跑出,略过雷亚歆,扶着全身发软的蓝又回下车。 蓝又囡望了一眼似乎永无止尽的白茫茫雪地,苦笑了下,「我再也不要看到雪了。」 从哈尔滨到勃利县约四百公里的路途,他们足足走了十二个小时,其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没有暖气的零下三十多度中度过。 顾家明见着女友冻得不成人形,颇为心疼,受宠的说:「先到屋子里取暖,喝点姜汤。」 雷亚歆与顾家明一人搀着一边,扶着蓝又囡穿过为了防寒而造的两道门,一进到充满暖气、至少还有零土十多度的屋内,对在零下三、四十度待了四个多小时的两人来说,有如世外桃源。 顾家明唤人端来姜汤,自己又跑了出去,与消防队的人员商谈。 他们捧着热姜汤细细啜饮着,身上覆盖着电毯,这才渐渐驱走寒意。 喝下了大半杯的热姜汤,雷亚歆脱去表面结冰的大衣,苦笑了下,再褪去亦结了冰的鞋袜,一双脚早冻得发红、又痛又麻,无法动作。 蓝又囡瞪大了眼,「怎么冻得这么红!」 雷亚歆微微笑,戏护的说道:「像不像德国猪脚?」 蓝又囡白了雷亚歆一眼,迅速翻找皮包内买保养品送的试用品,想替他擦点乳液按摩一下,促进血液循环,但这一看才发现竟连乳液、化妆水、洗面奶等地全都结成冰了。 「想不想吃棒冰?」蓝又囡忍不住苦笑,递上结成冰的乳液瓶。 「不要不要不要,我再也不吃冰了,妳自己吃吧。」雷亚歆也笑。 蓝又囡瞄了眼结冰的双层玻璃,打了个冷颤,「我也不吃冰了。」 这种可怕的经验,一次就够了。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推门而入的顾家明微笑着问。 「没什么。」雷亚歆与蓝又囡异口同声地回答。 向来英式作风、含蓄有礼的顾家明见他们不想说也没多问,「小加,先去洗个热水澡,吃颗感冒药,然后睡一会儿。」 看到顾家明一如以往十余载的体贴关心,蓝又回不知道该如何将她与雷亚歆的两情相悦说出口,只能点头接过毛巾。「谢谢。」 就是因为顾家明太好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连拒绝都觉得愧疚,更何况是她……爱上另一个男人。 雷亚歆站起来与顾家明寒暄几句后说道:「那我先回哈尔滨了。」 蓝又囡歉意极深的望着雷亚歆,她很不希望他走,却又无法坦白告诉顾家明。 穿上烘干了的鞋袜,雷亚歆挤出个笑容,「祝妳在这玩得愉快。」 他何尝不明白蓝又囡的左右为难呢?每个人身上都有羁绊,尤其年纪渐长,羁绊更深重,有很多事不能任意妄为,任性的要如何便如何,即使是感情,也有很多的包袱在,难以如己所愿。 也因为他懂,所以他益发无法去要求蓝又囡给他任何的承诺,一切都只能让她自己去做最后的决定。 目送雷亚歆坐上车离开,看着愈来愈小的车子,蓝又囡的心空荡荡的,彷佛少了个很重要的东西。 才刚离开,她……已经开始想他了。 ☆ ☆ ☆ 回到哈尔滨,雷亚歆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上下忽冷忽热,他自已知道应该是发烧了。 拖着头重脚轻的身子,他找了间诊所,深知自己难得生病的身体这次真的是受了风寒,非看医生不可。 岂料蒙古医生随口问了几句病征,便打发他去对面药局拿药,他拿着成药苦笑,这跟没看医生有什么差别? 虽没胃口,雷亚歆还是硬逼自己吃了碗热粥,吞下两颗感冒药,裹着不知道到底干不干净的棉被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睡得满身大汗,烧也退下了,雷亚歆苦笑,真不知道是那两颗成药的效果好,还是那碗热粥加休息管用。 黏答答的一身汗实在难受,雷亚歆冲了个澡,突然觉得耳朵痛得不得了,连碰都碰不得,一照镜子,这才发现耳骨冻出了大水泡,看起来恶心得不得了,不知情者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他得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皮肤病。 小心翼翼的穿上衣服,对着镜子替耳朵土点药,看样子这大水泡没个三、五天是好不了的。 再次的苦笑,随意吃碗面,吞了两颗药,昏昏沉沉地倒在舒服的床上,他不由得想起了蓝又囡。 她没冻着吧! ☆ ☆ ☆ 零下二十度都算高温的勃利县,蓝又囡怎么也习惯不了,几乎整日都躲在温暖的屋内,宁可打打计算机、看看影碟、玩玩踩地雷,说什么也不肯出门。 东北的冬天天黑得早,自傍晚太阳下山前后便开始显得寒冷,天黑后更是冻得惊人,就连土生土长的东北人都不愿在晚上出外游荡。 顾家明身为厂长,每日忙完工厂内琐碎之事下班均已是五点多,太阳也下山了,想带蓝又囡到街上走走,她怕冷,打死地不从。 真的是一次就冻怕了。 一个星期后,在蓝又囡的坚持下,顾家明替她买了前往哈尔滨的「火车票」──因为她说什么也不肯再包出租车,并订了回台湾的机票,拎着行李,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温暖的家。 只是…… 「什么?又不飞!」 这次是北京大雪,飞机无法降落,整座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关闭。 此趟旅程只要一碰上大陆民航,不是非常不准时就是干脆不飞,而且态度之差劲,把蓝又囡气得说不出话来,暗自发誓再也不到大陆玩。 找了饭店暂时住下,只盼着北京大雪快快停止,好让她快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但…… 「还是不飞?!」 蓝又囡真的觉得很无力,机场一连关闭了数日,一会儿是北京大雪,一会儿是哈尔滨大雪,她连想走都走不了,除非自己愿意去搭乘两天一夜的特快火车,或是坐那种天知道民国几年才会到达的破巴士,才有办法上北京。 在饭店内窝了三天,蓝又囡再也受不了,趁着白天,据说是难得的温暧天气,可也有零下二十度左右,套上一件件保暖的衣裤,还在每个口袋里都塞了个其实不太管用但具有心理作用的暖暧包,再穿上羽毛衣,做好万全的防寒措施,鼓起勇气,近半个月来第一次走出房门到街上逛逛。 平心而论,哈尔滨还算是个热闹的城市,比她想象的热闹一千倍,不过,当然不比不夜城似的台湾,但也有台湾的小都市风貌,像嘉义、花东之类的,只不过百货公司六点就休息。 蓝又囡到百货公司内耗时间,逛了几间规模都不大的商场后,她走到街上,视线被远方的「冰雪展」三字吸引住。 他……是来看冰雕的。 蓝又囡露出这一个多星期以来难得见到的笑意,穿过了完全无交通秩序可言的马路,买了张票,缓步走进以松花江结冰后挖掘出的冰块雕塑而成的小世界。 才进到里头不到三分钟,蓝又囡的脸已发僵发痛,袭人的阵阵寒意扑鼻,冷得她鼻水直流却不自觉,全身上下唯一役法子包住的脸庞难过异常。 冻得几乎快要弃械投降时,蓝又囡竟瞧见路边有卖棒冰、雪糕的小贩。 谁会买? 她喃喃道:「不会融化吗?」才想起这是哈尔滨,冷冻柜的温度都没外面的气温低,棒冰摆在路边会融才叫奇怪。 她自嘲的笑笑,转过身想走出冻死人不偿命的冰雪展,迎面而来的却是她朝思暮想的雷亚歆,她……愣住了。 ☆ ☆ ☆ 「囡囡……」雷亚歆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蓝又回漾起个甜美的笑,朝他走近,「是我,你没看错。」 雷亚歆情不自禁地拥着她,「囡囡……」 一盒成药吃完,雷亚歆的感冒总算全好了,本想回台湾,又因大雪无法成行,不想 待在饭店内看那些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河南省某某地方种山多大冬瓜,或是台湾十五年前的电视节目,索性到街上逛逛。如当初告诉关牧言的话,他准备参观冰雕,拍点照片回去给关牧言看,证明自己曾到此一游。 蓝又囡抚抚他的脸庞,心疼不已的说:「你瘦了。」 「妳也瘦了。」 蓝又囡轻轻一笑,知道有人在乎她是否无恙,那种感觉真的让她打内心绽开笑脸。 「我好想妳。」 蓝又囡细声应道:「我也是。」 遇见雷亚歆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己与顾家明之间有什么问题,他们两个都是温文的读书人,相敬如宾,有礼而生疏,淡如水的关系维持了十多年。但遇见他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情人的一眼是可以如此甜蜜美好,哪怕只是握着彼此的手、互视着对方一语不发,整颗心亦是满溢的,快乐得就像天上的小乌一般。 雷亚歆发自内心的微笑着,牵起她的手弯腰轻轻一吻,「我有这个荣幸邀这位美丽的小姐一同欣赏冰雕吗?」 蓝又囡清亮的笑声如银铃,「嗯。」 ☆ ☆ ☆ 再看了一会儿的冰雕,实在是无法忍受脸上的疼痛,雷亚歆与蓝又囡两人很有默契的决定离开用冰块堆起的世界,听从出租车司机的建议,到远东地区最大的教堂──圣索非亚教堂。 这座教堂建于一九o七年三月,由沙俄东西伯利亚地四而兵师修建而成。同年,由俄国茶商出资,在随军教堂的基础上重新修建了一座全木结构的教堂。四年之后,人们又在木墙外部砌了一层砖墙,从而形成砖木结构式教堂。一九二三年。圣索非亚教堂第二次重建,历时九年,建成后的圣索非亚教堂身受拜占庭式建筑风格影响,富丽堂皇、点雅超俗、宏伟壮观。 「真难想象这也是哈尔滨。」蓝又囡站在圣索非亚教堂宽阔的广场中,不可思议的说道。 圣索非亚教堂的外观与满天的鸽子,会让人产生一丝错觉,以为到了浪漫的欧洲,而不是在脏乱不堪的中国大陆。 雷亚歆很是了解的微笑,「我们进去看看吧。」 「嗯。」 一进到圣索非亚教堂内,蓝又囡只有一个感想,「他们还真懂得如何破坏。」 光看到外观,蓝又囡还为这雅致的建筑物潜佩不已,但走进去,见到凋零后又重整,却完全找不出一丝优美的内部,及残破的天花板图像,蓝又囡真为此心疼。 好好的一栋美丽建筑物,竟让中国大陆整修成这副模样,就像是专门在卖纪念品的商店! 雷亚歆也难掩失望,「算了,我们去外面逛逛。」 两人的手紧握着,脸上充满着动人的笑颜,即使是买了一串有半公尺长的冰糖葫芦共吃,咬着酸溜溜的仙楂,也能让他们开心许久……许久…… ☆ ☆ ☆ 用过了韩国烤肉般的晚餐,雷亚歆送蓝又囡回住处,才知道两人竟住在同一间饭店内数日却都不知情。 陪蓝又回回房,门一关,雷亚歆即拥着她的腰,深深吻住了她诱人的朱唇,细细品味着她嘴里的香甜。她完全投入的与他交缠着,让他更不舍得离开,温柔的吸吮着她的小舌。 雷亚歆似是有魔力的吻让蓝又囡不禁微微晕眩,身子也软绵绵的依着他,本能的响应他的吸吮,任由她掠取自已口中的芬芳。 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后,亲吻已不能满足他们了,雷亚歆轻咬着她的颈项,除去了她的大衣。 蓝又囡也迫切的褪去了雷亚歆的羽绒衣,将身体完完全全服贴在他身上,柔软的酥胸紧紧的*着他,搂着他的颈项,献上灼热的唇。 雷亚歆忽地移开了唇深呼吸着,带着笑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妳总能轻易挑起我的欲望?」 蓝又囡明亮的双眸注视着他。撒娇般的*在他的颈边,红着脸回道:「人家怎么知道?人家又没试过……」 雷亚歆替她脱去了上衣,上半身仅存件胸衣,包裹着丰满傲人的圆润,他的眼变得混浊黯淡,呼吸也逐渐急促,视线移上她的黑眸。 蓝又囡拉起雷亚歆的手,将它放在自已高耸的胸前,让他感受自已再也无法掩饰的悸动。 雷亚歆赞赏的叹了声,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裸体,却从未有人能像蓝又囡一样揪住他的心、他的灵魂。 他深深的吻着那就算再吻一千、一万年也不会厌倦的唇瓣,仅仅是这么一吻,彷佛借着唇舌触到了她深藏的热情。 蓝又囡陶醉在他迷人的亲吻之中,身体有股强烈的冲动想与他更贴近,与他没有隔阂的相依着。 她生涩的拉高了他的上衣,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结实的背肌,让他温热的胸贴上她的,感受彼此相同的渴望…… 「囡……」雷亚歆倒抽一口气。 蓝又囡翻身压住他,坐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宣告着:「我想吻你。」 雷亚歆还来不及拒绝,蓝又囡已含住他胀痛难耐的前端,生涩的舔吮着,却挑起他将到顶点的欢愉。他低叹了声,将她压在身下,让发烫的硬挺在她的幽谷外磨蹭,准备与她结合。 蓝又囡的脸颊映上了红霞,凝视着与她之间彷佛有无穷电流的他,羞赧的喊道:「亚歆……」 雷亚歆搂着她柔若无骨的腰,正要温柔的占有,令人惊愕的巨大电话声响起。他倒在她细致的肩上,咬了咬她的脖颈,很不情愿的说:「接电话吧。」 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跟电话结仇了,每次两人到达情欲高张之际,电话总会响起,害得他进退两难,险些欲火焚身。 蓝又囡拿起话筒,轻轻喂了声,电话那头竟传出顾家明温柔的嗓音,关心着她这几日的生活是否还习惯、需不需要他请假来陪她。 蓝又囡好生心虚,她已有了顾家明这样温柔体贴的男友,竟还…… 草草说了几句挂上电话,蓝又囡面有愧色,低头沉默不语。 雷亚歆没有多说什么,噙着体谅的微笑将衣服递给她。「快穿上,免得着凉了。」 望着不愠不火的雷亚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七章 隔日,北京与哈尔滨都不再下大雪,雷亚歆与蓝又囡终于回了国。 雷亚歆依然未变的体贴与温柔让蓝又囡不知所措,她什么都还不起啊! 撇开父母不谈,她是幸福的,周遭的每个朋友都疼她、怜惜她。 虽被送往寄宿学校,她很幸运的认识了顾家明,十余年来有他温柔的呵护。但能遇上雷亚歆,却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事,他不着痕迹亦不要求什么的体贴让她无法不动心,对他就更觉得亏欠了。 她真的很幸运,所有人都待她好,这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多少女人一辈子追求期待的不正是这样的好运? 顾家明太好了,她感怀于胸,也将他的好全记在心底。偏偏她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雷亚歆一样的好,而且不求回报。 她很幸运遇上了两个好男人,一个让她感动,一个让她心动,但却注定得负了其中一人。 无论负了谁,蓝又囡都会有亏欠,这让她难以抉择,是该拋下顾家明的似水柔情?还是该放弃雷亚歆的汹涌浓情? 不管选择了谁,都会有人受伤,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蓝又囡心底的矛盾不知能与谁道,返国后,为了工作而赶得日夜不分,索性全心投入,很驼鸟的将感情丢一边,不去想这无解的问题。 「吃火锅啰!」站在铁门外,雷亚歆扬扬手上一大包外带的麻辣锅底,以及蓝又囡钟爱的火锅饺、丸子。金针菇等。 他知道嗜辣如命的蓝又囡根木抗拒不了麻辣锅的魅力,即使要她三餐全用麻辣锅解泱,她也百吃不腻,所以才特地绕了段路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专程买来帮她解解馋。 明白蓝又闽心中囡他的存在而有所挣扎,雷亚散心底也是矛盾不已。 既心疼她的无助彷徨,又开心他不仅仅是路人甲──一个无关紧要的超级大配角。 雷亚歆的想法很单纯,只想一心一意对她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不管未来如何,哪怕是没有大团圆结局,他亦心甘情愿。 趁着关牧言给他的假期尚末结束,他将所有的时间全给了她,只要能见到她的笑颜、听到她的声音,他便心满意足。 蓝又囡开了门让他进来,两人才认识短短一个月,默契却好得如多年夫妻。 煮滚了香气四溢的麻辣锅,雷亚歆夹了块鸭血给蓝又囡,「妳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蓝又囡小心的咬了口,不让内含的热汤烫着,「好好吃喔!」 「好吃就好。」看见她满足的表情,雷亚歆发自心底的开怀起来。 吃饱喝足,蓝又囡收拾剩余的菜肴,雷亚歆洗碗,完全不需要言语,但两人都是打从内心的满溢愉悦。 蓝又囡倒了杯冰水,自背后搂着雷亚歆,喂他喝。「辛苦了。」 雷亚歆擦干手,接过水杯放下,转过身抱住蓝又囡,轻轻的在她额上印下个吻,「别只顾着工作,累坏了身体,知道吗?」 「嗯。」 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让蓝又囡很难不动心,每每拨电话给顾家明想把她的心情告诉他,一听到顾家明的声音,却又开不了口。 ☆ ☆ ☆ 太幸运有时候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捧着死赶活赶终于如期完工的原稿,略略染上感冒的蓝又囡懒洋洋的走进出版杜。 「气色不太好喔!」编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附在她耳边问:「是不是太努力搞失乐园了?」 蓝又囡翻翻白眼,「大姊!这叫『感冒』!」 听到蓝又囡的回答,编辑显得很失望,「嗟!我还以为妳有什么香喷喷、火辣辣的艳遇要说给我听咧!」 蓝又囡为之失笑,掏出相本丢给编辑。「妳自己出国玩不就行了!光听我说有什么意思?」 编辑翻阅着成本的照片。「哇!妳男朋友看起来不错嘛!挺温柔的样子。」 「我男朋友?」蓝又囡明明记得她没和顾家明合照。 在勃利时,冻怕了的蓝又囡连那种「到此一游」的标准旅游照片都没心情去拍下存证。 编辑指着照片,「就这个嘛!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妳才都藏起来不给我看。」 蓝又囡不知该如何解释,顿了顿,「那……不是我男朋友。」 编辑闻言,精坤立即为之一振,脸上洋溢着「八卦」的光彩,「那是野男人啰!」 想起了雷亚歆,蓝又囡的神情变得柔和,缓缓道出与雷亚歆意外的缘分,两人间的契合、无从隐藏的吸引电波,以及那场惊魂的失温记…… 听完了蓝又囡的话语,编辑激动的站起,昂首对着天花板发出证叹,「火花啊!」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妳还这么兴奋。」她略有微词,翻着白眼说。 编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什么好不知道该怎么办?开玩笑,当然『火花』啊!」 蓝又回很是无奈的笑笑,「这要我怎么说得出口?跟他说他追十几年对我的好比不上人家的一个月?」 有很多时候人们往往是有苦难言的。 雷亚歆的好就是他的体贴,不逼迫她给予任何实质或口头上的承诺,只默默的付出一切。 而雷亚歆好,难道顾家明又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了吗? 偏偏不是的,顾家明一样待她好,而且是很多女性眼中的埋想丈夫人选,外头多得是女人抢着要,可顾家明独独中意蓝又回一人,十数年如一日的关怀体贴。 「呃……」编辑大姊抓抓头,「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难道妳不想跟『火花』一辈子在一起吗?」 蓝又囡苦笑,「妳说呢?」 她疯狂的想要和雷亚歆永生永世厮守到老,但是她可以这样做吗?她可以吗? 离开了出版社,蓝又囡开着车不知该往哪儿去,如同她复杂的心情,顿时失去了方向…… ☆ ☆ ☆ 结束了一个月的长假,雷亚歆的精神已不似休假前的疲累,周身焕发出幸福的神采。 一整天忙着交接工作,才刚忙到一个段落,想拨电话听听蓝又囡的声音,随即被关牧言找去。 关牧言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看起来气色不错。」 「托你的福。」 「好玩吗?」 雷亚歆觉得这不是好不好玩,而是跟谁做伴的问题。 若与关牧言这不对头的家伙去,环游世界可能都觉得无聊。 想了想,「勉勉强强。」 关牧言耸耸肩,「那算了,本来还想带小筑去看看雪的呢。」 「雪?!」雷亚歆瞪大了眼,一颗头摇得如博浪鼓一般,「不好看,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拍得美美的照片与真正一堆又一堆怎么也看不完的雪在身边冻得快疯掉,完全是两码子事,无法相提并论。 若不是亲身走了这么一遭,雷亚歆也很难了解零下三十多度的感觉有多可怕。 「怎么了?」黎景筑牵着刚满二岁、睡眼惺忪的小美人关颐亭走进,「度假还愉快吗?」 「普普通通。」雷亚歆微笑。 关牧言占有欲十足的搂过爱妻,当着旧日情敌雷亚歆的面先来个火辣辣的法式香吻,吻到就快透不过气了,才意犹未尽且非常不甘愿的挪开。「怎么要来不先跟我说?我好派人接妳们。」 「何必这么麻烦?我只是出来帮亭买点小东西,顺道过来看看你而已。」黎景筑还是一样的温柔、善解人意,让人很难不喜欢她。 「下次记得跟我说。」 「嗯。」她侧过脸,「东北冷不冷?」 雷亚歆拿出刚加洗好的照片给黎景筑,皱着鼻子说道:「冷死了!差点把我冻成冰块!」 关牧言脸色不悦地叨念着:「小筑一来就把照片拿给她看……分明就是还对小筑没死心……」 雷亚歆翻着白眼,对关牧言的小心眼完全没辙,索性不理他。 「很漂亮喔!」 雷亚歆抗议,「雪看到都不想看了,整片地脏得受不了,泥泞不堪,一点都不漂亮。」 「我不是说雪喔!」黎景筑意味深长的笑道,轻柔的阖上相本交还给雷亚歆。 聪慧的雷亚歆立刻领悟,黎景筑说的不是雪,而是照片中漾着甜美笑意的蓝又囡。 「而且很吸引人。」雷亚歆附带说明。 「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见到照片中洋溢幸福的雷亚歆,黎景筑亦很为他高兴。 老实说,黎景筑是很喜欢雷亚歆的,但这「喜欢」仅止于朋友,她很高兴能有这样的一个好人成为她的朋友。 若不是当初深爱着关牧言,也许……也许她会被打动也说不定。 听到「喝喜酒」三字,关牧言扬扬眉,「你有女朋友了?怎么不早点说?」害他还打翻了一卡车的醋坛子,白喝了一堆酸不溜丢的醋。 「我跟你说,你会相信吗?」雷亚歆才没那么天真咧! 关牧言想了想,很诚实的回答:「不会。还会有哪个女人比得上小筑吗?」 这个世界上哪还有女人像黎景筑这般完美的?关牧言压根就不认为找得到。 黎景筑显得有些害羞,娇嗔道:「哪有人这样捧自己老婆的?.」 雷亚歆乘机讲明,「知道景筑好,就别一天到晚吃那些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醋,搞得大家都尴尬,以后连朋友都难做。」 关牧言撇嘴,「谁教你当初──」 黎景筑赶忙转移话题,她知道关牧言的心结非一朝一夕能解,再多说亦无益,绝不会有任何帮助。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以前完全捉摸不到他在想什么好得多。 「没把她冻坏吧?」 「还好。」 雷亚歆想起了那一晚车子卡在高速公路上,蓝又囡的深情话语,神色益发的温柔了。 「认识多久了?」黎景筑坐在沙发上,让关颐亭横躺在她腿上睡午觉,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听故事了。 雷亚歆从蓝又囡车子拋锚的初次见面说起,又谈及飞机上意外的重逢、沿途两人言语上的契合、夜半租车抵挡不住大雪、在冰雕展上再次的相遇…… 对雷亚歆而言,这趟旅行是永生难忘的回忆,只因为有了蓝又囡。 ☆ ☆ ☆ 下了班,雷亚歆迫不及待的赶往蓝又囡的家。 他无从压抑想见她的念头,亦不想要去抑制。 才一天不见,雷亚歆却觉得像是有一个世纪之久,真的真的好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和她说说话、听听她的声音,他亦满足。 听到一成不变的电铃声,蓝又囡飞奔而出开了门,难掩心头的想念,投进雷亚歆厚实的胸怀,紧紧抱着他,听着他悸动的心跳声。「我好想你。」 她终于明白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雷亚歆轻吻她的黑发,深深为着两人相同的强烈思念而感动,并不开口说话。 「你想我吗?」 其实毋需言明,蓝又回亦知道他的挂念,只是她想听他说。 「好想好想妳。」雷亚歆哑着声音,爱宠的再吻吻她白净的额。 蓝又囡慧黠的大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彩,那是被爱的女人才有的娇颜。 她牵着他的手走入屋内。「我煮了点白粥,你饿不饿?」 雷亚歆摇头,「不饿。」 见着了她的笑,彷佛有了无穷的动力,疲倦一扫而空。 「我很笨的!」蓝又囡自嘲的笑着,「连想煎个荷包蛋都煎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太咸。」 她完全没有煮饭的细胞,这么多年住在外头,都有室友照顾,再不然就是到外面随便买包泡面、面包解决。 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为雷亚歆下厨做羹汤。 雷亚歆是感动的,他拉起她青葱似的手,「没烫着吧?」 她*在他的胸口,「没有。」 禁不住深深的渴望,他吻住了她诱人的朱唇,浅尝着她嘴里的香甜。「小傻瓜!要是烫着了,我会心疼的。」 雷亚歆温柔却含着电流的吻让蓝又囡微微一震,不由得搂着他的颈项,本能的响应着…… 「啊……」蓝又囡半瞇起眼,为这奇妙的快感而微微颤抖。 雷亚歆的唇缓缓移下,却被她不平坦的底裤吸引住目光,「这是?」 顺着雷亚歆的目光,蓝又囡很快的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面有羞赧,还有些结结巴巴,「卫……生棉……」 雷亚歆愣了愣,仰天发出长叹,「囡……」 「对不起嘛……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忘记那个……那个来了……」蓝又囡羞红了脸。 雷亚歆苦笑着,掀起被子盖住她那副会让人喷鼻血的好身材。「我去洗冷水澡。」 唉!又要冲冷水澡了! 「亚歆……」蓝又囡唤住了爬下床的雷亚歆。 「嗯?」 「你……你会不会生气?」怯快生生的问。 「不会,只是有点失望。」雷亚歆撇撇嘴。 「可是……可是我觉得你好象在生气耶!」蓝又囡偷偷的抬起头来瞄瞄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雷亚歆。 雷亚歆闻言不禁失笑,「那……我是不是该霸王硬上弓,才表示我不生气?」 蓝又囡坐起身,双手托着下巴,鼓起两腮,很具无辜的问:「那你为什么都背对着我?」 雷亚歆转过身子,一眼就望见蓝又囡身上的被子滑落,丰满的胸部上绽放着两颗粉红色的蓓蕾,他叹口气,「大姊──我都快憋不住了,妳还这样诱惑我!非要我忍不住妳才高兴吗?」 蓝又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遮好上半身,咬着下唇干笑两声,「那……那你去洗冷水澡……快去吧……」 第八章 将稿子写到一个段落,蓝又囡关上计算机,换了衣裤准备出门买些蔬果,等雷亚歆下了班,两人一起做晚餐。 雷亚歆果然没晃点她,他的手艺好到令她羞愤得想跳楼自杀。 于是,蓝又囡很自动自发的栏下买菜与洗碗的大职,至于那些动刀、动锅的事,就留给雷亚歆负责。 拎着皮包、钥匙一开门,映入眼帘的竟是半个月不见的顾家明,他手捧着一大束美丽的百合。 「小加,妳要出去?」顾家明先是一愣,然后才问。 他一直都以为蓝又囡整天在家中工作,一年难得出几次门,所以不需要先行通知联络,她随时都会在才对。 蓝又囡也呆了会儿,「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她几乎就要忘了顾家明的存在时,他却回来了,无声无息的回来了。 「昨晚快一点才到家,想给妳一个惊喜。」 顾家明好不容易才盼到三个月一次的假期,神情显得很轻松惬意,不若在勃利县时扛着厂长的身分,有烦不完的公事。 蓝又囡笑得有些僵,「先进来再说吧。」 惊喜?!见到顾家明,她是惊,却不喜。 顾家明进屋环顾四周,这房子旧归旧,但就是有种让人感到舒服的安全与温馨。 蓝又囡房子都买了一年了,顾家明还是第一次进来。 他的工作一且都很忙,人经常不在国内,再加上蓝又囡一向独立,就算是约会也直接约在餐厅见,吃饱喝足各自开车回家,他好象没有什么机会能上楼晃晃。 「妳变胖了一点。」 蓝又囡笑笑,她知道自己是胖了些,全都是雷亚歆每天无微不至照顾的功劳。 「之前太瘦了,要玩都没力气。」 顾家明可以感受到些许的生疏,但他以为这是囡为与蓝又囡分隔两地太久的关系,并不以为意。 「妳再胖一点会更漂亮。」他点点头。 蓝又囡只是干笑,不知道该与顾家明说些什么,遂拿起花,找了个玻璃瓶插上。 「小加……」 「呃?」蓝又囡头也没回,专心的调整花朵,摆放在自认为最美的地方。 「我妈说……希望今年过年,家里能多个人,大伙儿热闹热闹。」顾家明轻声的说道。 蓝又囡皱皱眉,不解的问:「什么?」 他掏出口袋中的锦盒打开,「我们结婚吧!」 蓝又囡颤了下,抬起头来,耀眼的方钻近在眼前,她望着钻石反射出的七彩光芒,讷讷的道:「结婚?」 提起结婚,顾家明整张脸都亮了起来,语带兴奋的说:「从我第一眼见到妳,我就知道,妳是我道辈子的新娘!」 蓝又囡脑海快速的闪过几千、几百个拒绝的理由,但全在看到顾家明的开心笑颜后梗在胸口,一个也说不出。 「小加,妳知道吗?我盼这天盼了好久好久,终于让我盼到了。」他几乎笑咧了嘴。 蓝又回一口气卡在喉头,胸口闷得难受。 顾家明满心欢喜地拿起戒指,就要套进蓝又囡的手指。 蓝又囡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一双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倏地想起了雷亚歆,手忽而硬生生地抽了回来。 「怎么了?」顾家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温柔的问出他猜测的理由,「戒指太小了吗? 」 蓝又囡瞅着他的眼,欲言又止,「你……你让我考虑几天好不好?给我一点时间。」 是时候了!她不能再这么下去,她必须选择一人。 顾家明毫不犹豫的点头,却还是会错意了,「听说很多女人都会有婚前恐惧症……」 蓝又囡低下了头,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没关系,我等了妳十三年,不在乎多等几天。」 蓝又囡昂首,却见到他温柔的眼睛,如同十三年前她被丢在寄宿学校内惊惶哭泣时,那个递面纸给她的小顾家明一样。 ★※★※★※ 送走了还有公事要谈的顾家明,蓝又囡的心里非常矛盾,心慌得不知所措。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只是如此而已,却彷佛比登天还难。 蓝又囡坐在沙发上不断的回忆着,想起了这些年来顾家明待她的好,她更彷徨了。 天色渐渐暗了,她仍独坐着,亦不开灯。 买了上好牛肉打算晚上煎牛排帮蓝又囡补补身子的雷亚歆见满屋黑漆漆,亮了灯见着蓝又囡缩在沙发上环抱着膝盖,手边东西往桌上一栏,坐到一旁,略略不安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蓝又囡盯着雷亚歆担忧的眼眸,轻声说道:「他回来了。」 雷亚歆脸上扫过一阵诧异后随即恢复正常,这一天只是迟或早,终将会来临的。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吓死我了。」雷亚歆给她一个安心的笑,起身拿起装牛排的纸袋,「妳想吃几分熟的牛排?」 「他……跟我求婚。」 雷亚歆顿了顿,敛起了笑脸,低垂下头,「那妳……怎么说?」 他是害怕的!怕听到肯定的答复,怕两人聚首的日子结束,更怕再也不能见到她……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蓝又囡不答反问。 雷亚歆放下纸袋,转身瞅着蓝又囡,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当然不希望妳答应他。」 蓝又囡望着雷亚歆的眼眸有一丝丝的喜悦,却又在瞬间消退。 家明呢?顾家明难道就希望她拒绝吗? 他淡淡的继续说:「可是事关妳一辈子的幸福,得由妳自己做决定,我不能强求妳如何如何。但是不管最后妳怎么做……」他深吸口气,「我……都会尊重妳的决定。」 禁不住内心的煎熬,蓝又囡哭了,成串成串的泪珠滚落,有些怨尤却又感激的哭嚷:「你们为什么都对我这么好?」 雷亚歆望着她,只是静静的陈诉事实:「因为我们都喜欢妳。」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啊!你们都对我太好了……要我怎么办?把我剖成两半吗?把我剖成两半也还不起你们的好啊!」她痛苦的哭泣。 常听人说「被爱是幸福的」,但是,当同时有两个人爱上她时,她却觉得痛苦无助。 雷亚歆抱住了她,轻轻替她拭去源水,「囡囡,别哭!」 蓝又回愣愣的望着他,「亚歆……」 他扬起一抹笑意,「能够知道妳心里因为我而有所挣扎,我已经很高兴了,妳知道吗?」 蓝又囡咬着下唇,「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雷亚歆还是一样的为她着想。 凝视着她泪汪汪的美目,雷亚歆无限感慨的说:「我以前也曾经喜欢过别的女孩,也曾经追求过别的女孩,可是她们没有一个能像妳一样撼动我的心,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妳笑,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真的,只要能天天看到妳的笑脸,无论工作有多累,或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我都觉得很快乐、很满足。」 蓝又囡也凝视着他真诚的双眸,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个男人这样爱她,只盼望能天天都见到她的笑颜。 「不管……不管妳选择他也好、我也罢,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每天看到妳开心的笑脸。妳知道吗?妳笑的时候,我的世界也跟着亮了起来,我只要你快乐,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管。」 蓝又囡的泪水悄悄的滑落腮帮子,但她是带着笑意的。「亚歆。我会每天都笑容满面,我会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只要……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什么苦我都不怕。」 「我只要你快乐,囡囡,我真的只希望你快乐。」雷亚歆紧紧搂着她,由衷的说。 深爱一个人,未必一定要拥有,他只盼望她快乐过一生。 蓝又囡深深被感动了,她何德何能,竟能遇上一个爱她如此深的男人,他的爱是无私的,不求获得,只求地快乐。 「囡囡,我当然希望妳能够拒绝他,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也没有权利去替你决定些什么,我只能把心里所想的话全部都告诉妳,让妳慢慢的考虑。」 蓝又囡吸吸鼻子,拉着他的手停在自己的胸口,「你感觉到了吗?」 雷亚歆微笑着点头,「我知道。」 「你也在我心里……占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雷亚歆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蓝又囡环着他的颈子,将唇贴上他的。「亚歆……你不知不觉的占据了我整颗心,让我……没有办法无牵无挂的嫁给他。」 若能无牵无挂,她也不需要这样烦恼了。 雷亚歆深深的吻住了地微启的朱唇,掠取她口中芬芳的汁液,吸吮着她粉红色的舌尖。 亲吻早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彼此渴望着与对方更进一步的亲密,能够完全全的结合为一体…… 「囡!」 蓝又囡微微笑着,仅仅是这样的接触,她亦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快感,与宣泄后的畅快。 半晌,雷亚歆仔细的替她拭去胸口的黏液,紧紧拥着她,亲吻着她的耳,在她耳边呵着热气。 「亚歆,你喜欢我这样做吗?」贴在他的脸庞,她柔声问。 雷亚歆气喘吁吁,但终于得到解放的感觉却带给他无比的畅快与欢愉,他坦言道:「喜欢……」 两人赤裸的相拥,细细说着爱语,计画着两人的将来,直到天色微亮,才带着幸福的微笑入睡。 第九章 接到蓝又囡的电话约他出去要给他答复,顾家明一整晚兴奋得不能入睡,整夜计画着他们的婚礼该如何举行、幻想着未来要生几个聪明可爱的儿女、盘算着要到哪里度蜜月…… 她终于要嫁给他了呵! 或许是心情兴奋的缘故,仅仅小瞇了会儿,顾家明整个人却神采飞扬,一点也瞧不出熬了一夜。 趁着约定时间未到,还有一个多小时,顾家明逛了许多的喜饼店,拿了试吃的小盒,打算等见到蓝又囡时,让她拿回去慢慢挑选。 为了道场期待多年的婚礼,顾家明喜悦得阖不拢嘴,逢人便笑,甚至连喜帖都选好样式了,也询问过多家饭店的酒席,更甚者黄历都翻过数百回,就只等着蓝又囡点头。 当他满心愉悦的赶至气氛优雅的小咖啡馆,蓝又囡已到了,简单大方的紧身高领黑毛衣,下半身是同材质的长窄裙,配上低跟的皮靴,美丽的长发平顺的垂在眉上,仅在唇上涂了淡色的口红,不需要多加缀饰,便将她恬静柔美又神秘的气质展露无遗。 顾家明看得有些出神,不是不知道她美,却总为她而惊艳不已,她每次的出现都让他心悸不已。 蓝又囡朝他轻轻挥手,待他入座,唤来了侍者点了香浓的曼特宁咖啡与他喝惯的果茶。 「吃过午餐了吗?」顾家明微笑的问。 蓝又囡轻轻摇头,「等会儿再吃。」 她和雷亚歆约好了,一同到附近大饭店内的港式餐厅饮茶,要吃香港师傅拿手的美味凤爪与灌汤包。 「小加,我这次回来,有一个月的假期,如果不够,我可以跟公司多请半个月。」 其实顾家明也不知道筹备婚礼要花多长的时间,但他愿意努力让这场婚礼完美无缺、没有遗憾。 蓝又囡抿抿唇,「家明,你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能嫁给你,我相信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顾家明还一心沉浸在想象的热闹婚礼中,笑弯了眼,「小加,妳喜欢中式还是西式的婚礼?」 蓝又囡闻言顿了顿,一双眼盈满歉疚,「家明,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顾家明错愕,他听错了吗?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都很感激你对我的好。如果不是你的照顾,我──」 「那就嫁给我啊!」顾家明慌乱无助的打断她的话。 「对不起……」这是蓝又囡仅能对他说的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妳给我个理由,我不能输得不明不白,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看见顾家明的模样,蓝又回心底很是内疚,她竟让一贯从容斯文的他手足无措。 蓝又囡不说话,但顾家明自己猜到答案了。 「有第三者?」 她心虚的低下头,「对不起……」 「他逼妳?他拿刀恐吓妳不准嫁给我?」他还在为蓝又囡编织着可以原谅的借口。 「家明!」蓝又囡按住他挥动的手,「他没有逼我!他很好,也知道你,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要求,他只告诉我,让我自己做决定,希望我一辈子都快乐。」 顾家明黯然,深呼吸后,淡淡的问:「多久了?」 「一个月。」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讷讷的说:「小加,我等了妳十三年,却比不上他的一个月,为什么?」 蓝又囡握着顾家明的手,发自内心的诉说:「家明,你是一个好人,可是我不能因为这点就嫁给你。我是个很脆弱的女人,需要很多的爱、很多的关心。当年没跟你把话说清楚,是我的错,我贪心。」 顾家明望着她诚恳的面容,问了个自问千百次的问题,「为什么是他?」 想起雷亚歆,蓝又囡脸上浮现顾家明从未见过的喜悦,「囡为跟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叫心动。」 见到蓝又囡涌现小女人的娇颜,顾家明知道,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毫无翻身的机会。 心一揪紧,他倏地站起,原本准备要让蓝又囡挑选的喜饼样品铿铿锵锵地散落一地,而他却充耳未闻,跨开大步迅速的走出小小的咖啡馆,不让她看见他受伤的眼神。 蓝又囡匆匆掏张钞票搁在桌上追了出去,「家明!」 顾家明不回头,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疗伤。 顾家明走没几步突然跑了起来,穿过马路,想进到对面自己的车内,快速的离开这里。 一辆疾行而来的轿车拚命朝他鸣按喇叭,但他却没有反应,终于,尖锐的煞车声响起,轿车直挺挺撞上了他。 顾家明飞了起来,重重的落在几公尺外,身下溢出鲜红的血液,人已昏厥。 蓝又囡冲上前去,瞪大了眼,尖叫着:「家明!」 ★※★※★※ 鲜红的急救灯亮起,蓝又囡坐在急诊室外,两眼无神的望着白净地板上怵目惊心的血迹。 年轻时操劳过度而显得苍老的顾母慌张的赶到。「小加,家明呢?家明在哪儿?」 蓝又囡轻轻抬起头来,「咚」一声跪下,空洞的双眼不断涌出泪水,「顾妈妈……对不起……」 顾母拉起了蓝又囡,慈爱的抚去她的泪,「先坐着,别哭了,这种意外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这么多年来,顾母早把蓝又囡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对她疼爱有加,帮顾家明买什么也都不会忘了她一份。 「顾妈妈……」蓝又囡痛哭失声。 顾母待她愈好,她愈是愧疚,如果不是她,顾家明也不会出了车祸,送进急诊室,生死未卜。 顾母拍拍她的背,让她倒在自己的肩上,彷佛在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似的安慰着她,「傻孩子,家明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蓝又囡哭成源人儿,一双眼睛都肿了,鼻尖红通通的,羊毛长裙湿了一大片,却还是止不住泪。 急诊室的红灯终于熄灭,穿著手术袍的医护人员鱼贯走出,顾母与蓝又囡向前询问。 「你们是病患的什么人?」医生取下口罩。 顾母回答:「我是他妈妈,这是他的末婚妻。」 「末婚妻」三字让蓝又囡好生心虚,但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她急着想知道顾家明是否无恙。 「他伤了脊椎,可能会半身不遂。」 医生的话如青天霹雳打中了蓝又囡,她退了两步后定住,试探的问:「不能做复健吗?」 顾母当场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半身不遂! 「当然能,只不过完全康复的机会不是很大,还要看看他醒来后的情况才能确定。」 医生欠欠身,忙着做其它的工作,离开了。 蓝又囡跌坐回椅子上,无声的念着:「亚歆……」 多了一个人的爱情,注定有人得受伤。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只不过,这个代价实在是人大了。 ★※★※★※ 一整天不见蓝又囡的踪影,行动电话也收不到讯号,雷亚歆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深怕她出了什么事。 拖着满心的疲惫,蓝又囡回到家时已近午夜了。这还是顾母好说歹说,她才肯离开仍未清醒的顾家明,回家洗洗澡,去帮顾家明买点日用品。 见到蓝又囡进屋,满脸掩不住的倦意,雷亚歆眼睛快速的巡过一周,「妳身上怎么有血?妳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 雷亚歆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刚放下,又被蓝又回接下来的话给震住了。 「是他的。」 「现在怎么样?」雷亚歆焦急的问。 「他听完……我说的话……突然就冲了出去,车子来不及煞车……现在人还在医院没醒。」蓝又囡回想起那个画面,心漏跳了一拍。 雷亚歆叹口气,「医生怎么说?」 「可能会半身不遂。」 雷亚歆怔住了,他想安慰都不知从何安慰起。 蓝又囡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紊乱的情绪令她觉得好累。 「有什么话改天再说,我换件衣服,等等还要过去医院。」 雷亚歆点头,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摇摇头,无奈的走出公寓。 ★※★※★※ 半夜四点多,顾家明醒了。 发现下半身不能自由动作,他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沉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坚强的面对漫长的复健。 看见顾家明背着母亲暗暗神伤,蓝又囡既愧疚又心疼,只能以行动来弥补。 曾经,顾家明是学校内出尽风头的运动健将,样样球类一把罩。如今却因为她,未 来的日子可能都得仰赖拐杖、轮椅才能行动。 在母亲面前,顾家明绝口不提出车祸的原囡,彷佛只要不说,就能当作没发生过,蓝又囡依然是他最爱的未婚妻。 基于道义,蓝又囡更是没办法在此刻离开顾家明,也无法将实情告知慈祥的顾母。 但日子总还是得过下去,蓝又囡拎着笔记型计算机,几乎是每天住在医院陪伴着顾家明,照料他基本的生活,只有在他看书或睡觉时,才能忙忙完全没心思的稿件。 一个星期过去,眼见出院的日子就要到了,趁着母亲到外面洗水果,顾家明打破沉默,轻轻接过刚买回的报纸。「小加,妳愿意嫁给我吗?」 蓝又囡眼中闪过一丝的犹豫,刚想低头避开他温柔的注视,目光却卡在床边的楞杖上,她的心自责得发疼。 「妳不用勉强,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怪妳。」 望着床角的拐杖,蓝又囡轻轻的点头,允诺了顾家明的求婚。 她在心底默默的对雷亚歆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 顾母得知儿子要结婚的好消息,开心的笑咧了嘴,喜孜孜的为寂静多年不曾有喜讯传出的顾家忙碌着,烦琐的筹备工作让她亦无暇担忧儿子的伤势与未来。 合了两人的八字,据算命师说若不赶在农历年前结婚,便得多等一年才有适合的好日子。 于是赶得超级离谱的婚礼就这么决定了。 顾母陪着蓝又囡上婚纱公司挑礼服,满室的新人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唯独她连笑起来都不快乐。 顾母拉着她,私底下偷偷地问:「小加,老实说,家明的脚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妳嫁给他……是不是觉得委屈?」 「怎么会呢?」蓝又回心虚的笑着。 顾家明的伤是她造成的,她凭什么觉得委屈? 顾母抚抚蓝又囡消瘦的脸颊,「瞧,妳都瘦了,而且很累的样子。」 蓝又囡堆起笑容,「哪个要结婚的女人不变瘦?」 「妳还年轻又漂亮,攒的钱不比别人少,还有间房子,以后要找个好男人嫁也不是件难事……家明的伤我们心知肚明,妳如果心里觉得委屈,跟我直说没关系,我不会怨妳。」 顾母等于是看着蓝又囡长大的,打从第一眼便喜欢上这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小女孩,多年来一直将她视为女儿一般,只差不是从自己的肚皮出来的,对她的疼爱完全不输给顾家明。 以身为顾家明母亲的立场,坦白说,人都难免自私,即使儿子半身不遂,也希望能娶到个如花美眷照顾他一生。但偏偏她把蓝又囡当成自己的女儿,今天自己的女儿要嫁个半身不遂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心疼? 顾母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一番话,说得蓝又囡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顾妈妈,妳别胡思乱想,家明一定会好的。」她挤出笑容,「上次做复健的时候,护士不还夸家明进步得很快吗?」 顾母没再说下去,蓝又囡这才松了口气,选完礼服回到家中,抱着枕头哭了一夜。 还有三天,她就要嫁给顾家明了,要当雷亚歆最美丽的新娘的承诺,只能失信了。 ★※★※★※ 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听闻了蓝又囡与顾家明的婚讯,雷亚歆的心还是痛得令人发狂。 黯然神伤之下,他向关牧言请了长假,想到巴黎看看呈半退休状态的父母与离婚多年的妹妹、可爱的外钖女,度完农历年,平复了伤痛,再回到工作岗位。 订了机票,因为过年期间出国的人潮多,排上的日期竟与蓝又囡的婚礼在同一天,当她穿上白纱成为顾太太,飞机也载着他离开了。 临别之前,雷亚歆想见蓝又囡最后一面,将她看个仔细,好让自己能记住她的美,也记住两人曾经拥有的回忆。 到了顾家门外,他拨通电话进去,「囡囡,我在外面。」 蓝又囡朝坐在身旁正在算宾客人数的顾付去了句,「我出去一下。」拿着行动电话,匆匆套双鞋便跑出顾宅,左右张望着。 开了车门,雷亚歆跨出,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望,所有的言语全写在眼中。 蓝又囡缓缓移动脚步走向雷亚歆,「对不起。」 他淡淡的微笑,「我也要向妳说声对不起,妳的婚礼我没有办法参加。」 就这么结束了吗? 有抹失望晃过,蓝又囡故作潇洒的摆摆手,「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还会有吗?这个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想点破。 「明天中午的班机,我要去法国。」雷亚歆似是解释的说。 「祝你一路顺风。」 他点头,「还有妳,别忘了妳曾答应过我,要一辈子都笑。」 蓝又囡努力的想挤出个笑颜,可怎么也挤不出来,一想到她答应他却做不到的事何尝只有这一件,连嘴角都扬不起来了。 雷亚歆轻捏着她的脸颊,帮她拉起嘴角,「要笑!妳笑起来才漂亮,知道吗?」 她眼眶微微一湿,堆起个笑,重重的点头,「我会的。」 「保重。」 「你也是。」 开了车门,雷亚歆依依不舍地抬头又说了声:「再见了。」 蓝又囡咬着下唇,「再见。」 他塞了张纸条到蓝又回手中,「等我走了再看。」 蓝又囡点点头,这是她唯一能答应的事,也只能做得到这么一项……其余的……唉! 雷亚歆多望了蓝又回一眼,牢牢的将她的容貌烙印在胸口,像是铁了心,人坐进车内,快速的发动引擎离开。 站在巷子中,蓝又囡直到完全看不到雷亚歆的座车,眼泪才滚落,一滴……两滴…… 轻轻的打开折叠的纸张,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妳永远不会是多余的! ★※★※★※ 「妈,小加呢?门柱太高了我贴不到。」拿着鲜红的双薛字,顾家明笑问。 顾母仰首想了想,「她说出去一下的样子,我没注意。」 顾家明推动轮椅,穿过客厅与阳台,移向未阖的大门。 刚想喊蓝又囡,手一使力,轮椅滑动了些微,顾家明见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英挺俊秀的男人,「小加」两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静静的推动轮椅回到厅内。 看到未婚妻与应该就是第三者的男人谈话,顾家明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没有说出口。 蓝又囡又过了会儿才回到屋内,眼眶泛红,整晚没笑过,也没说一句话。 顾家明全看在眼底,虽然心头不痛快,但他直想着,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啊!这样一想,什么不痛快全烟消云散,飞到八千里外去了。 明天,明天蓝又囡就要嫁给他顾家明了! 再一天,只要再一天…… 第十章 继蓝仲琦热热闹闹的婚礼后,蓝家又有喜事传出。 这次很明显的不若蓝仲琦出嫁时盛大,蓝家只是意思意思的腾出客厅,全家到齐。 蓝母一脸的不耐烦,白眼比黑眼多。 顾母暗暗皱眉,突然明白为什么蓝又囡放假不回家。 真正令人受不了的,是迟到的蓝家大女婿打着哈欠踏进屋内时,蓝母截然不同的态度与殷切的话语。 「哎哟!我的好女婿,妈妈好想你啊……这你要是怕就别回来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来了个残废的想把讨厌的心加带走而已……带走也好啦,管她爱嫁瞎子还是瘸子,别在这碍眼就行了……就当今天花点时间送走个瘟神,省得坏了我们蓝家的好风水……」 顾母再好脾气也听得一肚子火,眼看连沉寂的死火山都要爆发了。 顾家明轻拍母亲的手背安抚,其实自己听了亦很不舒服,但为了大局着想,仍必躬必敬的道歉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时辰还没到,麻烦大家再等一会儿。」 「要娶也不快点,人带走就行了,让我们在这边老看到些……」蓝母眼尾鄙夷的扫过顾家明的轮椅,「累死人了!还管什么时辰啊!要把我们折腾死才要走是吗?」 顾母沉着脸,附在顾家明耳边,「你进去看看小加,如果她不介意古礼,我们现在就带她脱离苦海。」 ★※★※★※ 无言的望了望桌上的闹钟,快十点了,雷亚歆该出发到机场了吧? 蓝又囡轻轻的拨弄手上的戒指,五十分大的钻石,却像有五十吨重,沉沉的压在她身上,令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妳是不是有心事?」蓝仲琦担心的问。 蓝又囡冲色凝重,哪像是个新娘子呢? 「没有。」一开口,泪水也随着掉下。 蓝仲琦急忙抽了面纸替她轻轻吸去泪珠,「别哭别哭,再哭妆都花了!」 「我没哭,我是在笑。」蓝又囡睁眼说瞎话。 蓝仲琦见妹妹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慌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不断的说:「别哭了,妳有心事就跟我说啊,别再哭了……好不好?」 「我真的没哭……」 门外传来清脆的两声敲击,蓝仲琦小跑步前去开门,见是顾家明,犹如遇上了救星,拍拍他的肩示意让他入内,很体贴的把房间留给他们。 顾家明赞赏的看着蓝又囡,「妳好漂亮。」 一身剪裁简单大方的白纱,适度的妆,蓝又囡美得让人心动。 「你的脚会不会不舒服?」她悄悄抹去泪痕,关心的问。 顾家明努力配合做复健,双腿已渐渐有酸痛感,不再毫无知觉,这是蓝又囡最安慰的一件事。 「没事,有感觉总比没感觉好。」他微笑。 蓝又囡点头同意,「你出去陪顾妈妈吧!」 顾家明直瞅着披上嫁衣的蓝又闵连笑都勉为其难,心中千头万绪,不停的问自己:他能不能让她一辈子快乐? 良久,他轻轻打开蓝又囡的手,将口袋中的钥匙掏出,放在她的手心。 蓝又囡错愕的盯着掌心的钥匙,「做什么?」 「车在外面,妳走吧。」 蓝又回一震,「你……」 「我爱妳,也希望妳一辈子快乐。」顾家明微笑地说。 即使不舍得,他还是不想绑住她,用伤囚禁本来可以自在翻翔的她,让如花朵般艳丽的蓝又囡在他面前日渐枯萎凋谢。 蓝又囡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只能用着感激的目光默默的看着顾家明。 顾家明扣拍她的肩,给她鼓励的一笑,「还不快去!等会儿我反悔就来不及啰!」 她这才发自心底的破涕为笑,快速的吻了下顾家明的脸颊,「谢谢。」 「快走吧。」 这样开怀的蓝又囡才是顾家明乐于见到的。 蓝又囡拾起裙襬,跑了两步又返回,拔下指上的钻石戒指交还给顾家明。「我戴不了两个戒指。」 顾家明撇撇嘴,捏着戒环,眨眨眼,「这么贵的戒指送妳,妳都还嫌上面的石头小。」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蓝又囡抿着唇笑,眼角瞄了下闹钟,一把抓起裙襬,「我要去机场拦人了!」 「等等,妳总要让我妈先有心理准备吧!」 蓝又囡泛着笑,「谢谢。」 ★※★※★※ 顾家明回到厅内,附在母亲耳边说:「我们走吧。」 顾母诧异的望向儿子,「我们『两个』?」 「嗯。」他淡淡的微笑着。 因为爱她,所以不愿她一辈子不快乐,表面上是他的好妻子,内心底却藏着永远说不出口的秘密。 顾母看着儿子,想起蓝又囡这阵子以来的愁眉不展,突然间,她灵光一闪,什么都了解了。 顾母拍拍儿子的背,「这才是我的好家明。」 她喜欢蓝又囡这个女孩子,也不愿看她心事重重,嫁得不甘不愿。 忽然,身着白纱的蓝又囡自房内跑出,头也不回的奔出大厅,蓝家全部的人都愣住了,而后全场一片哗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我们走吧!」 顾母拍拍屁股站起来,「也好,若真要我和这种没水准的人当亲家,我也不甘愿。」 发愣的蓝母跳起,「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请不要对号入座。」顾母不若先前的委曲求全,将平时的伶牙俐齿全使了出来。 蓝母气得头顶冒烟说不出话来,有生以来首次遇上不把她当一回事的人。 「家明,小加好归好,纵有一百分,碰上这种『老』人家,还得倒扣呢!」顾母挑着眉,眼尾有意无意地扫向蓝母。 「妳……」蓝母气极。 顾母微微一笑,推着顾家明的轮椅往外走。「儿子,娶不成小加,收她当干女儿如何?」 顾家明扬起嘴角,「我想要个妹妹很多年了。」 ★※★※★※ 登了机,雷亚歆面无表情的坐着,阖上眼,不住的回想着与蓝又囿第一次见面的夜晚、与蓝又囡融洽的相处、与蓝又囡困在大雪中的情景、与蓝又囡甜蜜的拥抱……好多好多的旧事,满载着好多好多的幸福记忆。 抬手看了腕上手表的指针,一长一短均朝向正北方。 蓝又囡与顾家明的喜宴该开始了吧! 他默默的在心中给予她最深的祝福,衷心期盼她能够得到幸福。 「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雷亚歆倏地睁开眼,望着他正想念的娇颜,「囡……」 蓝又囡整整鱼尾裙襬,满脸笑意,扬了扬空空如也的手。「他的戒指太小了,我的手粗,没办法勉强戴进去。」 雷亚歆瞅着她,「我会买一个大小适中的戒指,让妳没有理由说戴不进去。」 蓝又囡甜甜的微笑,「我相信。」 只要是雷亚歆送的戒指,水还不会戴不下。 「还不坐下,飞机就要起飞了。」 蓝又囡笑弯了眼睛,缓缓的坐下,*在他的肩上。 「你说……我们要到哪儿预度蜜月好呢?」 雷亚歆漾起了满足的笑,「到巴黎怎么样?顺便见见我的家人,请我老妹帮妳做一套婚纱,把该收的红包、珠宝先拿到手,然后再逍逍遥遥的回去向妳家人提亲……」 「都听你的。」蓝又囡笑逐颜开。 「不过,我先跟妳说明,我家传媳不传女的钻戒不太大,妳的手戴不戴得进去?」 蓝又囡转了转眼珠子,「戴不进去就算啰!」 雷亚歆倏然瞪大了眼,「妳说什么?!」 看见雷亚歆吃惊的模样,她不禁发出银铃似的笑声,「原来你也会吃醋啊!」 「妳现在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他得意的笑着,「全世界都知道蓝小姐穿著婚纱追上飞机要我娶她了。」 蓝又囡嘟着嘴,「你好象很不甘愿的样子……」 「有吗?」 「有!」 尾声 事隔一个月,蓝家再度传出喜讯。 女主角同样是蓝家的幺女蓝又囡,男主角却换了个人。 蓝又囡身著名震全球的首席服装设计师雷芷莎亲手缝制的白纱礼服,手指上仅戴着一颗足足有一克拉的钻戒──据说,是雷家的传家之宝。 「小加啊,妈咪真舍不得妳嫁出去……」蓝母装模做样的说,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蓝又囡轻笑,「妈,妳保持原本的样子就可以了。」 虽然曾经也盼望过这一幕,但当它变成事实,蓝又囡还真不习惯母亲不对她冷嘲热讽的。 蓝母有些尴尬,「呃……这个……」 「囡囡,准备好了吗?」雷芷莎拋下工作,硬是挪出时间充当蓝又回的伴娘。 「好了。」 「呃……雷小姐啊,哎呀,妳设计的衣服我们一家都好喜欢,不知道……呃……你们公司在台湾的代理……」蓝母笑得很巴结。 雷芷莎微微一笑,「代理方面的事我不太清楚,伯母如果有意思,可以找我们公司的人谈。」 蓝又囡忍不住笑了,谁都知道母亲肚子里在想些什么。 雷芷莎并不介意,轻声的说…:「时辰到了。」 蓝又囡面带微笑,慢慢的走出房门,一阵如雷的掌声响起。 一身三件式白西装的雷亚歆喜悦的站起,接过蓝又囡的手,紧紧的握着。「囡囡,妳愿意嫁给我吗?」 蓝又囡轻轻一笑,「我愿意。」 最后的最后…… 终于结束了在五星级大饭店内举行的热闹且盛大的婚礼,送走了最后一批贵客后,雷亚歆横抱起蓝又囡,迫不及待的冲进电梯,直接从宴会厅回到顶楼的总统套房。 关上房门,雷亚歆再也无法忍耐的攫住蓝又囡微启的朱唇,细细品味着她嘴里的香甜…… 蓝又囡甜甜一笑,「我知道。」 她亦期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雷亚歆的腰际缓缓使力,正要与蓝又囡结合时,很不识趣的门铃如故意和他作对般响个不停。 雷亚歆愣了愣,「不……会……吧!」 蓝又囡也呆了会儿,然后微微一笑,勾住雷亚歆的颈项,拉起一旁的被子遮住两人。「管他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