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 序 这一本算是之前「假戏真做」的「真正」系列作(还有假的吗?其实是因为我是先把这系列的番外篇<野蛮公主>写出来之后,才开始动笔写这本的),编编一定很头疼吧,有人系列拖这么久才写第二本的吗?还把番外篇先生出来后才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 因此乐小颜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这系列的第三本,也就是李家大哥的故事生出来;因为李家大哥在朝廷做官,所以关于他的故事应该会定名为「官场作戏」。这一系列都是以「戏」字为主,系列名的话……「爱情不可儿戏系列」怎么样? 来来来,现在乐小颜就把这系列列出来—— 「假戏真做」:李家小儿子李寻玉与齐王府小郡主白轻风。 「逢场作戏」:李家二公子李寻庭与黑堡述离。 「官场作戏」:李家大公子李寻武与??。(预计) 番外—「天子无戏言」:可怜的皇帝与白轻风的女儿白芸芸。(预计) 番外——「野蛮公主」:皇帝的弟弟凌安王独孤胤与贺兰族公主哈莲娜。 基本上后面有个预计的都有点点危险,因为目前脑袋还是空空的状态,虽然主角都定好了,但是剧情还在努力孵当中,而且乐小颜有个坏习惯,比较喜欢现代稿,古代稿写着写着都会跳回去写一阵子现代稿子再回来,所以这个系列才会乱乱跳,编编对不起,各位读者大人们也对不起,乐小颜以后会努力改进的。 这本如同之前说过的,写的是李家三兄弟中,二哥李寻庭的故事,只是写着写着当初的设定就跑掉了,本来想写李寻庭死爱钱,不过好象没写够,倒让女主角述离占去不少篇幅,那个喜欢扮女装的凌乐也挺抢眼的(凌乐:「我不是『喜欢』!我是被逼的!」),真希望有机会也能写到他,呵。 关于这本稿子的投稿过程有一点点小意外。 乐小颜是在过年前投的稿,当时声音甜甜的编编打电话告诉我,稿子内容太过平淡,所以退了。后来我将稿子修改后又再次投稿,不过这次是用e-mail投的。 然后就开始等等等,等到过年(嗯,出版社过年前都很忙),等到书展(嗯,出版社办书展更忙耶,而且这次是禾马第一次参展,一定更忙),再等到三月……嗯,好象有点等太久了,于是硬着头皮去问,结果,原来是亲爱的编编不知道这是修改过的稿子,以为已经被退掉了就没有再过问。当下乐小颜愣住,啊?那这样我好象白等了这么久!早点打电话去问,编编就会早点知道了埃(呜呜呜,我是笨蛋) 不过还好编编发现了,不然现在乐小颜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啦!所以还是谢谢编编,我以后会更注意的。 对了,既然提到书展,其实乐小颜也有跑去书展晃喔,禾马的摊位真的是人山人海啊!乐小颜怯怯地走进去,很兴奋地东张西望,看到好多好多的书,都是我很喜欢的作者,当下心花朵朵开,好想每一本书都拿起来翻翻然后带回家(扛回家?)。知道这次采马参展相当成功,乐小颜也打从心底高兴,希望马大爷明年也能继续参展,这样我们才有更多很棒的签名书、漂漂的海 报、美美的折扣和超可爱的周边商品可以享受喔! 楔子 夜深了,乌云掩住了月色,似乎也掩住了万物的一切声息,以及在夜色中几乎不易察觉的一处硕大碉堡。 黑堡,名副其实,是坐落在北方隐密峡谷中的一处黑色碉堡,它的名宇就和建立它的人一样神秘,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黑堡的名号,却鲜少有人来过黑堡,或是见过当家的主人。 黑堡亦正亦邪,势力庞大,江湖中人闻其名无不正色,绝不敢轻易小觑。 这是个寂静的夜晚,连平日聒噪的乌鸦都躲在了树上好梦正酣…… 「你们这是反了是吧?」 黑色的碉堡中突然爆出一声怒吼。 「你们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黑堡主人的存在?」同样的声音再次爆出,原本睡着的乌鸦纷纷被吓醒,嘎嘎嘎地飞起。 啧,连个觉都不得好睡。 「你们说说,你们的脑袋到底长在哪里?明明就已经把人逼到悬崖了,却还要故意抢什么功劳,结果人没捉到,连人跑了都不知道,现下又要劳师动众重新追起,这要我怎么向人交代?」破口大骂的是一个身穿灰衣的老者。 老者面前跪着三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三个人都低头不语,却其实在私底下偷偷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个个看对方不爽。 「交代你们多少次了,任务最重要,儿女私情放旁边去!你们偷偷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是不是?好!好!好!」老者连喊了三个好字,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好。 「你们三个给我跪在这里反省,跪到天亮为止!」说完老者便怒气冲冲地离开厅堂,跑去找罪魁祸首。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身为黑堡四大护院,却一天到晚为个女人争风吃醋,结果任务搞得一塌胡涂,还一天到晚扯自己人后腿,简直是让人家看笑话! 好,既然他们执迷不悟,那就别怪他使出最后的绝招! 「述离!」愤怒的老者来到了一个女子的房间门口。 这石破天惊的一喊,马上吓醒房内好梦正酣的述离,她本能地抄起床边的长刀,一个翻身便从窗户跃了出来。 待她看清眼前气得快要冒烟的老人是堡主时,马上跪了下来,「请问堡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离开黑堡!」 啊?她是不是还没睡醒?堡主怎么会突然对她说这种话? 「走!滚!离开这里!不要再让那三个臭小子看到你!我快被他们气疯了!」 「堡主?」即使眼前的老人暴跳如雷,女子还是不慌不忙,「发生了什么事情?先把话说明白好吗?」 堡主很勉强地吸了一口大气,然后又慢慢吐气,火爆脾气终于才缓和一点。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次派他们去西安活捉王剑门掌门那大淫贼,结果好不容易灭了他王剑门满门,又把他逼到山崖边,偏偏司减和司命要抢功,旁边的司夜也不甘示弱,这样子胡搅乱搅的结果人都跑了!而且跑到哪都不知道!」 「这与我有何干?」述离揉揉眼,昨日才从临安出任务回来,她累得要死,只想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她这个人其实起床气特凶,要不是她还知道眼前的人是堡主,恐怕早就马上转身回去睡觉,或是一刀过去要对方住嘴了。 「与你何干?如果不是为了在你面前有面子,他们会去抢功劳吗?如果不是为了你神魂颠倒,他们三师兄弟会起内哄吗?以前他们年纪小,练武时打打架也就算了,现在年纪大了,却还是小孩子个性,出个任务都要扯上儿女私情,自己人打自己人,真是丢脸!」 述离很努力地听着,奈何地的神智已经有一半回房继续去和周公下棋了。 只听得堡主继续念个不停,念到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定—— 「所以我决定要把罪魁祸首送出黑堡!述离,你现在就离开黑堡,我要好好修理那三个小子。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回来!」 咦?不会吧!堡主是不是开玩笑?她还没睡饱就要赶她走了? 「堡主,现在就走?」 「没错!就是现在!我受不了了!」 「可是为什么要我走?让人逃走的不是我,起内哄的也不是我,而且我昨日才刚从临安回来啊!」 明明是那三个大男人犯的错,为什么倒霉的却是她? 「你没错,但是他们都是因你而错。自古都说红颜祸水,看来一点不假。我现在记住了,要是我以后要捡娃儿回来养,一定要捡男的,我再也不要捡女娃儿回来找罪受了。」 「堡主!」述离还想要再辩解。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是不是连你都要反了?不然你快说,那三个臭小子你中意哪一个,我早早把你们送作堆算了,免得他们一天到晚为你争风吃醋。」 「我都不喜欢。」 大师兄司灭鲁莽又自以为是,二师兄司命太阴沉,在他身边总觉得全身不对劲,三师兄司夜想法幼稚,总是认为他才知道什么是对她最好的,这三个人简单地说都是一相情愿,自己一头热,她根本就无动于衷。 「都不喜欢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去去去,去外面找一个,没找到不准回来。」老者挥挥手,就像是赶小鸡一样。 「堡主!」有没有搞错?!她起码也是四大护院之一耶!就因为这样赶她走?还要她自己「去外面找一个」? 找什么?找老公吗?老公有这么容易找到的吗? 「只有你走了,他们三个才肯好好反剩要是他们以后还是这样执迷不悟,你也甭回来了。」 「堡主!这不公平!」 「谁教你是女儿身?要怪就怪老天爷为什么把你生成女的吧!」 「我——」述离气得要命,加上睡到一半被人叫醒,脾气更不好,若不是碍于眼前是堡主兼她的救命恩人,她可能真的已经一刀砍下去了。 「走吧、走吧!」堡主又不耐烦地挥挥手。 即使生气也没办法,堡主的命令她就得服从,不能反抗。 「还楞在这里做什么?」 「……堡主,起码让我睡饱再走吧?」 「不准!你现在就收拾包袱走人。」 .xs8 于是述离便是在三更半夜被堡主给「踢出」黑堡的。 她尽管心里气愤,也把那三个笨师兄骂了不知道几百回,可是命令就是命令,哪怕只是气话,她也只有遵守的份。 只是出堡就出堡,为什么还要丢给她一个拖油瓶? 「述离,你要往哪去啊?」堡主的孙子凌乐兴奋地拉着地问。 凌乐只有十三岁,年纪虽小,却也正是好奇的年纪,他半夜被爷爷的怒吼声吵醒,摸黑来到述离的房间,就听见爷爷要把述离赶出去找老公! 这真是太好玩了!他一定要跟着去看好戏! 好说歹说,堡主终于熬不过他,答应让他跟著述离出堡「避避风头」,顺便帮忙她找个好老公。 老公哪有这么好找的?而且重点是她根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啊!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在黑堡生活,她早就做好一生老死黑堡的打算,从未想过嫁人。 述离越想头越疼,加上睡眠不足,脾气更暴躁了。 「述离,我们……」 「你闭嘴!」 「哇!你叫我闭嘴?我可是黑堡少主耶!看我回去和爷爷告状!」 「你去埃」 凌乐作势要跑回去,咚咚咚跑了几步不见述离追来,回过头才发现她早已往反方向走远了。 「喂!述离!我说着玩的啦!不要把我丢下来啦!」 述离不理他,继续走着。 凌乐也只好苦哈哈地跟上,」面仍不时缠着她问东问西。 述离最后火了,腰间长刀一抽,刷的一声就架在凌乐的脖子上。 「述离,有话好商量嘛……」他吓了一跳,没想到述离令晚的脾气这么大。 「凌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讨厌什么?」她面无表情。 「呃……没睡饱?」 「错!我现在最讨厌男人!所以你给我滚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可是我……是爷爷叫我来的!你如果赶我回去,就是违背他的命令喔!」凌乐把爷爷端出来,就不信述离还能拿他怎样。 果然,述离气恼地抽回了刀,「好!你想跟着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现在看到男人就想砍,你如果要跟着我,就给我穿女装,在我面前扮女人!不然哪天我心情不好见到你,铁定一刀就把你砍了!」 「扮女装?」有没有搞错?他可是俊俏美少年耶! 「不扮就滚回去!」 凌乐犹豫了一会儿,想跟著述离出去闯闯的念头还是战胜了穿著女装的屈辱。 「好吧……」反正穿著女装也比较好掩饰身分。 「还有,不准叫我的名字,要叫我姊姊!」 「喂喂喂,这太过分了吧?我好歹也是……」 「不要就拉倒,滚回去!」 呜……好啦、好啦,他都答应啦。述离,你能不能不要走那么快? 第一章 江南风光好,气候温暖,绿柳扶疏,处处流水湖泊,小舟优游其上,好不惬意。 时值盛夏,又巧逢一年一度的荷花灯会,只见偌大的湖泊上满是大小船只,骚人墨客,莺燕细语,好不热闹,几乎每个女子的手上都拿着一个荷花灯,央求着俊雅的书生在荷花灯上题诗,好在入夜后能放人湖中,与那满湖的粉色荷花一争鲜妍。 众船只中有一艘商船,上头满载着北方收购而来的货物,药材、珍木、珠宝、官纸、毛皮等,全是在市方极为稀有的物品。 船舱内,一名男子神色认真地一面拨打着算盘,一手不时翻着帐簿,嘴里不住念念有词。 很快地,夕阳已经落在山后,四周浓重的夜色快速袭来,只见男子一手依旧俐落地打着算盘,另外一只手暂时从帐簿上离开,伸入衣襟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几上的蜡烛。 外头从下午便一直鼓噪不已的人群声突然安静了下来,男子手一顿,嘴里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了?外头为何突然安静下来? 他微微侧头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把手中的帐算完再说。 哒哒哒哒,手指更是飞快在算盘上舞着,好不容易一本帐簿对完,他吁口气,掀开船舱的帘子往外瞧去,只见湖中央竟来了一艘华丽的三层大船,船的甲板上挂满了红灯笼,船上大开筵席,丝竹声起,船当中站着一名肥胖官员,只见他红光满面,左手一个舞妓,右手一个小妾,志得意满,连笑起来的时候那双下巴都在抖动。 男子皱皱眉,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税爷笑,心勿焦,税爷怒,三年苦。 想到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近三分之一都要付给这种脑满肠肥又不事生产的家伙,李寻庭就一肚子不舒爽,可是不缴税又不行,他是不怕惹恼这些猪脑袋,只因他大哥就在朝中为官,自当以身作则,家里万万不能有任何偷鸡摸狗不名誉之事。 商人笑,心在苦,商人怒,无人理埃 叹口气,他伸伸懒腰,这趟到北方做买卖也真够累的,他本想早些赶路同苏州,但那些家丁听闻杭州这时有荷花灯会,纷纷想留下来看热闹,反正只是耽搁一天,他也就答应了。 那些家了下午就跑到岸上去逛市集和采买纸灯,只留下一位老管家和他在船上看守着这些货物。 李寻庭走出船舱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眼角懒懒地瞥向那艘豪华的三层大船……咦?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揉揉眼,再睁开,只见不远处有两团火红的物体正朝那艘三层大船直飞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他还来不及出声,只见那两团火红物体已经击中大船上正在猛吃小妾豆腐的税老爷,然后轰的一声,火红的物体猛然爆开,随即窜出橘红的火花,烧得那满身肥油的税爷又叫又跳,一下推倒了椅子,一下撞开了仆人,最后干脆自己跳下湖去救火。 湖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眼前刚刚发生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团火球又是什么? 「啊!老爷不会游泳,」一个仆人突然回过神来。 船上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最后不知道是谁出的点子,拿了一张鱼网往湖里扔,左捞右捞,最后终于把胡子头发都烧了一半,而且已经奄奄一息的税老爷给捞了上来。 看见一向跋扈的税老爷变成这副狼狈模样,终于有人忍俊不住笑了出来,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整个湖上竟都是大笑声,有人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甚至连把税老爷捞起的几个仆人都在很努力地忍着笑。 李寻庭也开怀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位侠士替百姓打抱不平,利用今夜好好恶整了这鱼肉乡民的税老爷,真是让人心大快! 呼的一声,一阵有些诡异的风吹来,他只觉得背后一暗,转过头去,船舱里的腊烛竟熄了。 这风明明是在外面吹,船舱内的帘子也没打开,为何腊烛会熄?今夜可真是怪事连连。 他走进船舱,正想点燃蜡烛,突有一冰冷的物体抵在他的脖子上。 「不准点蜡烛。」有人低声命令。 李寻庭一惊,但随即又恢复镇静,久居商场的他早已练就了一身耐心与讨价还价的工夫,也懂得随机应变,绝不吃亏,他知道这人并不想下杀手,否则他刚进船舱时早就没命了。既然如此,他只要乖乖听话,性命就应该无虞。 于是他听话地缩回手,摸黑坐了下来。 「你不怕我们?」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出现,有些稚嫩,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们?船舱里有两个人?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是刚刚那阵风吗?他精明的脑袋飞快转着,接着了然一笑,「两位是来避风头的吧?刚刚税老爷那艘船上的好戏,可是两位杰作?」 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是那个低沉的声音不耐烦地轻咳了一声。 「两位放心,两位恶整那税老爷是大快人心,我李某也很讨厌这种不事生产的米虫,今日让他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他说话故意给人甜头,就是希望对方能减低对自己的敌意。 果然,年纪较小的那人听了他这话很是欢喜,又说:「你也这样觉得,是吗?我早说嘛!那种废物早该有人好好教训他了!」 「你闭嘴!」另外一人的语气里略带着怒气,却让李寻庭听出来是个女子。 「这位姑娘累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里虽然简陋,不过还有些茶粥与小菜,不介意的话可以吃点再走。」唉,摸黑讲话真辛苦,看不到人的表情,也猜不到那人心里在想什么。 「茶粥?这什么穷酸的东西啊?」有人露出不屑的口吻。 「听起来是很平淡无奇,不过这茶可是江南名茶玉观音,清香不浓,温热入腹,恬淡舒爽,让人吃了还想再吃呢!」 「听你这样一说,好象挺不错的。述……呃,姊姊,我们就先吃点再走好不好?」 「不好。」女子果断拒绝。 「可是我肚子饿了。」 「谁教你刚刚那么顽皮!」 这小子穿了女装还不安分,见到税老爷嚣张的模样看不过去,硬是要教训他一顿。好啦!人是教训了,麻烦也跟着来了,那税老爷不但派了人在岸上守着,还派人在湖里的每艘船上搜索,要把整他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咕噜噜。有人的肚皮在叫了。 「姊姊,你看,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饿了。好不好嘛?吃一点就好?」 只听得女子终于叹了一口气,似是妥协。 「好啦!姊姊答应了,快拿来吧!」 李寻庭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就在他要离开船舱前,那女子冷然在他背后说了一句:「如果你想逃跑,我会让你在湖底待一辈子。」 但李寻庭仍旧神色自若地走了出去,在商场那么多年,什么样的软硬威胁他没听过,何况他又不是真的想跑,虽然还没见到这两人的面貌,但是因为他们恶整那税老爷的行为让他心里痛快,所以他对这两人有种亲切感,反正他们应该不会真的杀了他,拿点饭菜招待他们也无妨,就当做个朋友也好,商人嘛,朋友当然是越多越好罗—. 他端了一锅茶粥,还有一些小菜,举步正要跨进黑漆漆的船舱,突然停住脚步,「我说两位侠士,你们确定要摸黑吃饭?」 「啊!对喔!」年纪较小的那个人马上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动作快得让女子根本来不及阻止,「我饿死了,你快点端进来吧!」 李寻庭只觉得眼前一亮,见船舱里是两个女子,一个年纪较小,约莫只有十二、三岁,身穿浅蓝色衣裙,眼神灵活地转呀转地,散发出浅浅流光,她鹅蛋脸,鼻子小巧,嘴唇嫣红,将来长大定是个美女;另外一个女子年纪较长,看起来约十七、八岁,她身穿不起眼的淡茶色衣裙,脸色淡漠,眉目如画,自有一股优雅气质,和另外一个女孩子恰好成一反比。 李寻庭对那少女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她清秀讨喜,但见到那身穿淡茶色衣裙的女子时他楞了一下,心口有种奇异的感觉。 只是他没有让心里异样的情绪显露出来,他脸上一笑,神态自若地端着饭菜进来,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两人是长这模样似的。 「你不怕?」那少女正是被迫男扮女装的凌乐,而他身旁一脸冷冰冰的美女自然就是述离了。 「怕?有什么好怕?我何其有幸能与两位侠女共聚,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侠女?」凌乐皱起眉。 他露出有些厌恶的嘴角看着自己一身女装,又看看正挑起一边眉望着自己的「姊姊」,却被她狠狠一瞪,想要说出口的抱怨又吞了下去。 李寻庭依旧一脸微笑地把饭菜放在几上,那茶粥果然香气四溢,凌乐迫不及待地盛出一碗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大赞,「好吃!真好吃!没想到这么穷酸的东西也能这样好吃!」 「姑娘,你不吃点吗?」李寻庭挂着淡淡微笑,舀了一碗茶粥递给述离。 述离伸手接过后,清冷的双眼直望着他。 这男人不简单,虽然时时带笑,却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照理说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大多惊慌失措,不然就是想尽办法逃跑,他却处变不惊,镇静异常,让她隐隐感觉不安。 而且他那笑容好假,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肚里没打好主意,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从烛火一亮的那刻起就不时在她身上打转,要不是怕此刻再节外生枝,她实在很想把那双贼眼给挖出来! 「姑娘别这样一直看我,李某会不好意思。」他还是笑,反正商人多笑,即使无益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他李寻庭在商界被人称笑面抓可不是虚名而已。 「因为你笑得很丑。」述离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静静吃起粥来。 「啊?」这下倒换他愣住了。 笑得很丑?喂喂喂,人家都说他的笑容和蔼可亲,如沐春风,多少年来他就是靠着这张笑脸走遍商场,也有不少姑娘家因为他迷人的笑容而芳心暗许,这女人居然说他笑起来很丑?这可真是他头一次听到。 不过他肚里抱怨归抱怨,脸上笑容仍旧不变,「是吗?姑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呢!」 「厚脸皮。」述离低头喝粥间轻声吐出一句。 李寻庭嘴角僵硬了一下,马上又恢复过来,笑盈盈地问:「请问两位快女贵姓大名?」 「我叫……」少女刚想开口,却被女子打断。 「你没有必要知道。」 「是吗?我是诚心想跟两位做朋友,人生在世,朋友多一个总是比少一个好。」 「无聊。」述离继续喝粥,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姊姊,人家这么客气,你何必对他这么冷淡?」凌乐唱了人家的粥,又见李寻庭说话讨喜,心里已经向着他那边多些。 天知道这一路上述离几乎不理他,虽然他扮了女装,两人晚上同房,但是述离每次都把他赶到地上睡,他在黑堡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受过这种冷淡?所以一见到李寻庭这么亲切的人,他当然希望能再待久一些,起码也要等他吃饱了再走吧。这茶粥真的不错呢! 「这种人没必要和他多罗唆。」述离依旧不冷不热地回答。 李寻庭耸耸肩,虽然碰了软钉子,但他脸上仍是笑意不变,让人怀疑他从头到尾是不是只有一种表情。 凌乐还要说几句话,述离突然脸色严肃,双眉微微皱了起来,「有人来了。」 李寻庭闻言,打开船舱帘子一角往外望去,果真见到湖上驶来一艘小舟,上头站着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 凌乐也掀起帘子一角,脸上的顽皮神色立刻收敛起来,「不会吧!那不是……」他紧张地招手唤来述离。 述离过去看了一眼,脸色也变得凝重。 该死的,三师兄居然追来了?堡主不是罚他们面壁思过吗?难道他是逃出来追她的?天啊!他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死心? 死心? 述离猛地想起堡主的话,她抬起眼,看到一脸笑容的李寻庭。 既然堡主要她出来找个老公,那她现在就先随便找一个应付一下三师兄好了,也好让他彻底死心,不要再来烦地了。 「喂!你叫什么名宇?」述离突然抓过李寻庭问。 「我?我姓李!名寻庭,是苏州……」 「这样就够了,你帮个忙,等下扮我相公!」 正在喝水的凌乐听到这句话猛地把水都喷了出来。 「姊姊,你要他做你的相公?」 「逢场作戏而已!不然三师兄怎么会死心?」 「两位!等等,这个……」 「怎么,你不愿意?」述离柳眉一竖。 不是不愿意,实在是太突然啊! 他李寻庭只是出来做个买卖就突然从天下掉下一个娘子,这也太神奇了吧?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他看着握住自己衣襟的白晰小手,有些恍惚,突然有种想要摸摸那双小手的冲动,看看这像白玉般的小手是否也会像上好的玉一样细致柔滑? 他再望向述离接着腰间长刀的手,眼睛突然眯细了几分。 那黑色的长刀不是南方兵器,看那刀柄上浮雕着的黑乌图腾,这是黑堡的武器! 这两人是黑堡的人? 他是个商人,黑堡的名声他多少有所耳闻,商人的本能告诉他最好不要招惹这两个人,但是奇怪的是,他一向自以为傲的理智,却在看见述离娇俏的容颜时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 船身突然摇晃了一下,有人跳上船来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述离压低了声音,狠狠地瞪着李寻庭。 李寻庭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娘子,请。」他伸手握住了述离的手。 述离吃了一惊,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轻薄她,立刻抽出长刀。 李寻庭却不惊不慌,「娘子,这船舱这么小,动刀动枪的可不好玩喔!来来来,快更衣,令夜春宵还长,你相公我可是等不及了呢!」他嘴里说着调笑的话,手上也没闻着,竟顺道摸了一把述离的小脸。 述离气得想揍他,李寻庭哈哈一笑,很快地闪过了她的拳头。 「述离,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吧!」甲板上的人开口了。 李寻庭拉起述离的手要一起走出去,她本来还想挣扎,他却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力道不轻,却也不重,而且两人相握的手上涌起一阵温暖,述离楞了楞,竟就这样随着他一起走出了船舱。 两人一出来,便见到有一个穿著黑衣的男子站在甲板上,男子面容英俊,身形伟岸,全身上下透露出自信与雍容的气质。 但那自信的眉宇却在见到这两人的模样时瞬间破功,只见他睁大了眼,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述离?你?他?这……这是?」可怜的司夜惊吓过度,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的亲亲小师妹为什么和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男人手牵手站在一起? 「这是我相公。」述离没好气地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了,你可以走了。」 司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因为惊吓和悲伤过度,他完全没有发现述离脸上稍微不自在的神情。 他愣愣地看看述离,又看看李寻庭,百思不得其解。 「述离……这是真的吗?」他还抱着最后的希望。 「是真的,你可以走了。」述离话语之冷淡,连李寻庭听了都为眼前的男人感到悲」。 只见司夜全身颤抖起来,最后他死命咬住牙,声音却有些哽咽,「我不懂!我不懂!那男人有什么好?看他一副蠢样就知道他不会武功,他长得又没我好看,身材也没我好,他哪点比得上我!」 李寻庭听了心里直嘀咕,这么自恋的男人,当然没女人会喜欢!而且何必把他贬得这样一文不值?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他家好歹也算是有权有势啊!至于长相和身材,他承认他是比不上司夜,但也还没差到见不得人的地步吧? 「是!他是不会武功,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是没你英俊,身材也没你好,」述离非常乐意把司夜刚刚说的话重复一次,她一面说,一面满意地看着李寻庭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不过,我就是喜欢他!你又能怎么办?」 咚的一声,极度自恋的男人坐倒在甲板上,好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连凌乐悄悄从船舱里探出一颗头来偷看,他都没有发现,完全沉浸在自怨自文与「被抛弃」的情绪里。 「我知道了……」良久,司夜慢慢站起来,再也不敢看两人一眼,「我知道了,我死心了……你的眼光居然这么差,没选上我也是应该的……」 李寻庭噗哧一声笑出来,司夜这下可把述离也骂进去了。 述离听他这一笑,瞪了他一眼,故意在他手心里捏了一下,李寻庭吃痛却又不敢叫出声,但他心有不甘,干脆凑过去在述离的脸颊上偷亲一口。 这下不但述离楞住了,司夜也终于无法忍受两人的「恩爱模样」而转身飞奔而去,大概情绪激动之下忘了后边是湖,他扑通一声掉进湖里,最后还是凌乐看不下去,跳下湖把他捞了上来。 湿淋淋的司夜看起来无比狼狈,一向自信俊朗的他看起来就像只落水狗一样,李寻庭看了不忍,要老管家将船驶到码头,让司夜上岸。 看着司夜失魂落魄的离去背影,李寻庭摇摇头,「唉,这种凶婆娘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第二章 「我说,你们两个握够了没?」凌乐突然凉凉地问。 述离这才发现李寻庭居然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放开!」她急忙甩掉李寻庭的手,脸上莫名浮起一阵红晕。 淡淡的月光下,她娇羞的容颜闪着动人的光芒,明艳但冰冷的双眸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淡淡粉红色的薄唇紧紧抿着,让人看了好想一亲芳泽。 李寻庭眨眨眼,有些愣住,没想到刚刚冷如冰的述离,害羞起来竟会这般可爱。 心口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是什么?他从没体验过。 「姊姊?」凌乐又喊了一声,纳闷一向伶牙俐齿的述离怎么没反唇相稽? 「敢问姑娘贵姓大名?」李寻庭情不自禁地又握起述离的手,只觉那小手滑滑嫩嫩,比起刚刚竟温暖了不少。 「述离。」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敢抬头看他?为什么又这么乖地就把名字告诉了他? 刚刚不是还嫌这个男人笑起来难看得要死吗? 为什么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身子就软了? 凌乐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一路上对自己那么坏的述离如今乖巧得像只小羊一样。 「述离,你……你真把他当你相公啦?」凌乐抓抓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解释眼前的诡异情况? 听到凌乐这么说,述离总算回过神来,她猛地甩开李寻庭的手,不顾满脸仍是红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这一眼里娇羞的成分仍是多于恼怒,反而更添娇美。 「走!」为了掩饰心中那种强烈又莫名所以的情感,她选择了逃避。 「不多留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李寻庭很希望述离能多留一会儿。 述离的脸突然又更红了,她不发一语,只是回头催着凌乐,「凌乐!快点出来!我们走了!」 凌乐有些依依不舍,一路上受尽述离的欺负,好不容易遇到个好人,三个人热热闹闹快乐多了,现下一走,又剩下他和述离了。 凌乐低声向李寻庭道了声谢,「李大哥,谢谢你的茶粥,很好吃喔!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吃到。」 「少说触霉头的话!」述离头回也没回,语气故意装得不屑,「要再碰到这登徒子,我宁愿跳湖算了!」说完话,足尖一点,一抹淡茶色的身影便飘然而去。 「喂!姊姊!你不要真的说走就走啊!」眼见述离真的不管他就自己施展轻功而去,凌乐也只好急忙飞起跟上。 「娘子!」李寻庭故意站在甲板上喊着,「娘子!你就这么走了吗?」 远方的身影没有回音,反而更加往反方向急奔而去。 「呵呵呵呵……」想起述离刚刚那又羞又怒的模样,他的心情意外地好,真可惜她这么怕羞,没多说几句话就走了,没让他好好过足「相公」的瘾。 李寻庭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只见满湖尽是灿亮的荷花灯,点点灯火间如闪烁的星辰镶在漆黑的湖面,清风一吹,摇摇曳曳,佳人身影在荷花灯上几个起落轻点,便已经消失在黑夜中。 他少见地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还轻轻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日后是否能有机会再次遇见这位姑娘? .xs8 不会吧? 李寻庭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天前还在感叹佳人远去,不知何时能相见,今日居然就见到她脸色苍白地坐在客栈的一处角落里,凌乐也在她身边,两人换了套衣服,述离穿的是浅蓝色衣裙,凌乐则穿上了鹅黄色女装。 只见凌乐心焦地看著述离,一面不时细声与她说话,但述离都只是紧皱着眉,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 李寻庭先安顿好其它家丁,又派两人看好马车上的货物后,才上前打招呼,「两位姑娘,没想到今日又相见了。」 「李大哥?是你?」凌乐见是他,眼睛突然放亮,「李大哥,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姊姊她好象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没事和这种人多嘴做什么?」述离见是他,想起那夜湖上情景,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却一个踉跄差点跌人李寻庭怀里。 呜!好痛!她的肚子好痛,腰也好痛,双腿更是没劲,好象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李寻庭一脸笑咪咪地看着两人,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走。」述离冷冷地说。 「姊姊,去哪?」凌乐也站了起来,却没有要跟着她离去的打算。 「去跳湖。」她瞪了李寻庭一眼,「我根本不想见到这登徒子!」她说完迈步想走,脚下一虚,这次真的是站不稳身子,整个人直直往李寻庭怀里倒去。 他赶紧伸手接住述离,只觉触手柔嫩,温香软玉在怀,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几口,闻著述离身上淡淡香气。 「你……放手……」述离想挣扎,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平日练武的双拳这时捶在李寻庭胸上轻得就像按摩一样,根本起不了吓阻的作用。 「姊姊?」凌乐脸上满是担忧,「姊姊?你没事吧?」真糟糕,不知道述离这两天是怎么了?昨夜地突然神色不对,今日就开始脸色苍白,全身无力,难道是中毒了吗?可是他和述离两人吃的东西都一样,为什么他就没事?还是述离中的是对女人才有用的毒? 「姑娘?」李寻庭也知她身体不对劲,「你没事吧?」 「呜……好痛……」述离紧咬住下历,一手捣着腹部。 「你肚子痛?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不是,我和姊姊吃的东西一模一样,可是我没事。」凌乐连忙回答。 「是被人打伤?」 「也不是。」凌乐摇摇头。 「那到底是?」这下李寻庭也摸不着头绪了。 这时几个李家的家丁见到自家的二少爷怀里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明艳女子,马上兴奋地低声讨论起来—— 「喂!你们看!二少爷居然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耶!」 「是啊!长得还挺漂亮的!不知道和二少爷是怎么关系?」 「这可真是奇了,二少爷总是说他宁愿抱算盘也不愿意抱女人,这下子他可自打嘴巴了吧?」 「喂喂喂!这女人会不会是二少爷在外头的老相好啊?瞧,旁边不还有个可爱的小女孩吗?说不定就是两人在外头的爱的结晶呢!」 一群大男人越说越高兴,说话的内容全被述离给听见了。 她又羞又气,偏偏每个月一到这个时候她就痛得全身无力,根本没办法好好教训那些臭男人。 「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李寻庭又问,手上不自觉将她搂紧了些,语气里也是满满的担忧。 「少假惺惺。」述离虚弱地吐出这句话,脚下更软,膝盖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她不得已只好勉强靠在李寻庭身上,兔得摔倒。 「姊姊,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凌乐几乎要红了眼眶。 「我……」 哎!这要她怎么说嘛!眼前这两个人都是男的,她要怎么解释每个月的月事总会让她痛得这样生不如死呢? 「既然不是吃像肚子,也不是受伤,那大概是太累了,所以身体不适吧!我想多休息一会见应该就没事了,述离,你说是不是?」李寻庭低头看着怀里有口难言的述离,自动替她找了合理的解释。 述离虚弱地瞪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 「那好,我抱你回房休息吧!」 咦咦咦?这男人说什么?要抱她回房? 她的两脚猛地离开了地面,她一声轻呼,双手自然地搂住了李寻庭的脖子。 「等……等等!你要做什么?」她急得脸都红了,想要挣扎又使不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寻庭抱起她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虽然李寻庭不会武功,但他的力气显然不弱,抱起她来竟一点也不吃力,而且在走动间,述离能感觉到他胸口的肌肉隔着衣物不断摩挲着自己,那种亲密的感觉让她心儿慌张不已,但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难道她是真的病了吗? 凌乐见到李寻庭要抱著述离上楼,连忙跑了上来,「李大哥,我们在这儿没住房耶。」 「是吗?那要一间不就得了?」李寻庭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久留。」述离虚弱地说,额上冷汗已经开始涔涔冒出。 黑堡的情报网相当发达,前几天司夜竟然找上他们,其它那两人一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她才不要乖乖待在这里等他们找上门来,到时候她又要去哪里找一个现成的相公? 相公……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李寻庭,发现对方也在担忧地望着自己,她心一暖,竟想着,要是这男人一直跟着自己,那大师兄与二师兄找上他们的时候,她是不是还是可以要他逢场作戏一会儿,假扮自己的相公? 李寻庭看见述离望向自己的目光,他笑了笑,没发现自己的眼里除了担忧,还有一种淡淡的温柔。 「那……」李寻庭低头想了一下,「两位目前往何处去?」 凌乐抓了抓头,又看了述离一眼后才说:「我们往南方去。」 「那正好,我要回苏州老家,刚好顺路,不如就让我送你们一程,你姊姊可以在我们的马车上先休息一阵子,等到了你们要去的地方后再离开,如何?」 凌乐眼睛又是一亮,然后兴奋地询问述离,「姊姊,你听到了没有?李大哥愿意送我们一程耶!」 述离这时已经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轻喘着气,虚弱地靠在李寻庭的胸膛上。 她想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她不由自主地又往李寻庭的身上挪近了些,他的胸膛靠起来好舒服、好温暖啊,还有一阵阵令人心安的心跳声…… 「姊姊?」凌乐又唤了一声。 李寻庭低头看了看,「她痛晕过去了。」 .xs8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她真不愿意醒来。 虽然身体感觉还是很虚弱,但至少肚子和后腰都没有那么痛了,而且每次月事一来,她总是手脚冰冷,身子也特别怕冷,但这次她却觉得全身都好温暖,而且她睡的这个枕头又软又舒服,真希望能再多睡一会儿。 不过……舒服是很舒服,就是吵了点……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规律的哒哒声不断在耳旁响起,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吵死了。」双唇微微嘟起,不满地抱怨。 声音突然停了。 她满足地轻轻一笑,又伸手抱了抱那个舒服的大枕头。 但没过多久,那规律的哒哒声又响了起来,她再度皱眉,嗫嚅了几声,那声音就又停了。 李寻庭轻轻叹口气。 这奇怪的姑娘,他怕她冷,铺了毛皮想让她去睡,她却双手一直抱着他不放,他想要掰开她的手,却又发现她捉得极牢,而且越掰她就抱得越紧,最后他只能放弃,就这样让她抱着,还拿了几张上等毛皮盖在她身上。 不过他可还是有正事要做,下午经过张家镇做了几笔买卖,他得赶快把帐算清才行,可是他一打起算盘,抱着他的某人就开始皱眉嫌吵,嘴里还喃哺念个不停,他算帐最怕吵,因为杂音会让他分心,万一把帐算错了,就算少了一个铜板他都会心疼。 偷偷往下瞧,那抱着自己的人儿似乎又睡熟了,于是他尽量轻手轻脚地继续打起算盘,可是从小就和算盘混得那么熟,不打得哒哒响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不觉声音又大了起来。 这时抱着他的人一动,他惊觉想要停手,却听得刷的一声,一把亮晃晃的长刀猛地出现在面前,近到他都可以在刀背上见到自己睁大的眼睛。 「不是叫你不要吵,你还吵什么吵?」起床气一向很重的述离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开骂,待惺忪的睡眼见到一脸无辜的李寻庭,她整个人更是跳了起来。「是你?就是你这三八蛋吵我睡觉?」 「呃……姑娘……」 「住口!我说过再见到你我宁愿去跳湖!」长刀毫不客气地架上他的脖子。 「姑娘……」李寻庭吸口气,又恢复一张笑脸,「姑娘难道忘了之前发生什么事情吗?」 之前?之前发生什么了? 述离猛地警觉过来,她长刀护身,快速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身在马车上,这马车造得极好,虽然路途颠簸,但坐在里头的人却不会觉得摇晃得厉害,而且马车底部还铺了好些油布,油布上又铺了几张毛皮…… 咦?那不是她刚刚睡过的地方吗?那她刚刚觉得抱起来很舒服的大枕头岂不是—— 「姊姊?你醒啦?」马车外突然探进一颗头,「你睡了半天啦!还好李大哥心地好,让你坐他们家的马车,不然你大概不会恢复得这么快。」凌乐笑了几声,又骑着马回到马车前头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述离长刀依旧护身,眼神冰冷起来。 「姑娘,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李寻庭好整以暇地又拨了两回算盘,「第一,我不会武功,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第二,我对你也没有非分之想,本来只是想顺道送你们南下一程,只是你似乎身体极度不适,又昏迷了过去,无法骑马,只好让你和我挤在这小小马车里。」说着,他故意暧昧地看向自己身旁的毛皮,「第三,是你自己紧紧抱着我不肯放的,你妹妹可以作证喔!」 「你……我……」述离气极,但是又无法反驳,因为她知道自己在睡梦中的的确确是抱着某个很舒服的「大枕头」不肯放,只是没想到那枕头居然是个活人,而且就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见到他就常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尤其是一见到他的笑容,她更巴不得上前撕烂那张好看的嘴脸! 笑笑笑!就会笑,笑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起来就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像是只狐狸在打量猎物一样。 可是她又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其实不是那么讨厌他,只是心里的某种东西在见到他以后便失去了控制,她害怕那种感觉,所以只好装出凶恶气愤的样子来掩饰。 「哼!你不会武功,居然自暴其短,难道不怕我一刀杀了你?」述离瞪了那笑咪咪的男人一眼,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气。 他干嘛笑得那么快乐?难道他……一点都不会像自己这样,有莫名心慌的感觉吗? 「姑娘看起来不像是恩将仇报之人,连同这次,我已经救你两次了呢!」 「哼!我不希罕!」述离收起长刀,「总之以后不要再让我遇见你!」她还是选择了她自以为最简单的解决方式——逃避。 既然待在这男人身边便全身不对劲,那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她跃出窗外,动作快得连李寻庭都来不及阻止。 「姑娘!」不会吧!难道她不知道…… 「蔼—」外头果然传来一声惨叫。 李寻庭摇摇头,「唉,人果然不能乱发誓,看吧,这下真的跳湖了。」 原来马车正行进在云阳大湖的堤岸上,这云阳大湖面积广大,吞吐南方三分之二水脉,辽阔一如无止尽的大海,光是这堤岸就花了五年时间建造,寻常马车至少得花上两、三个时辰才能完全走完。 既然是堤岸,自然一边是湖,一边是岸,偏巧述离选的那扇窗正对着湖。如果她只是想离开马车,翻出窗外便能先落在堤岸边缘,或至少水浅处可能有几艘小船停靠,不至于无落脚之地,但她偏偏心高气做,不但想立刻离这男人远远的,而且还有意显露一手,是以她是使劲全力跃出马车,结果…… 「喂!怎么有人跳湖啊?」马车夫听见扑通一声水声,转过头去望,「哟,还是个女的呢!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哪个负心人造的孽喔!」 跟在马车夫后头与其它几位家丁聊天的凌乐转头一望,不禁大惊失色。 「姊姊!」 「啊?那是你姊姊?」 几个家丁也吓了一跳,纷纷往湖里看去。 「你姊姊为何想不开要跳湖?」 「刚刚不是还好好地在马车里休息?」 「难道是二少爷欺负她?」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寻庭探出头来,「说够了没?还不快去救人?」 第三章 述离被救上岸的时候,已经不是狼狈两字可以形容。 虽然她身有武功,却不谙水性,栽进湖里的时候吃了不少水,身子一紧张一僵硬,便直直往下沉,等被救上来的时候几乎连气都要没了。 「姊姊?姊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子病得像快死了,一下子又跑去跳湖?」凌乐着急地围著述离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快把湿衣服换下,她现在身子不好,不要再这样折腾了。」李寻庭走过来扶起述离,「不过……」他望了望好几车的货物,「我们这里没有女人衣物,这可麻烦了……」 家丁们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有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地举手,「二少爷,我那儿有几套,本来是要买给菊儿的,不知道尺寸合不合……」话说完他黝黑的脸居然有些红了,低下头来不敢看李寻庭。 一个年纪稍大的家丁用力捶了一下年轻人的肩膀,「哟!原来前几日你没和大伙儿去参加荷花灯会,一个人溜去镇上,就是为了给菊儿买这些东西啊?」 「王叔,你别误会,我只是……那个……我……」 其它的家丁也纷纷取笑起年轻人,糗得他连耳朵都红了。 李寻庭只是淡然一笑,「大勇喜欢菊儿很久了吗?等我回去就向李夫人说一声,让她问问菊儿的意思。」 「哇!大勇!这招干得好!让二少爷出马,菊儿哪有不归你的道理?没想到你人看起来憨憨的,居然这么有脑子啊!」王叔又糗年轻人。 「不不不,我没有……」大勇已经窘得连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好了,别再逗大勇了,先把衣服拿过来要紧。还有,你来帮你姊姊换衣服吧!」李寻庭招手唤凌乐过来。 「我?」凌乐吃了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不太好吧?男女有别,这个……」开玩笑,要是述离醒来知道他看过她的身子,黑堡的人还没追上来,他恐怕就已经先被述离给砍成八块了。 「就是男女有别,所以才要你来帮忙啊!你看看这里,全都是大男人,你觉得我们替她换会比较好吗?」 凌乐抓抓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等两人进了马车后,几个家了很有默契地围住了李寻庭。 「二少爷,您想让她们跟着我们多久啊?」王叔问。 「怎么?不喜欢她们?」李寻庭反问。 「不不不,才不是呢!那小姑娘说话好玩得紧,又不怕生,和大伙儿一块打打闹闹的,很有乐子呢!二少爷啊,我听她说,她们是被债主所逼,不得不投靠在南方的亲戚。」 「是这样吗?」李寻庭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早在船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述离是黑堡的人了,可他明明知道最好不要惹黑堡,但为什么一见到述离病痛软弱的模样,他就心疼得和什么似的,恨不得能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照顾? 他这是不是恋爱了? 不会吧?他会爱上一个这么凶悍的女人吗? 被债主所逼?看述离那凶狠样,要说她是拿着刀架在人家脖子上抢钱的还比较家呢。 「二少爷啊,我看,反正我们也顺路,小姑娘的姊姊似乎身子又不好,很容易受刺激,不如我们就好人做到底,送她们到亲戚那,您说如何呢?」 李寻庭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刚扶述离进马车的凌乐又脸色慌张地跑了下来,拉住他的手就往马车跑去。 「怎么了?」李寻庭不解地问。 「不……不好了,姊姊……姊姊她流了好多血,止也止不住!」凌乐慌慌张张地喊着,一把将李寻庭拉进马车,述离衣衫不整地躺在里头,衣服的下摆确实是染满了鲜血。 李寻庭心里也暗叫一声不好,没想到她伤得这么重? 他焦急地上前想要看个究竟,但才踏上一步就犹豫了一会儿,他看看跟在身后神色担忧的凌乐,「还是你来看看吧!」 「我?」凌乐再度指着自己的鼻子,「不不不,李大哥,还是你来吧!」 有没有搞错?要他掀开述离的下摆看个究竟?他还想顺利平安长大啊,要是他真的干了这种事,不光是述离,黑堡里的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也铁定会把他打死,也许顶多看在爷爷的份上给他留个全尸而已。 「不不不,」凌乐异常坚定地摇头,「李大哥,还是你来吧!」 「你不是她妹妹吗?有什么好推拒的?」李寻庭打量的眼光将凌乐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难道你……」 「不不不!」乐已经急得脸上满是汗,「是因为……是因为……是因为其实我姊姊很喜欢你!」 啊啊,述离,为了救你,也为了保我一条小命,不得已说了个小谎,你伤好后千万别怪我喔。 不过反正我看你好象也真的很喜欢李大哥的样子,我这样也算是帮你一把吧? 「李大哥,其实不瞒你说,我姊姊暗恋你已经很久了,自从那夜在荷花灯会一见,我姊姊就对你念念不忘,每天都要念你念上好几次……」 虽然说的都是什么下次见到那个只会笑的臭狐狸一定要好好整他云云。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她这么挂念一个男人喔。」 这可是实话,他从小就和述离一块儿相处,从没见她一提到哪个男人就露出气急败坏的模样,巴不得马上上去砍人一刀的凶狠劲。 「不过我姊姊平常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啦,越是喜欢的她常常越要假装不喜欢,李大哥,你别看她这样冷冰冰又爱说讽刺话,其实她心地很善良的,内心也根害羞的。」凌乐赶紧偷偷看一眼仍在昏迷中不断发抖的述离。 嗯,好险,还在昏迷中,那可以继续乱说下去。 「总之,姊姊是爱上你了啦!既然爱上你,当然就认定你罗!你瞧,她之前都认定你做她相公了呢!不瞒你说,这次我们出来其实也是要替姊姊找老公的,我看她好象真的看上你了喔!所以你当然可以替她更衣,反正她迟早都会是你的人了,那就这样罗!你慢慢换啊!」凌乐一口气说完便赶忙跳出马车外,一刻都不敢久留。 李寻庭越听越奇,他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同是女子,又是亲姊妹,她却不敢为述离更衣? 难道是…… 李寻庭寻思了一会儿,随即明白过来。 「可是也不能这样就把姊姊丢给我吧?」他生平第一次有些苦恼地看着眼前因为寒冷抖个不停的女人。 这摆明了是赔本生意嘛!不替她换衣服,就这样让她湿淋淋的一路到下个镇上去找大夫,述离一定会生病;但要是他真的替她更衣,她醒来后还不是会拿着长刀乱挥乱砍?结果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正在苦恼时,耳里听到细细的啜泣声。 「冷……好冷……冷……娘……你在哪里……呜……」 她好冷好冷喔,身子冷得一丝知觉都没有了,血液也似乎都冻成了冰,她的肚子又饿又痛,双腿之间有股痛麻的感觉,体力不断流失,体温不断降低,她好难受…… 「娘……不要丢下我……」 十五年前,一个暴风雨来袭的夜晚,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躲在树林里的山洞中,担惊受怕地第一次一个人度过黑夜。 那一夜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娘亲。 「娘……好冷……好饿……好痛……」 突然有人抱住了她,那温暖的体温让她马上本能地将自己靠得更紧,身上湿淋淋的衣物被脱下,随即又有温暖的毛皮覆上她冰冷的躯体。 抱住她的那个人动了动,她潜意识地马上更加抱紧他,不愿意他离开。 李寻庭心疼地看着这个冻得昏迷不醒的小女人,她刚刚在喊娘,她是孤儿吗?是从小就被抛弃了吗? 怜惜的手不知不觉地拂上冰冷的脸颊,抹去上头微暖的泪滴。 李寻庭轻叹一口气,看来这赔本生意是做定了,而且他不只赔上了自己的人,他相信自己很快也要赔上自己的心了。 「述离,述离。」 他轻轻唤着,看见述离原本哭泣扭曲的小脸慢慢舒缓开来,她吸吸鼻子,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某种意念在心里溢涌而出,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低下头吻住了述离冰冷的双唇,那唇虽然冰冷,却柔嫩如花瓣,凉凉的触感似夏日里冰凉的爱王甜冻,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述离……」他对着她的唇轻轻吐着她的名字。 述离动了动,没有醒过来。 男人的手轻柔抚过刚刚一亲芳泽的唇瓣,忽然莞尔一笑。这个奇怪的姑娘,突然从天而降要自己做她的相公,之后又三番两次巧遇,他们是不是冥冥中被月老的红线缠在一起了呢? .xs8 李寻庭拉开帘子,对着几人吩咐着:「柳伯,你先快马送我到镇上去找大夫。王叔,你们几个看好货物,慢慢殿后不要急,到了镇上后我会请柳伯来接应你们。如果这姑娘情况严重的话,就先在前头小镇上过一夜。」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王叔推了推凌乐,「喂,我们家二少爷是不是喜欢你姊姊啊?瞧,连货物都不顾了呢!以前二少爷总是不离货物,没事还要一天清点三次看看我们有没有偷拿一点货物回家私藏呢!」 「呃……我想,他们两个应该都对彼此有意吧。」虽然总觉得自己把麻烦推给李寻庭实在是不太好,而且依照述离的个性,不感激人家救她一命,甚至送上一刀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但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嘛,这种时候当然还是保住自己小命比较要紧。 再说,他也真的觉得述离对李寻庭特别不一样耶,不光是每天都忘不了,吃饭喝水都要贬人家几句才过瘾,最重要的是,述离居然在李寻庭面前露出娇羞的神情! 他事后想想实在不可思议,从小到大他看过述离笑的次数一只手就够数了,更别说「娇羞」这么富有女人味的表情,那日在船上见她那副害羞的模样,他才猛然醒悟到原来述离也有几分女人味。 真奇怪,明明黑堡里那三个师兄都对她献了不少殷勤,却也从没见她摆出这样的女人姿态给那些男人看,由此肯定,在述离的心中,李家大哥一定是不一样的,起码和黑堡的师兄们不能相提并论。 .xs8 李寻庭的马车又多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找着一处小镇,他先抱著述离到一家旅店安顿好之后,便请人去找大夫来。 没多久老大夫就来了,只见他把把脉,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述离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 「大夫,请问这位姑娘她还好吗?」李寻庭终于忍不住问了。 「很好,很好,没事儿。」大夫摸摸胡子,拿起笔来写药方。 「没事?那她为什么流了好多血?」 老大夫抬起头,「李爷,请问这位姑娘是您的什么人?」 「呃……」李寻庭想了想,又看了述离一眼,「是我娘子。」 「喔?已经成亲了吗?那这情况的确有些不寻常。」老大夫皱皱眉,又在药方上多写了几味药。 「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述离的伤不是很严重吗?这一路上她一直血流不止呢!虽然血流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总是令人担心啊!为什么这大夫却一点都不惊慌?他到底是不是真大夫阿? 「照理说,这情况应该在行房后就减轻的……」老大夫自言自语。 「呃,行……行房?」 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能不能请您说清楚一点,」李寻庭终于决定不耻下问,把事情先搞清楚再说。 「李爷,您家娘子没大碍,只是正值月事来潮,身子虚弱又受了凉,所以才会昏睡不醒。这几日最好让她能安安静静休息,多吃些营善的食物。我这张药方也多是温润滋补的药物,一天给她喝上一帖,调养调养身子。」 「啊?」李寻庭乍听之下有些迷糊,「月……月事?」 「是啊,这姑娘身体本就属阴寒,所以月事来潮时会特别不顺,不过照理说行过房之后,这种情况就会改善很多才对……可能是您家娘子体质特别虚弱吧!以后要多多照顾好身体才行,不然长久这样下去,即使怀了孕也很容易小产喔。」 老大夫细细叮咛,李寻庭却是满脸尴尬地笑。 原来只是月事碍…害他紧张了半天,可谁教他家都是男了,一个姊妹都没有,不过就算有,这等女子私事他平日也不会去注意吧?总之刚刚都是虚惊一场,虽然很尴尬,不过只要述离没事就好。 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他谢过了老大夫,又吩咐旅店厨房替他炖一锅鸡汤,细细交代要用些什么料、加些什么滋补药材后,这才走回房间里稍作休息。 .xs8 哒哒哒,哒哒哒哒…… 述离皱起好看的柳眉,怎么又是这吵人的声音?为什么她一睡觉就会听到这声音啊? 「吵死人了……」嘴里呢喃着。 「述离?你醒了吗?」有人突然这样问。 「没有……」她向来喜欢赖床,现在她的身体又虚又累,这被窝又好温暖,她只想再多睡一会儿。 只听得好象有人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但没过多久,那人又走了回来,房间里霎时飘满了食物的香味。 述离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呜……好饿……」她睡眼惺忪地眯着眼,像只刚睡醒的小猫一样在被窝里蹭了蹭,然后才慢慢张开眼。 李寻庭就端着一碗热鸡汤站在她身旁,刚刚见到她那副慵懒爱娇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傻了,原来她刚睡醒的时候是这么可爱,弯弯的睫毛轻轻颤动,小巧的鼻子发出细微的撒娇鼻音,即使是那双还未完全张开的朦胧眼眸,也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情欲气息,让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双手一个不稳,一碗鸡汤差点就要落在人家头顶。 稳住,稳住,只不过是人家睡醒而已,干嘛看得这么激动?好象这辈子从没见过女人睡醒一样。 等等,但是他好象真的没见过女人睡醒耶,他成年以后日日为家里的买卖操心,几乎夜夜都是与帐簿算盘同眠,即使偶尔有生理需求,他也不屑像自己的弟弟一样跑去青楼乐坊过夜,而且他才不要花钱去找女人睡一夜呢!他宁愿洗个冷水澡灭灭火,或是干脆自己解决还比较划算。 他从没想过一个女人睡醒时会是这么娇美可爱的模样,不知道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还是只有这位姑娘有这么娇俏的憨颜? 啧啧,她刚睡醒的时候,和她完全清醒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想到述离平日的模样,李寻庭倒吸一口气,等下她该不会气得把他当场砍死吧?不过好险他已经先把那长刀藏在马车里,就算她想砍人,一时三刻也找不到什么适合的凶器,那他就有机会先逃之夭夭了。 「咦?我为什么在这里?」 述离神智显然还没全醒,她疑惑地看着四周的事物,然后发现了李寻庭。 「你!」就这一眼,她霎时完全清醒过来,所有马车上,还有她落进湖里的事情也统统记了起来,「你这王八蛋!害我掉进湖里!咦?我怎么换了新衣服?我——」她马上摸了摸自己的两腿之间,果然没错,那儿也已经换上新的布巾。 连这里都帮她换好了? 「是谁帮我换的衣服?」身子尽管还很虚弱,讲起话来却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面对突来的腾腾杀气,李寻庭吞了吞口水,脸上依然装出和蔼的笑脸,「是我。」 「是你?」她脑袋里轰的一声。天啊!不会吧!连「那里」都让这个男人给看了?她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啊!她……她要杀了他! 述离马上习惯性地伸手往腰间摸去,想当然耳,那里空空如也,她的长刀早已不在那儿了。 「我的刀呢!」 「我先放在马车上了,没有带进来。」 算他聪明!知道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刀砍他! 她用力掀开棉被想要下床找东西砍人,可是脚才一碰地,整个膝盖就软了下去,要不是李寻庭马上空出一只手来扶她一把,恐怕她早已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了。 「放开我啦!」一挣扎,反而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接箸一阵突兀的咕噜噜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述离红了脸,李寻庭则是忍俊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述离,你折腾了这么大半天的,粥水都没进,一定很饿了吧?这碗鸡汤先喝了吧!吃饭皇帝大,有什么事情等吃饱了再解决好不好?何况是打架砍人这么费力气的大事,不吃饱怎么行呢?」 述离想反驳,可是自己的确是饿得连站都站不住了,想想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她真要追杀他的话,谅他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她也不急在一时。 于是她使出仅剩的一些力气推开了李寻庭,自己到桌前坐好。 「汤拿来。」她没好气地说。 李寻庭笑吟吟地将汤递了上去,扑鼻的香味让她的口水差点当场流了出来。 她端起碗正想喝,突然又看了一眼李寻庭。 这男人到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不但帮她换衣服,还带来她旅店休息,而且还炖鸡汤给她喝……怎么看都不觉得这笑起来就让她想到狐狸的商人会这么好心,他是不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难道……他喜欢她? 哼!他敢! 她最讨厌有男人喜欢她了! 要不是那些喜欢她的臭男人,她也不会落得被堡主赶出黑堡的下场,更不会碰见这个男人,狼狈掉进湖里,还被他看光了身体……呜,想起来就气!这男人明明不会武功,为什么一遇到他,她就完全没辙? 左想右想,这一口汤就是喝不下去。 李寻庭见状,对着她笑了笑,「你放心,这汤里没毒的,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先喝给你看。」他伸手就要接过汤碗,这时述离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她脸微微一红,又把碗抢了回来,「谁说我不敢喝的!」 咕噜喝下一口,她忍不住赞美,「好好喝喔。」 「是吗?好喝就好。」李寻庭依然笑着,可是这次他的眼里也有了些许笑意。 述离望了他一眼,那种在心口轻轻流窜的奇异感觉更强烈了。 她的头有些晕起来。奇怪,怎么她现在觉得,这男人的笑脸,好象没那么讨厌了呢? 第四章 述离一连喝了三碗鸡汤,这才满足地伸手抹去唇旁的汤渍。 肚子一饱,身子一暖,她又想睡了。 没办法,谁教这是女孩子身体最弱的时候呢?身体本能地要她多休息,不要再逞强了。 「吃饱了?」李寻庭看着空空的碗底,心里有种异常的踏实与满足。 「嗯。很好吃,这家店的厨师手艺不错。」哎呀,眼皮好象有些重起来了。 「多谢夸赞。」 「你谢什么谢?这鸡汤又不是你煮的。」 「谁说这鸡汤不是我煮的?」 「真的是你啊?看不出你一个大男人也会煮鸡汤,煮给谁喝啊?」 「当然是我的亲亲娘子罗。」李寻庭嘴角带笑,看着脸颊泛红的述离。 「你成亲了?」她看着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脸上正毫无保留地露出一些些失望的神情。 他成亲了……为什么她听到他只煮鸡汤给他的亲亲娘子喝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妒意和失望呢? 「算是吧。」 述离攒着眉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副模样看起来很可爱?」他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更好了。 「少耍嘴皮子。」她睨了他一眼,心头却有一丝丝窃喜。 他说她可爱呢……以前在黑堡的时候,即使那些师兄喜欢她,也从不曾这样说过。 「喔,对了,刚刚我请大夫来给你看过,她说你身子本就阴寒,所以……呃……每个月会有一段时间特别难受,这段期间要忌吃冰冷与寒性的食物,手脚要注意保暖,这期间不要提重物,还有……」他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喔,还有最好不要洗头。」 「你在说些什么啊?」她一把抢过那张纸。 「那些都是大夫交代的啊,我一时记不起那么多,所以就写下来。」 述离一张脸又红了,他刚刚说的明明就是女孩子家月事来潮时应该特别注意的事项嘛!他一个大男人记这些东西做什么?天啊!之前已经够丢脸了,现在还要一个男人来告诉她月事期间该怎么照顾自己,真是糗到家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佯装无事地把那张纸塞进自己怀里。 「喔,还有,」没想到李寻庭又从袖子里抽出了另外一张写满字的纸,「这是老大夫替你开的药方,说是滋补身子用的,他说你的身体看来不太好的样子,所以才会痛成这样,以后最好每个月都能定时补补身子调养一下,等身子健壮了,以后应该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知道了啦!」述离又羞又气地抢过那张纸,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虽然她被李寻庭整得如此窘困,但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仔细想想,这男人毕竟是真的关心她吧?不然为什么为她做了这么多事,而且一文不取? 才这样想的时候,李寻庭这时相当熟练地拿出了算盘,「既然你现在应该已无大碍,我想我们可以来算算帐了。」 「算帐?」 「没错,我一共救了你三次,第一次在荷花灯会上,借你船舱一用,茶粥一锅及小菜两碟,另外再加上扮演你夫君……」哒哒哒,修长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过,「就算你五十两银子就好。」 述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男人居然用这种方式在和她「算帐」啊?亏她刚刚还在心里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好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视钱如命的大奸商? 「第二次救你,借你马车一用,毛皮数张,还有我,」他笑笑地措了指他自己,「你把我充当枕头抱了半个时辰,又嫌我吵不让我打算盘,可是浪费我不少宝贵的时间喔,不过我大人有大量,看在姑娘你身体不适的状况下,我给你个折扣,也算你五十两银子就好。」 述离死命瞪着他,真恨不得抢过算盘往他头上砸去! 这锱铢必较的小气鬼!抱一下会怎么样?会死人喔?这可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才能给她抱上这么一下耶!也不想想有多少人渴望被她这样抱一下,她才该向他收钱哩! 「等等!为什么我抱你也要付钱?难道你也像那些青楼女子一样,出卖自己的大腿给人当枕头的吗?」她不服气,非常不服气,极度不服气!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的身子不怎么健壮魁梧,但起码还没被女人抱过,你可是第一个抱的人,我当然要好好向你求偿埃」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还不时对述离眨眨眼。 「我是第一个抱你的女人?你骗谁啊?你不是说你成亲了吗?难道你的亲亲娘子没有抱过你吗?」 「当然有啊!」 「哼!这不马上自打嘴巴了吗?」 李寻庭这时呵呵笑了起来,一双眯细的眼满是笑意地看着面前不知道自己露出疑惑表情有多可爱的女子。 「你笑什么?」笑?还笑?这男人除了笑没有别的表情了吗? 「娘子,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这样会让我很伤心的喔。」李寻庭摇摇头,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处。 娘子?他唤她娘子?述离一楞,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她霎时只觉得又善又气,但更奇怪的是,心里还有另外一种感觉猛地涌上,好象……是欣喜?可是为什么会欣喜?因为这个男人说她是他的娘子吗?可是……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轻浮的人了?只是被这个男人奉承几句就开始心花怒放了? 可是称她为娘子是奉承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绪在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呢? 「你……你……你少贪嘴。」话语却不见气愤,反而还带点羞怯与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李寻庭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每次见到述离那副隐藏不住的浅浅女儿家羞态,他就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些不知轻重的话来逗她。 她大概之前都没被这样对待过吧?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做起这种事来也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好象他天生就这么轻浮一样? 该不会是被他的宝贝弟弟影响了吧?不过弟弟都已经「出嫁」三年多了,也早已乖乖「从良」,应该不会对他造成这种不良影响了吧?还是这其实是李家男人的天性之一只要见到喜欢的女人就会忍不住地挑逗她? 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瞧的女人,他胸口一热。 他好象真的把自己的一颗心赔给了这个女人呢! 虽然她又凶又爱发脾气,而且又不会照顾自己,大概也不太会体贴别人,但她明艳动人,身材也很好……想到之前抱住她的温暖触感,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述离好奇地看着李寻庭脸上的表情变化,从认识他起,他一直都是一副皮笑向不笑的模样,此刻他的神情却不再是讨人厌的表里不一,好象显露出一些他的真性情了呢。 「喂,你怎么发起呆来了?」述离忍不住问。 「啊?喔,没事,只是想到一些家事,出了神。」 他又恢复了那种皮肉不痛的笑脸,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 他眼珠转了转,「姑娘,其实我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你给我一样东西,就能抵销我第一次救你的代价。」 「你想要什么?」虽然钱她是有,但是她就想看看这男人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 「吻我一下。」 「吻你?」她瞬间羞红了脸,「吻你!吻你个头啦!」 「娘子,这样不公平耶,我是你相公,又救了你三次,现在我还这么好心地只要你一个吻来抵五十两银子,你如果拒绝,我会根伤心的。」 「你……」她张口就想说你明明不是我相公!可是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半天,她竟是不忍说出来。 好象这一说,她和他就真的无缘成为夫妻了…… 天啊!她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唉,如果你不愿意也无妨,我的确不够资格做你的相公。要是我真是你相公,之前……」说到这,他还是有点尴尬,「之前就不会不明白你的情况,还误以为你是受了重伤,让我担心得要命。」 述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男人露出为难的模样,看起来居然也挺可爱的。 她发现,只要这男人不要故意「卖笑」,其实他是个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的人。 她细细打量他,除了惯常的笑脸,李寻庭其实有着一只有神的眼眸,鼻梁挺直,薄唇如一张饱满的弓,染着淡淡的粉色。他的肌肤极好,分开来看有些平凡的五官,在他脸上组合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器宇,只是也许是生意做多了,他的眉尖总是会微微耸着,让人联想到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的狐狸。 李寻庭见她笑,楞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她笑起来,「我不像我弟弟那样从小就在花丛里长大的,女人事我当然不了解,还望你别见怪。」 「你……」述离听他这样说,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但连救了她三次,还连她的身体都看过了,照理说,她其实应该以身相许了,不是吗? 以身相许吗?她再抬眼看着李寻庭,他虽然不是大英雄,只是一个商人,也没有高强的武功与魁梧的体魄,可是他有体贴的心,还有一副温暖的身体…… 不行!不行、不行!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怎么能轻易就把一颗心交给眼前这只只会笑的狐狸? 可是……可是……她咬咬唇,可是她好象其实也满喜欢这只狐狸的耶。 之前在船上那次只是她一时起意的逢场作戏,抓了他做自己的临时相公,没想到他却认了真,见到她便口口声声喊她娘子。 为什么听到他喊她娘子,她心窝里就一阵暖? 她又想起堡主气急败坏赶她出黑堡时,对她说的那句话—— 去去去,去外面找一个,没找到不准回来。 不知道堡主是真的想把她赶走,还是其实是要她出来为自己找一个好良人? 看着眼前的李寻庭,述离心儿一热,那她现在是不是找到了呢? 「述离?」李寻庭看见她低头不语,好奇地喊了她一声。 听见他叫着自己的名宇,述离又是浑身一颤。 原来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呢…… 李寻庭见她不语,心头苦笑。 述离在想什么呢? 她应该不讨厌自己的吧?不然老早就该把他打得跪地求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若有所思,好象在思考这个吻是不是真的值五十两银子。 为了想打破这沉默僵局,李寻庭手上的算盘又俐落地转了几圈,然后安稳落在桌上,「刚刚我们才算到第二次救你命呢!现在该算第三次罗!为了救你,我的两个家丁还特地跳入湖中,然后是赶来这小镇,开房,请大夫,抓药,熬汤,这些花费嘛……」他手指飞快在算盘上打着,「算你五十两就好,连同第二次救你的花费就一共是一百两银子罗。这一百两银子又要用什么来抵呢?」他摸摸下巴,假装沉思起来。 之前的五十两可以换一个吻,现在一百两可以换什么呢? 述离气闷地看着他,这男人怎么一会儿工夫心思就全跑到钱上面了?看来他果然天生就是商人的料,说不定他还夜夜抱着算盘睡觉呢! 「我没钱,也没什么值钱物品,你别打主意了。」述离索性这么说,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唉,其实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李寻庭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又从手上现出一个翡翠手环,「那就用这个抵押吧!」 述离大吃一惊,那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啊!怎么会到了这大奸商的手上? 「奸商!还我!」她要去抢,李寻庭当然不给。 「没听过商人不做赔本生意的吗?既然付不出钱,当然是以物抵押罗!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我管你什么柢不抵押,是你自己要救我的,我又没求你!快把我娘的遗物还给我!」 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李寻庭听见她这么说,立时打消了取这翡翠手环做偿还的念头,其实他也不是真心想要述离给他钱,他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述离又羞又气的模样,他心里就觉得很快乐,就更想再多整整她,让她一直露出这样可爱又无奈的神情。 述离这次真的火大了,她就不信自己一直被这男人吃得死死的,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她好歹也是黑堡四大护院之一,哪能由得一个商人这般戏弄? 她喝饱了鸡汤,力气也恢复不少,于是她一个跃身,竟将李寻庭整个人压倒在地上,男人的后脑袋重重撞在地板上,撞得他眼冒金星,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他听见述离说—— 「臭奸商!不做赔本生意是吗?一定要讨回来是吗?好!一个吻五十两,我亲!亲三次,一百五十两只销,行了吧!」 「不不不,我只要一个吻就好,剩下的一百两我不要同样的东西!」虽然头晕脑胀,但他仍不忘讨价还价。 「你!」述离气得咬牙切齿,「好!那我把自己给你行了吧!」 「呃……」他呆住了,作梦都没想到述离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见他吃鳖的模样,述离心里大感痛快,她干脆单膝跪在李寻庭胸膛上,纤纤细指得意地戳着他依旧发楞的脸颊,「怎么?吓呆了?哼!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没想到这样就吓到了。告诉你,之前我被你欺负得这么惨,总要让我讨点公道回来吧?」 咦?在她身底下的男人怎么又笑了起来?而且这次还笑得很……让她打从骨子里觉得不对劲。 「述离,这可是你说的喔。」他脸上的笑脸明显不怀好意。 述离被他这一问,冲动地又说出口,「没错!胆小鬼,我想拿我身子陪你,只怕你还不敢要呢!」 「是啊,我好怕啊,你武功这么强,脸蛋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上我这种『奸商』呢?话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只是故意吓唬我?」 「谁吓唬你?我是认真的!」她怎么觉得自己好象踩入一个不停往下坠的陷阱,她怎么也停不住?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认真的?」李寻庭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像是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 「李寻庭!你看我敢不敢!」她就不信自己治不了这只臭狐狸! 第五章 述离被怒气冲昏了头,双手一把拎起李寻庭的衣领,低头就在他的唇上用力亲了一下,「这样你相信了吧!」 「这算什么?」他空出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唇角,「这只是擦过,根本不是吻我吧?你要是真想拿自己身子赔我,就该拿出诚意,不是吗?这种淡得像白开水的吻到处都有,连我从小养大的猫都吻得比你热情喔。」 呜……气死人!气死人!他为什么就该死的这样云淡风清,好象什么事情都吓不倒他?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挫挫他的锐气,让他那张该死的笑脸露出惊慌的神情? 好!她豁出去了! 述离一不做二不休,鼓足勇气再次将自己的唇印在男人唇上,两人双唇相贴,却什么动作也没有,述离燃烧着愤怒火焰的明眸瞪着李寻庭镶满笑意的眯眯眼,她突然感到气馁,正想退回时,李寻庭却突然一把揽住她的腰,顺势借力一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你想做什么?」述离被他这动作吓到了,一时竟忘了自己有武功,随便」掌打下去都能让身上的男人飞出,将房门撞开。 「你不是要拿你的身子赔我吗?我这就来取啦!」 「你……」 等一下!等等!明明刚刚是地占上风,为什么现在她又被这男人给吃得死死的?而且他……他还吻住了自己! 述离脑袋一阵昏乱,想要推开男人,身体却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攀住了男人温暖柔韧的身躯。 李寻庭似乎有些惊讶,他离开她的双唇,微笑看着地,「看来你说的话不假呢!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呵呵……」 「你……」想骂人,可是脑袋却变成豆腐一样,软软的什么花样都玩不出来,加上自己现在被个男人抱在怀里,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软了,好象不是自己的,她结巴了半天,脸蛋越来越热,连耳根子都热起来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看见李寻庭的眼神,除了笑意外,还多了一种她不是很熟悉的炽烈情感,那是不是就是情欲? 他再次低下头吻住她,只是这次他不只是轻轻触着她的唇,而是伸出了舌,舔舐她满布敏感神经的唇瓣。那香每舔过一次,她全身就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这种战栗一次比一次强,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很快在全身蔓延,她忍不住呜咽一声,然后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全身一紧。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因为紧张闭住了气,呼吸渐渐不顺,她本能地张口想呼吸,却让李寻庭有机可乘,原本在她唇上徘徊爱抚的舌进入了她的口腔里,更加肆虐,他的舌每舔过一处,那种战栗就更强、更烈地在地体内燃起一把把的火苗,烧得她全身都疼。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就这样任由这个男人如此轻薄她? 之前她甚至从来不准任何男人碰她一下的啊! 眼前渐渐模糊,手脚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因为这样昏过去的时候,李寻庭终于离开了她的双唇。 她马上张口大力呼吸。 李寻庭又笑了起来,「哪有人接吻不敢呼吸的?」随即他的眼眸亮了起来,「难道我是第一个吻你的人?呵呵,美人的初吻,就算千两也值得啊!」 他说话间,暖暖的气息喷在她的颈子上,就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扑在肌肤上,若有似无,却又无法忽略。 述离全身早没了力气,她只是双眼朦胧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体舍不得放开他,眼睛也舍不得自这张露出真正温柔笑意的脸庞移开。 他其实挺好看的呢,为什么之前会讨厌他呢? 李寻庭想起身,但他才一动,述离就明显地感觉到他胯下之间有个坚硬的物体正顶着自己。 她眨眨眼,身子也轻轻移动,想知道那硬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李寻庭的脸色突然一变,原本总是喀皮笑脸的他此刻面容变得异常严肃,仿佛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述离,不要乱动。」他的嗓子突然变得低哑。 她不懂,又移动了一下身子,见到他像是碰到火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她居然因为他不再抱她而感到失望,男人的身体一离开,她就觉得全身都冷了。 她不要,她想要温暖,她想要他的拥抱。 她趋前,却见李寻庭往后,她更往前,他便又更往后。 「你为什么要逃?」是因为嫌她吗? 可恶!刚刚占完她便宜就开始嫌她了? 「不是,当然不是。」李寻庭站了起来,勉力让自己维持镇静。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抱她了? 可是这句话她却问不出口。 李寻庭干咳了两声,「述离,你现在不方便……做这种事吧?」 啊?她满脑子问号,什么叫「现在不方便」? 李寻庭见她不得其解的迷糊模样,樱唇微启,明艳的双眸因为刚刚的激情而泛着艳丽的水光,他差点忍不住就要当场吃了她! 但是,她现在真的是「不方便」啊! 「啊!」述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霎时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她低下头根本不敢看男人一眼。 天啊!天啊!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这个大男人来告诉她?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碰到他就变傻了?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兴奋脚步声,不一会儿门便打了开来,刚到旅店的凌乐一见到她脱口就问:「姊姊!姊姊?你好点没?啊!你怎么脸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好奇怪,刚刚述离明明是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一样,怎么现在她的脸却红成这个样子?是吃了什么神奇的补药吗? 李寻庭见凌乐来了,便先告退了。 他一面走,一面暗自摇头。 唉,天气还这么冷,他又要开始洗冷水澡了,不知道他这样欲求不满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xs8 「述离,你是不是喜欢上李大哥了?」 「没有,没有啦。」 「那你刚刚为什么脸那么红……」 「因为热嘛!」 凌乐满脸不相信。热?现在还是早春耶!白天晚上都还是冷死人,怎么可能会热?这房间里又没炉火,两个人在一起就能热成那样吗? 「可是你们那时候的表情好象是在……」 偷情。 他敢发誓,那时候的述离满脸通红,活像和情郎幽会被抓到一样。 「述离,我……」 「哎呀,你吵死了!」述离推开他,实在不耐烦他这样一直问个不停。 「述离!」他最后摆出黑堡下任继承人的威严,双手擦腰地对述离说:「快说实话啦!不然等我回黑堡以后……哎呀,你做什么?」原本不可一世的气焰马上变成哀声求饶,「不要抓我耳朵啦!臭述离!你以前从不敢这样对我的!」 「凌乐!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多事,我们不会在荷花灯会上漏了行踪,结果和那大奸商纠缠不清;要不是因为你在旅店多事喊住他,我也不会跳到湖里去;还有,」手上加劲,某人的哀叫声也不甘示弱地加大,「要不是你不敢替我更换衣物,反而要那登徒子来帮忙,我令日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还说不是你的错!」 「述离!不要再捏了啦!我耳朵要掉了!」 「掉了最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事?!」 「述离!你太过分了啦!你自己想想,要是我真的帮你更衣,看光你的身子,你不宰了我才怪!」 「那你就找一个替死鬼过来?死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是不是想找他过来,我醒来以后砍的就是他,不是你?」想到凌乐对李寻庭抱着这种心思,她莫名火气加剧,手上用力拧了拧,似乎真的打算把这顽皮少年的耳朵给捏下来。 「啊啊啊!好痛!述离,你给我记住!你逼我男扮女装这件事我都还没和你算帐……哎呀,不要再捏了啦!」 「你活该!我今天不捏掉你一只耳朵我就不叫述离!」 啊啊啊,述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动手动脚的?以前她在黑堡的时候,生气顶多冷冷瞪人一眼,那冰冷的眼神就足以让人乖乖闭嘴,自己到墙角去好好反省,那时候的她就像冰山美人一样,怎么才遇上李寻庭没几天,就变成了火爆女? 不过……其实他还满喜欢这种改变的耶,在黑堡待久了,人人都是冷冰冰的模样,他也没什么同年龄的同伴,这次硬是跟在述离后头跑出来闯江湖,不但见识了外面世界的各式风华,述离也因为这些「刺激」而变得……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怒,她羞,她气,表情千变万化,彷佛一座玉石雕成的美女突然有了喜怒哀乐,虽然她气得五官扭曲,但就是多了一份可爱的人味,让人忍不住更喜爱她。 「述离,我问你喔,」忍着耳朵上的疼痛,凌乐不知死活地继续开口,「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李大哥啊?」 述离嘴上没回答,手上却更加用力,凌乐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可怜兮兮又泪眼汪汪地看着脾气突然变得很大的女人。 「述离……你不说算了,不过我觉得李大哥好象挺喜欢你的。」 「是吗?」她忘情地问了出来,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凌乐赶紧乘机从她的毒手下挣脱。 摸摸耳朵,好险,还在,只是好象肿了两倍大而已。 「嘿嘿,不要再装了啦,要是你不喜欢他,早就一刀砍了他不是吗?」 「你这死小孩!出来没几天就学得一身狡猾,是不是跟那大好商学坏了?」 「哇!述离,你才学坏了!你居然叫我『死小孩』?现在你简直真的把我当成你妹妹一样!」他拉了拉自己的女装,「还是弟弟?」 述离一愣。是啊,她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大,居然敢欺负少主了?而且还那么凶地捏他耳朵,真把他当成路边的顽皮小孩一样。 不过追根究柢,之前发生这么多事还不都是凌乐闯的祸? 「你以后安分点,别惹我就是了。」地摆摆手,「我以后也不会捏你耳朵了。」顶多吼吼他就行了。 「其实我倒满喜欢你这样的,黑堡里闷得要死,又没人和我这样打打闹闹的,现在我好象真的多了个姊姊,感觉满好玩的。述离,姊姊是不是都这么凶的啊?还有,你到底为什么会血流不止?」 「这个……这个……」这种事情要怎么放齿啊?「等你将来长大就知道了。」她最后只好先敷衍凌乐一下。 「啊?为什么?」 述离想想不对,凌乐是个男的啊!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有月事吧?于是她连忙改口,「反正你将来长大,娶了娘子就知道了。」 凌乐百思不得其解,「这么神秘?」 「对,只有长大的人才会了解。」 「喔。」他愣愣的点头。 述离见他这副傻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变得像个野孩子一样,到处惹是生非,我倒觉得自己不像你姊姊,反而像你娘一样,每天都要跟在你后面收拾。」 「哇!你想当我娘啊!爷爷不会答应的吧!」 「你少耍嘴皮子!谁要当你娘?你作梦喔!」 「啊,对了!述离,我看我们就跟着李大哥好不好?」 她想了一会儿,「……不好。」 「啊?为什么?」 因为在他面前她就乱了心,因为在他面前她就无法控制自己,因为……因为有太多的原因,她从没体验过这样鲜活的情欲纠缠滋味,她怕,想逃避。她想,也许只有逃离这个男人,她才有办法冷静下来,好好看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述离,好啦、好啦!我看李大哥是好人,他也那么喜欢你,我们就跟着他一起去苏州玩嘛!」 「不要。」 凌乐很是失望,肩膀垮了下来,闷闷地说:「那好吧,我去和李大哥说去,说你不希罕他的照顾,说你讨厌他,不想见到他,巴不得他早点滚蛋……」 「我才没有这样说!」这小子干嘛加这么多油添这么多醋,想挑拨离间吗? 「可是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不是,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她实在懒得和凌乐解释那么多,转身爬上床休息。 「述离?」 「嗯?」 「李大哥说他们还要在这镇上多留几天,做点小买卖,那至少我们也在这里留几天好不好?」 述离没有回答。 「述离,其实李大哥根关心你的,他是怕你身子不好,所以想多留几天照顾你喔。」 「哼,假好心,还不是想赚钱。」但她知道,也许李寻庭真的是因为她而故意多留几天的。 心里有一股喜孜孜的温暖涌上,躲在被窝里的她没发现自己笑了。 「述离?」 「你怎么话这么多?」以前在黑堡这小子一天都吭不出几声,怎么现在多话得像只麻雀一样? 「你承认吧!你喜欢李大哥对不对?」 「没有。」脸却有些热。 「说谎。」 「我没有啦!」 「还装?!不然你为什么扮他的娘子扮得那么过瘾,而且还抱他抱得那么快乐?」 「那是……那是……」她急于想着辩解的理由,「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只是想利用他让那些师兄死了心!等到他没有利用价值了,看我还不一刀砍了他!」 「是吗?不过你要小心,别假戏真做喔。」 「你闭嘴,再多说一句话,我就不管你了!」 「不管我?然后和李大哥私奔啊?」说完,凌乐嘿嘿贼笑。 砰的一声,一个枕头正中凌乐的笑脸。 「述离!」 「吵死了!我要睡觉!你到外边去,别吵我!」 .xs8 厨房里,只见一个大男人正专心地看着灶上的一锅鸡汤,一面不时加些滋补的药材人汤,浓郁香味充满了整间厨房,引得人闻香而来。 「好香喔……李大哥……」凌乐抹着口水钻进厨房,「这是要给姊姊喝的吗?能不能先给我尝一点?」 「这里面都是些给女性滋补的药物,我怕你吃了会有反效果。」 凌乐眨眨眼,突然吃惊地指着他,「你……你知道我是……」 「早就知道了,有哪个姑娘家这么粗鲁的?!」 凌乐歪着头想了想,「不是吧?是不是因为我不肯替姊姊换衣服的缘故?」 李寻庭笑了笑,没有回答。 「反正你不要告诉别人就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唉!为了能跟在述离身边,他才不得不穿女装的。 「我什么都没问,你也就别自己多嘴了。」 凌乐听他这一说,心里更是对李寻庭增加许多好感。 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沉默,这个男人似乎都拿握得根好,是不是商人都是这样的? 述离说,商人最重察言观色,嘴上是蜜,腹里是剑,尤其是李寻庭,一脸狐狸样,和他在一起要特别小心,不然什么时候自己被他卖掉了还不知道,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地替他数钱呢! 不过,凌乐只觉得李寻庭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他越看越喜欢,而且他总是一脸笑咪咪的模样,让人想讨厌都很难。 「那,李大哥,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可以埃」他舀了一点鸡汤尝尝味道。嗯,好象太淡了。 「你是不是喜欢述离啊?」 拿着当归的手仅仅是楞了一下,又轻巧地将药材放入锅中。 「你说呢?」他反问,将问题原封不动推了回去。 「我?」果然厉害,不想回答的事情统统都推回来,反正都是他说的,说对说错李寻庭只要听听就好,根本不必负责任。 不过,凌乐还是乖乖买帐,「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姊姊吧?」 「何以见得?」再舀了一口汤。嗯,差不多了,再炖一会儿让中药入汤味就行了。 「因为你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喔。」 「喔?」这话引起了李寻庭的注意。 他向来对人都是笑脸迎人,从不摆脸色,说好听点,是和善可亲,说难听点,就是戴着一副笑脸面具罢了。 而这男扮女装的少年居然能看出这张面具底下的不同? 「哪里不一样?」 「这里不一样。」凌乐双手食指顽皮地指着自己灵动的双眼,「你的眼神啊!平常你尽管满脸笑意,但是眼睛却没笑,甚至总是带着打量人的眼光,但是你看着姊姊的时候,眼神却是真正在笑喔,而且有时候还带着温柔、无奈,还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凌乐抓抓头,才十几岁的他当然不明白男人眼里涌现的是情欲。 李寻庭心里微微吃惊,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你很有想象力。」他淡淡地说。 「这才不是我乱想呢,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凌乐又指指自己的眼,「想瞒过我,下辈子吧!啊,鸡汤好了耶!我拿去给姊姊喝!」他端起一锅汤就跑,也不管那锅汤还烫手呢! 李寻庭在后头看得好笑,见他走远了,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晃悠起来。 这小子说,他看述离的眼光根不一样,有温柔,有笑意,还有……还有一种他不知道的感情。 那就是情欲埃 那种只对喜欢的人所显露的情欲,想拥抱她,想吻她,想见到她娇羞的模样,想见到她无奈又气极的可爱模样,更想知道她在情欲笼罩下,会露出什么样的诱人神情…… 唉,刚刚要不是看在述离「不方便」的份上,他可能真的把她吃了。 糟糕,一想起那旖旎情景,他全身又热起来了,这下只得再去冲一次冷水澡。 天气还这么冷,他一天洗这么多次冷水澡,不知道会不会着凉啊? 第六章 「哈啾!」 「二少爷,您还好吧?我看您这几天常打喷嚏,是不是着凉了?」王叔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李寻庭笑笑,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 这几天他们留在这镇上的确是做了一些小买卖,但其实他大部分的心思都还是放在述离身上。 他知道她身子不适,所以除了最开始那次情难自己外,他对述离都是以礼相待,只是偶尔在见到她眼里悄悄露出的期盼与娇羞时,他的身体便又会不听话地热起来,逼得他只好一天洗个两、三次冷水澡,洗到最后身子也虚了,他真担心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会不会因为禁欲过久而不能人道啊? 「哈啾!」又是一声喷嚏,李寻庭苦恼地抹抹鼻子。 「二少爷,我看我们也该起程了,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呢,夫人和老爷恐怕会担心。」 「嗯,我知道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述离居住的房间,心里悄悄叹口气。 她拒绝与自己同行,虽然他很失望,但也接受了。 他不是那种强求的人,也不会要别人一定要遵循自己的意志,喜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既然述离不愿与他继续在一起,他也不会勉强。再说,他又不会武功,就算他想用强的,恐怕到头来也只是落得被述离拿刀砍的命运吧! 算了,这样也好,毕竟她是黑堡的人,黑堡亦正亦邪,且幕后实力雄厚,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在外经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们先到外头等我一下,我去和那两位姑娘道别。」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两人了吧? 他前脚才踏上楼梯,突然有一个莽撞的黑衣大汉冲人旅店,这高大的男人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看起来十分威武。 「述离!你是不是在这里?!快出来!」大汉的声音如同洪钟,这一喊全旅店的人都听到了。 当然,在房里的述离和凌乐也听到了。 「这不是……」凌乐被这突来的熊吼声吓了一跳。 「大师兄来了!」述离眉头一皱。 怎么连他也来了?堡主到底在做什么? 难道他们一个一个都逃出来找她了? 「大师兄怎么会来的?」 「你去问他埃」述离没好气地回答,拿起小包袱便想从窗户先行离去,把那只大熊扔在旅店里。 「述离!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杀光这旅店的人!」 凌乐赶紧拉拉述离,「大师兄生气了。」 「关我什么事?」 「可是李大哥他们还在旅店里耶,他们都不会武功,要是大师兄生气乱杀无辜,那李大哥恐怕也会有危险。」他偷偷看一眼述离,果然见到她脸上神色一变。 但她随即又咬咬牙,「那又不关我的事。」 说到李寻庭她就气!几天前还和她亲亲热热的,又是吻她又是抱她,之后他就对她规矩得很,简直就像对待客人一样。 她知道她不该为这种事情生气,毕竟为了一个男人没有继续「轻惫自己而生气,实在不是一个姑娘家该有的行为,可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更气的是,每次见到李寻庭,她竟也会开始不由自主地期待他会不会采取行动? 她有意无意地看着他的眼,轻触他的衣袖,但他都视若无睹,不然就是突然神情严肃地跑出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越期待就越失望,越失望就越气,到最后她干脆也避不见面,只希望自己身子一调养得差不多后就离开这儿,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见到他! 「述离!」凌乐急了,「你不要这么无情嘛!」 述离没有回头,一个跃身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 在旅店内暴吼的司灭等了半天都不见述离身影,他火气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长刀便准备大开杀戒,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响起! 「大师兄。」 司灭猛地回过头来,见是述离,马上笑逐颜开。 「述离!司夜那小子居然说你已经成亲了!哈!我就说他骗人!你要是成亲了,那你相公呢?」 「在那里。」她纤纤细指指向李寻庭。 李寻庭愣了一下,他左右看看,确定述离指的是自己。 完了,这女人是不是要存心整他? 他这几天来对她以礼相待不说,还为了她天天洗冷水澡,差点惹上风寒,现在她又在爱慕她的大师兄面前,说自己是她的相公,这不是替他找死路吗? 果然,司灭一听,双眼猛地冒出恐怖的杀气,他恶狠狠地看向李寻庭,「你就是述离的丈夫?!」 「我……」看来他得先好好解释一番。 「我杀了你!」 李寻庭只来得及说了一个「我」,便见面前一个庞大黑影一闪,一柄长刀竟当胸刺来。 「住手!」述离慌了,她万万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会这么鲁莽,马上就要杀了李寻庭! 她刚刚只不过是因为气不过才开玩笑而已的啊! 司灭听她这一喊,微微停住了身子,但一柄长刀还是顶着李寻庭的胸口。 「述离,你舍不得他?」他回过头,愤怒的眼里满是血丝,看起来煞是可怕。 「我……我不准你杀了他!」 「笑话!我是你大师兄,我想杀谁就杀谁,你命令得了我吗?」 述离也急了,抽出长刀,「你要是真杀了他,我绝对和你拚命!」 「述离,你……」司城愣了一下,「好!那我就不在你面前杀了他!我去找处悬崖把他扔下去,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敢?!」 司灭身形一晃,像拎小鸡一样把李寻庭给带走了。 述离也连忙提刀跟了上去,她这时心中只觉懊恼不已,她知道大师兄行事莽撞,常常 顾前不顾后,她原本只是想整整李寻庭,让他担惊受怕一会儿,怎知道大师兄会这么激动,居然就要当场杀了他? 三人一走,旅店里剩下的人才敢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 「二少爷什么成了亲?」 「是啊,怎么成了亲,还有姘头出现?」 「那姑娘好凶啊!她不是才和二少爷见面没多久吗?原来两个人已经成亲了啊?可是既然成亲,怎么不同房呢?」 这时凌乐已经骑上了马,在旅店门口叫着:「喂!你们别再闲话了,快去找人啊!」 他这大师兄向来说到就做到,这会儿一定真的拎着李寻庭去悬崖了! .xs8 李寻庭被司灭拎着,一路越走越偏僻。他眼见两人所走的是条山路,加上刚刚听司灭喊着要将他丢到悬崖底下,他心里叫苦不已,万般解释司灭都听不进去。 不一会儿,司灭就提着他来到了悬崖边,作势就要把他给丢下去,司灭满是血丝的眼看着一脸惊慌的李寻庭,「我要你死!只要你死了,述离就是我的!」 「兄台,你误会了啊!我和述离根本……」 「住嘴!述离的名宇也是你叫的吗?」 「我和述离之间根本就是清白的啊!」 「清白?我管你是不是清白的,只要你看了述离一眼,我就要杀了你!」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 「和情敌不用讲道理。我只知道杀了你,述离就是我的。」 「你杀了我,述离也不会是你的!」眼见有理说不清,李寻庭也生气了,干脆豁了出去,「像你这么不懂女人心的男人,述离怎么会看上你?你以为爱她就是占有她吗?错!喜欢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她对你无意,你在这边一头热,把自己烧光了,她都不会看你一眼!」 他原本以为司灭听了这话后会气得先掐死他,没想到司灭只是睁大了眼,像此刻才发现他会说话一样,直直盯着他瞧。 「你再说一次。」司减嗓子粗嘎地说。 李寻庭迅速观察了他的脸色,知道他是将自己刚刚那番话听进去了。 「你很喜欢述离,对不对?」他的声音尽量轻柔,就像哄着一只发狂的大熊一样。 「当然,我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司减狠诚实的回答。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呢?」 「问她的想法?我喜欢她就好了,我才不管那么多。」 李寻庭心里叹口气,这也太一相情愿了吧? 「那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讨她欢心的事情?」 「讨她欢心?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干嘛要去讨女人欢心?」 「拜托,你不顾她的想法,又不懂得讨她欢心,只是每天把喜欢她挂在嘴上,这样谁会相信?」 司灭听他这么说,居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说,要是真喜欢一个女人,光说是不行的。」 「是吗?那还要怎么做?」他把李寻庭放下来,竟把他当成哥儿们似的询问意见。 「首先当然是……」 「大师兄!放了他!」述离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司灭往声音的方向转去,但他庞大的身躯刚好用力撞了一下李寻庭,只见他晃了晃,脚下一个不稳,竟掉下悬崖去了! 「啊!」糟了!他并不是有意要推他下去的啊! 「李寻庭!」述离见到李寻庭竟然真的掉下了悬崖,心里又急又气,更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惊惧与慌张,好象最心爱的东西就要从眼前消失了一样。 不行!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啊! 想也没想,她纤细的身子马上一跃,竟是跟着李寻庭一起跳崖了! 「述离!」这下司灭也慌了!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也跳下去了? 难道她真的那么爱这男人,宁愿和他一起死吗? 李寻庭刚刚说的话此刻在他脑海里回荡,原来述离根本就不喜欢他,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在自作多情……而看看现在,他甚至还逼死了述离! 「述离——」司灭悲痛的声音回荡在悬崖的断壁间,却只有一阵阵的回音,不见佳人踪迹。 .xs8 李寻庭定定神,这才发现自己没死。 再低头看看缠住自己身体的藤蔓,他这才顿悟过来,原来是这些长年生长在崖壁上的藤蔓适时缠住他的身体,救了他一命。 他暂时松口气,正想着待会要怎么上去时,上头突然传来司灭悲痛的叫喊。他本能地往上望,却吃惊得一颗心差点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在他上头飞落而下的身影不就是述离吗? 「述离!」一时间他也顾不得自己的情况,用力扯开了缠在身上的藤蔓,在述离飞落自己面前那刻,一个翻身紧紧抱住了她,并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她。 幸好这崖壁上从顶到底一路生长着不少藤蔓,李寻庭空出一只手,拚命去抓住那些藤蔓,手臂上被扯得尽是斑斑刮伤,最后他终于抓住一条粗壮的藤蔓,两人坠落之势总算停了下来。 他不停喘着气,听着自己心口怦怦跳不停,要是他刚刚一直没捉到条可靠的藤蔓,现在他可能真的和述离死在悬崖底了吧? 「述离?」他低头忧心地问,却见到一双满是泪花的眸子。「述离?你怎么了?」如果他现在还空得出手来的话,他一定会摸摸她的脸,再抹去她脸上令自己心疼的泪痕。 「……你没死?」她颤抖的历不敢置信地问着,那声音好虚弱,平常的坚强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是再也受不了打击的脆弱,「你真的没死?李寻庭,你真的没死?」 她不断地问着同样的问题,眼泪也流个不停,一双小手更是不顾危险地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在他脸上、身上不断摸着,像是想要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我没死,我还等着要回去和你成亲,怎么舍得死呢?我的亲亲娘子。」为了缓和述离的情绪,他故意说些轻佻话,却没想到述离一听,居然马上乖乖点头。 「好,我做你的娘子,我和你成亲,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天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打定主意要离这男人远远的,却在见到他落崖的一瞬间乱了心神,那时心里只想着他不能死!他不能死!要是他死了,她将来要怎么办? 于是想也没想,她竟也跟着跳了下来。 历经生死大关,如今又被他拥在怀里,此刻她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她只是死命地抱着李寻庭,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就怕这一放手,他就会在眼前死了。 「述离,是真的吗?」他心窝里一阵暖,没想到述离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告白。 那一瞬间,他竟觉得就算当下死了,他也毫无遗憾了。 述离哽咽着,用力点了点头。 「对不起,都是我惹的祸……对不起……」哭红的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柔软的身体紧紧依附着他。 李寻庭是很想好好享受眼前这番温香软玉,只是他的手……因为右手要抱著述离,他只能用左手拉着藤蔓,而左手在刚刚两人往下坠落拉佐藤蔓之际,因为禁不起两人的重量折磨,肩膀早就脱臼了,他其实已经疼得额上冷汗直冒,但眼见述离哭得这么伤心,他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这件事。 「那个……述离……」不过他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帮帮我的忙?」 「什么忙?」她抬眼!即使眼睛已经哭肿得像核桃,但那副满是担忧的神情还是让他忍不住心一动。 他在心里骂自己一句该死的,然后就吻上了她的唇。 述离眨眨眼,随即紧紧搂住他,她主动打开自己的唇,甚至伸出小舌轻轻舔着男人的牙齿,激得他全身一阵强烈战栗—— 然后他的左手一软,两人失去了依靠,瞬间又往崖底坠落。 不过幸好他们已经离地面不远,加上落地前先摔在了一棵树上,两人这才算安全地落到了地上。 即使摔到了地上,述离依旧紧紧抱着他不放,甚至还热情地在他脸上猛亲个不停,就像刚刚才得到最心爱宝物的小女生,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一样。 「述离……你这样热情我是很高兴啦,不过你能不能先帮我接回手臂?」 「啊?你的手臂怎么了?」她跳了起来,这才发现男人脸色惨白,额上满是冷汗。 「脱臼了。」 「脱臼了怎么不早说?」 「看见你刚刚哭成那副模样,我不好意思说埃」尽管他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了,却还是因为心情很好,和述离有说有笑。 述离想瞪他,却又舍不得,她咬咬唇,一手拿起李寻庭的左臂,另一手用力按住他的左肩胛,「这会有点痛,你忍忍。」 听见述离这么关心他,李寻庭很是窝心,只是他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左边手臂和肩胛就是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用尽力气的身体终于倒了下去。 「寻庭?你没事吧?」述离赶忙扶起他,让他倒在自己腿上。 他呼了几声,终于慢慢地张开眼。 即使剧痛在身,他却还是笑了。 他用完好的右手温柔地拉下述离的脸庞,抬起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好娘子,能不能让我躺在你腿上歇息一会儿?」 .xs8 凌乐后来在悬崖底找到他们的时候,述离已经累得沉沉睡去,而在她腿上睡饱的李寻庭则抱着她,一脸温柔爱意。 虽然不明白怎么坠个崖两个人的感情就这样进步神速,但是见到两人相偎相依的情景,不知怎地,凌乐心里一阵感动,甚至连眼眶都有些湿了呢。 第七章 因为自己是害得李寻庭受伤的罪魁祸首,述离一肩扛起照顾他的责任,也义无反顾地跟着李家的商队往苏州行去。 这天,当地端着汤药给李寻庭时,他突然笑咪咪地握住了她的手,「述离,还记得你在崖底和我说了什么吗?」 她的脸一瞬间又红了,她很想说不记得,可是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李寻庭轻轻一笑,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述离,嫁给我吧!」 「你说什么?」匡啷一声,述离手上的碗掉在地上。 李寻庭不慌不忙地又说了一次,「我说,我是真心想做你的相公。」 「你……」述离脑袋轰的一声,红云随即涌上双颊,娇羞的模样让李寻庭看了又怜又爱。 「难道你不愿意吗?这可是你在崖壁上一直求我的喔。」 「我……」话是没错,可是要一个姑娘家开口承认自己向一个男人求婚实在是…… 「没关系,你那时大概只是安慰我而已吧!」他故意叹口气,装出一副失落心伤的表情,「我不会逼你的,不过如果你不想的话也没关……」 「不是!不是!」她听他这么说,果然急了,「我没有说不答应。」 「可是你好象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他继续把她推到陷阱里。 「没有、没有,我也没有不情愿。」面对男人的步步逼近,她只是傻傻地听着心里的要求回应。 李寻庭笑了。 现在他确定了,述离的确也喜欢他。 即使从未谈过恋爱,但爱情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见到述离欲语还羞、明明欢喜得紧却拚命克制住的可爱模样,他的心情就很好。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美好的事情! 「述离,这么说,你是答应让做我的娘子了?」他轻轻握住述离的手,只觉得那双柔弱白皙的手掌正微微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太高兴了? 述离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瞧,只是楞楞地猛点头。 「可是……」突地,她又想到一件事,「我是黑堡的人……」偷偷抬眼望去,「你不怕吗?」 「怕?为什么要怕?黑堡是黑堡,你是你,我要娶的是你,又不是整个黑堡,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我师兄他们……」看见李寻庭肩膀上的布巾,她的心又疼了起来。 「好娘子,你是在担心我吗?」他高兴地笑了起来,在她脸颊上香了一下。 述离红了脸,然后点点头。 「好娘子,别担心,只要你答应嫁给我,其它的事情我会处理的。」看来他得赶快回到苏州了,只要回到了苏州,他就不怕这些老是缠著述离不放的奇怪师兄;至于黑堡,必要时他也能端出在朝为官的大哥,想来黑堡也不至于会傻到和朝廷作对吧? 述离就这样傻愣愣地跳进李寻庭的陷阱里,还露出了那极轻微的、不易察觉的浅浅微笑。 她微微抽了抽自己的手,没能从男人的手里抽回,她也就任由他握着了。 「谢谢你。」细如蚊蚋的声音吐出,述离还是不敢正眼看他。 李寻庭忍住想笑的冲动。哪有人被求婚之后还道谢的? 越相处,他便越觉得述离可爱天真,也更喜欢她了。 .xs8 回苏州的路上,因为要照顾李寻庭的伤势,加上不想让自己行踪暴露,又惹来无端祸事,述离也跟着他尽量待在马车里头。 李寻庭每天除了算帐,也不忘尽尽相公的好职责,教导述离「妻子的礼仪」。 「述离,笑。」 噫……她努力咧开嘴。 「不行,太勉强了,这种笑骗骗王叔那种老实人还可以,要是碰到像凌乐这种鬼灵精,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述离嘟起嘴,怎么笑起来这么难?她明明就见到李寻庭一天到晚好象笑不用钱似的,怎么她自己笑起来就这么难?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和石头一样,怎么努力就是挤不出自然的笑脸。 「唉,述离,你是不是很少笑?」 她点点头。 自从三岁那年被师父带入黑堡后,她便被教导少言少笑,每天早上眼睛一张开就是练武练武不断地练武,即使练得身上满是淤青也不能停止。十六岁那年她被选为黑堡四大护院之一,从此更是克制自己的所有情感冲动,好能克尽护院职守。 笑?是的,她几乎记不起在黑堡时她曾笑过,甚至是连生气、悲伤这些感觉都渐渐麻木了,有的只是不断练功、不断出任务,然后不断被那三个师兄骚扰,于是她慢慢习惯摆出冷冰冰的模样,干脆做个冰山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要没有人愿意亲近她,她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去与人交际。 「述离,别出神,继续练习。」 她吁口气,再次努力动用脸上的肌肉。 「……述离,你这样好可怕,还不如不笑。」李寻庭摇摇头。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笑嘛!」她不耐烦起来,她将来又不用「卖笑」,学笑做什么? 「述离,出门在外,总是会发生许多事情,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会笑,便能让人降低敌意,升起好感,甚至化敌为友。」 述离听了却是不太自在,这么说,李寻庭对她也是如此吗?对她笑都只是逢场作戏,只是想要降低她的敌意,让她对他升起好感而已? 他不是真心对她笑的? 为什么这么一想,她心里就万分不痛快起来? 「述离?你在想什么?」看出她失神,李寻庭拍拍她的脸。 「你对我也是如此吗?对我笑只是希望我不会伤害你、对你造成威胁吗?」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李寻庭似乎心情很好。 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么在乎自己,男人的虚荣心让他非常愉快,真的很愉快。 「述离,如果你不先学会笑,你就无法知道别人的笑是真心诚意,还是只是虚与委蛇。你是不是觉得我常笑,有时候却笑得很惹人厌,笑得一点自我都没有?」 述离点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我对你的笑是不一样的?」 她想了想,好象有,又好象没有,隐隐约约中她知道有时候李寻庭对她笑,那种感觉和他平常的笑容是不一样,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却又说不出来。 她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 「等你学会怎么笑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你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就让我卖个关子吧!」他不改喜欢捉弄她的习惯。 述离抿着嘴,心知他就是喜欢逗自己,但她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也吃他这一套,甚至越被他逗,心里对他的依恋就越深。 「来,这次我们换个方法练习。述离,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曾经让你很快乐的事情?」 她仔细想想,从三岁那年有记忆开始,到在黑堡的十五年里,她竟然忆不起有什么特别快乐的事情。而出了黑堡以后,遇上了这个男人……刹那间,湖上荷花灯会初遇、假扮他娘子、客店又相遇、马车上共拥的画面,以及在崖边那生死悬命的时刻她抱着他痛哭,嚷着要嫁给他的情景纷纷浮现脑海,咦?不是要想快乐的事情吗?为什么她会想到这些呢? 而后来,当李寻庭开口向她求婚时,她记得那时候她的心里满溢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情绪,很温暖,根窝心,她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幸福,但她知道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而且,她很喜欢。 想着想着,小小的樱唇微微上扬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即使只是一个极浅的微笑,但也为原本就明艳的俏丽容颜增添几许娇美,更加动人。 李寻庭不觉看得有些痴了,他忘情地伸出手,抬起述离的下巴,只见她微微一楞,嘴角的笑容却不曾褪去,甚至在见到他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时,那笑容印得更深、更甜。 「好述离,好笑颜……」他情不自禁地轻喃,抬着细嫩下巴的手指慢慢抬高,将美人如玉般的脸蛋贴近自己,「好述离,想到这等美丽的笑颜要让别人天天见到,可真嫉妒死我了。」 「你又在开我玩笑了。」笑容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不满的微微嘟嘴,明艳女子霎时变成娇柔惹人怜的女孩。 「述离……」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低头吻了下去。 忍了许多天的情欲,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隐约察觉到男人的欲望,述离竟主动勾起小舌挑逗他,柔嫩的舌头一遍遍地舔着他的舌尖,却又在对方追过来的时候迅速逃开。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沮丧的低低吼声,他突然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搂着她柔软的细长颈子,一只手则隔着衣物抚摸着她的身体,那火烫的手掌即使隔着衣物,也依然能感觉到上头的热气,述离觉得身子快速热了起来。 「述离……」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一只手开始解去她身上的束缚。 她想要挣扎,却听得李寻庭低笑一声。 「还怕什么?你的身体我早就看光了。」 她捶了他一下,双眼含羞带怒,有说不出的娇媚。 他又吻上了她,双手不再迟疑,解开她的衣襟,拉去她的小衣…… 苏州城里。 李家今日一早就热闹得不得了,不只大小奴仆特地早起,又把已经一尘不染的厅堂再努力擦拭过一次,李老爷和李夫人更是打从前夜里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两人干脆天未亮便起床梳洗,然后不断着急地派人去城外打探商队的消息。 只因为李家的二少爷今日要回来了! 李家为经商世家,到了这一代,经商买卖的重担 便落在了二少爷李寻庭身上,他从小就聪明伶俐,念起书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自他三岁那年认识算盘以来,他打算盘的工夫更是没人比得上,甚至右手打累了还能换左手继续打,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连睡觉都抱着算盘在打! 这么爱算盘的二少爷长大了,理所当然地接下李家的经商大权,靠着灵巧的手腕与得宜的交际手段,将李家的盐商买卖越做越大,前几年李家和苏州齐王府结成亲家后,齐王府更是替李家打通不少江南其它盐商路线,这几年下来,李家的生意版图渐渐扩张,俨然已经成为江南第一大盐商。 身为江南第一大盐商,除去已入赘齐王府的么子李寻玉外,家中还有两个正值壮年的儿子,因此向李家说亲的人们自是不在少数,只是来提亲的人都快要把李家门槛给踩平了,李家三个儿子却还是无动于衷。大少爷李寻武在朝为官,全力辅佐新皇,是以没闲工夫论及婚嫁,二少爷李寻庭见大哥不成亲,更有理由拖延,他宁愿天天泡在帐房里与他最心爱的算盘度日,也不愿意花时间去我姑娘谈情说爱。 李老爷和李夫人原本为了三个儿子的婚事成天担忧不已,没想到几年前他们最头痛的小儿子居然乖乖人赘齐王府,如令成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的爹,还捞了个宫廷专属舞师的职位,听起来煞是不错,只是「嫁」出去的儿子毕竟是泼出去的水,他们还是想早日看到两个儿子能成亲,诞下麟儿来承续李家的香火。 结果没想到李寻庭没看上苏州城里的姑娘,反倒是自己去北方找了一位心上人?这怎么不教人好奇呢! 两老兴奋地讨论个不停,想着这未来的媳妇儿会是什么模样,一面还不时地探头向外看,急着想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到底回来了没。 「老爷!夫人!回来了!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一个小婢女匆匆忙忙地跑来,「二少奶奶好漂亮啊!」她一面说一面兴奋地比手画脚。 「哟?这么漂亮啊?」李老爷很高兴。 「是吗?没想到庭儿这么有眼光。」李夫人也根是欢喜。 两老高兴地跟着小婢女的身后走到大门口,果然见到一群人正围在一块儿,兴奋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庭儿?庭儿?」李夫人推开那些人,看见的便是一位妙龄佳人,只见她眉目含笑,樱唇微放,脸上仅是淡淡施了一些脂粉,看起来却明艳无比,女子身上穿著的湖水绿绸衫更衬托出她皮肤的细致雪白,整个人如同玉雕的人儿一样。 女子见到李夫人,轻轻绽开一个笑容,洁白的贝齿露了出来,煞是好看,「拜见李夫人。」 「真的很漂亮呢……」李夫人也被这娇羞的笑容迷惑,这姑娘笑起来真好看,与爱笑的庭儿真是一对! 「娘!这是述离。」李寻庭赶忙过来为两人介绍,「述离,这是我娘,这是我爹。」他指了指站在李夫人后头看傻了的李老爷。 「李老爷。」述离极为得体地向李老爷福了福。 「还叫什么夫人老爷的?要叫爹娘,你以后嫁给了庭儿,就是我们李家的人了,还这么见外做什么?」一见面便对述离很有好感的李夫人亲热地上前拉住述离的手,笑咪咪地直看着她,「我真希望能赶快见到你们的孩子,看看到底是像你多些?还是像庭儿多些?」 述离脸一红,娇滴滴地低下头。 这娇羞不做作的表情简直要把围观的所有男人都给迷昏了! 二少爷去哪里找到这么美的女子,仿佛就像是用水做的一样,连碰一下都舍不得呢!难怪这整个苏州城的姑娘二少爷都看不上眼,原来是他心里早已有了条件这么好的心上人埃 第八章 那厢述离在李家大受欢迎,这厢凌乐却孤零零地坐在马车上,有一点不是滋味。 真是的,这两人居然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太过分了吧?打从他出生起,可没还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不过……他歪歪头,看着李寻庭拉起了述离的手,瞧她那副娇美羞怯的模样,怎么看都绝对不会联想到她居然会是黑堡里冷冰冰的四大护院之一吧? 述离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呢!而且她也「达成任务」找到了一个好老公。 虽然李寻庭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但今日到李家一瞧,只见李家占地广大,奴仆众多,如果不是有相当的手腕,应该无法维持这么庞大的开销吧?所以他想李寻庭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正沉思间,述离突然喊他,「凌乐,过来拜见李老爷和李夫人。」 拜见?他去拜见平民?有没有搞错啊? 「凌乐。」述离又喊了一次。 正想要性子不理人,却见述离对他诡异一笑,霎时颈子背后起了一股凉意。 要是现在不去拜见,不知道等下述离会怎么整他? 真是的,这女人学李寻庭那奸商学到精了是吗?居然仅仅是一个笑容就能让他知道再不滚过去就大事不妙了,看来李寻庭对她的影响果然不校 凌乐跳下马车,敛去不情愿的神情,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跑到两位老人家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施礼。李夫人没和如此年纪的女孩儿相处过,她只觉得凌乐清秀可爱,只是好象太瘦了。 「你叫凌乐?是述离的妹妹是吗?两姊妹长得真像呢!」 凌乐与述离对看一眼,两人都在肚里偷笑。 「李夫人,您说得没错,很多人都觉得我们姊妹俩长得很像呢!」他乖巧地回答。 「是阿是啊!不过你看起来瘦了点,要多吃点才行喔!来来来!我带你先去厨房,看看王大婶今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让你先尝尝。」 一听到有好吃的,凌乐马上满脸堆笑,像只听话的小狗一样拉着李夫人的手一起去厨房了。 .xs8 在李家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李夫人因为自己没有女儿,所以特别喜欢这对姊妹,天天都会跑来找她们说说话,或是请人带她们出去解解闷,熟悉一下苏州城的环境。 苏州为南方大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加上天气温暖晴朗,走在路上的人们或是在街边摆摊的小贩,心情看来都特别的好,这和北方那种阴冷漠然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凌乐有一次偷偷告诉述离,说在苏州的日子这么好,他真想一辈子就这样待下去呢! 述离听了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 可是凌乐看得出来,她的那抹笑里有着幸福,却也有着不安与恐惧。 因为有了属于自己的良人而觉得幸福,可是又害怕这样的幸福是不是能长久。 凌乐知道,述离其实担心的是一直没有露面的二师兄司命,这三个师兄里面,他最讨厌三师兄,最受不了大师兄,但最怕的却是二师兄,只因二师兄个性阴沉,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他有一次甚至为了抢功劳而打算暗中在大师兄的食物里下毒,还好爷爷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阴险狠毒的二师兄要是找上门来了……不知道李大哥还有没有命在啊? .xs8 这日,凌乐又从厨房摸了碗桂花莲子汤,正想躲在后院一个人偷偷喝光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几个李家佣人的儿子,只见几个年的十四、五岁的少年躲在角落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他一时好奇心起,便凑了过去。 「喂?你确定真的不会被发现?」 「安啦,这阵子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婚宴,没人会管我们的。」 「可是……我存了好久才存下这些钱,实在有些舍不得……」 「笨蛋!」一掌拍向小气的胖小子,「钱再存就有了啊!这可是人生难得一次的机会耶!我们是不是男人,就全靠这一次了!」说话的少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象要去做什么伟大的事业一样。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 「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 凌乐起劲地听着,一面咕噜噜地喝着桂花莲子汤。 「咦?好象有食物的味道?」胖小子唤了嗅。 「你是猪啊!到哪儿都想到吃的!」又是一掌拍过去。 「王哥哥!」 「喝!」大家全吓了一跳,「凌乐?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们要去哪里玩吗?」他眨眨眼,不死心地问。 「我们是要去羽……」胖小子见到是自己暗恋的凌乐,脸上微红,马上听话回答,只是讲到一半嘴就被一只手掌捣祝 「我们……我们……啊!我们要去办男人的事情啦!」 男人的事情?那他也要去!他也是男人啊! 「我也要去!」 「你要去?!」几个毛头小子诧异的眼光纷纷望向他。 「不行!」显然是为首的少年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是女的!女人不能去那种地方的!」 「我不是……」凌乐赶紧捣住嘴,然后嘟起嘴看着自己一身女装。 什么地方女人不能去?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透。 「好啦、好啦!小孩子赶快回去,再去厨房多吃点东西,别来烦大哥哥们。」 呜……不甘心!要不是这身女装,他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做「男人的事情了」。 眼见少年们就要翻墙出去,凌乐突然想到一计,「等等!那我穿男装,是不是就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穿男装? 「凌乐,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为首的少年问。 凌乐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才问埃 「凌乐,我们是要去……」胖小子又要回答,马上又被拍一掌。 「那个地方女人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啦!你去了也是浪费钱!」 「浪费钱?我有的是钱浪费,怎么样?」他掏出一个银袋,里头都是李夫人给他的零用钱,沉甸甸的,果然有不少银子。 几个穷小子愣了一下,这时那胖小子又出来说话了,「王哥,就让凌乐去开开眼界吧!反正她愿意扮男装,也肯花银子,我们就当做善事吧!」 做善事?几个人全部看向这直盯着凌乐傻笑的胖小子。 带个少女去青楼逛是做善事喔? .xs8 那天晚上,凌乐直到很晚,才鬼鬼祟祟地翻墙进李府。 他先到柴房去把男装换下,穿上女装后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里。 原来那些小毛头带他去的地方是青楼啊!而且还是城里最大的「羽乐楼」,里头的姑娘果然不是盖的,纤瘦肥美,清秀妖艳,各式风情,应有尽有,而且几乎人人都跳得一身好舞,今儿个在他们桌上跳舞的那位姑娘,舞姿轻盈,腰肢柔软,加以风骚挑逗,看得他鼻血都快要当场喷出来。 几个毛头小子看得口水都要流满桌子,连凌乐也不例外,黑堡那冷冰冰又无聊的地方,哪有这么娇艳又热情的女子? 幸好大家眼里都只有美女,没人注意到他也和正常男人一样口水差点流满地。 呼,原来黑堡外有这么多好玩的事物! 等他长大了一定还要再来羽乐楼玩个过瘾。 只不过……他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为了一时好玩而换回男装,不知道会不会被二师兄发现? 应该不会吧?自己是和一堆年纪相仿的少年去的,不是单独一个人,再说,二师兄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跑去青楼玩乐吧? 唉!虽然明知道有这个危险,可是一听到他们要去青楼玩,他就不顾一切了,这性格以后真要改改。 .xs8 月光柔似水,映照在后院的水池上,飘飘荡荡,波光温柔四溢。 水池旁站着一对男女,男人轻轻执起女人的手,脸上温柔的笑如月光般满溢出来,让女人看得几乎都忘了要呼吸。 他并不是特别俊美,身材也并非特别高壮,但为什么在月光下的他却让她如此心荡神驰,仿佛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不上他? 「述离。」 连他的声音都如此好听。她好喜欢好喜欢他这样看着地,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她是述离,是他的妻。 如有夫如此,她复何求? 「述离,我好喜欢你。」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感受到手的主人浑身轻轻一颤。「述离?」 手的主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却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 「述离,我好高兴能娶你为妻。」 「……为什么?」颤抖的双层终于鼓起勇气吐出一句话。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开口向一个女人求亲?为的不就是希望能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我……」想到二师兄的阴沉毒辣,她不禁担心起来。 「述离,不要害怕。你是我要娶的妻,我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 「可是……」他要拿什么来保护她?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啊! 「即使是小小商人,我背后也是有不少靠山的,商人重承诺,一旦答应的事绝对会做到,我说会保护你,就是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人伤你一根头发。」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担心你,」述离脱口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我……我……」用力咬紧唇,「我只怕我会连累你,就像上次一样……」 心口一阵抽痛,想到李寻庭落崖的那一瞬间,她总是慌张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怕这种事情会一再重演。 「那么,我再答应你一件事,除了保护你一辈子之外,我也会好好保护我自己,我要和你共度这一生,即使我们将会因老死而分别,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会紧紧抱着你,陪着你,说话给你听,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然后我再跟随你而去。」 述离的视线不知怎地模糊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了温热的水珠。 是露水吗?可是露水应该是冰凉的,怎会是温热的? 是泪水吗?自从进了黑堡之后,她就不知道泪水为何物,因为她知道即使她哭了,也不会有人来帮助她,一切都要靠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总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呢? 有些慌张地背过身子,她抬袖抹去眼角的温热水渍。 是大感动了吗?一个男人这样对她说,再无情无感,连草木都不如了吧?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男人轻轻抱住了她,他的身子不是很高,只比她高半个头,但此时她却觉得拥抱着她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强壮的人,因为他不怕她会连累他,也不怕她背后那名声响亮的黑堡,他只是一再地、一再地告诉她,她是他的妻,只要地点头,他就会一辈子陪在她身边,至死方休。 「述离。」李寻庭低唤,气息轻轻吐在小巧的耳垂上,「答应我吧!做我的妻,做我李家的人,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的。」 轻轻地,她点了点头,然后感觉到抱着她的人双臂收紧,将她抱得更紧。 不远之处,隐隐传来悠扬琵琶声,细细述情,琴音流泄如同满地的月光,让人听了不禁悠然起来。 「有人在弹琵琶呢。」她将自己的身子更缩人男人怀里。 「是埃」 小弟回来了,他的靠山又多了一个。 「这曲子真好听。」她又轻轻地说。 「这是『月儿高』,弹琵琶的人是我小弟,他前几年入赘到齐王府去了,今日难得回来。」 「是吗?为何难得?」 「呵呵,你真想知道,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不过他这次回来可是要参加我们婚宴的喔。」 说到婚宴,述离心头小鹿又乱撞了几番。 「我们……真的要成亲了?」 「你不愿意?」 述离摇头,「我只怕我会连累你。」 「不怕。」他将她转过身,在她额上轻吻,「有我在,不怕。」 有我在,不怕。 .xs8 几天后,李寻庭一大清早就外出商谈生意,凌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述离留在李家跟着牛婆婆学做女红,她一针一线地绣着,看着大红的布上慢慢浮现一个个小人儿的身影。 百子吉祥图,是她替自己缝制的嫁妆。 手上的针线一起一落,一张白胖胖的脸蛋便出现了,她满意地笑笑,在她身旁替她赶制嫁衣的牛婆婆凑过来欣赏。 「好可爱的娃儿呀,二少奶奶,您的手真巧,您是不是也想生个这么白胖的娃儿啊?唉!我在李家帮佣这么多年,总算盼到李家娶媳妇了,本来我还担心我这身好女红会不会没得流传呢!还好二少奶奶您来了,我这会儿一定要把我的绝学统统传授给您。」 述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是什么绝世武功,说得这么神奇干嘛?不过牛婆婆的绣功是真好,前几天还是一块块方正的布料,现在就已经可以看见一件嫁衣的雏形了呢! 「来来来,二少奶奶,请您来套套看这嫁衣,看看合不合身,还有哪里需要改的?」牛婆婆嘴里叼一根针,拿起火红的嫁衣帮述离套上,「二少奶奶,您穿起新娘嫁衣真是好看!二少爷看了一定会喜欢!」 看着全身大红的自己,述离不敢置信地转了一圈,再一圈,又一圈,红色的裙摆翻飞起来,衬托得她像朵盛开的花。 她要成亲了!以前她绝对不会想到她会有这样一天!该怨老天捉弄人,还是要感谢老天赐良缘?总之,穿上新娘嫁衣的她,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女,集所有宠爱于一身,她将会有丈夫、有爹娘了,她不会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正沉浸在新婚喜悦的述离,突地背后感到一阵寒意。 她一惊,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慢慢转身。 她转身的速度极慢,全身甚至缓缓颤抖起来。 这熟悉的寒意,难道是…… 「小师妹,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到你,你居然披上了嫁衣准备做新娘子了?你是闹着玩的吧?」阴冷的声音从窗外飘进。 述离咬咬牙。终于来了。 她转过头,用眼神示意惊慌的牛婆婆先躲起来,随即地走到床边,一掌拍落,木头床板跳起,她马上抄起藏在床板下的长刀,连衣服也来不及换,身子一跃,一抹鲜红的纤细身影便破窗而出。 房外站着一个极高瘦的黑衣男子,他的腰间也是配着一把长刀,男子的面容阴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对墨黑的双眼门着异常亮眼的光芒,而这光芒在见到一身红衣的女子时,燃烧得更盛了。 「述离,跟我回去。」 「不。」她握住长刀的手更紧了。 「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男子显然已经没耐心了。 「不。」她再次拒绝。 男子的眼神暗了下来,杀机隐现。 「述离,不要测试我的耐心。」 「我不会回去。」她抽出长刀,「除非你杀了我!」 第九章 「哼,杀了你?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吗?述离,你不和我回去,我就杀光李家所有人!你想不想知道我花多久时间就能灭李家一门?」阴冷的笑声低低由男子喉际吐出,听了让人毛骨悚然。 「你想动李家人,先过我这一关!」 「我不用动手。」他回头示意,霎时十六个蒙面黑衣人整齐在他身后出现。 「黑云十六骑?」她的脸色刷地一声变得惨白。 黑云十六骑乃黑堡最精英的杀人部队,虽然只有区区十六人,但个个武功高超,他们专门执行杀人命令,只要一个晚上就能杀光一个城里的所有居民,前朝皇帝攻打西羌时,还曾经暗中雇用了这十六骑,让他们在夜晚偷袭西羌的都城,一夜之间便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士兵与壮丁,使得西羌轻易被攻破。 而眼前这笑起来阴沉的男人,正是她的二师兄司命,他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要谁死谁就得死,宛如勾魂司命的阎王。 「不过区区一户平民百姓,何须动用黑云十六骑?」述离握着刀柄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的武功向来在四大护院中居末,光是司命一个人她就无把握了,现在又加上了黑云十六骑,天啊!她该怎么办?是要放弃眼前所有的一切,然后乖乖跟着司命回到黑堡吗? 不!她不要!她宁愿死,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可是李家大小的性命如今都操纵在她手上啊! 「述离!述离!」李夫人听见下人来报,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当她见到身穿嫁衣的述离手持长刀,而她身前是十七个穿著黑衣、散发着杀气的男人时,她简直吓得都快晕过去了。 「述离,这是怎么回事?」李夫人害怕地想要去拉述离的手,却被她轻轻拨回。 「述离?」李夫人不解。 述离到底是怎么了?这些男人又是谁? 司命的嘴角微微上扬,述离见了更是一惊,这个男人只要一笑就是准备大开杀戒,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连累了李家啊! 咬紧牙,忍住眼眶中的泪水,述离转过身,对着李夫人缓缓拜倒。 「李夫人,述离此后无缘孝顺您了。请您帮我转告寻庭一声,就说我走了,我很谢谢他对我的照顾,如果有缘……我希望……我希望……」 「述离!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啊?」李夫人又慌张又害怕,她不明白为什么述离要对她说这些话。 在一旁的司命听见了李寻庭的名宇,又见到述离的一身红嫁衣,心下已经了然,原来述离真的要嫁人了! 这怎么可以?述离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他等会儿就去杀了李寻庭,让述离永远都是他的人! 述离的眼泪终于滑落,她对着李夫人磕了三个头,「娘,请容许我这么叫您一次,请原谅孩儿不孝……」 心好痛,痛得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原本以为这次自己真的能得到幸福了,可是为什么二师兄要用这样阴险的手段逼迫她放弃呢? 「少罗唆了!」司命不耐烦地斥着,「要走就快走。」 述离慢慢站了起来,她正想脱去一身艳红的嫁衣时,门外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接着李寻庭竟出现了! 「庭儿!快来啊!述离好奇怪啊!」李夫人赶紧把儿子拉过来,要他去劝劝述离。 李寻庭看着眼前的十七个黑衣人,居然不惊不惧,只是他脸上一贯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相当难得的严肃神情。 「述离,你要去哪里?」他看着几乎站不住的述离。 「我……」她说不出话。 「述离,快把刀子放下,女孩子不要玩刀弄枪的,万一伤了自己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她听见他就像个丈夫一样担心叮嘱着自己,心神一晃,匡啷一声,她手上紧握的长刀应声落地。 「寻庭……」她看着他,就那样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多希望这时候她心爱的男人能保护她,能带她走,将她藏在他的羽翼里,再也不用面对她不想回想起的过往。 而这个男人也真的这样做了。 「述离,过来。」他伸出手,「述离,商人一诺千金,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就会真的保护你一辈子。 过来,不要怕,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坚定,眉宇间更是无比认真。 「可是我……」 「述离!你疯了不成?!」嫉妒的火焰在司命的眼里跳动,强烈的杀气笼罩他全身,「述离!过来!不然我就在你面前杀了这个男人!」 述离被他这一喊吓了一大跳,连忙弯腰又捡起长刀。 「述离!」司命喊她。 「述离!」李寻庭也喊她。 她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心神错乱之下,她感到喉咙一阵甜,随即眼前黑了起来,然后她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述离!」李夫人也慌了,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述离的嘴角淌着鲜红的血,眼中隐忍多时的泪水也终于落了下来,她全身无力地半跪倒在地,娇脆的声音变得嘶哑,不断哺哺低语,「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不要……不要……」 她只是想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妻子,为什么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办不到? 司命已经完全没了耐心,他不怒反笑,右手高举,正准备要下令黑云十六骑大开杀戒时,突然高处有琵琶声响起。 众人皆循声看去,只见庭院的一棵树上,有一白衣翩翩的男子,怀里还抱着一把琵琶弹奏着。 「死头临头还有兴致弹乐,是想要助助兴,死得痛快一点吗?」司命冷冷地看着树上的白衣男子。 「谁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喔。」白衣男子语气轻佻,一点都不怕司命。 「哼!」司命脸一沉,左手做个指令,身后一名黑衣人便翻身而上,腰间长刀白光一闪,直攻向树上白衣男子的要害。 白衣男子朗声一笑,使起轻功身形不断后退,他手上突然使劲连番在琵琶上飞舞,那原本优雅的琴音霎时变得肃杀沉重,一声急似一声,声声雄壮竟有如军鼓,间或夹杂着马蹄金戈雷霆万钧之势。 司命心内微微一惊,这是—— 十面埋伏! 「杀了他!」莫名地为这肃杀琴声心烦,司命一下令,后面两个黑衣男子便又跃起,双双奔向白衣男子。 只见白衣男子依然不慌不忙,手上不曾停歇,转眼已经来到了李家大门的屋檐上。 俊朗的身形站在朱红的屋檐上,白衣似雪,竟如仙人一般,只不过仙人大概不会说出这么轻佻的话语—— 「哟!三个打一个,不公平吧!要是被我的亲亲娘子见到,可有你们好受的喔!」 三人根本不把白衣男子放在眼里,他们也追到了屋檐上,却见白衣男子眯起了眼,不怀好意地笑着。 「谁敢先来?」 三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站了出来,手中长刀转了两圈。 「是你想早点死是吧?」白衣男子依旧不惊不慌。突然,他朗声说道:「风儿!看到了没?!就是这个!别射歪了!」 黑衣人只当他是虚张声势,正想上前一刀砍了他时,一枝利箭毫无预警地射了过来。黑衣人大吃一惊,连忙一个伏身滚过,这才幸免于难。 「风儿,一枝箭不够啊,」白衣男子摇摇头。 刷刷刷突然连三箭破空而来,箭箭分别瞄准三个黑衣人,三人一惊,略微转身想要躲过利箭,却发现又有三枝箭分别对着他们射来。 不论怎么躲、怎么闪,总是有三枝箭不偏不倚地瞄准这三人,他们心里又惊又气,不晓得到底是何方高手前来助阵。 一时间李家所有的人都将眼光放在这诡异的箭阵中,没人注意到阵阵马蹄金戈声正快速地由远而近驶来,就连司命也是研究这诡异箭阵好一会儿后,才惊觉正有大匹人马到来。 「相公!」一个锦衣玉貌、身着改良轻便军装的女子骑着一匹白马破门而入,只见她右手拿着一把弓,左手不断从身后的箭筒取箭射向那三个已经躲箭躲得狼狈不堪的黑衣人。 「风儿!箭不够啊!」白衣男子见到她来了,放心一笑,一个转身轻轻飘落地面,手里的琵琶弹得更加气势慑人。 「没关系!我把爹的箭队也带来了!」 原来她身后还跟着箭队,每个人手里和她一样正不断取箭射向那三个黑衣人。 没多久,那三人已经闪躲无力,纷纷中箭,但伤势都无大碍,只是四肢上的皮肉伤而已。 「回来!」司命怒吼,心想自己真是小觑了这李家,没想到他们居然请得动军箭队。 三个黑衣人踉跄地回到司命身后,三个人低垂着头,似乎为自己没有办法达到任务感到羞愧。 「小弟,你还真是让我捏了一把冷汗。」李寻庭看向白衣男子,「要是再晚来一刻,我娘子就要被人拐走了。」他连忙上前扶起看傻了的述离,「这是我小弟,李寻玉,他前些年入赘到齐王府,那白马上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也是齐王府的小郡主,他们是我特地找回来帮忙的。」 「二哥啊,你这样说不公平喔!我可是一听到你危急的消息,就马上飞奔回齐王府请救兵的耶!连风儿都去偷了兵符领军过来帮你,你不夸赞我们动作这么快,居然还嫌我们慢啊?而且刚刚要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提早现身,又把敌人的注意力暂时引开,恐怕现在早就大开杀界了吧?」怪怪,又不是不知道待在箭雨里面其实很危险的耶!而且他还要故作潇洒继续弹琵琶,要不是平日脸皮够厚,嘻皮笑脸惯了,恐怕他早就笑不出来了。 「只不过区区一个箭队就想阻止黑云十六骑?痴人说梦!」司命轻蔑地说。 「黑云十六骑这么厉害?刚刚那三个怎么功夫这么差劲,没几下就中箭了!」李寻玉凉凉地说。 其实刚刚那三个黑衣人武功已经不弱,只是情况突然,又加上整个军箭队以他们为目标猛射,自然会有力竭的时候。 「哼!那是事出突然,别小看他们。」司命又扬起笑容,对着李寻玉说:「还是你想看看,他们十六个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所有人?」李寻王故意张大了眼,「这么厉害?」 在李寻庭怀里的述离听到这话,全身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个冷颤。 她抬起头,正想要李寻庭让她和司命走,以免连累无辜,但李寻庭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来来来,」李寻玉谄媚地伸出一只手,将骑在白马上的小郡主给请了下来,「好娘子,麻烦告诉这个死气沉沉的男人,我们『所有人』是多少人?」 英气焕发却又不失女人味的小郡主抬高了头,毫无所惧地望着眼前杀气四溢的十七个黑衣人。 「军箭队三百人,精兵一千四百人,外头还有骑兵三百人层层围住李家。相公,你说这样人够不够?」她望向李寻玉的时候,原本不可一世的神情霎时变得小女人风情,还伴上轻轻一笑,一个小酒窝出现在脸颊上,看起来煞是可爱。 两千人的军队? 司命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李家居然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到训练良好的军人?他不该大意的。 即使黑云十六骑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但又要他们躲箭躲枪,还要防被马踩,这杀人的功夫马上就被打了对折,但是—— 「哼!区区两千人也想和黑堡斗?只要我打个信号,苏州城内所有隶属黑堡的杀手和情报贩子便会马上过来,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娘子,他嫌两千人太少耶!」李寻玉故作吃惊的表情。 「哼!他在逞强啦!」小郡主睨了心高气傲的司命一眼。 「对了,刚刚只讲到我们,都还没提到大哥带了多少人来喔。」李寻玉继续和小娘子一搭一唱。 「大哥不是在朝廷为官吗?他要调动个五千、一万的军队,应该易如反掌吧?」 「是阿是啊!皇上又那么信任他,说不定还怕五千一万太少,自动给他加倍呢!」 「哇!那不是一、两万人马了?我才带两千兵马来,好寒酸喔。」 「没关系!没关系!心意到了就好了,反正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就交给大哥好了。」 躲在李寻庭怀里的述离是越听越奇,而司命已经变得脸色凝重,心下开始打量李寻玉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喂喂喂!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加上我大哥带来的人,两万兵马会不会不够啊?」 不只是司命,他身后的黑云十六骑听到为数如此众多的兵马都暗暗吃了一惊,如果真有这么多人围攻的话,他们绝对打不过的! 「寻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述离终于忍不住开日问。 李寻玉这时凑了过来,「啊,还没拜见二嫂呢!风儿,过来拜见二嫂喔!」他把小郡主拉了过来,「二嫂,我是李寻玉,是李家不成材的小儿子。这是我娘子,白轻风,齐王府的小郡主。」 由轻风很有礼貌地也喊了一声「二嫂」,然后笑咪咪地看着她,「二嫂,你不用担心,我们绝对可以保护你的。」 「保护我……」为什么他们愿意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只因为她是他们二哥的妻吗?那他们是不是也就等于是她的家人了? 「谢谢……」述离还想再多说些道谢的话,然而才说出两个宇,喉咙就梗住了,泪水滚滚而落,好象这辈子积压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决堤一样。 「还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啊!」白轻风握住她的手。 「喂喂喂!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某个自从家庭亲情大团圆的喜剧上演后就一直被忽略的阴沉男人忍不住暴跳出声,「区区几万兵马有什么了不起!黑云十六骑连西羌的京城都血洗过,还会怕你们吗?」 「偷袭之术,胜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一道沉稳的男声突然传了过来。 只见从李家大门一路包围过来的士兵们纷纷让开,身着一品紫金色官服的男人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他的相貌依稀与李寻庭、李寻工两人相似,只是要比他们两个看起来正经多了。 「大哥!」李寻庭叫了出来,拉过述离上前拜见大哥,「述离,这是我大哥,李寻武,他在朝廷做官,这次回来是特地参加我们的婚礼的。」 「大哥……」贵人一个比一个多,述离有些楞了,只是乖乖地听着李寻庭的交代去做。 李寻武看了她一眼,轻轻点点头,然后他看向气得快跳脚的司命,缓缓开口,「久闻黑堡黑云十六骑杀人不眨眼,但一夜之间血洗西羌京城也不过图的是夜里从人背后偷袭,防不胜防。不知道如果光明正大与兵斗,会是谁赢?」 「是阿是啊!这些兵每个人踩一脚都可以把这十六个黑压压的人给踩扁。」李寻玉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司命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轻视过,他可是堂堂的黑堡护院,怎可任由人这般取笑作乐?即使对方兵马众多,他也不在乎!要死他也要拉着这些人陪葬! 「你们不要小看黑堡!上!」他一抽长刀,身后十六人也抽出长刀横在胸前,十七把长刀亮晃晃地闪着嗜血的杀意。 「住手!」突然,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不远也不近,却听不出来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二哥,除了我们,你还有帮手?」李寻玉偷偷问他二哥,却见李寻庭也是一脸茫然。 可是述离和司命却都浑身一震,述离甚至不顾一切挣脱了李寻庭的怀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黑云十六骑也纷纷收起长刀,整齐地单膝跪地。 只有司命,他总是眯起的双眼此刻闪着不可置信与慌张的神情,一时之间竟忘了对黑堡堡主应有的礼数! 第十章 牛婆婆与述离原本待着的房间房门被打了开来,一名身穿灰衣的老者慢慢从里头步出,他一手扶着吓得发抖的牛婆婆,一手轻轻拍着地的背,「没事了,你快走吧!」 牛婆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匆忙点点头,连声谢谢都忘了说就急急跑向李家人这边,但是她跑了一半,突然又跑回那间房里去。 老人见了,只是笑笑。 牛婆婆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还拿著述离刚刚才绣了一半的百子图。 她抱着那幅百子图递给跪在地上的述离,「二少奶奶,这东西可要留好,千万别弄丢了啊!」 述离颤抖着手接过,红色布上一个个白胖胖的小人印入眼帘,她越看越心伤,眼泪也更加落个不停。 连堡主都亲自出马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去? 雪白的手猛地握紧了那幅百子图,她突然又张嘴吐了一口血。 「述离!」李寻庭连忙上前要扶起她,却被她挥手制止。 「不要过来!我……我怕是真的无法留下了……」鲜甜的血液不断涌入喉际,她很想装得不在乎,很想告诉李寻庭,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在逢场作戏而已,她不爱他,她只是玩玩的,可是为什么她做不到? 她不是无情无欲地度过了十几年吗? 她不是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却找不去心里那深住的男人? 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抚摸、他的轻吻。 明明人就在眼前,为什么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堡主……」她勉强深呼吸一口,继续说道:「我愿意跟您回去,但是否请您看在李家一家大小并不知情的份上,放了他们一马?」 灰衣老人如鹰般的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述离,在见到她手上紧握沾着血迹的百子图时,他的眼光一瞬间出现了些微的慈祥。 傻孩子,这么害怕做什么? 他之前不就说过了吗?他要她出去自己找一个好老公,现下她找到了,他其实很高兴的,只是……如果述离决心要留在李家的话,那他必须先做一件事才行。 灰衣老人看了她一眼,右手袖子轻轻一动,一股无形劲力便将她猛地抬起,李寻庭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随即将她抱在怀里。 「堡主?」她不解地望着老者。 「过来。」灰衣老人语气温和。 述离想推开李寻庭走过去,他却不放。 「述离!不要去!」他急了。 述离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你的娘子,对不对?」 「当然!」不要对他说这种凄凉又决绝的话!不要这么快就放弃!他既然说她是他的女人,他就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自己! 述离又是凄凉一笑,「这样就好了。你别怕,堡主不会伤我的。」 手上使出三成功力,她将李寻庭推向李寻玉,在他还来不及再次奔回来拥住她的时候,她已经足失一点,轻轻一飘便来到了老者面前。 「堡主。」 「闭上眼。」 她依言闭上眼。 「堡主!」司命的眼里此时满是血丝,模样极为恐怖,「不要杀述离!」 难道堡主要在他面前杀了述离? 他知道堡主一直为他们师兄三人争风吃醋的行为烦不胜烦,这次甚至罚他们三人面壁思过,但面壁没几天,司夜先是溜了,然后一脸失魂落魄地回来,说述离已经有相公了。司灭听了暴怒,马上冲出去说要找述离问个明白,但没过多久,他却是一脸悔恨地回来,说述离死了。 他不相信,偷偷派人明察暗访,终于在前天探知少主在苏州青楼出现的消息,他知少主是跟著述离出黑堡的,既然少主都还有心情逛青楼,那述离一定没死! 于是他连夜赶来,甚至不惜假传堡主命令带上黑云十六骑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没想到堡主竟也赶来得这么快,而且他还要处死述离?! 「堡主!不要!司命知错!请您处罚我就好,这事情和述离一点关系都没有!」 堡主没有理他,竟真的一掌击向述离的天灵盖。 「述离!」亲见此景的李寻庭悲愤地喊了出来。 他杀了述离?他杀了述离!他竟敢杀了述离! 司命嘴唇颤抖地看着这一幕,他完全无法想象堡主真的会痛下重手,而且就在他的面前! 然而述离并没有死,那一掌打下去后,她双眼猛地翻白,然后全身骨胳咯咯作响,痛得她额上直冒冷汗。 突然,她仰天长叫一声,接着便软倒在地,竟像是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只有李寻庭最早回过神来,他又哭又笑地冲上前抱起述离,一个劲儿地问着:「述离,你没死?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原来堡主只是废去她的一身功力,十几年的功力在短短一瞬间废去,这种五脏六腑及四肢百骸似乎都要爆裂的痛苦让述离的身子近乎虚脱,身上全是冷汗。 「述离?述离?」李寻庭着急地喊个不停,终于把述离唤回神。 她虚弱一笑,要李寻庭扶起她向堡主磕头。 「多谢堡主。」 废去她一身功力,自是等于将她逐出黑堡了。 既然不是黑堡人,此后她要做什么,堡主自是管不着了。 「既然非黑堡之人,又何须多谢之言?」老者眼光慈祥,「述离,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你已经觅得了良人,以后可要好好幸福 过日子。」 「她不用再回黑堡了?」李寻庭问。 老者看着他,「你早知她是黑堡之人?」 李寻庭点点头,「当然,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还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老者笑了起来,「好,说得好,黑堡的确是没什么好怕的。黑堡处事虽然亦正亦邪,但绝非伤天害理之辈,黑堡之人更不会感情用事,因为一己之私就想赔上整个黑云十六骑的性命!」话锋一转,老人的语气变得严厉,「司命!身为四大护院之一,你居然还知法犯法,不但面壁思过之后没有长进,甚至还假传我的命令,要黑云十六骑来跟着你到李家大开杀戒!你知不知罪?!」 司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司命,你是傻了吗?」灰衣老者的眼光突然变得凌厉无比,看向脸色仓皇的司命。 后者心内一凛,这才想起自己见到堡主居然还直挺挺地站着,实在无礼之至。他连忙单膝跪下欲向堡主行礼,却听得老者冷哼一声。 「黑云十六骑,看在你们之前总是听命于司命,一时大意才会被他假传我的命令给带来这里,现下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他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司命,「杀了这个叛徒!」 黑云十六国领命,纷纷上前围住这原本张狂的男人。 司命紧紧咬着下层,全身竟微微颤抖。 突然,他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东西,其它人也别想得到!」说完他突然发难,长刀一抽直接攻向李寻庭,完全不顾自己身上门户大开,竟是已经将自身性命置之度外。 他只要李寻庭死,让述离得不到她想要的幸福!因为她的幸福是属于他的!不是那个不要脸的贱商人! 只是黑云十六骑岂是可小看的人物,他们之前被司命蒙蔽,心有不甘,现下出手更是狠辣,司命才找出长刀跃起,两人瞬间便跟着翻身而上,两柄长刀直刺他后背,硬生生地从他胸前穿出。 然而司命却像是发了狂一样,脚步仅只是顿了一顿,随即又起身急攻,十六骑的其它人也纷纷跟上,但奈何已经失了先机,眼见司命手上的长刀即将要一刀砍上李寻庭的脖子,突然一道如闪电般的灰色身影赶上了上来,众人一阵眼花,还看不清发生什么事情,司命就已经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 「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气死我了!这种看不开的笨蛋活在世界上也是白活,不如死了干净!哼!」一掌毙了司命的不是别人,正是堡主。「述离,我走了,你以后好自为之。还有,要凌乐那小子安分点,别没事乱跑青楼!真是的,年纪小小就不学好……还有,要他在外面玩够了就赶快回黑堡,不要一天到晚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贪玩……」 说完,堡主转身一跃而去,馀下的黑云十六骑则对着所有人微微颔首,以示他们之前不知情而造成无谓争端的歉意后,随即也转身跟随老者而去。 「凌乐?对了,我妹妹呢?」述离这才想起凌乐,刚刚这一团慌乱,他去哪了? 「你说的是这一位吗?」李寻武向后示意,一个侍卫带着一脸狼狈与尴尬笑容的凌乐走上前来。 「凌乐!你跑去哪了?刚刚堡主来过了,你知道吗?」述离大吃一惊,随即又发现他居然换回了男装。 「知道埃」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敢出来的嘛! 「大哥,你在哪找到他的?」李寻庭问。 「羽乐楼。我赶来这里的途中经过大街上,刚好看见他被老鸨赶出来,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他姊姊是苏州第一大盐商李家的二少奶奶,我原来以为是他在胡说八道,顺道捉了过来,没想到真的是你妹妹。」 「你是二嫂的妹妹?为什么要穿男装?」白轻风好奇地问。 凌乐尴尬不已,其实是他想念羽乐楼的姑娘,特地一大清早又跑去那儿,谁知道青楼早上不开门,他在大门口磨蹭了半天,结果最后被老鸨赶出来,要他下次请晚上再来,白天姑娘们都还在睡美容觉呢。 「他本来就是……」李寻庭本想点破他的身分,但见到凌乐求救的眼神后便闭上了嘴。 反正捉着这小子的把柄,以后才有机会好好利用他。 「凌乐,过来,你怎么这么调皮跑去……青楼?」述离盯着他,皱起眉头。 倒是李寻玉一听凌乐是溜去他以前常混的羽乐楼,心里一惊,连忙岔开话题,免得他的宝贝娘子吃起醋来。 「啊,大哥,你这次真的带了一、两万兵马回来?」 李寻武摇摇头。 「那至少也有七、八千?」 李寻武还是摇摇头。 「那到底是多少?」 李寻武比出五根手指。 「五千啊,哪也不算少了啦!」 「不对,是五十。」 「什么?你才带五十个人回来!之前不是要你多带些人马回来吗?」李寻庭也问。 明明就告诉大哥,家里有「急事」需要籍助大哥的兵马,怎么他才带了五十人回来?这也太夸张了吧? 李寻武看着他的两个弟弟,又开始他的忠诚爱国长篇大道理,「这些兵马都是要保卫国家的,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随意调动?我要是这样做,不是和刚刚那个倒霉鬼一样?说不定还落得被上面的头头处死的下常」 大家很有默契地转过头,看着还躺在地上不瞑目的司命。 唉,他也怪可怜的,爱了述离这么久,最后却得眼睁睁看她投入别人的怀抱,想要把她抢回来,却又没这个本事,最后还被堡主赐死,想想,其实这个男人也满悲情的。 「好了、好了!大家没事就好。」李夫人出来打圆场,「王叔,带个人把这男人给埋了吧!虽然他之前那么凶恶,不过看在他是述离的旧识上,还是给他安葬吧!」她转过身,又对述离说:「你先去休息吧!婚宴就在这几天了,身子要好好保养啊!看看你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娘看了好心疼呢!」她拍拍述离冰凉的手背,心疼起来,又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于是李寻庭一把打横抱起述离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馀下一堆混乱让众人自理。 「武儿,难得回来,先去拜拜祖先吧!你爹今天一大早就去城南那儿我张老爷喝茶下棋去了,傍晚才会回来。唉,他不在也好,要是他见到刚刚那一幕,大概早吓晕了。」李夫人对着剩下的两个儿子叨叨念着。 「玉儿,你也是,到齐王府后难得回来,这次要不是你二哥成亲,我恐怕还得自己去齐王府才能见到你呢!」虽是埋怨,但语气里却也有欣慰,「为娘的看到你这样幸福美满,实在好高兴啊,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能得到小郡主的青睐……」想到这小儿子的婚事,她忍不住苦笑摇摇头。 「小郡主,我这不肖儿子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她亲热地拉起白轻风的手。 「娘,您放心,我很照顾他的。」说完,她突然又和李夫人说起悄悄话,「娘,偷偷告诉您喔,我最近又怀上了孩子,您很快又要添外孙了。」 「真的?」李夫人喜不自胜,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在一家子热闹的寒暄问暖声中,大家很快就忘了刚刚的惊惧。 .xs8 述离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一睁眼,就看见他微笑的脸,她莫名地感觉宽心,然后微微一笑。 「还怕?」他走上前,看出了她眼里的担忧。 「只是还有些不习惯而已……」 「别怕,相信我。」他坐上床沿,她乖巧地将身子半倚在他身上。 「嗯。」 「对了,这是娘要我拿来的。」李寻庭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玉的镯子,「还有,这是爹要给你的,」他又拿出一个金锁片,「说是要给我们将来的孩儿的。还有,这是大哥给的,这是小弟的,这是小郡主的……」他一件件将精巧细致的白玉如意、翠玉戒指、一对翡玉耳环拿了出来。 「这是……」 「是他们的一点心意。」李寻庭看着她笑了,然后他执起她的手,将李夫人送的碧玉镯子套了上去。 述离的手腕上原本就有一个玉镯子,那是她的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李寻庭一件一件地将这些饰物为述离戴上,最后他把金锁片交人述离手上,深情地看着她,「述离,他们都当你是亲人了,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无爹无娘的孤儿,你有爹娘,你有我,你甚至也有了哥哥与弟弟。」 不知怎地,原本以为自己虚弱得再也哭不出任何眼泪的,但见到手腕上成对的玉镯子,还有手上的金锁片,那精致的白玉如意,手指上的翠玉戒指,还有耳朵上那感觉沉甸甸的重量,都让她的眼泪再度滑落脸颊。 她有亲人了,她有爹了,也有娘了,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傻瓜,哭什么?难道你不喜欢他们送你的礼物?」 「不是……不是……我好喜欢……真的……」 她真的好喜欢。 「寻庭,我好高兴……这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在作梦?」 他伸手轻抚她因为哭泣而微微嫣红的脸蛋,然后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小傻瓜,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呢?」他贴着她的唇低低呢喃。 述离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索性用剩下的力气抱住了李寻庭,脸颊轻轻在他颈子上磨蹭。 「寻庭……寻庭……我何其有幸能遇见你……」 男人轻笑起来,胸膛轻轻震动。 然后他说了:「不知道是谁还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是再见到我,就要去跳湖呢!」 .xs8 李家的婚礼相当热闹,因为李家经商,人脉广阔,喜宴连开了三天三夜,苏州城里里外外都沾了喜气。 上次因为偷盗兵符来帮助李家的小郡主,因为这件事被父王禁足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趁着这次来李家参加婚宴的机会出来散散心,她还把一对冰雪可爱的双胞胎女儿也带了来,两个人还不满三岁,她和李寻玉各抱一个女娃,每个人见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摸摸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娃,顺便赞美一下母亲生得美,父亲长得俊,一家四日几乎要抢尽风头。 厅堂外,放起了爆竹,红色的爆竹纸灰四处飞扬,夹杂着人声笑语,喜气洋洋。 身穿红嫁衣,头披红盖头的述离,踏着喜红的绣花鞋,牵着绣上百朵百合的红布条,跟着李寻庭缓缓走进了大厅。 厅堂上,李夫人与李老爷满脸笑意地等着新人到来。 「一拜天地——」 新人向着厅堂外的天与地发誓,两人此生共结连理,至死方休。 「二拜高堂——」 新人向着李夫人与李老爷跪拜,发誓永尽孝心。 「夫妻相拜——」 新人对拜,两人嘴角都是盈盈笑意。 你是我的妻,我发誓这辈子都会爱你、保护你、珍惜你。 你是我的夫,我发誓这辈子都会爱你、在乎你、将你放在心上。 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送入洞房!」 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番外 婚宴开始前,李寻庭把穿著一身喜服的凌乐叫到一旁。 「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他开门见山就是这样一句话。 凌乐愣了一下。 「除了一开始在荷花灯会上掩护你们,又加上后来一起南行,还有你住进我家白吃白住我这么多天,你要怎么报答我?」 「喂喂喂!这不公平吧!我姊姊还不是一样白吃白住?」怎么,述离变成他的妻子后不能欺负着玩了,就跑来欺负他喔? 「她把她的一辈子都赔给我了,你也要这样做吗?」 「啊?」对喔,他怎么没想到? 「不过就算你要把你自己赔给我,我也不要。我要别的。」 这个人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他可是堂堂黑堡少主耶,以后可是要继承黑堡的!难道李寻庭不怕等他成为黑堡真正的主人后再回来报复他吗? 「当然,我知道你是未来的黑堡主人。」似乎知道凌乐心里在嘀咕什么,李寻庭又笑着说。 不过那笑容让凌乐看得毛骨悚然。 「不过,如果江湖上知道黑堡主人早年喜欢扮女装,又曾经泡过青楼,而且还被青楼老鸨给赶了出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又不知道黑堡的人会不会服你呢?」 「李、寻、庭!」冤枉啊!他扮女装又不是他愿意的!都是述离出的馊主意啦!而且他总共也不过去了两次青楼啊!他年纪这么小,人家也不愿意留他过夜,他根本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这太冤枉了! 「哎呀!其实你和我相处了这么久,应该也知道我是个很善良的人吧?而且我又是你名义上的『妹夫』,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其实我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将来黑堡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什么忙?」小忙?我看是超级大忙吧? 「我只是希望黑堡能运用其情报网,每年分三季替我调查南北货物进价与供需关系,这样我以后做起其它买卖也有个参考的依据,才不会赔钱哪。」 「喂喂喂!你要黑堡去帮你调查商业情报啊?这……这太大材小用了吧?」至少他所知的黑堡都是调查江湖恩怨这类的「大事」啊,哪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要的话,那我就……」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呜呜呜,看来他和述离这辈子真的栽在这男人手里了,而且还永远没机会翻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