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盛开》 第一章 叶晴奕正在厨房里做芒果奶蛋塔,已经送进了烤箱,段仲思进门的时候应该正正烤好,焦脆外壳,滑嫩馅子,浓浓芒果香味。 仲思一定喜欢。 叶晴奕微微笑。 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沾满面粉奶液芒果汁,不知多狼狈,连忙去卧室换衣服。 本想洗个澡,只是时间只怕不够,仲思进门没看到人一定大叫。 叶晴奕想一想只得算了,匆匆洗个脸,打开卧室里那小门,里面是一排排宛如时装店一般挂着的衣服,这不过是当季的,每年换季的时候仲思便会找时装店的人送衣服来挂在这里,旧衣服统统扔掉。 其实所谓旧的也有大半没穿过。 叶晴奕只穿三种牌子,意大利两种瑞士一种,所以这三种牌子当年的新款全部在这里,其中一种需要空运。 鞋子也一样,叶晴奕只穿巴利的鞋子。 虽然段仲思并不在乎钱,但如此宠爱他却也难得。 谁不知道段仲思是著名的滑不留手的人物,重要的是他早已手握大权,其掌管的段氏集团旗下数十个从事各行业的小集团,他本身又与世界性的黑道组织有极深渊源,虽然自己并没有从事任何违法的事,但黑白两道谁不给段仲思几分面子? 何况段仲思年纪又轻,长的又好,高挑挺拔身材,精致面孔,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知迷醉多少人,偏偏他又并不喜欢女性,只爱男人,不知令多少名门小姐扼腕。 叶晴奕随手抓了件衣服穿上,对着镜子看看自己。 还是满意的。 雪白皮肤乌亮眼睛,自然流露一种天真的稚气,比段仲思略矮一点点,但也身材颀长纤细,段仲思最爱他微微一笑的嘴边两个深而小的酒窝,总是说在这尔虞我诈的人世间只有他才是唯一纤尘不染的天使。 叶晴奕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笑。 当然纤尘不染。 自十六岁跟着段仲思,已经3年多了,还有2个月自己就该过20岁的生日了。 那个时候,高中还没毕业呢。 不知是什么地方被段仲思看到了,然后……生命就此转弯。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那个时候的叶晴奕最大的梦想是考上剑桥大学,或者是暗恋的女同学能接受他的告白。 可是,在那个飘着微雪的傍晚,他被带到一幢只在书上看到过的豪宅,但还没看清豪华的大厅和卧室,已经被压在大床上被迫接受一个男人。 不管如何疯狂的挣扎,被紧紧绑着的双手和少年单薄的身体的力量微不足道。 他已经忘记了是如何熬过那一夜的。 虽然段仲思十分温柔。 甚至在那一夜他就已经尝到了快感。 可是,快感仅仅只是快感,他只想逃出那个魔窟。 叶晴奕轻轻叹口气,他是如何妥协直到现在的呢? 是如何习惯接受一个男人,习惯和一个男人生活,习惯视他为最亲近的人? 开始当然是誓死反抗。 但小康之家经不起破产的威胁,家中安然度日的父母和兄弟不能因为他沦落街头,三日的无眠不食他终于自己走回了那豪宅。 后来却是不知不觉沉溺于段仲思的温柔。 生活自然是舒服的,别说要什么有什么,但凡这世上有的,什么都轻而易举。 更难得的是他。 这么一个骄傲的高贵的男人,为了逗他一笑,不知做了多少低三下四的事情。 一度叶晴奕的笑容,也会令他受宠若惊。 而段仲思的呵护备至终于让叶晴奕一颗心渐渐软化。 段仲思想方设法了解他所有的喜好,让他每一日都过的十分舒服。煞费苦心安排一个接一个的惊喜,叶晴奕不由不感动。 且段仲思眼神永远温柔,手掌永远温暖,精致面孔上的笑容永远为了他绽放。 冬夜的温暖拥抱,春日野外的绵绵情话。 叶晴奕记得夏日午后他喂过来的冰激凌,还有那个深秋法国南部小路上的厚厚落叶,他们牵着手走在上面,沙沙的响,空气安静的似永恒。 段仲思从来不对他生气,有时毫无道理的故意惹他,他也不过就躲进书房抽烟,抽完了叹口气出来低声下气陪不是。 叶晴奕终于融化。 或许他们除了相遇的方式错误,其他的都完美了。 烤箱响起了声音。 叶晴奕回过神来,连忙出去把点心端出来。 叶晴奕并不喜欢甜食,这是段仲思喜欢的,他偶尔为他做一次,段仲思会因此高兴很久。 爱上这个男人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刚把蛋塔放到桌子上,门口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段仲思走进来。 显然是刚工作完,仍穿着三件式西装,颜色稳重,雪白衬衣,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手腕上一块精工蚝式表,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极标致的男人,连细节也完美。 叶晴奕笑,露出嘴角深深小酒涡。 他总是这样迎接段仲思回家,等着他来亲吻他的小酒涡。 但今日段仲思只是站在门口,凝望着他。 叶晴奕有些奇怪,说:“仲思,站在门口做什么?来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东西。” 芒果奶蛋塔浓浓香味站在门口也能闻到。 但段仲思没有动。 叶晴奕突然觉得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段仲思走过来,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他,温柔的说:“晴奕,今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叶晴奕呆呆的看着他。 段仲思温柔的笑,把支票放在桌子上:“你自己爱填多少就填多少,别替我省钱,今后若少了什么只管找我的秘书。” 叶晴奕仍是呆呆的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段仲思笑一笑,转身往外走,步履从容,姿态高贵。 叶晴奕猛的反应过来,向他扑过去。 段仲思优雅流畅的微一闪身避开他,叶晴奕扑倒在地上,骨节清脆的响。 但他似不知道痛一般,挣扎着起来还要扑过去抓住他,已经有两个保镖听到声音迅速进门一边一个驾住他,叶晴奕拼命挣扎,眼中泪水雨一般流出来:“仲思,仲思,为什么你要这么?我做错了什么?仲思……” 段仲思仍是温柔的笑,只是眼中光芒凌厉冷酷,柔声说:“晴奕,你什么也没做错,我不过是没兴趣了而已。” 他说:“我以为我们可以温柔的分手的,可是竟然仍是要出动保镖,晴奕,你真让我失望。” 仿佛是叶晴奕的错。 叶晴奕却只是哽咽:“仲思,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立刻就改,仲思……” 段仲思笑着摇头,略有一丝不耐烦:“晴奕,你什么都没错,只不过,小猫没了爪子就不好玩了,幸好我现在找到一只新的小猫,他和你以前一样可爱呢。” 他笑着俯身过去,看叶晴奕绝望的眼睛,拿出雪白大手帕温柔的帮他擦擦泪水:“傻孩子,这些年竟然没有人来警告你不要爱上我吗?瞧瞧你现在,多可怜,我真是心疼呢。” 段仲思直起身子,看着再也站不住渐渐瘫软下去的叶晴奕,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无力挣扎,只是睁着被泪水浸的更加黑亮的大眼睛,傻了一般只是反复的喃喃念着:“我可以改,我可以改,仲思,我什么都听你的…………” 段仲思怜悯般的说:“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放心,你今后生活也会很好的,只要你不来打扰我和我的小猫。” 段仲思露出一个叶晴奕从来没见过的笑容,转身出门去了。 保镖尾随了他出去,只留下瘫软在地上绝望的叶晴奕。 段仲思走出门去,顺手将钥匙扔在身后,若无其事。 真是麻烦。 每一个都这么麻烦,可是念着这么久的情谊,似乎不来告别一番有些说不过去呢。 段仲思弯腰坐进房车,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 驯服一只小猫虽麻烦,可乐趣无穷,可丢弃一只已经驯服的小猫就不那么有趣了,每一个都那么大哭大闹,真是无趣。 能不能有一个能稍微象点样子呢?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有当初张牙舞爪的十分之一有趣就可以了。 段仲思无趣的叹口气。 生活真是无聊。 吩咐司机:“去唐府。” 车子拐了个弯,直朝唐府开去。 如今统领黑道东亚地区的唐煌是段仲思生平唯一至交,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十分了解对方,段仲思难得如此失落,干脆便去找他。 段仲思是来的熟了的,进入唐煌府邸多达十五重的外围安全措施如入无人之境,直把车开到大厅的台阶之下。 唐煌想必是得到外面报告知道他来了,已经在大厅里站着等他,见他进来便笑道:“我这门口要是没台阶,你只怕要把车子开进来才肯下车。” 段仲思见他穿件薄薄麻质西装,俊美面孔笑容完美神采飞扬,真觉得他英俊的讨打,尤其是这个时候。 只说:“我干脆学印度土官直接将车开到二楼,跳进你的卧室更好。” 唐煌大笑:“我可是最驯服的小猫,你对我不会有兴趣。” 段仲思哭笑不得。 这家伙,永远拿他的坏习惯开玩笑。 段仲思自己去酒吧台找酒,一边说:“我不是真的想伤天害理,只是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容易驯服?” 唐煌懒洋洋的笑:“你不可能要他们永远张着刺对你,那样太容易累,所以一旦被柔软包围便自然慢慢软化。” 段仲思苦笑:“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改不了。” 唐煌狡诘一笑:“你吃了亏自然就明白了。” 段仲思选中一瓶尊尼获嘉威士忌,斟一杯出来慢慢品着,一边说:“我也期待吃亏的那天呢。” 唐煌看他一眼,嗤一声笑出来:“你会暴跳如雷,然后去扭断那只不听话的小猫的脖子。” 段仲思白他一眼:“我肯定不会,我会拜倒在他膝下,从此目不斜视。” 唐煌又大笑起来:“呵,我会记得你这番话,看你到时候如何收场。” 很有几分打定主意看热闹的样子 段仲思气苦:“你今日好像很高兴啊,难得看你这么笑,别把你手下的弟兄们吓坏了才是。” 唐煌平日性情冷峻,一张英俊面孔总是板着,不过对他这个唯一至交倒是要放松许多,所以这个样子虽过于嚣张,倒也不至于让段仲思惊讶。 只不过有点看不惯而已。 唐煌又说:“你今儿来做什么?” 段仲思皱皱眉头:“我那只驯服的小猫处理掉了,也没什么事,所以过来逛逛。” 唐煌转身背对着他,拼命忍笑,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哦,他什么表现?” 段仲思无精打采:“难道还有什么新鲜花样?不过是那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唐煌越发要咬紧牙了,警告自己千万不能笑出来,语气仍是那么漫不经心:“那只猫那么好处理啊。” 段仲思点点头:“是啊,毫无新意。” 说罢,长长叹口气。 低下头看着酒,忽略了唐煌忍不住的肩膀抖动。 过了好一会,唐煌总算让自己恢复了正常,转身来对着段仲思笑道:“你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喜欢他了吗?” 段仲思皱皱眉:“也不能这么说,他其实蛮可爱,只是,太乖巧了,我有些厌倦。” 唐煌耸耸肩,转了话题:“今晚干脆在我这里胡乱住一晚吧?我们也很久没有聚聚了。” 段仲思看着他,眼睛转了转:“你有什么新鲜花样?突然这么舍不得我了。” 唐煌有些尴尬的笑一笑:“我哪敢对你耍花样,若你有事只管走。” 段仲思靠回沙发上:“我没事,那就住一晚吧。” 唐府的晚餐照例精彩,唐煌也是大少爷出身,进入黑道只能算误入歧途,原是著名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吃穿住行统统十分挑剔,比段仲思还挑的厉害。 两人的晚餐虽只简单4个菜,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鲜烤大虾,加了白凤仙花醋,柠檬盐,白兰地和胡椒,略带点难以言谕的甜的味道。 脆皮三文鱼配特制的芹菜酱。 奶油培根松露,薄薄的白松露饼上浇着金灿灿的汁液。 最后是蚌肉火腿汤,撒些松子仁,极香浓。 段仲思吃的心满意足,他一向喜欢意大利和西班牙菜。 心情也觉得好了些。 晚上两人各拿一杯白兰地在手里,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天南地北的闲扯。 仿佛回到少年时光,意外的舒服。 直聊到午夜时分,方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章 清晨,似乎下了点微雨,空气十分清凉,段仲思被人从睡梦中摇醒竟然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睁开眼睛,眼前是唐煌英俊的面孔。 段仲思看看腕表,才6点。 段仲思皱皱眉头:“怎么你今儿这么早来叫我起床?” 一边就坐起来。 唐煌看看手腕上的宝珀1735超薄腕表,露出一个让段仲思寒毛都竖起来的笑容。 这么多年的朋友,谁不知道唐煌这个笑容的寒意。 那种算计的等着看热闹的笑容。 真是阴风阵阵。 唐煌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舒舒服服的开口:“仲思,时间到了,我该告诉你了。” 段仲思莫名其妙:“到底什么事?我先警告你,你要给我来什么花样我找人炸平你的家。” 唐煌笑:“我这辈子这种威胁听的多了,你别急,等我慢慢告诉你。” 说是这么说,却只是看着他玩味的笑,也不开口。 段仲思知道他那脾气,便靠在床头冷冷看着他,并不催促。 唐煌终于说:“从昨日下午6时到今日上午6时,我与叶晴奕约定的12小时时间到了,凭我们的交情,我还是得告诉你。” 晴奕? 段仲思沉住气,一声不吭,只看着他等下文。 唐煌笑道:“你别用那种杀人的眼光看着我,难得有这么吊你胃口的机会,我从头告诉你。” 说着挪挪椅子,似乎怕段仲思扑过来一般。 然后说:“大约5个月以前我的一次酒会,你带着叶晴奕一起出席,那是你第一次带他出来,当晚我在侧厅休息的时候,他进来,呃,打算勾引我。” 段仲思回想,五个月以前,那个时候他们刚从法国南部回来,叶晴奕已经慢慢软化,时时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唐煌继续说:“我自然不至于上钩,虽然他确实漂亮。”一边还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段仲思不耐烦:“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吗?” 唐煌笑一笑:“我只是非常好奇,使了点小小的计策,他以为我上钩,所以知道了他的花样。” 段仲思点点头:“我明白了——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煌大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等这一刻好久了。” 又说:“当然他是你的人,所以我不帮他,不过我答应他不是你的人之后可以帮他的忙,昨天,我相信你前脚出门他后脚就给了我电话,我为他准备了护照和各种证明文件,保证他去什么地方都畅通无阻。他很聪明,知道我终是要告诉你的,所以只要求我保密12小时而已,现在时间到了。” 段仲思沉默。 唐煌落井下石:“我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说实话,能演的这么逼真,能这么耍你的人可真难得呢,我好奇的很,便问他既然你都抛弃他了,还有什么跑的必要。他冷静的告诉我,过两天你没看到他去找你哭着哀求就会起疑了,哈,他真是了解你呢。” 唐煌得意洋洋,兴高采烈:“其实我还建议他干脆就做完全套,一劳永逸,他却说:‘段仲思那么无所不能,偶尔吃点亏怕什么?他吃的起。若我做完全套未免太无趣。’实在是太可爱了,仲思,我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呢。” 看那一脸陶醉,段仲思沉着脸哼一声,掀开被子起来穿了衣服,招呼也不打就走。 门摔的砰一声。 很快便听到下面汽车发动的声音。 唐煌还是笑,实在愉快的很。 第一次见叶晴奕只不过觉得他是个可爱的乖宝宝,雪白皮肤乌亮头发,漂亮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酒涡,眼中并无特别璀璨光华,就如以前见过的那些孩子一样乏善可陈。 可那一日才知道,他那洋娃娃般的笑容下那么坚韧强悍的性格,本以为那种面孔只适合甜甜笑容,可是那个时候,他眼中冷静光芒,面孔上略带讽刺的笑容,却是意外的协调,且焕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如何不为他倾倒? 最难得的是他果然成功瞒过段仲思。 段仲思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么?出去问问略有点脸面的那些人,谁不说段仲思明察秋毫,一双锐利眼睛似看的透人一般,叶晴奕与他朝夕相处,到底是怎么瞒过他的? 唐煌真是好奇呢。 不过不敢问,段仲思那么暴力,说不定真找人炸了他的房子。 相交十几年,第一次看他这么吃亏,不知要怎么出气,还是不惹他的好,一个人在这里偷偷笑也就罢了。想必这个时候他只差没哭出来。 其实哭出来当然是严重了,但段仲思此刻心情自然是好不了的。 唐煌的取笑可以忽略,他等着看他的笑话已经等的快冒烟了,有这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可是……叶晴奕…… 段仲思眼前是那张漂亮的乖巧的小小面孔,深深的甜美酒涡,直到现在还难以想像他竟然狠狠的算计了他一番。 可是这三年真是毫无破绽,顺理成章之极。 开始的抗拒,随后无可奈何的冷漠,那是消极的抵抗,然后渐渐的有了笑容,慢慢软化,开始依恋他,开始习惯和他一起生活,那么顺理成章的变成一只乖巧可爱听话柔顺的小猫。 和以前并无二致,可是…… 到他以为结束的时候却被告知整个事情竟是那只小猫的嘲弄。 他狠狠的报复了他。 狠狠的出了气,可以心满意足的嘲笑他了。 果然厉害果然狠辣。 他段仲思该愤怒还是该佩服? 愤怒?段仲思笑,他有什么资格来愤怒,愿赌伏输,连赌局都是他自己设的,输了也该潇洒才对。 所以只能佩服。 佩服叶晴奕让他罕见的尝到战败的滋味。 所以不由自主的爱上他。 在分开之后。 段仲思微笑着叹息。 这么多年,终于爱上了。 车子在住了三年的房子前停下来,段仲思命人撬开门,独自走进去。 以为将永远不会再来的地方,没想到12小时后又回来了,空间巧妙的衔接上,但这12小时却足够物事人非。 爱情变成嘲弄,嘲弄却变成爱情。 段仲思在这个十分熟悉的地方慢慢踱步,目光温柔的抚摸一件件的家具摆设,叶晴奕什么也没有带走,只带走了那张支票。 段仲思笑出声来。 桌子上放着昨日6时新鲜出炉的芒果奶蛋塔,当时浓浓香味飘逸在空中,此时早已消散。 蛋塔塌陷干奄,不复诱人面貌。 段仲思吃一个,外壳已干涩,难以下噎。 叶晴奕手艺一直不算上佳。 想必是他做的时候并不是那种心思,他的心思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而他竟然一无所知。 段仲思只觉渐渐情浓,难以自持,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原来爱情竟然是这么甜美? 莫名多出来的凭空的害怕,无谓的担心,不由自主的思念,不舍和忧郁,渴望的幻想,真正的温柔及笑意……混合在一起,竟然就是甜美……真的,再也料不到的绝顶的快感一样的甜美。 仿佛多年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凭空多出来一个长满甜蜜花朵的花园,微风拂过,香气袭人。 段仲思终于沉沦。 他独自在空寂的房间里过了半日。 沉郁的脸色依然沉郁,眼中却光华璀璨,眉眼间难言的温柔。 段仲思不过出来吩咐属下部署找人,且从此将这小小秀丽别墅作为他的住所。 一切安排妥当,他返回屋里,静静坐下。 心中甜蜜温柔,却又说不清的忧郁害怕。 第三章 段仲思彻底的收了手,果然目不斜视。 但他并没有找到叶晴奕。 他仿佛凭空便消失了一般。 在所有出境处反复筛选过虑,人工对照照片,渐渐扩大范围,在世界的几乎所有国家都有私家侦探在不停的寻找,但仍旧一无所获。 段仲思渐渐低调,时常隐于幕后,几乎要成了本市的传奇。 可是,人还是那么俊美非凡,且平添一股忧郁成熟的男人味道,有时眼光飘向远方,略有些神思恍惚,又多几分动人。 无数女性为他动容。 这种男人,身家丰厚,世家出身,品味奇佳,长的又好,为什么那么忧郁? 真是难以解释的迷题,不知多少人想要知道。 但段仲思出了名的难以接近,他的秘书覆电媒体:“段先生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包括纽约时报。” 倨傲若此! 只有一个人能接近他,他的至交唐煌,但谁又敢去问那个出门要戒严的唐煌? 今日,段仲思照例去唐府吃晚饭。 唐煌早早在家恭候,欧式客厅壁炉熊熊,温暖如春。 坐在雪白大沙发上翻着杂志,一件hugoboss灰色毛衣,黑色长裤,闲适大方,看起来象一个高级白领,谁看的出来他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段仲思瞟他一眼,脱下大衣,唐煌笑嘻嘻接过来,帮他挂好,果然服务周到。 一边说:“你这么沉着脸的样子,真比我更适合干我们这行。” 段仲思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越发挑起来:“哦?那你就让位吧,我不至于象你这么没本事。” 唐煌扬扬眉,他知道段仲思是说他堂堂国际黑道的东亚地区领袖竟然找不到一个人。 他笑道:“这个不算没本事,他既然能骗过你,我找不到他也是应该的,谁叫我总不如你呢?” 说得段仲思啼笑皆非,唐煌这张嘴越发损了。 唐煌装摸作样叹口气:“叶晴奕将我二人打的如落花流水,真是耻辱。” 段仲思忍不住提起脚踢他一下。 唐煌哈哈大笑。 整整笑了段仲思三年,乐趣无穷。 段仲思简直无可奈何,偏偏这唯一朋友也是知己,永远能在他要真正发飙前住口。 何况……只有他洞察前因后果,知道他这些年的全部心情,如何能对他发火? 段仲思笑,真没想到就这么过了三年呢! 这么专心致志,这么温柔的忧郁着,这么孤独的爱着一个人。 日子还是那样子过的,只是渐渐内敛,渐渐低调,依然站在万人中央,却一心一意的念着一个不知踪影的人,再看不到任何风光。 唐煌拍拍他的肩:“你永远这么魂不守舍,真受不了,来来来,吃晚饭了,今晚有新鲜牡蛎,尝尝看。” 果然美味,酱汁也一流。 一瓶peller estateste harvest1997被两人喝的干干净净。 十分满足,饭后闲谈,段仲思又被取笑几次,实在哭笑不得。 临走前,段仲思对唐煌说:“明日去出差,这边就交给你了。” 唐煌抓住他问:“这次又是去哪里?” 段仲思皱皱眉:“好几个地方呢,怕要转上大半个月。” 唐煌笑道:“说不定有奇遇呢。” 段仲思也笑:“那我就不回来了,终老他乡,到时候要烦你派人把我的身外之物统统送过来。” 两人相对大笑。 可是玩笑偏偏竟就成真了。 那一日,段仲思到了瑞士。 瑞士天气十分怡人,山水又极清秀,是十分钟灵秀气的国度。 趁整整一个下午的空档,段仲思婉拒当地下属的盛情,独自驱车去了侏罗山谷。 那是整个瑞士的圣地,甚至可以说堪称全球制表业的圣地了。弗勒里耶、勒布拉叙、莱蒙湖皆座落于此,诞生了数个令整个制表业仰视的品牌及制表大师。 此时段仲思腕上所带的le brassus精工机械表便是向此山谷致敬所作的限量作品。 如此胜地,难得一游呢。 段仲思驱车慢慢游览,山谷中许多瑞士风味的尖顶老房子,精致可爱,这里仍然是全手工的制作模式,每一家的后院都有人在专心致志的制作手表,每一块精致手表从头到尾的镶嵌、打磨、润饰和清洁都由制表大师一人手工完成,所以永远独一无二。 段仲思觉得,欣赏这种专注仔细的态度是一种享受,所以他索性停下车慢慢的走。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专注仔细的爱着那个人的呢? 信步走着,用七分注意力享受。 从三年前起就已经习惯,任何事情永远用七分注意力,不管是竞争还是享受。 因为有三分在做着别的事情在想着一个人,再也收不回来。 那七分注意力看着山谷中高大的树木,颜色缤纷的灌木丛,红顶白墙的精致房子,房前屋后的大蓬大蓬艳丽的花,以及专心的几乎忘我的制表大师们。 工作的美态难以比拟。 直到段仲思走到一处仍是与前面经过的房子一摸一样的房子跟前,他的七分注意力渐渐与在空中飘荡的那难以驾驭的三分汇合了,现在,段仲思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的感官感觉统统苏醒,眼光炽热而专注的落在那个人身上…… 纤细身材,雪白皮肤乌亮头发,漂亮的大眼睛,因为专注紧紧抿着唇而若隐若现的酒涡…… 段仲思几乎石化在原地。 只有一双眼睛牢牢看着叶晴奕,实在太专注了,太全心全意,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看他,段仲思完全不能动弹。 便是呼吸都困难起来。 真的,分不出力气呼吸了。 只是心却不受控制,狂乱的跳动着,跳的心口承受不住的痛起来,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死去一样。 原来,狂喜的极限竟然是痛,或者是死亡。 段仲思迷迷糊糊的想着,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来不及想,分不出力气去想,他身体里所有的一切都在看着那个人,如痴如醉。 几乎已经是地老天荒。 直到午后4时,空气中的光线已经不适合做这样精密的工作,叶晴奕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 他动了,段仲思才跟着动。 脑中凝固的思绪解冻,不由自主的笑,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 叶晴奕穿件普通白衬衫,面孔明朗,容光焕发,段仲思十分开心。 看他拿着东西回屋里,段仲思并没有追上去。 打草惊蛇未免太愚蠢。 找了三年,好容易天可怜见让他出现,万万不可就此功亏一篑。 段仲思打赌,如果现在出现,明天就不会找到他了。 非得做好准备不可。 不过就此离开却又舍不得,段仲思在那房子周围鬼鬼祟祟转了好久,从窗子里见了几次他的背影和侧影,才总算是暂时满足,恋恋不舍的开车回去了。 一路上兴奋过度,差点出车祸,亏的车子性能良好,不过也吓出一声冷汗。 现在若死了,作鬼也不甘心呢。 段仲思笑着想。 唐煌果然有效率,第二天一早,他派来的人便已经出现,原来瑞士也有基地?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段仲思虽一夜未睡,却完全不见憔悴,仍是容光焕发,气色好的惊人。 哪里睡得着,比打了兴奋剂还厉害呢。 来的三个人其貌不扬,看起来普通之极,但唐煌电话里说:“如果他们都会跟丢人,那叶晴奕一定是外星人。” 段仲思十分信任唐煌,自然没有异议。 见他们到了,立刻要驱车与他们一起去侏罗山谷。 只是那三人笑道:“段先生,我们已经看过叶先生的照片了,从现在开始,直到您下令不再掌握叶先生的行踪,随时可以向您汇报他的行踪。” 另一个人又补充:“段先生放心,我们不可能去监视叶先生做了什么,其实只有他移动两公里以上才会惊动我们。” 段仲思笑,唐煌想的周到,而且这样手腕,令人佩服。 笑着拍拍他们的肩,那三人微一行礼,便退了出去。 段仲思立刻开车前往侏罗山谷。 一边想,叶晴奕躲在这里,真正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直以为他会去读大学,记得他是十分向往的,常常觉得遗憾,而且大学里许多年轻人,他并不显眼,也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偏偏躲在这个安静的地方,若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过来逛逛,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不过…… 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第四章 侏罗山谷异常安静,几乎没有人走动。 段仲思看看时间,是太早了些,可见昨日晚上真正度日如年。 走到叶晴奕房前,踌躇半响,终于没有敲门。 绕到屋后,坐到他昨日所坐的地方,打算等一等。 天空微微泛蓝,空气透明纯净,风又清凉,带一丝花香,不知多舒服。 但段仲思看不到眼前美景,只是坐立不安,熬了许久一看时间,竟然才过了半小时。 不由叹口气,心中一阵酸楚的甜蜜,为了那人急切到这样烦躁,段仲思一世英名竟是提也不必再提了。 可是即使如此仍旧心中觉得甜蜜。 实在太难得,怪不得这么多人为了爱情前仆后继,原来的确有点道理。 实在忍不下去了,段仲思终于前去按门铃。 等待的那一刻已经觉得漫长,可是等到门开了,叶晴奕出现在他跟前的时候,大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他,那种锐利的审视,段仲思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三生三世一般。 那么会说话的人,口干舌躁,好容易说出两个字:“晴奕……” 便再无下文。 良久,叶晴奕嘴角略略勾起,露出一个段仲思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嘲弄的笑容,虽然几近刻薄,段仲思已经爱不释手。 果然如唐煌所说,这种样子意外的适合他,竟比温顺的小猫可爱。 叶晴奕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笑意渐渐溢开,终于开口:“想不到你段仲思也会有今日。” 段仲思不明白话中的意思,便只是赔笑,脾气好的不得了。 比当年更温柔。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大大方方让他进门。 段仲思受宠若惊,他以为叶晴奕会冷笑一声,然后砰的摔上门,让他碰一鼻子灰。 为什么不?此刻是他段仲思摇着尾巴上门的,大好机会,若不拿腔捏调怎么对得起自己?换成是他,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可见人家叶晴奕有多大方,段仲思五体投地。 小心翼翼进门去,房间不算大,但光线明亮,干净整齐,东西少而精致,两扇木头大窗子开向后院,房间里一股树木草叶清香。 生活的如此好,段仲思立时放心。 看来他划走的一千万打算用一辈子呢。 叶晴奕斟了杯中国绿茶给他,然后坐到窗前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看着他。清晨温柔阳光透过高大树木落在他身上,明暗交替,叶晴奕眼中光彩盎然。 段仲思顿时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无限渴望,一双眸子落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 这么没出息,可见的确情到深处。 可是前途黯淡啊,三年前便就输了一仗,此刻如此情怀,更是一败涂地,到这种地步,段仲思拿什么与他抗衡? 早些的无限斗志在见到叶晴奕时即刻万念俱灰。 是以段仲思轻轻叹口气,温柔的说:“晴奕,我爱你。” 平静的几乎心灰意冷。 此时段仲思再无反抗之力,仿若困兽,任凭叶晴奕宰割。 偏偏却是心甘情愿,实在是悲凉。 人家的伤心痛苦是因为天意弄人或者恶人阻挠,所以可以呼天抢地引人同情,只有他段仲思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所以连伤心也得偷偷摸摸,半点抬不起头。 叶晴奕翘起嘴角,毫不意外:“我知道。” 语气得意洋洋。 啊,他知道!段仲思苦笑,怪不得刚才他会说:“想不到你段仲思也有今日。” 原来他知道。 想来也是,叶晴奕如此纯熟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大大方方让他进门,毫无惧怕。 亏他昨日那么心急火燎要人看住叶晴奕,怕他又不见,其实毫无必要,叶晴奕根本不必避开他,哪有那种必要?现在该怕的是段仲思,叶晴奕只需肆意玩弄他。 可是明知前途堪舆,段仲思仍是飞蛾扑火一般扑过去,一点不会迟疑。 那么的心甘情愿,简直是悲壮。 若是唐煌在此,一定笑的在地上打滚。 幸而他没看到这一幕,不然段仲思今后不必抬起头做人。 不过既然他知道,那会如何。 段仲思满怀希望看过去。 叶晴奕笑嘻嘻看着他,眼中光彩越来越盛,如钻石一般闪亮动人,慢悠悠开口:“现在我可以不必担心你又要怎么威胁我了。” 恶毒的一鞭凌空飞来,抽的段仲思头昏眼花,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手悄悄颤抖,一直颤抖到心里去。 段仲思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强壮的心理准备,可是到这一刻才知道其实仍是脆弱无比,经不起叶晴奕如此一语。 立时一颗心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知道应该愿赌伏输,可这输家真正不好做。 可这是他自己送上门去讨来的,能埋怨谁?只得强撑。 虽然脸色灰败,嘴唇发白,仍是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笑容:“晴奕,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实在是真心实意的。 可惜人家不一定领情,叶晴奕伸个懒腰,有几分不耐烦:“不早了,我很多事情做,不能招待你了。” 一边就站起来。 段仲思脸皮再厚也呆不下去,只得站起来,走出门去。 天色仍是蓝的发亮,风景仍是秀美,段仲思脸色却是发灰,手脚冰凉。 真是输的一败涂地。 原本就是打定主意不还手,偏又遇到心狠手辣的对手,自然是这种结局。 段仲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死在叶晴奕手里。 不由又叹气,若是真的要死在他手里也是逃不掉的,有什么法子?自作孽不可活,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活该,遇到叶晴奕,别说还手,便是逃也不懂得逃了。 傻傻的站着挨打,还没半点怨言。谁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让多少人恨的牙痒的段仲思?若放在以前,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肯定冷笑一声。 可见世事无常,以至于此。 段仲思觉得自己一语成谶,只怕再也翻不了身。 段仲思再苦笑,转头看看晨光中那幢精致的小房子,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回到市区,与唐煌通了电话:“我暂时只怕回不来,那边得靠你了。” 唐煌笑道:“与我什么相干,你爱美人不爱江山,倒拖我来垫背不成?凭你再装的可怜,我也不上你的当,你手下那么多英明神武的宝贝,回回只想抓我当壮丁。” 段仲思气结,干脆撒起泼来:“我如今管不了你那么多,你爱管也得管,不爱管也得管,反正我这会子不会回来,你便把那当破烂卖了也由的你!” 干脆利落的摔了电话,把刚才受的气发了一半出来。 舒服许多。 至于公司,可以暂时不去管了。一心一意安排这边的事情,看样子,非得在侏罗山谷定居不可,做好长期准备。 不由开始考虑是不是把集团总部搬到这里,只怕有此必要。 有钱的确好办事,不过两天,段仲思便定居侏罗山谷,成了叶晴奕的邻居。 虽然仓促,这房子倒也简约大方,住起来也很舒服,尤其房子后面的院子里一片怒放的玫瑰,斜对着叶晴奕的后院子,位置非常好,叶晴奕工作的时候他便在那些玫瑰旁边的木头小圆桌子边坐着喝茶喝咖啡,专心致志盯着他看。 叶晴奕工作间隙,段仲思连忙殷勤招呼他喝茶或者咖啡,吃点小点心,叶晴奕还算领情,偶尔也会真的来吃一点,仿佛施恩一般,那种时候段仲思立时笑靥如花。 其实段仲思刚住进来的时候很挨了些白眼,叶晴奕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皱着眉头看他,一言不发,段仲思忙笑着打招呼,叶晴奕撇撇嘴不理他,自己回屋里去了。 段仲思满脸笑容顿时尴尬而苦涩。 还真没挨过这种冷脸,一时半刻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段仲思想,日子长了只怕就习惯了,反正不打算走,大家一起慢慢挨吧。 这么无赖的想法,真是好笑。 段仲思此时也只得这么自娱自乐。 即使如此,段仲思仍是一心一意爱着叶晴奕,不知悔改,把英俊笑脸免费送去给他娱乐,哪里顾得了气闷气苦,一段日子下来,别的收获没有,只是皮越发厚了,叶晴奕也更刻薄。 第五章 说刻薄其实也实在算不上,不过是段仲思众星捧月惯了,谁不是笑脸相迎? 如今遇到这个人,漂亮面孔总是冷冷的,常常一脸不耐烦的神色,言语间时常流露冷漠,段仲思自然吃不消,不由自主的怀念他那甜甜小酒涡。 叶晴奕笑容实在甜美,尤其是大眼睛亮闪闪,抿唇一笑,露出深深酒涡,令人陶醉。 可是这种甜美段仲思实在拥有太多,自然不屑一顾。 得到的东西谁稀罕? 段仲思叹息,果然是如此。 以前还以为自己这样是与众不同,难免沾沾自喜,如今才知道,原来不过是凡夫俗子,立时气馁。 不过段仲思自信,别的本事没有,毅力倒还可观,永不言败。 已经苦苦找了三年,好容易找到他,叶晴奕也不能这么快便打发了他,他下定决心要他和他纠缠到底。 死皮赖脸也认了,大家一起慢慢挨这日子。 “r……r……r……r……” 段仲思皱皱眉头看着电话,接起来:“你好,段仲思。” 那边是调侃的笑声:“这么不耐烦,又碰钉子了?也别拿我撒气才是。” 这么放肆,当然是唐煌。 段仲思冷冷说:“你拨电话过来就是要给我撒气的?” 唐煌笑道:“当然不是,我不过是问候你一声,想你独自在异乡,难免孤独,可没别的意思。” 段仲思说:“阁下如今幽默的不像话,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唐煌略尴尬:“哪有,说笑而已,你们现在进展如何?” 段仲思略略转头,看看在对面院子里心无旁骛工作的叶晴奕,淡淡说:“一切如常。” 唐煌笑他:“已经一个月了,还未曾登堂入室?你怎么对得起你曾经的辉煌战绩。” 段仲思又皱眉,提高声音:“唐煌!” 唐煌立即投降:“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可是你这样和他耗着有什么意思?” 段仲思坐到沙发上:“那你说什么有意思?” 唐煌说:“你如今这样子显然收效甚微,你想想,若是他吃这一套,哪还有今日?” 段仲思默然,对,唐煌说的对,若是这样叶晴奕会转变,那三年便已经转变,哪还有今日。而且,他若就是这样的人,段仲思又怎么会爱上他? 段仲思爱的便是他的强悍坚韧,是他把他耍的团团转的手腕。 是他伪装的极好却锋利无比的爪子。 这个时候段仲思才突然发现,自己给自己出了多大一个难题。 唐煌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段仲思说:“实在棘手,软的不中用,硬的舍不得,我如今竟是进退两难。” 唐煌也叹气:“谁叫你容易的不要偏要惹厉害的呢?” 爱情果然是千古难题,两个风云人物在电话里相对叹息。 过了一会,唐煌说:“或者去看看心理医生?” 咦? 段仲思不解:“我吃的下睡的着,看什么医生?” 唐煌一笑:“不是叫你去医——虽然你的确有点毛病,我的意思只是把叶晴奕的行为性格请专家分析一下,说不定柳暗花明,找出好法子。” 段仲思有些迟疑:“太丢脸了,我这脸面不要了?” 唐煌嗤一声笑:“你早就不需要脸面了,你放心,现在的心理医生职业道德良好,断不会取笑你。” 一边又笑。 段仲思发觉他现在拿两个人没法子,一个是叶晴奕,那是舍不得,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放肆嚣张的唐煌,不肯一点半点放过他,偏又取笑的有道理,真正是无可奈何。 段仲思想了想,灵机一动:“我舍不得离开这里,这事就偏劳你了。” 唐煌一怔,还没来得及反驳,段仲思立即又说:“反正事情你也清楚,就麻烦你去问问看,到时候告诉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唐煌找不出反驳之词,只得答应下来:“段仲思你对我倒是狠得下心来。” 段仲思出了口气,心情舒畅,笑道:“你反正早已驯服,我又不怕你会跑了。” 说得唐煌啼笑皆非,拿他没法子。 再闲聊数句,方才挂了电话。 段仲思拿了损友出气,心里舒服许多,便是叶晴奕的冷言冷语也似乎好受些,一时高兴,走到后院,正好叶晴奕工作了一会儿了,正放下东西休息。 段仲思便招手:“晴奕晴奕。” 笑语殷殷,眉飞色舞,与往日那般小心翼翼不同。 所以叶晴奕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来。 两人隔着绿叶篱笆面对面。 叶晴奕只穿着普通白衬衣,乌亮的头发在阳光下闪亮,雪白面孔仍是漂亮动人,段仲思十分欣赏,他真是比以前更漂亮呢。 叶晴奕看他不说话,皱皱眉头:“没话说我走了。” 转身就要走,段仲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臂拉他回来。 叶晴奕冷冷低头看看他的手,段仲思不由讪讪的放了手,低声嘟哝:“又不是第一次碰你。” 叶晴奕倒觉得好笑起来,扬扬眉。 段仲思看他没生气,心里暗暗猜想:“说不定他今儿也是心情好。” 多可怜,为了这个欣喜。 他段仲思以前什么时候为了别人的高兴而兴奋?如今真不知有了多少第一次了。 趁他看起来心情好,段仲思笑道:“今晚我们去城里吃饭吧?” 叶晴奕偏偏头:“为什么?” 段仲思笑道:“吃饭还要为什么?谁不吃饭呢?这鬼地方简直是蛮夷之地,连家味道略好些的中国馆子都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段仲思的错觉,他觉得叶晴奕的面孔突然就冷了下来。 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刚才不知是不是阳光给他的雪白面孔染了些淡淡粉红,看起来倒觉得温和,可现在,突然便冷了下来。 让段仲思不由的看看天上,太阳仍是那么明媚啊。 叶晴奕冷冷的说:“多谢了,我在家吃饭很好,不必去城里。” 段仲思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他了。 叶晴奕似乎还不解气,又说:“这蛮夷之地若没有你倒还清净许多。” 说罢转头就走。 段仲思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没听到叶晴奕走远之后那句小声的:“大笨蛋。” 真的想不通。 段仲思整整想了一个晚上,把那几句简单对话翻来覆去想的烂熟,仍是不知怎么回事。 到底那个地方出了差错呢? 不过是约他去吃饭嘛,他何必这么生气。 刚才看的很清楚,的确是说了吃饭之后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真是莫名其妙。 晴奕的性格真是越发古怪了,段仲思长叹。 莫非是因为说这里是蛮慌之地?叶晴奕怎么就这么喜欢这里呢? 看来大约就是这里说错了,段仲思想了又想,总算肯定,一边就不由的懊悔,眼看今日约会极有可能成功的,偏偏自己一高兴胡说就又泡汤了。 心里恨恨的骂自己是笨蛋。 倒是与叶晴奕不谋而合。 懊恼了半日,只得打起精神,一边警告自己今后要更加小心,一边谋划着要怎么再接再厉。 总觉得叶晴奕给他磨的已经有软化感觉了,或者说是麻木了,经常不过是瞟他一眼懒得理他。 不管怎么,反正他段仲思的初衷是不变的,大不了老死他乡,埋骨侏罗山谷罢了。 突然想起来,若是自己死了,叶晴奕会怎么样呢? 会流下一滴眼泪,还是索性拍手称快终于没有人来缠着他了? 段仲思不敢确定。 只是一边模糊的想着一边就渐渐的熟睡了过去。 第六章 段仲思一早起来,刚沐浴完,正神清气爽的煮咖啡,他一贯是早上先喝杯意大利式浓咖啡才吃早饭的,据说这样人瞬间清醒,立即有精神。 桌子上还有两块圭亚那巧克力,段仲思太挑剔,说只有这种巧克力刚好配意大利浓咖啡,苦甜强烈冲击,十分过瘾。 不过唐煌不以为然,这么大个男人吃巧克力? 段仲思哪里管他,照样喜欢。 刚喝了一口咖啡,突然听到外头汽车的声音,不由好奇,这里永远安静的过分,极少有车辆进来,这么一大早的,谁这么有精神呢? 便伸头出去看,一边觉得自己大约是在这里憋疯了,竟然会听到汽车声音伸头去看。 是不是该出去透透气? 段仲思心不在焉的想着,已经看到那辆车子。 心里不由一怔。 不过是一辆小小的欧洲车子,乏善可陈,可是……是停在叶晴奕的门前。 段仲思眼睛眨也不眨,头越伸越长。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高大漂亮的西方男人。 金发,蓝宝石般的眼睛,薄薄嘴唇,漂亮深刻的轮廓,非常抢眼。 那男人看看表,然后按了门铃。 段仲思松口气,还好是按门铃,他真怕这漂亮男子掏出一把钥匙来开门,他一定会杀人。 刚松了气便见叶晴奕房门打开,他显然也是刚沐浴完,头发略湿,更显得白皙肌肤乌亮眼睛。 段仲思希望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脸冷的比对着自己还厉害。 可惜,真正是痴心妄想,叶晴奕看到这个人立时溢出甜美笑容,唇边深深小酒涡,显然十分熟络。 段仲思不由撇撇嘴,不过头没有伸回去。 那男人对着叶晴奕也是立即微笑起来,且上前一步伸臂缆住叶晴奕的细腰,在他脸颊轻轻的亲了一下,非常亲密。 段仲思脸色瞬间铁青,眼看着他们进门去。 他简直想提把刀冲过去杀了那奸夫。 可是却毫无立场,师出无名。一双脚怎么也迈不动,虽然眼中已经喷出火焰来了。 只能恨恨的对着对面那扇已经被关上了的门。 随手把手边香浓咖啡扫在地上,啪一声,房间里漾开浓浓的咖啡香味。 段仲思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仿佛烧着一团火,熊熊火焰无从熄灭,心里越发烧的难受。 别人都可以大喊大叫,他段仲思只能吃哑巴亏。 虽然知道事情不一定那样,西方礼节亲吻脸颊不过是打招呼,若是情人两人就直接热吻了,可是……可是看到这么亲密的一幕,心中照样烧的痛。 照样想杀人。 段仲思越发烦躁,一把抓起车钥匙,砰的摔了门,开着自己的车呼啸着冲出侏罗山谷。 声音极大,并肩立在叶晴奕窗前的两人看的清清楚楚,渐渐浮现微笑。 叶晴奕看着车子不见踪影,便坐下来,望着仍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宝莱.奥尼尔:“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 宝莱与叶晴奕拜同一钟表大师学艺,且意外的投契,短短两年便仿佛交情极深的朋友。 宝莱答非所问:“连吃醋也这样表达,果然很特别的古怪啊,叶,你很辛苦呢。” 叶晴奕笑:“他古怪的地方哪里这么一点,长大了就好了。” 宝莱俏皮的眨眨眼睛:“长大?他的身体可是男人的哦。” 叶晴奕大笑:“这还用你说?” 宝莱留恋的望望外面,虽然已经不见人影:“真是很漂亮,脱出来一定更好。” 叶晴奕受不了他:“喂喂喂!” 宝莱仍是陶醉模样:“就算不脱,那气质也迷人,正好可以代言我们最新那系列蓝钻腕表。” 叶晴奕偏偏头:“我以为你们要用蓝眼睛演绎蓝钻系列呢——少打他的主意,我可不要他搔首弄姿让那些无良的摄影师和你们这些色鬼吃豆腐。” 宝莱遗憾的摊摊手:“叶,你太可怕了,我从来都说不过你。” 叶晴奕扬眉而笑。 宝莱坐到沙发上,伸开长腿:“叶,你们现在还是没有进展?” 叶晴奕懒洋洋回答:“他不肯开窍,怎么进展?再说了,我也不着急,你急什么?” 宝莱笑道:“急着看结果啊,若他不中用了我好来追求你。” 叶晴奕瞟他一眼:“你?你吃得消我?想脱层皮趁早说。” 宝莱脸皱起来:“对啊,玫瑰花儿都是刺手的,可是就这么放弃我又不甘心。” 叶晴奕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你真能让人开心,宝莱,我发觉我真不能失去你。” 宝莱抗议:“喂,我说的可是真的!” 叶晴奕仍是笑的十分开心。 在那一天里,两人虽是在讨论钟表的技术问题,宝莱却总想方设法的提起早晨的事情,叶晴奕每每巧妙躲过话题,直到晚饭后两人喝咖啡的时候,对面段仲思的房子仍是漆黑一片,叶晴奕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看出去,不知在想着什么。 宝莱从侧面看过去,外面四散的光线交错在叶晴奕的面孔上,光与暗交错出变幻的阴影,看起来他沉静的表情竟是莫名的难测。 宝莱轻声问:“叶,怎么了?” 叶晴奕文风不动,没有回答。 宝莱想了想,试探着说:“你对他是不是……太狠了点?” 叶晴奕沉静的面容渐渐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狠?我还觉得我心太软了些呢。” “哦?” 宝莱暗暗咋舌,这么厉害,果然是要脱层皮的。 不敢说话了。 可是过了一会,又忍不住:“他看起来很可怜呢,他原是那么尊贵优雅的男人,现在总是这么小心翼翼,怕惹你不高兴。” 叶晴奕把头靠在窗子玻璃上,眼睛在微亮的光线中闪亮如钻石:“小心翼翼?我有叫他小心翼翼吗?” 宝莱看着他走到桌子边坐下,说:“你当然不用叫,你摆出脸色来他自然就小心翼翼了。” 叶晴奕无奈的笑:“是啊,你这么想,他也是这么想,你们都不明白。” 咦? 宝莱好容易抓到一点口风,连忙问:“那么到底是什么?” 叶晴奕看着他,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感兴趣呢?你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专探听别人隐私,难道你没正事可作了?” 宝莱理直气壮的笑道:“我是关心你嘛,你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我怕你闷在心里会闷坏。” 叶晴奕一笑:“你那点子鬼心思想哄我,你敢说你不是想去当和事老?” 宝莱尴尬的笑:“叶,你别这么厉害好不好?” 叶晴奕笑道:“你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我若还会让你给骗了就不必活了。” 宝莱只得又笑笑。 过一会说:“那我保证不告诉他,你说说好不好?” 叶晴奕望着他:“真的不告诉他?” 宝莱连忙举手发誓。 叶晴奕慢悠悠笑道:“我还是不告诉你,闷死你好了。” 一边哈哈大笑,十分愉快。 宝莱气苦,白白被耍了一道:“你就会拿我开心,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叶晴奕笑道:“这里太闷,难得你有空送上门来,我怎么好意思放过?” 说得宝莱啼笑皆非。 不过他也有这个好处,脾气非常大方, 不会生气,叶晴奕十分明白,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开这种玩笑,他也不过笑笑就罢了,过一会子照样精神抖擞。 第七章 段仲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仍旧是极好天气,户外温暖舒服,叶晴奕和宝莱正在一起研究叶晴奕手里那块快要完工的蓝钻表。 那是叶晴奕第一次独立完成的腕表,自然精益求精。 k白金的机芯底板,共镶嵌了25颗蓝钻,蓝宝石透明后盖,线条简约流畅,细致完美。 这款腕表被归入蓝钻系列,最大的特点是超薄,机芯只有3.5mm,摆轮振动频率为21600,陀飞轮设计为偏心式,能达到最佳的视觉效果,而且陀飞轮的框架均采用钛金属,使摆轮运转更为顺畅。 宝莱是特地前来帮助他测试这块表的主要指标的。 两个人专心致志,直到汽车声惊动他们。 叶晴奕抬头看了看,段仲思从车上跨下来,长身玉立,卓尔不群。然后转身从车里抱出一大捧白色香花。 叶晴奕若无其事低下头继续专心。 宝莱兴趣盎然,直盯着他看。 说实话,只看外表,段仲思真正是个精彩人物,深色卡地亚西装,米白短风衣,挺拔身段精致面孔,动作举止优雅高贵,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此时抱着一大捧白色香花,几分温柔神色,真正是白马王子。 偏偏叶晴奕只漫不经心瞟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对手里那块机械的兴趣远远大过段仲思。 宝莱暗暗叹息,怎么不佩服他?如此诱惑在前他都能仍旧一副冷冷面孔,真是难得。 或者应该说不解风情? 若是他碰到这般人物,立时飞身扑上,哪里还管什么天长地久,只要此刻浪漫已经心满意足。 叶晴奕自制力让人吃惊。 段仲思满面笑容走近,站在他桌子跟前,偏偏叶晴奕无动于衷。 “晴奕。” 叶晴奕总算给面子抬起头来:“段先生什么事。” 段仲思把花递上去:“送给你的。” 雪白硕大的花朵,晶莹剔透花瓣,散发醉人清香。 宝莱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斜着眼,暗暗猜测,这或许就是那种叫做天使的号角的奇异花朵? 只是笑容加异花也不能打动叶晴奕的铁石心肠。 他仍是坐着,冷冷抬眼看过去。 段仲思笑容变的尴尬起来。 大概是因为外人在场,叶晴奕并未发作他,只是停了一停淡淡说:“谢谢。” 伸手接过花放在身边的草地上。 段仲思与宝莱同时松口气。 大约是段仲思一生最尴尬的一次送花。 只是这不过是一个预兆,过了几日,一个有夕阳和凉风的傍晚,叶晴奕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段仲思前来按门铃。 叶晴奕打开门看到他:“什么事?” 段仲思笑着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晴奕,送给你,我知道你喜欢这种巧克力。” 叶晴奕没动,只是问他:“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段仲思真不知道他怎么要问为什么,其实两人心知肚明。 不过有前车之鉴,段仲思还是小心谨慎回答:“朋友送来的,我想你喜欢这个,所以给你一盒尝尝。” 这种说法应该没问题了吧? 可是叶晴奕照样冷下脸来:“无功不受禄。”便要关门。 段仲思眼疾手快将门挡住。 叶晴奕冷冷问:“你还有事?” 在心中埋藏了许久的委屈和愤怒仿佛遇到了导火索,再也压不住,终于爆发出来:“叶晴奕,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高兴?” 真的,段仲思已是忍无可忍,说不尽的委屈。 叶晴奕冷笑一声:“段先生,我从来没有叫你做过什么。” 一句话堵的段仲思眼冒金星,真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由的心灰意冷。 叶晴奕的确是什么都没叫他做啊,一切是他自愿,所有的委屈是他自找的,此刻竟是师出无名。 连指责都没有立场,段仲思只觉无限悲苦涌上心头,竟然不由的红了眼眶。 叶晴奕没有再关门,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反应。 过了半晌,段仲思疲倦的问:“我应该怎么做,晴奕,你能不能告诉我?” 神色凄惶,语气黯然,然而仍带着一丝希望凝视叶晴奕的眼睛。 叶晴奕直视他,声音平静:“希望你还给我我自己的生活。” 淡淡的一句话仿若一柄大锤重若万斤的敲在段仲思心上,不由的倒退一步。 心被敲碎,所以感觉不到痛苦。 只有深沉绝望渐渐蔓延开来,散向四肢百骸………… 一座绝望的雕塑在暮色中,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再不能动一动。 空气中渐渐迷漫深重的绝望和悲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段仲思只觉得呼吸艰难,快要窒息在这悲凉的空气中,所以只能望着门口站着的叶晴奕,满眼渴望,只盼能得到他的救赎。 叶晴奕退了一步,轻轻关了门。 极轻的咔嗒一声…… 又安静下来…… 呆立着,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一颗冰凉的泪珠慢慢滑过段仲思的面孔……无声无息。 直到发觉天色沉沉的压下来,整个侏罗山谷的空气凝成一团,似有重量般恶狠狠的要压碎他的脊骨,段仲思再也承受不起这无情的挤压,内脏缩成一团,不得不跳进车里尽快的冲出侏罗山谷。 车速极快,仿佛身后有魔爪追踪而至。 逃命一般的速度,偏又心神恍惚,那轻轻的关门声一次又一次重重的关在他的心上…… 眼中渐渐弥漫起一片朦胧,脚狠狠的踩在油门上…… ‘轰’一声震耳欲聋,段仲思一片茫然,虽感觉疼痛,却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在痛。 身还是心? 段仲思轻轻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由的困惑的看看四周,医院? 段仲思皱皱眉头,动动身体,还好,虽然疼,到底四肢都能动。 轻轻闭上眼睛,静静沉思。 过一会,门轻轻打开,唐煌走进来,看到他睁着眼睛,不由笑道:“仲思你总算醒了。” 段仲思看看他,面孔上慢慢浮现迷茫神色:“请问你是谁?” 唐煌大惊,扑到床边:“仲思,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唐煌啊。” 段仲思往后面缩了一点,礼貌而疏远的问:“我应该认得你?” 唐煌整张脸皱起来:“怎么八点档剧情都来了,你记得你的名字吗?” 段仲思凝神回想,面孔渐渐苍白,终于摇摇头。 唐煌颓然坐在椅子上,想一想,连忙问:“那叶晴奕呢?记得吗?” 段仲思点头:“嗯,晴奕,他没来看我?” 唐煌啪的在头上拍一下:“完了,该记得的你不记得,不该记得的你记得。” 段仲思看着他不说话。 唐煌唉声叹气:“算了,失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你连失忆都这么古怪,电视里不是说应该其他都记得就忘记让你出事的那件事么?偏偏你倒着来,你这千年祸害果然古怪的紧——没关系,咱们慢慢来,我先告诉你,你叫段仲思,是段氏集团的董事长,手下几十个公司集团,我叫唐煌,混黑手党的,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段仲思眼睛越睁越大。 唐煌又说:“你记得的那个叶晴奕不是好人,是花心大少,对你始乱终弃,你倒是痴心一片,呃,你出车祸就是因为你回家正好抓奸在床,一时激愤冲出来在街上飚车造成的…………” “哈哈哈哈……唐煌……你好厉害……哈哈哈哈” 段仲思笑的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说:“我投降,唐煌,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笑的伤口痛。” 唐煌瞪他两眼:“才醒回来你就给我来这套,真想杀了你。” 段仲思无所谓:“真想杀你就杀,有什么关系。” 咦?唐煌伸头过去看看他:“你怎么出车祸的?” 段仲思皱皱眉头:“不知道,糊里糊涂就不知撞哪里了。” 果然不对劲,唐煌眼珠子转了两转,报告上说他没有喝酒,那莫非是伤心过度? “喂,真的抓奸在床?” 段仲思瞪他一眼:“就算我想去抓也得能进去人家的屋子。” 这倒是,唐煌点点头:“对啊,那到底怎么回事的?” 段仲思靠在床头,懒洋洋说:“也没什么。” 唐煌哪里那么容易给他糊弄过去:“没什么你去撞安全岛?肯定是吵架了,是不是?快说快说!” 横眉竖目,差点扼着段仲思的脖子叫他说出来。 段仲思瞟他一眼:“有你这样对病人的么?我和他吵架?他若肯和我吵架倒好了,他话都懒得和我说,巴不得这世事没我这个人就好了。” 轻轻叹口气:“我也累了,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煌怪同情的拍拍他的肩:“真奇怪,不过两个月你就这么心灰意冷?以前你哄小猫的时候好几个月乐此不疲,怎么现在这么着了?” 段仲思一怔,似乎现在才发觉这个问题一般,过了好一会,喃喃说:“那不一样,以前是挑战,所以兴致越发高昂,如今……如今……” 再也说不下去了,手捂着脸,低下头去。 唐煌说:“可是真要你就此放弃你又舍不得是不是?” 段仲思不动,也不肯说话。 唐煌便说:“横竖你现在也只能躺着,不如再想想,慢慢来,你躺一会,我命人弄点东西给你吃。” 一边就退出去,不由暗暗叹气。 他得知段仲思出车祸就命秘书通知了叶晴奕,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来,想必是不会来了,也是真够狠的,仲思算是遇上厉害角色了,可怎么收场啊? 连他都不由的为段仲思担心。 可是再担心也没法子,人家两个人的事情,再是好朋友也不能胡乱掺和,所以他也眼睁睁只能看着段仲思撞的头破血流。 其实早就觉得段仲思以往那种做法太过分,什么都可以玩,他偏偏要去玩弄感情,所以倒希望有一天能有人狠狠的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收敛,叶晴奕的出现实在令人惊喜。 千年打雁,终有一天被雁啄了眼,想必段仲思该反省自己做的那许多错事了吧。 不过到了这种地步,就该为他担心了。 如此深陷,如此执着,唐煌大为惊心,只是无可奈何,只得深深叹口气。 第八章 唐煌慢慢往外走,心不在焉。 刚走完走廊,拐弯的地方,突然站住了,眉头轻轻皱起来,然后越皱越紧。 最后,唐煌喃喃的骂一句:“妈的!” 转身疾步往病房走去,皮鞋敲击在走廊上清脆的响。 推开病房门,段仲思以一种悠闲的姿势靠在床头看着他,好整以暇的微笑。 唐煌忍住勒死他的冲动。 这么小心还是上了他的当……若是他真的那么悲痛欲绝,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和他玩失忆? 大约是段仲思看他脸色铁青,忙把微笑换成比较小心翼翼的。 把小时候的伎俩都搬出来了。 唐煌盯着他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笑起来:“你果然是打不死的,跟蟑螂一样。” 说起来唐煌就佩服他这点,凭是再怎么天大的事情,一时气馁,也不过先自怨自艾两天,便又有精神了,从来不知放弃为何物。 唐煌手撑在床沿,探身过去逼问他:“那你怎么出的车祸?我可是放下一千五百万的生意过来的,你要怎么赔我?” 段仲思笑道:“怎么还你啊我的,我有什么不是你的?看中了什么只管吩咐,我立刻命人去办。” 唐煌瞪他一眼说:“少拿你那套来哄我。” 一边又审视他一番,慢慢说:“真的没事了?” 段仲思闭闭眼睛,再睁开,眼中温和平静:“我总不至于为了这个就寻死觅活,那样子别说晴奕看不上,我自己也没那么厚的脸去找人家,象什么样呢?好歹一个男人,若让人看着可怜了也太没意思,我如今慢慢养伤,好了打起精神再去找他去。” 唐煌笑一笑:“这话说的好,果然是你的味道,既然这么想得开,那也该恢复旧观了吧?” 段仲思笑:“你果然会算计我,看我这么重伤在身还要我做事,你就不心疼?” 唐煌哈哈大笑:“你又不是大美人,我心疼你做什么?” 正笑的高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咦?你是不是真的要装?” 段仲思疑惑的看着他。 唐煌兴冲冲的说:“先前你的表演很精彩呢,说不定叶晴奕会上你的当。” 段仲思会过意来,不由失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那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谁真要玩这种手腕?那样子未免太不像样了些,以前自然是玩笑,可到如今,我既然爱他了自然会尊重他,再怎么也要堂堂正正的追求,玩些下三烂的手腕,先别说他怎么想,我自己就要看不起自己了,哪里还有脸和他在瑞士耗着?早打道回府了。再说了,这辈子我只怕就只想要这么一个人,今后若是真的再没缘分了,我也能坦然,总是光明正大的爱他的,没有半点虚假,终不至于玷污了他,是不是?” 唐煌眼睛越瞪越大,终于狠狠的拍一下他的肩:“你小子让这车给撞的好,一下子就懂事了。” 段仲思苦笑:“和车祸什么相干,这道理我早明白了,便是输也要姿势漂亮,才好交代。” 唐煌笑嘻嘻的说:“这话真够明白的,叶晴奕非爱上你不可,我都差点爱上你了。” 段仲思被调侃的啼笑皆非:“好歹我也是病人,你就不能体恤我几分?” 唐煌笑道:“体恤你?你少来,看你这么强壮我怎么忍心体恤你?明儿我带报表来,顺便开个网络会议吧?” 段仲思苦笑:“我算怕了你了,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又跑不了,还不得任你宰割。” 唐煌猖狂大笑,得意洋洋走出病房。 在病房里住了快一个月,终于可以出院了,唐煌自然亲自来接他。 一边挽着他走出来,一边嘀嘀咕咕抱怨:“就你最麻烦,这么大个人了,还害我欧亚两边跑,都不想来接你的,又觉得你怪可怜的,这么凄凉,一个人在瑞士人生地不熟,孤苦无依的,哪里忍得下心来,不得不飞这么几十个小时,真是累死人了。” 段仲思哪里不知道唐煌意中所指,故意回避,笑道:“我早叫你不要飞回去,干脆等我好了再走你自己不肯的。不就是几千万吗?弄得这么劳累。” 唐煌见他这么说,自然也就明白了,叹口气:“叶晴奕果然狠心呢,一个月都不来看你一次。” 段仲思咬牙切齿:“你非要说出来么?” 唐煌大笑:“没法子,我实在是太喜欢他了,这么狠这么强悍,把你玩的灰头土脸,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呢,如今看到有人帮我实现了,叫我怎么忍得住。” 段仲思这次脚不能动,只好给他一肘子。 唐煌把他塞进自己那辆招摇的九米长的金色劳斯莱斯里,段仲思笑:“唐煌,你的品味真是无与伦比的差啊,居然还运到这里来。” 唐煌扬扬眉:“现在已经不是品味的问题了,这是权利的象征,我接收了这辆车子就是接收了整个东南亚,这辆车子就算是空的开出去也会人人俯首的。” 段仲思笑:“哦,如朕亲临?那我这会子坐进来可是皇恩浩荡了啊。” 看唐煌坐进来车子无声的滑出去,段仲思想起来:“去哪里?不送我回去吗?” 唐煌给自己倒杯白兰地,给段仲思端杯果汁:“回去做什么?叶晴奕能赶你一次就能赶你第二次,我不想老飞到瑞典来,太累了。” 段仲思抗议:“我已经出院了,半杯白兰地可以喝吧?——我现在自觉心理承受力建设好了,不会再去撞安全岛。” 唐煌把酒瓶子放远些,就不肯给他,段仲思泄气的喝一大口果汁。 唐煌皱着眉头:“那不是症结,问题是你并无正确的解决办法的方法,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和以前一摸一样,不会有用的,或者你建设好了能熬两个月,三个月,比上一次长些,但两年呢?三年呢?你会崩溃的,说不定比现在更惨烈。” 段仲思无语,是,唐煌简直一针见血,他回去,除了继续和叶晴奕耗着以外别无它法。 他并没有有效的手段,以前游刃有余的手段现在已经遭到惨败,面对一个崭新的叶晴奕,他完全摸不透,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现在的叶晴奕,冷淡,喜怒不定,最重要是看不出他的弱点,他似乎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需要。 段仲思完全束手无策。 偏偏面对他又无法放手,渴望如火烧一般,只觉得渴,解不了的渴。 纯真的外表,闪亮的大眼睛,偏偏配上这么冷淡的嘲弄的神情,这么强悍的狡猾的性子,太有冲击力太让人惊喜了。 段仲思实在爱不释手,怎么放的下? 崭新的新鲜的从未体验过的爱情,段仲思如同发现一个新的大陆,不肯回头了。 不管多灰心多失望,不管叶晴奕多冷淡多无情,段仲思也要追随下去,决不放手。 一时回过神来,看唐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狭长黑眸中浓浓的揶揄意味,不由的也笑,便说:“你既然这么说,是有什么法子了?” 唐煌笑嘻嘻叹气:“哎呀,这种高级娱乐哪有必胜的法子,都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段仲思瞄瞄车子外头:“你就卖关子吧,不过是要看我的笑话罢了,我会怕你?我不配合你还不得闷死,如今不如趁早儿讨好我是正经。” 唐煌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会不配合?我巴不得呢,我一点不着急。” 段仲思知道唐煌的恶劣脾气,也懒得再说,只是闭目养神。 第九章 唐煌不甘寂寞,拿手指戳戳他:“你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还没睡够?” 段仲思睁开半个眼睛看看他:“躺?一尺厚的报表和报告是谁看完的?两次董事会,每周一次网络例会,铺天盖地的电话,病房都成了办公室了。” 唐煌笑,一点都不内疚:“那本来就是你的公司,你不看谁看?爱美人不爱江山倒是好理由,可你还没轮到这个机会呢!人家那些都是美人在抱,没江山也没关系,你现在不爱江山也没美人爱啊,还是省省吧,老老实实的看你的报表去。哈哈!” 段仲思简直拿他没法子。 可是,偏又那么有道理,一句反驳不得。 车子平稳的停在当地最大的酒店门口,保镖拉开车门,段仲思皱起眉头:“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 唐煌说:“你就下来吧,我总不会卖了你。” 说着就来扶他下车,段仲思瞪他一眼:“我已经好了,你站开些。” 唐煌好脾气,果然缩了手笑一笑。 大厅里站着起码十个明目张胆的保镖,段仲思瞟一眼:“真有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 唐煌笑道:“这是兄弟们的意思,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谁还真能伤得了我?” 说着进了电梯,唐煌便说:“我把心理医生请到这里来了。” 段仲思闻言,不由一笑:“我说你鬼鬼祟祟弄我过来做什么呢,原来为了这个,难到你说明白了我就不来了不成?你真的是请人家来的?” 唐煌毫无罪恶感的说:“他当然有一点点不情愿啦,不过我会补偿他的。” 又说:“这位医生是业界口碑极好的,我们试试看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唐煌敲敲房门,里面传出来一个清风一般的声音:“请进。” 段仲思微微一笑,虽然是唐煌绑架人家来的,可双方都这么温和有礼,倒真是现代特有的来往方式,随时随地的礼貌,已经成为习惯的礼貌。 说起来,唐煌哪里像黑道领袖?明明就是娴熟的周旋于上流社会的翩翩佳公子。 唐煌轻轻扭开门,在门口微笑一下:“对不起,打扰梁先生了。” 这才进去,优雅的无懈可击。 段仲思随着他进去,沙发上一个温和的年轻人也礼貌的站起来,微微颔首:“不客气。” 没有了门的阻隔,更觉的那声音清朗柔和,带着如莲花一般含蓄的优雅。 唐煌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著名的心理医师梁文青先生,这是我的朋友段仲思,他有些疑惑想要请教梁先生,所以我才冒昧劳动梁先生,还请梁先生见谅。” 梁文青表情纹丝不动,仍旧是客气的微笑:“唐先生、段先生请坐。” 还按铃请服务生送茶上来。 哪里像被绑架来的?仿佛是度假顺便抽空接待他们的而已。 然后问段仲思:“段先生有些什么问题呢?” 段仲思踌躇,不知如何说才好。 唐煌便开口:“梁先生,是这样的……” 刚开了个头,梁文青微笑的打断他:“唐先生,由段先生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唐煌果然住嘴。 梁文青歉意的看他一眼,怕他尴尬一般的解释:“每个个体对事物的感觉都不相同,我想段先生自己需要解决的事情从他的观点来看或许更有帮助些,当然,如果需要也会请唐先生提供一些看法,现在我们还是先听段先生说好吗?” 唐煌只得点头,想一想,站起来:“那仲思单独面对你说是不是更好些?我先出去一下。” 段仲思看他一眼,唐煌便笑道:“我不会走远,就在门口去打几个电话而已,你随时可以叫我。” 梁文青也点头:“好的,唐先生请便。” 等唐煌走出去,梁文青看看坐在沙发上看似闲适但却有几分紧张的段仲思,心里也在快速的思索着。 看这位段先生的言行举止,看他的衣着打扮,凭他和那个蛮横的唐煌能有这般交情,甚至单凭他那西装上那副价值不菲的水晶袖扣,想必也是人中之龙,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只怕都是宽阔大道,平坦顺利,几乎没有经历过挫折,纵有也是微不足道的。 凭他的经验,生活如此光彩灿烂的人通常都有两种性格,一种是单纯而轻信,另外一种刚好相反,固执且城府极深,看起来,他是后一种。 真是伤脑筋呢。 第十章 一边伤脑筋的想着,一边却是用几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段先生想要了解些什么呢?” 段仲思看着他,几分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果然如此。 梁文青就知道会有这种麻烦,看得出来,他的确有非常烦恼的事情,可是太习惯掌握一切的人要他向人求助是很难的事情。 于是他便笑道:“我们先喝点东西,到露台上去坐坐怎么样。” 段仲思松一口气,点头。 露台上有一组非常舒服的沙发,人坐下去几乎陷进去一般,不知不觉便会放松下来。 梁文青端来两杯威士忌加冰,坐下来笑道:“真是不错的沙发,似乎比我诊所里那套更舒服。” 段仲思接过酒来:“那你的诊所一定很舒服。” 梁文青笑道:“那沙发可花了我大价钱呢,不过回报丰厚,每小时赚100美金。” 段仲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文青便说:“这个沙发更舒服,我一定得收更高的价才行。” 段仲思笑:“敲诈唐煌没关系,他付得起,梁先生可以当是出来度假,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 梁文青说:“的确,这里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怪不得段先生选择这里。” 段仲思说:“不是我选择的,我只是跟着一个人来的而已…………” 舒服的沙发,香醇的酒,清新的空气,梁文青循循善诱,终于让段仲思不知不觉开了头,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说了出来,梁文青微笑的耐心倾听。 中途不断的恰到好处的回应,适时的附和他的牢骚,还有无声的鼓励…… 段仲思觉得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梁文青无疑有最恰当的倾听方式,让人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觉得他一定能完全理解和接受。 被拒绝这么久,段仲思心中早已积累了许多烦躁情绪,今日都缓缓释出。 实在太舒服了,所以说话都非常自然,仿佛梁文青是脾气温柔的多年老友般。 梁文青一边倾听一边在心中梳理归纳,等段仲思说得差不多了,他才保持着微笑说:“原来是这样,段先生现在的确是面临困境呢。” 简直是知己,段仲思觉得他说的话统统说进心坎里去,而且又宛转,不会让人有丝毫困窘的感觉,不由的连忙点头。 梁文青笑道:“我想段先生或许是太急于求成了吧。” 段仲思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梁文青说:“我也只是一个大概猜想,我说出来与段先生商讨一下吧。” 段仲思无端的紧张起来,连忙坐近些,怕听漏一点半点。 实在是看梁文青这么举重若轻,微笑自信的模样让他不由的心动,有这种样子的人,不管嘴里说得多么谦逊,心里一定是有一个确实的想法了,而且通常都会非常有用。 段仲思纵横商场,对这种表情实在太熟悉,从来都是所向无敌的。 所以心里极期待,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已经认可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来。 唐煌看段仲思走出来,竟然是神采奕奕的,容光焕发,眼睛亮如寒星。 吓一跳,大国手也没有这么厉害啊,只有他才知道段仲思有多偏执不可理喻,可两个人在里面不过两小时,那容貌神色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灰暗一扫而光,仿佛以前的那个高傲自负的段仲思,嘴角略略含笑,眼神倨傲,睥睨天下。 显然是恢复了信心,不再是在侏罗山谷那个带着几分彷徨几分犹豫几分不知所措的段仲思,那个时候唯一支持他的是一贯的永不服输的信念以及……他对叶晴奕的爱情…… 不用怀疑,唐煌知道段仲思深爱叶晴奕。 相交十数年,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了解段仲思。 他知道段仲思一直在游戏人间中寻找,寻找一个强悍的足以与他对抗甚至能让他俯首的人物,他一直不耐烦与平凡的人消磨时光,他其实一直在不停的寻找。 可惜……段仲思误入歧途。 他以为那些小猫一开始的冷若冰霜张牙舞爪便是强悍,每一次他都以为是绝大挑战,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只是任何一个人的自我保护,除非是特别软弱的人,大部分的人都会有这种表现。 所以他会慢慢失望,他觉得他们并不是想像中坚韧,或是象他期望的那么强大。 他发觉他们都十分普通,所以立时离开。 他却忘了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那些人被迫与他玩这个游戏,然后输给他。 他忘记了平凡不是他们的错,他们都是无辜的。 唐煌叹息,段仲思造的孽最终还是报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终于明白爱上一个人的滋味,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滋味。 段仲思爱上叶晴奕简直是意料中事,顺理成章。 当那日叶晴奕在他跟前露出真面目他便知道,终有一日段仲思会爱上他。 叶晴奕符合他心目中的所有幻想,甚至比他想的更好。 天真乖巧面孔下意外的强悍,能同时闪耀温顺和嘲讽的眼睛,深深酒涡里的甜美瞬间转为不屑,如此强烈的矛盾的冲击,段仲思如何抵挡得住,自然立即溃不成军。 所以唐煌毫不犹豫出手帮他,段仲思该长大了,他的游戏该结束了,甚至…… 唐煌觉得,他该为他曾经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他也该知道痛苦的滋味,该明白如何苦苦追逐爱情。 叶晴奕自然是有手段让他吃足苦头的。 段仲思自会在这个过程中学会用成熟的态度对待感情,爱情不容一丝轻佻。 只是…… 叶晴奕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一点,段仲思偏偏性子又偏执,竟然差点连命也陪进去。 不过,今日怎么突然便这么容光焕发起来了呢,那个梁文青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仙丹? 怪不得是名声卓著的心理医师啊,简直妙手回春呢。 唐煌连忙迎上去:“仲思,怎么样?谈的如何?” 段仲思似笑非笑看着他:“这次多谢你了,难得你有一次不是馊主意。” 唐煌啼笑皆非,看起来真是好了,这几个月段仲思都难得有调侃他的心情,看来今日战果辉煌呢。 便笑道:“梁医生怎么说?” 段仲思嘴角略勾起:“个人隐私,你拿点子风度出来,别乱打听。” 唐煌大笑:“好,我不打听了,既这么着,我自己先回去了,你可别怪我。” 段仲思笑道:“你威胁我也没用,就不告诉你,闷死你才好呢。” 唐煌给他一拳,但两个人都笑的十分愉快。 第十一章 唐煌冷眼旁观,看段仲思到底要怎么样。 最大的一个改变是他不打算住在侏罗山谷了。 唐煌觉得奇怪:“梁医生给你出的主意?” 段仲思说:“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咦?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和梁文青肯定脱不了关系才对,只是段仲思也并没有回国,他只是在市区买了一幢舒适的小别墅住了下来。 唐煌跟进去,段仲思笑道:“你还是回去罢,我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唐煌撇撇嘴。 段仲思十分无奈:“我保证,这一次一定心平气和,再不出事。” 唐煌皱皱眉头:“你有前科,我才不会相信你,除非……” 他狡猾的笑一笑:“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来看看能不能相信你。” 段仲思瞪他一眼,唐煌得意洋洋,毫无悔意。 段仲思拿他没法子,只好说:“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办法,梁医生不过是建议我改变态度而已。” “哦?”唐煌偏偏头:“难道你现在态度还不好吗?” 段仲思叹气:“我也这么想呢,只是梁医生说,我应该将他当作伴侣来追求,而不是当做宠物来哄。” 唐煌想一想:“那要怎么做呢?” 段仲思苦恼的说:“我也不知道实际上该如何,只是心中隐隐约约有点明白而已,所以我想还是搬出来的好,隔一个距离,然后心平气和的追求他。” 唐煌说:“嗯,尊重他比较重要,有一个距离似乎好一些,别的只有慢慢来。” 段仲思笑一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唐煌笑道:“别着急,我觉得你只要心里有这个念头了,应该能慢慢的改过来的。” 段仲思叹气:“现在想一想,以前我真不知做错了多少,现在这样子也是我活该,真正是怨不得人的。” 唐煌大笑:“你今儿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般?梁医生功德无量啊。” 段仲思气的牙痒痒,给他一拳又给他躲过去,更没法子出气。 唐煌笑道:“既然你已经得道我就不留下来碍你的事了,我去安排亲自送梁医生回国。” 顿一顿又略微正经的说:“你也别意气用事,心里想开些,别太急于求成了。” 不等他回答,便做了个手势,开门出去了。 段仲思在房间中站了一会,坐到沙发上,手撑着头,陷入沉思。 下午梁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若当他是伴侣,便想要和他分享你的喜怒哀乐,想要告诉他关于你的一切的事情,想要在高兴的时候和他一起欢笑,想要在难过的时候紧紧拥抱他。段先生,追求爱人并不是吃饭送花那么简单的呢。” 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新鲜的话,在他的观念里,只要不吝啬金钱和笑脸,只要肯体贴,只要肯说甜言蜜语,自然也就能成功。 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是这样的。 太新鲜了,仿佛一个从来没有窥视过的新世界一般,那一刻,段仲思觉得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以前他不明白的事情似乎突然便想通了一般。 只是不是想的很明白,有些模糊,但毫无疑问,眼前的确有了一条宽阔大路。 他相信,只要顺着那条路走下去,一定能慢慢明白的。 这一个下午弥足珍贵。 梁医生温和的说:“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就要先明白以前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后来,段仲思已经觉得冷汗泠泠了。 原来,曾经那么轻佻的对待感情,那么轻佻的对待他。 现在看回去,真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比别人条件略好些就敢任意的玩弄感情,所以,现在这个样子果然是自作自受,再怨不得人,就算再过分些,也是应该的。 而且就是他若是一辈子也不肯理他也是他活该,只是……只是未免太悲惨了些吧。 再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一次,他一定紧紧抓住不放,永不敢再犯。 段仲思苦着脸坐着,心里慌乱的很,以前的永不放弃永不认输的心理早烟消云散,只是七上八下患得患失,越想越心慌。 将心比心,若他是晴奕,一定一辈子不肯理他的了。 所以,现在叫他怎么不怕? 只是,更不肯放弃,期盼的心热切的心爱他的心超过了怕超过了慌乱,再怎么样也要继续下去,只是现在心境更平和,也就不会觉得委屈了。 委屈的是晴奕,他段仲思有什么好委屈的,他现在只是活该罢了。 段仲思淡淡的苦笑。 第十二章 段仲思晚上开着车回侏罗山谷取些东西。 出门的晚,到达侏罗山谷已经晚了,山谷里安安静静的,连灯也没亮几盏。 段仲思把东西收拾好正要出门,又放下,走到窗子边上向对面望过去,叶晴奕的房间已经关了灯,漆黑一片,好像是已经睡了。 段仲思怔怔的看着对面黑沉沉的房间,心中浮起一阵难以言谕的感觉,不禁心荡神移。 爱已入骨,相思自然也是。 段仲思难以自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终于还是走到了叶晴奕窗前。 房间的窗子没关,拉着窗帘,十分安静。 段仲思小心翼翼翻窗进去,便看到叶晴奕蜷缩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 一床大大的被子,大大的床,叶晴奕蜷缩在中间,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非常可爱。 这是叶晴奕的习惯姿势,段仲思记得,他睡下去的时候会好好的睡在他怀里,但睡着了就会不自觉的蜷缩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把他推的远远的。 开始以为是他怕冷,可是发觉他夏天也是一样,方才知道是习惯。 段仲思要过很久才逐渐习惯他的睡姿,能够不动声色不惊醒叶晴奕的将他重新缆在怀里。 今后会不会再有机会? 再一次逐渐习惯,再一次将他拥进怀中。 段仲思看着叶晴奕平静的睡颜,突然之间潸然泪下…… 叶晴奕一无所知,仍是安静的沉睡着,平静的呼吸声声可闻,段仲思静静的倾听着,心中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夜晚悄悄过去,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段仲思恋恋不舍移动脚步,轻轻走到窗口,看看他仍是觉得舍不得,呆立了一会,终于还是出去了。 叶晴奕仍是熟睡,并不知道有人在这里陪了他一晚上。 段仲思在市区住下来,却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梁医生是给了他绝大启示,可是他仍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简直没有丝毫头绪。 十分彷徨。 若论送花吃饭,他自然手势纯熟,做出来极为漂亮,可是此刻,段仲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完全就是刚堕入情网的毛头小子。 或许,他还不如人家,至少人家没有前科。 段仲思苦笑,他发觉自己现在苦笑的时间越来越多,真是要命。 想了一阵,完全不得要领,段仲思只得暂时放开,打开视频网络安排集团事务,唐煌说得对,再是爱美人也不能不管这江山。 一直工作到晚上,方才告一段落,段仲思叹气,还是工作得心应手,不管多大的事务都能迅速处理,比叶晴奕好应付百倍,若是叶晴奕有这么容易,那他生活就完美无缺再没有遗憾了。 可惜,现在仍是只能叹息。 幻想没有用,现在仍是束手无策。 段仲思跌坐在沙发上,皱起眉头,回想着梁医生的话。 简直拿他当神医了一般。 可是,真的说的很有道理呢,至少是他从来不知道的道理。 梁医生说:“不要太刻意,你想要什么不妨告诉他,你想做什么也不妨去做,坦诚相见才见诚意,至于他肯不肯答应你,肯不肯接纳你就是你的造化了。” 真是新鲜理论,段仲思何尝听到过,简直如奉纶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从来没有人说得这么透彻,专业人士果然不一样,唐煌话虽多,却难得有这么精彩的言论,而且只专注于调侃他揶揄他,或许这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 那么现在他最想要做什么呢? 段仲思盯着电话发呆,他想要听叶晴奕的声音,想要问他最近还好不好…… 终于还是拿起了电话,只是手心已经紧张的出汗了。 太紧张,段仲思按了两个键,竟忍不住停下来,只是手紧紧的抓着电话,有些手足无措。 真是窝囊,凭是再怎么样的大事也没这么紧张过,竟觉得紧张的心都疼了。 当年18岁成人礼过后就代表父亲签下生平第一张大单子,也觉得说笑随意,并没有到现在这种地步,这叶晴奕实在太厉害,段仲思居然觉得怕。 可是怕归怕,渴望仍是无可比拟,段仲思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定定神,还是又抓起了电话。 这一次顺利的按了键,响号的时候段仲思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那么重而急促,听得自己略略昏眩。 段仲思紧张的差点挂掉电话,若不是只响了三声叶晴奕便接了起来:“喂?我是叶晴奕……” 第十三章 “我是叶晴奕……” “我是叶晴奕……” 段仲思几乎是贪婪的听着这个声音,而自己,口干舌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奇怪的是,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段仲思刚才的紧张统统消失了,竟连缠绵许久的不安也似乎不见了一般,一时间,说不出的心平气和,竟然难得的微笑起来。 “喂?” 叶晴奕听不到声音,有点疑惑。 段仲思终于能开口了:“晴奕,我是段仲思。” 叶晴奕一时没有开口,段仲思耐心等待。 真是奇怪,真的说上话了反而就一点不紧张了,听着叶晴奕清亮的声音,段仲思只觉得陶醉。 “你有什么事吗?” 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段仲思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 顿了一顿,段仲思冲口而出:“晴奕,我想念你……” 又是一阵沉默。 叶晴奕终于又开口,声音意料外的温和:“你身体好了吗?” 段仲思受宠若惊,连忙说:“已经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 叶晴奕轻轻说:“那就好,好好休息。” 不知为何,轻轻一句话,却让段仲思只觉荡气回肠,手几乎握不住电话,只是点头,却忘了叶晴奕其实看不到。 两人沉默相对一会,由叶晴奕轻轻挂上电话。 段仲思握着电话,一动不动,只是俊美面孔上渐渐浮现笑意,十分愉悦。 叶晴奕冷眼相对几乎已经成了习惯,今日这样的淡淡关怀不知多可贵,段仲思真觉得这次车祸受的值得。 而且觉得叶晴奕真是大方,这么好说话。 笑了一会,不由的还是叹气,不过到底今日的叹气也是微笑着的。 过了两日,段仲思的秘书顾默杭向他汇报:“段先生,有一个新闻发布会的请柬邀请您明日出席宴会。” 段仲思正在忙,头也不抬:“你替我回绝了就是。” “可是……”顾默杭有点犹豫。 段仲思抬起头来:“怎么了?你知道这种事情我一律不去的。” 顾默杭说:“这次宝珀新品发布会将发布七款顶级腕表,其中有一款是叶晴奕先生的杰作。” 段仲思眼神一跳:“哦?那我当然要去了。” 顾默杭微微一笑,有点隐约的捉狭:“好的,那我去覆电了。” 说着就往门口去,段仲思站起来,叫住他:“默杭,我现在要出去一下,有急事给我电话。” 顾默杭又笑一笑:“好的。” 段仲思便穿上大衣出去了。 段仲思开了车出去,晚饭时分到了侏罗山谷叶晴奕门前。 按了门铃,叶晴奕出来开门,看到段仲思,有一分意外:“段先生,有什么事?” 段仲思微笑:“晴奕,我可以进去吗?” 叶晴奕微微偏头打量他,终于点头:“嗯,请进。” 段仲思却没有立即进去,只是返回到车子旁,拎出一个大袋子。 叶晴奕好奇的看着他的举动。 还特别往边上站了站,方便他进门去。 段仲思把袋子放在房间中间的地上,开始拿东西出来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就堆了大半桌子,全是一袋袋的食物,叶晴奕眼睛都睁大了。 终于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段仲思温柔的笑一笑:“庆祝你成功完成你的作品。” 叶晴奕过去拿起一个袋子翻来覆去的看:“所以你买这些东西送我?” 真让人啼笑皆非,买一大堆食物来送他?完全不是段仲思的风格,他好像只会买全美方钻、游艇别墅或者古董,就算是普通约会也一定是大束的紫色或者白色奇花,他曾说过,礼物是对约会对象的尊重。 不过现在,他倒是奇怪了。 段仲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想请你吃饭来祝贺的,可是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和我去,所以我买点东西就在这里吃好了。” 看叶晴奕睁大了眼睛,他连忙解释:“其实是应该我来动手做才好,只是你也知道,我完全不会做,只怕会吃出人命来,所以……所以就在外面随便买了些。” 段仲思声音越来越小:“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试着吃一点好不好……” 叶晴奕愣在桌子前,看着段仲思俊美面孔上几分犹豫几分期待的神色,突然只觉得眼睛都热了起来,连忙别过头去:“好,正好我也还没开始准备晚饭,那我们吃饭吧。” 段仲思大喜。 叶晴奕拿出碗筷,段仲思已经把袋子都打开了,两个人对着桌子上数十个各式的袋子吃晚饭。 花样十分齐全,数量又多,两人吃的饱了也才吃了一点点。 叶晴奕说:“我以为你要请客,居然买了这么多。” 段仲思不好意思的笑:“我不知道什么比较好,所以就看到的都买了。”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露出甜美小酒涡,眼睛弯弯,段仲思紧紧盯着他看,只觉心满意足。 叶晴奕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倒是想到这个永远出入高级酒店,优雅的点菜的男人在街边一边走一边买熟食,便觉得分外好玩,实在忍不住想要笑。 便说:“你对这些不熟,有空我带你去吃街边摊。” 段仲思一听,实在喜出望外,连连答应。 叶晴奕站起来:“喝咖啡吗?” 段仲思忙说:“好啊,不如我去煮吧,我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叶晴奕看他一眼,果然点头:“好,你的手艺本就比我好,你去吧,我去把这桌子收拾了。” 第十四章 叶晴奕收拾好晚饭的桌子走出来,正好看到段仲思对着咖啡壶神游天外,却是眉目含笑,看起来整个人俊美的不可思议。 在心里轻轻叹口气,过去拍拍他的肩:“咖啡要糊了。” “啊?啊!”段仲思如梦初醒,连忙补救。 幸好提醒的及时,端上来的东西仍是十分醇美,叶晴奕还切了两块芝士水果蛋糕来。 喝咖啡的时候段仲思问他:“那款表呢?能给我看看吗?” 叶晴奕坐在落地窗前的大椅子上,懒洋洋的说:“早送过去了,明天就发布了还放在我这里做什么。” 段仲思有些失望:“我还没见过呢,是你的第一块表啊。” 叶晴奕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关系?明天的发布会上就能看到了。” 段仲思却仍是别扭:“那怎么会一样?”想一想又问:“那款表是谁订的?” 叶晴奕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管做好就是了。” 段仲思不知多失望,这宝珀顶极的腕表均有钟表大师全程手工制作,每一块表从头到尾的镶嵌、打磨、润饰和清洁都由一个人手工完成,并且会签上制表大师的姓名,由于制作时间长,产量低,现在这种腕表的订单已经排到了20年后。 叶晴奕说:“不就是一块表吗?总得有人带才有价值,你买来放着做什么。” 段仲思看叶晴奕不以为然的表情,只好停止了埋怨,只是过了好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说:“我买来也会带啊。” 叶晴奕不由又笑起来。 段仲思也笑,今晚真是好运气,正碰到晴奕心情好,整晚都笑容温和,说话也没有夹枪带棒,实在是难得的日子呢。 过一会喝完咖啡,段仲思虽然舍不得还是主动告辞:“晴奕,时间也晚了,你明天还要去参加发布会吧?早点睡,我先走了。” 不是真的舍得走,只是段仲思到底还是懂得见好就收这几个字的,好难得今天局面这么好,等着晴奕来赶人未免有些煞风景,不如自己主动先走大家都好些。 叶晴奕有点意外,这人的变化不小呢,居然主动提出要走,真是难得,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的继续坐下去呢。 于是站起来:“好的,那就不送你了,今晚谢谢你。” 段仲思连忙笑道:“谢我就不必了,我现在很高兴,晴奕。” 叶晴奕当然知道他所指,也就笑而不答。 段仲思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问他:“晴奕,明天早上我派车来接你吧,我看到你的车子没在。” 叶晴奕微微怔了一下,便点头:“嗯,好的,谢谢你。” 段仲思露出一个笑脸,对着他摆摆手,出门去了。 叶晴奕站在窗前,看着段仲思坐上车消失在黑夜的侏罗山谷中,然后一片平静。 叶晴奕不由的微微笑了。 真不知道他一个月在医院是怎么过的,整个人突然就变了,再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他似乎懂得了平和,而且懂得了尊重。 今天这种做法真让人吃惊,而且,让人……感动。 真的,是感动,他终于懂得了想着别人的感受,懂得了考虑别人的想法。 难道是车子把他撞开窍的? 叶晴奕想笑,觉得自己未免太恶毒了。 其实,那天那么气他后来不是不后悔的,尤其是竟然接到电话说他出了车祸,更是有点悔不当初,可是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干脆不去看他,心里倒是有些痛的,只是恼他这么久也不开窍,一味只是以前的招数,以为凭着一张英俊的脸蛋哄哄便算数,如此不思悔改,真叫人不得不生气。 好没意思,一味只是唯唯诺诺,顺从讨好,他叶晴奕又不是他养的宠物,要这么才高兴吗? 所以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教训他,一次又一次的冷面孔,一次又一次把他推远,不过是想要他能自己想明白,爱要的是尊重,是平等,是分享,是……共同渡过。 其实一直也是在苦恼的,看他放下工作留了下来,却一直在碰壁,难过的岂止是他?叶晴奕并不是心如铁石,自然也是痛的。 可是既然大家都付出了代价,总要有价值啊。 所以只得忍着痛等着他,等着他明白,等着他懂得什么是爱情,等着他……长大…… 在叶晴奕心里,段仲思真的是还没长大的,一味的玩,而且玩的是最难挽回的感情。 真叫人想要狠狠的教训他才行。 叶晴奕叹口气,可是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空有成熟外表却还没长大的孩子呢? 叶晴奕真有种无力感,深觉这种事情由不得自己选择,否则,再怎么也不会选择爱上他,那样就不必处心积虑想方设法的教他长大,就不必为了他想这么多办法,就不必陪着他一起痛却无能为力。 “仲思,你可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若不爱上他,现在一定会快活许多吧? 叶晴奕深深叹息,最后终于微笑。 眼见段仲思如今有了长大的迹象,自然忍不住要微笑的。 第十五章 第二日一早,叶晴奕果然坐着段仲思的车到了现场,叶晴奕步入会场,段仲思还没到,只有宝莱迎上来,笑道:“你倒早来了,我还以为你还有一会子呢。” 叶晴奕白他一眼:“你把我的车开走了也不怕我不方便过来?” 宝莱嘿嘿的笑,打算就此混过去。 叶晴奕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打算和他计较,就此算了。 宝莱连忙表现:“那你这么早过来必是没吃早饭吧?到休息室坐坐,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 叶晴奕摆摆手:“我吃过了,你给我倒杯水进来就好。” 说着便自己往休息室去了。 段仲思想得十分周到,来接他的车子还特别为他准备了早餐,倒是真的令叶晴奕高兴。 能想到对方的需要,真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了呢。 过一会,宝莱端着水找到叶晴奕,递给他,然后在一边说:“叶,你今天看起来春风满面,有什么好事吗?” 叶晴奕一怔,便笑道:“想到我的第一个作品出世了,难免兴奋。” 宝莱撇撇嘴:“你又哄我,你别老以为你比天下的人都聪明就可以随便哄人。” 叶晴奕哭笑不得:“我哪里又比天下人聪明了呢?再说,哄你又没好处,我可没那么多力气哄你。” 宝莱逼近他:“还不认帐?我明明看到你从一辆高贵房车里出来,而且司机对你毕恭毕敬,拿你当主子看,这是怎么回事?” 叶晴奕一笑:“这有什么,朋友的车子而已,谁叫你拿我车去用?” 宝莱笑道:“什么朋友这么体贴这么有钱,嗯?” 叶晴奕淡淡说:“段仲思。” 宝莱跳起来:“哈!让我抓到了吧,果然有奸情。” 叶晴奕一口水喷出来:“你中文果然没学好,这种词也混说得的?” 宝莱笑嘻嘻挨过去:“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现在郎情妾意甜甜蜜蜜了?” 叶晴奕咬牙敲他头一下:“说了你中文不好别乱说,你还偏不信——他不过昨天来祝贺我而已,看我车子不在所以叫车来接我,你倒会编派。” 宝莱大感兴趣:“你让他进门?还让他叫车子来接你?还说没有甜甜蜜蜜,我就说你哄我吧。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晴奕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那车祸好像把他撞开了窍,有点不同了呢。” 想了一想,悠悠的说:“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一样,比原来是不一样了。至少懂得考虑我的心情,不再是原来那些哄人的手段了。” 宝莱想一想:“我总觉得你是要求太高,你就不怕把他吓跑了?” 叶晴奕冷淡的一笑:“要求太高?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天下就他一个段仲思似的,真让人想宰了他呢,你不过就看着他来陪了几次小心就心软了?那若是你碰到他,死几次还不够,象他以前那性子那脾气,吓跑一万个我也不着急。” 宝莱笑道:“我不过随便问问你就来这么两车话,我是不太明白他,所以才问你的嘛,你这么生气做什么,现在他也不是好多了?” 叶晴奕又白他一眼:“我是一想到他以前那性子就是气,整日间跟狐狸一样,什么都笃定,连哄人都一副腔调,陪小心倒是精通的没话说,也不知道操练了多少次,可眼里偏偏谁也没有,叫人怎么不生气?多少次都想给他一脚,好不容易才忍住的。就说他现在倒是好多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在上头?若稍微弱些只怕又给他骗了。” 宝莱听得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叶晴奕说话这么厉害的,平日他虽然口齿伶俐,到底也算温和,那像今日这么长篇大套的说得这么厉害? 宝莱呐呐的说:“不过你也太忍心了,他腿都断了你也忍心不去看看他?” 叶晴奕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再好好学学中文,我若是不忍心了哪里又有今天呢?我好容易走到这一步,花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功夫,忍了多少痛?若是功亏一篑,别说我自己白苦了便连他也是白苦了啊。其实,我又何尝不心疼?” 说到后来,声音中微微见一丝哽咽。 第十六章 “……我又何尝不心疼……” 略带一丝哽咽的声音飘进段仲思耳中,那小小的声音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他耳膜生疼,那疼渐渐蔓延下去,直达心底最深处,痛的越来越深,越来越真切,直至心如刀绞。 心中只觉百味翻腾,却品不出感觉来,只是那痛如许真切,似要逼出他的眼泪来…… 他的晴奕啊…… 他曾经如此冷酷的负他,他却说:“我又何尝不心疼?” 晴奕心疼他,爱他,并不计较他的所作所为,段仲思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这么真切的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而晴奕这么好,他怎么配得上他? 段仲思的心微微颤抖着,真切的疼着……原来,晴奕一直在容忍他的任性,容忍他的冷酷,容忍他戏弄的态度,晴奕费尽心思在挽留他,而他……竟然还觉得委屈…… 段仲思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委屈的是晴奕,心被煎熬的是晴奕,痛苦的是晴奕,他的那点痛放在晴奕跟前能算的了什么? 那么微不足道的痛竟然还耍出那么多脾气来……到最后……竟然还是要晴奕心疼。 段仲思额头抵在墙上,只觉悔恨蔓延,心中一阵阵绞痛…… 发布会开始,叶晴奕坐在台上听着大会司仪的发言,下面是衣冠楚楚的人群,段仲思坐在第一排。 不知为何,叶晴奕觉得段仲思今日的眼光特别灼人,特别专注,特别的……奇怪。 他怎么了呢? 叶晴奕有点不安的想,段仲思似乎有点不对劲一般,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难道他有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念头?或者是又钻了什么牛角尖? 真是伤脑筋。段仲思这人最麻烦,从小造就的高傲脾气,自己条件又好,无往不利,养出许多怪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作,实在棘手。 为了他那脾气,叶晴奕也不知多花了多少心思,若是别的人早就烦了,也只有他,直到现在还没有特别明白,真让人没法子。 只是念头还没转完,发布会的议程已经到了要他们走上高台接受致意。 叶晴奕只得暂时丢开段仲思,走到台前。 其实发布会相当振奋人心,叶晴奕第一款作品自己也是十分看重的,自然珍惜。 七款精致腕表陈列在玻璃箱中,互相辉映,烨烨生辉。 叶晴奕心中也觉得骄傲,到底是自己的事业,能有今日的成就倒也能对自己交代了。 只是等到发布会完,却没见到原本坐在前面的段仲思的身影。 他哪里去了呢? 叶晴奕有些担心,但在台上实在不好下去,只觉得心不在焉。 好容易发布会完了,轮到记者采访,叶晴奕找个借口忙溜出去。 段仲思的车还在,想必人没有走远,叶晴奕松口气,只是不由的觉得好笑,他要走也没什么关系,这么巴巴的出来看他是什么意思? 不由的摇摇头,便准备往里走。 却在拐角的地方看到段仲思一个人呆呆的站着,神色似乎有些茫然,叶晴奕觉得,段仲思只怕是真有什么事发生了。 真的,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的神色,不是往日那个自信到几乎自负的段仲思,不是那个举动间高贵优雅的段仲思,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么脆弱的样子。 就算是在他低声下气的哄他的时候,在近来被他弄的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候,到底也还有高贵傲气隐约闪现,而不是如此的茫然和脆弱。 叶晴奕再三思量,终于走上前去:“段先生……” 话没说完,却被段仲思紧紧的拥抱截断。 叶晴奕一怔,立时便觉有些惊怒,但很快那惊明显大过了怒,伸出去的手也垂了下来,竟是静静的让他拥抱着。 过一会,叶晴奕轻轻拍拍他的背:“你怎么了?” 段仲思缓缓松开他,轻声说:“晴奕……”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竟是哽咽,叶晴奕心中一痛,面上却仍是挂着微笑:“你怎么了?” 段仲思张了张嘴,那“对不起”三个字在心里口里转了许多转,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现在他还没有资格说这三个字…… 段仲思闭了闭眼,转身迅速离去。 叶晴奕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终于露出灿烂笑靥。 第十七章 段仲思只觉神思恍惚,两天来一直情绪低落,心里一直不停的响起来那天在休息室外听到的叶晴奕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让他觉得心发疼,说不清的后悔情绪野草一般疯狂的蔓延。 他该如何补偿晴奕,如何能让他开心? 其实他最想能紧紧拥抱他,可是……晴奕只怕不肯答应。 段仲思苦笑,他早已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此时再怎么伤脑筋只怕也是难以弥补。 所幸……所幸晴奕竟然还是爱着他的。 实在是太幸运的,当时听到那些话,段仲思只觉得一时反应不过来,话听进耳朵里一句是一句,却仿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般,心里渐渐的钝痛和欢喜慢慢升起来,越来越尖锐,到最后已是心如刀绞。 整个人被痛与狂喜同时翻绞,竟是一时无措。 段仲思慢慢的在办公室踱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毫无疑问,便是在此时,段仲思也是十分想念叶晴奕的,可是却不敢去看望他。 不知为何,或许这便是近情情怯? 早不知刚找到晴奕的时候那种勇气哪里去了,死皮赖脸怎么也要粘上去,现在他倒是怕了,或许是因为这是真的明白了,所以才怕,怕自己委屈他,怕他会不开心…… 是啊,太心疼他,所以才这么瞻前顾后。 哎,竟然在知道他也还爱着他的时候最害怕,不是幻想过的那么欣喜若狂。 正在对着窗子发呆,秘书傅青明进来:“段先生,重要传真。” 段仲思回过神来,走到桌子边上,傅青明送到他面前,他只得拿过来看。 渐渐的皱起眉头,越皱越紧。 过一会抬起头来:“那些人拿着百万年薪是做什么的?这种纰漏也能出,真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这次的事件是一批卖到英国的货在运输途中出了问题,货箱进了水,所有货物几乎都不能用了,现在客户要求退货以及赔偿。 是由段仲思自己的物流公司负责运输的。 傅青明面无表情,也不开口。 段仲思说:“青明你立刻回去处理,着手赔偿,物流公司总经理及有关人员开除,其他的你看着办。” 傅青明说:“段先生,这恐怕应该您亲自去处理,这次事件虽然是偶然发生的,但也是因为集团内部弊端太多,您应该回去整顿。” 段仲思怔了怔,说:“我走不开,你先回去按照我说的处理,然后我们召开网络会议吧?” 傅青明说:“段先生不是过来度假的吗?怎么会走不开,而且我只是一个助理,与段先生亲自主持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建议段先生还是应该回去,出来已经3个多月了。” 段仲思苦笑:“青明,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走不开的,何必还要说出来?而且……” 而且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叫他怎么舍得回去。 傅青明无所谓的说:“既然段先生真的走不可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回去。” 说着便往外走,把段仲思气的愣在当地,偏偏眼睁睁看他出门,竟然就一点没法子。 他段仲思什么时候任人鱼肉了? 可是,对傅青明他还真没有什么法子,他说的永远都是对的,理亏的是段仲思,再说了,傅青明工作永远无可挑剔,手段一流,八面玲珑,对内对外都完全不用段仲思费心,这样子的人材就算脾气不太好段仲思也自然舍不得,所以纵容到现在倒是越发嚣张了。 叹口气,段仲思发觉自己一日窝囊过一日了。 现在真是该回去的,可是偏偏不想走。 不想留下叶晴奕一个人在这里,想陪着他看着他,如果他肯跟自己一起回去就好了。 真是妄想,晴奕肯定不会走的。 正想着,傅青明又进来:“段先生,快递公司送来一个盒子,我帮您签收了。” 说着递过来。 段仲思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露出笑容,正是叶晴奕的第一款作品。 便带在手腕上,果然十分精致华贵。 心情立时大好,看吧,就说傅青明有手腕,不过两日就把这表弄到了,要知道,能预订这种表的人都非富即贵,对钱是不会在乎的,也不知傅青明怎么这么能干。 所以段仲思哪里舍得让他走,受点气也罢了。 抬头对傅青明说:“青明,那个事情我们晚点再说,我先出去一趟。” 傅青明面无表情,段仲思也不在乎,亲自开车去找叶晴奕献宝去了。 第十八章 叶晴奕正在家里做大扫除,工作告一个段落有一个长假,房间里十分凌乱,也不知他在干嘛。 他来开门的时候穿着围裙带着报纸帽,看起来十分好玩,段仲思忍不住笑一笑,被他瞪了一眼立即就收敛了。 叶晴奕问他:“你来做什么?” 段仲思立即把手伸出来:“给你看这个。” 这个动作非常的孩子气,叶晴奕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随即就收了笑容扳起面孔:“你把这个弄过来做什么?无聊。” 段仲思大不服气:“这里面有你的名字啊,怎么可以给别人带。” 叶晴奕冷笑:“这才怪了,那我今后的表都只能给段大公子制作了?我是你雇的工人?” 段仲思语塞,而且看叶晴奕冷下脸来倒不太敢辩解,只是小声嘀咕:“第一次不一样嘛。” 虽是小声,叶晴奕倒听得清楚,觉得好笑起来,而且段仲思这个模样就仿佛受了委屈又不敢说话的小孩子一样,让人哪里生得起气来。 何况他这个样子又是满腔情意,叶晴奕哪里不知道呢?只是不想纵容他,便依然冷着脸:“我看过了,你没事就回去吧。” 段仲思不想走,望着叶晴奕,满腔都是爱恋,只是舍不得:“晴奕,你在做什么?” 叶晴奕偏偏头,让他自己看。 段仲思便陪笑到:“这么大屋子你不累么?我来帮你吧?”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你?你知道怎么用拖把么?” 不过倒是有点例外,他以为段仲思会说怎么不请清洁公司。 段仲思笑道:“我是不知道,可是我想陪着你。” 叶晴奕略怔了怔,竟是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不由的觉得心荡神移,心中渐渐柔软起来,面孔上慢慢浮现笑容。 段仲思看他笑起来,露出甜美的深深小酒涡,即刻心动起来,真想紧紧拥抱他亲吻那小酒涡,可是如今他对叶晴奕又敬又爱又怕,自然不敢造次,虽然口干舌燥也只得生生忍着。 叶晴奕自然不知道他已经转了许多色情念头,只是笑道:“那你进来,先说好,可不许做一会就叫唤。” 段仲思连忙答应。 叶晴奕找了围裙给他,又给他做了报纸帽,然后看一看,笑弯了腰:“你要是让人看到,一定上头版。” 段仲思也笑,觉得新鲜无比。 不过过一会就不觉得新鲜了,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果然笨手笨脚,叶晴奕老跟在后面叫:“段仲思,角落也要擦啊,别装看不到。” 段仲思连忙补救。 “段仲思,玻璃这样擦是花的,要用干的毛巾。” 段仲思也从善如流。 “段仲思,先把椅子拿开再拖地。” 段仲思就去搬椅子。 两人打扫了房间,又把衣服送去自助洗衣房洗,回来后洗车子,总算大功告成,天已经黑了。 虽然累,可段仲思却很是高兴。 叶晴奕一直在段仲思段仲思的叫,声音清亮十分悦耳,而且一直为了他的笨手笨脚笑个不停,表情生动丰厚,段仲思百看不厌。 只要有叶晴奕在身边,就算做这种事情都乐趣无穷啊。 段仲思在心里叹息,越发觉得不能失去他,不然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真是不寒而栗,连假设都不敢去假设,若是没有他,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下去,那么无味的过这么长久的生命,会是多么枯燥难耐。 仿佛是食髓知味,当年日日游戏人间倒是从不觉得,不过是略觉无聊罢了,可现在,知道了爱情的甜美知道了他的心意知道了和爱人在一起的快乐,真是再也无法忍受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段仲思看看身旁坐着的叶晴奕,他闭着眼睛,面容柔和沉静,漂亮面孔似有淡淡荧光发出,真是越看越爱,竟忍不住伸手去抚摸。 叶晴奕猛的睁开眼睛转过头来,段仲思吓的连忙缩手回去,有点讪讪的。 叶晴奕本只是有点吃惊,段仲思却是心虚,连忙想要解释却呐呐的说不出来,倒是叶晴奕明白,也就什么也不说,装做不知道一般,问他:“饿了吧?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出去吃?” 叶晴奕知道段仲思十分挑剔,并不喜欢家常菜。 段仲思却说:“倒也不饿,不必出去了,烤个面包就好。” 真是吃惊呢,这人真正是懂得体贴了。 叶晴奕笑道:“你帮我这么大半天,只给你面包别人会说我虐待你。” 段仲思忙笑道:“怎么会,真是懒得出去了,吃面包就好。” 叶晴奕笑,果然进厨房拿了面包放进烤箱,过一会拿出来,倒也金灿灿的香味扑鼻,再加上hore的各式果酱,半瓶好白酒,两人本就饿了,照样吃得高高兴兴的。 过一会叶晴奕说:“天也晚了,你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歇一晚吧,你那边这么久没来,一定到处是灰,只怕是不能住的,这里有客房。” 段仲思受宠若惊,不知多感动,晴奕真是对他太好了。 不过还是推辞:“不太方便吧,吵到你也不好。”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这会子怕吵到我了?那会子过了那么久日子我早习惯了。” 说着去客房给他铺床单,留下段仲思呆呆的站在原地,在想:他是无心说的还是有意揶揄他呢? 第十九章 段仲思跟进客房里去,见叶晴奕正在铺上床单,然后拿出被子来。 听到他走进来的声音,便转头笑道:“你看看,这被子够不够,我记得你一向有些怕冷的。这屋里有暖气,应该还好。” 他居然记得呢,段仲思不由的笑起来。 叶晴奕又说:“你早些睡吧,今天也累了。” 神色间难掩关心,不过段仲思是怀疑自己真切的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方才觉得,若放在前段时间,只怕也是不敢相信的。 说着叶晴奕就要出去,却被段仲思从后面抱住,声音低低的:“晴奕……” 叶晴奕怔一怔,随即便放松起来:“怎么了?” 段仲思把面孔埋到叶晴奕的脖子上,呼吸热热的吹在他耳边,半响没说话。 叶晴奕只是静静的让他拥抱,也不催他。 从新品发布会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有点不对劲,叶晴奕不是不担心的。 过了好一会,段仲思说:“晴奕,明天我要回去一趟,我…………” 叶晴奕终于松口气,原来他是这个原因啊。 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既然只是舍不得走,倒不是什么大事,段仲思这么大个人,自然会分得清这些厉害关系的,何况,一定是非常有必要他才会走的,叶晴奕知道他现在舍不得离开。 于是叶晴奕偏过头柔声说:“那你回去吧,你出来的太久了。” 段仲思只是舍不得,刚知道晴奕的心情,刚看到他柔和的笑容,叫他怎么舍得走? 可是偏偏不能不走啊,自己的责任不能抛下太久,这次回去还不知要怎么忙呢,段仲思在心中叹息,就如唐煌所说,爱美人不爱江山,倒也不后悔。 “晴奕,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 这话或许在以前哄人的时候说过无数,当时只觉肉麻,但现在却是真心实意,一点没掺假,这么肉麻的话说得自己竟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叶晴奕本就聪明绝顶,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心里也越发柔软起来,轻轻拍拍他的手,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安心回去吧。” 段仲思只管在他颈背上蹭来蹭去,说不出话来,却也舍不得放手。 叶晴奕笑,就在他怀里转过身去:“好了,很晚了,睡觉吧,明天你要走还不好好休息。” 段仲思没来由的觉得委屈,眼巴巴看着叶晴奕。 叶晴奕在心中哀叹一声,真是没办法,还是要输给他,真的,怎么忍心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无动于衷?铁石心肠也没办法的啊,何况还是对他有情的叶晴奕。 叶晴奕贴近他,在他嘴角轻轻的亲一下。 只是看到段仲思错愕的表情,叶晴奕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好像有点太冲动了。 可是虽然干了蠢事,看到段仲思慢慢浮现的温柔笑容,倒也不后悔,只是脸略略有些红起来,叶晴奕本就皮肤白皙,此时看起来更是动人。 段仲思哪里掌得住,手一紧,就要和他亲热。 还没亲到他,已经被他滑溜的挣了出去,几步走到门边,回头笑道:“今天已经足够了,你早点休息……你房间有浴室,里面有新的睡衣。” 说着便出去关了门。 段仲思没有追出去,只是在房间里站着,面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心情也是很轻易的好起来,再也不觉得必须离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叶晴奕刚才的轻轻的亲吻似乎像一个保证,他觉得自己似乎都不用担心了。 走开一会也没有关系,随时可以回来的。 段仲思连日来的低落和郁闷心情一扫而光,一时间只觉心情好的出奇,睡下去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沉沉入睡,竟梦都没有做过一个。 早上起来自然神清气爽,连自己都觉得容光焕发,走出卧室看到叶晴奕便笑着叫道:“晴奕。” 叶晴奕正把早餐端上来,抬头看到他:“起来了?来吃早饭,然后快去忙你的事情。” 叶晴奕煮了简单的汤面,虽然配料少而简单,但那汤一清见底,整整齐齐一拢雪白的细面条,汤面上飘着些翠绿的葱和香菜,两片鲜红火腿,吃起来意外的清淡鲜美。 段仲思食欲大开,一扫而光。 叶晴奕慢条斯理的吃着:“你几点的班机?还不走不怕迟到?” 段仲思说:“看来大约是下午了,我先回公司请示傅青明。”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不过他倒是知道段仲思和傅青明的情形,也不用问,只是笑。 “那你快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段仲思依依不舍,只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叶晴奕不理他,当看不到,过一会,段仲思只得讪讪的走了:“晴奕,我真走了啊,你保重。” 叶晴奕头也不太,只是嗯一声。 段仲思再看两眼,终于走了出去。 第二十章 傅青明听段仲思说要回去,倒是抬头扫了他两眼:“那段先生准备什么时候走?需要准备些什么?” 段仲思笑道:“你定时间吧,东西不需要怎么准备了,回去什么没有呢?你给唐煌一个电话吧,说我要回去,暂时住他那里。” 傅青明点头:“好的,我去办。” 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飞机定的是下午的,段仲思私人的十八座喷气飞机。 吃过午饭,段仲思和傅青明往机场去,段仲思在机场有私人停机坪,从侧门进去。 傅青明说:“段先生先去候机室等等,我过去安排一下。” 段仲思点头,果然在候机室坐下。 过一会傅青明来找他,往里面走,刚走出门,段仲思便呆住了。 飞机前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颀长而略纤细的身材,乌亮头发雪白皮肤,穿一件米色短风衣,十分赏心悦目,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 段仲思好半响才开口:“晴奕?” 叶晴奕果然转过头来,雪白面孔笑意盎然,段仲思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太复杂,来不及分辨。 叶晴奕笑道:“我这次的大假在家里也呆的闷了,想要出去逛逛,想到你有飞机要走,搭个便机。” 段仲思说不出话来,倒是傅青明说:“叶先生别客气,我们先上飞机吧。” 段仲思便过去接过他的行李,一起上了飞机。 下飞机的时候唐煌果然来接他,一看到叶晴奕也一起走出来,也不由的呆了呆。 然后凑近段仲思笑道:“喂,怎么这么快就行了?是不是该谢谢我呢?” 段仲思瞟他一眼:“你?这倒是,我要谢你没捣乱。” 唐煌给他气的笑出来,便转头招呼:“叶先生,好久不见。” 叶晴奕淡淡笑着点点头,并没说话。 唐煌招呼他们坐进车里,又靠过去对段仲思说悄悄话:“仲思,我本来安排你住我那里,不过现在他在你还要不要住?” 段仲思点点头:“我问问他,你等等。” 唐煌有点奇怪的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段仲思没注意,只是转头问叶晴奕:“晴奕,一起到唐煌家里住好吗?” 叶晴奕笑道:“太麻烦人家了,我还是住酒店好了。” 唐煌忙说:“我有什么麻烦的,那么大房子,十几间客房你随便挑,要住主卧室也行,房子里请了那么多人,闲着还不是闲着,别说多一个你,多一个军队都没问题,再说了,你不肯住进来仲思势必也不肯,我好容易盼得他回来,总不能说不了两句话就看着他走了吧?” 叶晴奕隐隐觉得唐煌有责怪他的意思,也就不说什么,只是微笑。 倒是段仲思不服气:“关晴奕什么事?不过这次我特别回来处理事情的,忙是要忙一点罢了。” 唐煌不怀好意的笑:“我帮你说话呢你倒不领情,果然重色轻友,可怜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啊,都打了水漂了。” 一边还装摸作样的唉声叹气。 把段仲思气的没话说,可叶晴奕涵养好,面上表情一动不动,保持完美微笑。 过一会说:“这样吧,我劝段先生住到唐先生府上,傅先生陪我去住酒店好不好?” 傅青明微微一笑:“好。” 唐煌差点跳起来:“叶晴奕,你果然是恶魔。”他转向段仲思,一脸怜悯:“仲思,你这辈子怎么翻身啊。” 那语气简直是悲哀到凄凉。 段仲思莫名其妙的看看他们,还是被唐煌的夸张逗笑了。 唐煌摇头晃脑的装了一会,才发觉段仲思是真的没明白,不由说:“仲思,我知道你有时候很笨,可是笨到这种地步也真是难得啊,你和叶晴奕真是天生一对,非要他这么厉害才能教会你。” 段仲思说:“我们的事你少管,你有那个精神不如好好去管你下面那群,听说你最近有大麻烦了。” 唐煌怪叫:“我不管你你能有今天?过河拆桥的家伙——我的麻烦大是大,也不见得解决不下来,倒是你有时候迟钝,这种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呢?知道的倒真的没几个。” 段仲思笑道:“我自有耳报神,你就算能解决也得费劲呢,林笑影虽然不太爱主动出击,也不算好惹,而且这次是你理亏。” 唐煌奇道:“咦?你到底知道多少?” 段仲思笑一笑,转头对叶晴奕说:“晴奕,我看还是住到唐煌家里保险些,他最近惹了祸,我怕连累到我们。” 叶晴奕抿嘴一笑,点头:“好,不过傅先生就暂时不必住过来了。” 傅青明笑而不语,唐煌猛瞪叶晴奕。 第二十一章 车子一路开回去,傅青明也并没有下车,一起住进了唐煌的豪宅。 叶晴奕显然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在看着他们两个笑,笑的唐煌差点恼羞成怒。 段仲思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看他们之间暗潮汹涌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反正就算只是看叶晴奕的笑脸已经足够高兴了。 唐煌的豪宅依旧戒备森严,但看起来倒是一片祥和,他叫来管家给段仲思及叶晴奕分别安排房间,叶晴奕笑道:“咦,怎么没给傅先生安排房间呢,叫他住哪里?” 唐煌简直拿他没法子,终于投降:“叶先生你就放过我吧,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不依不饶,我今后不说了不行么?好歹我也帮过你啊,你就放过我一次吧。” 叶晴奕笑起来:“这才象话嘛,只是话可得说明白,上次你若不是也有打算会帮我么?我可不领你这个情的。” 唐煌磨牙,这个叶晴奕,以前真是装的乖,谁知道一脱下乖皮就成了恶魔,怎么惹得起,偏偏人又这么聪明绝顶观察如此敏锐,真是一点点错都别落到他手里才行,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段仲思看他们斗嘴,便在一边笑:“飞了这么久,晴奕也该累了吧,去泡个澡休息一会,唐煌这里泡澡是引的天然温泉,对疲劳最有帮助的。” 哗,这么大手笔? 叶晴奕笑道:“原来住在这里有这种好处,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一定自己就来了,还用的着你请?” 唐煌终于学乖了,不搭腔。 叶晴奕笑一笑:“那我去了,傅先生你熟悉这里吗?陪我去好不好?” 傅青明果然答应,带着他走了。 唐煌这才说:“仲思,你怎么受得了他?这么厉害这么聪明。” 段仲思不解:“聪明不好吗?而且我觉得晴奕很好啊。” 唐煌叹气,总算承认情人眼里出西施是真理了,不过段仲思看起来如沐春风,应该也值得。 便笑道:“你们现在看起来还好,他都肯跟你回来了。” 段仲思笑道:“他今天回来我也吃一惊呢,不过他实在是对我好的,我是才明白,所以越发后悔呢,唉,一直以来真是苦了他了。” 唐煌给他一拳:“受不了,你少在我跟前肉麻。” 段仲思只是笑。 唐煌说:“你也累了吧?还想和你彻夜长谈的,只怕你没精神。” 段仲思说:“我怎么没精神?等我去泡一会,吃过晚饭就有精神了。” 唐煌笑道:“你说的哦,等会要是不行了看你怎么说。” 段仲思白他一眼道:“你少看不起我,你叫厨子做蜜汁火腿吧,我早想那玩意吃了。” 唐煌笑:“口味倒不算高贵,只是太刁钻,这么一会子哪里去给你弄蜜汁火腿?你趁早歇了这个心,今儿你们长途飞行也不会舒服,做点子清淡的吧,明儿给你做蜜汁火腿。” 段仲思点头:“好,你安排就是,我去洗澡了。” 到了晚饭时候,唐煌特别安排把桌子摆到外头的草坪上,此时这里正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那草坪打理的好,翠绿一片仿佛地毯般舒服,天色微青,凉风轻轻吹过,一架紫藤正开的好,大串大串的花朵从架子上垂下来。 叶晴奕环顾四周,赞一声好:“唐先生品味果然一流。” 唐煌得意,叶晴奕又说:“真看不出来呢。” 顿时把唐煌气的冒烟。 偏偏段仲思没有丝毫良心,在一边笑弯了腰。 只有傅青明掌得住,只是微笑,惟有眼中流露笑意。 不过对一桌子的清淡佳肴叶晴奕倒是真心实意的赞扬的,真是清淡为主,清蒸白灼的占多数,但都做的精致,厨子是用心巴结了的,最让叶晴奕赞赏的是后来上的点心,一碟紫藤花饼。 那是现摘的这架子上的紫藤花做的,极新鲜清香,又是炉里现烤了上桌,又酥又香,饼皮摊的薄,花洒的均匀,一个饼有十几层,层层有花,口感一流。 叶晴奕笑道:“这厨子果然不错,真平常的东西都能做的这么好,正是见功夫呢。” 他不爱吃甜食的人都吃了两个。 大家也都很是喜欢,一时间气氛融洽。 正高兴,唐煌一个手下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唐煌听到后来脸色一变:“谁擅自主张的?我不是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吗?” 那人不敢说话。 唐煌想一想:“你先下去,叫内堂的三位堂主进来。” 第二十二章 段仲思望着唐煌,皱皱眉:“怎么了?” 唐煌永远是不动声色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在他跟前虽然跳脱一点,但也从来没有这么变过脸色,段仲思不由的有点担心。 唐煌笑一笑:“下面弟兄们不服气,去把林笑影那边的人绑了个回来,现在林笑影要挑我的场子呢,别担心,我自会解决。” 段仲思眉头皱的更紧了:“还说你御下严,我看也不过如此,这事情明明是你们理亏,现在倒先动手了,林笑影又不是个简单角色,以往你们不是相安无事吗,怎么现在这样了?” 唐煌还是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兄弟间火气一旺,又互不相让,就闹开了,说起来,也是我下面这些人如今日子太悠闲,这种事情都弄得出来。” 然后又说:“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再是我下面的弟兄不对我也不能服软,先打发了林笑影再说。” 段仲思不说话了,黑道自有黑道的一套,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唐煌站起来,拍拍段仲思的肩:“我先出去一会,等会回来和你彻夜长谈。” 段仲思只得点头。 吃过了饭一会,叶晴奕便说累了要去休息,段仲思便说:“青明,你和晴奕一起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唐煌。” 突然又想起唐煌还没有给傅青明安排房间,忙说:“唐煌也不知道怎么的,想的这么不周到,你去我房里休息吧。”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原来你是真的笨啊。” 段仲思莫名奇妙,叶晴奕却也不肯解释,只拉着傅青明走了。 段仲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晴奕真是给了他太大的惊喜了,从机场看到他那一刻起,心中便一直觉得喜悦温暖,真的,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声不响的体贴他。 于是越发觉得自己负他良多,心中温柔的疼痛着。 但最大的感受还是甜蜜,爱情就是这样的呢,段仲思觉得在知道叶晴奕的心情后,才真正知道了爱情的滋味…… 那是甜蜜,和他并肩同行的甜蜜。 不管是多么心痛多么负疚多么难过,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都没有这甜蜜来的真切。 此生就这段时间懂得了甜蜜的滋味。 虽然对叶晴奕有些又爱又怕,可是并不妨碍段仲思只要一看到叶晴奕便不知不觉露出笑容。 段仲思轻轻叹气,现在连叹气也是甜蜜的呢。 第二日叶晴奕起床,往饭厅去吃早餐,却见唐煌悠闲的坐在餐桌旁看着报纸,不由有点奇怪:“你这不是出事了么?怎么这么有空?” 唐煌抬起头笑道:“事情自然有人去办的,难道还要我去跑腿?” 一边说着还请叶晴奕坐下吃早饭,十分殷勤:“晴奕,你在国外这么些年,一定很想念国内的东西,这里好几种各式的早餐,你捡喜欢的多吃点。” 礼多必诈,叶晴奕有点怀疑的看看他,还是大大方方的坐下。 唐煌殷勤的把东西往他跟前移:“晴奕,来尝尝这个,正宗苏式的爆鳝面,比苏州本地的还好,还有这个,鱼生粥,最清淡美味了,配这个云南的油浸野生菌最有味道,还有这些点心,都十分精致的……” 真是殷勤的让人起疑。 叶晴奕倒不客气,果然吃起来。 唐煌的厨子倒真是一流的,做什么像什么,这各地的早餐吃起来都十分正宗的。 唐煌在一边微笑伺候,端茶倒水。 叶晴奕屡屡斜着眼看他。 吃完了才说:“唐先生到底有什么事啊?” 唐煌笑道:“晴奕,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叫我唐煌就好,我叫你晴奕,可好?” 叶晴奕笑:“你早这么叫了,还问我呢,到底有什么事?” 唐煌笑道:“晴奕,昨儿我见到仲思太高兴了些,所以说话有点不假思索,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叶晴奕这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说:“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原是我太小气了。” 唐煌又说:“这倒不是,我在黑道混惯了,都打打闹闹的,不像仲思那么小心细致,说不定今后还有得罪了你的地方,还要你多谅解。” 叶晴奕听出他话中有话,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微笑。 第二十三章 唐煌眼睛垂下一会,才说:“晴奕,这次很不好意思,你特意回来玩的,但现在只怕是暂时不能出门了。” 叶晴奕一怔,略一思索:“莫非是唐先生现在的麻烦闹大了?” 唐煌点头:“的确如此,我担心你出去会有什么意外,若真有了什么事,仲思怕会剥了我的皮,我希望最近这段时间你暂时在我这里歇一阵子,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叶晴奕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唐先生还这么郑重其事,我真有点经受不起呢。” 唐煌正色道:“这次是我闹出来的事情,自然要我来说,晴奕你安心歇一阵子,要什么只管告诉我,不必客气,过了这阵子,我做东请你们出去玩。” 叶晴奕突然明白了,笑出声来:“唐煌你放心,我这次是特地陪仲思回来的,自然不会就这么走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他的。” 一时间倒感慨起这两人之间的情谊来,果然是十数年的好朋友,真是难得。 心里对唐煌改观起来,连称呼也变了。 唐煌却没发觉他一瞬间动了这么多心思,只是惊讶于他这么干脆的就说了出来“陪仲思”? 这么自然而直接,仿佛他们是一直在热恋的情侣。 可是看仲思的模样,虽有进展,但绝没有到这一步的。 想了想,唐煌小心的措词:“晴奕,我发觉仲思最近的变化很大,是不是?” 叶晴奕笑道:“你也觉得了么?那你觉得他变的是好还是不好?” 唐煌道:“好不好不是我来说的,你觉得好就好。” 叶晴奕笑:“其实你一直是希望他转变的,是不是?当时你答应帮我是为了这个原因吧?否则,以你与仲思的关系,你怎么可能帮着外人来哄他。” 唐煌微笑:“是,我等着出一个你已经很久了,所以我一定要帮你,只是……” 他想了想,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过了好一会,终于说:“我不知道你对仲思是不是他对你一样。” 话说得这般宛转,绕是叶晴奕这么伶俐,也怔了一下才明白。 不由笑起来:“在找到你之前我就确定了,我爱上了段仲思,但是我也知道,他并不爱我……” 叶晴奕微微眯起眼睛,对唐煌说:“他的眼中没有我,虽然他的笑容很温柔,所以我知道我或者是放弃他或者是让他爱上我。那个时候……放弃他已经很困难了,不然我一定不会犹豫。所以我不得不想办法让他爱上我。” 唐煌点头:“你的办法很有效,可是也很危险。并不是十全十美。” 叶晴奕又露出深深小酒涡,眼中露出狐狸笑意:“不,并不危险,对他是绝对有效的,只是需要极好演技和忍耐,而且我又很幸运的得到你的配合,让计划更完美。” 叶晴奕接着解释:“我和他生活三年,对他非常了解,我知道,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唐煌无从反驳,因为事实他最清楚。 叶晴奕笑道:“仲思一直在找一个可以和他抵抗的人,可以和他并肩的人,他仿佛孩子般不断的追逐,然后失望,我是第一个让他尝到失败滋味的人,他没有抵抗的余地。” 唐煌不由觉得不寒而栗起来,连爱情也可以算计的这么清楚,叶晴奕简直非常人。 只是,略想一想又不由的有点怜悯,叶晴奕用了如此多的算计和忍耐,这此精密的计算和推敲,还有这么多时间的等待,还不得不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残忍的拒绝自己爱的人,他的爱情,实在是太辛苦了,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他爱上的是段仲思,他不得不如此。 若他爱上的人略正常些,有叶晴奕这么用心的对待,应该早已幸福生活了才是。 唐煌长叹一口气,段仲思这厮造孽不浅啊。 不过现在幸好已经得到了报应,教训如此深刻,想必今后就会好了。 何况,他的身边有叶晴奕,段仲思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浪来。 叶晴奕却没有叹气,只是微笑:“虽然难些,但最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仲思已经明白过来了,现在我倒要多谢你以前的帮忙。” 唐煌连忙推辞,又说:“的确是,那日在机场,他很自然的先要征询你的意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仲思现在变化很大,我们都可以放心了。” 叶晴奕会意的笑。 唐煌笑:“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我分别安排卧室呢?住一起多好。”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也不在乎这一会子,让他多想一段时间记得清楚些。” 唐煌眨眨眼睛,这个叶晴奕,瞬间从天使变成恶魔,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不过唐煌很聪明的不去趟这趟混水。 开玩笑,能不惹叶晴奕的时候还是不惹比较好,不然哪一天莫名其妙吃了亏只怕还是说不来的呢。 第二十四章 在唐煌家里闷了五六天,叶晴奕发觉自己说了大话。 真是闷呢,很想出去走走。 怀念玫瑰餐厅的奶油栗子粉,唐煌家的厨子虽然也会做,可是总觉得玫瑰餐厅的特别香甜,而且看着大玻璃墙外头的大片玫瑰,心情一定更好。 于是去问唐煌:“你的事情解决掉没有?” 唐煌皱皱眉:“可能还不行呢,你再忍两天吧。” 叶晴奕打个呵欠:“段仲思天天往外跑也一点事没有,我出去一会子都不行?我没那么好运气吧?” 唐煌想一想:“我派了好些弟兄跟着他的,他的车子也是特制的,才没出事,你若是一定要出去,我这会子哪里给你找那种车子去?” 叶晴奕叹口气:“好吧,我继续闷着发霉好了。” 唐煌有点不忍心:“我叫几个兄弟跟着你去吧,只是别出去太久,凡事小心些。” 叶晴奕笑起来:“好,我会小心的。” ****************** 段仲思正在开会,傅青明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段仲思看他一眼,没说话。 傅青明出去接电话,又匆匆走进来,脸色已经变了。 他趋近段仲思,附耳说了几句话。 段仲思大惊:“怎么会这样?” 一时也顾不得了,站起来就走,座中的各公司经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未见过董事长如此动容,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傅青明没有立刻跟着出去,只是说:“今天会议暂停,董事长有要事处理,没有汇报完的写出详细报告交给我。” 匆匆去追段仲思了。 “段先生,别着急,我们先去唐煌那里。” 段仲思心急如焚,怎么可能不急。 傅青明说的是:“段先生,唐煌来电话说叶先生被绑架了,请您立即回去。” 一句话说得段仲思魂飞魄散,只觉得心立时停止了跳动一般,又仿佛跳的太厉害,一下一下的跳的全身都开始疼起来。 沉默无语的坐在车里,段仲思抿着唇,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抓着扶手的手指甲已经发白…… 傅青明偶尔转头看看他,只能叹气。 唐煌这个笨蛋,果然还是出事了。 段仲思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哪里还搁得住这样子的惊吓,不知道心里又在怎么胡思乱想了。 其实段仲思并没有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长,车开了这么久竟然还不到。 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其他的感官却没有了。 直到车子经过了重重关卡开了进去,唐煌已经在台阶下等着他了。 看段仲思下车,唐煌只是说了一句:“仲思,对不起。” 段仲思抬头看他一眼,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今后再剥你的皮。” 唐煌苦笑,和他进去给他听录音带,录音带很短,是电话响铃的声音,然后有个人说:“找叶晴奕吗?他现在不方便说话。” 然后电话被挂掉,录音停止了。 唐煌在一边解释:“我命人每隔半小时打一次叶晴奕的电话,确定他的安全,第三次的时候就是这段录音,这个声音我很熟悉,这是林笑影。” 段仲思点头:“晴奕现在在林笑影手里?你的保镖呢?” 唐煌说:“他们的电话全部拨不通,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段仲思说:“找是最没有用的,能让你找到才是奇迹,你现在不止会做这么一件事吧。林笑影想要什么你都只能答应,今后我赔你。” 语气咄咄逼人。 唐煌连忙说:“我已经联系林笑影了,等着他的回音。” 段仲思点头,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除了面色略苍白,手紧紧握着,看不出他在紧张焦急。 傅青明暗暗点头,早听唐煌说过段仲思越是危急越显颜色,果然不假。他以为段仲思会立时失控,说不定看到唐煌立即一拳打过去,没想到他倒是比唐煌还更镇定。 而且思维更快,事情的轻重缓急看得清清楚楚,直指核心,口齿也更伶俐,半点不饶人。 倒是唐煌觉得有点尴尬。 过一会,电话响起来,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刺耳而突兀,段仲思立即睁开眼睛,身体略动了动,却又松弛下来,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唐煌。 唐煌过去接了电话:“你好,我是唐煌。” 电话外接的扩音器把那边的声音放了出来。 “唐先生,我是林笑影,冒昧打扰了。” “是的,我知道了,林先生需要唐某做点什么吗?” “唐先生,我有个朋友在唐先生府上做客也有好些天了,我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能不能帮我告诉他一声,叫他回来呢?” 唐煌早已料到是这件事,便说:“好的,林先生放心,我派车送他回去。” “谢谢唐先生,我听说这个朋友有点不小心弄坏了唐先生的一些什么东西,不知道值多少钱呢?我先派人送过来,改日再登门赔罪。” 唐煌咬牙:“林先生太客气了,这事原是唐某疏忽了些,林先生请不要放在心上。倒是唐某的朋友这次麻烦林先生了,略备薄礼,还要请林先生笑纳。” “那怎么好意思。唐先生想得太周到了。” 这边说着话,傅青明手中的手提电脑中已经收到林笑影传来的银行帐号。 汇了一千万进去。 林笑影笑道:“唐先生真是客气呢,改日请唐先生吃饭。” 便挂断了电话。 把个唐煌气的咬牙切齿。 段仲思有些疲倦的说:“唐煌,对不起,害的你低头了。” 唐煌渐渐平了气:“晴奕没事就好,这么低一次头总比见到你永远也抬不起头来好。” 段仲思叹气:“其实我们可以装做不在意,慢慢和他谈条件。” 唐煌摇头:“我不敢,如果他送来晴奕的一根手指怎么办?你敢想像吗?林笑影非常精明,你跑到瑞士这么久,他自然早查出来了。” 段仲思只能长叹一口气:“我实在心急了些,是我逼你的。” 唐煌大怒:“你再说我就要你赔我那一千万。” 段仲思凝视他良久,终于笑了。 唐煌也笑了。 第二十五章 段仲思很勉强的又等了一会,还没有叶晴奕的消息,不由说:“怎么还没回来。” 唐煌看看时间:“才二十分钟,你别着急,林笑影信誉不错,应该没问题。” 果然,又等了二十分钟,唐煌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知道了。” 对段仲思说:“叶晴奕进了大门了。” 段仲思连忙站起来,到门口等候。 叶晴奕下了车,抬头一看,有些奇怪:“咦,仲思,今天这么早下班了?” 一边就走上去。 唐煌在一边听到,不由一怔。 段仲思却毫无察觉,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实在耐不得他那么慢慢的走上来,一步跨过去,紧紧的抱住他,一声“晴奕”叫出来,竟就再没有一句话了,只是抱的他紧紧的,把自己的脸压在他的肩上。 叶晴奕吓一跳:“又怎么了?” 唐煌越发觉得奇怪,但并没有说话。 叶晴奕推推段仲思,笑道:“有什么事你先说,这样子看人家笑话你……” 话没说完,却觉得肩上有什么温热的渐渐沁湿了,不由一怔,心中竟然无由的痛了起来。 禁不住舒开手臂也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仲思,怎么了?” 这边傅青明拉着唐煌退回屋里去了。 段仲思一声不吭,只是手里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放。 叶晴奕也不再说话了,只是让他拥抱着。 过一会困难的侧过头去亲亲他的发际,轻声安抚他。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这么失控,一定是大事才对。 只是真想不通他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看唐煌那么笃定,应该没有事情才对啊,他到底怎么了? 感受到叶晴奕的柔情,段仲思终于镇定下来,抬起头来迎向叶晴奕的目光。 叶晴奕看他眼中仍有隐约泪光,忍不住伸手想要帮他抹去。 手却在快要接触段仲思的脸颊时却被握住了,随后一个炽热的吻落了下来,温柔而坚定。 叶晴奕微微一怔,只在心底无声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开始回应他…… 到两人终于微微拉开距离,叶晴奕微笑的看着他:“今天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段仲思终于发觉他话中的意思:“你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这次轮到叶晴奕怔住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出去了。” 段仲思奇怪的看他一眼,牵着他的手:“我们进去再说。” 叶晴奕点头,但想要挣开:“放开我,人家会笑话的。” 有点害羞的样子,让段仲思想起以前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叶晴奕,不由失笑,那个时候,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日子呢,现在……是幸福。 段仲思不肯放,笑道:“唐煌又不是不知道,你怕什么。” 叶晴奕白他一眼:“每个人的脸皮都有你那么厚么?” 说是说,却还是让他牵着手进去了。 坐到沙发上,叶晴奕看他们面色凝重,真觉得分外的奇怪:“今天你们都很奇怪呢,我不过出去了一会怎么就像翻了天一样?不过若是真的翻了天我也救不回来啊。” 唐煌看他一眼:“晴奕,你的移动电话呢?” 叶晴奕笑道:“你未卜先知?你怎么知道我的移动电话不见了?” 另外两个人齐齐一怔,唐煌命人:“把跟着叶先生出去的那几个弟兄叫进来。” 叶晴奕说:“不见了个电话罢了,用的着这样么?” 说是这么说,他其实也已经发觉不对了。 那几个保镖进来,唐煌问:“你们跟着叶先生在外面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叶先生的移动电话是怎么掉的?” 那几个人对看一眼:“一切都很平静,只是叶先生在玫瑰餐厅的时候突然发觉移动电话不见了,拿我们的电话打回来却拨不通,我们猜想或许是先前在一个商店的时候有人碰了叶先生一下,趁机偷了电话。” 唐煌点头:“知道了,你们先出去。” 段仲思忍不住便埋怨叶晴奕:“你也该去拿别的电话通知一声,餐厅里一定有固定电话的。” 叶晴奕还没说话,唐煌已经说:“你应该庆幸他没有用固定电话打过来,不然倒真要试试绑架的滋味了。” 段仲思不明白:“什么意思?” 叶晴奕同时问道:“绑架?” 唐煌说:“我现在大致明白了,林笑影这手空城计玩的真漂亮。” 然后说:“他一定是随时监视我们的情形的,发觉晴奕出门,就派人跟踪他,我猜想晴奕出去的路线一定都是比较热闹的地方,身后又有人跟着,他下手不容易,所以就找人偷了晴奕的移动电话,造成他已经落在他手里的假相。然后在餐厅周围用电磁线感染,保镖们的电话打不通,所以我们就确信无疑了。林笑影真是把我们玩的团团转,时间算的又好,我现在可是用一个人加一千万买了个移动电话呢。” 说完了还忿忿不平:“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正说着,门口保镖进来说:“唐先生,快递公司送了包裹来,已经检查过了。” 唐煌点头:“拿进来。” 保镖拿进来一个小盒子,唐煌打开一看,脸都扭曲了。 叶晴奕段仲思也伸头过去看,叶晴奕便说:“咦,我的电话。” 段仲思努力忍笑,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唐煌恼羞成怒,扑过去掐他的脖子:“你还敢给我笑,要不是你那幅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我会这么着急上这种当吗?” 这话一说,段仲思还真笑不出来了,只觉有些后怕,不由转头去看叶晴奕。 唐煌悻悻放开手:“你应该庆幸,他要是用空城计没得逞,只怕就要用真的了,真那样晴奕才吃亏呢,现在倒算是好些的。” 叶晴奕已经想的明白了,便说:“刚才你们以为我被绑架了?” 唐煌说:“是,我们都吓的半死。” 叶晴奕觉得抱歉:“对不起。” 唐煌说:“该说的是我,事情总是我惹出来的。” 叶晴奕忙说:“我要是能多忍两天就好了,非要闹着出去,现在这样子真是对不起。” 段仲思坐在他身边,搂住他。 唐煌说:“也不能这么说,林笑影故意要我放松警惕的,反正事情不能怪你,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你倒是可以随意出门了。” 说起来仍是有些悻悻的。 叶晴奕转头,轻声对段仲思说:“把你吓坏了,对不起……” 心中真是歉然的,只凭唐煌的片言只语,凭这两个精明人物竟被这种小计谋给骗了过去,叶晴奕也知道他们当时是何等的慌乱。 关心则乱,想必是至理名言。 段仲思摇头:“我只是担心你受苦,现在你好好的就好了,那点钱我还花的起。” 真的,那个时候心急如焚,只怕慢了一秒就让晴奕多受一分罪,一点钱算什么,只想快快打发了对方,换得晴奕回来,让他看清楚,晴奕一切无恙,方才能放心。 哪里想得到竟是中了计。 叶晴奕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柔软甜蜜,看着段仲思只是笑,笑出两个深深小酒涡。 唐煌在一边看得火大:“你们两个花了我的钱当然不心疼,还在这里肉麻,真没意思。” 气冲冲上楼去了,一直在一边安静看着的傅青明抿嘴一笑,跟着上去了。 段仲思说:“唐煌今天好没面子,我上去看看他。” 叶晴奕一把拉住他:“傅青明都上去了,你跟着上去做什么?” 段仲思偏偏头:“咦,对阿,青明上去做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叶晴奕噗哧一笑:“你这人怎么做人朋友做人老板的,这么久你就没发觉他们两个是情人?” “啊?” 段仲思吃一惊:“他们两个?真的?” 叶晴奕笑道:“当然,我刚回来就发觉了,傅青明提着的行李唐煌顺手就接过去了,傅青明也很自然,完全没有推辞,还有眼神说话,很明显关系不同,你没发觉傅青明都不会叫他唐先生?直接叫唐煌的。” 段仲思摸摸头:“咦,我还真没发觉。” 叶晴奕笑:“你也真太迟钝了,你看唐煌的弟兄们对傅青明都恭恭敬敬的。” 段仲思说不出话来了,叶晴奕好笑:“反正你现在明白了,就别跟去了,傅青明自然有法子安抚他的。” “恩。”段仲思点头:“也是,那你要怎么安抚我?” 叶晴奕轻轻拍拍他:“安抚你?给你两颗安眠药吧,吃了早点睡。” 段仲思立即垮下脸来。 尾声 早上7点。 段仲思准时醒过来,习惯性的先转头看看天色。 夏天的早晨,已经非常清亮的,空中一丝云也没有,大片的浅蓝,想必今日又是艳阳。 不太清醒的脑子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然后转头去看床这边,叶晴奕睡得正香甜,脸颊粉嫩,嘴角微微抿着,酒涡若隐若现。 段仲思慢慢清醒了,想起来该干的事情。 撑起身子拍拍叶晴奕的面孔:“晴奕,起床了。” 叶晴奕唔一声,越发向下缩了缩,继续睡,没有丝毫会起床的样子。 “晴奕,不能睡了,该起来了。” 一边把他整个人往自己这边抱了抱。 叶晴奕在他身上蹭了蹭,整张面孔埋进他怀里,躲避干扰。 真是可爱。 段仲思笑,可是今天再可爱也不能睡懒觉了。 段仲思低了头下去在他脸上到处亲来亲去,一边说:“晴奕,起来了起来了,今天你有事不能睡了,起来了起来了……” 一边又亲来亲去。 叶晴奕实在不堪其扰,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你闹什么?” 语气十分不满,说着就要翻身继续睡。 段仲思扳着他的肩,探头过去:“晴奕,今天你的作品系列发布会,还不起来?” 叶晴奕立即清醒了,倒转过头来埋怨他:“怎么不早点叫我?” 段仲思十分无辜。 看他连忙起来穿衣服,笑道:“也不用着急,才7点,来得及的。” 叶晴奕还是怕有些晚,忙忙的去沐浴穿衣,一边催他:“你也快点,你最慢了。” 段仲思看他手忙脚乱,真觉得有些好笑。 两个人很快穿着停当一起出门去名都吃早餐。 段仲思大少爷当惯了的,虽然见过厨房长什么样子,却是不怎么进去,叶晴奕虽然会做点简单的东西,早上却又睡惯了懒觉,绝不会一大早就去厨房的,偏偏段仲思说什么也不肯请厨子请下人,说是家里多几个人走来走去不方便,叶晴奕也拿他没办法,两人只能常在外头吃饭。尤其是早餐,几乎固定在了名都。 段仲思最挑剔的,说只有名都的东西略能进口,叶晴奕本来就纵容他,自然也就跟着他天天去。 只是偶尔实在吃腻了,去唐煌家里换换口味。 唐煌请了两三个厨子,都有上佳手艺,叶晴奕羡慕的不得了,偏偏家里这个人牛一般固执,也是无法。 还是唐煌懂得享受。 叶晴奕很少这么早起来,照例是没什么胃口的,只要了碗海鲜粥,一碟子精致下粥小菜。 段仲思还是吃那么多,他要的都摆了半个桌子。 自己吃就罢了,还抽空说:“晴奕,你怎么吃这么点?今天可是你的主角,昏在台上怎么办?” 说得他仿佛是去做什么重体力活一般。 叶晴奕白他一眼,不理他。 段仲思皱皱眉:“再吃点点心吧,今天的午餐你势必要喝点子酒的,胃里没东西怕受伤。” 说着在自己这边瞧了瞧,递过去一碟子栗子粉糕。 叶晴奕推开他:“不要吃甜的——你今儿真不去?” 段仲思继续找叶晴奕可能要吃的,头也不抬:“昨晚说了嘛,我今天有重要客户过来,两千万的生意都到了最后时刻了,我走不了,趁午餐搞定他,晚上一定帮你庆贺。” 说着抬头一笑:“就我们两个。” 叶晴奕想板着脸,偏偏又笑出来。 有时候想,自己真的是太纵容他了,宠得他跟个小孩子一般,可是,想到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才在一起,便就觉得宠宠他也没什么不好,看他每一日都过的高兴快活,什么都值得了。 段仲思自然没发觉他转了这么多心思,只是又捡了一碟子春卷给他:“这个不错,你试试。” 叶晴奕又皱眉:“油腻腻的,一大早怎么吃的下去。” 段仲思笑道:“里头馅子是素的,笋子和蘑菇丝做的,怎么会腻?” 叶晴奕便捡了一个吃,倒还好,也就吃了两个。 看看时间差不多,段仲思还在慢条斯理的吃,便说:“我先走了,事完了我给你电话。” 段仲思点头:“你坐我的车子去,我等会自己开车就好了。” 叶晴奕答应了,便走出去。 今日是叶晴奕设计的系列腕表作品“数字”的发布会,共7款,仅仅以1-7数字命名,以凸显这个系列腕表的简约精神。 这是叶晴奕潜心设计制作两年多的心血,所以今日实在是有些紧张的。 会场灯火辉煌,冠盖云集,宝莱·奥尼尔比他还早到,看他独自一个人走进来,不由奇怪:“咦,你一个人来的?” 叶晴奕看他一眼:“难道我还前呼后拥的来才行?” 宝莱挑挑眉:“那个段仲思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不陪着你?真是狼心狗肺。” 叶晴奕嗤一声笑出来:“宝莱,我说过你许多次了,自己的中文不到家就别乱说话,尤其是成语——他有他的事,自然也要忙的。” 看宝莱不服气,又说:“今日对我的确重要,可是他有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平日他上亿的生意签约我也并没有跟着去过,我们的工作并没有连在一起的。” 这么伶牙俐齿,宝莱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 过一会,问他:“紧张吗?” 叶晴奕点头:“有点,我当然也是希望能得到世界的承认。” 宝莱笑道:“你放心了,连老师都说好还有什么问题?你已经比我强多了,我什么时候才有这么一天呢?” 叶晴奕取笑他:“等你不夜夜笙歌,不再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情人的时候。” 宝莱好脾气,倒也不恼,只是笑。 两人并不能闲聊太久,叶晴奕很快被叫去应酬。 这次的发布会叶晴奕所属公司下了重本花了大价钱,请了7位世界级模特展示这7款腕表,看公司这么大手笔,叶晴奕更觉得压力不小。 不过看起来似乎不错,每一款腕表都获得了长久的掌声和欢呼。 叶晴奕的笑容终于轻松起来。 这个时候才发觉脸颊都酸了,这种事情真不好做呢。 怪不得段仲思不肯接受采访不肯上电视,原来这么累,叶晴奕想,不过他平日也经常要这么应酬吧,怪不得在家里懒成那样,原来如此。 这一刻,叶晴奕觉得特别能体谅他了。 正胡思乱想,发布会调度过来提醒他:“叶先生,模特全部出去完了您就要上场了。” 叶晴奕点头,立时觉得紧张。 他的老师过来拍拍他:“叶,祝贺你。” 叶晴奕忙笑道:“谢谢老师。” 老人说:“我为你骄傲。” 这一刻,叶晴奕感到从未有过的成就和满足感。 走上展示台,闪光灯闪耀得他差点睁不开眼睛,不过想起段仲思说:“闪光灯再闪你也不能眨眼睛,不然照片出来不是你能收的回来的。” 果然硬撑着睁着眼睛。 台下人头如潮,掌声雷动,叶晴奕突然觉得有丝遗憾慢慢升了上来,要是段仲思能在台下和他一起分享就好了。 这样的一刻,却偏偏没有他。 想是这么想着,叶晴奕面上仍是一丝不动,微笑完美,只等着最后献了花便可退场,完美的结束这一切。 宝莱说这最后献花的人都是想尽办法请的时尚名人,越知名越不好请的越能凸显这次发布会的分量。 叶晴奕自然也明白,这个社会一贯崇拜名人,也是正常的。 不过明白归明白,他并不想费心。 段仲思曾经建议叫唐煌去“请”,让叶晴奕啼笑皆非。 不过…… 叶晴奕突然想起来有两次筹备的时候看到宝莱和傅青明神秘的嘀嘀咕咕,莫非他们真的背着他“请”来了什么名人? 回去要好好拷问他。 模特们已经站好了位,最后一次亮出腕表,叶晴奕站在最高处俯视着台下。 有个人捧着大捧鲜花从台阶下走了上来。 隆重的三件式深色西装,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英挺身材,俊美面孔,高贵沉静气质。 台下耸动起来,那些活跃在社交界的名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闪光灯快速的闪耀着,记者们的脸上都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从来不肯接受访问,不肯俯就社交界,倨傲的段仲思?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发布会可以放在时尚头版了。 叶晴奕看到他的爱人捧着献花从那一头向他走过来,温柔的微笑。 仿佛最亮的星辰划过天空,照亮了这条路。 那一个飘雪的夜晚,第一次看到这张俊美面孔,便已经深深印进心里…… 或许是憎恨或许是不甘愿,但已经是深刻印象。 随后的扑面而来的温柔体贴宠爱讨好…… 虽然沉溺,却并不迷失,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享受的同时,开始了精密的策划安排…… 意料之中的分手以及寻找…… 他的爱情、彷徨、痛苦、焦虑、伤心、绝望…… 那个车祸的电话,那一刻几乎拿不住电话,身体不受控制的滑下去…… 仿佛顿悟的他,如春风般的微笑…… 那一次绑架事件他落在他肩上的眼泪,直到现在还浸湿他的心…… 随后每一天的甜蜜生活,连争吵也极理智…… 默契渐深,笑容更温柔…… 叶晴奕眼睛渐渐模糊,看着这一条路,他们艰苦的走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走到了。 一大捧鲜花送到叶晴奕面前,段仲思站得略低,微微仰头看他,轻声说:“晴奕,我爱你。” 泪终于落下,落入两人之间那盛开的花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