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下)》 第十一章 吕钊躺在床上,把玩着手中新款的walkman手机,一边盯着橙红的机壳,一边任音乐穿梭耳中。手机的音质未见得多好,不过胜在十分新奇,可吕钊却是一脸意兴阑珊。 百无聊赖之下,他又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对着屋里的东西一阵乱拍。最后,镜头扫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喀嚓——” 手机里,聂闻达的笑容人畜无害,刚洗过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垂在他的额前,英气勃发的脸上透出男人特有的性感。 双手抓着手机缩在胸口,吕钊翻了个身,像条毛毛虫一样爬到床的边缘。他还是不太适应与聂闻达的近距离接触,即使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半月之久。 与之相反,聂闻达倒是很自然,只见他一下就趴到吕钊的背上,将嘴凑到他的耳边,问:“喜欢这款手机吗?我觉得这个橙色很称你。” 突然承受那已经熟悉的重量,吕钊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胸口被手机磕得有点疼。聂闻达像是察觉到了,马上挪开身体,并将手机从吕钊手中抽出来。 “拍照的功能还不错。”看到自己的照片聂闻达微微一笑,动手将它设成来电显示。 那么暧昧的东西,只要聂闻达一来电话就会跑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吕钊才不想要。他下意识想抢回手机,可惜聂闻达手长力气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无奈之下,吕钊低低地喊了一声:“给我!” 聂闻达假装听不见,顺势将脸贴到吕钊的唇边,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吕钊有些生气了,立刻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最近好像经常看到这个孩子气的表情,让聂闻达在忍俊不禁的同时,又觉得怦然心动,那种香甜可口的感觉,有着让他无法抗拒的魔力。 轻轻抬起吕钊的下巴,聂闻达不自觉地压抑了呼吸,舌尖感受到最初的僵硬之后,吕钊的唇齿便慢慢开启。 手机被扔到了一旁,紧接着被扔掉的,还有吕钊身上单薄的睡衣。 仍属于少年,略显瘦弱的身体展露出来,青涩而美好。对聂闻达来说,每一寸都是那么令人垂涎。 “放松一点!”耐心地引导着,聂闻达开始施展自己娴熟的技巧。 不一会儿,吕钊感觉身体的欲望已被眼前的人逐渐控制,五彩的光斑在他的脑海里悄然出现,而后壮大至无法忽略。 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终于开始以疯狂的方式膨胀,无法拒绝的快感舒展开来,引发难耐的申吟。 很快,男人最原始的冲动就成为脑中唯一的存在。 这仅仅是第一步。 将吕钊推上爆发的边缘,聂闻达狠心地停顿下来,一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一边用天使才有的嗓音低声说:“别急,慢慢来。” 吕钊眉头微皱,开始忍耐。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轻松,聂闻达之前给予他几分快乐,之后就一定会等量甚至加倍地索回几分。 半个月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短,与他“激战”数回之后,吕钊多少有了一点觉悟。聂闻达从不半途而废,而且常常会挑战两人的极限,不到尽兴绝不会放开。 感觉他的手指正在深入自己的身体,吕钊闭上眼,小声说:“轻点!” 违背生理结构的性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每次被聂闻达进入的瞬间,吕钊都会觉得痛苦难当。现在的他,已经知道用一定程度的示弱来唤起聂闻达的怜惜,以降低自己的痛楚。 果然,聂闻达缓下来。 “别怕!” 他的安慰是一种讯号。他来了,突破所有的阻碍,直捣黄龙。 将脸深埋进枕中,吕钊咬紧牙关,承受着突兀的侵袭,禁不住浑身颤抖。 “深呼吸,乖!放松一点……” 聂闻达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气息有些不稳。将吕钊的脸从差不多要闷死他的枕头中拉出来,他换了一种让他更加窒息的方式。 被迫转头回应聂闻达狂放的亲吻,吕钊有些害怕这种扭断脖子的角度。 “不……唔……” 嘴巴被聂闻达的唇齿堵住,只能发出含混的声音,吕钊一口咬下去,试图吓退这个入侵者。 “啊!” 只听到一声惨叫,吃亏的却不是聂闻达。 聂闻达的舌尖是从吕钊嘴里退出去了,却在下身开足了马力,可怜吕钊就在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下直接撞上床头,头晕眼花外加眼冒金星大约就是这样子。 人还没清醒,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后背靠在硬木上,双腿被打开至极限,吕钊本能地反手抠住床头。 “唔!”他难受地申吟了一下。 聂闻达的脸赫然出现,额头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嘴角浮着一丝笑意。 “疼吗?”他问。 不说话,吕钊强忍着。正面相对的姿势,双腿被架在对方的肩头,身体弯成了奇怪的u型,不断加快的律动频率,这些吕钊都可以适应。但是,看着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却是何等地难堪! 同是男人,这种事…… 察觉到吕钊的视线,聂闻达立刻凑近他,着迷地舔过那绷紧的嘴角、颚下。 “看见了?我们是一体的。” 他们是一体的,不止是身体的相连,还有他们的命运。聂闻达就是吕钊的命运。 不—— 吕钊痛苦地别开脸,挣扎着想要逃开。可惜,聂闻达不允许。 他强硬地掐住吕钊的下巴,说:“你已经不能回头了。别怕,我在这里。” 是的,有他这根浮木,即使是灭顶的洪水也不能将吕钊淹没,聂闻达很自信,消除吕钊所有的排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身体再次被翻转,占领仍在持续。吕钊张大嘴,却总也吸不进氧气,脑子渐渐混沌了,只知道聂闻达的手在放肆地抚遍他全身,禁不起挑逗的欲望再次抬头,分泌出愉悦的汁液。 焚化一切的高温,分不清是来自身体的哪一部分,失去方向的吕钊只能顺应聂闻达给出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少,等那乱涌的情潮全部平息,吕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律师告诉我,下周你妈妈的案子要开庭了。” “嗯……”根本没听清聂闻达在说什么,吕钊哼了一声。 拨开吕钊汗湿的头发,聂闻达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下意识地扭了扭,吕钊连哼都不哼了。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聂闻达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眼睛不经意扫到自己买来送给吕钊的手机,聂闻达想都没想就打开了拍照功能。 最后一张照片,两人头挨着头,亲密无间。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早晨,吕钊醒来的时候聂闻达还闭着眼睛,他悄悄爬下床,洗漱完毕后为聂闻达准备了简单的早餐,然后揣了个面包出门。 他现在每天在补习班上课,所以出门要比聂闻达早一小时。 自从半个月前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之后,吕钊的生活就被聂闻达强制性地重新安排了一遍。 按聂闻达的话说,从那天开始吕钊的一切都与他有关,所以他理应对吕钊的人生进行合理规划。于是,吕钊被迫放弃工作,去继续之前的学业。 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似乎是跟着聂闻达的最大好处。撇开自尊不谈,吕钊过得还算自在,唯一不太适应的就是必须随身携带通讯工具,感觉像个随传随到的……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吕钊暗叫一声:糟糕! 他又把手机忘在家里。 回头看看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吕钊表情痛苦地仰天长叹,聂闻达要是发现他没带手机肯定会不高兴,他是老虎投胎,只能顺毛摸的。 认真权衡一下,吕钊决定回去拿手机。 进门的时候,他看见穿着睡袍的聂闻达把他煎好的鸡蛋扔进了垃圾桶。 呆滞是吕钊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为聂闻达准备早餐从他住进这里就开始了。 原意是出于报答,而聂闻达也从来未对此表示异议;他从来没说过东西难吃,更没有提出过拒绝,可他现在却把吕钊做好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及时忍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吕钊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快步上楼去拿他的手机。 聂闻达目不转睛地盯着吕钊的动作,直到见他进了房间,才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吕钊愿意为他准备早餐他很高兴,可他并不喜欢虐待自己的胃;如果不是吕钊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他又怎么会把东西扔掉? 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借着上楼换衣服的机会,聂闻达走到吕钊的身后。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手机的吕钊正急得满头大汗。 “找什么呢?”聂闻达问。 抬头看了他一眼,吕钊没出声。 “再不走,上课该迟到了。”聂闻达又说。 吕钊趴到地上看了看床底,然后起身面对聂闻达。下蹲的动作让他的脸有点发红,看到聂闻达慢条斯理地扣衣服,他的脸就更红了。 见他如此可爱的反应,聂闻达微微一笑,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严重,于是从裤袋里掏出吕钊的手机,问:“是在找这个吗?” 接过手机,吕钊还是没有吭声。 见状,聂闻达上前一步抱住他,将下巴抵上他的头顶,轻声问:“我们算扯平了?” 扯平吗?他忘记了聂闻达的命令,聂闻达将他的早餐倒进垃圾桶,这种程度的平衡已经是极致了吧? 吕钊闭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主控权永远在聂闻达那边,他不过是个被动的承接者,没有置喙的余地。 “我走了。”吕钊说。 “我送你。”以为已经成功补救了自己的疏忽,聂闻达心情大好。 看看表,离上课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吕钊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被聂闻达拉上了汽车,看他习惯性地为自己扣好安全带,想到有一天会习惯这张脸每天出现在他的枕边,吕钊突然觉得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片刻之后,车子开到了学校。 将车停稳,聂闻达掐了一下冲自己发呆的家伙。 揉着被掐痛的面颊,吕钊尴尬地下了车。双脚落地的时候,他骤然发现,这世界真的很小。 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的纪饶,此时正和他的母亲站在不远处,与补习班的老师交谈,吕钊太熟悉他的样子,绝对不可能认错。 “这是这区最好的补习班,会遇上也不奇怪。”聂闻达不知何时站到吕钊的身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从噩梦中陡然惊醒,吕钊有点想逃,月前那场冲动的告白历历在目,如果两个人真的同在一个补习班上课,那他还不如辍学的好。 “想逃跑吗?”聂闻达看穿了吕钊的心思。 “我……” “不想去就上车,补习班不止这一个。” 聂闻达看似体贴,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考虑;他从不认为纪饶对他是一种威胁,但是目前他和吕钊的关系还不牢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吕钊打算上车躲开纪饶的时候,却被纪饶的妈妈叫住了。今天纪妈妈是特地带儿子来见补习班的老师的,她尖眼,看到了吕钊。 “你也在这里补习?”纪妈妈显得很热情;因为她曾经赶走了到她家借住的吕钊,心里总觉得有点愧疚,所以下意识想表现出自己友善的一面。 “阿姨好。”吕钊点点头,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好。”见吕钊对自己并无芥蒂,纪妈妈顿时笑开了花,自然地与他寒暄起来,“纪饶今天起也在这里补习,你们又可以一起上课了。” 视线与纪饶相遇,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吕钊就飞快地低下头,一副恨不得隐身就好的样子。 聂闻达看在眼里稍稍放心了一些,于是对吕钊说:“已经过时间了,快去上课吧!我要去公司了。” 找不到借口离开的吕钊只能点点头。 还不太清楚这二人的关系,纪妈妈顺口问了句:“这位先生是?” “他是我叔叔!”吕钊答得很快,完全顾不上细想答案就冲口而出。他害怕别人知道他和聂闻达的关系,比害怕见到纪饶更甚。 叔叔?聂闻达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头衔,眉宇间隐隐浮起几许阴霾。 与聂闻达同样感到不适的还有纪饶。早在吕钊下车之前,他就看见聂闻达对吕钊的亲密动作,聂闻达这个“叔叔”在纪饶的字典里,早就跟“变态”划上了等号。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春末夏初,天气要热不热,要冷不冷。 吕钊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其实注意力全都无法控制地集中在身后,离他大约两尺远的纪饶身上。 忽视一个自己在意的人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那人还一直在注视你。 不用回头,吕钊也能感觉到纪饶执著的视线。是轻蔑、不耻,还是其它?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害怕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可能会有的伤人内容。 从喜欢上纪饶那天起,吕钊就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不能逾越的鸿沟,他只想好好地保存这份既甜蜜又苦涩的心情,可是却因为一时冲动曝露了秘密,狼狈不足以形容吕钊当时的状态,更多的是伤心与绝望。 被纪饶拒绝是很自然的事情,有哪个正常的男生会接受同性的告白? 不过,吕钊不后悔。他已经光明正大地对纪饶说了那么多句“我喜欢你”,甚至强吻了他,这样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吧? 讲台上,老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重点、那个要求。纪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睛里只有吕钊的后脑杓。 上次看见吕钊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被强吻之后的震惊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减,可吕钊当时满脸泪痕的样子,却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认识吕钊这么长时间,纪饶从没见他如此脆弱,更加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怀有如此的情感。 这是对同性产生的爱慕啊! 纪饶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吕钊不会是聂闻达的同类,他一定只是被童年的情感误导,他的“喜欢”只是因为缺少可以交流的朋友才会产生的错觉。 是的,一定是这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是朋友!纪饶记得他对吕钊的承诺。 他不会疏远吕钊,他要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将他引回正途,他要帮吕钊多多介绍朋友,让他开朗起来,不能让没安好心的聂闻达再有机会趁虚而入。 下课时间终于到了,纪饶刚想上前与吕钊说话,吕钊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窜出教室。纪饶愣了愣,反射性地追了上去。 “吕钊!”纪饶喊着。 没听见,没听见!吕钊半闭着双眼,低头向前猛冲。 “吕钊!等等!” 不,不能停下来,要断就断个彻底,已经没有希望了,何苦再让自己陷进去! “吕钊!”纪饶不肯放弃,执著地追在吕钊身后。 不!吕钊闭紧了双眼。 “啊!”身体突然被一股外力制住,吕钊惊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 头顶传来聂闻达的声音,吕钊的双腿竟一阵发软。眼前的景象与数月前重合了,聂闻达仍是系着那条咖啡色的领带,从容镇定地擒获他,将他带入新的困境。 “没……”不想解释却又似乎需要解释点什么,吕钊支支吾吾地一时没了分寸。 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失措,再看狂奔而来的纪饶,聂闻达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不过没等他开口说话,纪饶就冲到了两人面前。 “吕钊!我有话跟你说。”见到聂闻达,纪饶露出明显的敌意。 聂闻达假装没看见,只是自然地搂住吕钊的肩膀,语气平和地说:“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吕钊一会儿还要跟我一起去见个朋友,我们赶时间。” “见谁?”吕钊抬头问。 聂闻达温和地笑了笑,回答说:“见罗跃奇,他说请我们吃饭。” 纪饶站在一旁,觉得聂闻达口中的“我们”两字格外刺耳。“我要跟吕钊单独谈。” “那就改天吧,有的是机会。”聂闻达不容反驳地做了决定。 吕钊没有表示异议,事实上他根本无法单独面对纪饶。于是,纪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这是一家面积不大,却装潢得异常精致的餐馆。 聂闻达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带吕钊坐下,然后挥手叫服务生过来点菜。吕钊正想问罗跃奇在哪里,罗跃奇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餐单。 “想吃点什么?” 墨绿色的制服穿在罗跃奇的身上不逊于任何名牌时装,让人不禁觉得请这样的服务生为自己服务,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虽然不清楚罗跃奇的背景,但他是个富家子弟肯定无庸置疑,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会愿意在餐馆伺候别人。吕钊有点惊讶。 见吕钊愣愣地看着自己,罗跃奇忍不住调侃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聂闻达已经失去兴趣了。” 好半天才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吕钊顿时变成面红耳赤。 “会有人对闻达失去兴趣?那我真要好好见识一下了。”这时,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来人与罗跃奇有着一样华丽的声音,以及同样火红的发色,只是人要成熟一些,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是狄艾琳,这里的老板。”聂闻达没有抬头,一边翻餐单一边为吕钊做介绍。 “你就是吕钊?” 狄艾琳走到桌边,突然伸手抬起吕钊的下巴,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起他来。吕钊受了惊吓,慌张地躲到聂闻达的身后。 “呵呵……” 聂闻达自喉咙深出发出几声低笑,反手拍了拍吕钊的大腿以示安慰,然后对那女人说:“你斯文点,不要初次见面就吓坏了他。” 狄艾琳没说话,只是优雅地坐上吕钊坐过的位置,双手支着桌面,为自己点了一根烟。直到烟草化成了缕缕青烟,她才缓缓地说:“护得这么严实,他在你的心里分量不轻啊!” 餐桌上方低悬着球状的水晶灯,那时而灵动时而迷离的光彩映在女人的脸上,让她姣好的面庞高贵中又散出点点颓废的气息,竟让吕钊觉得莫名地伤感。 “咳!”罗跃奇假咳一声,打破了怪异的气氛。“你要吃什么?少在这里选来选去,挑食会被雷劈的。” 闻言,聂闻达合上餐单,将它交还给罗跃奇,说:“那就最贵的来两份。” “你打劫啊!我的薪水可是很低的。” “是你自己说要请我的。” “那我又没叫你今天来!我可是月底才发薪水!” 罗跃奇的话让吕钊心中小小地疑惑了一下,聂闻达之前明明说是罗跃奇要请他们吃饭的。 “那就记帐,月底从你薪水里扣好了。”狄艾琳结束了罗跃奇与聂闻达的无谓争执,然后优雅起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附在聂闻达耳边轻声说:“慢慢吃,味道可以的话记得下次再来。” 聂闻达无言地目送她离去,他们之间奇怪的交流让吕钊不禁猜测起他们的关系。 “艾琳是罗跃奇的表姨,也是我的朋友。”聂闻达抓着吕钊的手肘,将他按回先前的座位上,“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叫她阿姨,不管是多么通情达理的女人,都会介意自己的年纪。” “哦。”吕钊点点头,聂闻达脸上温柔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自在。 “罗跃奇向家里坦白了自己喜欢男人,所以被他爸爸赶出来,之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我们家借住。” 吕钊茫然地看向聂闻达,并不是因为听到了罗跃奇的秘密,而是那句“我们家”。他从没把聂闻达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为什么聂闻达要用这么亲密的字眼?这样并不合适,他为什么…… “罗叔叔不但把跃奇赶出来,还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而且处处阻挠他自力更生。目的是想逼他回头,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聂闻达顿了顿,嘴角浮起讥讽的笑容,“他料定跃奇从小养尊处优,一定吃不了这个苦。多亏艾琳仗着阿姨的身分强行把跃奇安置在这里,他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啊……” 吕钊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此时受到的冲击,早知道身为同性恋者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可真的见到活生生的例子,还是会觉得惊讶万分。 “你为什么不帮他?”他问。 “他不让我帮。”说到这儿,聂闻达流露出些许沮丧,“他不想连累我。因为罗叔叔和我爸是好朋友,跃奇怕把我搅进来,连累我也曝露了秘密。我爸的脾气比罗叔叔更强硬,手段恐怕会更恶劣。” 吕钊无语。 这时,聂闻达突然表情严肃地说:“如果我爸知道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来找你。到时你千万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吕钊瞪大眼,光是听到这句话已经吓出一背冷汗来了。 见吕钊如此紧张,聂闻达立刻放松表情,安抚道:“我只是说如果,不一定会发生的。” 吕钊低头沉默,锁紧了眉头。 知道他在担心,聂闻达揉了揉他的头发,保证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单独面对他。” 聂闻达的话并不能让吕钊安心,从没想过还要面对这样的难题,吕钊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并没有与聂闻达谈情说爱,却要承担来自聂闻达的家庭压力。这不公平,跟聂闻达在一起根本不是他的愿望! 不知道吕钊的心思,聂闻达突然问:“我要是变得一无所有,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吕钊的答案根本没经过大脑就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聂闻达绝不可能一无所有;他是如此强悍,如果会跟“一无所有”扯上关系,也是他让别人“一无所有”还差不多。 再者,聂闻达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好歹也救他于水火之中。如果在他遇上困难的时候离开,岂不是忘恩负义?吕钊一定不会这么做,天性使然。 这是聂闻达早就预料到的答案。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从吕钊嘴里听到这句话,感觉还是大不相同,聂闻达显得非常高兴。 罗跃奇将食物端到两人面前,对聂闻达说:“吃完之后再送一个果盘,我能负担得起的就这些了。谢谢你说服艾琳让我留在这里。” “她是你阿姨,愿意帮你是理所当然,跟我没关系。” “可她跟我并不亲近,如果不是你出面,她才不会把我留下来。”罗跃奇说的是实话。狄艾琳虽然是他表姨,不过跟他的关系实在一般,甚至可以说疏远。而对聂闻达就不同了,明显比对他好,这点罗跃奇一直都清楚。 “艾琳跟我共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确是比较熟一点。不过我还没有左右她的本事,你想太多了。”聂闻达这话虽然是对罗跃奇说的,可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吕钊的身上,仿佛吕钊才是那个需要听到这番话的人。 再站下去未免有些多余了,罗跃奇识趣地说:“我去干活了,你们慢慢吃。” 等罗跃奇走远,聂闻达继续对吕钊说:“我跟艾琳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我想试试自己能否做一个普通人。” 一听这话,吕钊差点没把嘴里的叉子咬断。聂闻达居然也做过这种事!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我失败了,天性是无法扭转的,还好艾琳很宽容,很快就原谅了我。我答应她,要带你见她一面。”聂闻达继续说。 吕钊认真听着,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见我?” “你说呢?”聂闻达不答反问,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吕钊仍是不明白,但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干脆埋头苦吃。 聂闻达注视了他五秒钟,然后平淡地说:“我和艾琳的事连跃奇都不知道。” 食物梗在嘴里,吕钊僵硬得像个木头娃娃,聂闻达此时的表情就像在对他说:你对我是特别的,我可以与你分享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的秘密。 吕钊不喜欢这样,他压根儿不想了解眼前这个人。他们一起生活,他交出自己的身体,这样已经足够了,他不想连心也交出去。 察觉到吕钊的排斥,聂闻达立刻转移了话题:“吃饭吧!我已经帮你找到了新的补习班,下午带你过去。” 聂闻达希望尽量不着痕迹地将吕钊带入自己的生活,让接触他的朋友,了解他的过去,他也希望吕钊随着他的意志前进,摆脱那些会阻碍他们的人和事。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你一旦很想拥有一个人,不择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聂闻达是这条原则的忠实拥护者。 知道可以不用去面对纪饶,吕钊松了一口气,欣然接受了聂闻达的安排。他以为聂闻达是在体谅他的心情,却不知道这只是聂闻达清扫障碍的方式。 第十二章 新的补习班没有纪饶,吕钊收敛心情,努力投入到学习中。一周后,母亲周霞的伤人案开审,吕钊在聂闻达的陪同下去法庭听审。 这天,周霞打扮得十分朴素,黑色的圆领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别在耳后。被捕不到半年,岁月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划下痕迹。 吕钊远远地看着,为母亲耳旁激增的白发心疼不已,而让他更难过的还有母亲神情中的疲惫,就像枯萎多时的植物,毫无生气可言。 与周霞情况正相反的是今天的被告文晴;她是吕钊父亲的情人,因为被周霞刺伤失去了尚未出生的孩子。文晴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唇红齿白得让人嫉妒。 看着父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原本对她抱有一丝同情的吕钊,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父亲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发妻、儿子都抵不过那个曾经受伤的女人。 也许是儿子的视线过于明显,吕国良不断地扭动肩膀,调整姿势,但就是不曾回头看一眼。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他已经铁了心跟过去一刀两断。 对于父亲的薄情,吕钊心灰意冷。 聂闻达坐在后几排的位置,将这对父子的举动看在眼里。因为吕钊不想他母亲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他才刻意离得远远的。 法庭上,律师用极富情感的声音陈述着周霞的犯案经过、犯案动机,以及她悔不当初的心情。 吕钊第一次完整地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发现自己从头至尾都是个局外人。母亲站在铁栏里,强忍住哭泣,而身为儿子的他却从来没有好好倾听细节。 他无法理解母亲的极端,没能给她有力的支持,在她遇到困难时只会沉默。看到自己最亲的母亲被丈夫背叛、抛弃甚至是厌恶,他却什么都没做。 就在吕钊为自己的疏失自责的时候,对方律师的攻击开始了。周霞被指行事偏激,早有预谋,对吕国良与文晴或是其它的人都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周霞像发了疯似地拼命摇头,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指控,她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她知道自己需要为过失付出代价,但那不应该是永不翻身。 吕钊几乎要看不下去,他不敢相信对方律师居然会用上那么恶毒的词语。母亲不堪重负,哭得几近晕厥,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父亲居然也加入诋毁母亲的行列,出庭提供对母亲不利的证词。 “够了!”吕钊大喝一声,打断父亲的证言,并指着他咆哮道:“她是你妻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她跟你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如果她真的这么十恶不赦,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生活? “明明就是因为你抛弃了她,她伤心过度才会犯下这种错误。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钊钊!”见儿子跳出来为自己辩护,周霞十分吃惊。 “妈!你不要哭!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哭!我知道你只是气他对不起你,你不是真的想伤人!” “钊钊……呜呜呜……”儿子的一番话感动得周霞泪如雨下,却又担心惹怒法官,于是出声喝止:“不要说了,钊钊,这是大人的事,你别说了。” 吕钊早就急红了眼,哪里肯听劝阻,只顾着对法官申诉:“法官大人,我妈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胡说八道。我爸……不对!是吕国良,他有了那个女人之后就不要我妈了,我妈好可怜,她是气极了才会伤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吕钊一边为母亲说话,一边激动得想翻过旁听席前的围栏跑到母亲身边,好在聂闻达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阻止了他疯狂的举动。 “这里是法庭!你冷静点!”聂闻达低声在吕钊耳边做出警告,并赶在庭警有所动作之前把他拖出了法庭。 “你放开!放开我!”一路失控地尖叫着,吕钊使出吃奶的劲奋力挣扎,想要摆脱聂闻达,却始终没能如愿。 留意到两人已经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聂闻达抓住吕钊的胳膊,硬是将他拽进了洗手间。 宽大明亮的地方,白色瓷砖让人觉得刺目。聂闻达使出浑身解术才压制住了吕钊的狂躁,怒道:“你在发什么疯!这样跑上去胡闹不但帮不到你母亲,还会连累自己被抓,你有点脑子行不行!” “我不准他们那么对我妈!受审的那个是我妈!你放开我!我要帮她!” “你给我清醒一点!” “不!”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印上吕钊的脸颊,打得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也让他疯狂的举动瞬间停顿下来。 收回手,聂闻达问:“这下冷静了?” 吕钊有些懵了,脑子直发晕。 聂闻达拖着他走到水龙前,将他的头摁在龙头下,拧开水一阵猛冲。冷水一下打湿了吕钊的头发,缓解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浇熄了他的冲动。 “张律师在争取法官的同情,你跑出来瞎搅和只会让事情变糟,你想害你妈多蹲几年吗?” 聂闻达从盥洗台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略嫌粗鲁地为吕钊擦去头上的水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等待结果,其它的事交给律师去处理,不许添乱!” “我没有……”吕钊觉得委屈,鼻子直发酸。 见他眼眶红了,聂闻达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于是收敛怒气好言劝道:“我知道你不想让你妈受委屈,可是事已至此,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你这么激动,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你妈妈为你担心。懂不懂?” 懂!说道理谁会不懂?只是说起来跟做起来完全是两码事。 吕钊无处平息自己的愤怒,全身上下就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他本就是个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所以压抑越久爆发的方式就越激烈,如果不是被聂闻达一巴掌打醒,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见吕钊又开始低头不语,聂闻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控制了力道,但是吕钊白皙的脸颊上,还是被他一巴掌扇出清晰的五指印。 有些心疼地揉了揉,聂闻达说:“我们到走廊上坐坐,等庭审结束吧!” 吕钊没有回答,低着头任聂闻达牵出了洗手间。 把吕钊安置在审理厅门外的座椅上,聂闻达买来冰镇的可乐,轻轻为他敷在脸上。低温缓解了疼痛,也凝结了原本蓄在眼中的泪水。 见吕钊的眼泪滴在自己的手背上,聂闻达假装没有察觉,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庭审结束,法官宣布半小时后进行宣判。文晴想出去透透气,吕国良便陪她离开了法庭。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儿子伤心的样子。 “吕钊!” 虽然身旁还站着自己的情人,吕国良还是忍不住叫了儿子一声。妻子被捕之后他们几乎没再见过,如今弄得如此不愉快,就像曾经的父子亲情被拦腰截断了一样,这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吕钊的忿恨吕国良能够理解。当儿子向他求助时,为了让情人安心,他狠下心来置之不理,现在换来儿子在法庭上对他大加指责,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到底是儿子。养育他十几年,吕国良从来没想过会有被他指着鼻子骂的一天,父亲的权威彻底坍塌,这让他难以接受。 见父亲朝自己走过来,吕钊“刷”地一下离开了椅子。聂闻达担心他会冲动,于是按住他的肩膀。 “没事。”轻轻推开聂闻达的手,吕钊迎向了自己的父亲。 “你外婆在哪里?”吕国良不认为跟儿子直接沟通会有效果,所以想借助岳母的力量。岳母为人和善,在妻子这件事上虽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但也肯定不会让外孙与父亲作对。 “外婆……”吕钊面色灰暗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语气平板地说:“外婆几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吕国良错愕,“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中风住院的时候我给你打过电话,不过都被你挂断了。” 吕国良语塞。他会拒绝儿子是因为情人正处在丧子之痛中,而他也因为仇恨妻子进而迁怒到儿子身上,血脉相连也抵不过现实的利刃,他不是无情,只是无法负载太多感情。 父亲的沉默再次在吕钊心中划下了新的伤口,这个人不是他的父亲,没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冷漠。 回忆起这段时间自己的遭遇,吕钊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离开学校,失去亲人,遇见聂闻达,不幸就像难解的连环,一个套一个,解决一个又来一个。如果当初父亲愿意提供帮助,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如果当初父亲没有出轨,他的家是不是还能和睦如初? 这世上没有如果,吕钊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外婆死的时候,身边连一个送她的人都没有。因为她的女儿被关在监狱,她的外孙在外面打工赚医药费。” 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是吕钊心中永远的伤痛,他看似平静地陈述着,其实胸中早已开始呐喊;一股恨意就像超强的气流,迅速席卷他的身体。 “你守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妈妈?你的妻子,你的儿子,全都抵不过她!妈妈是被你逼到这一步的,因为你太冷血!”指着父亲身后的文晴,吕钊终于吼出了心底的怨恨。 吕国良听到儿子的控诉,先是一愣,随后生气地说:“放肆!我是你爸爸,教训我还轮不到你!” 原本不想插手吕家父子之间的事,但听吕钊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文晴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只听她跟着吼道:“你们是国良的亲人,我的孩子就不是吗?你妈妈被逼到发疯,我的孩子就应该出来陪葬。你同情你母亲,谁来可怜我的孩子?” “你破坏别人的家庭在先,遭到这种报应是活该!” “我活该!好!我就要告到你妈妈蹲一辈子大牢,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活该! “那个又老又丑的疯女人,是个人就不会想要她,活该被男人抛弃……她杀了我儿子,我儿子在天有灵绝对不会放过她,一定会保佑我把她送进监狱……” “你……” 吕钊被女人接下来不堪入耳的话骂得毫无招架之力,泼妇骂街他不会,动手打人他又做不出来,所以只能听凭那女人嘴里像毒蛇吐信一样“呲呲”,溜出来的长串恶毒话语将自己团团困住。 站在吕钊身后的聂闻达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别人对吕钊张牙舞爪,不过他也不想与失去理智的女人纠缠,只是一脸冷酷地对吕钊的父亲说:“管好你的女人,再闹下去难堪的是你们。” 的确,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力全被两人失态的举止给吸引了过来,观望着,一副想看热闹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吕国良也知道吵下去没好处,连忙劝情人收敛怒气,可惜收效甚微。 失去理智的文晴继续咆哮着:“难什么堪?他在法庭里面都敢吵,现在到了外面还怕什么难堪?” “跟个孩子争得面红耳赤,难堪的是你,不是他。”聂闻达扫了一眼文晴,那目光太冷,震得她一时没了声音。 聂闻达又对吕国良说:“你既然不能尽到父亲的责任,就没资格来指责你的儿子,适可而止,对大家都有好处。” 吕国良没见过聂闻达,见他以保护者自居,不由得感到奇怪,更多的则是气愤。“你是谁?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了!” “我?”聂闻达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吕钊。 吕钊没有迟疑,直接说:“他是我朋友,是我现在唯一信赖的人。” 吕钊的回答让聂闻达很满意,可是吕国良却无法表示认同。聂闻达衣着光鲜,摆明跟自己不是同一个阶层,他不知道儿子是怎么跟这种人搭上关系,还对他如此信任,这未免太奇怪了。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朋友?”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聂闻达走到吕钊的前面,挡在他与吕国良之间,然后对吕国良说:“以你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周霞完全可以控告你重婚罪。罪名一旦成立,你绝对讨不到好处。 “她现在不告,是因为她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婴儿,而且,去年吕钊还未满十八岁,你却不再履行抚养吕钊的义务。如果不是因为案子悬在这里,你以为你会过得这么轻松吗? “悲剧已经发生,你们能做的就是去弥补自己的过失,你的妻子知道错了,你又何必不留余地。如果吕钊因为怨恨你,再把你告上法庭,你会怎么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懂,你儿子也肯定会懂,你又何苦在这里钻牛角尖呢?” 聂闻达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隐约中又透着威胁。他想让吕国良明白,今天他对吕钊的母亲“赶尽杀绝”,日后吕钊也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站在聂闻达的背后,吕钊瞪大了双眼。虽然他对父亲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到底是父子,他从没想过要对他怎么样。 文晴和吕国良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聂闻达的弦外之音?只是文晴对吕钊的母亲早就恨之入骨,聂闻达的话对她来说完全是火上浇油。 “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他要告他爸爸就让他告好了!只要他不怕天打五雷轰!”文晴说。 “你觉得真有天打五雷轰这种东西吗?”聂闻达反问。 “儿子告父亲,天理不容。” “父亲抛弃儿子,天理就容了?” 针尖对麦芒,聂闻达寸步不让,不是他没有风度,他只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吕钊。女人也不行。 站在聂闻达的身后,吕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是忧。有人能替自己出头是好事,可那个人如果是聂闻达就不太好了,事后会不会被索取更多的回报? 吕钊开始走神,直到看见母亲的律师走出法庭,他才飞快地跑了过去,张嘴就问:“张律师,怎么样了?” 张律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谨慎地看了聂闻达一眼。 聂闻达扔下吕国良与文晴,拉着律师和吕钊走到另一边。 “情况不太好。法官认为案件情节严重,不能姑息。”张律师说。 “会判几年?”吕钊知道母亲被判无罪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希望量刑能轻一点。 “不好说,这次主审的法官向来量刑很重,估计最少得四年。” “四年这么长?” “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只能看你母亲运气好不好了。”张律师有些抱歉。 吕钊无话可说,瞥见父亲与那女人正与律师谈得欢快,不由得心如刀绞。聂闻达谢过律师,无言地拍了拍吕钊的肩膀。 不久,法官再次开庭,对周霞伤人一案进行了判决,刑期却是出人意料的十年。周霞听到结果后差点昏厥,而原告文晴则是激动地抱住吕国良,喜形于色。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吕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聂闻达把点心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放下点心,聂闻达盘着一条腿坐在他身边,说:“这不是终审,我们可以上诉。” “上诉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少一年是一年。你妈妈现在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你可不能泄气。” “妈妈都不想听我说话,她会需要我的支持吗?” 用指关节重重敲了一下吕钊的头顶,聂闻达有些不悦地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可她自己不愿上诉,你要我怎么办?”吕钊没好气地横了聂闻达一眼。 判决之后,周霞已经明确表示不再上诉,打官司费钱费时,她知道儿子无力负担,所以坚决就此作罢。吕钊急在心里,嘴上却不能说有聂闻达在就不成问题,他与聂闻达的关系是个秘密,绝对不能告诉母亲。 “你妈妈担心花钱,我们就换一个说法,就说张律师是在做法律援助好了。”聂闻达倒不太担心这个,他就怕周霞是万念俱灰才不想继续努力下去。 “换说法妈妈能相信吗?”吕钊不会撒谎,所以总觉得会被拆穿。 “让张律师去说,她肯定会相信。” 想想也有道理,吕钊点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再次把点心送到他嘴边,聂闻达轻声问:“恨你父亲吗?” “恨?”嘴里含着食物,吕钊摇摇头。生气到极点的时候的确会觉得恨,但是对象是自己的父亲,再恨又能怎样?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也许他今天伤害了你,但是没有伤是好不了的,明白吗?”将吕钊搂在怀中,聂闻达温和地说:“无论对错,他都是你父亲,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你不希望我恨他?”吕钊终于听出了重点,忍不住觉得奇怪,“你不是想我去告他吗?” 掐了掐吕钊的鼻子,聂闻达有点哭笑不得,“我那么说只是想给你父亲一点压力,并不是真的要你去告他。” “为什么?”为什么聂闻达要强调这一点? “一个仇视自己父亲的人,永远不会快乐,而我希望你快乐。”聂闻达的理由很简单,他希望吕钊能多些笑容,一个纠缠于过去阴暗记忆的人,是不会有笑容的。 主动贴上聂闻达的脸颊,吕钊呓语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一直都在关心你。” “谢谢。” 很轻的两个字,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额头倚着聂闻达的颧骨,吕钊闭上了眼睛。 “你都叫我叔叔了,关心你是应该的。” 顺势吻过吕钊的眼睑、鼻梁、唇……聂闻达的脸上浮现自嘲式的微笑。 吕钊在纪饶母亲面前叫的那声“叔叔”,可是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嘴上不说,可足足十岁的年龄差距,聂闻达多少是有些介意。吕钊现在正是一根“嫩草”,如果要啃他,“老牛”这个称谓看上去是怎么都避不了。 不爽,非常不爽!这么想着,他狠狠地在吕钊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虽然被咬得很疼,但是吕钊不敢吭声,他并不知道聂闻达有多大年纪,但是被叫成叔叔显然有点过分,所以这一点上他觉得理亏。不过,聂闻达的手越来越不规矩,很快就伸到他的裤子里,再不出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今天在法院不是已经改过来了吗?已经没有叫你叔叔了……”面红耳赤地捉住聂闻达放肆的手掌,吕钊蜷着双腿,恨不得把身体缩成一团,以躲避那些不怀好意的“攻击”。 聂闻达哪肯罢手,干脆整个趴到吕钊的身上,在他耳边低语:“你以为改成‘朋友’就行了?你明知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天下哪有我们这种关系的朋友?” 用力挣脱吕钊的控制,两下将他的裤子扯到大腿根部…… 第十三章 吕钊提着一口气,看母亲在同意书上签了字之后才将它吐出来。如聂闻达所料,有张律师出马,骗过母亲并不是件难事。 “好,我明天准备好资料,马上申请上诉。”张律师收起卷宗,对周霞露出鼓励的微笑。 周霞不由得红了眼眶,诚恳地说:“谢谢您了,张律师。” “没什么,尽力而已。” 周霞摇头,感激万分地说:“如果不是您愿意减免律师费,我真的打算放弃了。我母亲已经去世,钊钊还是个孩子,我们家根本就负担不起这些。无论上诉的结果如何,您都是我的大恩人……真是太谢谢……谢谢您……” 说着说着周霞忍不住捂住脸,泣不成声。 吕钊与律师互望了一眼,然后握住母亲的手,为她擦去那些苦涩的眼泪。 “妈,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反握住儿子的双手,周霞坚定地点点头。只是,她的双眼被泪水染得极为迷茫,迷茫得好像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走出监狱,吕钊只觉得全身虚脱,坐着张律师的车上,一路沉默。 夏天迟迟未到,春雨连绵不绝,天空久悬不散的低矮云层总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别担心,之前法官的量刑明显过重,事情不见得没有转机。”见吕钊闷闷不乐,张律师出言安慰。 “我不是……”看着砸在车窗上只能无奈滑落的雨珠,吕钊轻声说:“谢谢你,替我说这个谎。” 张律师的律师费其实是聂闻达出的,为了让母亲安心,聂闻达请他隐瞒这一点。 “没关系,我和闻达认识很多年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律师一眼,吕钊突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推到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知道聂闻达是用什么理由要求张律师的帮助,也不清楚张律师是否知道他与聂闻达的种种,也许张律师对他和聂闻达的秘密根本一无所知,可是,只要是有秘密的人,都会患上疑神疑鬼的毛病。 “停车!”吕钊大叫。 张律师一头雾水,“还没到……” “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顾不得大雨滂沱,吕钊逃似地离开张律师的车。他受不了,一刻也不想给人看穿自己的机会。 雨很凉,落在身上时,寒气能透过衣衫一直浸到骨头里。 街头的人们,不是撑伞从容前行,就是抱头鼠窜、四下躲避。只有吕钊一人与众不同,他既不躲也不避,像找不到方向的孩子,却又不见焦急,只是眼神涣散,一脸木然。 这情景与数月前那天别无二致,他没有去处,世界再大、人再多,他还是没有去处。 真的是无处可去啊!吕钊停下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耳边只剩沥沥的雨声。 良久,久得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干爽,吕钊垂下双手,低着头,转身向聂闻达的住处走去。 拿起电话,聂闻达看着窗外,眉头微皱。电话通了,他屏住气息,沉声问:“你在哪里?”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微小的声音:“门口。” 短短两个字,让聂闻达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下一秒,他飞快冲到门口。打开门,就见吕钊举着电话站在那里,浑身淋得像只落汤鸡。 什么也没说,聂闻达抓着他的手臂,将他领进屋,直接拖到浴室。 帮吕钊除去身上湿透的衣服,聂闻达问:“雨很大?” “嗯。”下意识拿浴巾挡住身体,吕钊用力点了点头。 聂闻达的手还是很暖,触到他冰冷的身体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雨这么大就不要在外面晃了,下次记得早点回家。” “嗯。” “洗个澡吧,别冻着。”将吕钊额前的湿发捋到他的耳后,聂闻达盯住他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自然地在他的唇边吻了吻。 明明只是一个轻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吻,吕钊的脸还是止不住地红成一片。直到聂闻达出了浴室,他才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就像那里被烫出一个水泡。 走出来的聂闻达径直来到厨房,开始动手做些简单的食物,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忙碌中甚至露出一丝浅笑。 两小时前他打电话给张律师,知道吕钊早就离开了监狱,却不见他及时返家。 让一个单纯的孩子去欺骗自己的母亲,即使是出自善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居这么久,聂闻达太清楚吕钊的敏感与脆弱,所以有些担心。担心他再钻牛角尖,认为接受帮助是件可耻的事情。 他们的感情并不牢固,聂闻达不想有任何波折,知道要给他时间和空间去消化这一切,所以他耐着性子等了两小时。 吕钊回来了,好在是回来了。他终于将这里视为自己的避风港,唯一的归处。聂闻达忍不住得意,连洗手做羹汤也甘之如饴。 当然,自从被吕钊撞见他丢弃早餐之后,他就不得不挑起“煮夫”的职责。不想再惹吕钊难过,又不愿吃那些低水平食品,也只有自己动手这一条。 水很热,热得几乎要融化吕钊的身体。他昂着头,尽情地领略这炙热的洗礼,好让全身的皮肤都发红发烫,遮去脸上那抹不该有的羞涩。 只是温暖。聂闻达的吻,聂闻达的关心,就如这热水一般,只是温暖而已,寒冬中独行的人,都会忍不住贪恋这温暖。 如此而已!吕钊这样说服自己,强行忽略心头那点不该有的悸动。 洗到指尖的皮肤都皱了,吕钊终于从水里爬出来,用浴巾擦完身体,才发现没有拿更换的衣服。于是他将浴巾围在腰上,走出了浴室。 到客厅后,吕钊看见聂闻达端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而沙发的另一头,赫然多了两位不速之客。听到声音,那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两张颇有威严的脸孔,其中一张有着与聂闻达极为相似的轮廓和眉眼。 见到身上只围了条浴巾的吕钊,那人立刻站了起来,凶恶地质问道:“他是谁?” 吕钊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喉咙里一股气顶上了,害他打了个响嗝。 “他是我朋友的弟弟,淋了雨,过来避一避。”聂闻达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然后转头对吕钊说:“你上楼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接收到聂闻达的眼色,吕钊僵硬地点点头,一步一颤地往楼上走。咄咄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他不敢回头,双手不知所措,只好死死抓住腰上的浴巾。他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才迈了两节台阶,就滑了一跤。 啊——吕钊下意识的尖叫还没出口,滑倒的势头却停了下来。 “小心点。”聂闻达托住吕钊的腋下,将他拉了起来。 再次点点头,吕钊却怎么也挪不开双腿,他感觉两条腿都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手中的身体不断向下沉,聂闻达疑惑道:“怎么了?” 吕钊摇头不语,突然连续打起嗝来。 知道他是紧张,聂闻达不由得弯起嘴角,说:“我送你上去。” 不顾客厅里的人,聂闻达将吕钊拦腰抱起,神色自若地将他抱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吕钊偷偷瞧了一眼聂闻达的身后,厅中人投来的凌厉眼神,让他的嗝声更是停不下来。 将他放在床上,聂闻达握着他的手说:“下面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罗跃奇的爸爸。” “我看出来了……呃!”就是因为一眼就认出那是聂闻达的父亲,吕钊才会这么紧张。 “他们是想让我去劝罗跃奇,没有其它的。别担心。” 能不担心吗?这种暧昧的出场!吕钊可没忘记聂闻达有关他父亲的评论。 注意到吕钊眼中的焦虑,聂闻达竟然笑了。 拍了拍吕钊的脸颊,他说:“快穿衣服吧!一切有我。” 聂闻达说完,便要转身下楼。双腿还是不太灵活,可吕钊仍是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聂闻达回头,吕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见状,聂闻达自然地将他揽入怀中。 伏在他的胸前,吕钊听到他的心跳沉稳而且有力,没有言语,却感觉力量慢慢流回自己的身体。 吕钊抬起头,看见聂闻达鼓励的笑容,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我没事了。”吕钊低着头说。 抬起他的下巴,聂闻达重重地给了他一个吻。看他的脸毫无意外又变得通红,聂闻达的笑容更大了。 反射性地捂住被吻的地方,吕钊埋怨地瞪了聂闻达一眼。这个人总是用这种方法安慰人,有机会就不忘占便宜。 见吕钊又恢复常态,聂闻达终于放心了。他回到客厅,看见父亲聂守仁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父子俩的视线在空中对峙片刻,聂守仁率先开口:“我跟你罗叔叔先回去,跃奇的事你加紧办了。还有,送完楼上那个小孩就回家一趟,我等你。” 聂守仁沉住气,不愿在老友面前质问儿子。开始说起罗跃奇的事,聂闻达坚称并不知情。可他与罗跃奇向来是孟不离焦,罗跃奇喜欢男人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怕只怕儿子不止是帮忙隐瞒这么简单,说不定他与罗跃奇根本就是一路人! 从吕钊站到客厅的第一秒起,聂闻达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什么朋友的弟弟,怎么听都是鬼话一句,一想到这个可能,聂守仁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可他现在却不能出声,顾及脸面,他说什么都要等。 大致能猜到父亲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以父亲死要面子的个性,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刨根问底。聂闻达屏住呼吸,回答道:“好。我送你们下楼。”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股糊味,刺鼻难闻。 “什么东西糊了?”聂守仁问。 “啊!”聂闻达拍了拍脑门,说:“我在煮汤!” 煮汤?聂守仁就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脸惊奇地看着儿子。养了他十几年,聂守仁从来没见过他煮汤。 到厨房关上火,没有理会父亲眼中的疑问,聂闻达从容地送二老出了门。返回时,吕钊已经穿好衣服,并把聂闻达准备的晚餐摆到了桌上。 “吃完再走吗?”虽然吕钊在二楼,但还是把聂守仁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 聂闻达坐到餐桌前,神态自若地开始用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晚餐平静地进行着,幸亏他们平时话就不多,那沉默才没有显得特别突兀。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两小时后,聂家,书房。 聂闻达从来都不喜欢这间房间,这里是父亲的领地,无刻不在显示它的权威以及专制。 “那个男孩是谁?”这是聂守仁见到儿子后的第一句话。 “他叫吕钊。” “他跟你什么关系?” “不会让你高兴的关系。”聂闻达没有回避父亲的问题,他觉得今天是个好时机,有些话他很早就想说,现在正是时候。 儿子的坦然让聂守仁突然不想继续问下去,他有强烈的预感,接下来的谈话绝对不是他愿意听到的。不过,身为人父,他必须问:“什么意思?” 聂闻达深吸一口气,说:“我和跃奇一样。” “跃奇!”聂守仁重复了这个名字,胸口一阵紧抽。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你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冒险。” “不想冒险?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的体谅了?” “希望得到体谅的人是我。”聂闻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也许你不能接受,但我天生如此。” “天生?我聂守仁的儿子,天生喜欢男人?”聂守仁暴躁起来。 “这是两码事,我又没说是遗传。” “你!你是不是被跃奇……” “他没有影响我,我们不存在互相影响的问题。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我自己的判断。” “你这叫什么判断!身为男人不喜欢女人,这是变态你知不知道!” “爸……” “不要叫我爸!”聂守仁气得不轻,恨不得自己是在经历一场幻觉。 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聂闻达不想强求父亲的理解,于是放弃了争辩。“不叫就不叫,反正我喜欢男人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而且,我已经找到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 说到这儿,聂闻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就像你和妈妈。如果你能祝福最好,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你还敢提你妈妈?疯子,你这个疯子!和个男人共度一生,亏你想得出来!不要玷污你的母亲。她要是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儿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自己死得早!” “你错了,妈妈一早就知道,从我开始交第一个男朋友,她就知道。她很高兴我有勇气忠于自己的心。” 提到母亲,聂闻达倍觉温暖,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隐瞒,母亲的宽宏大量是他最大的心灵支柱,助他度过最为迷惘的阶段。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居然连手欺骗自己。聂守仁觉得就像有人拿着铁锤重重地敲碎他的脊梁,他站立不稳,全身瞬间失去了知觉。 “爸!” 父亲突然倒地,聂闻达措手不及,立刻冲了上去……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第二天,清晨。 罗跃奇狂奔到医院的时候,看见聂闻达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你爸怎么样了?”他问他。 “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聂闻达用双手托住下巴,手肘撑着膝盖,脸上是彻夜未眠的疲倦。 “怎么搞的?不是说已经恢复了吗?” “受了点刺激。”聂闻达闭上眼睛,忏悔道:“是我的错。” 从没见过他这么沮丧,罗跃奇不禁疑惑。“怎么了?” “我跟他说了……我们一样。” “你说了?”难怪!罗跃奇对天翻了白眼。 “帮我照看一下,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过来。”不想多说,聂闻达把父亲托付给好友,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聂闻达彻夜未归,吕钊一晚上都心神不宁,无法成眠,早晨听到楼下往来开门的声音,他就立刻冲了下去。看到聂闻达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胡茬,衣服也皱了,没了往日的讲究,他有些惊诧。 “我爸住院了,我要过去照顾他,这几天不回来了。”聂闻达说。 吕钊看着他,没有说话。 洗了个脸,换身衣服,拿了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聂闻达就准备回医院。这时,吕钊终于鼓起勇气挡住他,问:“你爸爸住院跟我有关吗?” “没有。”聂闻达回答得斩钉截铁,就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乖!”掐了掐吕钊的脸蛋,他扯出一个笑容,然后便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冷风袭得吕钊打了个寒战。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聂守仁的病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不过他示意医生去误导儿子。儿子始终是儿子,聂闻达再叛逆,也不可能对父亲的安危置之不顾,这点自信聂守仁还是有的,而他现在可以利用的也只有这一点。 罗跃奇目睹了聂守仁的举动,万分错愕。 “所有的父亲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都会选择不择手段。”聂守仁没有回避罗跃奇,他故意用了“拯救”这样严重的字眼,想看看罗跃奇的反应。 “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到时……”罗跃奇不知说什么好,却又不得不说。 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聂守仁知道自己能够说服他,他相信罗跃奇不会去拆穿一个可怜的父亲。 “如果你愿意替我保守秘密,就不会有那么一天。”聂守仁说。 “聂伯伯……” 罗跃奇果然迟疑了,他无法拒绝。 “我对你的事并没有特别的看法,在你父亲面前我也是倾向于你这一边的。但是,跃奇,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包容无法用在闻达身上,因为他是我儿子,你明白吗?” 所谓的包容都是有限度的,罗跃奇当然明白,换作今天是聂闻达的性向被揭穿,罗跃奇的父亲可能也会如聂守仁一样,对别人的儿子心怀怜悯。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又另当别论了。 “闻达昨天跟我说,他找到了能与他共度一生的男人。你们还这么年轻,‘共度一生’四个字包含了多少内容,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不能接受闻达的草率。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冷静来做出判断。” 聂守仁先是无奈,而后又变得愤怒,“那个叫吕什么的孩子,他才多大?毛还没长齐就要跟个男人天长地久,简直是胡闹!” 罗跃奇本想说:吕钊已经成年了,可他没敢说出口。十八岁,就算从法律意义上说是成年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对于聂闻达那头,罗跃奇倒是敢打包票,就算他今天没遇上吕钊,也不可能回头喜欢女人。 聂闻达选择向父亲坦白,就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心意,如他之前所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非他不可”的人。 关于这一点,罗跃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聂守仁。 见罗跃奇不说话,聂守仁以为他已经被触动了,于是再接再厉,“我让医生去骗闻达,是想创造个机会,只要他还顾虑我这个老父亲,就会耐心听我的开导。人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不可能随心所欲,他必须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您是为了他好。”罗跃奇先是低头附和,而后又说:“可是闻达未必会听劝。吕钊会和他走到一起,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因为受了他的胁迫。对这个男生,闻达投入了太多的感情,相信我,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回头的。” 思前想后,罗跃奇觉得有必要向聂守仁说明这一点,以免老人家因为期待过高,受到更大打击。 “胁迫?”聂守仁皱起眉头。 “也不能算是胁迫,就是耍了点心眼……这都是次要的。反正,闻达对那个孩子可是用了心的。他的性格您也清楚,认定的东西根本不会改变。” “这个你不用操心,怎么劝我自有分寸。”轻描淡写地驳回罗跃奇的劝说,聂守仁暗自沉思起来。 这时,聂闻达推门而入。 聂守仁不理他,只是瞥了一眼罗跃奇,然后闭上眼睛。只当父亲还在生气,聂闻达对罗跃奇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 医生也许是得了护士的通知,也紧跟着聂闻达到了病房。只见他小心地示意,要与聂闻达出去谈谈聂守仁的病情,罗跃奇跟在他的身后,想看医生怎么表演。 “我拿到详细的体检报告,发现你爸爸有脑血栓的迹象。”医生很年轻,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说谎的时候不停搓着手掌。 “脑血栓?严重吗?”聂闻达紧张地问。 “啊……不……那个……不是太严重,但不能受刺激,像昨天那种受刺激突然昏倒的状况不能再发生了。很危险!” 罗跃奇有点想笑,医生一字不漏地背下聂守仁交代的话,可是生硬得就像在背字典。不过,焦急的聂闻达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知道了。那要住院吗?打算怎么治疗?”聂闻达问。 “住院?不用!明天就能回去。治疗的话……先、先用药物控制就行。不过不能受刺激,要静养、静养!” 聂闻达道过谢,便回到了病房。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一脸凝重。 拍拍聂闻达的肩膀,罗跃奇小声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将手插在裤兜里,聂闻达挺了挺腰杆,深吸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两天后,聂守仁出院了,聂闻达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一刻也不敢怠慢。可是,从到医院开始,聂守仁没有开口跟儿子说过一句话,他只是面无表情,把儿子当成透明人。 以前父子俩有矛盾的时候,也试过这般冷战,但这次聂闻达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说不出原因,就像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碾碎他。 “这是今天的药。”吃过饭后,聂闻达照例将药片送到父亲床前。 聂守仁瞥了一下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药丸,没有动作。 不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聂闻达小心翼翼地说:“虽然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需要按时服药控制病情,不然会有麻烦。” “治好了又怎么样?下次你再带个男人回家,我还不是一样被你气到死!” 被堵到无话可说,聂闻达站在原地,有种进退不得的尴尬。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个?” “那说什么?说你妈妈其实是站在你那边的?这样正好,我早点断气就可以早点下去问她,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要瞒着我!”聂守仁的神色还算平静,可是呼吸已经明显短促起来。 “是我求她这么做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是今天这种反应,我希望妈妈帮我保守秘密,直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你。”聂闻达一直觉得很遗憾,没能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向父亲坦白,弄得今天父亲要受双重打击。 “永远都不可能有适当的时机!”捂住胸口,聂守仁开始大喘气。 “爸!”聂闻达一惊,连忙冲上前去,抚着父亲的后背,为他顺气。“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你走!我不是你爸爸,你根本没把我当爸爸!去看你的小男朋友,别管我这个老家伙了。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拿你妈妈来当挡箭牌,你分明是存心气我下去见她!”推开儿子的双手,聂守仁越来越激动,脸色涨红。 用力扶住父亲的双肩,聂闻达努力克制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吼了起来:“我是你儿子,你没好起来我就不会走。如果你要下去见妈妈,我就陪你一起去。行不行?” 爆发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聂守仁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要让儿子留在家中,这是第一步,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闭上眼不再去看儿子棱角分明的脸孔,以免让精明的他看出蛛丝马迹。 聂闻达松了一口气,放开父亲,重新拿起药片,说:“把药吃了,一会儿我就去把公寓的东西搬回家。” 知道父亲的潜台词就是要让他回家,让他生活在他的视线之内,聂闻达不得不妥协。这个是他的父亲,他还不想当个气死父亲的不孝子。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吕钊想起要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胡乱炒了一盘饭当晚餐。正吃着,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的聂闻达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晚才吃东西。”舀了一勺饭放进嘴里,聂闻达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吕钊看在眼里,无声地拿回勺子,继续埋头苦吃。 “生气了?”聂闻达笑。 吕钊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食物。聂闻达把他做的早餐扔进垃圾桶的事他还没忘,厨艺不精又不是他故意的,自己做自己吃不行啊? “别吃了,我给你做点别的。”笑着揉了揉吕钊的头发,聂闻达转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时却发现,里面除了鸡蛋什么都没有。 是他让吕钊辞了工作,是他说要照顾吕钊,可是他一走数天,却没有给吕钊留下半毛钱,如果聂闻达今天不回来,只怕等这冰箱里的鸡蛋吃完了,吕钊就只有挨饿的分。 说不出的内疚与心疼让聂闻达在原地愣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走出厨房时,吕钊已经将炒饭吃完,正在洗碗槽洗碗。 把脸贴着他的头发,聂闻达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了应该留些钱给你。” “你爸爸没事吧?”吕钊低头避过聂闻达亲密的动作,岔开了话题。他不想说钱,那会让他觉得卑微。 “他已经出院了,在家休养。”尴尬地盯着吕钊的后脑杓,聂闻达接着说:“我可能还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吕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把碗放好,他走回客厅,继续坐在茶几前学习。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聂闻达有时候在家办公会占去书桌,所以他每次学习都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把茶几当书桌。茶几前放着一块很大的羊毛地毯,坐上去也挺舒适。 与吕钊并肩坐到地毯上,聂闻达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摆上茶几。 “这些你先用着,不够了就打电话给我。” 吕钊把视线锁在课本上,继续沉默。聂闻达的举动好似在强调他的从属地位,他必须依附眼前的人才能生存,就像一条吸血的水蛭,令人生厌。 “这几天我不在,晚上睡得好吗?”假装没有看到吕钊的僵硬,聂闻达自顾自地说起来。他想将“给钱”这件事弱化下去,让吕钊尽量自然地接受。 吕钊当然也想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只是他做不到。聂闻达的钱比夏日午后的阳光更刺眼,他实在无法忽略,他明明需要它们,却又不愿接受,如此矛盾着,进而变成一种折磨。 “看你心不在焉的,一定是睡得不好吧?”聂闻达故意伏到吕钊的耳边低声说话,让自己的呼吸冲入他的耳朵里,转移他的注意力。 耳朵有些痒,吕钊偏了偏头,想躲开。聂闻达没给他机会,而是调整了姿势,将他抱入怀中。 “功课学得怎么样?晚上睡不好,白天有精神吗?”聂闻达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却并不在意答案如何,双手滑到吕钊的腰上,他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想挣脱却找不到机会,吕钊只好回了句:“我没事。” “没事?你没事,我有事。”聂闻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说一边埋首在他的颈间,低喃道:“这么久没见你,我都快想疯了。” 脖子被咬得又痛又痒,吕钊忍耐着,努力抑制推开聂闻达的念头。 没有遭遇抵抗,聂闻达便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疯狂。 衣衫被扯开了,皮肤从白色揉搓成红色,头发也乱了…… 吕钊不断地调整呼吸,喘息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大,直至传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功课……”不想妥协,他双手抓住课本。 聂闻达可不管这些,单手将课本抽出,随手一扔,说:“明天再说。” 吕钊还想再找借口,却被封住了双唇。舌间激烈地互搏,是某项运动的前奏。聂闻达近在咫尺的脸渐渐陶醉在即将到来的激情之中,可吕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茶几上那迭钞票,不由得失神,忘了配合。 “看着我!”猛地将他推倒在地毯上,聂闻达突然面色严肃地说:“我们在一起跟钱没关系。我喜欢你,记得吗?” 吕钊想反驳,可惜被人压在身下,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其实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就像思考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毫无意义。 忽觉下身一凉,吕钊认命地闭上眼。 光洁无瑕的身体,少年纤细的影子由在,聂闻达沿着那一路平坦,细细品味。当他的鼻尖触到吕钊肚脐之下时,吕钊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一脸错愕地瞪着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人。 聂闻达想干什么? 吕钊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但他不能确定。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他的全部,这句话吕钊听过,可是他不知道所谓“全部”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啊!” 来不及闭嘴,尖叫已经冲出了喉咙,吕钊无法形容此时遭遇的快感抑或是惊吓,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迅速超过身体承载的极限。他拼命向后仰头,以求吸入更多的空气用于弥补肺部的缺失。 聂闻达就像鞠躬尽瘁的奴仆,埋首于吕钊的胯间,以唇舌之力讨好,虽然技巧一般,却胜在专心致志。 他从来没试过如此取悦别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仅仅是一种针对吕钊的本能。占有他,享用他,爱他……聂闻达的脑中充斥着这个念头,一刻不得清醒。 “不!”口腔温暖的包围让吕钊很快濒临失控,“不要了……放开……”抓住聂闻达的头发,他害怕得只想摆脱这一切。 聂闻达没有闲暇说话,只是含着吕钊那处,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受不了这种诱惑似的冲击,吕钊终于全面爆发。虽然聂闻达及时闪避,可白浊的体液还是飞溅在他的眼角、颊边。 “这么快?”聂闻达暧昧地笑着,用手背擦了擦脸。因为找不准位置,那刺目的白色仍在原处,情色得让人面红气短。 铺天盖地的羞耻感让吕钊恨不得刨个洞钻到地下去,可聂闻达不同意。他不但压住他的身体,还用单手掐住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 “你喜欢我这么做,对吗?”聂闻达问。 能说不喜欢吗?事实胜于雄辩,缴械投降的是他,他还有什么立场反驳?吕钊想哭,却觉得那样太窝囊。于是强忍着,把嘴唇都咬成白色。 “好了好了。”用手指掰开吕钊的嘴,聂闻达笑着揶揄道:“看你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弄得我好像在欺负你。刚才明明就很爽!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羞的?呵呵……” “你就是在欺负我!”明明知道他经验浅还故意戏弄他,太过分了。 “生气了?”聂闻达挑挑眉,笑容越扩越大。 吕钊不想争辩,干脆闭上嘴。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点,明明生气也不肯表露出来,只会自己憋着。” “我……” “嘘,”指尖压住吕钊的嘴唇,聂闻达强势地制住他的言语,“算了,就这样吧!这才是你。吕钊……” 绵得让人骨软的低沉声音,渐渐形成漩涡,将吕钊卷了进去。 “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你啊!”聂闻达感叹。 “你……”敌不过聂闻达的强盗逻辑,吕钊词穷。 感觉聂闻达脸上的东西蹭到了自己身上,腥膻的气味成了催情的助力…… 窗外又下起雨来,没有光,宽大的落地窗成了最好的镜面,不遗余力地呈现出两具交合的身体。 吕钊坐在聂闻达的腰上,双力搂住他的肩膀,脑中只剩身体起伏时力量交替的感应。欲望升腾,悄悄渲染氤氲的魔力。 情事过后,吕钊累得昏昏欲睡,聂闻达为他清理完身体,便将他安置在二楼的卧室。 宽大舒适的睡床,躺下三个吕钊都绰绰有余,不过平时总有聂闻达陪伴,吕钊从不觉得它很大。可这次聂闻达并没有如往日一样与他并肩躺下,这床的超大尺寸便很快突显出来。 抓住聂闻达的手背,吕钊强撑开沉重的眼皮,问:“你去哪儿?”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顺手理了理吕钊额前的头发,聂闻达耐心地答道:“我还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住多久?吕钊想问,可是没能说出口。过问聂闻达的行踪,似乎不是他的本分。 “你想我留下来?”见吕钊欲言又止,聂闻达忍不住猜测。 觉得聂闻达不会为了自己改变主意,吕钊低声说了句:“随你。”然后用被子蒙住头,自顾自地睡去。 不想开口留他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承认自己想他留下来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吕钊不想丢脸。 不承认就等于默认,这是聂闻达的逻辑,所以吕钊的反应让他心情大好,本来恩爱过后就应该腻在一起,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聂闻达掀来被子,大摇大摆地躺了进去。 “怎么不走了?”吕钊感到奇怪。 “陪你。”侧身将他往怀中一揽,聂闻达关了灯,在黑暗中轻声说:“睡吧。” 聂闻达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吕钊伏在他的胸前,耳朵便毫无阻隔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心脏就在几公分远的地方,一声接着一声,强有力地跳动着,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吕钊全身放松,意识很快便开始模糊。 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人的背脊,听到他慢慢变浅的呼吸,聂闻达露出满意的笑容。虽然吕钊从没正面承认,但他的情感天平开始向聂闻达倾斜已是不争的事实,过程是缓慢了些,不过情势还算喜人。 聂闻达笑着,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于是微微调动手臂,想让自己更舒服,却引来吕钊反射性地拥紧。 这是一种本能的依赖,因为信任眼前的人,才会安心在他的身边睡去。 聂闻达不禁为自己留下来的决定高兴不已。 大雨仍在继续,而且越下越大。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就像要故意扰人清梦一般,凌晨四点左右竟然开始电闪雷鸣。吕钊被雷声惊醒,伸手过去,发现聂闻达不在枕边,不由得心底一沉。 赤脚走到楼下,找遍浴室、厨房、书房……没有踪影,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就像他从没回来过一样。要不是茶几上那迭钞票,要不是身体仍然在疼痛,吕钊几乎要以为昨晚的见面只是一场幻觉。 他回家了吗? 抱膝坐在地上,吕钊觉得心头有些涩。 对着客厅那张白色地毯出神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将地毯抱到浴室里,然后倒上清洁剂狠命刷洗,就像要刷掉昨晚激情的记忆一般。 此刻,不告而别的聂闻达并没有回家,而是守在了医院。 聂守仁昨晚再度晕倒,佣人将他送医后给聂闻达打了电话,来不及通知吕钊,聂闻达慌张地赶到医院。 接受完治疗的聂守仁带上了吸氧设备,躺在病床上,形容憔悴。小心翼翼走近他身边,聂闻达皱紧了眉头。是他的错,他不该贪图一时的痛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等待自己的父亲。 佣人告诉聂闻达,聂守仁一直坐在客厅等他回家,直到突然晕倒。 他早该想到,向来强硬的父亲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他可以用拒绝服药来逼儿子返家,又怎么会放任儿子继续自由? 聂闻达本想敷衍一下,等父亲的身体好些再做打算,没想到刚开始就忽略了表面功夫。父亲在家一直等不到人,一定是气得不轻才会昏倒。 聂闻达后悔极了,他的失误不但连累父亲病发,还打碎了父子之间的信任。只怕,他再说什么父亲也不会信了。 虽然闭着眼睛,聂守仁还是感觉到了儿子懊悔的情绪。虽然在家中等了大半夜也不见儿子回家,但儿子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并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歉疚,证明他这个父亲在他心目中还是极有分量的。 这是个好现象,他还有机会把儿子引回正途,即使不得不使用极端的方法。 对了,回头还得换一个主治医生,现在的这个年轻医生实在太嫩了,说个谎都结结巴巴的,真没用! 这么想着,聂守仁慢慢睡了过去。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忙了一夜,不光是洗了地毯,床单、被套、枕头、衣服……所有沾上聂闻达气味的东西吕钊几乎都洗了一遍。 只是一直洗到四肢发软他才发现,这间房子里聂闻达的味道无处不在,任他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完,就连他自己的身上也遗留着那味道。 挫败之余,吕钊终于停止了无谓的劳动。刚想重新躺到床上去休息一下,就看见许久不见的罗跃奇开门进来。 罗跃奇一直都有钥匙,吕钊虽然知道,可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大摇大摆走进来还是觉得突兀。 确切地说,是混合着尴尬的惊讶。 “罗先生……” “你起来啦!”罗跃奇看到吕钊也愣了愣,随后露出惯有的微笑。 “啊……”吕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洗东西的时候弄湿了身上的睡衣,这时才显出凉意。 “闻达的父亲昨晚又住院了,他让我来帮他拿些东西,顺便跟你说一声。”罗跃奇说。 “又住院了?” “因为闻达昨晚没有照约定的时间回家,所以气得病发了。” 吕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却突然红了起来。 “闻达已经跟他爸爸摊牌,说自己是个同性恋。”罗跃奇本想婉转地说明,不过没忍住,“聂伯伯很生气,他不想你们在一起。” “他爸爸之前来过这里。”回想起那天见到聂守仁的情景,吕钊重重打了个寒噤。 “他的身体……要不要紧?”虽然聂闻达说他父亲住院跟自己没有关系,可吕钊还是忍不住联想。 “第一次住院有夸大病情的成分,第二次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聂伯伯的身体一直不好,说不定真的被气到不行了。” 不明白罗跃奇话里的意思,吕钊睁大眼睛看着他。 罗跃奇收起笑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以为他身体不好就看轻他。聂伯伯可不好对付,为了阻止闻达和你在一起,他必定会卯足力气。你要小心了。” 平缓的语气,令人生畏的事实,吕钊好像怕了,却又不太害怕。大约是聂闻达之前说过一定会保护他吧?不然他也做不到如此镇定。 见吕钊一直不开口,罗跃奇以为他被吓傻了,于是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管怎么说,闻达应该会护着你的。只是……”故意停顿下来观察了吕钊一会儿,罗跃奇问:“你有决心跟聂闻达走到底吗?” “什么……” “他在努力的时候,你也会坚定不移吧?”罗跃奇又问。 “什么坚定不移?” 看到吕钊梦游一样的表情,罗跃奇对天翻了个白眼,单刀直入地说:“你爱聂闻达吗?” “怎么可能!”这次吕钊的回答倒是很干脆,完全没有迟疑,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罗跃奇看着他,时间久得几乎让人窒息,然后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撒谎。” “我没有!”被人下了这样的结论,吕钊感到莫名其妙,“我不爱他。” “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我没办法……”妈妈今后的律师费,之前欠下的债务,每一样都是吕钊留在这里的理由,唯独不是因为爱上聂闻达。 “我给你钱,你离开他。”罗跃奇又说。 “我不用你施舍!” “那你为什么接受聂闻达的施舍?为什么他能帮你,我就不能?” “因为……因为……”吕钊哑口无言,感觉自己陷入一种焦躁的混乱中。 罗跃奇咄咄逼人,其实是在试探;他想知道吕钊对聂闻达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难道真的只把他当成一根救命的浮木? 罗跃奇不喜欢这个假设。他曾经同情吕钊,因为聂闻达的不择手段,让这个孩子背离了正常的轨迹。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聂闻达也许会失去一切,但他却一副浑然无知的样子,罗跃奇看了觉得气愤。 不过,当吕钊飞快地表明自己根本不爱聂闻达的时候,罗跃奇又察觉到了一点希望。过于迅速的回答就像是一种掩饰,一种逃避。 “聂闻达”三个字造成的困扰已经写进了吕钊的脸上,罗跃奇确信自己看到的是迷惘与不舍,那是陷在爱情里的人才会拥有的东西。 “聂闻达不过是条伪装成浮木的鳄鱼,他为了得到你耍了多少手段,别跟我说你一点也不知情。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你还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真的只是不得已吗?” 浮木?鳄鱼?吕钊分不清。 “聂闻达已经认定了你,正在为了和你在一起而积极争取父亲的认同,如果你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搞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会连累他白白受伤。他虽然算不上好人,可最近对你应该还不错吧?你忍心伤害他吗?” 罗跃奇不想废话,可就是停不了嘴,心情复杂。 在一起?多久?吕钊愣愣地看着罗跃奇,脑子里全是无解的问题。就像他听见聂闻达说喜欢他的时候,从来不敢问“有多喜欢”,或者“会喜欢多久”之类的话。 他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求什么?聂闻达之于他有何意义,代表着怎样的将来,他全不知道。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吕钊不想伤害他,一点儿也不想。 “现在聂伯伯已经开始装病牵制闻达了,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你好好想想吧!如果要和闻达在一起就一定要坚持住,如果不想就趁早让他死心,省得他跟自己的父亲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落得像我这样一无所有。” 说到这儿,罗跃奇突然觉得有点羡慕聂闻达,至少他还有一个为之努力的原因,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乍听“装病”这件事,吕钊吃惊得张大嘴巴。对自己的儿子用这种手段未免太卑鄙了……真不愧是聂闻达的父亲! 对吕钊这种说两句就走神的样子实在不太习惯,罗跃奇加重语气说:“我的话也许多余了,但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知道罗跃奇是在关心聂闻达,吕钊低下头,点了点,表示接受。 “好了,你整理一些他日常用的东西吧,我给他带过去。还有,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回不来,他让我告诉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给他打电话。” “嗯。”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在茶几上的钞票,吕钊表情僵硬地上了楼。 第十五章 罗跃奇拿着吕钊为聂闻达整理的东西来到医院。 聂守仁刚醒,精神还不错,而守了一夜的聂闻达,看起来微微有些疲惫。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聂守仁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罗跃奇,带着那么一点警惕的意味。 罗跃奇没有回避,而是大方地与他对视。 他不想在聂闻达的面前戳穿聂守仁,所以选择把情况透露给吕钊。他只是想让那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有些心理准备,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不过,以吕钊的个性,应该不太可能直接对聂闻达说:你父亲是骗你的。如果说了,那就正好。只要不是自己亲口告诉聂闻达的,心里也好受些,罗跃奇驼鸟地想着。 “我的东西全拿过来了?”聂闻达问。 “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如果漏了什么,我再去拿一趟。”罗跃奇一边说,一边给了聂闻达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其实根本没什么要拿的,聂闻达只不过想让罗跃奇帮忙去看看吕钊,昨晚就那么走了,他一直不太放心。 为了安抚情绪不佳的父亲,他现在只能表现出顺从的样子,以免再出意外。一刻不离地守在父亲身边,让他安心,日子长了总是会有机会改变现状。 聂闻达略嫌消极地盘算着。他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已经筹划好下一步行动。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听到周霞准备上诉的消息,让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吕国良又变得焦虑起来。 未出生的孩子早夭,前妻锒铛入狱,刚成年的儿子又与他反目成仇……吕国良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遇上这一连串无情的打击,便觉得自己在瞬间苍老了。 如果说这些还可以忍受的话,那一心看重的情人与自己越来越疏远,就大大超过了吕国良现有的承受能力。 但他却没有立场怪她,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他最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接受了文晴,现在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周霞虽然蛮横了一点,可对他这个丈夫还算尽心,吕钊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不会调皮捣蛋。还有他的家,虽然不是太好的房子,但也比现在寄住在文晴这里强一点。 周霞刺伤文晴后,文晴的家人就搬过来照顾她,直到现在也没离开,吕国良每天都必须与众多的文家人一起生活。他和文晴还没有结婚,长时间下来,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回想法庭上的经历,吕国良始终无法忘记儿子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的情景。他一直以为儿子是怯弱的,没想到也会有那么暴烈的时候。 还有文晴,她在法庭上紧紧抱住他,是故意做给周霞看的吧?吕国良一直不敢去想,文晴自从身体痊愈之后对他冷淡的原因。 年近五十的老男人对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来说,在偷情的时候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魅力,可真正生活在一起,所有缺点与差异就会曝露出来,何况中间还梗阻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周霞带给文晴的伤害,说到底都是因为吕国良的缘故,所以他怎么都不能释怀。总觉得亏欠了文晴,而文晴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时候,吕国良甚至感觉文晴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夹杂了些许怨恨。是错觉吧?吕国良这么安慰着自己,不让这个恐怖的想法再继续下去。 聂守仁在见到吕国良时,他正是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窝囊得让人全无好感。 “你是吕钊的父亲?” 吕国良没见过聂守仁,不过却被他威严的样子给镇住了,反射性地点头。 “我叫聂守仁,是聂闻达的父亲。你也许没听过闻达,不过,你儿子吕钊正住在他的公寓里。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吕国良的确没听过聂闻达这个名字,不过,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法庭外,被儿子称为朋友,并强调最为信任的人。 多年在商界运筹帷幄,让聂守仁浑身都散发出不可拂逆的气息,吕国良从没与这类人物接触过,对于他的唐突拜访,只觉无形之中有一股压力。 “聂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儿子现在住在他外婆家。”说着话,吕国良下意识地看了看卧室。 文晴还在午睡,他不想引起她的不悦。出事以来,凡是与他前妻或儿子相关的话题,在这个家都是禁忌。 “他的外婆不是去年就过世了吗?”聂守仁问。 “那个……”说起岳母的死,吕国良不禁有些悲伤,“她是去世了,不过房子还在。” “你不知道,吕钊为了支付母亲的律师费,已经把房子租出去了?” 为了查清吕钊与儿子的纠葛,聂守仁可花了不少心思。清楚儿子是如何一步步将吕钊逼到自己身边之后,他就放弃直接找吕钊谈判的念头。直截了当地找上门,很可能打草惊蛇。 如果吕钊泄露了什么情绪,让儿子有了防范,说不定连他装病的事都会被发现。所以,聂守仁选择从吕国良这边下手。 听到儿子的消息,吕国良先是一脸惊讶,而后又很快平静下来。这之前,他还一直在纳闷前妻哪里来的钱打官司,听聂守仁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 “所以,钊钊才住在你儿子那里?他们是朋友?” “他们不是朋友。”聂守仁黑着脸,纠正了吕国良的说法:“我儿子从不会无缘无故结交朋友。他租了吕钊的房子,为他安排住处,还供他上学,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聂守仁的声音很沉,就像暴雨来临前沉闷的雷声。吕国良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反问:“他租了钊钊的房子?” “是。为了照顾你儿子可怜的自尊,闻达找人租了他的房子,变相资助他律师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国良总算问到正题了,聂守仁冷哼一声,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你儿子支付了相应的报酬!” 答案呼之欲出,吕国良却突然不想听到它,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果然…… “我儿子可能喜欢男人,而你儿子显然是在投其所好!” 平地一声炸雷,正正击中吕国民的胸口。如果不是聂守仁的气势过于强盛,如果不是顾忌到隔壁房间的文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揪住聂守仁的衣领,逼他把刚刚说的话统统咽回去。 投其所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喜欢男人?吕国良难以置信地盯着聂守仁,就像在看一个信口开河的老骗子。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话锋一转,聂守仁面不改色地将情绪动荡的吕国良拉了回来,然后向他出示了一些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东西。 里面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证明了吕钊与聂闻达共居一处,以及聂闻达为他支付了各种费用等等。 “作为父亲,我想你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估且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只要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就要扼杀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聂守仁问。 宁错杀,不放过。 吕国良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 随手翻了翻聂守仁带来的东西,吕国良本能地想为儿子辩护:“不可能,吕钊是个正常的孩子,绝不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 不想跟吕国良做无意义的争辩,聂守仁从衣服里拿出支票夹,“刷、刷”两下开出一张支票,放在吕国良面前的茶几上。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你儿子变不变态的问题。我过来,只是想你帮我彻底断绝他们的联系。你是吕钊的父亲,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见吕国良没有动作,聂守仁又把支票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要把吕钊送走。” 随便瞄一眼,支票上数字就像勾魂的鬼魅,牢牢抓住了吕国良的目光。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额的支票。 “目的地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要做的只是去说服他。而这笔钱,算是我对你的报答。它可以让你的生活有个新的开始,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禁不起诱惑的人聂守仁见得太多了,对付这种人,完全不需要花力气。 新的开始,这是吕国良目前最为迫切的愿望。他想带文晴离开这里,去散散心,或者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逃开这里的一切,逃开那些挥之不去的阴霾过去。如果他有了这笔钱,他就能做到。 可是,真的能让眼前这个男人,为了一个也许并不存在的理由送走自己的儿子吗? 看出吕国良的迟疑,聂守仁继续说:“只要吕钊同意离开,我会为他提供优渥的条件,供他生活和学习,直到他有能力养活自己。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他远离我的儿子。 “要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判断力,我根本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手段。相信你也清楚,光是用我给你的这笔钱,就足够用来做很多事了。” “钊钊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他绝对不会去勾引你儿子……” “我没说他会,我只是在防范于未然。” 下意识避开聂守仁的目光,吕国良的脑子里开始激烈的拉锯战;一方面不相信儿子会做这种事,一方面又担心聂守仁的猜测会变成现实。 看着聂守仁带来的调查报告,再回想在法院见到的那一幕,吕国良的不安越扩越大,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倾向聂守仁。 这时,支票上的数字就像活了一样,手挽手地跳入吕国良的眼帘,将他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思维搅得更加凌乱。 看出吕国良的犹疑,聂守仁不失时机地抛出另一个诱饵:“只要吕钊离开,我就会去请你前妻的律师劝说她放弃上诉,让你们的官司彻底了结。我想,文小姐应该非常乐意见到这个结果。” 聂守仁如此清楚他家的这些是非恩怨,让吕国良很不舒服,可他却无法狠下心来拒绝这些诱人的条件。 儿子在法院对他表露出来的怨恨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周霞挑唆的。儿子离开的话,说不定可以缓和他们之间恶劣的父子关系,还有那笔钱,的确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如果真有机会让儿子去过更好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次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吕国良猛地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保证钊钊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反复强调了这一点,吕国良才觉得心安。 “我保证。”聂守仁郑重地做出承诺。 两个自以为是的父亲,就这么简单地决定了儿子的未来,以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还是大雨,天空模糊得像印象派画家的作品。 吕钊上课的时候不停地偷看窗外,见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不由得有郁闷。下午要去监狱看望母亲,今天张律师没有空,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坐车过去,监狱那边还在修路,这么大的雨肯定会很难走。 要是雨能停下来就好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吕钊低下头。他不喜欢打伞走路,又要小心脚下,又要顾着别把自己淋湿,那样会显得人十分笨拙。再加上路还不好走,说不定会摔跤。 严重走神的吕钊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趴伏在课桌上,懒洋洋地,完全不像还在上课的样子。还好补习班的老师不像学校里的老师,学生只要不影响课堂纪律,他们就不会加以管教。 站在教室门外的纪饶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痛莫名。 吕钊瘦了,没精打采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正值花季的十八岁少年。一定是那个坏得掉渣的聂闻达欺负了他,不然他怎么会变得这么颓废? 下课铃响,同学们很快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吕钊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监狱要两点才接待来访,现在时间还早,他可以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赶过去。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就越来越慢。 “吕钊。”纪饶走到他的面前。 瞪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吕钊一时没了反应。 “我一直在找你。”花了半个月才找到这间学校,为此纪饶不知道旷了多少节课。能够再见到吕钊,他觉得值了。 抓着书包,吕钊想逃,却被纪饶抢先一步挡住去路。试了几次,都没能绕开他。 “我知道聂闻达不准你见我!”想伸手抓住吕钊,却看见他眼中的惊吓,纪饶立刻高举双手,恳求道:“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吕钊低下头,双手抠紧书包,说:“你说。” “我……”为了找到吕钊,纪饶辛苦了半个月,可真的看见他的时候,想说的话又卡在喉咙。 吕钊安静地等待着,抓着书包的手指越变越白,纪饶留意到,禁不住有种冲动,想掰开那些手指。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行为。 “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握住吕钊的手,纪饶小心翼翼地问。 落在纪饶手里的手怎么抽也抽不回来,吕钊不安地后退了两步,把头埋得更低。 “你说过,无论怎样都是朋友。你可不能反悔!”见吕钊不说话,纪饶马上走近一步,将已经拉开的距离缩短,“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帮你,但是……请你不要推开我。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啊!” 纪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真的是把吕钊当成最好的朋友,虽然知道吕钊对他的感情有些奇怪,但是,他坚信那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他想帮他,不想让那个叫聂闻达的家伙主宰他的生活。可是,他没有能力,令人沮丧的事实。 “我不需要朋友。”吕钊抬起头,倔强地拒绝了纪饶的要求。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表白之后,他没有办法视纪饶如普通朋友。 他曾经喜欢他,现在……也许依然喜欢他,他代表着吕钊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可惜那一部分已经离他太远,他回不去了。 “吕钊!”一脸震惊地看着吕钊,纪饶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聂闻达吗?他逼你,不让你再跟我做朋友对不对?我就知道!” 将吕钊的手握得更紧,纪饶气愤填膺,“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为了避开他,才没有去你们住的地方找你。他不会知道我们见过面的!” “跟他没有关系……” “就是他!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我们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吕钊多想提醒纪饶,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那场完全不该出现的告白。他还清楚地记得吻过纪饶之后,在他眼中看到的惊恐,他不知道纪饶是不是还记得,反正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种撕心的感觉,让他直到现在都觉得疼痛。 不想再去触及,吕钊说:“不要说了。我要去看我妈妈,下次再聊。”说完,他用力甩开纪饶的手。 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直到淋湿了面颊,吕钊才发现自己忘了打伞。等他慌张地从书包里翻出雨具,头上却突然干爽起来,突然想到聂闻达,吕钊不禁欣喜,转过身却只看见纪饶。 聂闻达也许是根浮木,却不是时时都会出现在身边的。吕钊有些无力。 “你哭了。”纪饶说。 “是雨。”吕钊抬起手背,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水渍。 纪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吕钊。不错,吕钊的告白的确让他受了惊吓,可是他已经克服了。吕钊太可怜,经受了那么多的变故,肯定很需要人在他的身边,纪饶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我陪你去见你妈妈。”他又说。 没再拒绝,吕钊任纪饶跟在他身后,不是不想拒绝,只是没力气了。 监狱在市郊,要坐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才能到。 一路上,纪饶不停地说着话,把他和吕钊儿时的趣事统统拿出来说一遍。吕钊有些烦,却没有开口打断他,有个聒噪的人在身边,起码不会觉得冷清。 自从聂闻达搬回家后,吕钊就常常会觉得冷清。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多,为什么他走了会觉得特别冷清呢?也许是因为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个聂闻达,渐渐地,他习惯了只有他的生活。 现在,纪饶突然又跑了进来,还真是不太适应。又有一周没见了,不知道聂闻达现在在做什么…… “到了,吕钊!”纪饶的声音打断了吕钊的思绪。 发现自己又想起聂闻达,吕钊不由得脸上一红。不想让纪饶看见自己的表情,他低头迅速地往车下走,不小心撞上正打算上车的人。 “对不起。” “没关系。” 短短几个字,却出人意料地耳熟。 吕钊抬头看向来人,那人愣了愣,显然也认出了他。 “走了,吕钊。”雨势越来越大,纪饶急着想冲进目的地,没注意吕钊的表情,直接拉着他往前冲。 吕钊一边走一边回头,直到看着那辆公交车消失在雨幕里。为什么文晴会到这里来?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考虑到母亲的心情,吕钊没让纪饶跟进会客室,他怕母亲见到自己以外的人会感到不自在。 经过层层手续之后,吕钊见到了周霞。她的脸色苍白,鬓边的银发好像又多了许多,深灰囚衣裹着她日渐消瘦的身体,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错觉。 “妈,最近好吗?”吕钊小心地询问。 周霞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儿子。以为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劲,吕钊下意识摸了摸脸。难道是头发太长了? 母子俩就这么对视了大约几分钟,周霞突然问:“聂闻达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吕钊一怔,反射性地否认:“不认识!” 吕钊不会说谎,因为他每次说谎都很容易被看穿,身为母亲的周霞更是清楚这一点。 “我的律师费是他出的,你怎么会不认识?” 周霞好像挥动了一把铁锤,在吕钊的胸口重重敲了一记,吕钊惊恐不安,却无路可退,“律师费是张律师援助……” “你还骗我?律师费根本不是张律师减免的。有人跟我说,你现在就住在聂闻达家里。” “我没有……” “你为了给我请律师,把自己卖给他了?” “没有!” “还敢说没有!”周霞大叫,站起来隔着桌子给了儿子一巴掌。 皮肉撞击的声音在吕钊耳边响起,母亲心痛万分的眼神就像钢针一样,狠狠扎进他的眼中。没有疼痛,只有一股绝望。 “你这个没脑筋的孩子,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高兴吗?你还要不要脸呀?让个男人花钱玩你,你妈我宁可去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霞暴跳如雷,竟然两下爬上桌子,对着吕钊一阵猛打,同时劈头盖脸地骂道:“马上给我离开那个男人,不许再请律师了,我就是在牢里待一辈子,也不准你再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周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滚!我没你这种儿子,再也不想见到你。滚!” 吕钊不敢还手,也不敢躲避,只是呆呆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 周霞过激的行为很快引来监督的狱警,狱警一边警告她一边将她压制在会客桌上。周霞拼命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叫。 终于,狱警动用了电棍,将她击昏过去。 母亲被两名狱警架了出去,吕钊怔怔地看着,浑身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没事吧?”有人过来询问。 吕钊转过头,看见那人眼中的怜悯,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双臂,他机械地摇摇头。抬腿飞快冲出监狱,不理会纪饶的声音,就这么直接跑进了雨里。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吕钊,怎么啦?”纪饶跟在吕钊身后,被他反常的举动吓着了。 没有回答他,吕钊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仕林路二十八号,麻烦快点,谢谢!” 跟司机说完这句,吕钊就蜷缩在座椅上。 跟上车的纪饶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不敢再问发生了什么。 仕林路二十八号是聂闻达公司的地址。 第十六章 宏达贸易公司,二十年前由聂守仁创建,现在已经交给他的儿子聂闻达全权打理。因为聂闻达的原因,吕钊曾经在这里打过工,后来也是因为他,吕钊离开了这个地方。 虽然吕钊被雨淋得满身狼狈,但已经认识他的柜台小姐还是帮忙通报了。聂闻达要他可以在会议室等候。 纪饶记得这间会议室。 几个月前,他站在这里对聂闻达说:请你不要为难吕钊!多么理直气壮,多么义正词严。可结果呢?他不但没有帮到吕钊,反而让他陷入新的困境,最后逼得他不得不重回聂闻达的身边。 门打开了,聂闻达走进来,纪饶挺直了腰杆,如临大敌。吕钊则与他正好相反,一见到聂闻达出现就立刻冲上去,扑进他的怀里。 强压住放声大哭的冲动,吕钊紧紧搂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间,想借助这个方法重新获取坚强的力量。 “怎么了?”抱紧怀中瑟瑟发抖的身体,聂闻达扫了一眼纪饶。 没有语言可以形容纪饶在看到这个情景时所受的冲击。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把注意力放到吕钊身上,聂闻达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吕钊收紧双臂,不肯说话,聂闻达只好把目光再次投向纪饶。 纯粹只是一种条件反射。看到聂闻达恐怖的眼神,纪饶不知不觉就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知道。他在监狱见过他妈妈就这样了……” 聂闻达很不满意纪饶的回答,但也没有追问。只是抱住吕钊,轻轻地抚着他的背,用五指整理他的头发,即使衣服被吕钊身上的水渍沾湿了也不在意。 站在一旁的纪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事实上,他觉得在这个房间里,连空气都是多余的。 聂闻达和吕钊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摒弃了外在的所有,没有对视,也能知道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此时的聂闻达对吕钊来说是朋友、是情人、是保护者。而他纪饶,什么也不是。聂闻达挤走了他的位置,做得干净利落,彻彻底底。 好不容易,吕钊终于停止了颤抖,聂闻达将他冰冷的双手握住,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吕钊低头看着聂闻达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他微微失神,而后深吸一口气,说:“是妈妈……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知道了?”聂闻达十分意外,随即问:“她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吕钊摇头,想哭的感觉重又涌了上来。 为什么母亲会知道他和聂闻达的事?明明就进行得很顺利,为什么会被发现? 记起母亲挥过来的那一记耳光,吕钊有种天塌地陷似的恐慌。 “别急,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聂闻达安慰他,脑子里同时转得飞快。张律师向来口风很紧,不可能向周霞透露事情的真相。周霞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你妈妈是知道我借钱给你,还是所有的都知道?” “所有……所有的,她都知道!她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那她有没有说是谁告诉她的?” 吕钊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知道!她说要跟我断绝关系,说宁可在牢里待一辈子也不要我帮她!是我不知廉耻,出卖自己……” “不要说了!”打断吕钊的话,聂闻达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只见他突然抬起吕钊的下巴,说:“看着我!” 吕钊睁大婆娑的泪眼,顺从地与他对视。 “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交易!明白吗?” 聂闻达字字清晰,吕钊下意识地点头。 “你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你接受了我的感情。对不对?”聂闻达摒住呼吸,等着吕钊的答案。 他承认这时候提出这种问题是有点趁人之危,甚至有诱拐的嫌疑,但他必须这么做,既然事情已经曝光,他就不能再任由吕钊摇摆不定。 他们之间的障碍不止是周霞,还有他的父亲聂守仁。在越过这两重障碍之前,聂闻达必须确认吕钊的心意,哪怕是强迫的,也要让吕钊直面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让聂闻达失望的是,吕钊迟疑了。 “我……”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从没想过用钱来买你。”聂闻达又问:“你呢?你认为你是在出卖自己吗?” “……” “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都是把我当成买主在应付吗?” “我没有!”吕钊毫不犹豫地反驳了这种说法。他也许弄不清自己对聂闻达是什么感情,但这一点却是绝绝对对的清楚! 不是应付。 所有的依赖、依恋或是其它的什么,统统不是应付,是本能,完全是出自本能。 虽然他一直不想面对,虽然他一直不去触及,可聂闻达对他的意义,早就超过了原本他所认为的程度。 “如果没有,那是什么?我需要你向我确认,吕钊。”聂闻达不动声色,却显得咄咄逼人。 “我有一万种方法去说服你的母亲,但我只想选择最难的那种,就是去求她接受我们的关系。我想和你在一起,吕钊。我不是圣人,我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哪怕只有一点点。 “只要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再大的困难我也可以克服。但是,如果你没有……”聂闻达停顿了一下,然后异常沉痛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绝对不会为难你。” 吕钊咬住双唇,一脸无助。他突然想起罗跃奇之前说过的话,聂闻达已经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向家人争取,这样的决定也许会让他一无所有。现在轮到吕钊了,聂闻达的要求不多,他如果不能与他同心,未免太不公平。 见吕钊犹豫不决,聂闻达将心一横,果断地放开他的双手。以退为进,风险也许大了点,但通常会非常有效。 “不!”不愿见到那双手远离,吕钊下意识地抓住它。 “你想清楚了?” “我……”吕钊还是无法确定。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给不出答案却又贪恋他的温暖,吕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要说服家人接受我们并不容易,我需要你给我信心。” 无论是“鳄鱼”还是“浮木”,聂闻达所扮演的角色都只有一个目的——得到吕钊。逼也好,哄也好,骗也好,只要能达到目的,统统都好。 “愿意以后都跟我在一起吗?”聂闻达换了一个婉转点的问法。 “吕钊,清醒点!他是男人!”在一旁晾了许久的纪饶终于忍不住出声。聂闻达类似求婚的问题,让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时才记起房间里还有第三者在场,吕钊顿时面如火烧。怎么把纪饶给忘了?下意识松开聂闻达的手,他迅速后退两步。 眼见功败垂成,聂闻达不由得火冒三丈,指着纪饶的鼻子,质问吕钊:“你还在喜欢他?” 混合着受伤与惊讶的表情瞬间占据吕钊的脸孔,聂闻达恼羞成怒的样子让他害怕。 不是因为纪饶,根本不是!换了谁站在那里,他都无法回答聂闻达的问题。 因为他只是……只是不好意思!这么私人的问题,他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回答? 见聂闻达翻脸,纪饶立刻跳到吕钊面前,为他当起了挡箭牌:“你既然明知道吕钊喜欢我,为什么还要逼他?有钱了不起啊!” “纪饶!”这是什么跟什么!还嫌现在不够乱吗?没能制住好友的胡说八道,吕钊有种想昏倒的冲动。 “哼!”聂闻达冷哼一声,出口便是嘲讽:“有钱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连一分钱也赚不到的小鬼根本没资格这么说。” “聂闻达……”吕钊无奈地叫了一声。 “也许我是没资格,可吕钊就是喜欢我。他有亲口说过喜欢你吗?”纪饶气得有点找不到重点,说起话来纯粹变成意气之争。 “纪饶……”吕钊捂住了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知道要如何阻止这两人。 被人戳到痛处,聂闻达也开始口不择言:“他喜欢你又怎么样?跟他上床的人可是我!”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吕钊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聂闻达。 “吕钊没有告诉你吗?”聂闻达突然抓住吕钊的手臂,将他拖进自己怀中,抬起他的脸对着纪饶。“告诉这个天真的小朋友,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在做什么……” 恶魔一样的声音,穿透吕钊的耳鼓,纪饶震惊过度的脸孔,在吕钊模糊的视线里扭曲变形。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最让他羞耻的事实,就这么被揭露出来,铺陈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说啊!你跟我上床的时候,还记得你喜欢过他吗?” 看不见吕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瑟瑟发抖的身体,聂闻达差不多要心软了,却怎么也不甘心。付出这么大的耐心,却还是徘徊原地,这样的结果让他无法平衡。 吕钊血色尽失的脸让纪饶的心也跟着揪起来。其实他早有预感,吕钊跟聂闻达住到一起,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聂闻达!是你逼吕钊出卖自己,你太卑鄙了!” “卑鄙?”聂闻达冷笑,“他卖我买,我们可是等价交换。如果这样也算卑鄙,那就没有什么事是正大光明的了。” “不要说了……”扣住聂闻达的手腕,吕钊转过脸,问:“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没有责问,只是疑惑。前一秒还那么温柔地说着喜欢,后一秒却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为什么? 忍着让人心痛莫名的疑惑,眼泪流过吕钊的面颊,滑过他的唇边,留下苦涩。 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聂闻达闭紧双唇,表情僵硬。 “你前后矛盾,要我怎么相信你?”放开聂闻达的手,吕钊站直身体,用手背狠狠地擦着双眼。 不想哭,不能哭,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他不是这么爱哭的,自从遇上聂闻达之后眼泪就变得特别多。他不想这样! “对不起……”想都没想,道歉的话脱口而出,聂闻达上前一步,却在见到吕钊的眼泪后犹豫着不敢动弹,只好反复强调:“我气胡涂了,对不起!” “别相信他!他根本就是那么想的!吕钊……” “纪饶!这是我们的事,你给我闭嘴!” “吕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看着他被你骗!” “你……懒得跟你浪费时间!”到底要年长一些,聂闻达没办法放下身段与纪饶像小孩子一样吵架。深吸一口气,他控制住波动的情绪,决定暂时休战。 “吕钊,你妈妈那边我会去想办法,其它的事等我们都冷静了,再好好谈一谈。我希望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强压住靠近吕钊的念头,聂闻达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吕钊闭上眼,一下蹲到了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上,终于哭出声来。声音不大,却格外让人心疼。 “别哭了……”纪饶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背。 “别碰我!”粗声拒绝了纪饶的好心,吕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无烦躁地说:“我和聂闻达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可以走了。” “我是想帮你……”纪饶有点委屈。 “你根本帮不了我!”纪饶帮不了他,除了在这里添乱他什么作用也没有,虽然这是最明显的事实,可话一出口吕钊还是后悔了。当他抬起头,看到纪饶一脸受伤的样子,顿觉愧疚不已。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确帮不上你。”纪饶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你不知道……跟聂闻达在一起的日子,我经历了很多事。他对我的照顾胜过所有人……我……我需要他。” 承认这一点很难,可吕钊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虽然聂闻达刚才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他的关心是无庸置疑的,也许和他在一起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离开他会让吕钊更加彷徨。 “我的脚已经迈出去,回不了头。聂闻达也许会为了我变得一无所有,我不能离开他。” “一无所有?他怎么可能一无所有?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是你吧?你妈妈要跟你断绝关系,这可都是他的错!”纪饶不能同意吕钊的想法。 “不会!妈妈的事聂闻达一定会解决好的!要是没有他,我才会真的一无所有,连一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 抓住吕钊的双臂,纪饶恨不得用力摇醒他。“你还有我啊!” “你?”吕钊无力地笑了笑,“你已经不怕我了吗?” “我怎么会怕你?” “你不怕我再亲你?” 吕钊的问题就像放出了毒蛇,吓得纪饶不自觉地松开手。同性间的亲吻会让他的身体产生本能的排斥,这个远不在他的意志所能控制的范围以内。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吕钊还是觉得刺痛。 “就算你不介意我喜欢过你,就算你还是把我当朋友,可我们也回不到从前。因为我介意,因为我没有办法再把你当成普通朋友。”眼泪已经停了,对自己可以如此顺畅地向纪饶表达这些,吕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喜欢你,纪饶。我不能忘记这一点,你也一样忘不了,所以我们不可能变回从前那样。” 纪饶摇头,他还在指望着吕钊可以变回普通人,他始终觉得吕钊所说的“喜欢”是一时迷惘的产物。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聂闻达。 “你既然喜欢我,又怎么能和聂闻达在一起……” “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他。” “什么?”纪饶胡涂了。 “不同的。我对你的喜欢,和对聂闻达的那种是不同的,你们完全不一样。” “那你喜欢他?”纪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吕钊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说:“他对我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帮我。 “虽然和他在一起我常常会觉得自卑,因为我们的位置从一开始就不平等。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弱化这种差别,保护我的自尊心。他为我做的,已经超过了所有人,我想我离不开他。” “是因为你们有那种关系吧?因为你被他‘那个’了……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不能离开他!他根本就不尊重你,他刚才在我面前那样说,你又不是没听见!这样也算是尊重吗?” 吕钊的话让纪饶无法接受,聂闻达恶劣的样子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那个了’?”吕钊面红耳赤,辩解道:“他、他只是太生气了。” “生气就能这样说?那也太过分了吧?” “纪饶……”这个认死理的好友真是太难缠了,吕钊都不知道要如何继续说下去。 大约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纪饶立刻收敛了一点,说:“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吃亏。”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全都做了。还有什么亏可吃?”吕钊低声嘟囔了一句。 仔细琢磨了吕钊的话,傻小子纪饶终于懂得了害臊。红着脸低着头,左顾右盼了大半天,才呐呐地说:“那你现在要去告诉他,你要和他在一起吗?” “再说吧!”刚刚才搅得一团糟,吕钊现在实在没精神再去找聂闻达。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从会议室出来以后,聂闻达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扯开脖子上的领带透了口气,他发现身上的衬衣已经湿了大半。是刚才抱着吕钊的时候,被他身上的雨水浸湿的。 拿了件平时备在办公室的衬衫准备换上,聂闻达不由得担心吕钊会着凉,想把衣服给他送过去,最终也只是想了想。 刚才吕钊哭着质问他的情景,让聂闻达的心里很不好受。好歹也快三十的人,居然被十几岁的纪饶气得直跳脚,还口不择言地伤了吕钊,聂闻达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件了。 要好好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弥补。 周霞……周霞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情? 聂闻达很纳闷,身陷牢狱的周霞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外面,就算他和吕钊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她也不可能知道呀! 难道是张律师? 这么想着,聂闻达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向张律师查证,却正巧接到一个电话。 “爸?” “……” “您要过来?” “……” “已经在楼下了!好、好,我在。” 合上手机,聂闻达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自从知道他的性向之后,父亲聂守仁会三不五时上公司来走走,貌似不经意地想了解了解公司的运作。 聂闻达太清楚父亲的如意算盘了,只要他继续坚持自己的性取向,父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学习罗跃奇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扫地出门。 聂闻达本来并不怕这种威胁,但他不能不担心父亲欠佳的身体状况,他可不想让自己再有机会去领医院的病危通知单。 通知秘书,让她把还在会议室的吕钊从安全楼梯那边送走。聂闻达整了整仪容,离开办公室,到电梯口去迎接父亲。 “你推什么推?为什么要我们走楼梯?电梯不是很正常吗?” 聂闻达还没走到前柜台,就听见电梯口那边传来一阵喧哗。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噪门的纪饶。 居然还没走? 暗叫一声不好,聂闻达连忙跑了过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聂守仁从电梯里出来,正看见儿子,还有他身后的吕钊。 第十七章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聂闻达伸手挡住,刚走进去就挨了一巴掌。 “不孝子!气不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 聂守仁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是吕钊离得近,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站在电梯外,盯着聂闻达宽阔的背影,吕钊一时忘了离开。 “爸,有话去办公室说好不好?” “怎么?在这里说你觉得丢脸吗?既然知道丢脸,你还敢把他弄到这里来!” “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吕钊来这里,是因为他有事想找我商量……” “你还说!” 又是一个巴掌,打得聂闻达的脸偏向一边。 低眉顺眼也讨不到好,因为吕钊的事情已经心烦意乱的聂闻达这回彻底怒了。他以往跟父亲相处时就没有“退让”这一说,这一阵子为了父亲的病已经忍气吞声了很久,现在他有一种再也无法忍耐的感觉。 “就算我不说又怎样?事实永远不会改变,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吕钊断绝关系,也没想过要让自己变回一个你所谓的‘正常人’,就算我是你儿子,也不代表我要照你指定的方式去生活。” “你……”指着儿子的鼻子,聂守仁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担心你身体不好,不想刺激你才一再地忍让和回避。不过,我看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话说到这分上,聂闻达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退一步站到电梯外,他拖过站在一旁的吕钊,对父亲说:“我不奢望你会接受他,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 被迫与聂守仁面对面,吕钊一阵脚软,却被聂闻达强硬地托住身体,不能后退,也不能闪躲。聂守仁的目光就像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扎在他的身上,钉穿他的四肢,戳烂他的脏腑。 这时,聂闻达低下头,在吕钊轻轻说:“别怕,我在这里。” 短短几个字,就像一种心理暗示。眼前也许是个难关,可聂闻达在啊!只要有他在,什么都无关紧要的。 这么想着,吕钊拿出勇气,提醒自己不要就这么败下阵来。 看到儿子与吕钊窃窃私语,聂守仁火气更旺了。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没想到儿子居然阳奉阴违。 吕国良那边才刚刚摆平,把吕钊弄走还需要时间。可儿子这种紧抓不放的姿态,很可能会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不行,一定不能出这样的纰漏! 压住情绪,聂守仁按住快要关上的电梯门,对儿子说:“你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在一起,那他呢?他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就算他说要跟你在一起,你觉得可信吗?” 聂守仁一连串你啊他的,听得吕钊头昏脑胀,不过他知道不用他开口,聂闻达也一定会做出应答。 于是他下意识地抓紧聂闻达的手掌,不自觉地与他十指相扣。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足够让聂闻达感到欣喜若狂,也更坚定了他硬争到底的决心。 “我只想顺其自然,我们有的是时间去面对这些问题。”挺起胸膛,聂闻达信心满满。 “他不过十几岁,你以为时间可以教会他什么?” 目光投向吕钊,聂守仁收敛了迫人的威严,尽量以仁慈长辈的口吻说:“你的路还很长,孩子,你现在跟着闻达,对你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 “这个社会对同性恋者并不宽容,闻达现在可以给你提供保护,是因为他懂得隐藏。事情一旦公开,他很可能会自身难保,更别提你了。” “爸,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吕钊已经成年,他自己会判断。”聂闻达对父亲的说辞嗤之以鼻。 不理会儿子,聂守仁继续对吕钊说:“人不可能只为自己活着。你还有父母、家人,如果事情传出去,你会连累得他们也无法做人。” 没有说话,吕钊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聂闻达的手,换来力道更强的紧握。 “等你真正变成大人的时候,会面对很多不同的人,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世上不止闻达一个,你会有自己的圈子,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守着闻达,做个寄生虫!” “寄生虫”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吕钊,他最在意、最无法释怀的就是这个。对聂闻达过于依赖一直是他自卑的源泉。 “说这些有意义吗?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现在就想要结果,未免太可笑了。”聂闻达冷笑。 “闻达,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身为男人却爱上一个男人,难道你认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弄到人尽皆知你也不在乎?” “羞耻心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不过,如果今天真弄到人尽皆知,那也是爸爸你的功劳。”拉着吕钊又退了一步,聂闻达好笑地看看了自己的左手边。 站在电梯里的聂守仁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忘我”的争吵,已经把宏达贸易的一部分员工吸引了过来。 虽然大家都在遮遮掩掩,可办公室本就是没有秘密的地方,不用到明天,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公司。说不定,连楼上楼下都会传个遍。 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围观的对象,向来注重面子的聂守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当即浑身发抖,指着聂闻达与吕钊说:“你们……太不象话了……你们……” 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消减下去,聂守仁捂住胸口,贴着电梯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爸!爸,你怎么了!” 聂闻达大惊,立刻放开吕钊,冲进电梯。 吕钊呆立在一旁,看着聂闻达将父亲抱住。聂守仁的视线越过儿子的肩膀直射向他,吕钊只觉心中一凛。罗跃奇说过,聂闻达的父亲已经不惜用装病来拖住儿子,难道这次…… 在聂闻达焦急的呼唤中,电梯门自动关闭,吕钊冲上去,却只碰上合紧的门壁。看着指示灯上的数字不断下降,他待不及细想,立刻向安全楼梯跑去。 “吕钊!”反应过来的纪饶追在他的后面。 一层、两层、三层……每次都晚一步,吕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不愿放弃。纪饶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心疼。 “不要追了,追不上的!你追上了又能怎样?放弃吧!” 无论纪饶怎么叫喊,吕钊就是充耳不闻。终于到了地下二层,吕钊从安全通道跑入地下停车场,聂闻达却已经驾车离去。 纪饶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喘得像头牛。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的吕钊却直直地站着,眼中的失望排山倒海,就像最重要的人会就此一去不回。 “吕钊……” “你走吧。” “你呢?” “我要去找他。” “他爸爸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纪饶不能理解。 没再说话,吕钊深深地看了纪饶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聂闻达离去的方向跑去。 “吕钊!” 纪饶在声音在低矮压抑的停车场里回荡,没有意义。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半小时后,吕钊到了医院。 一路小跑,刺目的白色接踵撞入吕钊的眼中,带来莫名的恐惧。 他记起外婆去世时,他站在停尸间里对着那具冰冷躯壳的情景,全世界只剩一张不带生机的,苍白僵硬的脸。 悲哀就像流淌的大河,他站在中间,却怎么也游不到对岸。 “聂先生,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吗?任何刺激都会对令尊的身体造成严重的影响。”医生在责备聂闻达。 吕钊躲在墙边,不想让聂闻达看见他。 “很严重吗?”聂闻达的声音充满懊悔。 “也、也不是很严重……只是,下次要注意了。”年轻的医生说话有些结巴。 “那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啊……他、他说暂时不想见你。” 原来是真的病了!吕钊不禁为自己曾经的猜测感到羞愧。 “吕钊?”聂闻达发现了他,十分意外。 “我不想离开你。”这是吕钊唯一想说的话,也许时机不对,但这真的是他唯一想说的。 聂闻达笑了,那笑容竟透着一丝疲惫。抬手捋了捋吕钊微湿的头发,他说:“回去换件衣服吧!小心感冒。” 听到这句话,吕钊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重复道:“我不想离开你。不要赶我走!” 吕钊在害怕,他害怕聂闻达为了父亲做出放弃他的决定。 “我真想吻你!” “什么?” “如果这里没有其它人,我真想吻你。狠狠堵住你的嘴,让你再也说不出这种蠢话!”聂闻达四下看了看,等到周围的人走远,立刻拉着吕钊闪到偏僻的角落。 说到做到,他狠狠吻住吕钊的双唇,将他压在墙角,恨不得压碎他的身体。 非常非常用力地亲吻,吕钊被夺去了声音,失去了自由,只能顺应聂闻达的要求。 “唔……唔……” 连呼吸的能力都被掠夺了,吕钊发出低哑的申吟。 完全不能满足这种程度的占有,聂闻达摸索着,将手伸进吕钊的衣服里。温暖的指尖,冰冷的身体,吕钊打了个寒噤,背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用眼神示意聂闻达不要再继续,却怎么都得不到响应。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吕钊的心跳陡然加速,想逃开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只能自暴自弃地闭上双眼,心想要是被发现就把脸埋进聂闻达的怀里,打死也不抬头。 千钧一发间,他却感觉自己的双脚突然离开了地面,就像是魔法一般,旋转之后两人所在的地点瞬间变化。 直到被聂闻达扔在床上,吕钊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另一间高级病房。 各项设施一应俱全的病房就像星级酒店里的豪华房间,专为特权阶级提供的地方。 “会被发现的……” 吕钊觉得难堪至极,虽然这里暂时没人入住,可不代表不会有人进来。外面医生、护士一大堆,要是谁无意中推开门…… “那你小声点。” 敷衍了一句,聂闻达再次封住吕钊的双唇。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把吕钊的裤子剥下来,其它的事不在考虑之列。 没有机会拒绝,吕钊像只被钉在板上的青蛙,双腿大开着承受聂闻达粗鲁的开拓。 没有润滑剂,捅进身体的手指干涩难行。聂闻达皱起眉头,低声问:“疼吗?” 说疼,你会停吗? 吕钊知道答案,所以他没有出声。聂闻达不会停,他也不想聂闻达停下来,强烈的情欲是赶走不安最好的武器,聂闻达需要,他也需要。 张开双臂搂住聂闻达的脖子,吕钊第一次主动献上自己的唇,就像投入烈火中的助燃剂,烧着了聂闻达。吕钊听到身体撕裂的声音,疼痛在很远的地方展开,仿佛脱离了rou体。 身体的交融,饥渴的碰撞,聂闻达付出全力,用心体验着这场最为亲密的交流。情欲相连的地方,滚烫灼人,聂闻达笑了,捋开吕钊的头发,固定他的脸庞,聂闻达将笑容传到了吕钊的眼睛里…… 谁也没有说话,两人维持着交迭的姿势,静静地趴着。 没多久,吕钊感觉脖子后面一阵濡湿,再来是肩膀与耳后。左手被抬了起来,轻轻擦过聂闻达的脸颊,然后指尖被咬住,有些疼。 “我们是一体的。”聂闻达重复。 “嗯。”吕钊应了一声,闭上眼,在枕头上蹭去眼角的湿润。 就像他曾经以为的那样,聂闻达将是他无法逃脱的命运。 之前是因为逃不了,现在是因为不想逃。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一时冲动带来的结果就是麻烦的善后。 将吕钊抱到浴室里清洗时,聂闻达才发现自己弄伤了他。从两人有关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见到聂闻达眉头紧锁的样子,吕钊觉得疼痛好了一半。 “我没事。”他一边尴尬地安慰聂闻达,一边迅速并拢了自己的双腿。 聂闻达目不转睛地看着,然后突然吻了他一下,就像蜻蜓点水,吕钊还没意识到,这个吻已经结束了。 “下次我会注意的。”聂闻达提出保证。 羞得满脸通红的吕钊赶紧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聂闻达的眼睛。然后,他听见聂闻达低沉的笑声。 在洗浴行为变质之前,聂闻达果断地将吕钊带离了浴室。因为没有衣服更换,吕钊只能将之前被雨淋湿的衣服又套回身上。 相对而言,让他比较头疼的是两人弄脏的那条床单,不过,聂闻达很快解决了它。就是把床单卷成一团,直接扔进垃圾桶。 “这样不行。”对聂闻达的简易处理法,吕钊不敢苟同。 “没关系。” “会被发现的。” “发现就发现,反正没人知道是我们弄脏的。”聂闻达眨眨眼睛,完全不觉得羞耻。 被他打败了,吕钊无奈地垮下双肩。聂闻达见状笑着掐了掐他的脸,然后拉着他往门外走。看到聂闻达拧开门锁,吕钊才知道他原来有锁门。害他白担心一场,真是! 两人蹑手蹑脚溜出病房,本以为顺利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没想到却撞上聂闻达的好友罗跃奇。惊慌之下,吕钊连忙甩开聂闻达的手。 “我听医生说,聂伯伯又住院了。”罗跃奇很识趣,对聂闻达与吕钊的不当行为完全视而不见。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聂闻达也是一本正经,跟刚才偷情时简直判若两人,“我爸不肯见我,麻烦你帮我照顾他,我回公司交代一下再过来。” “没问题。” 虽然罗跃奇是在和聂闻达对话,可吕钊却觉得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害他脸上火辣辣的,始终没好意思抬头。 聂闻达则不然,他不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大大剌剌地牵起吕钊的手,拉着他走出医院。 “放开我!大家都在看!” 吕钊使劲想掰开他的手,却是徒劳无功,反而换来聂闻达的揶揄。 “你不是不想离开我吗?” “那也不用手牵手呀!” “你再叫大声一点,看我们的人就更多了。” “……” 聂闻达的无赖让吕钊觉得无力,在那之后,竟是小小的幸福。 直到再也看不见聂闻达与吕钊的背影,罗跃奇转身走进了病房。聂守仁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电话。不用问,他这次“发病”又是假的。 “闻达呢?”聂守仁问。 “回公司了,说是去交代一下再过来。” 听到罗跃奇这么说,聂守仁放心地按下电话号码。 “喂,吕先生吗?我是聂守仁。”聂守仁觉得没有必要回避罗跃奇,所以直接与吕钊的父亲联系起来,“我今天见到吕钊了,他和我儿子在一起。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他们居然当着全公司的人告诉我,他们要在一起。” 听不到吕国良那头回答了什么,罗跃奇看见聂守仁皱起了眉头。 “在一起的意思就是,他们打算像男人跟女人那样一起生活!”说这句的时候聂守仁基本上是用吼的,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控制了情绪,说:“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最好这两天就说服吕钊离开。不然,我就要用其它方法了。” 接着,聂守仁把聂闻达公寓的地址告诉了对方,也许对方做出了什么承诺,聂守仁的脸色稍微好转一些。 挂上电话以后,他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罗跃奇的身上。 “我去外面抽根烟。”罗跃奇不喜欢被聂守仁这样注视,于是找了个借口想避开。 聂守仁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问道:“你觉得我过分吗?” 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罗跃奇僵在原地。 “唉……”聂守仁出人意料地长叹了一口气,“之前我觉得你爸爸对你太过绝情,现在我却恨不得比他做得更绝。” 闻言,罗跃奇讪笑:“我爸的绝情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所以我一定要比他做得更绝。” 聂守仁的严肃让罗跃奇打了个激灵。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吕国良按照聂守仁提供的地址找过去,远远地就看见聂闻达。他正驾着车从公寓里边出来,黑色的bmw,缓速从吕国良身边经过。 见过聂闻达的人都不太能够忘记他,出色的外表,超群的气质,还有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压迫感,无论哪一样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吕国良有点紧张,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相信聂守仁的话。儿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虽然同性恋这种事在现在已经算不上天方夜谭,但对吕国良来说,它还是像火星一样遥远。 吕钊听到门铃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天都在东奔西跑,淋了雨又做了那种激烈的“运动”,回来一躺到床上他就有种再也爬不起来的错觉。 聂闻达左看右看,好不容易才肯放心离去,让吕钊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不是女生,怎么可能那么弱!没想到聂闻达还有这么婆妈的一面。 “爸!”打开门,看见自己的父亲,吕钊手酸脚软得更加厉害了。 “你真的住在这里!”吕国良混合着震惊与心痛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在吕钊身上。 吕钊没有出声,被人看穿的尴尬与羞怯让他无地自容。 “谁教你的?究竟是谁教你的!你是不是疯了,居然做出这种、这种……这种下流龌龊的事情!” 白天才被聂守仁训过,现在又被自己父亲训斥,吕钊想让自己变得麻木,却还是被深深刺痛了。 吕国良上前一步,又问:“是为了你妈妈吗?” 他的问题让吕钊想起了文晴,早上在监狱遇上她不可能是出于偶然。 “是你让那女人把我的事情告诉妈妈的?” “什么女人?” “就是文晴!我早上在监狱碰到她,然后妈妈就知道了我和聂闻达的事。她现在说什么都不肯上诉,还说不认我这个儿子!是你策划的,是你,对不对!” “你在说些什么?”吕国良不明白,明明是他在质问儿子,怎么反过来变成儿子质问他?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妈妈好歹也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你一定要赶尽杀绝?” 再次听到儿子如此指责,吕国良忍不住就要反击,“谁赶尽杀绝!你妈妈发疯伤了我和文晴的骨肉,你怎么不说她在赶尽杀绝?” “她是你的妻子,你不背叛她,她又怎么会失去理智?” 吕国良无奈地看着儿子,脑子隐隐作痛。一直纠缠在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上,让他欲振乏力。 “怎么不说了?理亏吗?”没有占到上风时该有的得意,吕钊只觉得苦。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谈这个的!”吕国良转开脸,把话题转到自己此行的目地,“不管我和你妈妈怎么样,都不该成为你和男人同居的借口。你不要脸,我和你妈妈还要!” “你不用拿这个来堵我的嘴!”对父亲失望透顶,吕钊难得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妈妈在牢里,为了你,她很可能会被关上十年!十年啊!她的人生就这么断送在冰冷的监狱里。 “这样居然还不够。你还让文晴去监狱刺激她,让她陷入更大的痛苦。这就是你给的惩罚?在她受了那么多苦之后,在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之后,你还是不放过她。 “你们曾经是夫妻呀!你居然完全不念及你们曾经的情分。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会这么无情!” 儿子的声音在吕国良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压住火气,说:“我和你妈妈是另一码事,不用你这个小孩子来插嘴。不要以为你吵着不认我,就能逃避话题!你和聂闻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必要对你交代任何事!”冷冷地看着父亲,吕钊不想示弱。没有穿鞋,寒气不断从他的脚上冒上来,让他不得不挺直背脊去抵御。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骨子里留的是我的血,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是妈妈的儿子,从你决定抛弃我们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做了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她的儿子?就算你是为了她才投靠的聂闻达,那也是天理不容!堂堂的男子汉,为了几个钱就这么折损自己,简直是、简直是……” “是什么?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也不是!只有聂闻达愿意帮我,只有他才关心我的死活!我跟他在一起怎么了?总比回去求你强呀!他为我做的一切,值得我付出所有去报答。” “所以你就跟他在一起,连尊严也不要了?”突然揪住儿子的睡衣衣领,吕国良只觉怒火中烧。 “尊严就是个屁!”那种已经完全舍弃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心里呐喊着,吕钊没来由地头晕眼花。 吕国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混乱地叫着:“你、你、你……” “放开我!”抓住父亲的手指,吕钊努力想将它掰开。 “疯了!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吕钊,鬼迷心窍了你!” “放开!” 吕钊咆哮着,想从父亲手里抢回自己的衣服。他不在乎了,责骂或殴打,他统统不在乎,聂闻达不会离开他,有这点就够了,他什么也不在乎。 看不清未来,抓不住现在,他能做的只是跟在聂闻达身后而已。内疚或悲痛已经全部远离他,这样的他不该再有什么顾忌。 转瞬间,父子的角力就分出了胜负。吕国良本就比儿子高大,吕钊的身体状态又不好,所以结果早就已经注定。 吕钊摔倒在地上,不太结实的睡衣被扯得七零八落,扣子纷纷挣脱了线的束缚。吕国良倒抽一口凉气,被儿子身体上的痕迹惊得浑身颤抖。 “这是什么……”指着儿子,吕国良双眼赤红,“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震耳欲聋的声音直击吕钊的耳鼓,他下意识将衣服合拢,遮住身体,遮住那些聂闻达制造出来的激情副产品。从胸前到下腹,几乎遍布全身的暗红吻痕,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错认。 “无耻!”一脚踢过去,正中儿子的腰侧。看到他痛苦地捂住那处,吕国良一阵揪心,却还是硬起了心肠。“给我起来!离开这里,马上!” “我不!”吕钊倔强地坚持着。 “你走不走?”又补了一脚,吕国良面露疯狂。他的儿子,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会和男人做出那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不能容忍! 蜷起身体,抱住被踢疼的地方,吕钊咬紧牙关,只是摇头。 “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吕国良弯腰下去拽住儿子的胳膊,想把他带拖起来,带去门口。 “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拼命挣扎着,吕钊爬起来想推开父亲,却怎么也使不上力。身体就像存心与他作对,所有的神经都不对劲了,大脑的指令根本不能传到四肢上。 “你不走,然后继续和聂闻达在这里鬼混?吕钊,你太让我失望了!今天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放开我,你没权力这么做……” “我是你爸爸,没人比我有权力!” “你不是我爸!” 一口咬在父亲的手臂上,趁他吃痛松手的一刹那,吕钊连滚带爬地往楼上跑。他忘了二楼的卧室没有门,逃上去也挡不住父亲。 “吕钊!”吕国良大吼,“你敢再走一步!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说聂闻达强歼你!” 吕钊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着父亲。“我是自愿的,没有人会相信你!” “你是我儿子,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警察会相信谁?” “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警察才不会管这种事!” “不会管我就通知记者,聂闻达是做生意的吧?我让他身败名裂!”吕国良抓住了吕钊的软肋,一击即中。 凉透心肺的感觉让吕钊浑身发虚,父亲恶毒的神情更加让他不敢忽视他的威胁。他怎样都好,就是不能连累聂闻达。 “你不能这么做!” “我可以!你既然不打算要你这张脸,我就豁出去奉陪到底!吕钊,横竖就是白养你这个儿子,我不在乎!” 好痛啊!就像有一把钝刀,在吕钊的心口上来来回回地割着,痛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痛得除了痛就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你想清楚了,我数三声!”吕国良步步紧逼,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儿子。“一、二……三!” 随着数字音落,吕钊双眼一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第十八章 文晴拿着水杯,一边给花浇水,一边哼着小曲。自从上次被周霞刺伤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吕国良走近她,轻轻问:“还没睡?” “在等你呀!这么晚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做什么去了?”文晴笑着,灯光下有张年轻好看的脸。 接过水杯,吕国良略显勉强地回了一个笑容,说:“没什么,公司有点忙。”说完,他看似不经意地问:“你今天出门了吗?” “我……”文晴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我去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你前妻。” 知道儿子所言非虚,吕国良心里一阵难受。“你去见她做什么?” “我是去告诉她,她有一个好儿子。”文晴上前两步,伸手勾住吕国良的脖子,笑容更深了。 “吕钊怎么了?”吕国良假装不明白。 “聂守仁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连我这个睡在房里的人都听清了,难道你坐在他对面还听不清?” “你……” “我去告诉周霞,如果她不老老实实地坐她的牢,还想着上诉之类的事情,我就把她儿子的丑事昭告天下!她害死我的孩子,我就要让她的儿子不好过。” “吕钊也是我的儿子。” “那我就管不着了,他跟我可没关系。”推开吕国良,文晴的脸色瞬间变了颜色。 “文晴……”情人眼中的怨毒吕国良都懂,他不能怪她,因为他也选择了同样的方法去威胁自己的儿子。虽然目的不一样,可结果却是相同。这样两败俱伤的事情该到头了,他要结束它。 “周霞已经决定不再上诉,你可以安心了。我们去旅行好不好?出去散散心,把这些事情都忘了。”搂住文晴的肩膀,吕国良不无伤感地说着。 “她不上诉了?”文晴看着吕国良,双眼闪闪发亮。周霞不上诉,意味着她要在牢里待上十年。这样的惩罚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不过……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我今天见了吕钊。”吕国良小心翼翼地回答。 文晴也见到了吕钊,她今天离开监狱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周霞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决定,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你去见吕钊,是要把他送走吗?”文晴没有忘记吕国良对聂守仁的承诺。 “是。” “已经走了?” 吕国良摇摇头,说:“没有。他现在在医院,情况好一点就走。”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吕钊躺在床上,费力地抬起眼皮,眼前的白色和鼻腔里浓重的消毒水味都在提醒他,这里是医院。 他想爬起来,手背上却传来钻心的疼痛,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原来在打点滴。手背上扎着针头的地方瞬间鼓出了一个小包,鲜红的血液正顺着输液管回流至点滴瓶中。 “小心点,不要乱动。”正在巡房的护士连忙跑过来,拔下针头。 “我怎么在这里?”吕钊问。 “你爸爸送你过来的。你摔伤了右脚,而且还在发烧。如果我是你,就好好躺着。”护士拿棉花擦去吕钊手背冒出来的血珠,执起他的另一只手,消毒后再把针头扎了进去。 轻微的刺痛远不如右脚上的石膏那般能引起吕钊的注意。回忆起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情景,他顿时无力地靠在床头。 “你右腿骨折,最少要半个月才能恢复。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退烧,以免恶化成肺炎。这是药,吃了它。” 护士的口气不太温柔,吕钊本能地想拒绝。 “快点,还有别的病人在等着我。” 顶不过她的催促,吕钊迟钝地接过了药片。苦味来不及在嘴里化开就被温水冲进了喉管,只剩下涩涩的感觉徘徊不去。 窗外漆黑一片,雨点有气无力地敲打着玻璃,灯光把吕钊的脸印在上面,苍白而模糊。也许是药力,也许是疲惫,他缓缓闭上眼睛,沉睡前还想着要去见聂闻达一面。 他不知道,就在对面的一栋楼里,聂闻达正站在窗边,对着雨幕发呆。 “你真的打算妥协?”站在他身后的罗跃奇问。 “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那吕钊怎么办?” “这只是暂时的。”用额头狠狠撞了撞窗户上的玻璃,聂闻达有些气馁地说:“当我看到他在电梯里倒下的样子,我真的很怕。要是他就这样再也爬不起来……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暂时多久?如果你爸爸永远都这么‘脆弱’,你和吕钊就永远偷偷摸摸下去?这对他不公平。” “那对我就公平了?” “你多大了?他才多大?你欠他的,闻达!是你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不能要求他为你再这么牺牲下去。那样太自私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已经陷得太深了,绝对不可能放弃他!不要用大帽子来压我,你知道我跟‘无私’从来沾不上边。” 罗跃奇不再说话,聂闻达夹杂着愤怒的痛苦让他有些无措,是他淡看了事情的影响,是他估错了聂闻达对吕钊的感情。犹豫再三,他决定把秘密说出来。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罗跃奇静静地看着聂闻达。 “你说我爸装病?”聂闻达面无表情地问道。 “也不能说是装的,至少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证据?” “你可以试探一下那个年轻医生,他不擅长说谎。”罗跃奇知道聂闻达会信他,虽然他说得有点迟,但他一定会信他,只是,相信的同时也会产生怨恨。于是,他为自己辩解:“我有提醒吕钊,不过他好像没告诉你。” 什么也没说,聂闻达黑着一张脸,冲进了父亲的病房。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被父亲从病床上拉起来,吕钊忍不住大口喘着气。 “做噩梦了?”吕国良一脸关心。 抬手擦了擦额边的汗水,吕钊无力地摇摇头。他已经记不起梦里的内容,只是那莫名地心悸挥之不去。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已经天色大亮,只是雨势不减。吕钊突然发现床边放着一张轮椅。 “干什么?”他问。 吕国良低下头,把儿子安置到轮椅上,说:“我都安排好了,今天送你去国外读书。” “不!我不会去的!”吕钊想反抗,却苦于浑身无力。病后虚弱的身体,让他连尖叫都没有力气,打着石膏的双腿更是让他寸步难行。 吕国良用皮带将儿子绑在轮椅上,然后低声说:“你忘了我昨天说的了吗?如果你还不听话,我保证说到做到。” 吕钊要是不屈服,代价就是聂闻达的名誉。吕钊知道,他赌不起,可是他不甘心。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儿子,请不要这么对我!求你!求求你!”一想到要与聂闻达分离,吕钊就像被人砍断了手脚,他强压着眼泪,一声又一声恳求自己的父亲,将自己最后残存的一点自尊捏得粉碎。 可惜儿子无助的眼神丝毫不能动摇吕国良的决心,他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等接通之后递给了儿子。 周霞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钊钊,听你爸爸的话离开这里!如果你不走,就到监狱里来给我收尸吧!” 合上手机,吕钊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呆呆地坐在轮椅上。他知道母亲的话不是一句玩笑,所以他只能服从。 到了楼下,吕钊才发现他居然和聂闻达的父亲在同一家医院。说不定聂闻达就在对面大楼的某扇窗户后面陪他父亲说话聊天,如果他走到窗边看楼下一眼,也许就会发现他正被迫离开他的身边。 泪水无声地滑过吕钊的双颊,淹没在滂沱大雨里。 这一走,便是五年。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五年后,机场。 纪饶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机场通道。刚下飞机的旅客一拨接一拨地走出来,就是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让他感到一丝焦躁。 “纪饶。”有人叫他。 收回投在远处的目光,纪饶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巨大的黑色墨镜遮去他的大半张脸,露出白净秀气的下巴,颜色略浅的唇边挂着小小的酒窝。 “吕钊?” 纪饶不敢确定。这清亮又不失磁性的男中音他不熟悉,这与他平齐的身高他也不熟悉,这从容大方的笑容他更不熟悉。吕钊是羞涩的,瘦弱矮小,就算是微笑也总是低着头,下意识地躲藏着。 “好久不见。”吕钊摘下了墨镜。 是了,那双眼睛。虽然已经变得成熟,虽然满是疲惫的影子,却还有着少年时深深的烙印。温柔的,善良的眼睛。 “好久不见。”纪饶张开双臂,紧紧拥住吕钊。 迟疑了半秒,吕钊回以同样的拥抱。忘了机场的人来人往,纪饶仿佛回到五年前,那些没有烦恼的季节,他和吕钊还是最好的朋友,像兄弟一样亲密。 “好了,看你们!要叙旧也换个地方呀!” 手臂被人拉住,纪饶不得不松开吕钊。回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女人,他红着脸为吕钊介绍道:“这是于莉。” “我记得,你的同学是吗?”礼貌地伸出手,吕钊笑容不变,“你好!” “你好。”于莉大方地握了握吕钊的手,炫耀似地说:“不止是同学。我跟纪饶已经订婚,过了八月,你就可以叫我纪太太了。” “是吗?恭喜你们。” 吕钊仍在笑,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其它变化。纪饶突然觉得他其实心不在焉。 “去酒店吧,先把你安顿好。” “好。” 主动提起吕钊的行李,纪饶大步向机场外走去,于莉跟吕钊走在后面,愉快地说着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数年前曾有的争执不过是睡梦一场。 吕钊不再是过去的吕钊,那个把纪饶看得无比重要的吕钊,已经不在了。 七月的骄阳将纪饶开来的汽车晒得滚烫,他开足了冷气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降温的效果。不过这一切似乎对吕钊不构成任何影响,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眼神有一点贪婪,却又那么缥缈。 五年了,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亲切感夹杂着疏离从四面八方涌来。回忆过去,再看今天,变化虽然谈不上沧海桑田,却也是面目全非。 父亲吕国良已经离开了这里,在别的城市生活着;母亲还在城外的监狱服刑,不得自由。而他,被迫离开这里之后就发奋读书,前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进入了国外一家知名的电子公司。 这次回来,是为了在国内找一家贸易公司进行合作,将自己公司的产品推广过来。 生活平稳而有序,却总是缺了一部分。 五年了,没有聂闻达的任何消息,吕钊感觉自己的心被挖空了大大的一块,怎样都填不起来。 当年被送到国外后,他就发现事情全是聂闻达的父亲闻守仁一手安排的,聂守仁甚至派人搜走了他的护照,让他寸步难行。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母亲以死相要挟的举动,已经足够将吕钊制得死死的。 多少个彻夜不眠的夜晚,任由想念噬骨,等了五年,吕钊终于等来转机。年初聂守仁突然将护照还给他,派来“照顾”他的人也撤走,公司的业务拓展,更让他有了光明正大回来的理由。 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就像一个人长途跋涉了许久,终于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回家了。 吕钊一次又一次在脑中幻想与聂闻达重逢的情景,从出发前一星期就开始失眠,激动得难以自持。可是,当他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心却突然平静下来。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等不了的?多想让聂闻达看到他最完美的样子,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求得依赖的孩子,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改变他们的未来。 在酒店办好入住手续,纪饶和于莉邀请吕钊共进晚餐,不过被吕钊拒绝了。 “我想先休息一下。”吕钊这么说。 坐了一夜的飞机,想休息是正常的,于是纪饶点点头,体贴地说:“行,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握手道别之后,于莉突然补了一句,“吕钊,你和纪饶是多年的朋友,这次公司的事就麻烦你多关照了。” 吕钊闻言一怔,而后微微笑了笑。反倒是纪饶瞬间涨红了脸,拖着于莉匆匆告辞。 纪饶毕业后就进了于莉父亲开办的贸易公司,吕钊这次过来寻找合作人,他们正是有意者之一。 从没想过,纪饶的热心帮助也是有所求,吕钊忍不住发笑,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那些纠缠着的过往,终于是烟消云散了,有关纪饶的过去已经变成一种收藏,以纪念年少的时光,仅此而已。 吕钊打开行李,从夹层里掏出一把钥匙,细细摩挲一阵之后,紧紧攥在手里。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让他等待五年之久的地方。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凭借无比清晰的记忆,吕钊来到这间公寓的门口,厚重的深褐色大门,模样一如当年。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钥匙插入锁孔,锁芯顺利地转动让他心花怒放。 门开了,吕钊双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努力往前一步,推开它,跃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摆设。 身穿细红格孕妇装的女人,一头火红色短发,脸庞略显浮肿。 “你是吕钊?”迟疑了片刻,女人认出了吕钊。 吕钊深吸一口气,笑道:“是我。” “你回来了。”女人也笑了,双手托着看起来沉重的腹部缓步走到吕钊面前,说:“我是狄艾琳,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罗跃奇的表姨,聂闻达唯一有过的女朋友,吕钊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只见过一面,他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是出奇地深刻。 “好多年没见你了,真是突然呀!” “我回国公干,没想到钥匙还能用……”吕钊绷紧神经,强迫自己把话说完,“正好还给你们。” 狄艾琳接过钥匙,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急欲转移话题,吕钊顺口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狄艾琳愣了愣,神情瞬间转成为人母者特有的柔和,“六个月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家伙,我才不会这么快就嫁人呢!” 六个月前,正好是聂守仁把护照还给吕钊的时候。 “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礼貌地道别,吕钊几乎想拔腿就跑,却被狄艾琳叫住。 “有些你的东西,都在这里放了几年了。方便的话,你就拿回去吧。”狄艾琳说。 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吕钊僵硬地点点头。 当年住过的客房已经被改成了婴儿房,铺天盖地的粉红色让吕钊极不舒服。那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也不见了,取代它的是一张可爱的婴儿床。吕钊的东西被放在一个纸箱里,寂寞地缩在墙角。 “抱歉,没等你回来就擅自帮你收拾了。” “没关系,谢谢你。”吕钊抱起箱子,勉强地对狄艾琳笑笑,再次告辞。他尽量控制前进的速度,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夺路而逃。 所有的情形都想到了,与聂闻达抱头痛哭或面对他的暴跳如雷,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遗忘。 这是最彻底的遗忘,用一段婚姻来断绝他们的将来。他不再是聂闻达需要的,聂闻达已经结婚了,他有妻子,还有一个尚未出世孩子。 好痛啊!痛得不能呼吸。 坐在浴缸里,吕钊好多次都想就这么滑入水中,再不出来。可是当他真正把自己呛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这个蠢念头就被打消了。 不过是一场恋爱的终结,人生的意义远不止于此。他还有母亲需要照顾,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他还有美好的未来,虽然这未来不会再有聂闻达的参与。 这么多年没有他,不也一样过来了吗?吕钊苦笑。 走出浴室,他将带回来的箱子打开,一件一件细看里面的东西。已经穿不下的t恤,洗到发白的球鞋,高中时的课本…… 全都用不上了,这些代表过去的东西,真正成为了过去。 差不多清到箱底,吕钊看到了一台手机。平板的机身,镶嵌橙色的机壳,鲜亮如新。 鬼使神差的,吕钊拿出电源线给它充上电。开机时,手机里蹦出一个画面,他和聂闻达头挨着头,睡得香甜。吕钊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但可以肯定,那个时候的聂闻达是爱着他的。 “我喜欢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聂闻达经常这么说。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吕钊抽噎着,哭得无比费力。 清晨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昨夜的泪痕,吕钊一遍遍用冰块敷眼,才让双眼的红肿消褪下来,不用借助墨镜遮掩也能见人。 今天的目的地是监狱。几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吕钊心情十分复杂。 周霞的变化非常大,从外貌到神态,比实际年纪足足老了十几岁。初见的一刹那,吕钊都不敢确认眼前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你长高了,变成大人了。”周霞想摸一摸儿子的脸,却碍于监狱的规定不敢动作。 吕钊倾身向前,努力靠近母亲,让她看得真切。 儿子的体贴让周霞感动不已,于是充满怜爱地问:“工作顺利吗?这次回来几天?” “很好。大概要留一个月的样子。” “那边生活习惯吗?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马虎呀。” “我知道,你也是。” “我没关系啦!这里的生活没什么变化,警官们对我都很好。倒是你,如果碰上合意的女孩子……” “妈!”吕钊不想打断母亲的话,可潜意识却不受控制。 周霞瞬间警惕起来,质问道:“你还在想着那个男人?” 吕钊看着母亲,无从争辩。片刻,他低下头,沉声说:“他已经结婚了。就算我再不情愿,也不会有结果,你可以放心了。” 虽然看不见儿子的表情,但他短短的一句话,明显释放出挥之不散的哀伤,周霞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如果母子相连的说法是真的,那她现在的疼痛一定是来自于她的儿子。 “他是男人啊!”周霞不解地摇头,“都五年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妈,不说这些好吗?” “不说了,我们都不说了,反正他已经结婚,你也没机会了。下一个,等你遇上下一个,你就会把他忘了。”周霞不停唠叨着,分不清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儿子。 吕钊忍不住想笑,心里的话梗在喉间:太迟了,他已经忘不了了。如果能忘掉,这五年的想念成什么了? “你不会再喜欢女孩子吗?”周霞又问。 吕钊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母亲,神情坚定地说:“我不知道。如果不是聂闻达,是男是女对我都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周霞胆战心寒。就算她再不明白,也能体会到聂闻达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儿子有着何等重大的意义。因为一个聂闻达,其它人在她的儿子眼中都不再有意义了。 周霞痛苦地闭上眼睛,提前结束了这场让她期待已久的见面。 离开时,狱警受周霞委托将一串钥匙交给了吕钊。那是外婆家的钥匙,吕钊看到它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个地方。 昏暗的楼梯,老旧的墙壁。外婆的房子就像吕钊此刻的人生一样,没有丝毫光彩。 他一级一级走过楼梯,脚步沉重。一路上都在担心遇上熟人,如果遇上了肯定少不了一番询问。当初聂闻达匿名把房子租去的时候,邻居阿姨就非常好奇…… 吕钊猛地摇摇头,想把“聂闻达”三个字从自己的脑子里摇出去,他已经花了太多时间来想这个人,现在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找出钥匙将门打开,吕钊带着疲惫走进屋内。 原本该在的旧家具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办公桌,黑色的办公椅。墙上乱七八糟地贴着各式报表、便条和地图。 整间屋子都是刺鼻的烟味,好像刚刚才烧完柴火。 这个地方不是外婆家,吕钊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退到门口再次确定了位置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错。 那屋子里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再跑进去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发现除了自己的睡房没动过之外,其它的地方全被改装成了办公室。 怪事! 吕钊茫然地站在客厅里,突然注意到沙发上有东西动了一下,因为他站在沙发后面,所以开始没有留意到。那不是一堆东西,而是个人。 打开的黑色活页夹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粗黑的头发。修长的四肢几乎是蜷缩着,以适应沙发的狭窄。 不良的姿势让他身上的衬衣和西裤都皱得不成样子,脚上连袜子都没穿,拖鞋一只还勉强挂在脚上,另一只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烟灰缸就在沙发旁的地上,上面插满了烟头,像一个坟冢。一条暗红色的领带躺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上面有一个烟头,正点着布料,咝咝地冒着一小缕黑烟。 太危险了! 如果不是他正好过来,这人肯定会把自己给烧了。吕钊叹了口气,迅速走上去将那个可能会引发大火的烟头踩熄。 “喂……” 本想推醒那人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在拿开他脸上的活页夹之后,吕钊立刻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太久没有看见这张脸,早已模糊的记忆已经不能帮他指认其上出现的变化。但毫无疑问的,他就是聂闻达。 空气突然稀薄起来,肺里充斥着香烟呛人的味道,吕钊感觉到一阵窒息,拼尽全力跑到窗边,粗鲁地推开窗户,不小心把窗帘都扯坏了。阳光陡然闯进室内,带着强风,经过他的身体。 “吕钊,是你吗?” 聂闻达醒了,香烟熏哑了他的嗓子。 双手撑在窗框上以稳住自己的身体,吕钊死死地盯着远方,直到久到不能再久之后才回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答道:“是我。” 两人明明站得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吕钊觉得身体一直凉一直凉,从血液凉到骨头里。指了指地上被踩扁的烟头,他说:“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就要变成烧烤了。” 原本还停在吕钊脸上的视线顿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落到了地上。 “是啊,差点就变成烧烤了。” 聂闻达也笑了,意味不明地,细看竟是疏离。 吕钊有些慌,于是说:“我妈给我的钥匙,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房子是我租的,我当然要拿来用。”回应吕钊的是聂闻达式的冷酷与傲慢。 保持着笑容,吕钊轻轻地提醒道:“租约好像三年前就到期了。” “合约上写着我有优先承租权。钱我一直准备着,是你自己不来拿而已。” 沉默地注视着聂闻达的眼睛,吕钊努力维持着笑容,说:“是我的错。” 真的错了,不该回来。 如果不回来,至少……至少还有梦在。 第十九章 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外婆家,忘了自己是怎么跟聂闻达说的再见,等吕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人已经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被一起派来的同事比吕钊晚两天到达。他们非常敬业,一调整好状态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接触有合作意向的公司,调查他们的背景,做可行性分析。 吕钊自然不能落后,更何况忙碌的工作是他现在全部的寄托。他需要它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哪怕是偶尔停下来,内心深处从来不曾断过的尖锐疼痛都会跳出来狠狠提醒他,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有能力承接吕钊公司业务的贸易商不多,经过筛选,他们把目标缩小到三家:聂闻达的宏达贸易公司,纪饶所在的鼎天贸易公司,以及另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四海贸易公司,负责人竟是聂闻达的好友罗跃奇。 三家候选公司都与自己有关联,这结果让吕钊哭笑不得。不过这次筛选完全是从专业角度出发,与个人因素无关。 宏达是当地规模最大,最有口碑的一家贸易公司,不过相对的,要与他们达成合作就需要牺牲更多的利益。 鼎天条件居中,各方面都比较契合,但公司正在兼营其它事业,精力也许会分散,短期合作还行,长期就不是那么理想。 至于四海,在业界冒出头来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公司里全部都是年轻人,敢打敢拼,前景不俗。不过,就实力来说,四海明显要逊色很多,如果与他们合作,这笔业务将是他们开业以来最大的一单。 吕钊其实比较倾向于鼎天,宏达有店大欺客的嫌疑,而四海则过于单薄。不过为了避嫌,他并没有发表太多意见,反正最后的定夺权也不在他手上。 这天下班后,吕钊接到了纪饶的电话,他想请他吃饭,吕钊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吕钊要去见纪饶的时候,却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行程。 曾经红发的罗跃奇现在已是黑发如墨,乍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不过,常挂嘴边的招牌笑容仍是丝毫未变。 “如果是公事的话,我希望是上班时间谈。”吕钊微笑着将丑话说在前头。职场上的他,早就明白公私分明的重要性。 罗跃奇也不介意,只是点头附和说:“我保证,只是叙旧而已。” 于是,吕钊上了罗跃奇的车,途中打电话为自己的失约向纪饶道了歉。罗跃奇的出现可以让他了解一些事情,有关过去的这五年他错过的事,所以吕钊只能让纪饶再等等了。 等吕钊挂上电话,罗跃奇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这几年你跟纪饶一直都有联系?” “嗯。”吕钊点点头。 “可你一个电话都没打给闻达。”这是责备。 车子突然转了个弯,吕钊的身体随惯性一偏,差点撞在车窗上。抓住车窗上的把手,他微微露出一丝不快。 罗跃奇双眼直视前方的道路,嘴上继续说:“聂闻达做梦也没想到,他豁出去跟聂伯伯断绝关系,失去一切也再所不惜,结果却是白忙一场。” “你说什么?”吕钊惊讶地看着罗跃奇。 罗跃奇讪笑:“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聂闻达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全是你的‘功劳’。” “他哪里落魄了?”有老婆有孩子,这也叫落魄?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罗跃奇双手敲打着方向盘,一副强压怒火的模样,仿佛吕钊说的话十恶不赦。 “你见过我爸怎么对我的吧?聂伯伯的手段狠过我爸十倍! “闻达为了你,非要与他作对,结果一夜之间就从人人羡慕的小开,变成买枝牙刷都要计算半天的穷光蛋,不是落魄是什么?要不是艾琳出手帮他,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流落街头了。” 原来如此。狄艾琳帮了他,所以他娶了她。 很好,这样很好!知道聂闻达不是一开始就放弃了他,而是积极地争取过,吕钊顿觉安慰不少。聂闻达只是对现实妥协了,并不是变心,也不枉他这五年的思念。这样挺好! 吕钊闭上眼,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不无心酸地说:“狄小姐对聂闻达真好!有她这样人守在身边,聂闻达真有福气!” “艾琳守着聂闻达?”罗跃奇说到一半停下来,神情古怪地看了吕钊半天,问:“你在说些什么?” “她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吗?还怀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说着说着,吕钊只觉眼内刺痛,眼球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仿佛有鲜血正要从里面涌出来。真疼啊!原来有关聂闻达的一切,光是提起都会这么疼。 “什么结婚?什么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表姨怎么可能嫁给聂闻达?”罗跃奇一串反问,表情就像听到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吕钊也笑了,不过是苦笑,“你在装傻吗?我已经去过聂闻达的公寓了,也遇见了狄小姐。他们的事我都知道了。狄小姐是闻达唯一交过的女朋友,闻达会选她也是理所当然。” “知道个屁!”罗跃奇突然拔高了声音,“我表姨的确是结婚了,可新郎根本不是闻达。她之所以在闻达的公寓,是因为她已经把那儿买下来了。 “闻达办公司的时候急需资金,她就出钱买了他的公寓,变相资助一把。如果不是因为有那笔钱,四海根本办不起来!” 一下子接收到太多的信息,吕钊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个,好像哪一个他都消化不了。于是他下意识挑了一个最不重要的问题,问:“四海的负责人不是你吗?” “如果不是我来挂名,聂伯伯怎么可能让闻达开得成公司?” 无声地僵坐数分钟之后,吕钊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见他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 “你叫他怎么说?他以前号称是你的救命浮木,可他现在的境况和当时简直是天渊之别,他会跟你说才怪!”罗跃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吕钊。 吕钊回视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悔,简短地告辞之后,他飞快地下车离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罗跃奇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他现在应该去找你了。对了,你和艾琳是怎么一回事?吕钊为什么说她是你唯一的女朋友?”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给罗跃奇答案,而且极不礼貌地挂断了。罗跃奇生气地对着手机龇了龇牙。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提着行李站在外婆家的门口,吕钊深吸了一口气,站足十分钟才攒够了勇气开门进去。 聂闻达就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活页夹,右手拿着烟,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文件。从背后看,他的黑发怒张着,散发出一股令人胆怯的气息。 吕钊干咳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聂闻达缓慢地转过头,将他从头到脚看了几遍,视线最后停在他的行李上。 “这里没有房间给你住。”他说。 不理他,吕钊径自将行李拿回自己以前的房间,就是那间唯一没被改成办公室的卧室。 一分钟后,聂闻达跟着走了进来。 “这里只有一张床,我已经占了。你打算怎么住?” “你没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过吗?”吕钊反问。 没想到吕钊会有这么直白的言论,聂闻达怔了怔,继续面无表情。 吕钊避免与他对视,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行李整理进柜子里,同时不容反驳地说:“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我住在这里。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以住,你不能赶我走。” “强盗逻辑!”聂闻达嗤鼻,随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你爱住不住,别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吕钊非常肯定地给了聂闻达一个答案,就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我从来没在这件事上后悔过。” 四目相接,一个清澈,一个深沉。 吕钊感觉自己看不透聂闻达,聂闻达却对他了若指掌。不管在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们的力量始终悬殊。不同的是,五年前的吕钊会为这种悬殊到沮丧,五年后却只觉得心安。 聂闻达依然是他的浮木,五年前也许还只限于物质,五年后却已经转换为精神。 没有语言,他们共处一室,像陌生人一样互不干涉,可流动在空气里的分明是熟悉的味道。无论聂闻达的表情如何冷淡,那原属两人的丝丝热气还是止不住地冒出来,烘得吕钊心头暖暖的。 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吕钊看似平静,其实心中早已是万马奔腾。他不停地收拾东西,想给自己的情绪来个缓冲,他要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准备,这是一件在五年前他完全不敢考虑的事情。 夜里,洗完澡之后,他走进卧室。聂闻达已经坐到了床上,手里仍然拿着文件,还有烟。他走过去,凑到他的头顶嗅了嗅,然后动手掐灭他手中的香烟。 “别抽了,你都快被熏成腊肠了。”吕钊的动作自然连贯,连调侃都说得一本正经。 聂闻达似乎吃惊不小,略显呆滞地看着他。在他的视线里,吕钊安然若素地脱去睡衣,全身赤裸地爬到床上,然后将夏天用的小薄被盖住身体。 十秒,顶多十五秒,那具雪白的rou体在聂闻达眼前晃过也就这么一点时间,却狠狠地刺激了那根名叫“欲望”的神经。 吕钊是故意的,他在勾引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裸睡?”聂闻达弯起嘴角,笑容有些邪恶。 “你不是也穿着睡衣吗?”吕钊背对着聂闻达侧躺着,右手不自觉地揪紧了枕头的边缘。 聂闻达的确穿着睡衣,知道吕钊今天晚上要跟他共睡一床,他就把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睡衣找出来套在了身上。不为别的,只是不想测试自己的自控力而已。 可惜襄王无梦,神女有心。吕钊的举动,摆明了是来煽风点火的。出人意料的是,几乎要按捺不住的聂闻达却在这一刻稳了下来,他像老辣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吕钊竖起耳朵,听着离他不到三十公分的聂闻达翻阅文件的声音。缓慢的,磨人的声音。吕钊瞪着双眼,却不敢转头看他。 聂闻达从不急色,但也不是什么柳下惠。换作五年前,吕钊如果在他面前脱衣服,早就被他扑上来“生吞活剥”了。可现在,却被完全无视了。 难道他已经不再渴望他了?吕钊有些沮丧。 “我妈用自杀威胁我,她不想看我们在一起。”吕钊闭上眼睛,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缓慢诉说着:“我很怕,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国外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想着回来,想着你,可你爸爸一直扣着我的护照,还请专人看着我。这次好不容易可以拿工作当借口跑回来,你……” 听到聂闻达放下活页夹,吕钊停下来,屏住呼吸。片刻之后,聂闻达关了灯,躺进被子里,然后便是一片寂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明明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他的体温还是一波一波传过来,穿透吕钊背部的皮肤,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可惜心却是冷的,冷得瑟瑟发抖。 聂闻达不想碰他,是因为生气,还是…… 不想再考虑了。吕钊翻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吻上聂闻达的唇。轻轻地,小心地,就像触碰易碎的瓷器。 唇齿摩擦间,他喃喃地问:“你还要我吗?” 五年前,吕钊问过同样的问题,聂闻达当时的回答是……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单手扣住吕钊的脑后,让他没有后退的余地。聂闻达伸出舌尖,放肆纠缠。 五年的分离,受折磨的不止吕钊一人。戳穿父亲的诡计之后,聂闻达还以为一切都可以顺风顺水了,没想到吕钊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快急疯了,通过各种管道找人,却总是一无所获。父亲骂过,朋友劝过,他都没有放弃。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盲目变得理智。 知道是父亲控制了吕钊的行踪,聂闻达隐藏起对吕钊的执著,开始与别的男人厮混;他想让父亲明白,他喜欢男人,就算没有吕钊,也永远不会有女人。聂闻达期待父亲能早一点认清现实,放吕钊重回他身边。 可他低估了父亲的耐力,直到他被扫地出门,吕钊也没回来。 惹怒聂守仁绝对不是件好玩的事情,聂闻达有一段时间被整得非常惨,可他坚决不肯妥协。 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动摇,虽然吕钊从没对他说过喜欢或爱,但他已经认定了他。吕钊就是他的元气与力量,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他都不会放手。 不知不觉过了五年,思念就像心脏或肠胃一样长进了聂闻达的身体里。等待是痛苦的,可痛得越久,神智就越清醒。 吕钊突然回来了,聂闻达一时不敢惊喜,因为他不确定吕钊是不是和他有一样的心情。 环境变了,人也变了,吕钊会不会变? 其实聂闻达一早就想好了,如果吕钊变了,他也要把他抢回来。用骗的,用哄的,用强的,反正手段耍过不止一回,他不介意再来几次。 聂闻达从不觉得自己卑鄙,主动出击是他的处事原则,所以他让罗跃奇帮忙先套一下吕钊的口风,以求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怜的吕钊,还以为聂闻达已经不再爱他,不惜主动诱惑,以挽回他的心。 眼前人会主动趴在他的身上,积极配合他的亲吻,甚至动手抚触他的欲望。这些若放在五年前,绝对比天上下红雨的机率还要低。可现在,聂闻达可以轻易享受到这种优厚的待遇。 这就是五年磨人的等待之后收获的回报吗?聂闻达笑了,这感觉非常好。 吕钊原以为得到聂闻达的响应之后,一切都可以交由他主导,可是他错了。聂闻达接受他的亲吻,却完全没有进一步的意思,而五年没有经历情事的吕钊,早已无法抑制地勃起了。 尴尬混合着羞怯染红了他的面颊,藏在黑暗里,应和着紊乱的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不动?吕钊问不出口。 聂闻达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双手捧住吕钊的脸,将他拉向自己,低声说:“你变了,我们都变了。” 他们的距离很近,吕钊闻到聂闻达嘴里的烟味,有些呛人,他却不想躲开。 “我没变。”吕钊说。 “你变了。”聂闻达摇头,“你长大了,长高了,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我本来就是男人!” “呵呵,”吕钊撒娇似的语气让聂闻达忍俊不禁,随即又不无伤感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这样不好吗?”掌心覆上聂闻的手背,吕钊反问。 “不是不好,只是……这样一来,你还会甘心留在我身边,被我压在身下吗?”这一点很重要,聂闻达要确定自己还可以将吕钊克得死死的。 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聂闻达感觉手心之下,吕钊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 “如果我不甘心,你就会放手吗?” “这可由不得我。” “那你还叫罗跃奇过来做什么?” 没料到吕钊会看穿自己,聂闻达的表情微微有点扭曲。 见他不说话,吕钊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低声呢喃道:“我就觉得罗跃奇出现得奇怪,简直就像特地过来把你的事告诉我一样。” “你变聪明了。”聂闻达抽回手,好整以暇地枕在自己的脑后。 没想到自己灵光一闪的猜测居然确有其事,吕钊心里顿时乐翻了天。聂闻达果然还是聂闻达,他还是在乎他的,而且奸诈狡猾的本性半点没变。 五年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想明白很多事情,对聂闻达当年用的手段,吕钊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原本应该恼怒的事情,却在无边的思念里化作难得的甜蜜。这个人用心在喜欢他,这一点足以抹去其它的不足。 “吃一堑就该长一智,你当初花那么多心思来拐我,我总不能完全不长进,浪费了你的苦心。不过,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知道聂闻达是在欲擒故纵,吕钊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从他身上爬下来,吕钊侧身蜷缩在床的一边,闭眼忽略自己的欲望,他决定不再去做勾引聂闻达的丢脸事了。只要他没变,就肯定会自己扑过来。 不出所料,下一秒聂闻达就压到了吕钊身上。一手掌握住他的弱点,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吻得狂乱。 借着亲吻短暂的间隙,他不无遗憾地感慨道:“真不可爱!还期待你会主动一回的!” 吕钊左闪右避,好不容易躲开迎面而来的狼吻,一边喘息着,一边生气地说:“你太过分了!看我说得那么可怜,居然还耍我……唔……” “是你太笨!”聂闻达笑得更加厉害,彻底堵住吕钊的抱怨。 他粗暴地扯去自己的睡衣,急切地贴紧吕钊的身体,他太需要这种毫无阻碍的肌肤接触了…… 昏黄的灯光都成了催情的要素,将聂闻达的表情晕染得性感无比。吕钊咬紧下唇,绷紧身体,随着聂闻达吸吮的动作,眼神再度迷离。 他知道聂闻达是故意的,他要让他清楚地看见他是如何取悦他,再用“我爱你”三个字为他的行为做注脚。 吕钊仰起头,愉快地承接了聂闻达给他的一切。 第二十章 终于还是抵不过恼人的阳光,吕钊极不情愿地张开双眼,从美梦中清醒过来。耳旁的呼吸是聂闻达的,他还在睡。 他们像连体婴儿一样紧贴着对方,将手缠在彼此的腰上,四条腿交迭在一起,赤裸着,没有任何障碍。 吕钊微微有些脸红,却不想改变现状,反而悄悄地将脸埋进了聂闻达的胸膛。鼻尖上有他的味道,让他只想靠得更近。 “已经十二点了,你最好跟公司请个假。” 突然听到聂闻达的声音,吕钊惊得连忙爬起来,却被腰背传来的刺痛连累得再次跌回他的身上。 “呵呵,我想你今天应该没办法工作了。”聂闻达低声闷笑。 “都是你……”吕钊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聂闻达,他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怎么能怪我?我不过是满足你而已!”始作俑者很擅长推卸责任。 “胡说!还不是你一直在……” “在什么?”聂闻达换了个姿势,将吕钊压在身下,体贴地为他按摩酸痛的腰肢,笑得人畜无害。 意识到聂闻达是故意逗他说丢脸的话,吕钊立刻闭紧了嘴巴。突然想起外婆家已经被聂闻达改成了办公室,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你公司是不是已经开始上班了?你的员工不会都在门外吧?” 聂闻达表情严肃地看了吕钊半分钟,脸上突然绽出一个笑容,“你这么想让我把你介绍给他们?” “别开玩笑了!要是他们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你以后要怎么服众啊!”说着,吕钊急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惜力不从心。 不忍心看他再折腾,聂闻达连忙按住他,解释道:“不用担心,公司几年前就搬到新地方了。” “搬了?” “是啊!当初只为了节省资金才在这里凑合了一段时间,公司一运转起来我就换地方了。这里不是理想的办公环境。” “那……”吕钊本想说外面的办公设备没搬,可仔细一想不过是些桌椅而已,除了聂闻达的书桌上有数据之外,其它基本上都是空的。其实他之前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细想而已。 “你不早说,吓我一跳。”松了一口气,吕钊捶了坏心的聂闻达一拳。 聂闻达顺势抓住他的手,重新将他压在身下,继续为他按摩腰部,同时不忘取笑说:“你一来就脱光衣服往床上跑,我哪有机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吕钊的脸被这话刺激得通红,立刻反驳道:“那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也没说!” “你那天只顾着想我和艾琳已经结婚的事,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我什么时候想你和狄小姐……” “别急着否认。是艾琳特地打电话告诉我,你见过她之后就失魂落魄地逃走了。你以为我娶了她对不对?知道我结婚了,你一定非常难过。” 说多错多,吕钊占不到上风,干脆闭上眼,专心地享受起聂闻达的服侍。腰际经过昨夜的“极限运动”之后变得十分敏感,但聂闻达把轻重拿捏得很好,很快就让他放松下来,感觉酸痛缓解了不少。 “舒服吗?”聂闻达像宠物一样在吕钊的脖子上嗅来嗅去。 吕钊觉得痒,忍不住边笑边躲。 聂闻达哪肯放过他,连忙收紧手臂,将他困在怀中,继续问:“舒不舒服?” 两人贴得太近,吕钊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可他实在没力气挣开聂闻达的束缚,只能没好气地说了句:“舒服!” 听到让他满意的答案,聂闻达笑得无比灿烂,随即在吕钊耳边说:“我也很舒服。” 就像担心吕钊不明白他说的意思似的,聂闻达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他的股间,揉搓着昨夜承受他的部位。“这里面让我非常舒服。”忍着笑意说出这句话,聂闻达的手指插进了吕钊的身体。 “你……”吕钊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原本处在半麻木状态的部位,就像被聂闻达的手指启动了一样,死死缠住入侵者。 强忍着身体的怪异,吕钊难以置信地问:“你还来?” “你不想吗?” 吻上吕钊的唇,聂闻达抬起他的双腿,将自己已然坚硬的分身送入他的体内。不同于昨晚的激烈,只是很温柔地律动着,抚慰着疲惫中依然亢奋的身体。 怎么都要不够!要是可以把吕钊永远都钉在床上就好了!聂闻达的脑子里不断闪过这个变态的念头,恨不得马上付诸行动。 “你……你笑得好奸诈!”只能任由聂闻达摆弄的吕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寒毛都竖了起来。 “有吗?”聂闻达笑着封住吕钊的双唇,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恣意享受着自己美味的“午餐”。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勉强可以上班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看到忙碌的同事们,吕钊十分惭愧。明明是因为纵欲过度才爬不起床,却谎称病重,连累同事为自己分担工作,这样的事吕钊还是第一次干。 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咒骂那个不知节制的聂闻达。可事情追根究柢还是因为他的意志力薄弱,抵御不了诱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吕钊最终只能自责。 自责归自责,他却丝毫不觉后悔。因为他知道,如果事情再来一遍,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你心情不错。”连没什么私交的同事都看出吕钊的好心情。 害怕被人看穿,吕钊连忙找了个理由搪塞:“工作马上就要有结果了,想心情不好都难。” “是啊!总算可以结束了,再过几天应该就能回国了!真想家啊!” 听到同事的话,笑容不自觉地凝固在吕钊脸上,他并不渴望离开,因为这个地方才是他的家,他的家人都在这里,聂闻达还有身陷囹圄的母亲。 如果母亲知道他又跟聂闻达在一起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拍了拍脸颊,吕钊将自己从悲观的想法中拉扯出来,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候选公司的综合评估与前期谈判都已完成,总公司要求吕钊他们每人写一份分析报告,估计是要根据大家的意见来确定最后的合作公司。宏达、鼎天还是四海,花落谁家,很快就会有答案。 快下班时,纪饶又来了电话,吕钊再次答应他的邀约。 气氛高雅的餐厅,价格昂贵的美食,西装革履的纪饶。吕钊不断集中精神,却还是适应不良,眼前的纪饶对他来说,像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同事说你病了,没事吧?” “没事。” 从见面开始,这种你问我答的交互方式就没变过,只要纪饶不开口,就包准会冷场。吕钊也不想,可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从前的确无话不谈,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纪饶看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公司还没决定要跟哪家合作吗?真是拖得够久的。” 吕钊抬头看他,一瞬间感觉这才是他今晚的最终目的。 “能不能跟我们公司合作,对你重要吗?”他问。 纪饶怔了怔,随即笑道:“公司又不是我的,能合作当然好,不能合作也没什么影响。” 纪饶在说谎,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负责业务洽谈,成功与否对他来说影响重大。可他不想让吕钊知道,他害怕吕钊轻看他。 “公司是你未来岳父的,你有这种想法可不好。”吕钊笑了,在心中暗自感叹时间的魔力,连直来直往的纪饶都变得迂回。 “那这次,鼎天有没有机会?”终于还是问出口了,纪饶感觉自己有点贱。 吕钊避重就轻地说:“大家都有机会。” “宏达的机会应该最大吧?”纪饶低下头,拿着酒杯把玩,“你知不知道聂闻达已经离开宏达了?他爸爸还登了报纸,宣布与他脱离父子关系,那可是当天的头条新闻。” 吕钊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他没想到聂闻达会跟他父亲闹得这么僵。 “聂闻达是为了你才跟他爸爸闹翻的,这点我还真没想到。你刚走的时候,他总是来找我打听你的消息。” “是吗?”听到这些,吕钊有些抑不住上扬的嘴角。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帮宏达。聂守仁对自己的儿子都那么狠,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没想到纪饶会用这种方法为自己争取有利条件,吕钊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你约我只是想叙旧。”吕钊真想告诉纪饶,就算他再恨聂守仁,也不可能左右公司的决定。他太看得起他了。 “我就是在跟你叙旧。”纪饶突然拔高了声音,引来旁人的侧目。尴尬之下,他勉强收敛情绪,低声说:“其实我挺同情聂闻达的。他用了那么多手段,到最后也没留住你,真可怜!” “没那么可怜。”吕钊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纪饶的杯子,“不过,我一会儿回去,会把你的同情转达给他。” 说完,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一个小时后,吕钊带着微微的酒意回到家。 聂闻达还在办公桌前忙碌着,成堆的文件几乎可以把他埋起来。吕钊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慢慢踱到他面前,随手抓起一个活页夹看了看。 “看不出,你还挺忙的。”吕钊本想取笑他,明明这么忙还抓着他“滚”了两天床单,弄到现在要日夜赶工。不过话到嘴边,终究是变得含蓄了。 聂闻达没有抬头,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回应道:“小公司,老板不忙就麻烦了。” 听到这话,吕钊犹豫了一下,问:“能不能和我的公司合作,对你重要吗?” 其实他知道答案,但他就是想听听聂闻达的回答。 “当然重要。”没有半点迟疑,聂闻达如实说:“如果能跟你们公司合作,我很快就会有能力跟宏达抗衡,这样我就再也不会被我爸踩在脚底下,我们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想我帮你吗?” “你要什么贿赂?” 聂闻达问得很认真,吕钊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客气,想要什么就开口,我很大方的。就算要我把自己送给你,我也不会含糊的。”聂闻达一本正经地说着。 受不了他的厚脸皮,吕钊呸道:“我才不要你。” “都说不用客气了。”聂闻达弯起嘴角,抓住吕钊的手,将他手中的茶杯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大口。 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竟让吕钊感觉比接吻更加亲密。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双颊已经泛起了红晕。 注意到吕钊不寻常的脸色,聂闻达站起身,捧住他的脸问:“晚上喝多了吗?” “没有。”吕钊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真的没有?”聂闻达笑着揽住他的腰,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脸,然后肯定地说:“你一定是喝多了。” 吕钊不高兴地反驳道:“我哪有?” “那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谈公事?”聂闻达笑容未褪,语气却难得地严肃起来,“我以为我们有默契,不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坛。” 的确,从和好如初的那天起,聂闻达和吕钊都在刻意避免讨论到公事。只是今晚,吕钊想提。 “纪饶想我帮他,他为鼎天工作。”抱住聂闻达,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吕钊说出自己的迷惘。 聂闻达顺势搂紧他,低声咒道:“这个混小子,除了给你找麻烦就没干别的。” 吕钊被他的语气逗笑了,却无法真正地开怀。 “你想帮他吗?”聂闻达问。 吕钊不知该怎么说。根本谈不上帮,他能为纪饶做的,也就是在分析报告里说自己支持鼎天。 其实他一开始就觉得鼎天比较合适,纪饶根本都不用来说服他。只是现在经他一提,吕钊不禁考虑起聂闻达来。是他害聂闻达失去了一切,现在四海也在候选名单里,出于补偿,他是不是该支持他呢? 见吕钊不说话,聂闻达以为他还是放不下纪饶,于是长叹了一气,说:“你自己拿主意吧!怎么做都行,只是不要告诉我,你还在暗恋他。我只介意这一点。” 这样说,应该算大度了吧?虽然聂闻达压根儿就不想要这该死的大度。 聂闻达的一番话听得吕钊感动莫名。他的自私吕钊是知道的,今天他能这么宽容,一定很不容易。 “你确定不要我帮你?”吕钊笑着注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深爱他,而且他也深爱的男人。 “喂!你要搞清楚,我可是你的救命浮木。如果这点事都要借助你的力量,那我们的位置岂不是颠倒了?我还怎么混?” 聂闻达表情夸张地说了一堆,而后又突然正经地说了句:“我不要你为难。” 吕钊将唇凑到他嘴边,以亲吻回报了他的体贴。吻到神魂颠倒间,聂闻达还不忘补充道:“纪饶那里只许帮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爱你。”这是吕钊的回答。 毫无意外地,吕钊为这句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3000bl★3000bl☆☆3000bl★3000bl☆〖三千阵〗 两天后,吕钊销假上班,同时将做好的分析报告递了上去。报告里,他将四海列为最佳合作对象,假公济私虽然有违他的原则,但为了聂闻达,他不在乎。 一周后,不知道是不是吕钊的报告起了作用,四海在三家公司中脱颖而出,成了最终的赢家。吕钊将这个消息告诉聂闻达的时候,他并没有显得特别高兴,而是带着吕钊跑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吕钊从没来过,但他知道,这是聂闻达的家。因为聂守仁正站在他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五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长辈时,吕钊还会腿软,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仅仅是手心冒汗而已。 聂闻达似是看出他的紧张,从进门起就牵起他的手,牢牢握住。 “爸,我想你已经得到消息了,四海赢了宏达。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阻止我和吕钊在一起。相信你会守约吧?”一见到父亲,聂闻达便这么说。 吕钊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就算我不阻拦,你以为你和他就会一帆风顺吗?”聂守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别忘了,他还有父母。他们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跟了个男人?”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聂闻达看起来胸有成竹,“只要你说话算话就行。” 眼神阴郁地盯着儿子和吕钊看了一会儿,聂守仁没再说话,伸手关上家门。 就在门扉合拢的瞬间,吕钊突然出手阻止了它。 只听他对聂守仁说:“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约定,也不知道和闻达可以一起走多远。但是,你们是父子吧?不管有没有我,你们都是父子。就算你登报跟他脱离关系,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没料到吕钊会这么说,聂守仁与聂闻达同时拧起了眉头。 “我只是个外人,请你不要因为我放弃自己的儿子。他是你最亲的人!难道你希望当你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却等不到自己的亲人?”吕钊有些激动,不自觉地将聂闻达的手握得更紧。 “你在教训我吗?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 “我的确没有资格。”打断了聂守仁的恶言恶语,吕钊想起自己对父亲的憎恨,他还记得聂闻达当时是怎么安慰他的。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说:“我没想教训你。闻达跟我说过,一个仇视自己父亲的人,永远不会快乐,我想一个被自己父亲仇视的人也一样不会快乐,我只是希望闻达能快乐,所以如果你能原谅他……” “砰!” 不等吕钊把话说完,大门就被聂守仁用力摔上。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板,吕钊一时间不知没了反应。 “哈哈哈哈……”站在一旁的聂闻达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很好笑吗?”吕钊生气地横了他一眼。 “不好笑。”好不容易平复了笑意,聂闻达拉起吕钊的双手说:“我爸真的很久没被人这么教训过了!” “可我真的想让你们合好!”吕钊满脸挫败。 “我知道。”将他揽入自己怀中,聂闻达拍了拍他的背,“我明白你的心意,谢谢。” “你说他会把我的话听进去吗?”吕钊问。 “也许……”一想到父亲的顽固,聂闻达没什么把握。 想起现在是在大庭广众的地方,吕钊连忙挣脱聂闻达的怀抱,红着脸找了个话题:“对了,你们到底约定了什么?” 聂闻达不甚在意,转而搂住吕钊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回答:“年初的时候四海就跟宏达碰上了,我和爸爸约定,只要四海赢了宏达,他就不能再阻止我和你来往。” “所以他年初的时候就把护照还给我了?”难怪! “事情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总要想办法解决。刚开始的时候四海一直没有赢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我们的运气不错!” 聂闻达说得很轻松,吕钊不知道他之前失败了几次,但可以肯定那些失败一定不会轻松。于是,拉着他的手,吕钊更加坚定了与他一起的决心。 “你爸这关勉强算过了,可我妈那边……”一想起妈妈用自杀来威胁自己,吕钊就觉得无力。 “她没告诉你?”聂闻达皱起眉头。 “告诉什么?” “你外婆家的钥匙是我给你妈妈的。我跟她说,如果她愿意接受我,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把钥匙给你。” “钥匙是我妈给我的,可是她……”吕钊无语了,他没想到聂闻达可以说服他的母亲。 “她肯把钥匙给你,就代表她接受我了。她没有直接告诉你,估计是因为心里还有疙瘩,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你怎么做到的?”聂闻达居然可以说服顽固的母亲,吕钊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呵呵,秘密!” 聂闻达不想告诉吕钊,这是他花了五年的时间,不断去拜访去说服才得来的结果。成功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个中艰辛,他一个人尝过就好了,他希望自己给吕钊的,只有宠爱。 见聂闻达不愿说,吕钊也不再追问,有些事情,只要心里明白就好。看着聂闻达的侧脸,他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幸运。成长让他失去了很多,好在遇上聂闻达这根浮木,现在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来,绝对有很多很多的幸福。 直到看不见儿子和吕钊的背影,聂守仁才离开窗边。不经意看到亡妻的照片,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你不要笑!我这次故意输给他,不代表我不反对他跟那小子在一起。两个男人,像什么样子!” 说完,聂守仁烦躁地在房中踱了几步,而后就像突然放弃似的,拿起妻子的照片小心地擦拭起来。 照片里长发披肩的婉约女人,正弯起嘴角,温柔地笑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