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糖》 楔子 四年零五个月,等于一千六百一十二天,等于三万八千六百八十八小时,等于二百三十二万一千二百八十分钟,等于…… 罗跃奇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已经和躺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他们不是兄弟,也非朋友。 他们是情人。 性格迥异得犹如两个星球上的生物,却还是成了情人,并且相安无事地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 且不说恩爱,仅是彼此间的熟悉,就让罗跃奇产生一种共生的错觉。好像电影里的小丑鱼与海葵,彼此互利地生存在一起,谁缺了谁都不行。 睡梦中的男人突然翻了个身,把半边身体压在了罗跃奇的身上。虽然不至于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沉得很。罗跃奇试着推开他,不过没能成功。 紧接着,就听见男人的鼻腔里发出抑扬顿挫外带悠远绵长的呼噜声。早已习惯的罗跃奇不由瘪瘪嘴,认命地合上眼睛。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再睁眼时,身旁的男人正用手支着头,看着他发呆。 罗跃奇揉揉眼睛,确定上面没有眼屎之后才问:「怎么了?」 「我梦到下雪了。」 「哦?」 罗跃奇下意识伸出手,在男人的头上摸了又摸,为这颗不知情趣为何物的脑袋还能做出这么浪漫的梦感到诧异万分。 抓住那只乱摸的手,男人突然十分感性地把脸贴在罗跃奇的胸前,说:「在我老家,梦到下雪就预示着身边的人会遭遇不幸。」 他的脸有些凉,隔着睡衣也能感觉出来。 罗跃奇静静地躺着,好半天才以玩笑的口吻说:「我是一心向善,有神佛庇佑,这套说法在我身上肯定不灵!」 男人没有说话,罗跃奇感觉到自己胸口传来的细微震动,知道他笑了。罗跃奇也跟着笑了。 「再睡会儿?」罗跃奇问。 「好。」 在罗跃奇身边重新躺平,男人的眼睛却没有闭上。侧头看了他一会儿,罗跃奇换了个姿势,伸手搂住他的腰。片刻之后,男人配合地调整手臂位置,让罗跃奇可以把头舒适地枕在自己胸前。 窗外晨光正好,有鹊鸟欢快的鸣叫隐隐传来。 第一章 「突突突突——」 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之后,罗跃奇的面包型小「座驾」抽搐似地震动了几个来回,跟着便彻底罢工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十五分。 罗跃奇下了车,在马路上来回溜达着,想看看有没有过路车可以帮他一下,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连个鬼影都没瞧见。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着因为电池耗尽而变得一片漆黑的屏幕,他忍不住将头重重地在车窗上磕了两下。 不能再这么傻等下去,罗跃奇锁好车,凭着有限的记忆,步行二十分钟,找到了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看到电话是投币式的,他差点没感动得痛哭流涕。幸亏不是卡式,要不然就只能看不能用了。迅速拨通了表姨兼老板——狄艾琳的电话,罗跃奇忍不住大吐苦水,没想到却招来对方一通数落。 「我之前不是要你把车送去保养吗?你自己忘了,现在坏在路上,怪谁?」 真没同情心! 罗跃奇对着电话龇了龇牙,然后可怜兮兮地说:「都是我的错啦!你可不可以帮我叫辆拖车?别让我大半夜还在荒山野岭吹冷风嘛!」 虽然狄艾琳比罗跃奇大不了几岁,但罗跃奇还是乐于用这种后辈撒娇似的口气跟她说话。女人心都软,此招一出,包准让她们尽弃前嫌。 果然,狄艾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答应帮他叫人去拖车。其实就算罗跃奇不求,她也会帮的,因为他驾驶的那台面包车,她才是车主。 「我让修车行的老板去接你,你守在原地别动,等着他就行。」 「他怎么称呼?」罗跃奇问。 狄艾琳迟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修车行老板的全名,于是说:「你叫他小葛!」 挂断电话后,罗跃奇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盛夏的夜晚不用担心温度的问题,但是蚊子众多。他孤独地站在马路边上,不幸成了蚊子的美食。虽然不停活动能避开它们,可是效果实在不佳。 就在罗跃奇差不多要抓狂的时候,一辆墨绿色的双排座小货车由远处开来。车灯晃到了他的眼睛,他反射性地抬起手臂。 不一会儿,车子在他身边停下,开车的男人问他:「是罗先生吗?」 十分浑厚的男中音,罗跃奇眯着眼,看到一张方正严肃的脸。于是他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是我。」 「车停在哪里了?」男人问。 「前面。」罗跃奇指了指方向。 男人说:「上来吧!」 罗跃奇道了声谢,便坐进车里。 干净整洁的车厢,没有香水座,后视镜上也没有任何挂着的饰品,干净利落。 男人很魁梧。虽然没有站起来,可光看手脚的长度,就知道他的个子不矮。伸向方向盘的手臂,绝对粗过罗跃奇的小腿,肌肉一鼓一鼓的,把衣袖撑得没有半点余地。 这么大只,还叫「小」葛!到底哪里「小」了?想起狄艾琳对他的称谓,罗跃奇就觉得满头的黑线。 找到罗跃奇的面包车后,姓葛的男人下了车,利落地检查了一下,说:「应该是发动机出了毛病,得拖回修车行。我在前面开,你上去把一下方向。」 「哦……」 罗跃奇仰着头,有些愣。这个男人有多高?两米吗? 「罗先生?」注意到罗跃奇的异常,姓葛的男人不由停下了动作。 「哈哈……」罗跃奇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麻烦你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两辆车开到了男人的修车行。 修车行紧挨着高速公路的出口,位置还可以,但规模不大。两层楼的建筑,楼上住人,楼下修车,典型的私人生意。 将小面包车安置好之后,男人好心地对罗跃奇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罗跃奇礼貌地拒绝了。从修车行到他家有点距离,一来一回少说得一个半小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可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而且这里也很难拦得到出租车……」 说起出租车,罗跃奇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鼓鼓的一团零钞,只怕连三公里都走不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唉…… 「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男人微微一笑,竟是与之形象差距颇远的柔和。 折腾了一晚,原以为楣运会就此告一段落,谁知这仅仅是个开始。在罗跃奇租住的公寓门口,他意外看到了自己的行李。 敲开对面房东家的大门,罗跃奇询问道:「为什么我的东西会在这里?」 「你交不起房租,我当然只能请你走人了!」房东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早上不是说了吗?明天一拿到薪水就付给你!」 「对不起,我出租房子可不是在做慈善。没钱就走人,就这么简单。」 丢下这一句,房东作势就要关门,罗跃奇立刻用脚卡在门口,怒道:「可你早上明明答应了我,为什么晚上就变卦了?」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会这样?现在把我赶走,还有谁会租你这破房子!」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房子我已经租了出去,而且别人出的租金是你的两倍!」说完,房东猛地将罗跃奇往外一推,然后用力关上了大门。 罗跃奇踉跄了两步,差点没摔在地上。站稳之后,他又胡乱地在门上捶了一气,可房东再也没有回应。知道已成定局,他只好自认倒霉。 拎着行李站在马路边,罗跃奇左右张望,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远处有露天的宵夜摊在营业,人声鼎沸的,他便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嘿,兄弟,来点串烤吧?」老板的吆喝伴着碳火的味道飘过来。 罗跃奇摸摸肚皮,还真是有点饿了。但这种完全没有卫生质量可言的东西,他就是再饿也不愿意吃。 「我打个电话。」罗跃奇笑着指了指摊主身后的公用电话。 「打吧,打吧!」摊主热情地为他让路。 不期然地,姓葛的修车行老板再次出现在罗跃奇面前。 想视而不见已经来不及了,罗跃奇主动打了个招呼:「你还没回去?」 「嗯,打算吃点东西再走。」坐在餐桌前的男人举了举手中的啤酒瓶。 罗跃奇微笑,没有走近与那人寒暄。拎着两个皮箱在街上晃荡已经够狼狈了,他不想再去跟陌生人解释原因。 拿起电话,罗跃奇拨下了一个许久不曾用到的号码。 「是不是你付了两倍的钱给我房东,让他把我赶出来?」他本想控制音量了,可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响应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罗跃奇强忍了三十秒,便用力挂断了。 「需要帮忙吗?」修车行老板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 罗跃奇尴尬地笑了笑,说:「不用,我打电话给我朋友就行。」 男人没再说什么。 罗跃奇重新拿起电话,拨了好友聂闻达的号码。可对方的手机却一直处在关机状态,宅电又无人接听,让罗跃奇不禁有种穷途末路的错觉。 「没联系上?」一直没走的修车行老板再次对罗跃奇表示了关怀。 罗跃奇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问:「能在你家借住一晚吗?」 男人二话不说,帮罗跃奇提起了行李。路过烧烤摊前,还买了五串鸡翅塞进罗跃奇的手中。 「饿就吃了它,不想吃就帮我拿着。」男人这么说。 「我看起来很饿吗?」罗跃奇略嫌呆滞地看着那些鸡翅。 男人停下步子,认真地冲他点点头。 罗跃奇沮丧地垮下双肩。 *** 虽然男人是一片好心,可罗跃奇最后也没碰那些鸡翅。男人很体贴,看出他是不愿吃外面的东西,到家之后就为他煮了一碗面条,还煎了两个鸡蛋。 罗跃奇稀里呼噜地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桌子对面,男人的鸡翅也啃完了,于是收拾起碗筷,擦桌扫地的,很是利落。 罗跃奇插不上手,便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修车行的二楼,楼梯上来,左边是并列的厨房和厕所,中间是客厅,右边是两间面积相同的卧室。房间很干净,没有单身汉常见的脏乱。 主人似乎对藤制品有偏爱,房间里全是大个的、结实的藤制家具,朴实而粗犷,一如他给别人的印象。罗跃奇在沙发上躺了躺,觉得有点硬。 他想洗澡,主人立刻为他引路。 浴室只有淋浴,面积有点小,墙上挂着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那是房间里唯一的一块镜子,主人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 洗到一半发现调不出热水,把罗跃奇急得满头大汗。虽然是夏天,但他从小就不习惯用冷水冲凉,不得已,只能叫主人进来帮忙。 浴室的面积本就不大,再进来一个大男人就更显狭小。罗跃奇围着浴巾缩在一旁,不经意间还是碰到了男人的手臂。他臂上的皮肤是令人意外的冰凉。 「不好意思,热水阀有点问题。」 男人显得有些窘迫,视线都不好意思在罗跃奇的身上停留。低头将水阀调好之后,便匆匆跑了出去。莫名的,罗跃奇觉得心跳加速。重新关上门,他用冷水搓了搓脸颊,以平息那不该出现的燥热。 南北通透的房间,常有微风穿堂而过。 罗跃奇从浴室出来,觉得非常舒适。可盛夏之夜,想要穿着长袖睡衣入睡还是有难度的。 「你没有短的吗?」已经换上白色背心和沙滩短裤的男人,有些诧异罗跃奇的装扮。 「没……」 一个人的时候罗跃奇都是一条内裤就直接睡了,可这又不是自己家,他只好把春秋穿的长款睡衣拿了出来。 「我还有多余的,你要是不嫌弃,我拿给你。」 「不会嫌弃啦!只是……」 不等罗跃奇说完,男人已经把一件白色t恤塞到他手里。 罗跃奇一边换一边提出疑问:「会不会太长……」 男人似乎没想到这个,看罗跃奇换好之后,竟然笑出声来。 那件t恤完全遮住了罗跃奇的臀部,袖口更是宽得再放入一条手臂都绰绰有余。模样看起来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有点滑稽。 「你到底有多高啊?」罗跃奇扯了扯宽大的领口。 「一八九。」 「只有一八九?我还以为你有两米。」罗跃奇笑。男人的身体比例很好,腿长肩宽,所以才显得特别高大。 「没那么夸张……」男人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疑惑道:「你看起来也不矮,怎么穿起来差异这么大?」 「我一七四。」 「嗯,是你太瘦了。」男人摸着下巴,得出结论。 「是你太壮了!」罗跃奇不服气地反驳。 男人以为自己把罗跃奇惹恼了,表情顿时谨慎起来。罗跃奇怕他误会,立刻打趣说:「这下好了,穿上这身,连睡裤都可以省了。」 男人大概是当真了,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罗跃奇干笑两声,连忙自找台阶:「我们换个话题吧!这个笑话还真冷。」 「呵呵……」男人也笑了,果然认真地重找话题:「你的头发,是天生的红色吗?」 「嗯,隔代遗传。我外婆的头发就是红色的。觉得扎眼吗?」关于这一点罗跃奇一直挺无奈的,因为大多数人看到他的发色都以为他是个前卫青年,喜欢标新立异。 「不会,很漂亮。」男人由衷地称赞道。 一瞬间,罗跃奇的脸热了,不愿被看穿,他只能再次转换话题:「这房子是你自己的吗?」 「嗯,现在在我名下。」 「真好呀!有自己的房子,不用担心被房东赶出来。」罗跃奇伸了个懒腰,不无羡慕地说。 「你得罪了什么人吗?」男人突然问。 罗跃奇愣住。 「对不起,刚才你讲电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 既然被听到,也就没什么可瞒的了。于是,罗跃奇说:「我得罪了我爸。」 男人满脸疑惑。 「因为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所以我爸采取了一些措施,促进我『改邪归正』。比如逼我露宿街头,害我丢掉工作之类的。」罗跃奇自嘲地笑了笑。 男人一头雾水,「那你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如果告诉你,你也许会把我赶出去。」 「说说看。」 「就是……」罗跃奇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实话:「我喜欢男人。我爸觉得这是个灭绝人性,天理不容的……爱好……」 就像被埋入地下千年,男人彻底石化了。 早已预见到这个结果,罗跃奇并不是太失望,「如果你觉得危险,我可以离开。」 自己走总比被人赶好。不等男人出声,罗跃奇主动走向自己的行李,同时还不忘开玩笑说:「不过你要相信,即使我对你有好感,也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对你出手的。这是我的原则……」 就在罗跃奇碰到行李的一刹那,男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你对我有好感吗?」 他的问题好比一枚重磅炸弹,轻易炸得罗跃奇魂魄不齐。他张了张嘴,答不上话。 男人笑了,紧接着郑重地说:「我也觉得你不错。」 这下石化的人换成了罗跃奇。 「我们有相同的『爱好』。」男人表情严肃。 「是、是吗?」罗跃奇感觉自己的脸颊抽动了两下,实在找不出什么可说的,只能傻傻地感叹:「好巧!」 「是很巧。」男人的笑容扩得更大了,他将罗跃奇拉向自己,问:「你习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什么?」 「跟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习惯在上面还是下面?」男人重复了他的问题。虽然依旧含蓄,可内容已是昭然若揭。 「都、都可以。」这个回答完全是凭本能。此时的罗跃奇已经完全陷在了男人黑亮的双瞳里,无法自拔。 「我习惯在上面。」像是某种宣言,男人说完这句,便把双唇贴在了罗跃奇的嘴上。温热而柔软的触碰,隐约流露出不容拒绝的霸道。呼吸在彼此交换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沉重,既而紊乱。 接吻是项奇妙的运动,只需三秒钟就能测出两人的契合程度。从男人的热情和自己的陶醉来看,罗跃奇知道,他们合拍。 当然,牙关被顶开的时候会有小小的不情愿。毕竟都是男人,如此决定位置似乎不太公平。可唇舌交缠之后,那点小小的瑕疵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男人不算高段,却执着非常的进攻,像文火一般慢慢熬煮罗跃奇的激情。舌尖开始麻木,身体却变得敏感,脑海中充斥着男人的影像,挺直的鼻翼,单薄的双唇。明明不太熟悉,那影像为什么如此清晰?罗跃奇睁眼求证,却遭遇了更大的冲击。 男人的眼睛,像河底暗潜的漩涡,瞬间将他卷入,浮游无力。 双手不自觉地攀上男人的颈后,以支撑绵软的身体。男人回以厚重的拥抱,稳固得就像百层大楼的地基。 快要不能呼吸了。罗跃奇用尽全力,终于争到了一点距离。 尽管男人很不满足,但还是爱怜地拍抚着他的后背,让他大喘顺气,同时不忘抓紧时机扩大亲吻的阵地。 罗跃奇身上那件宽大的t恤被他剥到了手肘,扯到极限的领口护不住颈上大片的肌肤。男人的吻一个接一个,在上面吮出鲜艳的花朵。 位置如果太高,衣领就遮不住了。罗跃奇有些着急,刚想阻止却被再次封缄。 吻到头晕目眩之后,男人说话了:「没关系,能遮住。」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罗跃奇笑问。 又是一阵厮磨,男人回应说:「如果能进到你的身体,我宁愿当条蛔虫。」 按压住狂乱的心跳,罗跃奇轻轻地说:「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蛔虫先生……」 得到许可,喜悦迅速占领了男人的眼角眉梢。只见他轻易将罗跃奇打横抱起,走进卧室,直奔主题。 男人充分发挥了他高大壮实的优势,罗跃奇的睡裤一下就被扯破了,人也被他压在身下,没有动弹的余地。 「你好……重……」罗跃奇龇牙。 「习惯就好。」男人双肩微颤,露出一抹不太正经的笑容。 身体被男人的亲吻覆盖,欲望如同出笼的虎兽,咆哮着,凶猛而来。这时本无闲暇可言,但看到男人几乎没怎么触碰就已经勃发的巨大分-身,罗跃奇还是分神表示了惊讶。 「你……多久没做过了?」 「比你想象得要久。」 「……」 「我不是随便的人。」 「……」 「只是认准了,就不会迟疑。」 「你认准了我吗?」 「你很好。」 男人手头的章法已经乱了,可说起话来仍是有条不紊。 罗跃奇觉得眩晕。太深层的东西他无暇考虑,只知道感觉对了,就无需苛待自己。 双腿被分开到极限,男人扶着利器就要挺进。罗跃奇却在最后关头拦住了他。 「怎么了?」男人眼睛里的血丝都暴了出来,却还是耐着性子询问。 罗跃奇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葛忠良。」 「我叫罗跃奇。」 「我知道。」 「我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这种紧要关头,是男人就不可能停下了闲聊。所以当罗跃奇还在忙着絮絮叨叨的时候,葛忠良只能自行攻城略地了。 疼,非常疼! 虽然葛忠良事先有做润滑,可违背常理的结合,还是让罗跃奇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好点了吗?」葛忠良忍得辛苦,却还是停在半路,等待罗跃奇适应。 罗跃奇咬着牙,探问道:「你、你能抽出来吗?」 这个要求差点没让葛忠良背过气去,箭在弦上却要人半路收弓,哪有这种道理?不过看罗跃奇痛苦的样子,葛忠良拧着眉,退了。 「我去厕所。」 如果要评选最无奈台词,葛忠良这句肯定榜上有名。 「等等……」罗跃奇的手动得比脑筋快,在葛忠良转身的瞬间拉住了他,「我太久没做了,有点不习惯。换个姿势也许会好点。」 趴在床上,撅起屁股,罗跃奇难为情地说:「这样应该可以了。」 葛忠良愣了三秒,下意识地擦了擦鼻子,以确定鼻血没有流出来。 等半天不见动静,罗跃奇回过头,正看到葛忠良扑上来。身体撞进床垫里,罗跃奇差点没被压断气。刚要张嘴抱怨就被吻住了,热切地,焚烧一切的亲吻。 臀上紧贴着阳刚的硬物,却没有迅速的插入。罗跃奇感觉到葛忠良的手指,正温柔地抚慰着他,为他减轻痛楚。 罗跃奇也是男人,自然知道这样做需要多大的耐力。葛忠良的体贴,让他感动不已。原本糟糕透顶的夜晚,神奇地转化为美好,罗跃奇万分庆幸,自己没有临阵脱逃。 终于等到顺理成章的结合,激情像火山一样猛烈喷发,就像永远不会停止一般,融化了两人,散发出彼此珍爱的气味。 床架的哀鸣预示着这场性事的激烈。葛忠良花样不多,却胜在持久,罗跃奇已经忍不住彻底释放了,他还在卖力地顶入。 「葛……」罗跃奇干涩的喉头发出细微的声响。 葛忠良伏下身,轻吻着他的发梢,呢喃道:「转过来好不好?」 四肢发软的罗跃奇无力拒绝,任葛忠良为他转动翻身。有了之前的开发,现在面对面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与罗跃奇胸贴胸、脸贴脸,葛忠良很是愉快地说:「我喜欢你抱着我,感觉很实在。」 罗跃奇还在混沌状态,葛忠良已经印下绵密的亲吻。 下意识伸手抱紧对方,罗跃奇笑了。 *** 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懂得节制的人,虽然信奉及时行乐,但纵欲过度的事罗跃奇从来不曾尝试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很爱惜的,至少昨晚之前他还很爱惜。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背后传来男人温柔的问询。 罗跃奇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想说话。 「还是不行吗?那我再给你按按……」男人一边说一边把手重新放在罗跃奇的背上按摩。 罗跃奇打了哆嗦,立刻拒绝说:「不用了!」 「你确定?」 「确定。」 「那我出去买早点,你再睡一会儿。」 「好。」 男人很自然地吻了吻罗跃奇的眼睑,然后走出了房间。罗跃奇愣在那里,好半天才想起自己需要重新躺平。 昨晚有些太激动了,呃,应该说是太激烈了。就想着怎么销魂怎么来,到早上才尝到放纵的恶果。 话说回来,他和葛忠良的需求度还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其实,罗跃奇昨晚很早就已经爽到了,但是葛忠良没有,为了让自己爽到,他使出浑身解术诱惑罗跃奇配合他一起再爽,结果…… 摸了摸酸痛到几乎令他丧失行动力的腰部,罗跃奇长叹了一口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算了,就当是对这段时间的平淡生活做个补偿吧!虽然补偿得狠了点。 迷迷糊糊又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罗跃奇感觉有人在他耳旁呼气。勉强撑开眼皮,就看见葛忠良放大的脸。 「早点买回来了,你现在起来吃,还是再睡一会儿?」葛忠良微笑着问他。 冲着葛忠良线条刚硬的下巴对了好一会儿焦距,罗跃奇才回答说:「我起来吧!」 像个老太爷一样让葛忠良伺候起了床,又像个孕妇一样叉着腰洗漱完毕,罗跃奇才缓慢地坐到餐桌前。 餐桌上有面包牛奶,油条豆浆,中式西式一应俱全。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一样买了一点。」葛忠良这么解释。 罗跃奇有些受宠若惊,道过谢后便慢条斯理地吃起面包。做爱是很费体力的,他急须补充能量。 「餐厅十一点才开门吧?你吃完之后可以再睡会儿,到点了我送你过去。」葛忠良坐在桌子对面啃油条。 「我吃完就走,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 「你对一夜情的对象都这么好吗?」罗跃奇忍不住取笑葛忠良。 谁知听到这句,一直挂在葛忠良脸上的微笑淡了下去。只听他问:「你当昨晚是一夜情?」 「不是吗?」罗跃奇有些尴尬。昨晚葛忠良那么主动,就算不是情场老手,也绝对是有过经验的,不至于纯情到认为「一夜情」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词吧? 「你说是就是吧!」葛忠良低下头,继续啃他的油条。 罗跃奇抿着唇,不禁疑惑:昨晚那个,应该是一夜情吧? 「我吃饱了。」终于消灭了桌上的面包,罗跃奇起身告辞。 「我送你。」葛忠良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罗跃奇还想客气,却发现自己连拎个箱子都很吃力。 葛忠良立刻把他的行李接过来,不容反驳地说:「我送你。」 罗跃奇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没什么意义,便由了他。 第二章 坐上那辆墨绿色的双排座小货车,罗跃奇把聂闻达的地址告诉了葛忠良。虽然还没联络上,但罗跃奇知道聂闻达一定会收留他。他想好了,要是聂闻达不在,他可以把行李先寄在大楼管理室,总之,不要放在葛忠良家里就行。 现在想想,昨晚的事还是挺荒唐的。而且罗跃奇的表姨狄艾琳还认识葛忠良,要是让她知道他们那么随便就发生了关系,只怕会被嘲笑很久。所以,还是尽早划清界线比较好。 葛忠良似乎看穿了罗跃奇的心思,也不问也不说,一路沉默地将他送到了聂闻达的家。 聂闻达开门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头发滴着水,一看就是洗澡洗到一半的样子。 「交不起房租了?」看到罗跃奇的行李和跟在他身后的葛忠良,聂闻达挑了挑眉。 罗跃奇白了他一眼,问:「你死到哪里去了?昨天找了你一晚上都不见人影。」 「你不是有钥匙吗?我不在你不会自己来啊?」看罗跃奇没有介绍葛忠良的意思,聂闻达便自顾自地往浴室走去。 「我哪有什么钥匙,钥匙上次都给吕钊了!」 罗跃奇无心的一句话,像是一瓢冷水浇到了聂闻达的头顶。只见他的身形滞了滞,然后继续走向浴室,进去后用力合上了门板。 罗跃奇像做错事的孩子,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 「你们很熟?」葛忠良突然问。 「谢谢你送我过来。」罗跃奇笑了笑,回避了他的问题。 葛忠良没有追问,接着便道别离开了。看到大门合上的刹那,罗跃奇感觉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罗跃奇走过去,靠在门板上,问里面的人:「吕钊还是没有消息吗?」 吕钊是聂闻达的恋人,只有十八岁,还是个男孩。聂闻达的父亲无法接受这段离经叛道的感情,便想方设法要去拆散他们,最后在吕钊父亲的配合下,吕钊被秘密送走了。这半年来,聂闻达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从不曾放弃。 罗跃奇没有等到回答,却听见有水声从里面传出来。罗跃奇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似地说:「你还想继续等下去吗?呵呵,加油啊!我支持你!」 无法久站,他揉着自己酸胀的腰背,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视线刚刚扫到茶几上的报纸,就被定格了。 抓着报纸再次冲回浴室前,罗跃奇大力敲打着门板,嚷道:「闻达,报纸你看过了吗?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水响停住了,却没有人响应。罗跃奇正想再敲,门就开了。 「白纸黑字,当然是真的。」聂闻达绕开罗跃奇,满不在乎。 「非要弄到这个地步吗?」罗跃奇忧心地问。 聂闻达看了他一眼,说:「为了吕钊,也为了我自己,我不可以后退。」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罗跃奇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握在他手中的那份报纸,醒目位置上刊登了这样一条启事:宏达贸易公司董事长聂守仁宣布与独子聂闻达脱离父子关系。 聂闻达的父亲连这样的杀手锏都使出来了,怎么看都有点黔驴技穷的感觉。聂闻达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熬到重聚之期了。 只是,失去父亲的庇佑,聂闻达会因此失去什么,罗跃奇再清楚不过。虽然聂闻达不像他之前那般养尊处优,但显赫的家世、庞大的事业、光明的前途,他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真要拿得起放得下谈何容易。 从拥有到失去,个中辛酸罗跃奇尝了个透彻。天堂地狱一般的差别,几乎让他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不是骨子里那股倔强硬撑着,他只怕早八百年就打了退堂鼓。 「你要有心理准备,聂伯伯可比我爸强硬多了。」罗跃奇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提醒聂闻达。 聂闻达瞟了一眼他的皮箱,嘲笑道:「放心,我至少不会被赶到大街上。」 聂闻达现在的住所是在他自己的名下,不像罗跃奇,所有财产在法律上都属于他的父亲,弄得今天要流落街头。 「那个……你会收留我吧?」罗跃奇尴尬地笑了笑。 「你不怕我半夜爬到你床上去?」聂闻达取笑他。 「这句话好像该我来说吧?」罗跃奇不以为然,「有心上人的可是你。」 聂闻达不语,眼神出流露出一丝深沉,「刚刚那个是什么人?你居然都不介绍。」 「不过是个好心的路人甲,没必要介绍。」罗跃奇面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 「看样子床上功夫应该还行。」 「什、什么?!」 「看你脖子上的印子,衣服都遮不住了。」 「哈哈……」 在罗跃奇尴尬的笑声中,两人结束了晨间对谈。 *** 狄艾琳的餐厅以西式餐点为主,兼营下午茶。不大的地方,因为颇具情调而大受欢迎。罗跃奇落魄之后,便过来当了服务生,虽然工作辛苦,薪水微薄,但他很知足。 狄艾琳能为他顶住父亲的压力实属不易,罗跃奇很感激她。不过,他一直怀疑这是聂闻达暗中出力的结果。狄艾琳与聂闻达的关系匪浅,如果不是聂闻达,狄艾琳似乎不太可能卯足力气去帮一个半点交情没有的表亲。 当然,她也很可能是被罗跃奇「宁死不屈」的精神感动了,才好心施以援手。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比聂闻达去做变性手术的可能性还要低。 罗跃奇今天轮白班,五点收工,到葛忠良的修车行大约是六点。 因为是私人生意,葛忠良的修车行都是开到晚上八点。狄艾琳说遇上有客户需要帮助,他总是义不容辞,是个挺讲人情的老板。 「我来拿车。」 再见面时,罗跃奇有些轻微的尴尬。毕竟是一夜情的对象,如果要装成完全没事发生过,是很有难度的。 葛忠良似乎比他做得好一点,除了最开始那一眼,之后就正常了。 「嗯,我带你去。」拿上车钥匙,葛忠良把罗跃奇领到车前。 穿着连身工装的他看起来比上回更加高大。深蓝色的布料将一身的肌肉遮得严严的,却又在不经意间暴露出刚硬的线条,十足的猛男造型。 「开出去试试。」葛忠良一边示意罗跃奇开车,一边跟着坐到副座上。 「不用了吧?」罗跃奇没想这么麻烦,结了帐直接把车开走就好了。他相信葛忠良不会拿没修好的东西给他。 「试试吧!如果还有毛病,早发现也省得来回折腾。」说话间,葛忠良已经为自己扣好了安全带。 无法再推,罗跃奇只好发动车子。 空调跟着开起来,但车内的闷热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走。葛忠良很自然地把连身工装的上半截脱了下来,系在腰间。穿在里面的纯白背心露出来,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贴在他身上,勾出胸肌和腰背。都是块状的肌肉,但比例协调,不显突兀。 罗跃奇瞄了一眼,羡慕之余,竟不自觉的口干舌燥。之前在葛忠良的家过夜,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记得自己被搞得全身虚亏。 「朋友家住着习惯吗?」葛忠良问。 「还好。」 「工作顺心吗?」 「嗯。」 短到不能再短的问答之后,两人突然沉默了。再聊下去,恐怕只有天气可说了。罗跃奇死死盯着路况,没多久就发现葛忠良正在死死盯着他的脸。 罗跃奇被盯得全身发毛,犹豫了好久,才玩笑似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葛忠良没有回答,只是面色凝重地指着前方一条僻静的岔路说:「把车停到那边去。」 「怎么?车有问题?」罗跃奇以为发动机出了问题,不由竖起耳朵听。 「快停过去。」 葛忠良紧绷的样子让罗跃奇慌了神,立刻照他的意思把车停好。 车子熄火的瞬间,罗跃奇的下巴就被葛忠良掰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湿吻。嘴唇都被牙齿嗑疼了,罗跃奇刚想抱怨,就被葛忠良伸进来的舌头翻搅得无暇理会其它事情了。 感觉脖子被他卡住,罗跃奇只能以一种夸张的角度迎合着。鼻腔里全是他的气息,沉重而压抑,几欲盖过一切。仿佛能听到葛忠良体内的叫嚣,罗跃奇忍不住得意——这个男人在渴望他。 可是得意归得意,罗跃奇还没忘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他对当街表演可没兴趣。 「会……会被人看见……」努力寻找间隙,罗跃奇提出自己的顾虑。 「你怕吗?」葛忠良的声音透着笑意。 根本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要是被发现很丢脸好不好? 罗跃奇无奈地攒起眉头,却没有停止响应。这样接吻的感觉其实不错,被人发现的担忧就像一针绝佳的兴奋剂,让体内每个细胞都活跃到无法控制。可是…… 就在罗跃奇为该不该推开葛忠良而纠结不已的时候,葛忠良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他的裤裆里去了。 要命的麻痹感一下子就窜了上来,直击罗跃奇的脑门。他哆嗦着,指甲抠住了葛忠良的后背。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他不得不费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想对你这么做。」葛忠良不知何时将唇移到了他的耳畔。 听他沉沉的低语,罗跃奇的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你真的很合我胃口……」 葛忠良叹息着,像大型犬一样沿着罗跃奇的脖子一路嗅下去。偶尔舔舔咬咬,力气不大,却足以让罗跃奇倒抽凉气。手上的动作就更不用说了,那种猥亵的手法,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 罗跃奇可是百分之百性功能正常的男人,被欲望左右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说,推开葛忠良是不可能了。 于是,罗跃奇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哭笑不得地问:「你不是想在这里做吧?」 「非常想。」葛忠良的回答斩钉截铁。 不去看他,罗跃奇略带哀求地问:「可不可以换个地方?」 虽然小路僻静,但也不是无人经过。他不介意与葛忠良干柴烈火,但至少要在四面有墙的地方。 「你能等吗?」葛忠良闷笑。 罗跃奇很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但他的身体背叛了他。被葛忠良抚弄过的小弟弟早就精神抖擞地挺立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去冲锋陷阵。 「你想整死我吗?」受不了自己的失态,罗跃奇干脆捂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说完这句,葛忠良便投入到更加热烈的亲吻中。 欲望被他控制着,不断攀登至高点。罗跃奇感觉自己快被热血冲昏了,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只想酣畅淋漓地发泄出来。 这种亢奋一直持续到眼前的七彩光芒闪现完毕。 「舒服吗?」葛忠良晃了晃被白色浊液弄脏的手掌。 罗跃奇看着他,无力响应,只是大口呼吸着,想把先前遗失的氧气找回来。 见状,葛忠良收起调笑,体贴地抱着他歇了好一会儿。 直到罗跃奇平复下来,他才问:「还能开车吗?」 罗跃奇点点头。 「那走吧!」葛忠良放开他。 看着他两腿间那顶夸张的小帐篷,罗跃奇不禁问道:「你不用……」 「留下次好了,让我多个与你联络的借口。」 「……」 *** 没想到,与葛忠良道别后,时间一下子就走了两个月。这天再接到他的电话,罗跃奇差点听不出他的声音。 「最近很忙?」葛忠良问。 「嗯,朋友开了间公司,我在给他打工。」 聂闻达被父亲逼得走投无路,干脆卖了房子,用房款开了家公司。罗跃奇成了他的第一位员工。 「新公司刚成立,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 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之后,葛忠良终于含糊地说明了来电的目的,「好久没见你了,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好。」 又不是什么知己好友,所谓「坐坐」还不就是床上那档子事,罗跃奇很爽快就答应了,最近忙得昏天黑地,他也需要放松一下。葛忠良的邀请,算是正中他的下怀。 挂上电话,罗跃奇把头靠在车窗上,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谁来的电话?笑得这么淫-荡。」正在开车的聂闻达忍不住糗他。 「有吗?」罗跃奇笑得更加开怀。 聂闻达受不了地摇了摇头,继续开车。 今天他们要去见到他们目前最大的一个客户——关赫。他是罗跃奇的一个朋友介绍的,为人处事与聂闻达的风格非常相似,却比聂闻达少了些棱角,至少表面上要圆滑许多。关赫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但前提条件是——不要和他谈生意。 「我知道我的条件有些苛刻,但生意就是这样。你们要让我换掉毫无过失的供货商,就必须给我一个让我这么做的理由。」 面对眼前笑容标准的英俊男人,聂闻达也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帅哥笑容。 罗跃奇坐在两人旁边,只觉有无数隐形的刀剑飞过来砍过去,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在谈生意还是在格斗场。 「我们回去会再研究一下这里面的条款,两天后给你答复。」无法再谈下去,聂闻达决定鸣金收兵。 「可以。」关赫站起来,礼貌与他们握手道别,还客气地说:「希望有机会和你们合作。」 「这也是我的愿望。」聂闻达这么回答。 跟着他走进电梯,一直沉默的罗跃奇突然说话了:「那个关赫,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你是说他想要回扣?」聂闻达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罗跃奇摇了摇头,「他不像是贪这种小钱的人。」 「那是什么?」 「刚才握手的时候,他摸了我一下。」 「你确定?」聂闻达十分惊讶。 罗跃奇肯定地说:「我是成年人,很清楚握手和抚摸的区别。」 「你是猜他对你有意思?」聂闻达严肃起来。 罗跃奇皱了皱鼻子,没有作答。但他和聂闻达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大了。因为介绍关赫给他们认识的人正是圈内人,而关赫在今天以前,并没有提到过任何苛刻的合作条件。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聂闻达和罗跃奇陷入到莫名的尴尬之中。 关赫带来的这笔生意,是聂闻达的公司能否生存的关键。如果关赫真的想从罗跃奇这里得到些什么,并且愿意以厚利作为交换。罗跃奇知道,聂闻达绝对不会开口要求他答应,更不会同意他去做这种事。 但他到底该不该答应呢?罗跃奇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如果关赫提出的条件是他可以满足的,那他愿意去满足他。 很多时候,交换这种事,无论交换的是什么,只要交换双方觉得等价,就值得。罗跃奇并不认为自己道德观薄弱,他只是觉得人在饥饿的时候,还去讨论饭菜合不合味口的问题,实在有点空虚。 没有把心中的想法告诉聂闻达,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 不想再被聂闻达取笑,罗跃奇放弃了舒适的私家车,改搭公交车去了葛忠良的修车行。 正值下班高峰期,公交车里虽然有冷气,可人多了根本不起作用。下车的时候,他的形象算是全毁了,汗透了的衬衫贴在背上,难受得要命。 「来啦!」葛忠良看见他,立刻一脸高兴地迎了出来,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就往楼上带。 罗跃奇刚想说「不用那么着急吧」,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二楼的房间里并不是葛忠良一人,确切地说,是一屋子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加起来至少五、六个,外带一大桌丰盛的酒菜,好不热闹。 「这是会计刘姐,我师傅周叔,周叔的女儿倩倩,我好兄弟王云、顾涛,小海是我徒弟。」 葛忠良卖力的介绍着,罗跃奇听得脑袋直发晕,但还是礼貌地一个一个打过招呼。虽然脸上笑得阳光灿烂,但心里已经打起了撤退的主意。 「怎么有这么多人?」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罗跃奇忍不住对葛忠良咬耳朵。 「周叔弄了两瓶好酒,大家就决定一起聚一聚。」葛忠良一脸无辜。 罗跃奇气结,刚准备告辞就被葛忠的师傅周叔拖住,「后生仔,来,认识就是缘分,跟我这个老头子喝一杯!」 罗跃奇干笑两声,刚想推托,盛着白酒的小酒杯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鼻梁底下。 葛忠良像是看穿了他心思,立刻说:「周叔喜欢豪爽的人,你要是不干脆就没劲了!」 「我……」 「来来来,看得起我老头的就一口干掉!」 罗跃奇接下杯子,看着周老头笑得皱纹纵横的脸,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盛情难却。 「好,干!」罗跃奇豁出去了,一口气将杯里的白酒喝了个精光。 周老头见他爽快,高兴得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被打到的罗跃奇不由晃了晃,感觉胃里一股酸水返上来,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怎么了?」葛忠良发现了他的异样。 「这酒……好辣……」 罗跃奇喝不惯白酒。他一直不明白闻着醇香的酒液,为什么喝下去能让嗓子辣到冒烟? 众人听到他的话,不由一阵哄笑。 觉得有些丢脸的罗跃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葛忠良便跳出来给他解了围,「你空肚子喝烈酒当然不舒服,来,吃点菜压压。」 没一会儿,罗跃奇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随便尝了两口,发现那菜也很辣,罗跃奇只好跑去洗手间漱口。 正在擦脸的时候,葛忠良走了进来。 「对不起,不该勉强你的。」罗跃奇难受的样子似乎让葛忠良颇为歉疚。 罗跃奇习惯性地回了个微笑,「呵……没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的朋友。」 「嗯?」 「彼此了解多一些,说不定在床上会更融洽。」 看着葛忠良用正经八百的表情说出这种话,罗跃奇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而且,他觉得他们在床上已经够融洽了。 「我……」 「再忍耐一会儿,我马上把他们打发走。」出其不意地吻了吻罗跃奇的耳郭,葛忠良走了出去。 倏地,罗跃奇的脸红成了大西红柿。 本以为葛忠良能说到做到,迅速将客人劝走,但喝到情绪高涨的人们,根本不是三两句不痛不痒的暗示就能打发掉的。 接收到葛忠良频频投来的歉意目光,本想一走了之的罗跃奇没能挪开步子。 就这样开始了晚餐。度数极高的酒精与不合口味的饭菜,还有沾在身上早已汗湿的衣服,这一切都让罗跃奇感觉很不舒适。 但他从不是个令人扫兴的人,所以他选择忍耐。 葛忠良的朋友们来吃饭的主要目的,好像就是为了灌酒。男人也灌,女人也灌,总之互相之间是逮人就灌。 罗跃奇借口肠胃不好,推掉了一些,但葛忠良几乎是照单全收。见他一杯接一杯地不停往嘴里倒,罗跃奇真担心他会酒精中毒。 「帮我喝这杯!我不行了……」被逼着清空瓶底的葛忠良,突然抓住罗跃奇当挡箭牌。 「你会帮我吧?」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罗跃奇的背上。 他的个子大,所以沉得很,罗跃奇用了不少力气才撑住他。背上传来他超高的体温,鼻间闻到他满是酒味儿的呼吸,罗跃奇真的很想把他丢开。 可除了傻笑之外,他什么也没做。因为葛忠良一只手横在了他的腰上,另一只手端着杯子绕到了他的胸前,这种类似捆绑的动作,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你要不要去床上躺着?」罗跃奇试着与他商量。 「喝完这杯,大家都能去躺着了!」葛忠良晃了晃酒杯,大笑。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 姓周的老头更是用力拍了拍罗跃奇的肩膀,声如洪钟地说:「等你喝完这杯,我们就走人!」 大家都在看着罗跃奇,罗跃奇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他真的不想碰那杯难喝的东西,但是众人的眼神就像在说: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还有葛忠良的双手,越勒越紧,好像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要动手勒死他似的。 心有不甘地接过他手中的酒杯,罗跃奇犹豫着要不要捏住鼻子一口吞了下去。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为难,葛忠良的徒弟小海站了出来。 「还是我替师傅喝吧!」 真是个好心的孩子!罗跃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不行,」葛忠良否定了徒弟的提议,「你一会儿还要开车送周叔他们回去,喝醉了怎么办?」 还让不让人活了!罗跃奇在心里哀号着,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捅了捅葛忠良的肚子。 葛忠良身体一抖,随即将罗跃奇搂得更紧了。 「帮我喝完它,我让半边床给你睡!」他贴着罗跃奇的耳朵就开始说起悄悄话,把旁人全都当成了空气,话里暧昧的成分更是羞得罗跃奇满脸通红。 罗跃奇立刻不悦地嘟囔道:「谁稀罕!」 可嘟囔归嘟囔,酒他还是爽快地喝了下去。倒不是怕葛忠良不肯让地方给他睡,而是怕他发酒疯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罗跃奇苦着一张脸,好半天都没找回正常的表情。 「乖了!」葛忠良大笑,竟在他的面颊上响亮地「啵」了一个。 罗跃奇捂着脸,不敢相信葛忠良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了他。这个人已经醉到没有神经了吗? 「好了,吃饱喝足,我们撤了!」 说话的是葛忠良的好兄弟,王云还是顾涛罗跃奇就分不清了。 忍不住像做贼似地把所有人都瞧了个遍,发现似乎没有人把葛忠良不合常理的行为放在心上,双颊发烧的罗跃奇这才安了心。 被葛忠良搂着前言不搭后语地与众人一一道别之后,这顿热闹的晚餐总算是告一段落。 罗跃奇松了口气,用力推开黏在他身后的牛皮糖。 葛忠良打了个酒嗝,仍是往他身上赖:「跃奇……」 「我去洗澡。」满是汗味儿的衣服黏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罗跃奇只想冲洗干净。 「你生气了?」葛忠良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刚才的醉态消失得无踪无影。 罗跃奇停下步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你没醉?!」 「一点点……」 果然!确认葛忠良刚才不过是在借酒装疯,罗跃奇有些哭笑不得。 「骗我喝酒很好玩吗?」正说着,罗跃奇感觉胃里的东西突然顶到了喉头,于是立刻捂着嘴奔向浴室。 葛忠良追上去,鼻子却差点撞上浴室的门板。 「跃奇!」拍了拍紧闭的大门,葛忠良听到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你吐了吗?跃奇!」 按下水钮,冲干净自己吐出来的秽物,罗跃奇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托你的福了。」 门外的人还在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罗跃奇没兴趣细听,开始洗澡。 浴室里没有浴缸,罗跃奇只能站着淋浴。没多久酒劲开始上头,腿脚跟着一阵软过一阵,害他只能靠着墙壁,勉强往身上倒沐浴露。 「跃奇!跃奇?」站在门外说了半天,也不见罗跃奇理会,葛忠良开始担心了。 虽然浴室里水声不断,可人声是半点没有。罗跃奇刚刚才吐过,会不会晕倒在里面?没有多想,葛忠良找出钥匙,径直闯了进去。 此时,罗跃奇已经因为酒精的关系,彻底软倒在地上。若不是莲蓬头未关,不断有水落在他身上,只怕他连最后一丝清醒都保持不住。 「怎么醉得这么厉害呀!」看他软绵绵的样子,葛忠良不禁笑出声来。 「还不都是你害的……」罗跃奇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已经道过歉了。」葛忠良将罗跃奇扶起来,发现他身上还残留着滑腻腻的沐浴露,便拿起浴球为他擦洗。 为防跌倒,罗跃奇用双手搂住葛忠良的脖子,「你什么时候道歉了?」 「刚才。」 「我没听见,不、不算!」罗跃奇发现自己的舌头开始不太利索了,于是用力卷了卷,然后继续质问葛忠良:「你明明没……没醉,为、为什么戏弄我?」 「因为我想看你脸红的样子。」 「脸红有什么好、好看的?」 葛忠良没有回答,而是埋首在罗跃奇的发间闷笑。 罗跃奇突然发现两人的状态十分奇怪,因为他已经脱得光溜溜的了,而且满身泡沫,但葛忠良却是衣着整齐。 「你的衣服湿了。」罗跃奇红着脸,好心地提醒他。 「没关系。」葛忠良抬起头,轻轻地吻住罗跃奇的双唇,间隙时不忘低语:「我发现你脸红的样子特别让我心动。」 「呵呵……」罗跃奇傻笑。 葛忠良假装不悦地看着他:「笑什么,我说的是真话。」 「没……没有……」罗跃奇笑得更厉害了,前仰后合的,「我发现听别人说甜言蜜语,和对别人说甜言蜜语……真的是两个概念呀!」 「你经常说甜言蜜语给别人听吗?」抱住罗跃奇不断下滑的身体,葛忠良的表情有些微妙。 「也、也没有……偶尔……偶尔……」眼前一阵模糊,罗跃奇憨笑着,在葛忠良的脸颊上蹭了蹭。 绵密而又温软的亲吻,像浓稠的糖浆,甜到难以消化。 葛忠良将罗跃奇整个儿托到半空中,背靠着墙面,双腿悬空。无法平衡,罗跃奇只得将双腿盘在葛忠良的腰上。 情色气氛陡增,连沐浴露的香味都变得无比暧昧。 「唔……」罗跃奇发出小声的呻-吟。 葛忠良的呼吸很快变得急促,将罗跃奇卡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腾出一只手,盲目地在罗跃奇的身上摸索着。手过之处湿滑燥热,欲望像膨胀的气球,不断寻找飞升的路径。 水龙头不慎被碰到,水温骤然增高。 「好烫!」罗跃奇缩了缩脖子,牙齿磕到了葛忠良的嘴唇。 感觉就像偷鸡不成蚀把米,葛忠良皱着眉头,哀嚎了一声。他只好一边将罗跃奇放下来,一边手忙脚乱地关上水龙头。 「有没有烫伤?」 「肿了……」 摸了摸葛忠良被撞肿的上唇,罗跃奇呵呵地笑着。他已经彻底醉过头了,只会傻笑。葛忠良没办法,只能抓着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笑什么?傻瓜!」 泄愤似地在罗跃奇的脸颊上咬了一口,葛忠良放开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都湿了,特别难拽下来,害他费了好大的工夫。 谁知,等葛忠良好不容易把自己扒光了,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罗跃奇已经滑坐到地上,睡得不醒人事。 「喂!」葛忠良急了,把他抓起来摇晃了两下,可罗跃奇已经完全没有要清醒的意思了,葛忠良不禁抱怨道:「你不是吧?这招也太狠了!」 罗跃奇没有回应他,而是在地上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葛忠良摇摇头,认命地为他清理完身上的泡沫,然后将他抱进了卧室。 头一沾枕,罗跃奇睡得更加香甜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葛忠良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 「明早再找你算帐!」 用力掐了掐罗跃奇的脸颊,葛忠良万般无奈地重回浴室。身上的火已经烧起来了,罗跃奇不配合,他只好自己diy了。 泄去一身燥火,爱干净的葛忠良又把餐桌上一片狼藉的杯杯盘盘清理干净,顺便连罗跃奇的衣服都洗了。等终于可以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点。 罗跃奇睡在床上,呈大字型趴着。葛忠良挪开他的手脚,躺在他身边,他便下意识地蹭了过去,贴在葛忠良的颈边,放松舒服的表情就像吃饱喝足的小狗一样。葛忠良贪恋地看着,差点舍不得闭上双眼。 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罗跃奇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一条健壮的手臂横在他的胸前。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到了葛忠良的脸。 「要我送你去公司吗?」葛忠良问。 眯着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罗跃奇打了个哈欠,「时间还早。」 「那就再睡一会儿。」说话间,葛忠良闭上眼,右腿自然地跨在了罗跃奇的腰上。 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罗跃奇的半边身体都被葛忠良压在身下,从皮肤上传来的触感来看,两人应该都是未着寸缕。 大约是罗跃奇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葛忠良再次睁开眼,问:「睡不着了?」 「没、没有。」 「你不习惯与别人同床共枕?」 罗跃奇嘿嘿一笑,老实承认说:「我从小都大都是一个人睡。」 「没关系,你可以当我是被子。」 「现在是夏天……」 「那就当成毯子。」 「可……」有你这么厚的毯子吗?罗跃奇想反问他,不过声音最后还是憋进了肚子里。 葛忠良看他的眼神,就像一位能够包容后辈一切任性的宽厚长者。罗跃奇觉得后脊梁直发麻,似乎不表现得温顺一点,就是大逆不道。 对罗跃奇愣愣的表情视而不见,葛忠良伸出手指在他的太阳穴揉了揉,问:「头疼不疼?」 「不疼。」 「真的不疼?昨晚喝那么醉……」 「我喝醉了?!」罗跃奇很惊讶。 他记得自己明明没醉,葛忠良的客人走了之后他还去洗了澡……想到这儿,罗跃奇当机了。他居然完全不记得洗澡之后的事情,他甚至连澡是怎么洗完的都不记得。 「我喝醉了之后,有没有很难看?」虽然没有先例,但罗跃奇担心自己酒后失态。 「怎么会难看!你什么时候都挺好看的。」葛忠良给罗跃奇灌了一碗迷魂汤。 「呵,」罗跃奇傻笑,「你也太肉麻了吧!」 「我是实话实说。不过……」说着,葛忠良突然收起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昨晚把我害惨了。」 「怎么?」罗跃奇紧张地问:「我吐在你身上了?」 「那倒没有。」 葛忠良翻了个身,将双手枕在头下,感慨万分地说:「你只是突然就睡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哈,是这样啊!」罗跃奇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颊。 「可怜我,做到一半,只能自己打手枪。长这么大,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 「啊……」罗跃奇从指缝中偷看葛忠良,半秒之后,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葛忠良有些窘,立刻质问道:「很好笑吗?」 「还、还好……哈哈哈哈哈哈哈……」罗跃奇口不对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床打滚。 「喂!你太夸张了吧!」葛忠良假装生气,立刻翻身压住他,同时掐住他的脖子,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样子。 「我……没……哈哈……」脖子被卡住,罗跃奇多少收敛了一些,不过仍是止不住笑意。葛忠良的申诉听上去既可笑又可爱,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还敢笑!」 咬牙切齿的,葛忠良用嘴狠狠堵住罗跃奇的双唇。罗跃奇唔唔了两声,总算是收起了笑容,但这个单纯用来堵嘴的吻也跟着变质了。 互抵的舌尖,像鱼儿一样游走纠缠,火辣辣的,瞬间挤走清晨残留的最后一点睡意。 贴上来的身体没有衣服的阻碍,凭本能相互摩擦着,激起强烈地电流。身体中心最敏感的部分像被唤醒了一般,慢慢充盈起来。 可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罗跃奇却抓住在自己腰侧流连的大手,艰难地说道:「等、等一下!」 「不等!」葛忠良假装凶恶地拒绝了罗跃奇的要求,手指一刻不停地伸向那处可以让他销魂的禁地。 「不行……我一会儿要上班……」 这话就像当头一盆凉水,浇在欲火烧身的葛忠良身上。 「还有时间!」葛忠良看了看表,不想放弃。 「我会吃不消的。」 因为还不是很适应,毕竟作零号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聂闻达是个对工作一丝不拘的人,罗跃奇不想弄得跟残花败柳一样出现在办公室。 「哎……」葛忠良重重叹了一口气,明显的心有不甘。 罗跃奇小心翼翼地安抚说:「对不起,工作不能耽误。下次,下次我们补回来!」他一边道歉,一边悄悄抽身。「真的很对不起……」 葛忠良却扣住他的腰身,不肯放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打算憋回去吗?」 知道他是指自己勃发的状态,罗跃奇尴尬地笑了笑,不敢说他打算自己动手。 「不进去就没事了。不进去,你就吃得消了吧?」 葛忠良自顾自地说着,一把将罗跃奇重新拖回床上,不等他反应,就自作主张地抓起了两人的性-器,放在一起共同摩擦。 十足的力道,激得火星四溅。 罗跃奇刚要叫出声来,就被葛忠良狠狠吻住。没有余力,罗跃奇感觉全身都软了,所有的意识,都变成想让葛忠良再快一点。 不管不顾地搂住眼前这个男人,他放纵地享受着眼前的快乐。 *** 转眼又是一周。 与关赫那边的生意一直谈不拢,罗跃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聂闻达虽然没说什么,但见他越来越深的抬头纹,就知道他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公司是破釜沉舟才开出来的,如果捉不住关赫这条大鱼,经济损失是其次,信心上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夜里,躺在一张床上,罗跃奇问聂闻达:「你会不会后悔?」 「什么?」 「因为一个选择,不得不放弃那么多东西。你会不会后悔?」 黑暗里看不清聂闻达的表情,但罗跃奇却清楚感觉到他明显绷紧的呼吸。 「我不可以后悔。如果我后悔了,吕钊就永远回不来了。」 聂闻达的语气是平淡的,也许还有无奈的成分在,但罗跃奇能体会到其中的坚定。 佛家说有舍才有得,聂闻达选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必须舍弃其它。别人说再多都是废话,只要他觉得一切值得,那便是值得。 罗跃奇羡慕他的坚定,还有可以如此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同样是被家里扫地出门,罗跃奇觉得自己的运气比聂闻达差远了。 如果他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吕钊」,那今天所承受的一切,一定会更有价值。 正想着,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聂闻达顺手接起来,却发现响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 「葛忠良找你。」聂闻达把电话递给罗跃奇。 罗跃奇怔了怔,立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开始接听。 「一直也没联系,你最近好吗?」葛忠良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 「还好,还好。」罗跃奇正讲着,就发现聂闻达正在伸长耳朵偷听,于是给了他一下拐子。 「现在在忙?」 「没忙什么。刚躺下,打算睡觉。」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罗跃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电话是聂闻达接的,而他现在说他正在睡觉,这不等于告诉葛忠良他与聂闻达睡在一起吗? 「你不要误会,闻达的公寓已经卖掉了,我和他现在都住在公司。公司只有一间卧室……」飞快地解释了一堆后,罗跃奇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为什么要对葛忠良解释得那么清楚?他们又没有在交往。 就在罗跃奇停下来的时候,电话突然挂断了。听着那一声声急促的嘟嘟声,罗跃奇有些不知所措。 「葛忠良是谁?你新交的男朋友?你完了……」聂闻达在一旁幸灾乐祸。 「睡你的觉吧!多管闲事!」 拍熄床头灯,罗跃奇把毯子拉到下巴底下,手里攥着手机,心情复杂。 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聂闻达终于忍无可忍,把罗跃奇踢下了床,吼道:「不想睡就出去,别在这里翻来覆去的吵得我也不能睡。」 罗跃奇委屈极了,只能抱着枕头去了客厅。 他也想睡啊!可是脑子里乱哄哄的,一闭眼就忍不住去想葛忠良是不是生气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罗跃奇觉得自己真是太奇怪了。他和葛忠良又没什么,何必去在意他的情绪? 而且他已经很紧张在解释了,是葛忠良自己很没礼貌的挂断了电话,按理说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吧!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罗跃奇又翻了个身。可惜这次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窄窄地方根本容不得他折腾,于是在「扑通」一声之后,他跌到了地板上,手肘还很不走运地磕到了茶几。 抱着被磕得整只麻掉的手臂,罗跃奇痛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到了白天,失眠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罗跃奇一坐到椅子上就犯困,连向来精力充沛的聂闻达也时不时地打两个哈欠。 按道理说才一个晚上,应该不至于这样。可能是夏天吧?夏天的时候人总是比较容易疲乏。 罗跃奇一边给自己找借口,一边感到惭愧。 现在是公司的紧要关头,聂闻达做事又向来讲求完美,看到好朋友这副德行,还连累他跟着效率下降,肯定是想教训又不好意思开口。 下班的时候,看见聂闻达往自己身边来,罗跃奇立刻识相地抢先开口:「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房子搬,以后保证好好休息,不耽误工作。」 「说什么呢?」聂闻达皱眉。 「我说我会尽快搬走,不再打扰你。」 「谁说你打扰我了?」 「你不是来跟我说这个吗?我未卜先知。」罗跃奇傻笑。 「半毛钱没有,谁会把房子租给你啊!」聂闻达用力拍一下罗跃奇的后脑勺,「我是来跟你说,精神不好就去躺一下。」 罗跃奇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因为资金紧缺,他和聂闻达把所有的钱都填进了公司。两个人是一起赚钱,一起花钱,从没谈起过薪水的问题。 如果罗跃奇出去租房,势必要从公司的流动资金里抽钱。现在这种精打细算的情况下,再添上这笔开销实在是不太明智。 「不躺了,我一会儿要出去。」罗跃奇换了个话题。 「去见你男朋友?」 罗跃奇矢口否认:「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别胡说!」 聂闻达盯着他看了三秒,而后摆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去吧!记得好好解释一下,别让他再误会了,害我跟着遭殃。」 「什么啊!」罗跃奇还想嘴硬,可泛红的双颊已经出卖了他。 *** 万发修车行,每次见到这个名字,罗跃奇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罗哥!」 小海看到罗跃奇,大老远就亲热地叫了起来。看来上次吃那顿饭,还是挺联络感情的。 修车行的人听到声音,全都跑出来看热闹。罗跃奇觉得自己像极了动物园里被参观的某种稀罕动物。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对那群「参观者」挥了挥手。 「师傅在楼上跟刘阿姨对帐,我把他叫下来!」 小海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跑去,罗跃奇根本来不及叫住他。 要是葛忠良因为昨天的事不肯下来见他,他不是糗大了?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战战兢兢地跑过来解释昨天的事?真是……哎,来都来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小罗啊!吃饭了没有?」老当益壮的周叔上前来寒暄。 罗跃奇摇摇头,心思全飘到了楼上。没多久,就见到摆着一张臭脸的葛忠良从楼上下来。 「忠良,小罗还没吃饭。你弄点吃的给他!」不等葛忠良出声,周叔热心地为两人做了安排。 葛忠良点点头,抓着罗跃奇的胳膊就往楼上带。罗跃奇不爽,正要拒绝,葛忠良却突然停了下来,抬起他的胳膊肘看了又看。 「怎么回事?」看到罗跃奇手肘上又青又肿的地方,他的脸更臭了。 「不小心撞到了。」 「擦药没有?」 罗跃奇摇头。葛忠良的反应真是让他困惑呀!明明是在生气,却又好像很关心他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恨交织? 「走,上去擦点药去!」揽住罗跃奇的肩膀,葛忠良像看护重病伤员一样,小心翼翼将他带上楼。 楼上,修车行的会计刘姐正在收拾餐桌上的一大迭单据之类的东西。 与罗跃奇打过招呼,她突然开始数落葛忠良:「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我们全部得跟着你喝西北风去!」 这个谈话应该是葛忠良下楼之前就开始了。罗跃奇觉得自己真是个突兀的存在。不过,葛忠良和会计大姐似乎并不介意。 「他只是暂时有困难,都是老客户了……」 「说句有困难就能欠钱不还,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就会说知道!以后不准你再同情心泛滥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 葛忠良认错态度良好,会计大姐不好再教训下去,于是说:「不跟你说了,耽误我回家给孩子做饭。我先走了!」 等她下了楼,罗跃奇陪着葛忠良松了一口气。 「我当她是长辈。」葛忠良突然解释了一句,似乎是担心罗跃奇认为他无能。 「我知道。」 罗跃奇知道葛忠良本性忠厚,这种家庭式的小生意,很适合他这样的人来经营。 结束闲谈,罗跃奇开始说正经事:「我这趟过来是想……」 葛忠良突然抱紧罗跃奇,以吻封缄。未完的话语,瞬间消失在贴合的唇-瓣中。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没有太多的情欲,反而有恋人的味道。配合着葛忠良呼吸的节奏,与他唇舌纠缠,罗跃奇沉迷了。 「师傅,时间到了!」小海突然窜上楼,意外地打断了两人的亲热。 罗跃奇像被火烫到一样,立刻将葛忠良推开。 葛忠良比他镇定,只见他笑着对小海说:「你们下班吧!记得把门锁好。」 「哦、哦!」满脸尴尬的小海连忙点头,逃似的往楼下冲,脚下没踩稳,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可怜的孩子,看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估计被吓得不轻吧?罗跃奇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罗跃奇问葛忠良。 他还好说,大不了不在这里出现。可葛忠良是修车行的老板,要是小海把事情说出去,他的麻烦只怕不小。 「什么怎么办?」葛忠良不甚在意,径直走去厨房。 「小海刚才肯定看见了,你不怕他……」 「他不会说出去。」 葛忠良毫不担心,「就算他说出去了,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罗跃奇可不觉得同性恋已经公开到可以无所避忌的程度。 葛忠良笑了,像安抚小猫一样摸了摸罗跃奇的耳朵,「修车行的人就像我的家人,我没有隐瞒他们什么。」 「真的吗?」罗跃奇不信。 「当然是真的。」 没想到葛忠良能获得这么多人的理解,罗跃奇很为他高兴,但同时又忍不住疑惑:「那你真正的家人呢?」 「我家在乡下,是个很保守的小镇。我爸知道我喜欢男人之后,怕事情传出去会让家里人抬不起头来,就把我送来了这里。他希望我尽量不要回家,所以来这里十几年,我都没有再回去过。」 原来是同病相怜。罗跃奇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后背。 「这个修车行是我大伯开的。他是个很开明的人,并不在意我的性取向。修车行的人跟了我大伯很多年,在他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接受了我,完全把我当自家人看待。后来,大伯确诊为癌症末期,就要求我爸把我过继给他,他没有孩子,所以想让我用儿子的身分为他送终。反正我还有个弟弟,我爸就答应他了。等他去世以后,我就继承了修车行。」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经历,葛忠良深吸了一口气,以压抑泛滥的情绪。 罗跃奇为他感慨,更多的是羡慕,「你比我走运多了。虽然失去了一个家,但是又找到了另一个。」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另一个家。」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像求婚? 罗跃奇怔怔地看着葛忠良,葛忠良则在他的额角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开始专注于案上的食材。 片刻之后,如坠云雾中的罗跃奇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不一会儿,两菜一汤就上桌了。葛忠良厨艺不错,做出来的东西很合罗跃奇的口味。 「你不吃?」看他只拿了一套碗筷,罗跃奇忍不住问。 「我早就吃过了。修车行要八点才关门,所以大家六点就一起吃了。我专门请了周叔的女儿过来做饭。」 「呵呵,周叔的女儿手艺一定很好。」 葛忠良专门为他做了晚餐,让罗跃奇很是感动,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随便捡个话题。 「她煮的又麻又辣,你不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 「上次叫你过来喝酒,菜就是她煮的,你都没吃几口。」 「观察得这么细?」罗跃奇笑。 「有关你的事,我当然要细心一点。」 葛忠良说得理所当然,罗跃奇听着高兴,却又觉得不妥。他突然很想知道,在葛忠良心里,他到底处在一个什么位置。 「你昨晚把电话挂断了……」罗跃奇想到了这个。 「是手机没电了。」 这个理由实在有点牵强。罗跃奇迟疑了一下,没再追问。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葛忠良离开餐桌,去了厨房。 罗跃奇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第四章 罗跃奇吃完之后,把碗筷收起来,送去厨房。 葛忠良正在料理台上切西瓜。 翠绿的瓜皮,红艳的瓜瓤,让人忍不住嘴馋。罗跃奇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冰爽甜蜜的口感让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好吃吗?」葛忠良很自然地为他揩去嘴角的残汁。 「嗯!」罗跃奇用力点点头。 几分钟前的隔阂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令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笑得像个捡到元宝的孩子。 「我们出去吃。」把切成小块的西瓜放进透明的玻璃碗里,葛忠良插了一把牙签在上面。 「没有水果叉吗?」罗跃奇不太习惯这种朴素的吃法。在他的观念里,牙签只该用来剔牙。 葛忠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一边把罗跃奇推进客厅一边说:「都一样。」 老式的藤制沙发,有点硬。不过大概是用久了,表面都被磨得相当光滑。 「坐不惯这种沙发?」葛忠良挑了块西瓜送到罗跃奇嘴边。 像小孩子一样接受喂食似乎有些别扭,但西瓜已经碰上了自己的嘴唇,罗跃奇只能傻笑着张开嘴。 「这些藤编的家具有年头了,虽然不太时髦,但是很实用。我大伯很喜欢。」 葛忠良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自然流露出一种光彩,好像他说的并不是几件普通家具,而是一些与他有深厚感觉的朋友。 罗跃奇望着他,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葛忠良顺势吻了吻他的手背,正想说话,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哪位?」罗跃奇按下了接通键。 「我是关赫。」 听到这个名字,罗跃奇一下子站了起来。葛忠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写着疑惑。罗跃奇挤出个笑容,然后指了指卧室,表示自己要单独接听电话。 那一瞬间,葛忠良的眼中竟闪过明显的失落。罗跃奇看在眼里,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疼。 走进了卧室,关上房门,罗跃奇调整了一下情绪,问:「关先生有什么指教?」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和聂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和闻达正在仔细核算,要如何才能顺利完全订单,并且把房租水电赚回来。」 「我提的条件有那么苛刻吗?」 「我可以说服你更改条件吗?」罗跃奇不答反问。 电话里传来关赫低沉的笑声。罗跃奇知道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关赫的确对他有所图。 果然,下一秒就听关赫说:「我明晚有空,你要过来说服我吗?」 下意识地看了看被自己关上的门扉,罗跃奇答道:「可以。」 关赫带着笑意,给了罗跃奇一家星级饭店的房间号,然后强调说:「八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合上手机,用指尖感受着机壳上微弱的热量,罗跃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葛忠良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手肘抵着双膝,十指交叉撑住下巴,似乎在考虑什么。 「吃西瓜。」罗跃奇挨着他坐下,用牙签戳起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 葛忠良没有理会西瓜,而是抓住罗跃奇的手,把他拖向自己,然后狠狠地堵住他的嘴唇。 除了最初的霸道,这一吻很快变得甜蜜而细腻。罗跃奇热情地响应了他,第一次主动去剥他的衣服。 「等一下!」 出乎意料的,葛忠良拒绝了。虽然还在喘息,虽然嗓音已经变成饱含情欲的沙哑,但他还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把脸压在罗跃奇的颈间,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胸膛,葛忠良沉默了好一阵子。等到心跳呼吸都恢复到正常的水平,才闷闷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罗跃奇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又放松下来,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葛忠良继续说:「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你。那时候你刚到狄小姐的餐馆,因为不会端盘子,所以被她教训。」 罗跃奇被狄艾琳骂过太多回了,他不知道葛忠良说得是哪一次。他问:「被骂的窝囊样子也能让你一见钟情?」 「不是。你站在太阳底下,头发的颜色非常漂亮。」 「艾琳的头发跟我的颜色差不多。」 母亲那一边的亲戚,只有他和这个表姨继承了外婆的发色。罗跃奇没有要调侃的意思,他只是对葛忠良这样直接的赞美感到有些羞涩。 「你不同。」葛忠良坚定地重复了自己的观点,「阳光照在你身上,就像聚焦一样,让我完全看不见别人。」 这样的说法,让罗跃奇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一直知道自己在普通人里是出色的,他能从人们对他的态度感受出来,却从来没有人如此直白地告诉过他。 「后来你的车子抛锚,我去接你,感觉就像第一次和喜欢的人手牵手一样兴奋。」葛忠良抬起头,表情却是与甜蜜语言完全不符的凝重。 罗跃奇看着他,脑子里一下就被搅乱了。 手掌从罗跃奇的耳垂下一直抚到他的脑后,葛忠良声音平稳地说:「知道你喜欢男人,差点没把我乐疯了。」 「有吗?」罗跃奇刚想笑说没看出来,却被葛忠良再次吻住。 他捧着他的脸,像虔诚的教徒在膜拜圣主那样亲吻他。 「真的很想把你据为己有呀!」葛忠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罗跃奇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搬过来住吧!」葛忠良提议。 「为什么?」 「我不想半夜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你睡在别的男人身边。」 「我和闻达只是……」 「无论是什么都不行。」「不行」两个字,葛忠良说得很用力。 下一秒,罗跃奇就被他推倒在沙发上。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愿搬过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进入罗跃奇体内的时候,葛忠良这么说。 激情过后,罗跃奇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绝对?」 葛忠良很自然地反问道:「爱情本身不就是很绝对的事吗?」 罗跃奇沉默了。他从来没想过要去爱身边这个男人,却已经得到了他的爱。现在被要求同等的响应,他能给得了吗? *** 第二天晚上八点,罗跃奇如约来到饭店的房间。关赫引他进门,然后从冰桶里抽出香槟,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他。 「欢迎光临。」 罗跃奇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说:「我去洗个澡。」 「这么着急?」关赫微微有些惊讶,语气却是揶揄的味道。 「是。」罗跃奇认真地说:「我急着取悦你,好让闻达的公司能够发展壮大。」 「为什么?」关赫难以理解,「为什么是聂先生的公司?我以为那是你的。」 「呵呵,钱是他出的,不过让我挂了名。」 罗跃奇走到浴室门口,回身给了关赫一个极具挑逗性的微笑,「那不仅仅是一间公司,它包含了太多精神意义。如果失去它,会让我们深受打击,所以我必须争取你。」 在关赫若有所思的眼神中,罗跃奇关上了门。 打开莲蓬头,看热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浴室,模糊了视线,罗跃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来了,犹豫了一整天,他居然还是来了。 用身体与门外的那个男人做交易,想想真是够贱的。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现在不都是笑贫不笑娼吗? 娼?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的词,罗跃奇的反应是给了自己一耳光。 洗净之后,罗跃奇擦干身体,抓起饭店的浴袍往自己身上一套,然后执起腰带,草草地在腰上打了个结,光着脚走出了浴室。 关赫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酒杯,一脸闲适地看着远处漂亮的灯火。 「果然是美人。」 透过玻璃看到罗跃奇的倒影,关赫露出了标准的色狼笑容。 奇怪的是,他色迷迷的样子,并不会令人反感。帅哥果然有优势,就算是猥琐事,做起来也能让人觉得舒坦。 转身走到罗跃奇身前,关赫抬起手,想帮他擦去颊上挂着的水珠。 当他的指尖碰到罗跃奇时,罗跃奇浑身一震,下意识避开了。关赫的手悬在半空中,尴尬至极。 「条件反射。」罗跃奇傻笑。 关赫放下酒杯,随意地往床沿一坐,笑问:「这么受我挟制,是不是很不甘心?」 「谈不上挟制,等价交换罢了,又没有人吃亏。」 「这么说,你还挺看得开的?」关赫挑挑眉,似乎不太相信这是罗跃奇的真实想法。 「昨天以前,我的确比较看得开。」 觉得居高临下对关赫说话有点别扭,罗跃奇干脆往床上一躺,面朝上,舒服地将自己的双手枕在脑后,「不过,昨晚发生点事情,让我今天犹豫了一整天。」 「什么事这么有影响力?」罗跃奇自在的样子,让关赫也放松下来,自然而然地躺到他的身边。 「有个男人,说想跟我一起生活。」见关赫没有要正式开始的意思,罗跃奇也乐得跟他聊聊。 「你答应他了?」 「没有。」 「其实你想答应他吧?」 这个问题让罗跃奇怔了怔,随即笑道:「我也不知道呢!」 关赫侧身,单手撑着头,一脸了然地说:「因为你想答应他,所以今天来我这里才会觉得犹豫。觉得这么做,会对不起他。」 「是这样吗?」罗跃奇有点茫然,「我们之前只是上过几次床而已。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有没有更深的感情,但他对我的感情倒是很明确。他说只是给我三天时间,如果我不答应搬过去,我们就到此为止。」 「这个追求方法倒是很新鲜!」关赫像是十分欣赏似地点点头。 「也太新鲜了吧!这不是摆明在逼我吗?」罗跃奇苦笑。 「不管他是不是逼你,你都不想跟他这么结束,不是吗?」 罗跃奇仔细想了想,说:「是。」 「那不就结了。你搬过去试试,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只是同居而已,又不是有去无回,你怕什么?」 「可是……」关赫说得似乎有道理,罗跃奇却还是拿不定主意:「我以前从没跟任何人发展到这一步。我担心……」担心自己处理不好这样的关系。 「凡事都有第一次,兵来将挡就好了。」说话间,关赫的手突然移到了罗跃奇的腰带上,还十分暧昧把腰带缠在自己指间,不过并没有扯开它。 罗跃奇猛地回过神来,这才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关先生……」 「叫我关赫。」 罗跃奇咽了口唾沫,然后用力抓住了关赫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不想干了。 罗跃奇不想干了。因为这么做会让他觉得对不起葛忠良。因为他现在打算接受葛忠良的提议。 不等罗跃奇说出口,一个人突然闯进了房间,直直冲到他和关赫面前。 罗跃奇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男人,很年轻,而且很漂亮。他的眼神冷冷的,带着明显的不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我刚说不来,你这么快就找到别人了。」 也许因为年轻,男人的声音十分清脆。听他的口气,应该是关赫的旧识。 「也不是很快,跃奇昨天就跟我约好了。」关赫维持着开始的姿势,笑盈盈地说着。 罗跃奇觉得有点不对劲。关赫没有半点好事被打断的样子,看起来倒像十分高兴男人的到来。 「那是我打扰了,不好意思。」男人嘴上在道歉,可表情却没有一丝愧疚。 看他充满敌意地打量着自己,罗跃奇有些僵硬。 因为用手肘撑起身体,他身上的浴袍已经开了大半,关赫的手还在他腰上,正被他的手扣着,更不要说早就散开的浴袍下摆。看到自己的露在外面的左腿,他只能庆幸重点部位的遮盖还在。 虽然身旁的关赫衣服还算整齐,但那种并排躺在床上的姿势,还有他一脸暧昧的表情,完全就是正准备干坏事的前兆。 这种场面,被人撞破本就十分尴尬。尤其撞破他们的人,还是一脸恨恨的表情。这让他和关赫看起来简直就像被人捉奸在床的奸夫淫夫一样。 「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把我这个无辜路人卷进来!罗跃奇推开关赫,打算表明立场。 结果,站在床边的年轻男人却说了一句让他听了差点吐血的话:「我来都来了,不介意让我加入吧?」 「什么……意思?」罗跃奇下意识去看关赫。 关赫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说:「他想跟我们玩三人行。」 罗跃奇听出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再看男人,已经开始动作利落地脱衣服了。 线条优美的身体,并不如第一眼看到时那般瘦弱。结实的胸腹,隐隐能见到肌肉的纹理;光滑的皮肤,白皙的肤色,动作间轻易吸引观者的视线。 这个男人,由里到外,都是漂亮的资本。 不知道屁股怎么样?罗跃奇好奇地想着。 「行了!」就在罗跃奇耐心等待美景的时候,关赫打断了男人的「脱衣秀」,「跃奇不喜欢这个。」 「不会啊,我还挺想试试的!」罗跃奇假装雀跃。 他看出来了,关赫今天约他来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刺激眼前这个男人。他可不甘心被人当猴耍。 「不,你不想试。」 用力将罗跃奇从床上拉起来,关赫将他推进了浴室。「罗先生,我们今天到此为止。麻烦你换好衣服,赶快去找那个喜欢你的男人吧!」 罗跃奇不想遂他的心,慢条斯理地说:「你利用我,这不公平。」 「那是因为你绝对有被人利用的资本。」关赫笑得像只老狐狸,「明天我会让秘书把新合约寄给你,这样公平了吗?」 罗跃奇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关上了大门,然后迅猛地将衣服套回身上。 *** 离开饭店后,他匆匆赶到了葛忠良的家。 修车行的二楼,他看到了那个要求与他一起生活的男人。 「明天有空吗?」罗跃奇问他。 「什么事?」 「下班的时候,去帮我把行李搬过来吧!」 一阵沉默之后,罗跃奇收获了他记忆中最热烈的亲吻。 *** 关赫很讲信用,第二天果然传真了新合约过来,将之前那些苛刻的条款全部修正到公平合理。 聂闻达看过之后疑惑多过惊喜,好几次在罗跃奇面前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看到他纠结的样子,罗跃奇本想解释一下,又担心会越描越黑。明明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解释倒像是有什么了。 就这样,两个人顶着怪异的气氛在公司忙碌了一整天。 下班的时候,葛忠良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罗跃奇这才想起,他还没有跟聂闻达提出今天要搬家的事。 「你要搬走?」得知罗跃奇的决定,聂闻达十分意外。 「嗯。我想尝试一下,看看和人同居是什么滋味。」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我还以为你会为我感到高兴。」 「你自己觉得高兴吗?」 面对聂闻达的问题,罗跃奇略显羞涩地笑了笑,说:「还可以。」 「那就好。」 聂闻达不是一个习惯把感情挂在嘴边的人,所以说不出太肉麻的祝福话。不过,熟悉他的罗跃奇早已从他的眼神中领会了他的心意。 「等我适应好了,再请你过去作客。」 聂闻达微笑着点头,然后催促道:「快点收拾你的东西吧!别让你的男朋友在外面等太久。」 罗跃奇傻笑着点点头。 当他提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的时候,等在客厅的葛忠良正在来回踱步。 一看见罗跃奇,他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 「东西都收好了吗?」 「嗯。」 「我来拿。」 与聂闻达道别之后,他们一起回了家。 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不同寻常的沉默竟让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而羞涩。仿佛他们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坐在心上人的身旁,明明想靠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接踵而来的琐碎事情让罗跃奇先一步恢复了正常。 「我的东西要怎么放?」虽然他搬过来住了,但这里毕竟还是葛忠良的地盘,请示一下主人总是应该的。 「衣服都挂这里……」 葛忠良把衣柜打开,安排道:「这格给你放内衣,这格放袜子……另外,书桌我都清出来了,你应该用得着的。还有……」 不一会儿,他就将所有物品的大致「方位」统统介绍了一遍。 罗跃奇一边往柜子里塞自己的东西,一边开玩笑说:「你有没有什么秘密是不想让我知道的?」 「什么?」 「就是装了秘密的小抽屉什么的。要是不想我碰,你一定要事先告诉我。不然被我不小心看到了,后果自负哦!」 「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葛忠良大笑,「我保证,在你面前绝对没有秘密。」 「哼哼,话别说太满,世事无绝对……」 罗跃奇贼笑的样子就像一只正在引诱猎物入圈套的小狐狸,看得葛忠良心里直发痒。这样可爱的小动物,就应该圈起来、养起来,拴在身边只供自己一人玩赏。 男性荷尔蒙瞬间飙升,葛忠良的四肢不经大脑授权就自行采取了行动。 莫名其妙就被扑倒在床上,罗跃奇有些哭笑不得。 「干什么?一身臭汗的。」他假装嫌弃。 葛忠良不以为意,反而厚着脸皮说:「没关系,我不介意洗床单。」 「这么勤快?那以后洗东西就全拜托你了,哈哈……」罗跃奇忍不住大笑,左右闪避葛忠良的狼吻。 葛忠良哪能让他真的躲过去,干脆伸腿一跨,骑到他的肚子上,连压带挤地说道:「没问题。小的保证把罗大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情人间的呢喃很快被封锁在两人的唇中,罗跃奇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忍不住想笑。幸福感来得这么自然,就像加在水里的蜜糖,一直甜到心坎里。 在罗跃奇窒息之前,葛忠良终于放开了他的唇。衣服都来不及脱下,手就直接摸到裤子里去了。 「喂,天还没黑……」 罗跃奇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谁知,葛忠良还真的停了下来。 不是吧?罗跃奇瞪大眼睛看着他。 「之前在那边,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 「怎么会?」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坚定的样子,而且……」比平时更加低哑的声音,平稳地诉说着葛忠良心中小小的不满。 「而且什么?」 罗跃奇凑上去,好像宠物撒娇一样,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脸。 注视着他笑得弯弯的眼睛,还有皮肤上柔和的光彩,葛忠良投降了,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申诉。 「没什么。」只有傻瓜才会挑这个时间来说话。 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激情指数丝毫没有因为曾经的中断而打上折扣。可就在他们马上就要进入状态的时候,新的阻碍又出现了。 「忠良?忠良,你在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迅速浇熄了两人的爱火。 卧室门只是虚掩着,来人要是再走近一点,就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葛忠良慌张地从罗跃奇的身上爬下来,一边扯好凌乱的衣服,一边回答道:「在、在!」 「我有事跟你说,你出来一下。」 「哦!」葛忠良露出一丝苦笑,转头对罗跃奇说:「是刘姐,我出去一下。」 「去吧!」 罗跃奇体贴地点点头,等到葛忠良转身,才把羞得通红的脸埋进了枕头里,心想也许该叫他在楼下多加个门,让店里的员工不能随意进出这里。 十分钟后,葛忠良回到了卧室。刚刚还火星四溅的热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太明显的沉重。 「怎么了?」罗跃奇问。 「没什么。」葛忠良挤出一个笑容,「你把东西收拾好,我去做饭。」 看他口不对心的样子,罗跃奇忍不住揶揄道:「不是说好没有秘密吗?你这么快就开始说话不算话了?」 说者无心,闻者有意。这条谈不上严重的「指控」,竟让葛忠良瞬间紧张起来。 「我不是想瞒你什么,都是一些帐上的事情,听了就烦,所以才……」 听到这一本正经的解释,罗跃奇差点笑出声来,连忙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用这么认真。」 发觉自己被耍了,葛忠良立刻闭上嘴,有些懊恼地在罗跃奇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哎哟!」罗跃奇立刻抱头呼痛。 这回葛忠良不上当了,不但不紧张,反而继续用力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我去做饭了,这里你自己收拾!」 摸着被掐疼的脸蛋,罗跃奇狠狠挤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葛忠良大笑。 第五章 就这样,他们的同居生活拉开了序幕。 葛忠良外表虽然粗犷,但照顾起人来毫不含糊。面对他的细心呵护,罗跃奇常常感觉受宠若惊,偶尔还会陷入一种无以为报的恐慌之中。当然,这种恐慌是很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与葛忠良同寝同食,一起消磨闲暇的时光,让罗跃奇的生活渐渐变得安稳而舒适。他沉溺在无处不在的温馨与甜美中,就像迷失方向的孩子走进了一片糖果森林。 糖果很漂亮,也很可口,只是有时候太硬了,会磕伤牙齿。 「跃奇!」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惊得罗跃奇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看到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聂闻达,他立即强作镇定,问道:「什、什么?」 聂闻达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纸巾,直接在罗跃奇的嘴角上用力擦了擦。 看到纸巾上湿湿的一片,罗跃奇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居然不知不觉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连口水流出来了也不知道。 「你最近是不是玩得太疯了?」 「……」 「虽然同居让人很兴奋,但你都搬过去半个月了,好歹也该节制一下。」 「……」 「年轻的时候损耗太大,到老了会很吃亏的。」 「你在说些什么呀!」 聂闻达越说越离谱,而且话里取笑的成分远远高于责备,罗跃奇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以为他只是害羞,聂闻达继续「苦口婆心」:「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都这么熟了……」 「去你的!」 「我说错了吗?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这段时间一上班就打瞌睡,睡着了还会流口水。你说你晚上都去做什么了,操劳成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那是哪样?」聂闻达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 罗跃奇犹豫了半天,为免背上纵欲无度的罪名,终于说出了实情:「忠良睡觉的时候会打呼噜,声音还特别大,害我都睡不好。」 聂闻达摸着下巴,一脸狐疑:「你搬过去之前不就跟他上过床了吗?怎么现在才发现?」 「那之前……之前我也没在意啊!谁知道会这么严重。」 关于这件事,罗跃奇真的是哑巴吃黄莲。 之前每次跟葛忠良在一起,都是做爱做到天昏地暗,完事时早就累趴下了。别说是鼾声,就算是打雷都吵不醒他。 可现在两个人住在一起,怎么可能每晚都不知节制?很自然的,罗跃奇就不可能睡得那么沉,问题也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那你有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 「提了也没用吧?」罗跃奇把腿缩到椅子上,顿觉无比惆怅:「不是说打呼噜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打呼噜吗?为了这种事特地去跟他讲,未免也太那个了。」 「哪个?」 「就是那个……」 发现聂闻达根本只是在逗他,罗跃奇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白眼。 低头闷笑了许久,聂闻达终于正色说道:「两个人一起生活,就像是新车上路,总要经过一段磨合期。想要走得远,开得顺,发现问题就一定要及时解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道理和现实是两回事。」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打呼噜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毛病。他要是不举,那才不好开口说吧?」 「他要是不举还好了,换我上他!」认识葛忠良之后就没占过上风的罗跃奇,忍不住龇了龇牙。 聂闻达没听清他的嘀咕:「什么?」 「没什么。」罗跃奇装傻。 没兴趣再管闲事,聂闻达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说道:「好了,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公司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要是你病倒了,我可不会放你病假。」 聂闻达嘴上说为了公司,实际上还是在关心朋友,罗跃奇十分感动,却仍然忍不住情绪低落。他不向葛忠良提起打鼾这件事,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原因之一。 葛忠良总是在迁就他,尊重他的习惯,配合他的喜好。如果他连打鼾这种小事都不能包容,那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罗跃奇不希望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葛忠良一个人在付出。他想公平一点,这样才不会觉得亏欠。 到了下班时间,葛忠良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办公室楼下。 聂闻达从窗口看到他的车子,忍不住对罗跃奇说:「你以后开我的车吧!那样上班方便一点。」 「车子给我开,你出门怎么办?」 聂闻达可不像他这样能屈能伸,坐公交车对他来说跟上刑差不多。 「满大街都是出租车,你还怕我出不去吗?」 「那倒是。」罗跃奇尴尬地笑了笑。他差点忘了,聂闻达才不会为了省钱去坐公交车。 「话说回来,葛忠良对你还真是不错。从修车行到这里,来回得两个小时吧?为了接送你,他一天得花四个小时在路上。这一天两天也就算了,现在都大半个月了,他还真有毅力。」 聂闻达的感慨让罗跃奇忍不住得意,「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是他应该做的。」 「两个人谈感情,没什么应该不应该,只有愿意不愿意。」 谈话突然变得语重心长,罗跃奇不由想笑:「知道了,恋爱专家。」 「我不过是个失败的专家。」聂闻达苦笑,「等你积累了更多的成功经验,记得一定要传授给我。」 猜他可能想起了吕钊,罗跃奇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于是含糊地应了两声「好」。 上了葛忠良的车,罗跃奇把聂闻达借车给他的事说了。还以为减轻了负担的葛忠良会因此感到高兴,谁知他反而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我送你不好吗?」 「有你送当然好,但是你每天这样跑来跑去的,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油钱也划不来呀!」罗跃奇觉得自己都快成钱精了,越来越节省。 「你最近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我怎么放心让你每天开车上班?有我送你的话,你好歹能多休息一下。」 没想到葛忠良连这个都有留意到,罗跃奇一阵窝心,但又忍不住硬撑说:「没有啊!我精神好得很……」 说话间,正好遇上一个红灯。 葛忠良停下车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罗跃奇的脸,拇指还刻意在他的眼圈上来回擦了几下。 「精神好的话,黑眼圈怎么会跑出来?」他问。 「我……」 罗跃奇正想胡乱编一个解释,葛忠良却已经转过头,专心开起车来。 注视着他线条刚硬的侧脸,罗跃奇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嗯?」葛忠良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罗跃奇突然伸手托住他的下巴,然后闪电般地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 谁知,葛忠良准备不足,惊得差点握不稳手里的方向盘。车子呈曲线状在路面扭动了几下,还好周围的车辆贴得不是太近,才没有连累别人。 「好险!」同样被吓到的罗跃奇连忙拍胸口压惊。 恢复正常的葛忠良立刻严肃地提出了警告:「下次不许这么干了!」 「哦。」 本来还想取笑他定力太差,不过见他脸色实在难看,自知做错事的罗跃奇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车厢顿时陷入了沉默,为免尴尬,罗跃奇打开了收音机。 交通台正在播报路况,接着便是一首接一首的流行歌曲。音乐伴着车身的震动,居然让罗跃奇觉得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嘴唇上的压力干扰了他难得的好眠。 浑浊的热气一阵阵地喷过来,好像把空气都挤走了。张嘴想要呼吸,却让早就等在那里的人有了入侵的空隙。湿滑的舌尖如同调皮的精灵,随便游走一圈,便引来一片骚乱。 对抗的本能被挑起,但角力的结果却是节节败退。面对对手的强大,罗跃奇很不服气,于是更加凶狠的还击,可惜无一例外,全都被对手轻易化解。 唇齿的摩擦慢慢变成一剂致幻的迷药,让紧闭的双眼也能窥见五彩斑斓。窒息催动了狂乱,整个人就像是从里到外被点燃了。 好热! 不能呼吸。 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推开面前的热源,新鲜空气如愿而来。 大口喘着粗气,罗跃奇终于看清了占他便宜的人。 「到家了。」葛忠良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就像被那眼神夺了心智一样,受了欺负的罗跃奇顿时忘了委屈,傻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生气了?」 「气什么?」 「气我影响你开车呀!」忘不了他刚才拉长脸的样子,罗跃奇趁机摆出不满的表情。 葛忠良大笑,捧住罗跃奇的脸狠狠地亲了几下,说:「刚才我是气我自己,太容易受你影响了。不过被你随便亲一下,就差点把车子撞了。」 「真的假的?」罗跃奇嘴上还在质疑,可心里早就被这变相的甜言蜜语哄得心花怒放。 葛忠良不答反问:「你到底要不要下车?还是想继续吗?」 带着诱惑的声音,简直就是个陷阱。 看到他不断放大的脸孔,罗跃奇差点就想答应了,可眼睛的余光瞥到后视镜,发现小海正在朝车子走过来,便立刻紧张地大喊道:「下!我下!」 当众表演实在是太丢脸了,打死他都不要! 罗跃奇下了车,与小海照面,立刻摆出无可挑剔的灿烂笑容。可惜小海心事重重的,匆匆点头之后,就直接去找还在车上的葛忠良了。 再回头去听他们说些什么似乎不太妥当,罗跃奇只好先走一步。 经过修车行的时候,在里面工作的人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他也自然的一一回应。 搬来这里之后,所有的人都对他很好。他们很自然就接受了他与葛忠良的恋人关系,就像对待平常情侣那样对待他们。 从没想过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罗跃奇不得不承认,这是葛忠良给他的最大一个惊喜。 上天还是眷顾他的。能得到现在的生活,罗跃奇觉得自己与父亲的抗争全都值了。就算每天晚上被葛忠良的呼噜声吵得不能睡,也值了。 懒散地趴倒在卧室的大床上,罗跃奇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随后进来的葛忠良忍不住好奇。 「没什么。」拉住他的衣摆,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罗跃奇表情蛊惑地说:「我们继续吧!」 不需要解释到底是要继续什么,葛忠良的唇已经飞快地贴到了罗跃奇的唇上。可惜,并没有预料中的火辣热吻,葛忠良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我马上要出门了。」 「去哪里?」 「有个老主顾的车出了问题,我和小海现在要赶过去。」 「饭都不吃了吗?」 「不了。饭我都做好了,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罗跃奇来不及多说,葛忠良就像风一样刮了出去。 哀怨地看着门口好一会儿,罗跃奇拿起枕头,压在自己的脸上。 不想吃饭,他要睡觉。 就像要把这些天缺失的睡眠一次补足似的,罗跃奇这一睡下去,再醒来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看到身旁空空的位置,他有些傻眼了。修什么车需要修上一夜呀?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罗跃奇把昨夜的饭菜拿出来热了热,填饱了咕咕直叫的肚皮。而当他准备去洗碗的时候,葛忠良来了通电话。 「什么车要修这么久呀?」听到他略显疲惫的声音,罗跃奇不由有些心疼。 「其实是改装车子,客人想让性能再高一点,这种比较花时间。」葛忠良似乎正在吃早点,嘴里塞着东西,讲话有些含糊:「今天我不能送你去上班了。」 「没关系。」 「可是你去公司要转车,太辛苦了。」 「你一晚上没睡才辛苦。」葛忠良的无微不至让罗跃奇很是感动,「不要操心我了,你忙完了就早点回来睡吧!」 「嗯,那我挂了。」 「bye!」 罗跃奇挂上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收拾东西出了门。 虽然他一直感觉自己比聂闻达能吃苦,但真正在上班高峰时段爬上了公交车,他才发现那根本只是自己的幻觉。 到处都是人,身上不知贴着谁的后背、手臂、大腿,怎么躲都躲不开。车里的冷气还不如不开,人多了根本没有降温的效果,还封闭了车体,弄得一车子浊气。 待在这个闷罐一样的地方,身上明明没有出汗,衣服也好像黏在了皮肤上。随便动一下都觉得束手束脚,完全透不过气来。 辛辛苦苦赶到公司,居然还迟到了二十分钟。虽然聂大老板不会扣他的薪水,罗跃奇仍然觉得十分懊恼。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葛忠良又打电话说有事情要忙,没办法过来接他,害罗跃奇差点想趴在桌上大哭一场。 「不是吧?亏我昨天还赞他毅力好,今天他就不出现了。你小心点,这可能是他对你失去兴趣的前兆。」 聂闻达的乌鸦嘴换来了罗跃奇送出的两记白眼。 好的不灵,坏的灵。 罗跃奇没想到,聂闻达那天的一句玩笑,没过多久就基本成真了。 之所以没有完全成真,是因为葛忠良并不是真的对他失去兴趣,而是他根本没时间来对罗跃奇展现兴趣。 从那天开始,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帮人改装车子,白天还在照顾修车行的生意,连睡觉都只有少少的时间,好像铁人一样。 一开始罗跃奇还有些高兴,毕竟他可以暂时不用为鼾声烦恼。但时间长了,他就有点看不下去了。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说,葛忠良还累得瘦了一大圈。 听小海说,改装车子是很赚钱的,但为了赚钱这样拼命的,罗跃奇还真没见过。 虽然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可罗跃奇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叫葛忠良别干了,顶多是旁敲侧击,让他要注意身体什么的。不过这样温柔的提醒,通常只能换来葛忠良不痛不痒的保证。 该死的,他都忘了他们上次亲热是什么时候了。这样下去,两个人会有好结果才怪! 「呼——」 罗跃奇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地将头靠在玻璃窗上。 室外超高的气温,把玻璃都烤热了。 「发完呆没有?」聂闻达走过来,在罗跃奇的办公桌上敲了两下。 罗跃奇没有转头看他,只是纠正说:「我在忧郁。」 「那麻烦你忧郁完了就把这个月的营业分析表做一下。」已经习惯了他最近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聂闻达表现得毫无同情心。 「我都说了我在忧郁了。你这个不体谅人的坏蛋,压榨员工的吸血鬼!」 虽然这控诉完全歪曲了事实,但是骂上他两句能让罗跃奇心里痛快不少,所以最近他常这么干。 被当成发泄管道,聂闻达一般并不介意,谁让他是罗跃奇多年的好友呢?不过今天,他突然有了不同的反应。 聂闻达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陶瓷碎裂的声音吓了罗跃奇一跳。浓黑的咖啡弄脏了聂闻达的裤子,他却没有任何自觉。 「怎么了?烫到了吗?」 面对罗跃奇关切的询问,聂闻达呆滞了两秒,然后将手中大信封递给他。那是早上收到的,聂闻达刚刚才拆开它。 「什么东西?」 罗跃奇接过来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迭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主角都是与聂闻达失去联络许久的恋人——吕钊。看照片的角度,明显都是偷拍。 「这是……」 「我爸把吕钊藏到国外去了,难怪我一直都找不到他。」 罗跃奇再次细看,照片上的背景果然都不是国内有的。 「私家侦探虽然收费贵了点,但还是挺值的。」 聂闻达的声音有些颤。罗跃奇能感觉得出他的惊喜,还有惊喜背后压抑的酸楚。用力搂了搂他的肩膀,罗跃奇无声地安慰着他,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 将照片拿了回去,聂闻达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将它们贴在胸口。 吕钊都快人间蒸发一年了,普通人就算没放弃,估计也会想疯了吧?聂闻达能坚持下来,真是出乎罗跃奇的意料。 他感慨着,忍不住联想到自己。 他和葛忠良在一起好像都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感情也谈不上深刻,只是相处起来觉得舒服。现在,连这仅有的感觉似乎都淡了。 「好好解决你和葛忠良的问题吧!如果你想一直跟他在一起的话,就不要任由你们的关系向糟糕的方面发展。」 聂闻达突如其来的说教让罗跃奇有些措手不及,「你已经忧郁了很长时间了,再这么继续下去,我怕你会传染给我!」 严肃的气氛一弱,罗跃奇立刻嘻笑道:「还是先别担心你会不会忧郁了,去换条裤子吧!」 看了看被咖啡弄脏的裤子,聂闻达尴尬地笑了笑。等他一转背,罗跃奇就飞快离开了办公室。 聂闻达和吕钊的「血泪史」点醒了他。他突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六章 当罗跃奇匆匆赶回家中,葛忠良正在呼呼大睡。 看着他因为缺乏睡眠而发黑泛黄的脸色,罗跃奇实在舍不得吵醒他,便和衣躺在了他的身边。听着他规律的鼾声,竟没了往日的焦虑和烦躁。 不过,罗跃奇这一躺下去,再睁眼时已经不见葛忠良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他已经带着小海出门了。 罗跃奇有些哀怨,现在小海跟葛忠良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比他多出nnn倍了。 打电话给他,想知道他在哪里,葛忠良却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罗跃奇牛劲上来了,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必须见你,马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强硬的口气跟葛忠良说话。 葛忠良似乎吓着了,沉默了一会儿,才乖乖报出了地址。居然是郊区一段正在封闭施工的高速公路。 罗跃奇也没多想,开着聂闻达那台bmw就去了。 天黑路远,肚子还饿,罗跃奇一边开一边抱怨。好不容易快到目的地了,却又被修路的工人挡住了去路。 以为自己走错了,罗跃奇不得不再次打电话给葛忠良。神奇的是,葛忠良在电话里跟那些工人说了两句,他们就放行了。 难道葛忠良修的是工地的压路机吗? 罗跃奇合理的推断并没有成为现实,葛忠良修的车子,跟高速公路的建设一点关系没有。 离开路障,向前开了大约一公里,罗跃奇听到汽车引擎和粗制音响疯狂的鸣叫。他被引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一群人,正集中在一群同样被装饰得稀奇古怪车辆旁边。有人呐喊,有人大笑,还有人凶神恶煞。 「最后五分钟,最后五分钟,要下注的就快啊!」 彪形大喊拿着扩音器嘶吼,内容竟是为了招揽赌客。很明显,这是一处非法赛车的据点。 罗跃奇将车停在路边,刚打开门,就被两个穿着凉爽的浓妆美少女拦住了去路。 「帅哥,第一次来吗?你的这车子还没改过吧?这动力,没改过可别想赢钱。」 地方太吵,美少女甲塞了一张名片给他,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组电话号码,那号码怎么看怎么眼熟。 「阿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改车师傅,回头你去找他把你的老爷车改改。保证开起来又快又稳,像被车神附了身一样!」 见罗跃奇没有反应,美少女乙又立刻补充道:「我叫vivian,她叫阿珠。记得提我们的名字,阿良哥一定会给你折扣的。」 说着,罗跃奇的胸口就被她摸了一把。那暧昧的眼神哪里跟改装汽车有半点关系?罗跃奇突然觉得生气,他不知道老实的葛忠良也会与这些污七八糟的人有联系。 虽然罗跃奇以前也玩得疯,但好歹都是在一些高档场所,人再杂也不至于像这个地方。这里简直就是垃圾场。 「阿良在哪里?」罗跃奇面色铁青地问那两名女生。 以为生意有戏,女生们立刻雀跃地说:「我带你去!」 被她们一左一右地架住往前拖,罗跃奇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甩开她们的冲动。他打算养精蓄锐,等见到葛忠良再来一个一次性大爆发。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摸到这里来的?」右手边的vivian开始与罗跃奇套近乎,结果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两只手臂全是纹身的家伙。 那家伙肥头大耳,长得就像一座小山丘,而且满身戾气。vivian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他一把揪住了衣服。左手边叫阿珠的女生见苗头不对,立刻闪人。 「干什么!」 纹身男媲美雷霆的怒吼,即使是在如此嘈杂的地方都清晰可闻。 「她不小心撞到你而已,不用这样吧?」罗跃奇忍不住出声调解。 vivian身上那件薄到不能再薄的小背心,可禁不起纹身男的蛮力。 「你小子哪里冒出来的?要你多管闲事?」 跟野人讲道理只会激得他野性大发。罗跃奇向来识实务,立刻双手一举,后退一步说:「的确不关我的事,你请便。」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退了,vivian立刻不爽到极点,凶相毕露:「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呀?看着他欺负我?」 「你能在这里混,处理这种事一定很有经验的。」 罗跃奇不相信习惯这种场合的女生会轻易受人欺负,他这个新丁绝对比她更容易成为被修理的对象。 「你有种!」女生对他比了比中指。 「你们在演戏呀!」不满被忽略,纹身男用力拽了拽女生的衣服。 「放手,你想吃老娘豆腐吗?你xx的!」爆出一句粗口,vivian突然一抬美腿,对着纹身男的下身要害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唔——」纹身男闷哼一声,当即倒地。 罗跃奇在一旁看着,不禁冒出几滴冷汗。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聚集了过来,全都是来看笑话的,甚至有人为vivian鼓掌喝采。 看着纹身男费劲地爬起来,罗跃奇心中暗叫不好。俗话说狗急跳墙,这纹身男也许跳不上去,可随便倒一倒,压趴一两个是肯定没问题的。 「你个臭xx!」 随着纹身男的叫骂,罗跃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虽然他不同情那女生,但看到女生被揍还是很不舒服的。 没有听到预期的惨叫,罗跃奇十分诧异。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有人跑过来给女生出头了。 来人高大健壮,体能比那一身肥肉的纹身男应该是强上许多。纹身男的手腕落在了他的手里,不过是钳住而已,就让纹身男完全没了锐气。 「阿良哥!」小女生像呼唤崇拜的英雄一样呼唤着来人的名字。 看清葛忠良,罗跃奇觉得自己的脸快要拉长到肚脐眼了。 「比赛马上开始了,大家还不去看?」葛忠良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随便就驱散了人群。 放开纹身男,他又随和地说:「小女生不懂事,你一个大男人就别计较了。」 纹身男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便灰溜溜地走了。 「阿良哥,你真是太棒了!」被解救的少女飞扑向葛忠良,差点没跳到他的身上。 葛忠良眼捷手快,立刻将她挡开。 「这场比赛不是轮到你喊开始了吗?」 「对哦!」 「那还不快去?」 「好,我去了。回头再来谢你!」 vivian突然抱住葛忠良亲了一口,然后轻快地跑出了罗跃奇视线。临走还不忘对罗跃奇做了个鬼脸。 如果现在是白天,葛忠良一定可以在罗跃奇的脸上看到七窍生烟的奇景。 「吃过晚饭了吗?」葛忠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自然地牵着他的手,把他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带。 「没有。」罗跃奇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之前的极端情绪也被饥饿问题岔开了。 「我这里还有汉堡,你吃一个。」 说话间,他们已经快走到葛忠良的小货车前了。 车旁边一地的扳手、钳子、机油、千斤顶、零件……罗跃奇看得眼花撩乱,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葛忠良长手一伸,就从车子的引擎盖上拿起一个大大的纸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汉堡递给罗跃奇。 「热的,快吃。」 与葛忠良什么都吃的特性不同,罗跃奇相当挑食。这个汉堡夹的是他最讨厌吃鸡肉。虽然肚子很饿,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葛忠良对他的习惯已经有一些了解,于是把汉堡中间的肉块抓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谢、谢谢。」 明明是情侣间相当自然的事,罗跃奇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热。 「谢什么?有肉吃的可是我。」葛忠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一副占到便宜的得意表情。 罗路奇假装不屑地「切」了一声,然后拿着面包认真地吃了起来。 葛忠良开始弯腰收拾地上的零件。 罗跃奇一边吃一边看着不远处躁动的人群,问道:「这里是非法的吧?」 葛忠良愣了愣,说:「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刚才那个女生跟我是什么关系。」 「vivian是男人吗?」 「当然不是。」 「人妖?」 「怎么可能!」 「那我有什么好问的。」 罗跃奇不是白痴。如果刚才大亲葛忠良的是个男人,那他才有必要好好问问。生气是因为葛忠良不够矫健,居然没能及时躲开。不过罗跃奇是不会为了这个埋怨他的,那样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同居人的理智让葛忠良欣慰之余又难免有些失望,他还挺想看看罗跃奇醋劲大发的样子。 「你最近很缺钱?」罗跃奇问回正题。 「还好。」 「那你这么拼干什么?」罗跃奇皱起眉头,略显不悦,「你宁愿在这里累死累活,也不愿跟我一起舒舒服服待在家里吗?」 这个问题听上去怎么这么像闺怨?话一出口,罗跃奇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之前打电话给我,说有很重要的事,是指这个?」葛忠良不答反问。 看到他嘴角那抹不太憨厚的笑容,罗跃奇恨恨地把剩余的面包全都塞进嘴里。 见他噎得厉害,葛忠良立刻找了瓶水给他,慢慢地拍着他的背说:「也就这段时间了,我答应了别人,再做一个月。」 「再做一个月你就该病倒了。」这样不停的工作,铁人也会受不了。 「不会的。」葛忠良语气就像在哄小孩,只差没有拿着棒棒糖在罗跃奇面前晃了。 「我看修车行的生意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赚这个外快?还是说我搬来以后,让你的开销大增?那以后我把薪水全交给你当家用。」 葛忠良不说话,突然抿着嘴,无比认真地望着他。 「干么?」罗跃奇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喜欢你说『家用』这个词。」 什么跟什么!罗跃奇又是一阵暴热,思路再次被打断。 轻易便控制了局面的葛忠良,立刻摆出长辈式的温和态度,说:「这里太吵了,你还是先回家吧!我忙完就回来。」 罗跃奇怎会甘心?刚要再说,就见人群突然作鸟兽散,葛忠良的徒弟小海也一脸惊慌向他们跑过来。 「师傅,警察来了,快闪!」 话音未落,葛忠良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同时不忘把罗跃奇往车里推。 「上车!」 「不行,我开闻达的车来的!」 「那快去!」 把小货车交给小海开走,葛忠良带着罗跃奇去找车。 此刻的罗跃奇第一次体会到了在街边作小贩的心情。明明是善良百姓,却因为无牌经营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他的命怎么这么惨? 被葛忠良拖着一路狂奔,罗跃奇只能庆幸自己不是在亡命天涯。 好不容易到了车前,他们却意外发现聂闻达那台漂亮的bmw已经成了瘸子。车子左侧的两个轮胎全被人戳破了,瘪瘪地贴在地上。 不远处,纹身男肥硕的背影正在跑远。 「不会吧?」罗跃奇想骂人了。 葛忠良的脸色比他更难看,因为呼啸而来的警车已经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 参与非法赛车的人大约有五、六十个人,警察这次有计划的抓捕,一口气逮到了一半以上。小海也没能溜掉,和葛忠良他们一起被关进了警察局的铁笼子。 并肩坐在牢房的一角,葛忠良非常郁闷地对罗跃奇说了声:「对不起。」 罗跃奇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好半天才回了一句:「这也算是我的第一次,送给你了。」 意识到话里隐晦的幽默,葛忠良无声地笑了出来。 等他笑完了,罗跃奇正色道:「出去之后,不要再做了。」 葛忠良干脆地点点头,说:「好。」 这时,小海忍不住插嘴说:「要是不做的话,那钱……」 「嘘——」葛忠良立刻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唇,示意他不要开口。 小海挣扎了半天,终于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罗跃奇皱起了眉头,本想追问,但见牢房里人多嘴杂,便换了问题:「你帮人改车子,一个晚上能挣多少?」 葛忠良开始还不想回答,不过在罗跃奇的逼视下,还是老实交代了:「大概是你在餐馆打工时一个月的收入。」 将身体轻轻靠在身后的墙上,罗跃奇没有再问下去。 最后,是聂闻达把他们保释了出来。 因为只是参与者,并没有策划和组织非法赛车,三个人没有受到起诉,只是罚了些钱,等于把葛忠良前段时间赚的那些又吐了出来。 葛忠良什么也没说,只有小海一直在大叹可惜。 虽然是非法所得,但那些都是辛苦钱。罗跃奇知道,葛忠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我提醒你好好解决问题,你怎么把两个人解决到牢里去了?」昨晚有葛忠良在场,聂闻达一直没找到机会取笑罗跃奇,所以今天特地补上。 可惜,罗跃奇苦中作乐的兴致不高,完全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如果你很缺钱,会不会告诉吕钊?」罗跃奇突然问。 「不会。」 「为什么?」 「你自己也是男人,你问我?」聂闻达讪笑。 「是因为面子吗?」 罗跃奇一脸苦恼,「做生意本就有起有落,他要是真的经营不善,完全可以和我商量,我又不会嘲笑他。而且他告诉我的话,我还可以帮他一把。」 「葛忠良的生意出了问题?」 「嗯,应该是周转不灵。」 「差多少?公司的帐上还有点钱,要不你拿去给他顶顶。」 聂闻达如此仗义,令罗跃奇感动不已。但出于理智,他还是立刻拒绝了:「那怎么行?拆东墙补西墙,要是连累你这边也出了问题,我自杀谢罪都赔不起。」 「哪有那么严重!」聂闻达笑得有些心虚。 公司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聂闻达辛苦节流才勉强储备下一点现金,就是为了预防突发事件。小公司一旦周转失灵,就很容易陷进死局,所以那些钱轻易不能动。 但罗跃奇不是外人,只要他需要,聂闻达绝对愿意冒这个风险。 撇开两人的友情不说,就说罗跃奇为了给公司辟出一条活路,曾经做出的巨大牺牲…… 看在那件事的分上,聂闻达绝不允许自己小气。 「你说忠良是不是觉得我反正帮不上忙,所以干脆懒得说了?」一想到自己被看扁,罗跃奇就情绪低落。 怕他钻牛角尖,聂闻达连忙开解道:「他也许只是不想让你心烦,再加上你刚刚说的面子问题。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他可能怕你觉得他无能吧?」 「我怎么可能……」 觉得聂闻达说得有道理,罗跃奇的心情彻底灰暗下来,「他什么都不说,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个外人。那样的话,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有什么意义?」 聂闻达听不出这句话到底是疑问还是反问,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 两天后的周末,罗跃奇去见了一位很久没见的长辈,他的母亲——狄淑媛。 自从和父亲闹翻以后,这还是罗跃奇第一次见她。他知道自己很不孝,但他会这样完全是身不由己。 父亲当初撂下狠话说,如果他不改掉喜欢男人的坏毛病,就永远不许再与罗家有任何联系。罗跃奇赌了这口气,于是打定主意半步不退。 母亲虽然并没有父亲那么强硬,但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为了劝他回头,罗跃奇就干脆与她也断了联系。 「你是不是想通了,决定回家了?」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狄淑媛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罗跃奇回望着她,竟有些不忍启齿。 在罗跃奇眼里,母亲一直是那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即使年过五十,也风姿不减。可就在他离家出走的这段日子里,向来光彩照人的母亲憔悴了。看着她额上加深加重的横纹,还有眉眼间明显的忧郁,罗跃奇的心上比被尖刀扎过还要疼。 「对不起。」他把所有的歉疚都交托在这三个字上,低头避开了母亲的目光。 狄淑媛的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把视线移到桌上的咖啡杯里,她慢慢挺直了背脊。 「既然还不想回去,那是为了什么事要见我?」虽然希望落空,但狄淑媛话的关心并未减少分毫。 「最近遇上点麻烦……」罗跃奇犹豫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我需要一笔钱。」 他真想抽自己两巴掌。这么久不联络,一见面就是为了要钱。这种儿子真是该吊起来打。 不过,狄淑媛并没有介意,只是问:「要多少?」 「二十万。」罗跃奇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葛忠良大概就差这么多。 几乎没有任何余地,狄淑媛立刻就回答说:「我不能给你。」 「妈……」 「我知道你不到走投无路,不会来求我。但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似乎很怕儿子误会,狄淑媛抓着他的手说:「从你搬出去以后,你爸爸就开始让人监管我的账户。如果我开支票给你,他一定会发现的,你不可能拿到钱。连我所有值钱的首饰,他都锁到了银行的保险箱里。」 「防得也太严了吧!」罗跃奇叹为观止。 「你知道你爸爸,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没关系,妈,不行就算了,我再想办法。知道你还愿意帮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傻孩子,你是我儿子啊!」摸了摸罗跃奇的头发,狄淑媛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罗跃奇点点头,觉得鼻子直发酸。 见儿子态度不错,狄淑媛立刻抓住机会说:「在外面那么辛苦,为什么不回家呢?我和你爸爸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 听到医生这两个字,罗跃奇立刻跳了起来:「妈,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病!」 「跃奇……」 话不投机半句多。 罗跃奇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他不知道,在自己身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母子,两只长耳还将他和母亲的谈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第七章 受了挫折的罗跃奇不想回家,就钻进了路边的一家酒吧里。 告别单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出来喝酒了。 「喝闷酒很容易醉的。」一杯没喝完,就有人过来搭讪。声音听着还挺耳熟。 罗跃奇眯起眼睛看他,「我身上哪里看起来『闷』了?」 「这个你要脱光给我看看,我才能告诉你。」 「流氓。」 罗跃奇觉得自己真的是喝醉了,不然不会对公司最大的客户如此不敬。不过聂闻达应该会原谅他吧?谁叫关赫调戏他在先的。 挨了骂的关赫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厚脸皮地笑着说:「能非礼你可是我的荣幸呀!」 「能让你对我非礼,也是我的荣幸。」罗跃奇举杯,碰了碰他手里的杯子。 就像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两个人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关赫挨着罗跃奇坐下。 罗跃奇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晃动杯中的冰块,不说话。 「如果是钱的事,我应该可以帮上忙。」 关赫的好心让罗跃奇瞬间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缺钱?」 「我刚才和你在同一间咖啡店。」 「你偷听我和我妈说话?」罗跃奇有点哭笑不得。关赫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净做些不光彩的事情? 「我没有刻意偷听,只是听力比较好而已。」关赫举起双手,一脸无辜。 罗跃奇挠了挠头,有些痛苦地问:「怎么?关先生想日行一善?」 「不是无偿的。」 关赫笑得像只老狐狸,「我要入股你和聂闻达的公司。」 罗跃奇注意到他用的是「要」字,而不是「想」字。那种胜券在握的口气听得罗跃奇想扁人。 「你把我想得太重要了。不是跟你说过吗?公司是聂闻达的,我不过是帮他打工,入股这种事我可插不上手。」 「是吗?」关赫摸着下巴,明显不信。 懒得跟他多解释,罗跃奇闭了嘴。 关赫也不追问,只是叫来酒保把杯子加满,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在你们刚来找我谈生意的时候,宏达贸易的董事长就来找过我。」 「闻达的爸爸找你?」 「不止是他,还有你的父亲罗孝正。」 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劈得罗跃奇一愣一愣的。 「还好他们是一个一个出现的,如果连手的话,我应该就挡不过了!」 关赫说得云淡风轻,但罗跃奇很清楚应付那两个人精有多不容易。关赫居然可以在那样的重压之下,继续与聂闻达做生意,真是个奇迹。 「他们两个都要面子,一人生一个同性恋儿子这种事,就算拿出来交流,也会点到为止。」假装轻松地笑了笑,罗跃奇提出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呵呵,」关赫低声笑了两声,说:「也算不上是帮忙,只是被两位老人家激出了斗志,想试试硬碰硬会有什么结果而已。再加上……」 「再加上我还有点利用价值是吧?」罗跃奇冷哼。上次关赫不经他同意就拿他当枪使的事情,他可还没忘记。 「我是生意人,当然只做有利可图的事情。」关赫严肃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摸着杯子的边缘,罗跃奇问:「你觉得闻达的公司有利可图,所以想入股?」 「他的能力我早有耳闻,而且又有你的帮助,你们公司没理由做不起来。创业初期比较艰难,有我注资的话,应该可以改善不少。」 「而你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关赫但笑不语,只是从衣兜里拿出支票簿,刷刷几笔填好,然后潇洒地撕下来放到罗跃奇面前:「你考虑一下,只要你成功说服聂闻达,这笔钱我就无偿借给你,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罗跃奇拿起来一看,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用手指弹了弹那张颇有韧性的纸片,他问:「有人投资是好事,你为什么不直接跟聂闻达说?」 「我做事比较讲究一击即中,没有把握的时候就试来试去多没意思。」 「你能投多少?」 「五百万。」 是怕钱太少聂闻达会看不上吧?狐狸! 罗跃奇腹诽了一句,然后将支票收进了怀中。 「先说好,闻达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不管你投多少,公司的经营决策权都一定要在他手里。」 「我没想去夺权,我只喜欢分红。」关赫给出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罗跃奇努力绷住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离开酒吧,怀揣那张能解燃眉之急的小支票,他兴奋地奔去了聂闻达的住处。 关赫以为聂闻达会嫌他那五百万少,却不知聂闻达一直在为资金的事发愁。因为自家老爸的关系,他们一直不敢拉人来投资,担心会害别人血本无归,现在有关赫这个不信邪的自己撞上来,简直是求之不得。 这一下,解决了公司的困难不说,还把葛忠良的事一起解决了。 人生真是太完美了! 罗跃奇高兴得差点飘起来。不过,相比他的激动,聂闻达却显得十分冷静。 「我不是很喜欢和关赫打交道。」 「真的假的?」罗跃奇不太明白聂闻达突如其来的「感性」。 「他打过你的歪主意不是吗?我还以为你也不喜欢他。」 没想到聂闻达还在为关赫用公事要挟他的事耿耿于怀,罗跃奇不由感动万分。 「上次那个不过是……」 承认自己被利用好像有点丢脸,罗跃奇立刻跳过了这个话题,「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来入股是利大于弊。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傻瓜,不会随便吃亏的。」 聂闻达看了他半天,突然蹦出一句:「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葛忠良?」 「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关赫那二十万可以帮到葛忠良,你还会这么积极为他促成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让罗跃奇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而后一片空白。 知道葛忠周转不灵的时候,罗跃奇就一心希望能为他排忧解难,即使他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 是因为喜欢,才会这么做吗? 「你什么意思?我明明是想帮公司!」罗跃奇摆出臭脸,假装不满。 以为他误会了,聂闻达立刻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为了他的事花了这么多心思,就觉得……」 「觉得什么?」罗跃奇斜眼看他。 「没什么。」笑着在罗跃奇头上拍了一下,聂闻达好像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能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好好把握吧!」 罗跃奇不耐烦地甩甩头,「那关赫的钱你要不要好好把握啊?」 「你说呢?」聂闻达狡滑地眨了眨眼睛。 罗跃奇按捺住内心的雀跃,试探地说:「那我把支票交给葛忠良啦?」 「去吧!路上小心。」 看他连蹦带跳地冲了出去,聂闻达笑着拿起了电话。 「关先生吗?我是聂闻达。跃奇跟我说了你想入股的事情,我想我们需要面谈一下……明天?可以。」 *** 坐在出租车上,罗跃奇才发现之前喝的那两杯酒开始往头上窜了。面颊滚烫,手指微微发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连心跳的节奏也变得越来越快。 罗跃奇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急着去向大人邀功的小孩。 他知道葛忠良并不期待他的帮助,但他想用这件事来让自己找到真正融入的感觉。 相处这段日子,葛忠良什么都在迁就他,只差没供起来上香拜拜了。这种严重失衡的恋爱模式,让罗跃奇很有负担。 不想一直被照顾着,不想一直处在接受的位置,他也想试着给予。就像真正的情侣,就像真正的一家人,相互扶持,彼此支撑。 罗跃奇不希望葛忠良把自己打造成超人似的角色,天塌下来也要一个人扛着。就算他真的很想当超人,最低限度罗跃奇也要让他明白,他们是同属一个星球的生物! 这就是喜欢表现吗?抑或是爱? 修车行内,葛忠良正躺在修车用的专用躺板上,在一台四驱越野车的底下东敲西打。 罗跃奇走过去,蹲在车旁,抓住葛忠良的大腿把他从车底下拖了出来。 葛忠良被吓了一跳,看清是谁之后又迅速换上了了笑脸:「吃饭了没有?」 罗跃奇点点头,说:「对不起,忘了给你打电话了。」 「没关系。」 就是这种无条件的包容,让罗跃奇无比头疼。 「你应该生气的。」右腿跨过葛忠良的身边,罗跃奇一屁股坐在他的肚子上。 摘掉手上的工作手套,葛忠良抓住罗跃奇的衣领,把他扯向自己。 「芝麻大点的事,有什么好气的?」 话尾音消失在他带笑的唇边,温暖随即覆上了罗跃奇的嘴。 甜蜜的磨蹭之后,是柔软绵长的湿吻。后脑勺被葛忠良的大手扣住,罗跃奇除了配合他之外,没有第二种选择。当然,此刻的罗跃奇也不会想要其它选择。 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样专心接吻的滋味了,闭上眼睛,分享彼此的呼吸,还有灵舌的韧性,既带着甜蜜,又饱含激情。 换气的间隙,葛忠良低声询问:「你喝酒了?」 「一点点。」 「这次不会做到一半就醉死过去吧?」 没想到上次醉酒的事情还让葛忠良留有阴影,罗跃奇尴尬不已,立刻保证说:「一定不会。」 「那就好。」 再次唇齿相亲,过于投入的两人让支撑他们的躺板都跟着微颤起来。顾不得形象,罗跃奇索性双膝跪地,半趴在葛忠良身上。胸膛紧密贴合的瞬间,兴奋感升级得更加迅速。 葛忠良的手本能地摸到了罗跃奇的衣服里,略嫌粗糙的掌心在他的后背激起一阵酥麻。罗跃奇顿觉四肢发软,力量全部集中到男人最重要的地方。 「唔……」 泥足深陷的最后一秒,葛忠良意外推开了罗跃奇。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罗跃奇把不满全都挂上了脸上。 「你确定要在这里?」 葛忠良的眼角有点红,从声音可以听出他在强行忍耐。他担心罗跃奇不喜欢在卧室以外的地方亲热。 「我们上楼。」 罗跃奇双手撑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没想到臀部随着姿势的调整,不经意地碰到一块可疑的凸物。 葛忠良有些痛苦地眯起眼睛,扶着他的腰说:「人都走了,这里只有我们。不上楼好不好?」 「你忍不住了?」 重新俯下身,罗跃奇故意将臀部一挪再挪,刺激得那团凸物更加坚硬。 葛忠良的喉结滑动了几下,有些无奈地唤了声:「跃奇……」 「我在这里。」 低头封印他的双唇,罗跃奇得意的笑开了。 的确是无法再等,疯狂的热意已经让葛忠良的耐心丧失殆尽。 可怜的躺板无法承受主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嘎吱哀鸣的同时开始左摇右晃。一轮几乎让心肺功能完全超负荷的热吻之后,想要更进一步的葛忠良翻了个身,结果与罗跃奇双双摔倒在一旁的水泥地上。 「哎哟——」垫了底的罗跃奇夸张地哀嚎了一声。 「哈……」葛忠良在心疼之前,情不自禁的先笑了出来。 「喂!」 「对不起。」葛忠良连忙从他身上挪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安抚道:「没事吧?」 「你真是太重……」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罗跃奇的嘴巴又被堵住了。面对葛忠良积极的索求,他也不甘落后,便主动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连身的工作服,在这种手忙脚乱的时候脱起来特别费劲。罗跃奇忙碌了半天,也只让葛忠良露出半边肩膀,而他自己的裤子已经被人褪到膝盖以下。 「等、等一下!」阻止那只已经摸到臀缝的大手,罗跃奇试着摆脱弱势,「到车里去?」 四周除了那台越野车,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利用了。 葛忠良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车子的后座门打开,把罗跃奇塞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跌在冰凉的皮革上,罗跃奇有些不爽:「忠……」 没有出口的抱怨与不佳的情绪,全都被葛忠良的下一个动作逼退到九霄云外。罗跃奇愿意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意乱情迷,只是命根子落在别人的嘴里,实在是不宜反抗。 识时务为俊杰不是? 「别……啊,不……」 两个人第一次尝试这样的方式,过于强烈的刺激差点让罗跃奇守不住阵地,下意识地乱喊起来。没想到,葛忠良居然真的照指示停了下来。 下-体从温暖的口腔中滑出,裸露在清冷的空气里,鸡皮疙瘩顿时爬上了罗跃奇的手臂。 上半身钻进车里,与罗跃奇面对面,葛忠良询问道:「你不喜欢?」 若不是他的双眼慢慢弯成了带笑的弧度,罗跃奇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骗了过去。 有些气愤又有些害羞,罗跃奇勒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问:「你在耍我吗?」 葛忠良的脸上显出一丝「畏惧」,「我是觉得自己的技术可能需要磨练,怕你会觉得不舒服。」 罗跃奇皱眉,不禁怀疑他的人品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好,不然怎么会用这么恶劣的方法调情? 「我又不介意,你尽管在我身上练好了。」罗跃奇假笑。 「说话算话?」 看到葛忠良的笑容越扯越大,罗跃奇真想掐死他,但还是强忍着,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当然算话。」 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可能叫他先去练好再说? 得到肯定的回答,葛忠良兴高采烈地投入到未完成的「事业」中去。 罗跃奇不由放松身体,仰起头,享受情人的大胆服侍。可是,没多久他却发现葛忠良之所以会提出问题,并不是为了耍他,也不是为了调情,而是真的真的有问题! 「不要用牙齿!」 激痛之下,罗跃奇不得不揪住他的头发,从他嘴里救回了自己的宝贝。 勉强撑起上半身,罗跃奇弯着脖子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葛忠良无辜的眼神竟让罗跃奇的下腹一阵骚动。 强压住想喊「救命」的冲动,他不得不充当起「老师」的角色,耐心诱导说:「用舔的,轻一点。」 还好,他的「学生」很听话,可惜仍然不太灵巧。 弱处再次被牙齿磕碰到,又把即将冲顶的快感打了回去,罗跃奇忍无可忍地低吼道:「冰淇林吃过吧?就是那个方法……」 「不是棒棒糖吗?」葛忠良一边含着东西一边虚心求教。 被打败了,罗跃奇双手掩面,难为情地大喊道:「不要咬就对了!」 不幸的是,葛忠良始终没有开窍,罗跃奇不得不在跌宕起伏领悟本能的美好。高潮的瞬间,甚至分不清刺激他的到底是葛忠良的口舌,还是葛忠良认真的表情。 「还可以吧?」吐掉嘴里的浊液,葛忠良一脸期待地凑到罗跃奇的面前。 罗跃奇觉得自己栽了,眼前这张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他的七情六欲,完全的、毫无疑问的主宰了他。不过这种输得彻底的感觉,却一点儿也不悲伤。 略显情色的用拇指擦了擦他的嘴角,罗跃奇努力维持住强者姿态:「以后多做点练习,进步应该会更大。」 「没问题。」 葛忠良咬唇轻笑,颇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味道。罗跃奇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不过葛忠良没给他细想的时间。 双腿被分开,一左一右盘上对方的腰,罗跃奇迎来了第二轮的意乱情迷。这次葛忠良驾轻就熟,没有再让他吃半点苦头。 亲密无间的接触,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葛忠良的温柔与狂野。矛盾的两面,像水与火的交汇,既绚丽也危险。 彼此不知餍足的抚触,不断将爱欲推往惊心动魄的顶点。 越野车庞大的身躯因为两人剧烈的交缠颤动不止,车厢内充斥着粗重的喘息,还有不绝于耳的呻-吟。 澎湃的激情中,葛忠良突然捧住罗跃奇的脸,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不堪等待的罗跃奇立刻追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葛忠良摇头。 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腼腆,罗跃奇立刻缠问道:「一定有什么,快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经过一番激烈的挺动,葛忠良才貌似找到了勇气,然后面红耳赤地说了句:「我爱你。」 罗跃奇愣愣地看着他,直到被快感干扰了神智。 葛忠良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响应,就像恨不能用激情完全淹没这段对话似的,突然发力,近乎颠狂地抽-插起来。 隐约察觉到什么东西不对劲,罗跃奇果断地用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死死将他揽在怀中。 葛忠良说过,拥抱会让他觉得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这招起了作用,之前那点不对劲顿时烟消云散。 沉浸在云端遨游般的奇妙感觉中,罗跃奇再次攀上了高峰。葛忠良紧随其后,将激情的热液释放在罗跃奇的体内。 情事告一段落,两人却没有急着分开。他们的胸膛仍然紧紧贴相贴,毫无阻隔地分享着彼此的心跳。 罗跃奇喜欢这种感觉,但他不太喜欢留在他体内的那些黏湿滑腻的东西,于是不甚烦恼地叹了口气,说:「你没戴套子。」 葛忠良动了动,没有出声。 罗跃奇下意识偏过头,正对上他沉黑的双眸。 「我只有你。」 葛忠良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坚定。罗跃奇望着他,不由心头一暖,于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子,说:「把车子弄脏了,小心车主要你赔钱。」 「大不了帮他换个新座套。」 「你现在有闲钱摆阔了?」罗跃奇揶揄他。 葛忠良抿着唇,表情无奈。 罗跃奇忍不住想安慰他,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葛忠良顺势咬住他的手指,颇为色情地舔咬起来。 指尖零距离感受到口腔内的温暖与潮湿,再搭配葛忠良意味深长的目光,罗跃奇的心神不可避免地荡漾开来。不过,有关金钱的话题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等一下。」 挡住蠢蠢欲动的葛忠良,罗跃奇四下寻找了半天,终于在车座底下找回了自己的上衣。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那张二十万的支票,然后像献宝一样送到葛忠良的面前。 「这些钱你先拿去。」 看清楚支票的金额,葛忠良有些吃惊:「你从哪里弄来的?」 「跟朋友借的。」 葛忠良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迟迟不肯收下支票。 以为他是面子上过不去,罗跃奇立刻用类似撒娇的口吻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我想帮你,你可不能不给我机会!」 「不是不给你机会。」葛忠良温柔一笑,说:「只是问题已经解决了,没用必要再向你朋友借钱。」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我请刘姐去银行办了贷款。」 「贷款?银行批了?」 「刚刚去申请的,没那么快批下来。不过是办的抵押贷款,银行没理由不批。」 「你把什么东西拿去抵押了?」 「这栋房子。」 罗跃奇有些无语,但还是马上说:「没批就还来得及。你去把申请撤了,没道理有现成的资金不用,要去把房子抵押。」 可惜,他的话并没有引起葛忠良的共鸣,「我不能要你的钱。」 「为什么不能?」 「因为……」葛忠良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因为我不想。」 「不想是什么意思?要我的钱很没面子吗?」罗跃奇有些不悦。 「当然不是。只是这个钱也是你借来的,我跟银行借不是一样吗?」 「银行那个要付利息,而且还要押上这栋房子。哪个更划算,难道要我算给你听吗?」 虽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葛忠良一定要领情,但眼见自己的心意被忽略,罗跃奇感觉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在葛忠良眼里,不过是需要保护的宠物或装饰品之类的东西,而不是相濡以沫的伴侣。 「跃奇……」 「一句话,这个钱你到底要不要?」 几乎没有犹豫,葛忠良立刻摇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怔怔地看了他两秒,罗跃奇有些恼火了:「那算我多管闲事!」用力将葛忠良推开,他下了车,将手里的支票揉成团扔在地上。 「你去哪儿?」葛忠良狼狈地套上衣服,紧张地跟在他后面。 「上楼!」 一路裸奔上楼,感觉葛忠良留在自己体内的东西正顺着大腿根部不断往下滑,罗跃奇就无比烦躁。 他冲进浴室,用最强大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企图借此平复胸中的情绪。 他对自己说,情侣间有金钱纠葛很容易影响感情,所以葛忠良才会拒绝他的帮助。可这样一来,就代表他们之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亲近。 意识到葛忠良对他们的关系也许有所保留,罗跃奇不由沮丧起来。 第八章 不知不觉就在浴室里淋了半小时,空气好像都被热水挤入了下水道。罗跃奇感觉喘不过气来,只好离开。 一走出去就看见葛忠良端坐在客厅的藤制沙发上,身上还穿着刚才那件连身工服,扣子没扣,露出了里面的背心。 那背心在前一刻的激情中已经被罗跃奇扯得严重变形,让他看上去十分狼狈。 见罗跃奇从浴室出来,他立刻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迎了上去。 罗跃奇假装没看见他,绕开后直接往卧室走。 「跃奇!」葛忠良横跨两步,利用体积优势将他的去路堵了个严实。 「还在生气?」 「没有。」 「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还说没有。」 发现葛忠良伸手来掐自己的脸,罗跃奇一偏头,躲了过去。停在空中的手难免尴尬,犹豫了一下之后,改道落在罗跃奇的肩上。 「坐到那边去,我们好好谈谈。」 罗跃奇本不想理他,可见他一脸凝重,又忍不住点了头。 于是,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开始了相识以来的第一场正经八百的谈话。 「我刚才不是说你多管闲事,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眼下的问题,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话的时候,葛忠良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双手。握拳又松开,再握拳,再松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为了面子对吧?」罗跃奇问他。 「什么?」 「拿我借来的钱去周转,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是不是?」 「当然不……」 不等葛忠良说完,罗跃奇就打断了他:「认识你这么久,每次做爱都是我被压在下面,我是不是也该觉得没面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葛忠良瞪大了眼睛,无从答起。 罗跃奇本想试着把下面的话说得再婉转一点,但又担心葛忠良不能领会,所以干脆直截了当:「我觉得我们既然选择一起,就应该是一个整体,所以我不能无视你的困难。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算了。只是在我观念里,情侣之间如果总是去计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一定会活得很累。我不喜欢这样。」 这番话明显让葛忠良受到了冲击,整张脸都被前所未有的复杂表情占据。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身上只挂着一条浴巾的罗跃奇有些冷了,便打算结束谈话。 「我去穿衣服。」 「嗯。」 葛忠良应了一声,没有拦他,好像还在思考。 莫名的,罗跃奇又觉得火气上涌。进卧室找衣服时,不由自主地将柜子抽屉弄得劈啪作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弄出的动静给吓着了,葛忠良立刻冲了进来。见同居人如此暴躁,他却露出了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罗跃奇白了他一眼。 葛忠良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上前将他搂进怀里,然后在他脸上狠掐了一把。这次他动作奇快,罗跃奇根本没有躲开的机会。 「你……」 「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还觉得生气,就把我当成沙袋打到你气消为止,好不好?」 身体被禁锢在他怀里,罗跃奇哪里说得了「不」字。 「你搬过来的第二天,你爸爸就到修车行来找我了。」 「什么?!」 「嘘——」像哄小孩一样用手指压住罗跃奇的嘴唇,葛忠良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你爸爸告诉我,我之所以有机会亲近你,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把你赶出家门,让你走投无路,才不得不与我这样的下层人士交往。住狭窄的房子,吃普通的食物,成天与破车打交道,这样的生活跟你之前拥有的天差地别。 「他说我没有能力满足你的需要。我不过是个临时的停靠站,根本算不上避风港,很快你会不堪忍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罗跃奇好几次想打断葛忠良,却总是被他阻止,最后他急了,跳脚大吼道:「他胡说!胡说!你难道相信他了?这些废话……狗屎……这些……」 「没有,我没有信他。」葛忠良制止了他的激动,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你真的没有?」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疑惑的同时,罗跃奇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是我爸对不对?是他动了手脚,让你周转不灵?」 「不是。」 「不可能,一定是他!」 罗跃奇很自责。他早该想到的,父亲做事滴水不漏,之前为了惩罚他搞出那么多花样,甚至连关赫都找上了,现在又怎么会任他与葛忠良在这里幸福快乐的生活? 「真的不是。」葛忠良继续摇头。 近距离地注视着他的双眼,罗跃奇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可那里只有平静。 「你爸爸来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了,他根本不需要插手,我就会陷进麻烦里。」 葛忠良苦笑,「是我太大意了,让几个熟客欠帐太多,再加上长期给我供货的汽配商突然由三个月结算一次改成了现款现货,我两头受阻,资金慢慢就转不过来了。」 陈述自己的无能需要一点勇气,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葛忠良很不是滋味,罗跃奇却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父亲动的手,不然葛忠良至少比现在惨十倍。 「你早该告诉我这些。」情绪平稳下来,罗跃奇却依然感到生气:「我没有把你当成停靠站,也不是什么避风港。我搬来这里是因为我想来,想跟你在一起,不为别的。」 听到这番表白,葛忠良露出了笑容,神色间却仍有小小的迷茫。 「你不相信?」他的反应让罗跃奇不太高兴。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抚摸着罗跃奇的湿发,怕他凉着,葛忠良找来毛巾为他擦拭,「但你不能否认,你爸爸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葛忠良扯过毛巾,然后用力将它丢到墙角:「什么道理?什么狗屁道理!」 「跃奇……」 「你刚刚才说不信他的鬼话的!你怎么能说一套做一套?」 「跃奇!」声音盖过了罗跃奇之后,葛忠良重新控制了局面,「别激动,听我说完好吗?」 罗跃奇喘着粗气,瞪大眼睛望着葛忠良,仿佛只要没听到想听的,他就会扑上去把葛忠良咬成碎片。 葛忠良小心翼翼地将他带到床边,让他坐下。确定他已经冷静了,才轻声说:「我没有说一套做一套。我只是想说,你不能否认我们的差异,它是客观存在的。如果你没有离开家,我们也许永远都不能相遇,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谢你爸爸。」 「然后呢?」 「没有然后。」葛忠良坚定地摇头,「因为从你住过来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放开你。不管你爸爸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影响我。」 不怎么柔美的情话,却令罗跃奇心跳不已。但他没有忘记最让他纠结的那个问题:「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有我陪你面对困难不是更好吗?就算我起不到实质的作用,也可以在精神上成为你的后盾。」 「我知道。你有这份心,我真的很高兴。但是这件事,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 再一次被拒绝,罗跃奇觉得自己要爆发了。 葛忠良赶紧抚摸他的后背,示意他少安毋躁:「我需要向自己证明,我有能力给我心爱的人一个安稳的环境。我不能让你爸爸看扁了,我要让他知道,他儿子找了个可靠的男人。」 「忠良……」 再次搂紧罗跃奇,葛忠良轻声问:「这是我的骄傲,让我保有它好吗?」 除了说「好」之外,罗跃奇想不出其它答案。 危机总算解除了,葛忠良立刻送上亲吻,只差没喊「谢天谢地」。 渐渐的,单纯的接触开始变质,两人顺势倒在了床上,继续之前中断的那段火热缠绵。 一轮高潮将尽时,葛忠良说:「跃奇,你是不是比我想象中更爱我?」 罗跃奇没有回答,整间房里都是他喘息的声音。 葛忠良继续说:「下次如果你想换位置,我不介意的。」 罗跃奇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住了他。 *** 那一夜,他们纵情狂欢,任欲望冲破身体的极限,与灵魂快意交缠。 第二天,罗跃奇再次约见了母亲。 「妈,你能帮我转句话给爸爸吗?」 狄淑媛怔了怔,点头。 罗跃奇开门见山:「我想请你转告他,如果他不能接受我的选择,就请他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你说什么?」 「妈,爸一定跟你说过葛忠良的事吧?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傻。」 母亲虽然心疼他,但对于他的性向问题,她从来都是与丈夫站在同一阵线。 罗跃奇一直都知道,只是昨天没有往深处想。他是个笨蛋,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葛忠良也许不入你们的眼,可他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算我求你们,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了。葛忠良给了我一种全新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开心。请看在我是你们唯一的儿子的分上,不要来破坏我的幸福好吗?」 「可他是个男人!」狄淑媛强压住颤抖的声音,隔着桌子低嚷。 看着她红红的眼眶,罗跃奇十分难过,却还是忍不住嚷了回去:「那又怎么样!」 咖啡店里客人不是很多,但目光加起来也足够让母子二人感觉如坐针毡了。 向来注重形象的狄淑媛想劝儿子换个隐密一点的地方再谈,罗跃奇却不想继续下去。 「如果爸爸继续这么逼我,我会永远离开这里,让你们眼不见为净。」虚张声势地留下这一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店。 要说罗跃奇此刻不觉得心痛,那肯定是假的。跟父母划清界线,就像从身上剥下一层皮,他也不想这样,只是父亲的高压政策让他别无选择。这是他的人生,他有权力自己做主,也必须由自己做主。 突然很想见到葛忠良,向他倾诉心中的郁结。罗跃奇一刻不停地赶回家,结果发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爸?!」 看见久为谋面的父亲大剌剌地坐在葛家的藤制沙发上,对面就坐着葛忠良,罗跃奇感觉身上就像爬满了蚂蚁。 儿子的出现明显在罗孝正的意料之外,但他还是波澜不兴地对葛忠良说:「来得正好,你可以当面问他了。」 葛忠良看向罗跃奇,整张脸就像糊上了石灰水泥,硬邦邦地结成一块。 罗跃奇赶紧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接到他递来的一迭照片。随便翻了翻,发现里面居然全是拍他和关赫在饭店房间里的时候,有几张甚至是他穿着浴袍躺在床上,衣服开了一半,关赫正在解他腰上的带子。 「这些……」为什么会被拍到? 看角度就像是摄影师站在他们身边拍的,罗跃奇想不明白,当时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三者在场,这些照片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 葛忠良与他面对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问题:「这些是你搬过来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事?」 「是我搬来之前的事。但是……」 「好了,我相信你。」 就像是盖棺论定,葛忠良阻止罗跃奇继续说下去,然后抢回照片,撕成两半后丢进了垃圾桶里。接着,就听他尽量礼貌地对罗孝正说:「伯父要是没有其它的事,就请回吧!只要跃奇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放弃他。」 葛忠良如此反应,让罗跃奇高兴之余又有些忧虑。 「我是该佩服你的执着,还是该取笑你的愚蠢?」罗孝正冷笑,「你以为他和关赫的事真的已经过去了吗?跃奇昨天应该有给你一张支票救急吧?」 葛忠良立刻流露出「确有其事」的诚实表情。 「你问问他,那张支票是谁开给他的。」 「是关赫吗?」就像被人捅了一刀,葛忠良的脸上血色全无。 「支票的事你为什么知道?」罗跃奇忍无可忍,冲上去质问父亲。 罗孝正不答反问:「你是我儿子,你哪件事我不该知道?」 回想昨天,关赫出现得那么凑巧,罗跃奇突然意识到:「难道你跟关赫一开始就串通好了?」 关赫先是在合约上刁难,然后骗他去饭店,现在又用金钱来制造他与葛忠良的隔阂。仔细想想,这一切都可能是父亲谋划好的,说不定连他结识关赫都是个圈套。这么恶劣,这么曲折,罗跃奇简直不敢相信父亲会处心积虑到这种程度。 罗孝正不理儿子,只是继续攻克葛忠良:「跃奇从小娇生惯养,玩心又重,交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你真的以为他会老老实实地守在你身边?你现在是运气好,碰上他跟我呕气,不然你想想,你凭什么吸引他?」 罗跃奇几次想打断父亲都没能成功,又不能一拳打过去,急得两只眼睛都红了:「够了!别说得你好像多了解我一样!」 他自认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可只要父亲一出现,十次有九次都能被逼到失控的边缘,「我喜欢男人的事,我要是不告诉你,你能知道?」 「你以为我和你妈妈没有察觉吗?我们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话说回来,你如果不是受了聂闻达的唆使,早就跟女人结婚了。」 「什么聂闻达?又关聂闻达什么事!」 「真的不关他的事吗?那你为什么和他谈过之后,就毅然放弃了婚约?还跑来跟我摊牌?」 不想跟儿子争得脸红脖子粗,罗孝正再次把矛头对准葛忠良:「跃奇和聂闻达从小玩到大,他们两个的关系看得我这个老人家眼都花了,你不会没有一点感觉吧?」 「你在胡说什么?聂闻达喜欢的是吕钊,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罗跃奇忍无可忍,恨不能把父亲推出门去:「你可以走了!我和忠良之间是不会被你破坏的!昨天他已经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手。我也一样!」 无奈,罗孝正根本不把儿子的声明放在眼里,继续刺激葛忠良:「与关赫和聂闻达比较,你有没有优势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你真的相信跃奇对你会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好好想想吧!」 说完,罗孝正站起来,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从容地离开。他已经在儿子与葛忠良之间埋下了定时炸弹,现在要做的就是站得远远的,等待验收成果。 罗跃奇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葛忠良坐在那里,手肘撑住膝盖,十指交叉握拳。从他明显发白的指尖,不难看出他把力气都集中在了手上。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维持住此刻的冷静与镇定。 「你不会相信我爸说的话吧?」罗跃奇急切地想确认葛忠良的态度。 葛忠良眉头深锁,眼神复杂,「你跟人有过婚约?」 「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我比较不懂事,以为用婚姻作幌子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聂闻达点醒了我,我才决定光明磊落的做我自己。」这个时候再提聂闻达似乎有点不明智,但罗跃奇不想有所隐瞒。 幸运的是,葛忠良的神情并无变化,「你和他……」 没等他说完,罗跃奇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本不想理会,但看到是聂闻达打来的,不禁犹豫了一下。聂闻达不是那种没事会打电话过来闲聊的人,他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事。 「也许是公司的事,不能耽误。」尴尬地解释了一句,罗跃奇接通了电话。 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葛忠良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半分钟后,罗跃奇挂断电话,拉住葛忠良的手说:「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关赫把事情说清楚!」 葛忠良不甚明白,却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罗跃奇开着车一路狂飙,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公司。 由民宅勉强改装而成的办公室里,聂闻达和关赫正气喘吁吁,好似斗牛一样,凶狠地盯着对方。两个人似乎刚刚打完一架,关赫的嘴角还挂了彩,有些狼狈。 看到这样的情景,罗跃奇一开口就成了咆哮:「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葛忠良和聂闻达都吃了一惊。关赫倒是迅速调整好状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先声明,我主动说明这件事,是为了显示我入股的诚意。如果你们因此拒绝与我合作,我只能说,因私忘公的男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聂闻达嗤鼻,罗跃奇则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之前告诉过你,你和聂闻达的父亲都来找过我。聂老先生的要求比较简单,只要我不跟你们合作就行了。罗老先生的要求复杂一点,他希望我帮他拆散你和现在的男朋友。」说着,关赫的视线扫过人高马大的葛忠良。 葛忠良面无表情,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罗跃奇一脸愤慨:「所以你照聂伯伯的意思把合约的条款定得那么苛刻,然后又照我爸的意思,利用这一点引我去饭店?」 关赫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从他的表情,罗跃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他继续问:「那些照片是怎么拍下来的?」 「你爸提前叫人在房间里装了针孔摄影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关赫无辜地说:「我本来只是敷衍一下你爸爸,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我。」 「那是因为闻达的公司成败就在你那一张合约上!我想让这间公司活下来!」罗跃奇气得双唇直发颤,连忙对葛忠良解释: 「不过我后来改主意了,我并没有跟他发生关系!」 「这点我可以作证。」关赫立刻附和说,「他决定与你交往,所以不想做对不起你的事。」 葛忠良来回看了看他们的脸,神情有点飘忽,脑子里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忠良……」 罗跃奇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这比被他狠狠扇一巴掌更让罗跃奇难受。 见状,聂闻达立刻提问转移尴尬,「既然我爸爸已经收买了你,你后来为什么又把合约改了?」 「因为在饭店的时候,罗跃奇阴错阳差的帮了我一个大忙,作为回报,我……」 罗跃奇想起了当时闯进房间的男人,不过那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他现在关心的是:「昨天的支票又是怎么回事?我爸为什么会知道你开了支票给我?」 「这个可不是我告诉他的。他一直派人在盯着你,你不知道吗?」 罗跃奇只觉心里凉飕飕的,脑子都快瘫痪了,「那你想投资闻达的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这边已经是一团乱麻,他不想再把聂闻达拖下水。 「投资当然是为了赚钱。我说了,我是个商人。何况从我得罪罗、聂两家的大人物那天起,就已经和你们在同一战线了。」 关赫说得诚恳,却已经无法改变他既定的狡猾形象。 葛忠良突然抬手,关赫立刻如临大敌,结果他只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虚惊一场的关赫不由脸上一热。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葛忠良那副要把所有敌人统统碾碎的神态太吓人了。 先下手为强应该也占不到上风,关赫只好虚张声势:「我虽然骗了罗跃奇,但也让他们做成了生意,说什么都两清了。而且聂闻达刚才已经给了我一拳,你如果再来,我可会还手哦!」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敢说你真的甘心让我白打一拳?」聂闻达呸他。 见他落井下石,关赫不由叹气:「聂闻达,你已经答应让我入股这家公司了,我要是出什么意外,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我说了,你能不能入股,决定权在跃奇。他要是原谅你,我们才有得谈!」 事件的焦点一下子又回到罗跃奇的身上,他暂时没力气关心这些,只是怔怔地望着葛忠良。 「忠良,你现在知道了?我跟关赫真的没什么。」 「我不明白……」葛忠良终于开了口,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忠良!」 没有给罗跃奇继续的机会,葛忠良像风一样刮出了办公室。罗跃奇愣了愣,立刻追了上去。 「看你干的好事!」聂闻达忍不住责怪关赫。 关赫向天翻了个白眼,「这能怪我吗?你试试被聂守仁和罗孝正同时威胁看看?为了帮你们一把,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你以为我干什么要蹚这浑水?」 关赫的这番话聂闻达还是相信的。要对抗那两位人精一样的老人,不全力以赴真的很难办到。他不得不说,还好遇上的是关赫,不然事情只会更糟糕。 第九章 葛忠良腿长,走起路来飞快。罗跃奇费了很大的力气,总算是追上了他。 「忠良,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 葛忠良坚决的态度大大地出乎罗跃奇的意料之外。不愿就此放弃,他放低声音,弱弱地说:「我知道我做了蠢事,可是我后悔了呀!我是为了你才后悔的!」 葛忠良摇头:「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了让聂闻达的公司可以开下去,居然连自己都能出卖……」 葛忠良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正中罗跃奇的脑袋。 他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颊上。他不知道葛忠良是在指责他缺乏基本的道德观,还是在指责他对聂闻达有异样的感情,或者是两者都有。 「我会那么做是有原因的!我……」 「如果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去计较。但它并没有过去!你和聂闻达,你为他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过去的事情!」 「忠良,你误会了。我和闻达真的没什么!我会帮他,是因为……」 「不要说了!」 「忠良!」 「闭嘴!我都叫你不要再说了!」 粗暴地制止了罗跃奇,葛忠良痛心疾首:「你知道吗?我很想做个成熟、豁达的男人,不为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嫉妒。我可以不去在乎你曾经的婚约,也可以不去在乎关赫,但我没办法不去在乎聂闻达。亲眼看到你们互相维护,互相扶持,你爸爸的话就一直不停的往我脑子里钻!我受不了别的男人在你心目中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我甚至觉得,我对你来说也许根本比不上他……我……」 葛忠良真是恨死了自己现在的婆妈,脑子里太乱,根本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就怕情急之中会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到最后,他只能说:「我们现在不谈好不好?让我冷静一下,我们都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可以,但是……」 「我先走了!」 不等罗跃奇说完,葛忠良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幢破旧的住宅楼。罗跃奇呆呆地站在楼道里,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直到听到动静的邻居开门窥探,他才逃似的跑回了楼上。 办公室里,关赫与聂闻达仍在大眼瞪小眼。见罗跃奇进来,关赫立刻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原谅我?」 失魂落魄的罗跃奇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聂闻达解释说:「你如果愿意原谅他,我就接受他的注资。」 「都搞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原不原谅的。」罗跃奇苦笑,「有钱当然要拿,不拿不是便宜了他?」 罗跃奇的通情达理让关赫和聂闻达同时松了一口气,但聂闻达还要多一层忧虑,「葛忠良那边……」 「他说要冷静一下。」罗跃奇不想谈,于是说:「我又要在你这里寄住了。」 「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只是感情的问题不能拖,还是尽快找机会谈清楚比较好。」 「我也赞成及时沟通。」关赫也在一旁发表起意见来:「是不是爱对方,想不想在一起,是男人就该说清楚,猜来猜去只会浪费时间。」 罗跃奇沮丧地说:「现在是他不想跟我谈,我能怎办?而且很多问题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要我怎么说呀!」 「搞不明白?」关赫扫了聂闻达一眼,立刻想歪了方向,「你搞不明白自己是喜欢刚才那一个,还是喜欢聂闻达?」 「胡说什么?」 「放屁!」 聂闻达和罗跃奇同时吼了起来。 关赫双手一举,做投降状:「谁叫你们看起来那么暧昧……」 「我们哪里暧昧了?你这种不懂什么叫友情的家伙,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就踢你出去!」 葛忠良这样想,关赫也这样想,罗跃奇感觉自己就像是跳进了黄河,怎样都洗不清了。他和聂闻达明明只是兄弟情谊,为什么会被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关赫也没打算久留,于是笑着拍了拍罗跃奇的肩膀,说:「现在想不清楚没关系,分开几天,你就会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不过确定之后就要立即下手,动作不够快的话,好东西就飞了。」 讨厌关赫轻松的模样,罗跃奇横了他一眼。关赫不由哈哈大笑,结果扯到嘴角的伤口,再度狼狈起来。 聂闻达像送瘟神一样送走他,转回头才询问罗跃奇:「你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爱葛忠良?」 「不是不爱,是不知道要怎么爱。」抓住自己的头发,罗跃奇痛苦地说:「我觉得和葛忠良在一起很开心、很舒服,我不想离开他。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更多了。可他给我的,却远远不止这些。刚才听他说,他不能忍受你在我心中占了那么重要的位子……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我认识你都一辈子了,而认识他才几个月。难道有了爱人,就必须抛弃朋友吗?」 旁观者清,聂闻达一眼就看清了症结所在:「他的重点应该不是要你抛弃我。」 「那是什么?」 「他会乱猜我们的关系,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明确感受到你对他的感情。」 坐在罗跃奇的身旁,聂闻达不无伤感地说:「吕钊以前曾经暗恋过他的同学。我明明知道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却还是忍不住去嫉妒,甚至说出一些很刻薄很难听的话去刺伤他。我会这么做,是因为吕钊从没说过爱我,而且在行动上也没有明显的表示出来。我很不安,怕自己抓不牢他的心,我对他来说好像是可有可无的,但他对我却已是不可或缺。你能理解那种心理上的不平衡吗?」 这件事罗跃奇隐约知道一些,却从来不曾听聂闻达说起过,他太强大,根本不像会拥有这种纤细敏感神经的人。葛忠良虽然有所不同,但他粗糙的感觉,也不像是……罗跃奇可以理解那种心理上的不平衡,但不能理解这样的不平衡发生在聂闻达和葛忠良的身上。 聂闻达倒是十分肯定:「葛忠良一定也和我当时一样,在期待心上人明确的态度。」 「真的吗?」罗跃奇将信将疑。 「你对他的感情可能没有他对你那么深刻,但只要你还想跟他继续下去,就把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跟他说吧!」 「什么事情?」 「就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很舒服呀!笨蛋!」聂闻达狠狠地拍了一下罗跃奇的脑袋。 罗跃奇夸张地「哎哟」了一声,许久之后才感叹道:「闻达,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呀?」 「啪——」 聂闻达这次下手更重,罗跃奇倒是没吭声了,只是蜷缩在沙发上,心酸地傻笑着。 *** 就这样在办公室熬了四天,罗跃奇差不多快崩溃了。 葛忠良走了以后就再也没联络过。罗跃奇怕他还在气头上,不敢回去。聂闻达倒是肯把床分给他睡,可他又担心葛忠良知道的话会更加生气,只好在沙发上将就着。 度日如年的四天,罗跃奇就像死囚一样,被囚禁在无形的牢笼中。有时他甚至觉得死囚都比他好,至少死囚知道自己的死期,而他望穿秋水,也搞不清葛忠良到底要怎么判他。 忍无可忍之下,罗跃奇终于决定回去一趟。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了断不是? 下班后,罗跃奇磨磨蹭蹭地向修车行进发。为了延长时间,他还特地选择了公交车,那样就可以在脑海中好好预习一下想要对葛忠良说的话。 俗话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罗跃奇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到这个境界了。 公交车开到半路,天空就开始下起大雨。他下车的时候,雨势非但半点没小,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从车站走到修车行十分钟的路程,让他彻底淋成了落汤鸡。 夏天本就穿得单薄,雨水很快便带走了身上所有的热量,冻得他直打哆嗦。 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修车行已经提前打烊了。二楼的窗户有灯光透出来,光线暖暖地洒在雨幕里,将黑夜打开一个缺口。 罗跃奇站在门前,拧了拧衣摆,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确定样子不会太狼狈,才鼓起勇气打开门。 爬上楼梯,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是葛忠良还在生气,不肯听他解释,那他就耍赖撒娇,或者干脆把他弄上床再说。 他不想离开这个男人,这次说什么都要和好! 走到一半,罗跃奇却发现事情与他设想的大相径庭。 葛忠良的笑声清晰地传来,那么开怀,完全不像被感情困扰的人。罗跃奇连跨几级台阶,悄悄接近客厅。发现他正与一个男人在喝酒吃饭,聊得正欢。 那是一个理着平头的年轻男人,黑黑瘦瘦的,穿了件很不合身的大衣服。他背对着罗跃奇,所以罗跃奇看不见他的长相,但听声音就知道自己从未见过。紧接着,罗跃奇就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其实是属于葛忠良的。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景。葛忠良把他从路上捡回来,请他吃饭,借他衣服穿,然后他们就上了床。 「跃奇?!」 谈到兴头上的葛忠良终于发现了罗跃奇的到来,他有些慌张,差点打翻桌上的酒杯。第三者也同时转过头来。 湿衣服沾在身上,就像皮肤上的顽癣,让人恨不能一下子剥掉它。罗跃奇低下头,不自在地扯了又扯。 葛忠良站起身,「你……」 「我过来拿我的东西。」 再抬起头,罗跃奇已经成功隐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发现自己对葛忠良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赌气也好,为了面子也好,反正他不想让葛忠良看穿自己此刻的挫败。 令罗跃奇感到欣慰的是,第三者的长相非常朴实,脸上还沾着几颗饭粒,看上去傻兮兮的,给了他莫名的优越感。 在他们的注视中,罗跃奇镇定地走入卧室,拿出自己当初带来的那口皮箱,然后打开柜子,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扔进去。 葛忠良走进卧室,略嫌僵硬地询问:「你要搬走?」 罗跃奇不答,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葛忠良靠近两步,把手伸到皮箱上,罗跃奇以为他要拦他,不由吼道:「让开!」 葛忠良的手顿了顿,但还是伸了进去。他一边把里面乱糟糟的衣物整理好,一边轻声说:「我帮你会快一点。」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罗跃奇差点气炸了。不过下一秒,膨胀的愤怒又迅速缩了回去。 记得葛忠良说过,爱情是件绝对的事情。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是他的行为不符合葛忠良的理想,所以葛忠良宁可分手,也不想继续下去。 聂闻达这个伪心理专家,分析得大错特错,害他还以为事情并不太糟。结果他苦苦挣扎等待,葛忠良却早就跳出了桎梏,转投新生活了。 重重合上已经塞满的皮箱,罗跃奇看了看剩下的那些,假装潇洒地说:「其它的不要了,你扔了吧!」 说完,他提着箱子走出去。在客厅遇上第三者,他忍不住丢出生平最骇人的眼神,看对方一脸惊恐,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箱子有点大,楼梯又太窄,罗跃奇这一路走得磕磕碰碰。推开门看见外面大风大雨,他差点想破口大骂。 「你没开车过来?」不知何时跟在他身后的葛忠良问。 罗跃奇不理他,拖着箱子就往雨里冲。见状,葛忠良一把抢过箱子,说:「我送你过去!」 这算什么?最后的仁慈吗? 罗跃奇还想强下去,可冰冷的雨水让他重重打了个喷嚏。他没有伞,这里又不方便拦出租车。权衡之下,他只好将自尊心抛在了一边,坐上了葛忠良的小货车。 「换件衣服吧!小心着凉。」 葛忠良的关心让罗跃奇鼻子发酸。他咬着牙,不去理会。 一阵寂静之后,葛忠良打开车里的空调。暖风吹到罗跃奇的手臂,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缩了缩,最终还是决定不和自己过不去了。 看他吃力地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葛忠良忍不住问:「既然来拿行李,为什么不开车过来?」 痛脚被踩中,罗跃奇的脸一下就白了,表情阴森得就像暗夜出没的幽灵。不过车内光线暗得很,葛忠良看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妥。 罗跃奇不给答案,葛忠良也不再追问。天雨路滑,夜里能见度又低,车子开上环城线路,他的精力必须集中在路况上。 漫长的寂静中,罗跃奇的思绪翻江倒海。回想整个事件的始末,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胡里胡涂。他本来还期待这段温和的情感可以逐渐升华,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居然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分手」两个字,到底会从谁的口中先说出来?罗跃奇呆呆地看着车窗外面,全身无力。 「刚才和你一起吃饭的是谁?」 不管是谁有错在先,葛忠良在没有明确分手之前就勾搭上别的男人,理应遭到严厉谴责。罗跃奇暗自提气,打算等他一回答,就痛痛快快地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那是我弟弟葛辉。」 「弟弟?!」罗跃奇心底一沉。 葛忠良虽然跟家里一直有联络,但是互相并无走动。打死罗跃奇都想不到,他远在天边的弟弟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谁知道他们是兄弟呀! 「小辉要结婚了,进城来办彩礼。我这几天都在陪他。」 「嗯。」把头磕在车窗上,罗跃奇好想跳车。他居然误会了葛忠良,还这么冲动的把自己的行李搬了出来,简直就是个傻瓜! 「我本来想等他走了以后,再和你联络。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决定……」 「我什么都没决定!」罗跃奇打断葛忠良的话。 「什么?」 「小心!」 无意中瞥到不远处的路障灯,罗跃奇赶紧提醒葛忠良。葛忠良一脚刹车下去,车子向前滑动了数米,总算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好险! 前方四、五台车子追尾,他们只差半米就步了后尘。罗跃奇惊魂未定,就听见车外的人在大喊:「快下车!危险,快下车!」 抬头发现后视镜里反射出两道强光,罗跃奇与葛忠良对视了一眼,立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迅速逃离了车厢。 剧烈的碰撞与刺耳的声响随之而来,体积巨大的卡车就像失控的野兽,将葛忠良原本无恙的小货车辗进了追尾大军里。冲撞、变形、破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连眨眼都来不及。 罗跃奇亡命狂奔,以免被波及。直到四周重回宁静,他才停下了脚步。回头再看,现场已是一片狼藉。一长串车辆就像被打翻的保龄球瓶,横七竖八的躺在马路上。 滂沱的大雨中,零落的车灯在废墟里顽强地闪烁着,就像怕人们看不清这里的惨状似的。还好没有大客车之类的,没有牵连到太多的人员。 「跃奇!跃奇!」 葛忠良焦急的声音划破雨幕,像一股暖流汇聚在罗跃奇的耳中。罗跃奇立刻大声响应道:「我在这里!我没事!」 葛忠良似乎没听清楚,仍在大声呼唤着。 罗跃奇只好跑回小货车旁边,越过车辆的残骸,总算看到了葛忠良。大雨模糊了他的脸,但劫后余生的澎湃情绪还是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只见葛忠良双手一撑,敏捷地翻过被撞烂的车子,跳到了罗跃奇的面前。 「你怎么样?」罗跃奇问他。 葛忠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紧了罗跃奇,就像守财奴抱紧了自己的钱袋子。罗跃奇被搂得喘不过气来,却舍不得推开他。 两个人好似连体婴一样,无处不在的雨水都无法介入他们之间。 「救命啊……帮帮我……」 突然听到微弱的呼救声,两人回过神来,发现是撞上小货车的大卡车司机。卡车的车头已经严重变形,他被卡在了驾驶座上。 罗跃奇和葛忠良凑近一看,发现他伤得很重。方向盘已经紧紧抵住了他的胸骨,头脸也被碎裂的挡风玻璃划出数条狰狞的血口子。 罗跃奇试着去打开车门,可损毁太厉害,根本无法成功。 葛忠良立刻说:「我去叫人!」 侥幸从事故中逃生的人们已经在不远处聚集起来,同心协力救助需要救助的人。罗跃奇守在原地,一边安慰受伤的司机,一边看着葛忠良与他们交流。 就在葛忠良带着两人回转的时候,罗跃奇听到一声异响。他寻声抬头,看到一堆方型的纸箱从卡车的顶部滚下来。 露天的车厢,货物放好之后,就用油布和绳索捆好。正常行驶时不会有问题,但刚才猛烈的撞击已经让车子发生了倾斜,货物的重量都压到了绳索上。时间长了,绳索承受不起,发生了断裂,货物就像竹筒里的豆子一样,稀里哗啦地倒了出来。 「小心!」 听到葛忠良的提醒,罗跃奇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分量不轻的纸箱一个接一个地砸下来,正好砸在罗跃奇的头顶。他挡开了一个,却挡不了第两个、第三个…… 陷入黑暗之前,罗跃奇看到了葛忠良惊慌失措的脸。 第十章 好多天都没睡安稳了,一旦躺下,就恨不能睡到地老天荒。不过,总有人不让罗跃奇如愿。 「这就是你说的比较温和的劝说方法吗?你比聂守仁还过分,闻达虽然吃了苦,但他现在还是好好的,可是我的宝贝儿子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完全是意外,你以为我好受吗?」 「我不管!要是跃奇逃过了这一劫,他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想去爱谁就去爱谁。我再也不准你拦他!我要我的儿子好好活着,再也不让他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淑媛……」 「都是你!你那么逼他,非要去拆散他和那个人,现在弄成这样,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知不知道,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他说要是我们再逼他,他就永远离开,让我们眼不见为净!呜……呜呜……」 「不会的,不会的!淑媛,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总是往坏的方面想!」 隐约听到父母的对话,罗跃奇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为什么母亲会吓成这个样子?是梦吧?顽固的父母居然有意退让了。革命成功在即,罗跃奇只求自己不要从这个美梦中笑醒过来。 枕头的高度有点不对,弄得他的脖子酸酸的,胀痛。 「跃奇!跃奇!」 葛忠良又开始喊了。 烦不烦呀!让人好好睡一会儿不行吗?罗跃奇动了动脖子,拒绝响应这次的呼唤。 光线透过薄薄的眼皮,由黑暗到明亮,再由光明到黑暗。 好几次罗跃奇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却又抵不过身体的疲乏,再次沉眠。如此反复,直到饿得受不了了,他才强打精神,硬是挣开了沉重的眼皮。 灯光很刺眼,罗跃奇试了好几次才把焦距对准了眼前的人。头发蓬乱,神情憔悴,下巴上全是胡渣,葛忠良突然换了造型,看上去好陌生。 「你怎么……」嗓子就像用砂纸磨过一样,又痛又干,罗跃奇连咽了几下口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搞成这个鬼样子?」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葛忠良的下巴,葛忠良立刻抓住他的手,一脸激动:「你醒了?」 「废话。」 不怎么客气的回答竟然招来了葛忠良的狼吻,罗跃奇吃惊之余忍不住抱怨道:「好啦!扎死人了!」 葛忠良没有停下来,反而不遗余力地把舌头往罗跃奇的嘴里送。罗跃奇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认真回应他的热吻。 过程虽然激烈,却与欲望无关。葛忠良的这个吻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所有权?还是确认真实感?罗跃奇不知道,只是觉得葛忠良在压抑着什么,然后就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发现那咸味是来自他的眼泪,罗跃奇十分震惊。 「怎么了?」 葛忠良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到了罗跃奇的颈边。感觉他还在流泪,满脸疑惑的罗跃奇下意识地搂住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葛忠良变得如此脆弱? 罗跃奇努力回想。对了,他们遇上了车祸。本来已经逃过一劫,他却被货车上的东西砸中了。 正想到这里,聂闻达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居然跟着罗跃奇的父母。罗跃奇用力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 葛忠良听到声音,立刻站了起来把地方让给长辈,自己躲到一旁偷偷的擦眼睛。 「跃奇!你醒了!」 「妈……」 被母亲捧住脸左看右看,罗跃奇一阵头晕。 「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狄淑媛喜极而泣,罗跃奇疑惑地看着反应比较正常的父亲和聂闻达。 「发生什么事了?」 罗孝正想回答,却又像受了什么剧烈的冲击一样,双唇颤个不停。最后干脆别开脸,不去面对儿子的目光。 一旁的聂闻达立刻说:「你被砸出了脑震荡,已经昏迷整整四天了!」 「是吗?!」 罗跃奇这才注意到,这个白色的房间是医院的病房。他不知道该微笑,还是该感觉后怕。 记忆一点点回笼,他终于理解葛忠良反常的原因了,不由喜上眉梢。 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流血不流泪的典型,可今天却为了他如此失控,看来他一定是爱着他的。早知道是这样,他完全没必要担心分手的事嘛! 抽噎不止的狄淑媛开始埋怨:「你差点把妈妈吓死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什么死不死的,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罗孝正严厉的批评了妻子。 狄淑媛连连点头,检讨说:「是、是、是,不该说这种话,我不说!我不说!」 看父母为自己担忧,罗跃奇既觉得过意不去,又觉得好窝心。被赶出家门的事仿佛烟消云散了,让他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些状况。 医生来了,为罗跃奇做完了全面检查之后,确定他已无大碍。脑震荡只要熬过了昏迷这一关,全面康复就指日可待了。 罗跃奇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想吃东西,然后快点出院。 第一个想法没问题,但想出院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强烈反对,无奈之下,罗跃奇只好答应再住几天。 作为交换,罗跃奇让这几天为了他寝食难安的亲友们统统回家休息,只留下说什么也不肯走的葛忠良。 看他像小媳妇一样伺候自己吃饭洗澡,罗跃奇就忍不住心情飞扬。脑海里「不会分手」四个字就像盛开的花朵,被妆点在目所能及的所有地方。 等葛忠良把一切都忙完了,罗跃奇拍了拍床上的空位,像召唤小狗一样将他召唤到身边:「过来陪我躺着吧!」 收费昂贵的私人病房,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像在家一样保有私人的空间。别说一起躺着,就算是做些更「激烈」的事,也不用担心被人撞见。 当然,大病初愈的罗跃奇暂时还没那样的体力,他只是想和葛忠良贴得更近一些。好多话都排队挤到了嘴边,不说出来他今晚一定睡不着。 葛忠良听话的爬上床,侧身搂住平躺的罗跃奇,不等他开口就先说了。 「不要离开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费了葛忠良不小的力气。他握着罗跃奇的手,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断了。罗跃奇忍着,手疼,心更疼。 「我知道我的条件赢不了关赫,也赢不了聂闻达,但我敢说,我对你的感情绝对超过他们任何一个。我也许没能力给你丰富精采的生活,但只要你需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 说到动情处,葛忠良干脆搂住罗跃奇,让他的脸贴在自己怀中,「我真的很爱你,爱到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听着他肺腑之言,感觉他沉稳的心跳,罗跃奇的鼻子一阵酸涩,想哭,却又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跃奇,别离开我。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离开,一点儿也不想离开。」 抬起头,捧住葛忠良的脸,罗跃奇慢声细语地说出心底埋藏的秘密:「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聂闻达的公司,是因为那间公司就像是一个信仰。聂闻达靠它来支撑他的爱情,而我靠它来支撑自己的勇气。 「一直以来,我都很怕自己会后悔,后悔当初坚持了自己真实的性向。就是因为这个决定,让我被父母扫地出门,从一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变成一个一文不值的穷小子。我常在想,要是我喜欢的是女人,就不会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这个想法就像一根毒藤,一直缠着我,让我发疯发狂。我羡慕聂闻达,为了深爱的恋人,他可以义无反顾,因为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过去。而我什么都没有,向前看对我来说,吸引力一天弱过一天。我就像个在等死的人,哪天坚持不下去了,就彻底解脱了。」 这些想法就像烂泥一样淤积在罗跃奇的心里,每每铲起来,都因为无处搬运而重新沉积。他想视而不见,但它们不断发臭、生蛆,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 怕别人会笑他懦弱,罗跃奇从来没有把这些心思告诉过任何人。如今,为了扫清自己与葛忠良之间的误会,罗跃奇决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他宁可葛忠良嘲笑他,也不愿让这些东西继续梗阻在他们中间。 「后来,闻达跟我说他要开一家公司,为他和吕钊的将来打基础,同时也可以向他的父亲证明,离开了家庭的庇护,他也可以闯出一番事业。他邀请我加入,我求之不得。 「有了这间公司,我感觉自己也找到了方向,找到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将来变得不再绝望了。我不想失败,不想仅有的希望化成泡影,所以才会去饭店见关赫。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葛忠良憋住一口气,无比心疼地注视着罗跃奇的双眼。 他怎么会不明白?现实带给他的挣扎同样不少,虽然经历与罗跃奇不尽相同,但感同身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明白,我明白!」 轻吻着他的额头、眼睑,抚摸着他的头发,葛忠良连连点头。这场事故已经让他清醒的认识到,只要罗跃奇能够留在他身边,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去计较。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体谅你的心情,只知道像个傻瓜一样去吃飞醋。」葛忠良一边检讨,又忍不住轻微的自嘲: 「是我太自卑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觉得不安稳。好像你随时会走,留下我一个……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你以为那只是一夜情,当时我真是挺难受的。我知道自己没什么魅力,想要吸引你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你肯跟我在一起,我真是……好像挖到金矿一样……这辈子都没这么走运过……」 葛忠良坦白得艰难,罗跃奇也领会得头痛。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沟通不良,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回想聂闻达之前的分析,罗跃奇知道自己欠葛忠良一句真心的表白。 「能找到你才是我的运气!你怎么会以为你不能吸引我?」罗跃奇激动起来,连头痛都忘了。 「我会在最后关头拒绝关赫,都是因为你的出现。你那么直接地表达你的感情,让我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我实在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从没试过和谁保持一段长期而稳定的关系,所以我才会犹豫。但是,我还是来了不是吗?因为我根本舍不得拒绝。跟你在一起总是那么开心,那么舒服,我怎么可能说『不』?我知道这就是爱。我爱你,虽然一开始并不强烈,但它慢慢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感情,你对我那么好,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我总怕自己付出得太少,会辜负了你,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付出……」 「不说这个,我们不说这个!」像哄小孩一样制止了罗跃奇的语无伦次,葛忠良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你只要告诉我,我不是做梦,然后再说一遍你爱我,只要再说一遍就够了。」 「你没有在做梦,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呀!」 第一次,罗跃奇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内心,就像在照一面镜子。他的感情已经浮在了脸上,长进了皮肤里。 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他大方地向葛忠良承认了自己的心。一遍、两遍都不够,他要讲三遍、四遍、五遍……千遍、万遍!他要告诉爱他至深的这个人,他也同样的爱着他。 原本只是期待花开,却没想到已经结出了果实。葛忠良难掩兴奋。 舌头就像打了个结,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亲吻。所有的热情与爱意都融在这个吻里,恨不能一直融进对方的心里,这样就再也不用分开,再也没有不安与怀疑。 不想输给葛忠良,罗跃奇努力的响应着,只可惜力不从心。脑震荡让他头晕眼花的,承受不起太多的激情。 看他虚弱的样子,葛忠良只得停下来,小心地呵护他,就像呵护幼小的雏鸟。 「对不起。如果我小心一点,你就不会受伤了。」 「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多亏了这次意外,我才有机会跟爸妈讲和,你该为我高兴才是。」罗跃奇傻笑。 「可是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我……」 见他自责,罗跃奇立刻开玩笑说:「能看到你为了我流眼泪,也算是值了。再昏迷一次我都愿意。」 「不要胡说。」一想到自己差点失去眼前的人,葛忠良就心有余悸。 看自己真的吓着他了,罗跃奇立刻撒娇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葛忠良顺势吻了吻他的额头,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感叹道:「如果我的眼泪可以换回你的平安,要我哭多少次都可以。」 这句朴实的情话把罗跃奇感动得鼻子直发酸,再次主动送上双唇,吻住这个属于他的男人。 亲密无间的接触中,氧气总是不够用的,贪心的两人却一直熬到最后一刻才放开对方。 葛忠良还好,罗跃奇却已是一脸红潮,气喘吁吁。看他如此辛苦,葛忠良体贴的不再继续,但搂着他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抱着,却又舍不得睡,于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那个司机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 「你弟弟怎么样了?」 「他已经回乡下了。」 「抱歉,让你错过了和他相处的时间。」 「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这一夜,罗跃奇又听到了葛忠良熟悉的鼾声。那抑扬顿挫的声调,不知不觉中已经转变成世上最动听的安眠曲,伴着他徘徊梦乡。 *** 罗跃奇这次出事,可谓是收获颇丰,与葛忠良的感情更上一层楼不说,还与父母冰释了前嫌。 虽然父亲罗孝正仍有些疙疙瘩瘩,但母亲狄淑媛已经彻底转换阵营,成了罗跃奇强有力的支持者。 少了关赫那二十万,修车行的营运艰难了好一阵子。直到欠帐的客户陆续把钱还上,情况才得以好转。期间,葛忠良坦然地接受了罗跃奇每月交来的家用。日子虽然过得有点紧巴巴的,但他们的生活却一天比一天惬意。 往后的四年,罗跃奇与葛忠良彼此适应,彼此珍惜,如他们所期望的,成为了一个整体。 比起平静的生活,罗跃奇的事业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有了投资之后,聂闻达立刻在市中心租了办公室,将公司搬离了那个破旧的小区。 关赫辞去了原来的高薪职位,由原来单纯的股东,变成了公司的中流砥柱。 这都是聂闻达的要求,他见不得关赫只出钱不出力。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关赫在经营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公司有了他无异于如虎添翼。 随着了解的加深,聂闻达和罗跃奇发现关赫其实与他们志趣相投,渐渐的三个男人还成了知己好友。 协力打拼之下,公司的业绩和规模在短短几年间呈几何倍数上涨,强劲的势头让他们很快在业界占据了一席之地。 至于聂闻达的爱人吕钊,则依然没有回到他的身边。虽然他一直委托私家侦探关注吕钊的一举一动,但本人却一直没有去找他。 聂闻达决定在自己有能力与父亲一较高下之前,不去做无谓的拼斗。因为担心历史重演,所以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他不准自己去尝试。 在这一点上,他和关赫有些类似。不过关赫可没有聂闻达痴情,他身边的男人是来来去去,走马灯似的,看得人眼花撩乱,但纠葛最深的,还是罗跃奇在饭店遇见的那个小帅哥。然而纠葛来纠葛去,两人还是丝毫没有要修成正果的样子。 好友跌宕起伏的感情故事,看得罗跃奇不甚唏嘘。比较之下,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平淡生活比较幸福。 当然,平淡的主因并不是缺少激情,而是葛忠良这个人实在是太缺乏浪漫细胞了。 比如半个小时前,他说梦到下雪,罗跃奇还在感叹他也能有如此柔美的梦境,他却马上说,在他的家乡这种梦预示着身边的人会遭遇不幸。 哎,完全不会转弯的家伙! 不过这样也好,甜蜜的感觉就像融在水里的白糖,淡淡的,舌尖可以尝到,却不会蛀坏牙齿。 ——全文完—— 城里来的小孩 这个夏天,罗跃奇陪葛忠良回了一趟老家。 乡下的小镇离他们居住的城市大约半天的车程。葛忠良一路上不发一言,就像是怕分散了注意力会迷路一样。 如此近的距离,十几年来却像天涯海角一样遥不可及,现在终于可以重返旧地,罗跃奇知道葛忠良感觉很不真实。 多亏了葛忠良的弟弟葛辉,借着自己儿子满月的机会,说服了葛家二老,才让葛忠良有了回家看一看的机会。为免尴尬,罗跃奇本来不想跟去,但葛忠良坚持要带上他。说机会难得,想让父母见见自己最爱的人。 葛忠良一直强调,他的父母还是很关心他的,只是他们在听说他的性向之前,都不知道男人还能喜欢男人。他们受到了惊吓,又担心人言可畏,为了继续在老家立足,才不得不将葛忠良送走。 因为葛忠良已经被过继给大伯,葛父就对外称自己与兄弟闹翻了,所以他十几年不回家也有了理由。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件事都给葛忠良带来了很大的伤害。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怨恨,只是想回到父母身边,尽一个儿子该尽的孝道。 罗跃奇很佩服他这一点,所以暗自发誓,要成为他的坚强后盾。 葛家的房子是镇上常见的砖瓦房,两层楼高,看上去旧旧的。每层楼有两间房,厨房和厕所都在一楼。不算太大的院子里种着零星的花草和一畦时令蔬菜,还养了几只鸡。 屋里家具不多,看款式应该都是请木匠做的,朴素而实用。 葛忠良的父亲是个果农,身上具备了农人所有的特质。皮肤黝黑粗糙、身材干瘦却结实,额头的皱纹就像刀刻上去的一样深。 葛忠良的母亲则是地道的农妇,也是高高瘦瘦的,打扮朴实。葛忠良的双眼应该是遗传自她,眼珠的颜色同样黑如浓墨,眼睛笑起来的弧度更是相似。 两老见到葛忠良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但激动的背后,也隐藏了强烈的不安,那种不安在他们的线视扫过罗跃奇时,尤为明显。 罗跃奇拼命保持微笑,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造成他们的隔阂。好在葛家二老只是适应不良,并没有明显的排斥。葛忠良也很不自在,但他仍然努力尝试与父母攀谈。 「小辉不在?」 「你弟媳回娘家,他送母子俩过去。」 葛妈妈说话的时候十分拘谨。葛爸爸则是坐一旁,时不时地打量儿子一下,却又不敢正眼细看。 「没关系,迟点见也一样。」 短暂的寒暄之后,彼此就沉默下来。虽然都像有千言万语需要倾诉,可话到嘴边就会词穷。 罗跃奇觉得可能是自己妨碍了他们的交流,便主动提出要去安置行李,留下葛忠良与父母独处。 葛忠良的房间在二楼,里面干净整洁,看得出一直有人在精心维护。 书桌上摆着中学生用的课本,「葛忠良」三个大字就写在封面上,看上去丑丑的,里面还夹着一张六十分的英文试卷。 罗跃奇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试卷的一角写着「及格纪念」几个字,不禁莞尔。 这里的一切都是葛忠良的童年记录,是罗跃奇从来不曾参与的部分。他们在一起时,很少谈论各自的家庭。都是因为喜欢男人而被踢出家门,交流经验似乎只会徒增伤感。 葛忠良的父母细心地让儿子的卧室保持原样,很可能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对着它触景伤情。 父母终究就是父母,即使认定儿子有错,也割断不了这份骨肉亲情。 葛忠良走进来,将罗跃奇飘散的思绪拉回原处。 「就谈完了?」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葛忠良摇了摇头,神色黯淡。 罗跃奇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慢慢来,我能和爸妈和好,你也一定可以。」 「跃奇……」真是心酸的对话。葛忠良忍不住抱紧心上人。 不想看他再伤感下去,罗跃奇连忙喊饿。葛忠良带着他下楼找吃的,葛妈妈立刻下厨张罗。 「做菜要时间,我怕你们太饿等不了,就先煮了这个。中午简单吃点,晚上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说话间,葛妈妈将碗摆到他们的面前。 比脸还大的海碗,面条在里面堆成了小山,面条上面还放着两个圆圆的水煮蛋。 不等罗跃奇向葛忠良投去求助的目光,葛忠良已经自动自觉地将鸡蛋夹到自己碗里,然后以他耳边轻轻说:「面条吃不下了再给我。」 罗跃奇高兴地点点头。 「小罗不喜欢吃鸡蛋?」敏感的葛妈妈发现了儿子的小动作。 罗跃奇傻笑。 「挑食可不好。」葛妈妈皱起了眉头,将儿子里碗里的鸡蛋又夹回罗跃奇碗中,「我知道城里的孩子都娇惯,但是在我们家不许这样。」 「这是家里养的土鸡下的蛋,城里可不容易吃到,很好吃的。」一旁的葛爸爸也附和道:「看你瘦的,胳膊都没有忠良一半粗,这样的身体怎么出去干活?男人还是应该壮一点!」 二老的训话让罗跃奇有些委屈。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娇惯了,身体也没有弱不禁风,都是葛忠良太结实,才会造成这样的差异。可惜,他不能反驳,因为他不想被认为是喜欢顶撞长辈的骄横「孩子」。 葛忠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家人冰释前嫌,罗跃奇不能再给他制造障碍。 勉强咽下堆成小山的食物,看到葛忠良感激的目光,罗跃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下午,葛辉回来了。有了他的参与,葛家二老与大儿子的交流得逐渐顺畅起来,后来还急急忙忙地带着葛忠良去拜访久未谋面的亲朋好友。 罗跃奇自然没办法跟去,便留在了葛家,由葛辉陪着。 为免坐着尴尬,葛辉提出要修补院子里的鸡笼,罗跃奇就帮他打下手。看他忙碌的样子,罗跃奇觉得他像极了葛忠良,都是忠厚可靠的好男人。 修理鸡笼不是什么大工程,两下就弄好了,葛辉索性带着罗跃奇把院子里的篱笆也修了。罗跃奇其实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对这些东西很不在行,也就是帮着递下工具什么的。 发现葛辉一直在偷偷看自己,他忍不住问了句:「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葛辉慌张地低下头。 「可你的表情看上去是有话要说。」 「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不太像哥哥会喜欢的类型。」老实孩子禁不起询问,两下就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你哥应该喜欢什么类型?」 葛辉摸摸头,傻笑。 估计追问下去一定会遭打击,罗跃奇想了想,改问道:「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爸妈喜欢我吗?」 「嗯?」 罗跃奇皱了皱鼻子,有些无奈:「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娇惯的城里孩子。」 「哈哈……」葛辉大笑。 「我是说真的。」罗跃奇投去恳求的目光。 「咳、咳!我爸妈人很好的,不会不喜欢你。」勉强将笑意憋了回去,葛辉想了想,说:「要不,你去把头发染回来?」 「头发?」 「他们不喜欢年轻人弄得太花俏,你的头发染得有点太红了。」 「我的头发是……」罗跃奇本想解释自己发色是天生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那好,我现在去把它染黑。」 从小到大,罗跃奇早就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可在这个民风保守的小镇上,低调才是人们追求的。 发色是红是黑都是小事,只要能讨得老人的欢心,这点付出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们是葛忠良的父母。为了葛忠良,罗跃奇什么都愿意。 就这样,他走进了离葛家不远的一间简陋的理发店,用了些不知哪里出产的便宜染发剂,将自己鲜亮的红褐色头发染成了漆黑。 当罗跃奇再回到葛家时,正赶上开饭。 「你怎么把头发染了?」葛忠良见他的新造型,大吃一惊。 罗跃奇稳住表情,假装轻松地说:「觉得无聊,想改变一下印象。」 很不习惯他的黑脑袋,葛忠良皱眉,「真有够无聊的!」 罗跃奇干笑。 葛爸爸和葛妈妈看到他的新发色并没有发表意见,但眉眼间明显可以看出一丝欣慰。这让罗跃奇大受鼓舞,信心备增。 可是,葛忠良对于这个改变却有点耿耿于怀。他真的很喜欢罗跃奇本来的发色,喜欢那种耀眼的、强烈的个人色彩。 夜里要睡了,两个人挤在葛忠良儿时的小床上,他还在抱怨:「好好的,为什么要染黑呢?」 染都染了,罗跃奇只能哄他:「好啦!好啦!等新头发长出来,我不再去动它行了吧?」 「你根本就不该去染!」 还不是为了你! 趴在葛忠良的胸前,罗跃奇不服气地扮了个鬼脸。 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他问:「那张写着『及格纪念』的英文试卷是怎么回事?」 罗跃奇的问题一出,葛忠良立刻面露尴尬,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挤出一句:「那次英文考试,是我第一次及格,所以就把卷子留下来了。」 「你不及格很多次吗?」罗跃奇笑。 「我的功课向来不好,高中也是勉强才毕业的。」葛忠良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嫌弃吧?」 罗跃奇假装思考,葛忠良立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凶恶地说:「现在嫌弃太晚了!」 没再交谈,两人的呼吸与心跳都明显起来,规律中带出一丝沉重。 「跃奇,你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葛忠良突然问。 罗跃奇猛地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脸,就像在看一个说傻话的孩子。 葛忠良回望他,认真地问:「我的学历、收入都不如你,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有遗憾?」 「你忘了说长相了。」罗跃奇同样认真地回答道:「好像除了身高,你没有其它东西比我强。」 四目相交,葛忠良从罗跃奇的眼中读到了恼怒的情绪。直觉告诉葛忠良,他很可能捅到马蜂窝了。 「跃奇……」 「交往了这么久你才开始自卑,是不是太晚了一点?」没好气地丢下这一句,罗跃奇作势就要离开。 共同生活了四年多,葛忠良却因为这样的小事心生疑虑,让人想不生气都难。 「喂!」葛忠良连忙坐起来搂住他的腰不放,满脸堆笑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这种问蠢题。」 用头撞了撞这颗木头脑袋,罗跃奇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就好!」 葛忠良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把罗跃奇竖起的汗毛都摸顺了,才小心翼翼地辩解说:「这也是因为我在乎你……」 话还没说完,葛妈妈就突然推门进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虽然没有做什么羞人的事情,可两人抱坐在床上的样子还是有点亲密过度。葛妈妈看在眼里,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背去。 只听她说:「这张床小,忠良晚上还是去和弟弟挤一挤吧!」 葛忠良愣了愣,立刻应了声「好」。 之后,葛妈妈便逃似的离开了房间,留下葛忠良与罗跃奇面面相觑。 「我妈还在适应。」轻轻地解释了一句,又在罗跃奇的额头重重地吻了一下,葛忠良才黯然地离开。 这一夜,独自窝在小床上,耳边没有他的体温和鼾声,罗跃奇竟觉得辗转难眠。 *** 第二天一大早,葛妈妈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叫了起来,隔天葛辉的儿子摆满月酒,要杀几头自家养的生猪用在酒席上。 罗跃奇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看那身躯滚圆、四肢短小的大耳生物被数个壮汉捆绑在破旧却结实的条形凳上,听那「夯夯」的叫声由低沉变得尖锐,罗跃奇就觉胃里一阵翻腾。 他本想走避,却碍于葛家二老而不敢动弹。屠夫慢条斯理的拿了个塑料的大盆子放在凳子下面,然后从一堆大而粗糙的工具里挑了把短小的刀子,一刀捅在猪脖子上。 下一秒,鲜血就像开了闸的流水,哗啦啦地涌了出来,一路往下,正好落在塑料盆里,砸得劈啪作响。 迅速弥漫开的血腥味直冲罗跃奇的鼻腔,耳朵里充斥着猪猡痛苦的嚎叫,他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然后就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回了葛家的小床上。 身旁葛妈妈正在对葛忠良说话:「小罗也太娇气了,总是要你照顾他。」 「没有,我没觉得。」 「妈妈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找老婆当然要找能照顾自己的人……」 「妈,跃奇又不是女人。」葛忠良干笑了两声,辩得勉强。 「我知道他不是女的。就是因为他不是女人。」葛妈妈叹了一气,「我是怕你受累……」 听到这些,罗跃奇真想从床上跳起来反驳,又恨不能就此一睡不醒,彻底忘掉这段对话。 这时,葛辉在楼下叫母亲过去帮忙,葛妈妈不得不结束了谈话。 听到她离去之后,罗跃奇才放心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葛忠良满是笑容的脸。原来他早就发现罗跃奇醒了。 「我妈只是……」 「我知道。」不想被认为是小心眼的人,罗跃奇主动避过这个话题,转而问:「我怎么了?」 「你大概是晕血,所以昏倒了。镇上的医生来看过,说不要紧,好好休息就行。」 回想起刚才在杀猪现场的事,「我从没晕过血,为什么会这样?」 「晕血跟心理因素有关吧?杀猪的场面的确让人难受,你以前没见过,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回想起那个鲜血横流的画面,罗跃奇又是一阵晕眩,只好继续躺平。不过,他越躺越觉得不公平,好好的就被扣上娇气的帽子,简直比窦娥还冤嘛! 「还难受吗?」见他脸色不佳,葛忠良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 抓住他的手,罗跃奇忍不住问:「你也觉得我娇气?」 「没有啦!怎么会?」 说着,葛忠良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联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笑了几声,他发现形势不对,立刻识趣地闭上嘴。 罗跃奇黑口黑面地望着他,数秒之后,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绽出一个灿烂到不行的笑容:「忠良……你要相信,我虽然不是女人,但我一样可以照顾你。」 「我知道。」自知表现有误的葛忠良立刻将头点得像捣蒜。 谁知,罗跃奇并不在乎他的回答,而是继续自说自话:「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向你证明的。」 「怎么证明?」 「你说呢?」 伸手抠住葛忠良的裤腰,罗跃奇丢给他一个暧昧至极的眼神。 「门锁好了吗?」牙齿咬上他的耳朵,罗跃奇说话就像在吹气。双手更是摸到了葛忠良的衣服里,极尽挑逗之能事。 「锁了。」葛忠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无法拒绝眼前人。 很快便吻到全身发热,葛忠良被罗跃奇拉到床上,压在身下。裤子被剥了下来,臀部受到恶意且猥亵的挤压。葛忠突然明白了罗跃奇的意图,他要通过施展自己的男性雄风,来证明自己跟娇气没有关系。 葛忠良又想笑了,可罗跃奇专心一致的样子,让他不好放肆。 撑起身,看着在自己腰间努力的人,葛忠良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为了讨好我爸妈才把头发染黑的?」 想他应该是从弟弟那里听来的消息,罗跃奇抬起头,故作镇定:「因为别人告诉你,会比我自己告诉你更让你感动嘛!」 知道他是在用玩笑掩饰自己的羞涩,葛忠良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我爱你。」 耳朵一热,罗跃奇下意识想避开,却被葛忠良牢牢抓住。让他趴在自己的胸膛上,葛忠良轻吻着他的唇。不用言明的爱意就像浓稠的鲜汤,带着好闻的香味,由唇入口,由口入心。 后背被不停抚摸,罗跃奇的身体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把重量交在葛忠良的身上。 热吻不曾停歇,温度飞速攀升,只等再来一星半点的火花,就要熊熊燃烧起来。 罗跃奇本能地摆动腰部,磨擦着葛忠良的下身。葛忠良的裤子已经褪了一半,敏感处直接接触到罗跃奇身上的布料,催情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罗跃奇也察觉到了,于是更加刻意去磨蹭。 「等一下……」被他撩拨得受不了了,葛忠良勉强抽出一个空档,伸手去拿旅行袋。 「干什么?」罗跃奇有些不满。 「拿点东西。」 手忙脚乱地摸索了一阵,葛忠良从旅行袋里摸出保险套和润滑剂。 「你居然带着这个?」罗跃奇忍不住笑倒。 葛忠良十分尴尬,立刻解释说:「有备无患嘛!」 带上这些纯粹是习惯使然,他并没有刻意去准备,不过这个时候解释起来,真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还好罗跃奇并没有大肆取笑他的意思,葛忠良立刻把东西塞进他的手中。 「干么?」罗跃奇不解。 「你不是想……」 四目相对,罗跃奇才想起自己打算主动攻占葛忠良的决定。他要借此一雪前「耻」,除去「娇气」的恶名。 看着他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绿,葛忠良强忍住笑意,附耳边轻声说:「有劳你了,记得温柔一点。」 经此提醒,罗跃奇突然紧张得手抖。这几年他都是顺着葛忠良的意思,几乎没有主动过,要是他技巧生疏,把葛忠良弄疼了,或是弄伤了怎么办? 「还在等什么?」葛忠良挺了挺腰,让罗跃奇清楚感受到自己一触即发的状态。 「你……」干么显得这么大方?害他都不好下手了! 「我说了,我爱你。所以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可以。」 一本正经的情话,听得罗跃奇腰都酥了。这样的葛忠良,是他最无法抗拒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罗跃奇抱住葛忠良的头,重重地吻了下去。激烈的纠缠中,他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术,取悦自己的恋人。 葛忠良的响应自然也是毫无保留的。抚摸、拥抱,甚至主动将双腿盘上罗跃奇的腰,只要他想要的,他都会毫无保留的给予…… 「哥,妈叫你下去帮忙。」原来是葛辉在门外。 葛忠良连忙调整紊乱的呼吸,镇定地答道:「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下来!」 「罗大哥没事吧?」 「没事,我再陪他一下就好了。」 「那好,我先下去了。」 听到弟弟的脚步声走远,葛忠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罗跃奇与他脸颊贴着脸颊,忍不住笑得全身发颤。 吻了吻他的头发,葛忠良无奈地说:「快收拾一下吧!我要是下去得太晚,我妈又要说了。」 这一下提醒了罗跃奇,让他顿时郁闷起来。 两个人好像偷情者一样迅速将痕迹清理干净。临走时,葛忠良不忘安慰几句,罗跃奇只得勉强微笑。 想他这个「坏」名声,只怕短时间内都无法改变了。 这次他明明是来给葛忠良当后盾的,怎么到最后,反而成了葛忠良在支持他了?罗跃奇想不明白,真的真的想不明白! 下次,下次他一定要从葛忠良身上讨回「公道」! ——番外《城里来的小孩》完—— 后记 《低糖》写到这里,白马王子和白马王子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低糖》也圆满了,飙泪…… 说起来,这个故事算是我所有作品中最甜蜜的了。除了一些根本不磨人的小风波,一路平坦到不行。咳,应该都是小风波吧?掩面。 另,《低糖》是我去年那套《浮木》的姊妹篇,所以我在里面穿插了《浮木》主角聂闻达与吕钊分开那五年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其实本来聂闻达的戏分更多一点,但被编辑抱怨说太抢戏了,所以康式剪刀手就喀嚓几下,剪了它。哈哈,如果想再多看一点他们的事,欢迎大家到鲜网我的专栏来,我有写新的甜蜜番外哦! 擦汗,这本不是《低糖》么?我怎么净在给《浮木》做宣传? 没办法,这个系列我真的很喜欢,而且关赫的故事都已经想得七七八八了,应该很快就会动笔。还记得文里那个要3p的男生么?他们是一对哦!〈罗跃奇怒:别人的广告你也打得太多了吧!〉 羞涩地飘走…… 谢谢大家支持这本哈! ——康楚 二00八年六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