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娇王爷后我真香了》 第1章 双重生 冬日,大雪纷飞。 世界白茫茫一片,四处反射着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 苏年年阖上眼,五脏六腑痛到了极点,仿佛被上万只毒虫啃噬着。 她身上被下了极为残忍的蛊毒,一旦发作,没有活命的可能。 城楼上,她的妹妹苏心幽,身穿太子妃的宫装,依偎在男人怀里,脸上笑容轻蔑。 “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太子殿下的。” 听到这个称呼,苏年年心中猛地抽痛。 五年前,她不管不顾嫁给萧南,甘愿成为他的一颗棋子,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可他呢? 他设计构陷苏府卖国通敌,使苏府上下近百口人死无全尸,给她下蛊,唯独保下了她妹妹。 他成为太子后,第一件事便是废妻,重立她妹妹为太子妃! 真是讽刺。 心中像是裹了一把利刃,她连呼吸一下都觉得困难。 这五年来的甜蜜呵护,都是假的。 就连婚事,都在他冰冷的计划中! 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苏年年痛苦地想,终于要结束了。 耳边,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艰难地动动身体,不等看去,便听见马的嘶鸣。 男人几乎是滚下了马,模样狼狈至极。 竟是萧晏辞。 他颤抖着将她唇边的血渍抹去,眼底猩红,声音苍凉沙哑。 “就应该早些把你捆在我身边,无论如何不让你嫁给他。” 看着他血迹斑斑、布满鞭痕的囚服,苏年年有些恍惚。 要不是她泄露他的秘密,他不至于被削去爵位。 她决定嫁给萧南之前,萧晏辞阻拦过她,跟她表明了心意,可她还是引狼入室,不但害了苏府,还害了他。 她爱错了人,他何尝不是? 苏年年想抬手去探他的眉眼,手抬到半空中却又无力地垂下。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只好安静地看着他。 疼痛自四肢百骸传来,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志。 苏年年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手上最后一点力气流逝,缓缓合上眼。 骤然,所有的痛感消失。 天上白光乍现,苏年年魂魄离体,慢慢向上飘浮,她回头,看向城楼上那对狗男女。 萧南居高临下地冷笑,抬手示意。 “罪人萧晏辞越狱出逃,蔑视皇威,该当死罪,射杀萧晏辞者,赏百两黄金!” 顷刻间,数支锐利的箭朝萧晏辞破空而去。 苏年年听到狗男女的笑声: “哈哈,萧晏辞,你也有今天!” 她猛地低下头,透过漫天飞雪,看见了萧晏辞。 他背后插了数十支箭,触目惊心的血瞬间将周围的积雪染红。而他,执拗地保持着一个姿势,用身体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城楼上,密密麻麻的箭雨,仍不间断地朝他砸去。 “爷!您这是何必!” 一行随从模样的人骑着快马赶到城边,哽咽着拔剑,冲进箭雨中去。 苏年年心中巨震。 明明失去知觉,她却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不知是血是泪。 萧晏辞一身轻功诡谲,严防死守的地牢都困不住他,可他却……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那束白光已变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带着巨大的引力,将苏年年卷了进去。 世界蓦然一片漆黑,周围变得无比冰冷,犹如冰窖。 苏年年冻得哆哆嗦嗦。 再睁眼,她居然看到了还在苏府时,自己帐子顶熟悉的小团花。 “小姐!” 丫鬟穿着鹅黄色的衣衫,见她醒了,立马朝床榻奔来。 是念桃! 在她嫁进南王府的第三年,就被诬陷叛变,惨死了的念桃! 她激动地紧抓住念桃的手。 “小姐,就算老爷不同意您跟四皇子的婚事,您也不能投湖啊!这两日,老爷和老夫人都担心坏了!您可算醒了,奴婢还以为……” 说着,她眼眶一红。 苏年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她投湖这事,是五年前发生的。 那时她爱萧南爱得一塌糊涂,苏家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不想卷入朝廷纷争中,她嫁给萧南的事,遭到苏将军的强硬拒绝。 投湖这苦肉计,是苏心幽给她想的。 她投湖后,苏心幽迟迟没有帮她喊人,事后说,这么做是为了让父亲更加信服。 初秋池水冰冷,导致她发了高热,昏迷整整两日她才捡回一条命。 苏年年一心在萧南身上,一听父亲已经松口,便信了她的鬼话,快速把投湖的事情抛之脑后。 念桃哭了半天,终于抹了把眼睛:“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 头传来阵阵眩晕,苏年年闭眼,靠在软枕上。 她还活着。 她重生了! 一切还来得及。 猝不及防,萧晏辞浑身被箭插满的画面闯入脑海。 苏年年深吸口气,手不自觉地捏紧被褥。 “姐姐,你醒了?” 一道柔和温顺的声音传来,苏年年睁开眼,看向来人。 衣裙洁白纯净,朦胧的大眼天真无邪,一眼便让人心生怜意。 不是苏心幽又是谁? 要不是经历过前世的那些,还真被她这副单纯的模样骗了。 苏年年应了一声,虚弱地勾了勾唇。 苏心幽在榻边坐下。 “姐姐,虽然爹爹不同意你跟四皇子的婚事,但还是心疼你的。” “过几天就是秋宴,到时候朝臣都在,你是苏府嫡长女,求陛下给你和四皇子赐婚,陛下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想来不会拒绝。” 苏年年心中冷笑。 前世,她就是听信了苏心幽的话,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跟四皇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爹爹得知后气得当场吐血,不得不站在萧南一派。 五年后,苏府被人构陷通敌,近百口人死无全尸。 都是因为她。 苏年年深吸口气,缓缓露出个笑容来。 “三妹,我一个人心里没底,你跟我一同进宫,好不好?” …… 晏王府 萧晏辞坐在案前,面色阴郁。 过几日,是宫中举办秋宴的日子。 前世,苏年年那个傻子,不惜自己的名誉,求皇上给她赐婚,最后却落得那么个下场。 帮萧南害他入狱,他这么多年的谋划和努力因她付诸东流。 微红的眸中爱意怨怼交织,许久,他阖了阖眼。 重活一回,他再也想不理会这些情爱之事。 这个冤种,谁爱当谁当。 第2章 重逢 苏府。 听了苏年年的话,苏心幽咬着唇,面上期盼又为难。 “姐姐,我是庶女,哪有资格进宫参加秋宴。” 苏年年看着她演,心中冷笑。 明明想去,还装作为难的样子,真的不累吗? 面上,苏年年朝她轻松一笑:“我跟爹爹说便是,爹爹一定会同意的。” 正说着,便听见院门被人推开。 苏临海心里着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尴尬地掸了掸衣摆,站直身子,故作严肃地看向榻上的苏年年。 苏年年自出生就是苏府的掌上明珠,生母早逝后,苏临海更加疼惜她,万事百依百顺,生怕她磕了碰了。 可她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轻贱生命,当真让人寒心。 苏年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人人都知道爹爹为人严肃正直,刚正不阿,偏偏是个女儿奴。 见苏临海故意板着脸,苏年年揉了揉眼睛,反而笑了。 “爹爹!” 苏临海心里一松,朝屋里走了几步。 见状,苏年年主动表态。 “爹爹,我不想嫁给四皇子了。” 苏临海一怔,怀疑地看着她,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语气中带了点迟疑: “年年,你要是真的喜欢四皇子……爹就去求陛下赐婚。” 卷入纷争、被人敌对又如何?什么都没有她好好活着重要! 苏年年一听,脑袋都要甩飞了。 “爹爹,之前都是女儿不懂事,惹您生气了,你说得对,四皇子并非我的良人。” 新朝初建,皇帝身体尚为康健,苏家手握重权,虽说迟早要选择阵营,现在却过早了些,只会让其余皇子眼红,徒增危险。 苏年年身出武门,从未认真练过武,琴棋书画更是不通。 萧南娶她,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她不甘心,便整日泡在书阁里,博览群书,研习琴谱,努力成为能配上他的女子。 终于有了一番成就,就得知他跟自己的妹妹滚在一起。 而此刻,她的“好妹妹”,在她说话时暗暗拉了拉她的衣摆——眼看苏临海已经松口,苏年年在说什么鬼话? 苏年年示意她安心,扭头道:“爹爹,过几日的秋宴,我想让妹妹跟我一起去。” 苏心幽当即反驳她:“姐姐,别为难爹爹了,宫里……我是没有资格去的。” 苏临海没听见似的,沉默着盯了苏年年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怎么昏迷了两日,醒来就变了性子了? 见苏临海不说话,苏年年继续劝。 “虽然妹妹是庶女,但年纪轻轻就被誉上才女称号,碍着出身宫都没进过,她早晚要见些大场面不是?何况妹妹自小行事稳重,有她在我旁边,我心安不少。” 苏心幽抿紧了唇。 她自小样样做得出色,却因为庶女的身份,总是低苏年年一头。 苏年年讽刺她庶出的身份上不了台面? 素白衣袖下的手紧紧捏起,看向苏年年,只见她一脸期盼地看着苏临海,看样子真的很想带她入宫。 蠢货! 苏临海掂量了许久,终于松口:“那心幽便一起入宫吧,帮我照看着你姐姐。” 苏心幽起身行礼,语气中满是欢喜:“谢谢爹爹!” 苏年年唇边扬起一抹深意。 上一世欠她的,欠苏家的,这一世让你一点一点,尽数偿还! …… 每年秋季,皇后都会在宫中举办一场秋宴,邀请京中有头有脸的年轻男女参加。表面上是宴会,实则成过不少姻缘。 这日,苏年年早早起床梳洗打扮。 苏年年收拾妥当,从镜中瞥了念桃一眼:“口水收一收。” 念桃回神,配合地擦了把下巴。 她以前也觉得小姐好看,今日好好梳妆打扮后的小姐,实在太好看了! “小姐艳压京城!” 苏年年最后将一支琉璃簪插进发中,起身带着念桃出了府。 苏心幽早早地等在门口,依旧是洁白的衣裙,妆容和首饰看上去都是精心选过的。 想到即将在宫宴上发生的一切,苏年年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苏心幽见了苏年年,心中妒意油然而生。 模样生得不错又如何,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只因为是个嫡女,就要占上四皇子妃的位置。 凭什么! 想到今日的好戏,苏心幽心中才快活不少,亲昵地挽着苏年年上了马车。 “姐姐,一会儿你按照我说的做,在场的人那么多,陛下一定不会拒绝,四皇子也会很感动。” “多谢妹妹帮我出谋划策。”苏年年心不在焉。 这场宫宴,萧晏辞也在场。 前世,她做出傻事之前,他还约她去杏林,跟她表明心意。 也不知道今生会是个什么情形。 她不嫁给萧南了,可萧晏辞的心意呢?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太沉重了。 到了午门外,二人前后下轿,身边的丫鬟留在宫外等候。 红色的宫墙宛若一条游龙,将各宫各殿分割开来,一眼望去,整齐的琉璃瓦顶连绵起伏,无比奢华。 前世嫁给萧南后,苏年年没少跟着在宫中走动,宫中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 宴会设在群芳殿。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终于看到群芳殿的牌子。 刚落座,苏年年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右前方看到了萧晏辞。 他身形单薄消瘦,一袭黑色华服,边缘绣着金线。 皮肤是一种接近病态的白,偏偏唇色猩红,轻抿成一条直线。眼尾染着一抹薄红,微微上挑,有几分妖冶之气。 此刻他神色寡淡,慵懒地捏着玉盏,身上透着一股优雅的疏离。 还挺好看。 苏年年咂咂嘴,瞧着他的脸,又不自觉地叹气。 “真傻。” 猝不及防的,萧晏辞抬眼,看向了她。 想起前世种种,她背脊一僵,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转念一想,她心虚什么? 萧晏辞又不知道前世的那些事情! 她定了定神,想要露出一个友好微笑,可唇角刚抬起一半,笑容便僵在脸上。 对面的少年,仅仅扫了她一眼,随后平淡地挪开目光。 仿佛在看一个路人甲。 苏年年:? 第3章 我三妹脸皮薄 ??? 苏年年凌乱了。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苏年年皱眉,又朝萧晏辞看了好几眼,终于发觉,他好像跟前世不同了。 萧晏辞是皇帝遗落民间的孩子。 他拿着信物找回皇宫的时候,宫中已经有几个比他年纪小的皇子,排行尴尬,于是直接封了晏王,暂住宫中,虽是皇子,皇帝却对他不闻不问。 苏年年经常见那些贵族子弟欺辱他,嘲笑他生母低微,太学里悄悄挪走他的软垫,向他身上泼墨水。 他不气也不恼,甚至有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仿佛无事发生,从容又温和。 就像温温柔柔的月亮一样。 可眼前的萧晏辞,好像多了点攻击性。 如果说他前世温柔得像月亮,现在的他,更像孤山上对着月亮嗥叫的狼。 苏年年纳闷,正努力回想前世的细节,骤然,一些零散的记忆闯入脑海。 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后来,好像,陆陆续续全都死了? “姐姐,你在看什么?四皇子在那。”苏心幽眼神示意她。 苏年年终于收回目光,冷淡地嗯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萧南在哪。 她不怕见到萧南,只是她怕压抑不住自己眼里的恨。 况且,那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的贱男人,她再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苏心幽一双水目盯着萧南,心中一万个不甘心。 萧南生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是京中贵女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苏年年这个蠢货,不过有一个苏府嫡女的身份,就让萧南对他另眼相看!不公平! 面前的案上,已经摆满了各样茶水糕点,苏年年捏起一块金菊糕朝她递了过来。 “妹妹,你尝尝这个,可好吃啦。” 苏心幽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疑窦丛生。 一会她就要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怎么一点兴奋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苏心幽怀疑地看着苏年年,却看不出哪里不妥,勉强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看着手里精致的糕点,咬了一口。 口感细腻,入口即化,在苏府是吃不到的。 要是能攀上皇室,便从此锦衣玉食了。 一曲结束,大殿中央的女子领了赏赐退下。 见殿中央空了下来,苏心幽小声催促道:“姐姐,现在时机正好。” 苏年年没回应,看了萧晏辞一眼。 怎么还没动静? 按照前世的走向,他不是应该差人邀她去杏林,然后跟他表白,让她不要嫁给萧南吗? “姐姐?” 苏年年收回眼,看向旁边的楚楚动人、难掩急切的小白莲,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算了,药差不多生效了。 她拂开她的手,站起身,走到殿中央,朝龙椅上的人行礼。 举止得体,礼数周全,颇有大家闺秀的意味。 萧晏辞看着那抹身影,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轻轻抬手,身后的随从便中断了原来的动作,立在后面。 苏年年继承了生母的好相貌。 今日一身火红的绣花锦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一双杏眼,瞳仁乌黑,灵动又狡黠。 皇帝动作一顿,旁边的太监提醒:“陛下,是苏家长女。” “苏家嫡长女苏年年,拜见陛下。” 印象里,苏家嫡女是个不学无术的,行事也荒唐。 皇帝漫不经心问道:“你准备了什么才艺?” 苏年年福了福身子,声音清亮:“小女无才无德,今日斗胆,想求陛下赐婚。” 前世她求赐婚,说自己失了清白的时候,皇帝不但没生气,反而先责怪了萧南一番,然后才召苏临海进宫商议此事。 可见苏临海在皇帝心中地位举足轻重,连带她这个受宠的嫡女都宽容了几分。 果然,皇帝没有责怪她鲁莽的意思,反而拿起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你看上了哪家公子?” “陛下,小女不是为自己求赐婚。”苏年年身子伏得更低,声音却洪亮,“是小女的妹妹苏心幽。” 在场众人皆惊。 苏心幽是京城第一才女,不知道被多少富家公子觊觎着,怎么忽然有了心仪的男子了?还是四皇子? 苏心幽更是笑意僵在唇边。 她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得体,张唇刚要说话,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会这样? 她想抬手摸自己的脖子,却发现浑身上下根本动弹不得! 见状,苏年年心中冷笑。 让她说话,可就不好玩了。 “陛下,我妹妹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只好求我来帮她说,请陛下成全。” 苏心幽额上已出了一层汗,然而无法出声,只能听着苏年年胡说八道。 对面,萧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她,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 这事忽然牵扯进苏心幽,大殿氛围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皇帝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问道: “苏三小姐,心悦哪家公子?” “四皇子玉树临风,为人宽厚,品貌非凡……”苏年年夸着夸着有点犯恶心,连忙往下说: “陛下,我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可惜身份地位低微,是个庶出,她担心自己配不上四皇子,只能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心里,日日以泪洗面。” 苏年年描述得甚是凄惨。 “陛下,臣女实在是心疼妹妹,今日才冒昧行事,请陛下恕罪。”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看着苏年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见皇帝不说话,皇帝左手边的坐席中,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开口:“本宫听来的可不是这样。” 茉贵妃,萧南的母妃,心思细腻,性子温婉,是皇帝的解语花,最为受宠。 不过是表面和气罢了,苏年年知道,这母子二人的黑心如出一辙。 看事情有变,她估摸是着急了。 “娘娘也说了,是传言。”苏年年面色不改:“我前几日喂鱼,失足掉进湖里,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成了那个样子。实在是误会。” 苏年年爱慕四皇子的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 可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正气,何况苏心幽没说话,众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无人吭声。 而心中最窝火的,就是萧南。 昨日苏心幽派人传话回来,说一切已安排妥当。 就是这样妥当的? 亏他那么信任她! 皇帝目光在姐妹俩身上转了好几圈,最终投向萧南。 “老四,你觉得苏三小姐如何?” 第4章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父皇。” 萧南朝皇帝行了礼,站直身子。 即便成为焦点,他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依旧是淡淡地微笑。 要不是死了一次,苏年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南会是那么阴狠毒辣的人。 一袭白衣胜雪,这身装扮,跟苏心幽极为相似。明明都是那样的人,偏喜欢穿最圣洁的白色,真让人恶心。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萧南温润的声音徐徐响起: “苏三小姐才貌双绝,能得苏三小姐的赏识,是儿臣的荣幸。只是如今天下未定,南蛮蠢蠢欲动,黄河水患未治,儿臣无心儿女情长。” 众人都知道这是推托之词,看苏心幽的眼神当即就变了。 苏心幽单纯善良,弹得一手好琴,会吟诗作赋,在京中没少受人追捧。 可区区一个庶女,居然也肖想四皇子,想攀上枝头变凤凰!? 感受到无数嘲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心幽呼吸有些急促。 她紧紧咬着下唇,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里。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将进宫后发生的一切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金菊糕! 定是那金菊糕被她动了手脚! 可是苏年年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死都要嫁给四皇子吗? “南儿说的是。”茉贵妃附和:“再说苏家,大小姐都没嫁,哪有三小姐先嫁的道理。苏大小姐今日行事实在鲁莽了些。” 见皇帝点头,茉贵妃继续问道:“你如今也十五了,可有属意的男子?” 前世她说要嫁给萧南的时候,她怎么不说自己鲁莽? 苏年年觉得好笑,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圈,目光在萧晏辞身上微顿。 萧晏辞微微眯眼,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眼神愈发莫测。 她心中微沉,再回头,扬起一个乖巧无害的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年没什么想法,都听爹爹的。” 苏心幽几乎背过气去。 她听爹爹的,那她苏心幽在众人面前腆着脸要嫁给四皇子,不就是不要脸,不将爹娘放在眼里吗? 忽然,她感觉身体一松,自己好像能动了。 可现在这情况…… “心幽小姐!”众人惊呼。 苏年年扭头,就见苏心幽倒在了地上。 她早预料到苏心幽会被拒绝,药的时效把控在萧南拒绝她之后,这会儿该失效了。 可她下的药,可没有让人昏厥的作用啊。 她瞥了苏心幽一眼,心中了然,朗声道:“妹妹得知要进宫,今日来的路上还跟我说,她紧张得整夜没睡着觉,这会儿兴许是睡着了。” 众人:“……” 苏心幽紧闭着眼,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从她劝说苏年年投湖,到进宫之前,苏年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既然这样,陛下不如先差人将三小姐送回府,好好休息,如何?”茉贵妃巴不得赶紧把苏心幽送走。 皇帝应允,苏心幽就这样被几个宫女连扶带抬地送走了。 她一走了,苏年年又说了几句“可惜”、“请陛下原谅年年今日鲁莽”之类的话,便退回了座位上,心情颇好地看着各家贵女争奇斗艳。 不过这些歌啊,舞啊,在她眼里都是小菜一碟,她边看边摇头。 前世,她拜了最好的师父教她六艺,修习到后来,师父已经没什么可教。然后,她重生了。 有她在,苏心幽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要丢喽。 终于,宴会结束。 岔道上,随从玉影跟在萧晏辞身后,低着头,纳闷极了。 “主子,你说,苏大小姐怎么忽然不嫁了?” 萧晏辞勾起一丝不冷不热的笑,声音漫不经心:“是啊,怎么不嫁了。” 苏年年那个大情种,怎么可能想不嫁给萧南? 大概萧南有什么别的计划需推迟婚期,又兴许这是她引起萧南注意的新方式,再可能……湖水淹了她的脑子。 大傻白眼狼一个,爱嫁谁嫁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玉影没再说话。 这是宫里的一条岔道,要想出宫,需得走到主道上去。 谁知主仆二人刚走上主道,迎面就碰上了苏年年。 苏年年一愣,先行了礼。 “王爷。”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不自觉捏起手。 怎么这么窄的一条道,这么巧就碰上了呢? 难道,今生萧晏辞的表白推迟到了宴会后? 她确实亏欠了他,也决心今生一定会对他多多照拂。 可感情的事,合不合适,还得相处相处才知道吧? 他现在表白,她该怎么拒绝? 前世他够惨了,她还哪里忍心拒绝啊! 苏年年心里纠结得不行,生怕他下一秒就说出让她为难的话。 萧晏辞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看着少女神色几经变换,他的脸逐渐沉了下来。 不等他说话,苏年年立马福了福身:“王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躲什么? 萧晏辞眸色幽深,皙白的面孔骤然多了一层病态的阴戾。 苏年年快步往前走,身后,冰冷的声音倏地响起。 “苏大小姐爱了四皇子整整七年,几日前还寻死觅活,今日怎的替别人做上嫁衣了?” 苏年年:“?” 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看他,迟疑问道:“王爷这是在关心我?” 他阖了阖眸:“好奇罢了。” 好奇?鬼才信! 苏年年沉默下来,斟酌了好半天才说道:“王爷……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一语双关,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萧晏辞眯了眯眼。 上辈子他扭不下那瓜,便一门心思护着,想着等登基了,就能把瓜抢回来。 谁知这瓜是个大傻瓜,死都要赖在那瓜藤上,最后被瓜藤害死了一片瓜田。 他眼角染着嫣红,嗤笑了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话。 “那为何又把苏心幽推出去?本王瞧着萧南可不喜欢她。” 见她不说话,萧晏辞眼神愈发阴郁:“不要了就拱手送人,苏小姐真大度。” 苏年年心中钝疼,权当没听见。 经历前世的事,她好不容易才跟他再相遇。 可他呢?跟她说什么苏心幽? 耳朵都脏了! 苏年年有些生气,索性不理他。 她不接话,萧晏辞嗤了一声没再开口,二人沉默着往前走。 眼看快走到宫门,苏年年终于忍不住: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第5章 爹爹,女儿委屈 苏年年停下步子,看向他的眼。 她一开始是害怕萧晏辞跟她表白的,她没法接受,也不忍心拒绝他,让他心里难过。 可面前萧晏辞好陌生,感觉是另一个人。 “话?”萧晏辞半阖着眼,勾唇:“那就祝苏小姐早日得偿所愿,成为四皇子妃。” 干!!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谁要嫁给那个贱男人! 苏年年脑瓜气的嗡嗡响。 旁边的玉影也懵了。 苏小姐说不想嫁给四皇子了,这不是好事吗? 主子在这别扭什么呢? 苏年年瞪他,大喘着气,觉得眼前发黑。 下一秒,人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 萧晏辞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 少女身子温软,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依在了他身上。 手有些发烫,萧晏辞低沉开口:“苏年年。” 没有回应。 他手上紧了紧,气急败坏地拔高声音:“苏年年!” 好像是真晕了…… 玉影看着萧晏辞阴沉的脸色,试探着开口:“主子,属下护送苏小姐回去?” 说着,他要去萧晏辞怀里把人接过来。 谁知手刚伸过去,萧晏辞就揽着人侧了个角度。 直接错开了他的手。 “不用。” 玉影:“……” “正巧我有事,要去苏府问问苏将军。” 玉影:“……” …… 苏年年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 “念桃?” 念桃放下手里的汤药碗:“小姐,您醒啦?” 苏年年揉了揉后脑,回想昨天的事情:“我怎么回来的?” 念桃撇撇嘴:“昨个儿你在宫里晕倒,是晏王爷抱您回来的。” “小姐,你以后可别想不开了,投一次湖,身子多久都恢复不……” 苏年年“腾”地坐了起来。 “谁?” “谁抱的?” “晏王爷啊。” “王爷也奇怪,”念桃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奴婢在宫门口等,他把您交给奴婢就是了,偏不肯,一直抱着您到苏府,给您送到榻上呢。” “小姐,晏王爷昨日好吓人。一点都不像以前温温柔柔了。” 念桃直撅嘴,苏年年听着,嘴却忍不住直接咧开了,简直想在苏府门口放挂鞭。 果然啊! 果然!他还是喜欢自己的! 他昨日说的那些话太不中听,话里话外把她跟那个贱男人绑在一起,气得她头直疼。 原来,是吃醋啊! 哈哈! 苏年年这边正开心着,外面有人来通传。 “大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一趟。” 苏年年唇边的笑意更大了。 好戏要开始了。 正厅里热闹得很。 苏临海和苏老夫人坐在主座上,侧边是二姨娘柳如珍和苏心幽。 看着苏心幽红肿的像核桃的眼,她大概能猜出是个什么情况。 苏年年爽得心中乐开了花,于是又咧开了嘴。 这嘴一咧,母女二人脸色更难看了。 苏年年一不做二不休,开口便装傻:“姨娘和妹妹是想谢我?” “没什么,不用谢,都是自家姐妹,应该的。” “……” 柳如珍梗着一口气,苏心幽已经再次抽噎起来,素白的小脸梨花带雨,看得真让人心疼。 “姐姐,你为什么要害苏府?” 苏年年眨着眼,无辜道:“我什么时候要害苏府?我不是在帮你吗?” 苏老夫人拐杖在地上狠狠一点:“胡闹!” 苏临海也沉着脸:“你为何在陛下面前那样编排心幽?” “编排她也就罢了,还被人给当众拒绝,简直是丢苏家的脸!” 苏年年梗着脖子,声音委委屈屈。 “妹妹被拒绝,爹爹却骂我,是什么道理。” 苏心幽倒在柳如珍怀里,哭得肩膀一颤一颤: “姐姐,你为了四皇子茶饭不思,我一直帮你想办法,你却把我拖进去。如今我颜面尽失,以后都没脸见人了……爹,娘,心幽死了算了。” 苏年年将无辜进行到底,奇怪地道:“你喜欢四皇子,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 柳如珍一向和善的面容此刻掩不住怒气。 “老爷,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哪回不是年年先捞着好处,然后才轮到我们心幽?她从小就处处忍让,明知道年年喜欢四皇子,怎么可能跟她争抢?” “姨娘,你就算是直肠子,也不能用嘴拉吧?”苏年年笑了,毫不掩饰地讥诮:“她一个庶女,想抢,也要抢得过我呀。” 萧南不过是她不要的垃圾! 用她让? 柳如珍气得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 “老爷,夫人早逝,妾身可怜她,却不想养成她这样无礼骄纵的性子。妾身实在咽不下这口冤枉气,请老爷为心幽主持公道。” 不等苏临海说话,苏年年夸张地“哈”了一声。 “你冤枉?” “她苏心幽把我推进湖里,我差点丢了一条命,我就不冤枉?” “爹爹,祖母……年年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苏临海脸色阴沉得可怕,凌厉的目光重重落在苏心幽身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苏心幽脸色一变,听见苏临海问话,立马从椅子上跌跪下去。 柳如珍:“老爷,心幽从小恪守本分,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请老爷明察!” 苏临海猛地一拍桌子,怒喝:“我让她说!” 苏心幽磕了个头,抽噎道:“我不知道姐姐为何要冤枉我。” “那日姐姐说用苦肉计,我还劝姐姐考虑清楚,她跳入湖中,我第一时间喊人捞她。姐姐口口声声说我害你,我为何要害你?” 苏年年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跪下去朝着苏临海深深一拜,再抬头,脸蛋流下两行清泪。 “爹爹,妹妹把我推进湖,是下了死手的。可我没死成。 那日我刚醒,她就过来找我,求我原谅她,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还说她和四皇子两情相悦,让我在秋宴上帮她求求陛下……” “你胡说!”柳如珍激动地站了起来:“要是心幽真的害了你,你怎么可能还会帮她?” 苏年年抹了一把眼泪,哭得更凶了。 “我寒心,可是我更念着跟妹妹的情谊!” “以妹妹的出身,是绝对不能当上正妃的,无论以后我们姐妹关系如何,我想最后帮妹妹一次。” 苏心幽脸色愈发苍白:“姐姐,你无凭无据,怎么可随意胡说?” 苏年年没理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苏临海: “爹爹,我有证据!” 第6章 定情信物 苏年年一脸从容,看得苏心幽心里直发慌。 “证据就在三妹的卧房里,请祖母爹爹随我来!” “苏年年,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老爷,你当真要信了苏年年污蔑心幽?” “是不是污蔑,去看看就知道。”苏老爷沉着脸,率先出了正厅。 苏心幽心里发寒,一颗心已凉了一半。 苏临海既要查证,就是不相信她。 一行人来到了苏心幽的闺房中。 前世,苏心幽跟她撕破脸前,拿着萧南贴身的扳指朝她炫耀,说他们二人早在六年前就在一起了,扳指正是萧南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六年……呵呵,真恶心人。 男子的私物,不方便贴身携带,也不会摆在明面上,但苏心幽要时不时拿出来看着思春。 会在哪儿呢? 苏年年眯眼打量了一圈,余光一直瞥着苏心幽,目光扫向梳妆台的时候,耳边哭声轻轻一顿。 苏年年笑了起来。 她径直走向梳妆台,探向上面的妆奁盒。 “爹,你就这么相信姐姐?”苏心幽忽然问道。 从小到大,无论是礼仪,技艺,学识,在众人眼里,她都是完美无瑕的。 反观苏年年顽劣荒唐,蠢笨如猪,爹凭什么信她? 听她不死心地问话,苏年年心中冷笑。 自取其辱! 细白的手指挑开妆奁盒,直接从里层探出一物,苏年年表情嫌弃,好像自己的手被弄脏了一般。 那是一枚扳指,通体翠绿没有一丝杂质,上面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苏临海沉声道:“苏心幽,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如珍夺过扳指,来回端详一番,抬头就骂道:“苏年年,这扳指你从何而来?你还没出阁,就与男人暗通款曲?还用这东西来陷害我们心幽!你是何居心!” 苏年年简直要笑出声来。 “这扳指从妹妹的卧房中搜出来,你张嘴就说是我的? 姨娘,你长脑子,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些吗?” 这柳如珍平日里装得贤淑端庄,身居姨娘之位,每天摆出一副主母的气派,遇上事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装的还不如苏心幽呢。 就这样的人,还妄想坐上将军夫人的位置,真是做梦。 跟柳如珍一比,苏心幽这小白莲冷静不少。 小白莲脸上泪痕交错,哽咽道:“爹爹,不知姐姐是从何处寻来这男子贴身之物,又是何时放进了我的卧房。如今物证已经摆在眼前,想来说什么爹爹和祖母也是不会信的。可心幽当真冤枉。” “信你?”忽地传来一个女声。 苏年年回头看去,屋中走进一女子。 身穿窄袖上衣,头发利落地高高束起,没有丝毫首饰点缀,明眸剑眉,透着一股英气。 是江云桑。 江云桑是苏临海手下副将的女儿,跟苏年年年纪相仿,因为两家走得近,从小经常来苏府做客。 她性子大大咧咧,比苏年年更像武将之后。 她一来,苏心幽顿感不妙。 “苏伯伯,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话。她喜欢四皇子,昨日宴上我就看出来了。”江云桑厌恶地看着低泣不止的苏心幽:“可没想到你如此心狠手辣,年年如此待你,你居然想害死她!” 庶女进宫本就奇怪,江云桑昨日没少瞄着她,便见她时不时往萧南那边看。 没想到后来,苏年年安排了那么一场大戏。 看见苏心幽捏着帕子硬是晕过去,她差点笑死了。 苏心幽咬着下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小姐跟姐姐关系好,自然向着姐姐说话,可我自小稳重自爱,仁爱手足,怎么可能对姐姐做那样的事?” “这是四皇子送你的定情信物?”江云桑看见扳指,嘲讽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怎么昨日不见四皇子帮你说话?” “我和四皇子清清白白,四皇子为何要帮……” “东西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敢说清清白白?”江云桑瞪大了眼,感叹世上居然有如此能装的女子:“昨日年年当众求陛下给你赐婚,当时你不是也没说什么吗?怎么被四皇子拒绝了之后,现在恼羞成怒不承认了。” 想起那被下了药的金菊糕,苏心幽猛地抬头看向苏年年,可后者只是静静立在那里,明明笑着,却无形中透出一股凌厉来。 苏心幽本想开口辩驳,硬是将话咽了回去。 不会有人信她的。 “老爷,江云桑自小就跟心幽不对付,处处欺负心幽,她的话怎可相信?”柳如珍忍不住道。 “姨娘,你针对我就罢了,”苏年年叹了口气,“昨日秋宴上可不止云桑一个人在场,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看见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能让那二位也跟着改口,污蔑你的宝贝女儿不成?” 柳如珍脸色发青,偏不敢在背后编排皇上和皇后,紧捏着手里的帕子,脑子疯狂运转。 就在这时—— “咳咳……” 苏老夫人拄着拐杖,猛地咳了两声,脸色很是难看。 “祖母!” 苏年年瞳孔一缩。 前世,祖母患有严重的头疾,在苏家还没有出事之前就病逝了。 见苏老夫人身形不稳,苏临海几步上前扶住人,脸色铁青地看着苏心幽。 “罚苏心幽去祠堂中跪三天!闭门思过半月!” “爹爹,女儿真的是冤枉的!是姐姐诬陷我的!” “闭嘴!”苏临海厉声喝道:“年年生性纯良,怎会做出诬陷别人的事?何况你还是她妹妹!” “倒是你,心思狠毒,推年年下水,亏她还帮你去陛下面前说话!” 苏心幽还想说什么,却见柳如珍暗暗朝她摇了摇头。 苏临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本就偏爱苏年年,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她们有口难辩。只能先吃下这个亏,以后再做打算。 更严重的是,今日之事气病了苏老夫人。 苏年年跟着往院外走,给护院一个眼神:“把人看好了!” 一行人送苏老夫人回到院子。 太医替苏老夫人诊了脉,面色严肃。 “苏老夫人此次不是头疾发作,而是心症。” “心症?”苏年年眉心紧蹙:“以前从未有过。” 苏临海问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人的心血本就与脑部相通,苏老夫人今日受了刺激,才引发心脏的毛病。”太医摇摇头,开了一张方子:“无法根治,平日里需好好养着。” 苏年年沉默不语。 要说治病,她倒是想起一人。 第7章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前世,萧南身边有一神医,只要他想救,就没有救不活的人。 苏年年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苏老夫人,心中一阵懊悔。 没想到今生祖母发病竟然这么早。 既然没避开,只能早发现,早治疗。 幽兰院中。 苏心幽已经擦干了泪水,一改方才的可怜模样,脸上有几分阴狠。 “娘,我明明都已经安排妥当,苏年年这个贱人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话,突然栽赃陷害我!” “她得意不了多久了!”柳如珍面色阴狠,五官有些扭曲:“很快,我就让她去陪她那地下的娘!” 从小到大,不少事情都是柳如珍在谋划,有她这话,苏心幽安心不少。 “倒是你,我都不知道有那扳指的存在,她如何知道?” 毕竟是亲女儿,方才看见苏心幽的反应,她就知道那不是假的。 苏心幽摇头:“此事最为蹊跷。” 跟前面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就更是奇怪。 柳如珍眼睛转了转,问:“四皇子那边什么态度?” 说起这事,苏心幽就来气。 昨日她装晕被送回府,萧南的消息后脚就传到了苏府。 苏心幽咬唇:“说,这段时间先别联系了。” “你留个心眼。”柳如珍道:“说不定那个小蹄子跟四皇子有了什么联系,想把你抛出来,才设计你。” 否则,只有这二人知道的定情信物,苏年年是怎么知道的? 苏心幽点点头,幽怨道:“娘,我不想在祠堂里跪着。” 柳如珍拍了拍她的背:“你安心养着,娘给你安排。” …… 走在花园中,苏年年跟江云桑皆是沉默。 “年年,我不是故意当着苏祖母的面说那些话的。”江云桑道。 “不怪你,是我疏忽。”苏年年摇头,走了几步忽然问道:“云桑,你知不知道,京中哪里有金苍藤?” 她跟江云桑都是不务正业的性格,只是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情爱上,而江云桑自小跟着哥哥们在京中玩混,知道的东西比苏年年多。 江云桑皱了皱眉:“珍贵的药材,京中属济世堂收藏的最多了,不过金苍藤有价无市,我也没见过,不确定。年年,你想用金苍藤救苏祖母?” “这不对症啊……传言金苍藤能通七窍,连服七株便是耳聪目明,晚上不开灯都能看书写字。”江云桑顿了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何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苏年年摇摇头,她不感兴趣,但有人感兴趣啊! 萧南身边那个通天本事的神医,就是萧南用金苍藤哄来的,还专门在府里给他开设了院子,供满奇珍的药材。 她想拉拢这个神医,必须先把金苍藤搞到手。 脑海中一些东西渐渐串联在一起。 济世堂的掌柜是林德江的夫人,而林德江,正是萧南党派。 如此一来,萧南就能轻而易举拿到金苍藤。 林德江……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见苏年年蹙眉不语,江云桑探了探苏年年的额头:“听念桃说你昨天晚上晕倒了。” 感觉温度正常,她吐了口气,愤恨道:“这该死的苏心幽,她怎么敢推你啊,真是不想活了!” 然后,就此展开了一系列的咒骂。 她在男人堆里长大,骂得甚是粗俗,声情并茂。 苏年年抿抿唇,忍住笑意,觉得自己还是跟她说实话比较好。 “云桑,我自己跳的。” “啊?” 江云桑张了张嘴,半晌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真有你的。” 有她这句话,江云桑已经猜出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要是下次有这种事你可要叫上我,我就乐意看她吃瘪!” 苏年年弯了弯唇:“一定。” 二人在院中又说了会儿话,江云桑嘱咐苏年年好好休养,便离开了。 人一走,苏年年陷入沉思。 怎么才能拿到金苍藤呢? …… 夜黑风高,万籁俱寂。 苏年年一身黑色夜行衣,利落翻出院墙,悄无声息地来到林府附近。 她不爱练武,却自小喜欢这飞檐走壁的轻功,行动倒是方便。 决定来之前,她想了一万种方法让林德江把东西交给她,可惜都被她否了。 于是她决定先夜探林府,碰碰运气,说不定找到了呢? 快接近林府的时候,不远处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低微的说话声。 天都黑透了啊。 她皱了皱眉,屏息走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王爷,身为户部尚书,臣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朝廷的事。您实在是误会臣了。若是怀疑,您大可将收集到的消息报给陛下,老臣有没有罪,自有陛下来治,怎用您动手?” 林德江? 苏年年眉拧得更紧了。 骤然,她想起一件事—— 前世,林德江好像在秋宴之后不久就暴毙而亡了! 居然不是暴毙?而是被杀的? 苏年年还在震惊之中,就听一道低凉的男声响起。 “林尚书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萧晏辞?! ??? 是他杀了林德江? 苏年年更为震惊了! “要不是掌握了证据,本王怎么会杀你?” “王爷……?”林德江不解。 “要是等到萧南做伪证捞你,”他似乎轻笑了声,语调慢下来,“你下面的人怎么上位?” 闻言,林德江身体颓败地向后靠去,像被剥夺了力气。 若是萧晏辞别有所图,他还有挣扎的余地,帮萧南争取做伪证的时间。 可偏偏萧晏辞只想让他坐实罪名,带着罪名去死,让尚书的位置空出来。 “林尚书老了,脑子也糊涂了。将这位置让出来,去享福吧。” 男人的脸隐在黑暗里,身上的黑色锦袍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比了个手势。 苏年年一惊,快步冲出了巷子。 “等一下!” 拿着绳子的玉影一怔,见是苏年年,下意识停下动作,看向自家主子。 萧晏辞精致的眼角微红,抬眸,眼底泛起阴郁诡凉的光。 薄唇嘲弄地扯了扯—— “苏小姐偷听就算了。” “这个时候出来,是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第8章 日夜颠倒 “不是!” 看着萧晏辞愈发难看的脸色,苏年年咽了咽口水,连忙否认。 她也不是故意要阻止萧晏辞。 可是林尚书不能死啊! 她还没问出金苍藤的下落呢! 没有金苍藤就不能找神医,没有神医祖母的头疾就治不好,萧晏辞杀了林尚书,不就等于杀了她祖母吗! 她当然要阻止! 对上萧晏辞阴冷审视的目光,苏年年强扯出一个温软的笑来。 “王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几句话想问林尚书。” 萧晏辞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林德江身居户部尚书,是萧南身边得力的助手,这么重要的人出事,他居然派苏年年来。 更离谱的是,刚才那种情况,苏年年吃了豹子胆了,真敢跑出来阻止? 蠢。 蠢得无可救药。 见萧晏辞不说话,苏年年试探着行了个礼,走向靠墙而坐的林德江。 林德江只穿着白色里衣,显然是睡下又被人掳出来的,此刻一张脸上满是惶恐和绝望: “苏小姐……苏小姐,救救我。” 苏年年摇头。 林德江私自挪用了国库几千万两银子,皇帝要查国库,林德江被查处,无疑折损萧南阵营一员大将。 萧南一定会想办法让别人顶替罪责,保住林德江。 林德江死了,对萧南来说是坏事,对她来说就是好事。 她为什么要救? “我救不了你。”苏年年想了想,唇边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事情败露。四皇子放弃你了。我今日来,是因为你身上还有四皇子想要的东西。” “放弃我?”林德江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私自挪用国库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四皇子答应,只要你把金苍藤交出来,保你家人不死。” 林德江一愣,林家确实藏了些名贵药材,可是萧南从未提过,更没说要。 苏年年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碰见萧晏辞灭口! 真是天助她也! 既然林德江没法再见到明天的太阳,她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搬出萧南压他也无妨。 苏年年见林德江已经动摇,一口一个四皇子,骗得起劲,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男人的脸色。 玉影感受到旁边的低气压,头低了又低。 萧晏辞沉着脸,不耐道:“快点。” 闻言,苏年年一把夺过林尚书手里的信物,扭身笑眯眯地看着萧晏辞:“不打扰王爷。” 她溜得飞快。 萧晏辞看着那抹的黑影消失在巷口,嗤了一声。 打扰完了,说不打扰。 “玉影,跟上去看看她要去哪儿。” 玉影旁边走出一人,领命追了上去。 “主子,四……”玉影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恨不得当即抽自己两个巴掌:“四五苏小姐怎么知道你要在今夜动手。” 萧晏辞懒懒地阖了阖眼。 他要杀林德江这件事,前世是无人知晓的。 今生出了些岔子,但就算萧南预料到林尚书会死,也不会知道是他动的手。 可是苏年年恰巧出现了,恰巧撞见了他。 她和萧南之间,可没有秘密啊…… 月光下,萧晏辞目光愈发冰冷:“收拾得干净些。” 第二日,京中传出林尚书在府中自缢的消息时,苏年年毫不意外。 念桃在一旁说得绘声绘色,只见自家小姐心不在焉地捏着一块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 “念桃,我们出府,去济世堂。” 林尚书忽然自缢,林家此时已经是一团乱,就连济世堂里的人手都少了不少。 苏年年走进去济世堂,直奔掌柜,摊开手里的玉佩,神秘地道:“林掌柜,借一步说话。” 这是昨日林德江亲口说的,金苍藤、仙灵芝等珍贵药材全都在济世堂中藏着,只要拿着他的信物,才能取出来。 掌柜一见玉佩,表情当即严肃起来,先把苏年年领进内室。 “林老爷犯了大罪,恐此事株连九族,四皇子托我来把东西拿走。” “这……”掌柜看了苏年年好几眼:“四皇子派苏小姐来取?” 苏年年丝毫没把他的迟疑放在眼里,冷着脸,声音沉静。 “掌柜可知如今多少人盯着林府?” 林德江几年来在朝中晋升速度飞快,看管国库,林府的富盈人人可见,可对外只说是济世堂经营所得。 不少人眼红,就等着抓住他的把柄。 林德江忽然在府中自缢,恐怕事情有变。 这个节骨眼上,女子来回走动最不令人怀疑,况且苏年年是个不谙世事的草包。 掌柜抬头,只见面前的人目光澄明,看着行事稳重,不似外面传闻中那般。 掌柜是个剔透的,很快想清楚其中缘由。 “你多犹豫一分,林府就多一分危险。” 林尚书突然自缢,林府上下一下乱了阵脚,掌柜来不及深思这些药材与林家的生死到底有何干系,立马领人去取了东西。 苏年年接过紫檀木匣子,打开看了看便合上,迅速带念桃回府。 回到府中,苏年年把匣子藏好,开始回想前世那神医的信息。 被萧南寻到前,他一直住在一个名为黑水巷的贫民区里。 此人名为周游,脾气古怪,是个医痴,只要有稀罕的药材,什么话都好说。 就是有个大毛病。 他喜欢白天睡觉,晚上看书。 所以,前世即便共同生活在南王府中,苏年年跟他也没什么交集。 他连蜡烛都快买不起,却依旧坚持昼夜颠倒。 有病! 苏年年看着铜镜中自己眼下的黛色,叫苦不迭。 好好一个神医,晚上干嘛不睡觉呢? “小姐,祠堂那头,好像出了点问题。” 苏年年回过神,问:“怎么了?” 念桃扁扁嘴:“奴婢路过祠堂的时候往里面瞄了瞄,里面跪着那人,看起来不像三小姐。” 苏年年早有预料地点点头:“你盯着点儿,等我得空了就收拾她。” 念桃看着倒向软榻的苏年年,有些发懵。 这不是就闲着吗? 苏年年不管念桃的问话,直接闭上了眼。 要是今晚再连着战斗,别说救祖母,她的心疾要先犯了。 眼睛一闭一睁,一觉睡到傍晚,苏年年终于精神抖擞。 吃了点东西,换上夜行衣,再次溜出了府。 第9章 担心没法交差? 贫民区距离苏府不近,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看见那一排排低矮的平房。 走了几条巷子,终于见到用黑漆写着的“黑水巷”三个字。 苏年年朝里看去,漆黑又安静。 她皱了皱眉,足尖一点上了旁边的屋顶,环视一圈后,目光锁定在一个闪着微弱橘色烛光的窗子上。 苏年年跳入小院中,一把推开了门。 屋内,男子手拿着笔,凑得离烛火很近,正写着什么,被突然闯进来的苏年年吓了一跳。 但很快他就平复下来,将墨染花了的书页撕下来,重新落笔。 “哦,你看这屋中有什么用得上的,想偷就偷吧。” 苏年年嘴角抽了抽。 她前世见到周游的时候,已经是在南王府里,他容貌算不上多么俊美,却也称得上清秀二字,可面前的人衣衫上全是补丁,胡子都长出来一截,看起来蓬头垢面的。 比他的真实年龄至少老了十岁。 屋中摆设简单,除了床,桌子和两张方凳,几乎没什么别的东西。 他还好意思说有什么用得上的? 苏年年干笑两声:“这四面墙如何偷得走,你可真会开玩笑。” 她想偷的,是面前这个大活人啊! 偷人?额…… 苏年年把脑子里奇怪的东西都甩出去,一屁股坐在小方凳上,开门见山: “周游先生,我知道你想要金苍藤,我有。” 周游笔一顿,这才抬头好好看她,慢慢,脸上的怀疑逐渐掩盖了兴奋。 “我不信。”他再次低下头看书。 就算她有,要给他,肯定要他付出代价。 苏年年抿抿唇,噼里啪啦打开了话匣。 “你从前为人治病,被病患不讲理的亲戚伤了心,从此便隐匿起来。但我知道你是个神医,你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简直是扁鹊在世,华佗降临,天下就没有你医不好的人……” 苏年年夸得天花乱坠,周游对她的话极其受用,腰杆都不自觉地挺了挺。 “那又怎样?”周游将手里的书合上,正色道:“你想干什么,直说便是。” “我想让你跟我回苏府。我祖母病了,只有你能医好。”苏年年把饼画得又大又圆:“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治我祖母,我就把金苍藤给你,还有仙灵芝,龙骨草,你说你想要什么便是。” 听着一个个只有医书上才能看见的名字,周游眼底逐渐亮起来。 “你这样的人才,住在这巷子里实在可惜,我在府里安设一个院子给你,再开辟一片药田,只要医好我祖母,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绝不干涉你的自由,如何?” 这么多好东西? 周游更加兴奋了。 这不是他梦想中的生活吗? 要是有足够的金苍藤,他通了七窍,夜晚不点蜡烛也能看清书本! 他想着想着,残存的理智压住他想要上翘的嘴角,生硬道: “我不信,除非你先给我看看。” “没问题啊!”苏年年一看有戏,爽朗地一拍桌子,然而更大的响声传来—— “轰!” 骤然,屋门被人从外踹开,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直接扑向地面。 苏年年心惊,扭头看去。 一群黑衣人涌进屋内,顿时,原本空荡的屋子变得拥挤起来。 黑衣人们的簇拥中,缓缓走出一人。 男人一袭黑色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蟒纹,领口处透出暗色的红。 看清屋内的孤男寡女,萧晏辞精致的眼尾嫣红更甚,几乎阴鸷地盯着她。 “苏小姐,又是你。” “王爷。”苏年年动了动唇,干巴巴地道:“真巧。” 萧晏辞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后面的男人:“周游?” “你们想干什么?”周游哪里见过这架势,声音有些不稳。 苏年年站起身,默默挡在周游面前,朝萧晏辞笑笑。 “这半夜三更的,王爷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萧晏辞唇边弯起一个弧度,看着她,眼底淡漠:“半夜三更,苏小姐来黑水巷,跟一个外男共处一室,似乎更让人好奇呢。” 萧南真是一如既往的没人性,还没成婚,就让苏年年整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几次三番被他撞上。 倘若撞上的是别人呢? 看着挡在周游面前的少女,萧晏辞心中一股怒火横窜上来。 他前世竟不知道,她为萧南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真没出息! “我……” 苏年年脑中飞速运转,在黑衣人身上扫了一圈。 这种情况,怎么才能让萧晏辞甘愿把周游交给她,自己却空手而归? 要是前世的那个温柔的晏王爷还有可能,可面前这个…… 萧晏辞一双凤眸眯着,什么也不说,却给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苏年年心口有些发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萧晏辞声音冰冷,不带情绪地下令。 “玉影,把人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周游恐慌道。 苏年年紧抿着唇,正要冲上去阻拦,眼前便闪过一个黑影,接着,一股冷梅香扑面而来。 等她反应过来,已被人压在了墙上,耳边是那些随从打晕周游,退出屋子的声音。 不过须臾,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苏年年忍不住捏紧了手。 萧晏辞一手随意地搭在墙面上,宽大的黑袍将她圈在他的胸膛与墙面之间,修长冰冷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又低又沉,似乎掺杂了极大的隐忍。 “苏年年,不要一直跟我作对,嗯?” 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前世她死之前,就是这双眼,血丝遍布,一如现在这般盯着她。 苏年年睫毛颤了颤,避开他的目光,心如擂鼓。 “我没有跟你作对。” 萧晏辞手上力气加重了几分,迫使她重新正视自己。 那双乌黑的眸,居然渐渐氤氲出一层水汽。 “我祖母有很严重的头疾。” 苏年年觉得很无力。 她努力改变前世的一切,起早贪黑,自己一个人顺利拿到金苍藤,找到周游,差点就能将人带回去。 为什么萧晏辞会忽然出现,还抢走她的人? 屋内烛火摇曳,萧晏辞声音轻缓:“怎么了。” 他伸手,指尖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凑到她的颈窝,深嗅了一口。 “担心没法跟萧南交差?” 第10章 萧晏辞的邀约 那语气漠然到了极点,看似温柔,实际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的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耳廓,苏年年呼吸都有些发颤。 她闭上眼,当即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是喜欢她吗?怎么哭都不管用? “王爷,你对我似乎有什么误会。” 萧晏辞在她发间嗅了嗅,虽不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还是问:“什么误会?” 苏年年僵着身体,头皮有些发麻。 不知道萧晏辞的戾气从何而来,她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些:“我跟四皇子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是在帮他,是在帮我自己。” 等了好久他都没说话,苏年年脑袋疯狂运转。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拙劣的演技,萧南居然放心你做事。”萧晏辞在她头顶嗤笑了一声,刚要站直身子,却被轻轻拉住了前襟,顿在原处。 少女声音柔软又委屈:“晏辞哥哥。” 萧晏辞身子一僵。 他刚进皇宫的时候,不爱说话,又出身低微,饱受欺凌。 只有苏年年愿意替他出头。 那时候她不过七八岁,是个嚣张跋扈的小萝卜丁,却每次见面都笑眯眯地喊他晏辞哥哥。 冷冰冰的皇宫中,跟他往来最多的就是苏年年,直到她不再是公主伴读,进宫的次数渐渐变少。 再后来她爱上了萧南,每次见面只喊他王爷。 萧晏辞喉结滚了滚,将攀在前襟上的手捉下来,反握在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 她的手比他小上许多,温软柔嫩,仿若无骨。 萧晏辞低眸看着掌心里的手,狭长的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猩红。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今日无论是谁出现在这,为了萧南,苏小姐都能做到这种地步?”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苏年年冷了脸,想要抽回手,无奈却被他紧紧制住。 萧晏辞轻扯着唇没回答,只是捏着她,任她在自己手里挣扎,眸底隐约闪过几许病态的暗芒。 半晌,似乎觉得心满意足了,手蓦地一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周游这个人我要了。” 苏年年心中憋着一口气,闻言讥诮地笑了:“王爷以为劫走了他,他就一定会帮你?” “不出三日,王爷一定会主动找我。我等着。”她朝着他行了一个虚礼,声音清冷:“告辞。” 说完,她果断转身,走出了屋子。 看着背影消失的地方,许久,萧晏辞收回目光。 蠢笨的小白兔,忽然变了一张脸,似乎真的恼了。 不过,有意思。 屋子中央,萧晏辞低眸,对着烛光细细打量起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一件艺术品。 隐在暗中的玉影觉得诡异极了,看了半天,忍不住喊人:“王爷?” 萧晏辞拢紧掌心,收回袖中。 “走吧。” 又道:“找人护送她回去。” 苏年年回到苏府已是寅时。 天都快亮了,她躺在榻上,仍气得睡不着觉。 周游曾被冤枉医死了人,从此十分古怪,只医自己想医治的人,否则以他的医术,不至于生活在黑水巷,家徒四壁。 她已经得到了金苍藤,不怕周游不惦记。 但萧晏辞今日那几句话,实在气到了她。 他怎么能那样说她? 堵着一口气,等苏年年睡着的时候,天东边已经浮起了鱼肚白。 …… 晏王府 萧晏辞手上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玉影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主子,周游醒了,说要找昨天晚上那位小姐。” 萧晏辞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盏,阴恻恻的,忽然笑了。 玉影觉得浑身汗毛倒立,忍不住跪了下来,头埋得低低的,快哭了:“爷,周游说要金苍藤,可取金苍藤的信物……” 就在林德江死去的夜里,当着他们的面,被苏年年大摇大摆地带走了啊! “咔嚓——” 长案边,萧晏辞生生地将白玉盏捏得粉碎。 晚了萧南一步! 周游不畏强权,看淡生死,只凭心情医人,威逼根本没用,只能利诱。 玉影递上一条帕子,连忙吩咐人去喊太医。 接过洁白的帕子,萧晏辞低眸细细擦拭起掌心的鲜血,好像根本不觉得痛,猩红的唇竟缓缓弯了起来。 “玉影,去给苏大小姐递个信。” …… 苏年年正惆怅地捧着檀木匣子望天。 满脑子都是萧晏辞浑身染血,插满羽箭的画面。 重活一世,她本想要对他好些的。 可这一世太奇怪了。 他并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再对她心软。 “小姐,外面有个奇怪的男的,说他家主子在万安楼等你。”念桃走进屋,皱着眉道。 闻言,苏年年立马起身将匣子收好,坐到梳妆台前,兴奋道: “快,帮我重新梳个头发。” 念桃愣愣地照做,嘀咕起来:“小姐,谁啊?” “一个——”苏年年拖长了尾音,眨眨眼:“故人。” 看着她细细描眉画黛,挑选首饰,美得像从画中走出的人一样,念桃更懵了。 前世苏年年只顾着玩乐,常常素面朝天,无心打扮,仗着继承了父母的容貌,被人称得上清丽二字。 只有她知道这张脸点了妆是何模样。 萧晏辞……我既然能让你喜欢我一次,就能让你喜欢上我第二次! 苏年年起身,披了身熏了香的衣裙,这才出门。 万安楼是京城中最高档的茶楼,只有上身份的贵人才会来此消遣。 在小二的指引下,苏年年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前。 这茶楼二楼是中空设计,在雅间内向下望去便能看见一楼的戏台。 屋内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萧晏辞依旧身穿黑袍,贵气十足,只是捏着茶盏的右手上缠了白色的纱布,有些滑稽。 苏年年当没看见,在他对面坐好,扬起一个异常艳丽无害的笑容,不紧不慢开口。 “王爷邀我来万安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晏辞嗤了一声,也不气,抬眸细细打量她。 妆发完整,穿着得体,一看就是用心打扮了。 一张脸美得不可方物,偏她喜欢装无辜,容貌中徒添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 他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只有你我二人,苏小姐还要绕弯子?” 苏年年没接话,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紫砂壶。 阳光透过窗子,在她细白的手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动作轻柔缓慢,不疾不徐。 仿佛一下下在他心上撩拨。 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萧晏辞舔了舔猩红的唇。 “苏小姐这双手,居然会沏茶。” 不知道,还会不会干别的。 是不是手也这么巧。 第11章 我们的秘密呀 前世为了萧南,她什么都学了。 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苏年年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袖中:“我祖母很喜欢茶。” 萧晏辞捏着茶盏没接话,目光顺势移到她脸上:“苏小姐行动倒是快。” 他差人去济世堂打听的时候,金苍藤已经被取走了。 “回回都能碰上,王爷也不慢。”苏年年面带微笑。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是深意,各揣心思。 萧晏辞弯了弯唇,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这话应该是我问。”苏年年继续微笑,不疾不徐道:“我给了周游好处,他一定会为我所用。王爷若实在有需求,我也可以借您用一用。不过前提是,王爷先把人还回来。” 借他用一用? 真能耐啊。 萧晏辞眯眼,身体往后靠了靠:“苏小姐,人在我手上。” “那又如何?”苏年年反问:“王爷要是有法子,今日也不会约我见面,不是吗?” 萧晏辞抿唇不语,似乎陷入沉思。 周游在他府里,不愿意医人,只知道睡觉,对他来说等同一个废人。 若是把周游放了,保不齐苏年年扭头就把人交给萧南,到时候再找可就有难度了。 他修长的指在案上点了点:“我如何相信你?” 苏年年叹了口气,萧晏辞怎么比以前多疑了许多? “我既答应你便不会反悔,此事就看王爷怎么想。”她耐着性子解释:“我会留周游在苏府医治我祖母的旧疾,早跟您说过,可惜您不信。” 萧晏辞唇边的弧度有丝嘲讽。 前世的事历历在目,他如何再全心信她? 不过,把人放了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在苏府附近安插几个眼线,要是她敢出尔反尔,他随时能把人抓回来。 到那时,谁也别想用。 他弯了弯猩红的唇,正要应下,就见对面的少女看着窗外,眸色忽然一冷,他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 “王爷还是别看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出来跟萧晏辞喝个茶,也能碰见萧南。 真倒霉!真晦气! 苏年年起身,利落地关上了窗,可她低估了萧南的脸皮。 她重新坐下,刚把茶盏递到唇边,便听雅间外面传来声音。 “里面可是苏家大小姐?” 小厮回答:“是。” 门叩了叩,不等他们回应,门已被拉开。 萧南看清里面的人,脸上笑容瞬间一滞,深沉道:“不曾想晏王在此。” “倒是巧。”萧晏辞懒懒抬眸睨了他一眼,瞬间了然。 他当苏年年今日为何盛装打扮,若她早知道萧南在万安楼听戏,便一点都不奇怪了。 萧晏辞盯着茶水,目光逐渐浮起浅浅的嘲讽。 而萧南,眼睛落在苏年年身上便移不开了。 不知怎么,今日的她分外明艳,平日里那股纨绔气息都无影无踪,被一种淡然贵气替代,竟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公主都没有的气度。 “年年,好久不见。”萧南脸上愈发温和。 苏年年胸口骤疼,滔天恨意瞬间涌了上来,顷刻间,眉眼都染上几分冷意。 上次宫宴上她忙着设计苏心幽,没关注萧南。 算起来这还是重生后第一次跟他打照面。 她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撕碎这人伪善的面容,让人看看他是何等的黑心! 但现在,她还不够强。 饶是她极力克制,吐出的字也好似结了冰。 “我与你不熟,你可以叫我苏大小姐。” 茶壶上热气袅袅升起,这话音一落,雅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 半晌,还是萧南先开了口。 他不急不恼,语气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大小姐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四弟如此温柔谦逊,苏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萧晏辞低眸,扯了扯唇:“秋宴上你可给他介绍了一门好亲事。” 温柔谦逊? 苏年年嗤笑,真想扒着萧晏辞的眼睛给他看看上一世他是怎么死的。 她缓了口气。 “四皇子看不上我三妹,却送扳指给她,可怜我三妹不知四皇子有逸致来茶楼听戏了,还在府中以泪洗面。” 萧南走过来,刚要在苏年年身侧坐下,便见她起身,径直走到桌对面,在萧晏辞旁边坐下。 一举一动,摇曳动人。 他抿着唇,只好保持原来的动作在二人对面落座,闻言恍然道:“前些日子我遗失了一枚扳指,没想到被苏三小姐捡了去。” 苏年年眼底嘲讽更甚。 前世他就是这样一次次骗她的,她真是没脑子,次次都相信他的鬼话。 见苏年年态度冷漠,萧南顺势揭过此页,看向萧晏辞。 “晏王怎会与苏大小姐在此处?” 萧晏辞看着主动坐到他旁边的苏年年,唇边勾起一个不冷不热的弧度,语调轻缓意味不明:“年年邀我出来听戏呢。” 他的确是打算放弃苏年年了。 但她和萧南,也别想好过! 萧晏辞精致的眼角微红,目光落在苏年年脸上,等着她的反应。 谁知少女偏头看了过来,周身戾气一扫而空,朝他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 随后伸出细白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衣摆。 “王爷胡说,明明是你……” 苏年年含羞带怯地看着萧晏辞。 萧晏辞面色一滞,被她这么瞧着,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他当这二人在这干什么呢? 敢情是闹矛盾了,拿他气萧南取乐呢? 萧晏辞猛地抽回衣袖,冰冷的目光顺着他们二人脸上扫过,起身便往外走。 “你我的事不方便再议,苏小姐什么时候想谈再找本王罢。” 苏年年见他要走,毫不犹豫也抬起了屁股。 “既然王爷要走,我也得走了,四皇子自便。” 前面,身穿黑袍的男人脚步倏地一顿,随后更快步朝外走去。 苏年年提着裙子紧跟着他。 “王爷,等等我呀。” 到了茶楼门口,萧晏辞才回身看她,语气十成十的疏离:“不留下跟萧南卿卿我我,跟着本王干什么?” “我们事情不是还没谈拢?”苏年年也不生气,笑眯眯看着他:“我们的秘密不能让萧南知道,咱们去晏王府谈如何?”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方才见了那孽畜,此刻无论萧晏辞多么冷淡,她都觉得顺眼,觉得舒心。 萧晏辞气笑了。 鬼他妈我们的秘密! “不如何。”萧晏辞转身,不再管她。 苏年年权当没听见,跟着他身后钻进马车。 第12章 好好的姑娘,可惜长了张嘴 察觉身后的动静,萧晏辞一顿,警告道: “苏小姐跟本王回府,京中流言明日就传出来了。” 苏年年贴在马车边缘,端正坐下。 万安楼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周围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 虽然萧晏辞变得不一样了,可有前世的回忆在,她下意识觉得,他就是不会伤害她。 但他看着还是有点吓人的……该防还是要防一防。 她又往旁边挪了挪:“京中关于我的流言这么多,我不怕。王爷怕流言?” 萧晏辞眯了眯眼,敲了敲车壁。外面的人接到示意,马车照常开始向晏王府行进。 苏年年目视前方,一脸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二人清清白白,就算有流言,王爷也不必放……啊!” 苏年年不等说完,只觉手腕被一股力扯了过去,一股梅香席卷而来。 “影子斜?” 萧晏辞骤然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修长冰冷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腕,轻轻向上滑去。 “苏小姐,你有几个胆子,给本王看看?” 苏年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在他怀里,小臂传来冰凉的触感,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她不好大喊大叫,咬着牙把胳膊往回拽。 可费了半天的力气,萧晏辞纹丝不动。 最后她只能缩着手干笑道:“胆子,胆子这东西可怎么看啊,哈哈。” 这是重点吗? 萧晏辞箍着她的手,感受着指下细腻的触感,猩红的唇动了动。 “鸡同鸭讲。” 苏年年梗着脖子,特别想问一句:你是鸡还是鸭? 但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她选择保持沉默。 她换了一种思路:“王爷一会儿不会打算这样抱我下去吧?” 萧晏辞不冷不热地勾唇:“如果你想的话,本王可以满足你。” “谢谢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她又开始偷偷挣扎起来,想在他的禁锢下找到一个突破点。 可这男的像个变态一样,明明看上去只是轻轻抱着她,但她就是一点都动不了! 挣扎半天,她累了个半死,他还跟没事人似的。 萧晏辞低眸,只见少女的唇小幅度一张一合,嘀嘀咕咕着什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最后泄了气,还气鼓鼓地嘟了嘟。 好像在骂他? 萧晏辞不悦地抿唇,手指覆上她的唇瓣,碾了碾。 这么软嫩的一张嘴,怎么就是说不出他爱听的话? “可惜。” 苏年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被他大力揉着,只觉得羞愤难当,好在手解放了,她一边推他一边问:“什么可惜?” 萧晏辞没再坚持,任她挣脱出去重新挪到马车边边。 还能可惜什么? 好好的小姑娘,可惜长了张嘴。 他收回目光,语气染上几分警告:“嘴老实点。” 苏年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没说话,余光忍不住飘向他。 他懒懒地往后靠去,明明是一个闲适的姿势,却给人一种逼人的压迫感。 精致的眼尾有些红,带着点惑人的味道。 前世好好的小晏王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后面的路上,苏年年乖巧地闭嘴。 前世萧晏辞封了府邸后,她就只在几场盛大的宫宴上见过他。 这是她第一次来晏王府。 一下马车,莫名一股阴森的感觉扑面而来。 站在晏王府前,苏年年唇角抽了抽:“王府的装修,很别致……” 有多别致呢? 别人的府邸,要么是朱漆大门,要么是黄色大门。 可晏王府大门却是墨绿色! 整体的装修以深色为主调,就连门前的石狮都是通体黑色,不知是什么石头,从中透着一股奇异的光泽。 特么的这是王府吗?这是地府吧! 苏年年抿抿唇,脚步放缓。 “害怕就回去。”萧晏辞冰冷道。 “怕什么,王爷又不会吃人。”苏年年一扬脖,豁出去一样迈了进去。 周游,为了你,我付出太多了! 苏年年边走边看,或许是不受宠的缘故,晏王府不是特别大,只能说中规中矩。 王府里面的风格跟外面一般阴森,她甚至耳边隐约有乌鸦的叫声。 下人们倒是恭恭敬敬,只是看见她的时候,眼神有些古怪。 玉遥一把把玉影扯了过来,凑他耳边不可思议道:“爷怎么把苏大小姐带回来了??” 玉影摇摇头:“我一直在外面等,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晏辞淡淡看去,几人立马噤声。 苏年年察觉到动静,看向树下的三人,目光停留几秒。 两男一女,前世萧晏辞中箭后,就是他们带头冲进箭雨中救人的。 很忠心的下属。 苏年年看着几人,友好地笑了笑。 玉影面色一僵,看着自家主子逼人的目光扫来,他咬咬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比哭还难看。”萧晏辞淡淡点评:“愣着干什么?去带人。” 玉影立马领命,逃似的跑了。 苏年年继续跟着萧晏辞往前走,倏地想起一件事。 前世,苏家被构陷后她就被幽禁起来,那日城楼上苏心幽说抄晏王府时搜出了东西,让人以为他们二人早勾搭在一起,想来是关于她的东西。 但是是什么呢? 她一边想,目光四处搜寻起来,应该在他的卧房里吧? “苏小姐在找什么,本王对晏王府比你熟悉得多。” “没什么。”苏年年静静收回目光。 每想起前世的事,她的心口就闷得喘不过气。 二人在王府兜了一小圈,玉影才回来复命:“王爷,人送到正厅了。” 正厅内,周游歪头瘫在椅子上,眼睛紧闭,身上被草草裹了一件外衫。 苏年年:“……” 怪不得用了这么久。 萧晏辞倒是淡定:“玉遥,把人弄醒。” 旁边一个高挑的女子利落应声,几步走到周游面前,手刚伸出来,周游却慢悠悠地开了口。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抓我也没用,我要见昨天那个人。” 玉遥手顿在半空中,尴尬地瞪了周游一眼。 “周游!”苏年年唤道:“是我,我来了!” 周游双眼猛地睁开:“你来给我送金苍藤了?” 第13章 带回来一个男人 “我来接你跟我回府,你还记得咱们昨天说的?”苏年年有些无语,边比划边道:“金苍藤,大药田!” “对对对。”周游连忙点头,“那太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等等。”萧晏辞抬眸,语气平淡,却充满威慑力。 苏年年会意,立马安慰道:“周游,你别着急,我给你讲讲现在的形势。” 苏年年余光瞄着萧晏辞,抿抿唇,斟酌着道: “周游,你拿了我的金苍藤,就得凡事都得听我的。” 周游在苏府和王府间奔波,一来二去,不愿意跟她回苏府了可就坏了。 周游应声:“我知道,但是我只会医人,别的干不了。” 见他点头,苏年年舒了口气:“愿意医人就行。” “但是现在你被抓了,除了我祖母的心疾,你还得帮这位王爷治治他的……”苏年年顿了顿,扭头看向萧晏辞: “王爷,你有什么病?” “咳咳……” 一旁站着的玉遥猛地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憋红了脸,连忙摆手:“对……咳……对不住……咳咳!” 玉影盯着萧晏辞,见他风轻云淡地勾起唇,连忙上前扯着玉遥往外走,小声道:“出去咳吧你!” 苏年年见状沉默了下:“王爷,你哪里不舒服?” 本以为萧晏辞会阴阳怪气一番,结果他只是淡淡道:“胃疾。” 苏年年皱了皱眉,却见萧晏辞侧头看向窗外,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她收回眼,对周游道:“往后你得苏府晏王府两头跑。” 周游连忙颔首,期待地看着苏年年,脸上写满了“快点走吧我们怎么还不走”的表情,却又听她说道: “既然你已经同意了,先帮王爷把把脉。” 周游心中急得不行,几步上前去摸萧晏辞的脉象,随后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如何?”苏年年问道。 “你先带我回苏府,我见了金苍藤就告诉你。” 这周游看着不太聪明,却是个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主。 苏年年捏紧了拳头,气得咬牙切齿。 萧晏辞到底为何会得胃疾啊! 她深吸了口气:“王爷,既然这样,我就先把人带走了,等他在苏府安置好,我就给你送来替你医治。” 萧晏辞神色寡淡,“嗯”了一声。 待二人离开王府,萧晏辞抬手,外面的玉影和玉遥走了进来。 “玉影,在苏府附近安插人手,务必把人看住了,别让她搞小动作。” “是!” 玉遥脸上方才涨出的红色还没完全褪去,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地等萧晏辞的吩咐,便听他的声音响起。 “自己去领罚。” 苏年年带周游回到苏府,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从屋中把藏好的檀木匣子拿出来,递到周游手里。 “你就安心在苏府帮我祖母治病,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周游打开匣子,两眼直放光。 真的是金苍藤!跟古籍上画的一模一样! 他拿起来,放在鼻下嗅了嗅,整个人更加兴奋了。 满满一匣子,全是只有古籍上才能看见的罕见药材! 苏年年颇为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 “现在能说了吧,方才那位王爷的病如何?” 周游恋恋不舍地合上匣子,这才开口:“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病根。”他顿了顿:“挺严重的。” 苏年年眉心紧蹙。 他在宫中虽总受欺负,却不至于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吧。 如何会引发胃疾? “哎,这其中缘由很复杂,你就别想了。”周游在一边的台阶上坐下,宝贝地抱着檀木匣子,用袖子擦着上面莫须有的灰尘,语气揶揄:“你还挺关心他的。” “周游。”苏年年收回杂乱的思绪,复杂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准备开始自己的洗脑计划。 “我要是没去晏王府救你,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了。我把你带回来,还给你这么多好东西,我是不是你的大恩人?”苏年年一本正经,不等他答,便用力一点头:“是!” 周游:“……” 什么救他,什么身首异处,吓唬谁呢? 他就算被掳去晏王府,也是被好吃好喝地对待的,萧晏辞留他有用,怎么可能让他死? 周游无语地看着她:“你看我像傻子不?” 苏年年一噎:“现在不像了。” “你不就是担心我跟人跑了吗?”周游又打开匣子,深深吸了口气,一脸满足:“你放心吧,我得了你的好处,未来还会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你不亏待我,我不会跑。” 苏年年沉默了一会,还是觉得无法完全信任他,毕竟才刚认识。 她想了想,一把将紫檀木盒子扯了回来。 “我先替你收着。”她从里面随意拿出一株药草:“这个就当送你的,后面你办事办好了,我再奖励给你剩下的。” “不行!”周游跳起来去抢。 “这是我的东西,没你说话的份儿。” 苏年年身子灵巧,周游抢不回药,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气急败坏地道:“你祖母在哪儿?” “我可以治,但你得找人去黑水巷,先把我的东西都搬过来。” “没问题。” 苏年年欣然点头。 她在苏府中挑了几处院落,最后决定把周游放在她院子旁边空着的四喜院内。 四喜院陈设简单,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空地大。 “到时候我在这里给你开一片药田,再多给你送些油灯蜡烛来。” 苏年年开始对这片空地展开规划。 这时,一个让人讨厌的声音忽然响起。 “年年,你怎么带回来一个男人?” 苏年年转身,冷冷地看向来人。 第14章 姐姐心疼死了 柳如珍故作惊诧:“方才听下人说,我还不信。年年,我们苏家虽然家风不严,可在京中也是名门望族,那是有头有脸的,你怎么能随便把一个男人带进你院子里?” 苏年年眉眼冷了几分。 “这神医我费了好大劲才请回来,劝姨娘不要乱说。” “老夫人的病,那是宫中太医都说没法根治的。”柳如珍在周游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瞧着这模样,也不像是会给人看病的,你莫要被人骗了。” “宫中太医?”周游语气毫不掩饰地嘲讽:“他们算什么东西!” 柳如珍看着周游邋遢的模样,鄙夷毫不掩饰:“宫中太医岂是你能非议的,口气倒是不小。” 宫里的人,那可是在天子眼下做事的,就他这模样这辈子都别肖想! “我是否被人骗,就不劳姨娘操心了。”苏年年淡漠地勾了勾唇:“今后姨娘要是有个病啊灾啊的,他也不会救你。” 柳如珍在二人脸上扫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咒谁呢?她能有什么病? “不劳我操心?”柳如珍定了定神,这才笑道:“年年,老爷把府中的事宜交给我管,便是信任我,这府里几口人,用了几个院子,都是有数的。你这样带人回来不合规矩。” 周游不认识柳如珍,但看苏年年的态度也知道这是敌人,说得话也不中听,索性转身进了屋子,关上门补觉。 “你……” 柳如珍想要阻拦,却见苏年年一个闪身挡住了她。 “这管家的权利你不想要可以直说,我可以帮你一把。”苏年年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你什么意思?”柳如珍用力把自己的手往回拉,可前面的人像头牛似的,她如何也挣不开。 跟前的几个护院想拦又不敢拦苏年年,低头装没看见。 自苏年年投湖之后,这府里就乱糟糟的,就连向来温顺的三小姐都能被罚去祠堂。 不敢惹不敢惹。 苏年年冷笑道:“姨娘跟我一起去爹爹面前问问,这院子给是不给。” “年年,这规矩摆在这,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你别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 苏年年没说话,一路拉着她来到书房。 “老爷。” 进门时,柳如珍眼眶已经红了。 苏临海看着二人,皱眉:“这是怎么了?闹什么呢?” 苏年年瞪了柳如珍一眼,嘴快道:“爹爹,女儿寻了一位好大夫回来救祖母,想安置在四喜院里,可姨娘一来就说不行,不让他给祖母医治,你说她安的什么心?” “我何时说不让医治?”柳如珍眼睛瞪得如牛。 “太医都说了老夫人只能调养,年年她不知道从何处找来那么一个人,看着就不干不净的,还说是神医,让他住到四喜院去。老爷,这府里忽然多了个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妾身难道不该过问?” 苏年年想起周游那副模样,额上青筋暴跳。 看着不干不净,她还真不好反驳。 “什么神医?”苏临海问道。 苏年年把周游以往的事迹给他讲了一遍,苏临海有些意外:“他就是那个早年把青州刺史治好了的年轻郎中?” 据说那刺史得了死症,多少郎中看了都束手无策,派去的太医也失望而归。 后来却忽然被治好了。 “正是。”苏年年点头。 柳如珍愣在原地。 居然是个苏临海知道的人? 苏年年一个京中闺秀,早些年才多大年纪,怎么会知道周游? 苏临海也有些怀疑:“你真确定是他?” “如假包换!”苏年年连连点头:“爹爹,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留在府里的。” 见女儿如此笃定,苏临海松了口:“可以,那就先在四喜院住下吧。” “老爷?”柳如珍不敢相信道。 苏年年看着她,眼底闪着嘲讽的光。 柳如珍真是疯了,主动送上门来给她解闷。 苏年年挽着苏临海的手臂,坐过去,乖巧道:“爹爹,秋日寒冷,妹妹细皮嫩肉的,如今已经在祠堂跪了两日,想来也知道错了。” 闻言,苏临海保持沉默,一想到秋宴上的事,他就窘得不行,朝上那些官员面上不敢表露,背地里不知道如何取笑苏府。 苏年年继续唤醒父爱:“妹妹也是一时糊涂,我早就不生气了,爹爹也别生气了。” 苏临海略微思量,终究是叹了口气:“我去祠堂看看她。” 柳如珍一惊,连忙给身旁的大丫鬟使眼色。 “秋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苏年年笑眯眯的,提着秋菊的衣领把人揪了回来。 秋菊看了柳如珍一眼,低着头眼珠子乱晃:“奴婢在厨房给三小姐熬了粥,想取来一并送去。” “那多麻烦呀。”苏年年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念桃,你去帮帮忙,把粥取来。” “不麻烦大小姐,奴婢自己去便是……” “是,小姐!”念桃不管不顾地夺门而出。 原本小姐忙得都要忘了这事了,可柳姨娘偏偏这时候撞上来找不痛快。 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苏临海看着秋菊不安的模样,皱起了眉,问苏年年:“有何不妥?” “没有呀!”苏年年道:“走吧爹爹,我们去看妹妹。” 苏年年一双笑眼透着凌厉,把柳如珍和身边的人看得牢牢的,愣是没放走一个能去祠堂递消息的人。 几人走到祠堂时,柳如珍手心已经被汗浸湿一片。 苏年年走在前面,推开祠堂的门:“妹妹,爹爹来看你了!” 正堂内,背对着他们跪着一白衣素衫女子,背影纤弱无比,听见动静似乎猛地一颤,却迟迟没有回头。 苏临海拧着眉心,往前走去:“心幽,前日是爹冲动了,你跪了两日……”苏临海绕到女子正面,弯腰正要将人扶起,忽然喝道:“你是谁?!” 柳如珍猛地跪了下来。 “老爷,心幽她跪了整整两日,膝盖跪得都又青又肿,妾身实在是心疼,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她歇息片刻,老爷,你千万不要怪罪她,要怪就怪妾身……” 苏年年眼底浮上一抹讥诮。 又青又肿?可真能瞎掰。 她抿唇往祠堂后面的隔间走去,走到一半便见苏心幽听见动静跌跌撞撞跑出来,神色满是慌张。 “妹妹,原来你在里面躺着休息啊!”苏年年扯着嗓门道:“爹爹来看望你了!” 苏心幽一惊,绕过她就见柳如珍已经跪在地上,旁边苏临海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走上前,咬唇便哭:“爹,心幽实在是受不住了,才……” 苏年年哪给她说话的机会:“妹妹,姨娘说你膝盖都跪肿了,我都心疼死了,快给我看看!” 说着,她抬手去掀苏心幽衣裳下摆。 第15章 跪死你 苏年年力度拿捏得准,刚好把裙子扯到了她膝盖上方。 瞬间,苏临海脸上最后一丝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暴露出来的膝盖,依旧白嫩干净,哪有柳如珍形容的半分? “怎么会这样?妹妹,你不是刚刚才休息吗?”苏年年惊讶道:“你怎么能这样骗爹爹?” 苏心幽按着自己的裙子,怒火中烧,却只能委屈认错。 她“扑通”跪到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爹,自从宫宴上回来,女儿身子就一直难受,女儿不是故意要忤逆您……” 苏心幽带着哭腔,边说边磕头,看上去十分真诚。 苏临海面色铁青,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听着母女俩轮番求情,只觉得怒气更甚。 今日若不是他忽然来祠堂,苏心幽这三天的罚跪恐怕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这母女二人惺惺作态,把他当傻子一般耍弄! 苏年年十分关切地道:“身子动不动就不舒服可不是小事,碰巧我刚寻回一名神医,把他叫来为你诊治一番如何?” 话虽关切,可苏年年仍是站在原地,一点扶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苏心幽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砖上,咬牙正要拒绝,便听见苏临海沉怒的声音。 “不必!”苏临海冷着脸打断了苏年年的话,喊道:“来人!苏心幽屡教不改,传家法伺候!” “老爷,万万不可啊老爷!”柳如珍几步跪行到苏临海脚下,抱着他的腿泣声道:“心幽还没许配人家,家法那般毒戾,后背打出了伤疤可怎么办?” 家法是一根结实的藤条,苏临海宠爱苏年年,两辈子了,她都没见过这家法具体长什么样,只听说有成人手臂那么粗。 苏临海紧抿着嘴,似乎掂量了一番,随后声音猛地提了几度:“那就继续跪!” “柳如珍,你如此纵容包庇她,便和她一起跪。不是喜欢耍我吗?”苏临海冷冷道:“你们一并去当院跪,让府中下人监看!” 正院前丫鬟护院们人来人往,他们跪在那里,可是脸都丢尽了。 “爹爹,我只是想来看看妹妹,没想到姨娘和妹妹居然做出此等欺瞒之事。”苏年年想到无处安放的周游,话锋一转:“如今姨娘还管着府中事务,女儿担心……” “从今日起,府中事务我另安排人打理,她不必插手!”说完,苏临海不顾二人的求情哭喊,转身拂袖而去。 苏年年喊来两个小厮,看着仍在地上跪着的母女,快意道:“姨娘,这事呢本也没这么严重,可惜你妨碍到我了。” 言下之意:你活该。 苏年年微笑:“走吧,我亲自送你们过去。” 虽是秋日,可不知怎么,今日的太阳格外毒辣,刚过午时,跪在院子中央暴晒,还是要吃些苦头的。 这样跪下去,一日便抵得上在祠堂三日。 苏年年十分满意,看着母女俩并排而跪,十分舒心。 “众目睽睽,这次姨娘可动不了手脚了。” 苏年年十分可惜地摇摇头,扭身离去。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随意翻着书,到了傍晚听到前院传来消息。 苏心幽硬生生跪晕在了当院,苏临海才松口准许她们回院子。 “确认是真晕了?”苏年年挑眉。 念桃点头:“已经叫郎中去看了,听说膝盖都跪青了,全是乌血。” “这么严重?”苏年年琢磨着她又使了什么计谋,“叫什么郎中啊,府里不是有现成的么。” 苏年年到临院把周游揪了出来,一并去“看望”苏心幽。 苏心幽已经醒了,苍白着脸靠在榻上,看上去半分力气也没有,旁边的郎中正给开着方子。 母女俩一见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给神医带来给妹妹看看。”苏年年脸上带笑,扭头问郎中:“我妹妹身子如何?” 郎中一听“神医”二字,立马打量起周游,正要说话,手里的药方就被周游夺了过去。 周游扫了一眼,便知道方子的功效,摇头道:“这方子不行,得再改改。” 郎中怒道:“老夫行医二十余年,怎会连这么简单的方子都不会开?你又是哪来的,少在这指手画脚!” 周游仿若未闻,好像早已习惯这种轻视。 他轻轻拿过笔,在方子上勾了几下,又补了几味药进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老郎中一把抢过方子,更为生气了。 “你加进来的药跟勾去的分明药效相同,何必改?你不懂就赶紧走,少在这给老夫添堵。” “虽然药效相似,可我写的药材价格更为廉价,还有安神清火的作用。”周游慢悠悠地道:“你要不再看看?” 老郎中看着方子,忽然沉默了下来:“倒是……” 周游见状笑而不语。 药效虽然相近,可他说的更换的原因是假的。 白日里柳如珍说他那些难听的话,他可没忘! 郎中说不出毛病,丫鬟便将方子交去厨房,不一会儿端着煎好的药回来。 药汁浓黑粘稠,上面冒着热气。 苏年年离得老远,都闻见那又酸又涩又苦的味,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她看向周游,后者盯着那药碗看,看上去十分期待苏心幽的反应。 苏年年:“……” 这就是周游的能耐。 同样的病,他开出的方子能让贵族买不起,也能让穷人买得起,还保证药效相同。 味道也一样。 果然,苏心幽刚抿了一口,就忙把药碗推开,五官都苦变形了,扭曲在一起。 “怎么这么苦!” 周游气定神闲:“良药苦口,三小姐难道不想快点好起来?” 苏心幽心中怨怼,奈何药方得到了老郎中的认可,她有苦说不出,拿过一块蜜饯就要塞进嘴里。 “万万不可!”周游夸张地大喊道:“这方子万万不可同蜜饯同食,会相克影响药效!” 苏心幽拿着蜜饯吃也不是,不吃又不甘心。 她没病!担心什么药效! 周游又道:“药材相克对身体的副作用很大,三小姐慎重。” 柳如珍担忧地看着,咬牙命丫鬟把蜜饯收走。 这么严重的后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苏年年和周游看着她喝完整碗药,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心中畅快极了。 回院的路上,苏年年朝他递大拇指:“你这招实在狠毒。” 周游嗤了一声:“用药这方面,我真没怕过谁。” “院子爹爹已经准许你住了,你就安心住在那,你在黑水巷的东西我派人替你取回来。” 她顿了顿:“你这身打扮不行,一会我给你送几套衣服,你赶紧换了。” 周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丝毫不觉得不妥。 “我觉得我这样挺好啊。” “挺好?”苏年年瞪圆了眼睛,完全不能把面前的人和前世那个清俊的神医联系到一起,忍无可忍道:“大哥,就算没镜子,你还没有尿吗??” 第16章 他看着可不像好人 苏年年气得要死,明明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医,可今天柳如珍从邋遢的角度攻击他的时候,她根本无法还嘴。 “你怎么越说越难听了还?”周游不太高兴,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洗洗不就得了吗!” 苏年年闭了闭眼,命人给他的院子送去热水和衣服,自己回了院子。 周游一安顿好,祖母的病终于有着落了,苏年年如释重负。 连续奔波几日,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她开开心心地泡了个澡,早早上床休息。 可她不过感觉刚闭上眼,便听见隔壁院子传来高亢的歌声。 “听说我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苏年年骤然睁开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手捏成了一个拳头。 唱的什么特么玩意儿! 都已经过了子时了,周游发什么疯! 四喜院内,周游已经换了新衣裳,手里端着一面铜镜。 他看看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又看看院里成堆送来的蜡烛油灯,情不自禁地高歌起来。 “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你,爱常在心底~” 他唱着唱着,好像觉得不尽兴,在院当间跳了起来。 “轰!” “你是不是有病?”苏年年披了件外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周游丝毫没感觉不妥,见她来了,还在她面前开心地转了个圈。 “怎么样?” 面前的人焕然一新,已经变得跟前世一般无异,可苏年年现在没有心思欣赏。 她揪着周游的衣领往屋里拽:“周游,医者不自医是不是?你治不了自己的病,我帮帮你!” 周游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已经迎面砸了下来。 片刻后,一切终于恢复宁静。 翌日,下人已经把黑水巷的东西全取了回来。 按照周游的吩咐,他那小院看着空,是因为贵重的东西都被他藏在床底下。 居然收拾了整整一箱子出来,不知装了什么,看上去沉甸甸的。 苏年年喊来两个人把箱子搬进四喜院。 “你们去把他叫起来。” 要是想让周游帮自己的忙,就不能任他这样日夜颠倒下去。 他晚上醒了才能医人,总不能让所有病人都跟着他的作息吧? 嗯。得好好纠正纠正。 苏年年在院中间喊道:“周游,你的东西搬回来了。” 很快周游就从屋子里钻出来,只是看见那张脸,苏年年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昨晚太生气,下手不小心重了些。 周游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连忙打开箱子检查。 箱子里面是一摞摞书,有些做工精致,页面已经有些发黄,而有的简陋些,看上去很新。 苏年年随手拿起几本古籍翻看,发现这些书里光是记载药材的就有七八本,书页被翻得都有些卷了,显然经常看。 怪不得他能把苏心幽的药方改成那个样子。 苏年年啧啧几声,又拿起一本新册子,扉页上四个大字:《秘方大全》。 又拿起几本:《攻毒看这本》、《补虚看这本》、《高血压看这本》…… 苏年年:“……这什么病啊?” 周游见她怔愣,一把把她手里的书抢了回去,宝贝的道:“这可是我以后要给我徒弟的。” “这字写得太丑了。” 周游一噎,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都是他挑灯夜读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总结的,是他一生的心血,这女人真是什么都不懂。 他整理完,从箱子边上拿出一个卷着的布包。 “走吧,去看你祖母。”周游抬头看向苏年年:“咱们得快点,我有点困了。” 那两个熊猫眼太有冲击性,苏年年忍不住挪开了目光,却丝毫没留情:“放心,我不会让你困的。” 她看着抱着布包往外走的周游,忍不住叫住他:“你要不照照镜子吧?我觉得你现在能自医了。” 周游狐疑地接过铜镜,看见里面的自己时,险些又晕过去。 “苏年年!” 他昨日收拾一番,头一回看见自己那么帅气的模样,结果一个人还没见到,就被苏年年打成这样了? 他后知后觉眼眶发痛。 心里更痛。 苏年年面不改色甩锅:“千万记住,以后晚上别唱歌了。” 周游痛心疾首,忙回屋掏出药膏急救,直到下午,眼眶的乌青竟飞速消下去些,他才跟苏年年去找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这几日一直在静养,她向来最注重声誉,在苏临海有了军功后更甚,苏心幽出那样的丑事,苏老夫人着实气得不轻。 一进门,一股中药夹杂着沉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老夫人靠在窗边的矮榻上,膝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见了苏年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来,朝她招手。 苏年年心中一暖,过去握着老夫人的手。 周游将布包打开,里面竟是各种尺寸的银针,看得苏老夫人皱了皱眉。 “这是?” “祖母,这是年年为你寻来的郎中,可神啦。有他在,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周游给老夫人把脉又施针,面对这种温情的画面沉默不语。 要是他没穿越到这个鬼朝代,现在估计也儿女双全了。 他拿过苏老夫人的药方,轻轻皱眉,在上面改了几笔。 “有何不妥?”苏年年问道。 “这样更好些。”周游没多解释,又写了几道药膳的做法。 苏年年又陪了一会儿苏老夫人,嘱咐她好好休息,便跟周游离开了。 路上,苏年年忽然问他:“晏王爷的胃病,平时吃点什么好?” “我说你刚才怎么心不在焉的。”周游扫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还惦记这事呢?” “你不会喜欢他吧?”周游摇摇头一脸不赞成:“他看着可不像好人。” “少废话!”苏年年挥了挥拳头。 周游被凶得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给她:“胃疾看这本。” 苏年年接过书,心满意足地回了院子。 第二日,是说好去晏王府的日子。 临走前,苏年年看着满桌子的山楂糕,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些装进食盒。 第17章 她肿了 二人来到晏王府的时候,萧晏辞还没从宫里回来。 他们被安排在正厅等,周游本来就是被硬拉来的,现在等得眼皮都长了。 “别睡。”苏年年搬出洗脑大法:“你不困,你想晚上睡觉。” “你饶了我吧。”周游缓缓合上了眼:“我来到这个世界七八年了,本着现代人的熬夜精神,昼夜颠倒了七八年了,你别管我了。” “你都二十多了,胡说八道什么。”苏年年拍了拍他的胳膊:“别做梦,醒醒。” “二位久等,王爷回来了。”玉影身后,跟进来一人。 苏年年抬眼,是熟悉的黑色身影,只是袖下一抹白色若隐若现,十分惹眼。 她蹙了蹙眉。 那日在万安楼,她端着胜利者的姿态气他,看着他伤也不严重的样子便没放在心上。 可是今日又见,她才恍然。萧晏辞武功很好,几乎没什么人能伤他。 苏年年忍不住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伤的?” 萧晏辞掀唇:“苏小姐真是关心本王,再晚些问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苏年年:“……” 这人说话就不能不阴阳怪气的吗? 苏年年吸了口气,把手里的食盒递了上去。 萧晏辞眉梢一挑,表示疑问。 她低头理了理袖口,错开他犀利的目光,十分不自然:“王爷不是胃不好么,给你做了些点心。”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苏年年还是被他怀疑的眼神刺了一下。 前世她倒贴萧南,萧南就算不稀罕,面上对她也是不错的。 现在她单纯想多照顾萧晏辞一点,却频频热脸贴冷屁股,这是什么道理? 凭什么啊呜呜呜! 苏年年憋着气,忍辱负重道:“王爷放心吧,没毒。” 玉影接到萧晏辞的示意,把食盒接了过去。 萧晏辞这才点点头:“多谢苏小姐好意。”然后他路过了苏年年,对周游道:“走吧。” 苏年年咬牙,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她猛地拉住身旁要路过她的玉影:“你站住。” 玉影一顿:“苏小姐有何事?” “你家王爷手怎么伤的?” “这……”想起被捏碎的茶盏,又想起林德江死的那个夜晚,玉影缩了缩脖子:“苏小姐还是别问了。” 玉影垮着脸,心中怒吼:还不是因为你吗! 主子爷一连几天对他们都阴晴不定,不都是因为你吗! 苏年年皱了皱眉,没再追问。 她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又道:“你们王爷卧房在哪?” 玉影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指了个方向,看苏年年真的朝那边走去,他连忙去追萧晏辞。 雅室内,萧晏辞已露出半截手臂让周游诊脉。 “怎么会这么严重?”周游探着他的脉象,连连摇头。 这王爷看着锦衣玉食的,为何胃成了这般模样? “有法子医治吗?”萧晏辞神色淡淡:“神医。” “有。”周游抿抿唇:“就是比较麻烦。” “王爷!” 萧晏辞闻声抬眸时,玉影已经飞速冲到了他耳边,着急地说了几句。 “不必拦她。”听完汇报,萧晏辞不甚在意地勾唇:“看看她想做什么。” 周游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是下了套等苏年年钻呢? 他就说这男的不像好人,苏年年还帮着人研究养胃的药膳小点,啧啧。 另一头,苏年年一路走到萧晏辞的卧房,畅通无阻。 萧晏辞对她那个的态度,要说他早吩咐下人给她这个特权,她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前世在他的卧房内到底搜出了什么东西。 苏年年抿抿唇,还是“偷偷”溜了进去。 卧房内是一贯的暗调,一进门便是一股梅香,不知中和了什么别的药草,呈现出一股十分沉稳的香气,令人瞬间心神安定。 是他身上的味道。 可是,他燃安神香干什么? 苏年年心中疑惑,闻着这好闻的气味,四处打量起来。 室内陈设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摆设,整体的感觉很诡异,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最显眼的是他的床,那张床巨大,看上去睡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这屋里要说能藏东西的地方,好像只有这张床了。 她脚步一顿,迟疑地走了过去。 在床边敲敲打打半天,却发现他的床居然是实心的,下面什么都藏不了。 她嘀咕一声,坐到窗边的软榻上。 兴许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的缘故,闻着安神香,她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连萧晏辞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萧晏辞早知道她在这里,悄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软榻上睡着的人,眼底一抹柔和转瞬即逝。 他拎着刚才玉影验完毒的食盒,在她身侧坐下, 里面摆放的是一叠水红色的山楂糕,有些透明,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夹心。 萧晏辞神色一滞,随后修长的指拈起一块山楂糕,放进嘴里。 跟他从前吃过的山楂糕味道不同,里面应该还掺了别的东西,口感微甜,中和了山楂的酸味。 他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明明已经递到唇边,想到什么似的,动作生生顿住。 他把山楂糕放了回去,目光挪到少女脸上。 前世她就是这样对自己的。 对他好,最后却嫁给别人,一眼都不愿意看他。 还骗他。 她的睡颜柔和恬静,乖巧得不像话,周身毫无防备,散发着温柔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嘴微张着,淡红的唇丰润饱满,看着比糕点还要诱人几分。 微红的眸中病态与隐忍交织,不过须臾,他已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唇间的触感超出想象,鼻间萦绕着少女独有的清新香气,萧晏辞眸色一暗,接着毫不顾忌地侵略吮吻。 明明不喜欢他,偏偏总做让他误会的事。 真该死! 他的气息似裹着无数的偏执与黑暗,呼吸交汇间,渐渐染上几丝欲望。 在安神香的助力下,苏年年睡得很沉,似乎不满意被人打扰,眉心轻轻皱了起来。 “爷!田大人那边好像……”好像出了点问题。 玉影闯进来的时候,萧晏辞堪堪坐直身子,凤眸暗色流转,不悦地看向他。 玉影心都凉了。 主子那眼神里分明写了两个字:领罚! 为什么是他撞见了啊啊啊!就应该让玉遥来的,玉竹来也成啊! 苏年年被吵醒,一睁眼,就见萧晏辞坐在自己身旁,唇色泽莹润,红得异常。 “你嘴怎么了?”苏年年问。 她撑着身子坐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身体说不上的奇怪。 “吃了山楂糕。”萧晏辞舔了舔唇,幽深地看着她,晦暗不明道:“味道不错,苏小姐有心了。” 苏年年看着他的表情,头顶有些发麻。 奇怪,太奇怪了。 “王爷喜欢就好。”她硬着头皮敷衍,一看自己还在萧晏辞卧房里,瞎掰道:“方才迷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来了,王爷别见怪。” 彼此心里都有自己的考量,虽然不说实话,还是要走走过场。 萧晏辞依旧眼眸深邃地盯着她,勾唇,语气竟然有丝愉悦:“无妨。” 苏年年心中大震,连忙告退,去晏王府门口跟周游汇合。 周游已经在马车上等着,见她掀帘进来,脱口而出:“你嘴怎么了?” 苏年年一怔,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这不是他刚才问萧晏辞的吗?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唇,好像觉得…… 有点肿??? 第18章 狗咬狗 晏王府内,萧晏辞指尖捏着一块剔透的山楂糕,眸色深沉。 他狭长的眸微眯,忽然问道:“林德江死的那天,苏年年明明看见我了,可萧南却没怀疑我,也没在朝上给我使绊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玉影挠了挠头,不解道:“爷,你为什么觉得苏小姐一定是萧南的人呢?” “我看她对你挺好的呀,今日来送周游还给你带了点心,苏府盯着的人也没见她跟萧南有什么来往……” 萧晏辞摇头,把最后一块山楂糕送入嘴里,扫了眼空荡的食盒:“撤了吧。” 玉影应声。 萧晏辞坐到方才苏年年躺着的位置上,拇指蹭了蹭唇。 对他挺好? 许久,他发出一声嗤笑。 …… 苏年年刚回到苏府,就跑进院子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苏年年!苏年年!”周游被拦在院外,气得咣咣拍门:“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你答应我的金苍藤呢?你是不是要出尔反尔!” 苏年年听不见似的,呆呆地对着铜镜反复确认。 她每天被萧晏辞冷嘲热讽着,对他的心意肯定,否定,又肯定,又觉得拿不准……挨了那么久! 喜欢她,就不能直说吗? 现在这算什么啊! 萧晏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啊! “小姐,再过一会儿,门要被砸漏了。”念桃弱弱道。 不知道周游是真的自制力差,还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已经纠正了两天了,他白日还是时时想睡觉。 苏年年回神,放下铜镜,看了看天色。 按道理说,这个时间周游应该快困了。 苏年年打开盒子,挑出一小根金苍藤走到院里,拉开院门:“先给一根。” 有了这一小根,他兴奋地研究到晚上,估计差不多就睡了。 周游不知道苏年年心里的小九九,捧着金苍藤欢天喜地地跑了。 没过几日,答应他的药田也安置好。 那匣子里有些幼株,苏年年不认识,一股脑全给栽进了药田里。 但不知不觉中,京中的流言不知怎么就起来了。 苏年年起初不知道,带着念桃在胭脂铺挑胭脂,就听后面几个女的窃窃私语个不停。 “就是她呀?我记得她,她以前从来不逛胭脂铺啊,怎么现在……” “现在以色示人起来了?” 苏年年还以为她那日钻进王府马车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便听另一个人紧接着说: “她前几日不是带回府里一个男的吗?听说还是从贫民区领回来的,真不嫌脏……” 苏年年放下手里的簪子,缓缓转身正对着她们。 犀利的目光在她们脸上逐一扫过,凭着前世的记忆,她很快就认出其中二人。 “谢秋慧是吧。”苏年年唇边勾出一个弧度,有些嘲弄,声音扬了几分:“你爹养在外面那个歌姬,住在北街那大宅子里,你娘现在还没发现吗?”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听这话,不少百姓驻足看热闹。 谢秋慧先是惊讶被认出来,紧接着涨红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年年没理会,目光又挪到旁边叫刘凤荷的人脸上:“你跟你家那个小护院趁早结束吧,他老家有个表妹,俩人青梅竹马,过不了多久就把你踹了。” “你,你怎么知道!”刘凤荷面色惊慌,往后退了几步,抬手去遮自己的脸。 她跟家里的护院有私情,可一直以来都偷偷摸摸,连谢秋慧都没告诉,谨慎得很,苏年年怎么会知道? 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谢秋慧看着刘凤荷的反应,恍然大悟似的:“我说你怎么对京中的公子们都不感兴趣,原来在跟你家护院好上了?” 谢秋慧爹的官职比刘凤荷她爹高了一品,她们俩看上去是好姐妹,可相处间刘凤荷处处忍让着她,听见这刺耳的言语直接急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好上了?”刘凤荷讥讽道:“有时间操心别人的事,不如早点去北街看看你爹养的那个外室!” “你!” 苏年年掏了掏耳朵,转身给方才选好的胭脂付了钱,路过她们的时候颇为惆怅地摇摇头,对念桃道:“看见了吗?这就叫狗咬狗。” 念桃捂嘴直乐:“知道了,小姐,一嘴毛。” 二人无视后面的叫嚷,待走远了,念桃神秘兮兮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苏年年看着她一脸崇拜的模样,弯弯唇,轻描淡写道:“哪个大户人家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随便说几个定能说中。” 苏年年在念桃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几分。 到苏府,门房见了二人,递上一张烫金的帖子。 念桃打开一看:“小姐,七公主的生辰快到了。” 苏年年应声,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她是七公主的伴读,二人时常凑在一处玩,只是后来苏年年做的荒唐事实在太多,七公主的教养嬷嬷跟她生母告状,这才硬生生拆散了二人。 七公主这一年的生辰宴没在宫中办,而是在京城内最高档的酒楼“海上云间”。 苏年年想了想,道:“去库房,选几样礼物。” 七公主的宫宴上定然都是京中贵族,除了皇子公主,也有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对她来说,重要程度不亚于宫宴。 三日后,苏年年带着备好的礼物,来到海上云间。 这酒楼的顾客定位就是京中的高端人群,日进斗金,装修华丽至极,寻常百姓是根本消费不起的。七公主直接将整个酒楼包下,手笔着实不小。 苏年年到了门口,正遇上江云桑。 二人交了请帖,便结伴走了进去。 二楼的桌椅已经重新布局,拼成了一个大的长桌,位置上已经有一半的人。 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苏年年偏头看去,微微挑眉。 便听那人鄙夷道:“七公主邀请你了?” 第19章 狗咬你你不急? 苏年年忽然绽开一个笑来。 “谢小姐,你这是家事处理好了?” 谢秋慧闻言,脸色一阵青白。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连她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情,苏年年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他爹待人向来敦厚有礼,那日回府之后她去质问,他气得当场大怒,她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没敢告诉她娘,偷偷跑去北街的那片宅子,在一处很隐蔽的地方发现了那名歌姬,屋里还晾晒着她爹穿过的衣裳。 谢秋慧气得大骂那歌姬一顿,回府告诉谢夫人再返回来找,人却已经不见了,就连日常用的东西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场的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见谢秋慧脸色难看,都奇怪地看着她。 苏年年嗤了一声,没再理会。 今日在场的人中,不少都是她前世打过交道的熟人。 苏心幽也来了,跟谢秋慧坐在一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苏年年想了想,应该是三公主萧如娇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宫中的人才到场。 没看见萧晏辞,苏年年毫不意外。 萧晏辞回宫后,这些皇子公主伙同那些纨绔,或多或少欺辱过他。 本就没亲情可言,如今萧晏辞有自己的府邸,交集就更少了,怎会出席这种宴会。 萧如熙今日一身张扬的大红色宫装,头上插满了浮夸的簪钗,看见苏年年立马乐开怀:“年年,你来我旁边坐!” 苏年年笑着应下,旁边的江云桑也跟着挪了个位置。 海上云间的奢靡程度跟宫中不相上下,菜色味道是京中其他酒楼比不了的。背后东家极其神秘,有传言说这里的东家以前是宫中厨子。 苏年年让念桃把装着礼物的锦盒递给后头的宫女,神秘兮兮道:“回去再看,你保证喜欢。” 一旁有人酸溜溜开口了。 “我们的礼物都有礼官造册登记,怎么苏大小姐的就要藏起来看?怕不是太过寒酸,见不得人吧?” 苏年年抬眼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三公主萧如娇。 人如其名的娇纵跋扈,明明纨绔,偏喜欢带着苏心幽一块玩,要说不是因为苏心幽第一才女的名号,苏年年想不出别的原因。 “三公主为何会觉得将军府送出的东西寒酸?”苏年年奇怪地道:“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们将军府庶出的三小姐带了什么礼物?” 萧如熙是皇帝的幺女,自小养尊处优,掌上明珠似的宠着,光看她今日这身打扮,便知她宫中定少不了奇珍异宝。 苏年年去过她的宫殿,随便一个不起眼的摆件都抵得上京中贵族一年的开销。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在华贵的首饰物件,都是不够看的。 所以苏年年投其所好,在库房里挑了一把匕首。 苏心幽抿着小嘴,模样柔弱又无辜。 今日她跟着萧如娇来,贺礼提前给她过目过,萧如娇觉得没问题,她也有底气。 她挺着腰杆,让旁边下人把礼盒呈到萧如熙面前。 里面是一对红珊瑚双结如意钗。 萧如熙取出来看了看,便放了回去,谢道:“苏三小姐有心了。” “一点心意。”苏心幽眼中得意之色尽显,明显自我感觉良好,她话锋一转,“我实在好奇,姐姐那礼盒里到底装了什么?” 苏年年弯弯唇,语气大度:“既然大家想看,便看看也无妨,只是不要吓到你们。” 这话落在前头,众人更加好奇里面的东西,屏息看着萧如熙打开锦盒。 “哇!”如苏年年所料,萧如熙发出一声惊叹,“年年,你也太懂我了吧!” 萧如熙立马把匕首拿起来端看。 那匕首为乌金打造,刀身上刻着精美的缠枝纹,柔和了刀刃的森寒。柄是金丝楠木所制,坚固又防腐,里面镶嵌着一颗墨绿色的玉石。 纯流线型的构造,比例完美,挥起来定是相当顺手。 众人瞧着那匕首,惊得说不出话。 哪有人生辰送匕首的?更离谱的是,寿星还这么开心? 别论这贺礼合不合情理,萧如熙本人的反应足以证明,匕首比那钗子合她心意多了! 萧如娇脸沉了沉:“苏年年,要是父皇知道此事,恐怕要问罪与你。” “三姐,这还不是你们非要看的?”萧如熙有些不高兴:“看也看了,你们今天在座的人,都不准告诉父皇!” 在场能见到皇上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这话明显是对萧如娇说的。 萧如娇还要说什么,却被苏心幽拉住了衣角。 母妃说了,苏心幽是有名的才女,处世圆滑细腻,正好能磨磨她的娇纵,所以萧如娇才时常带着她。 她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另一边,萧如熙欢天喜地让宫人把礼物收好,说了些场面话,命人传膳。 “七妹过完这个生辰便十五了吧?” 萧南面色温柔尽显:“可有中意的男子?” 说到这个,萧如熙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还没有呢。” “那公主可要学学苏大小姐了。”旁边一个女子掩面笑了起来。 苏年年抬眸冰冷地看去。 谢秋慧道:“三公主不知道,传言苏小姐前些日子带回府一个男子,就安置在临院,想来是要效仿从前的清河公主,养上面首了。” “谢小姐这般听风就是雨,想必谢家家风也是如此。”苏年年放下筷子,当即反驳;“造谣一张嘴,若明日传出你是谢夫人跟别人生的私生女,你如何辩解?” 谢秋慧脸一绿。 萧如娇接过话来,嗤笑说道:“秋慧也说了这是传言,若所言为虚,你急什么?” 那一小堆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声音不大,却刺耳至极。 江云桑气不过,刚要说话,却被苏年年压住了手。 江云桑抿唇,扭头看她,只见她不疾不徐地开口。 “三公主。”苏年年唇边漫出一个无辜又单纯的笑,眼落在谢秋慧得意的脸上—— “狗咬你你不急?” 第20章 是什么给了你勇气 “苏年年,你什么意思!”谢秋慧鼻子都要气歪了,指着苏年年的手直颤。 苏年年没看她,而是看着旁边的江云桑,讶异道:“她居然听不懂?” 江云桑不是遮掩的性格,闻言直接大笑起来。 “年年,你现在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你在哪学的?”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谢秋慧“霍”地起身,作势苏年年的方向冲,却被旁边的萧景拉住。 “今天可是七妹的生辰宴,大喜的日子,便都少说几句可好?” 六皇子萧景一身靛青色衣袍,明明十六七的年纪,眉眼中尽是风流,语调清越,让人心中一荡。 谢秋慧被他这么一拉,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坐回了位子上,不忿道:“看在七公主和六皇子的面上,便不与你计较!” 回应她的,是苏年年的一声轻嗤。 她就算武功学得一般,好歹出身武门,谢秋慧真敢扑过来,看她不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萧南笑着打圆场,一双眼时不时往苏年年那处扫。 “传言才更让人想探究真相。”萧南含笑望着她,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苏大小姐当真带回府了人?” 苏年年阖了阖眸,语气疏离:“不过是一些家事,不劳四皇子费心。” 萧南笑容一滞。 最近几次接触下来,苏年年对他总是有着若有似无的戾气。 他自认没有做得罪苏年年的事,不知道那种无形的敌意从何而来。 从前她每天变着法子跟他偶遇,一心扑在他身上,现在的态度实在奇怪。 跟苏年年成为敌人,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温和地笑着,正要说几句话试探,却听一道低凉的声音响起。 “抱歉来晚了。” 楼梯处缓步走上一人,墨发金冠,身穿黑袍,气度非凡。 萧晏辞缓步走到桌边落脚:“加个位置。” 他怎么来了? 苏年年有些困惑。 不光她困惑,在场的其他人也困惑。 这群皇子公主跟他关系虽远,但毕竟是同一个爹,生辰宴什么的,面子上的过场还是有的。 他们做个样子,给萧晏辞递请帖,他也会懂事地借故缺席,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可这次他怎么来了? 男人优雅地坐下,举动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众人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一时没人开口。 除了萧如娇。 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民间长大,登不上台面的哥哥。 场面静默了一会,萧如娇忽然道:“晏王在宫中时可不曾有这么大的架子,如今封了府邸变化倒是大。” “如此姗姗来迟,若不是真心给七妹过生辰,不来也罢。” 苏年年暗自翻了个白眼。 都看出他变化大了,就不知道管管自己的嘴? 以后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想到在府中“自缢”的林德江,苏年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连忙舀起一口汤压惊。 萧晏辞神色淡淡,丝毫没将她的挑衅放在心上,唇轻勾起。 “你若觉得本王不是真心,等到你的生辰,本王不去便是。” 萧如娇一噎。他不应该笑着道歉的吗?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见状,萧如熙忙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上来就针锋相对。多一个人给我过生辰,我自然开心。” 萧如熙天真烂漫,从前跟苏年年玩得好,对萧晏辞没敌意,相反跟苏年年一样觉得他有点可怜。 想到宫里的过往,苏年年不由叹了口气。 好好一个少年,被大家那样欺凌本就够惨了,最后为了护住她尸身还丢了性命,更可怜了。 堂内本就安静,这声叹气显在众人耳里格外清晰。 “你们发现没,以前晏王最喜穿浅色衣裳,后来日日一身玄色,你们猜,是不是因为这样就看不出身上的脏污和墨水了,哈哈……”说话的是南阳侯世子陈礼,他拿着酒盏,面上满是轻视,扭头对旁边的人说道:“想当年在宫中的时候,苏大小姐可是处处护着晏王。” 苏年年心中一窒,接着眸中冷光乍现,周身戾气挡都挡不住。 “当年我不过十岁上下,而你二十,我站在王爷身前,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今日怎么这么勇猛?”苏年年眼底闪着嘲讽的光,语调重戾地道:“怎么,是南阳侯新增的几万兵权给了你勇气?” 算上这些,南阳候手下也不过八万,敢在将军府的二十万精兵前耍弄? 苏年年记得,在宫中的那段日子里,以陈礼为首的几人对萧晏辞欺辱最甚。 她护着萧晏辞单纯是看不过他们欺凌弱者,哪用他记着什么恩情,何况后来他连命都不要了。 前世陈礼在去青州游玩的路上死在乱刀之下,被削了脑袋送回永安侯府,皮开肉绽,死状凄惨至极。 想来是萧晏辞的手笔。 她本应觉得可怖,可想起萧晏辞遭受的那些,她此刻只觉得活该,甚至想夸萧晏辞做得真棒。 仇他自己报了,可今世,苏年年看着陈礼好好坐在这里,如此狂妄不逊,心中气极。 “你畏强欺弱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般做派,南阳侯府迟早有一天毁在你手里。” 她这话不是乱说,陈礼是南阳侯的独子,死得那般惨烈,南阳侯苦苦追寻凶手一直没有结果,不过两年时间就郁郁而终。 苏年年半分脸面都没给他留,众人脸色精彩纷呈,连江云桑和萧如熙都忍不住来拉她袖子。 爽是爽,这话传出去,惹上麻烦的不仅仅是苏年年,还有苏府。 只是她们不知道,苏年年重活一世,既然敢这么说,是早就想好对策的。 苏年年眉眼尽是寒意,扫了一圈,目光移到桌尾时发现萧晏辞正盯着她看,她微怔,抬眸对上他的眼。 狭长的眸染着几分轻佻,只是盯着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嘴! 见她看过来,萧晏辞舔了舔唇,缓慢又暧昧。 下一秒,苏年年猛然低下头,手迅速抓上自己发烫的耳朵。 啊! 萧如熙见状,疑惑地问:“年年,怎么了?” “没怎么。”苏年年连连摇头:“不说了,今日你生辰,别因为一些蝼蚁蛆虫扰了你的兴致。” 话是这样说,可她脸却愈发的红了。 倏地,桌尾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恣意,又玩味。 第21章 给他道歉 这笑声苏年年太熟悉,头忍不住埋得更低了。 众人看去,只见萧晏辞闲适地坐在那里,唇角微微挂着笑,模样好像跟从前一样温软可欺,只是那双凤眸抬起,无端透出一股凌厉来。 那是一种狼盯着猎物的眼神。 陈礼心中猛地一跳。 他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世子狭隘了。”萧晏辞漫不经心开口。 “这玄色能掩盖的东西太多,即便沾满鲜血,瞧着也干净。”他嗤了一声,“墨水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世子,你说是吗?” 面前的男人眸中暗藏着噬人的狠戾,仿佛修罗场中爬出来的恶鬼,只为索命而来。 这还是过去那个人人打压的小晏王爷吗? 陈礼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掐得他快要窒息。 看他这般模样,萧晏辞忽然恣意地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说出那话的不是他,话也不用陈礼回答。 苏年年前世哪见过在众人面前这么狂妄肆意的萧晏辞,被他三言两语惊得脸都不红了,抬头看陈礼的反应。 陈礼紧捏着拳头,眼里愤怒渐渐盖过了惧意。 见他要说话,苏年年立马来了劲:“陈礼。” “你区区一个南阳侯世子,诋毁皇室,蔑视皇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陈礼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 “你觉得他背后无依无靠,便觉得他好欺负?”苏年年黑眸冰冷又坚定,字字铿锵有力:“你有没有想过,若陛下真对他不管不问,为何给他封府邸,让他出宫?” 萧晏辞刚回宫那时候,皇帝不管他,任他在宫中自生自灭,就连去太学的机会,都是他苦苦争取来的。 后来时间长了,他行事稳重处处出色,皇帝眼里才慢慢有了这个孩子。 陈礼不过是个远离朝堂的世子,过去这么久,还以为萧晏辞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萧如娇同为皇室能讽刺萧晏辞几句,他便觉得他也能像过去那样欺辱他。 陈礼不过是个眼高于顶的纨绔混混,自然想不到这层。 前世愚蠢的苏年年也这样以为,后来跟了萧南才知道其中缘由,才知道他为何费尽心思除掉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兄弟。 虽然现在他只是个不起眼的王爷,但出宫不过几年时间,他的势力已经从毫无根基,发展到能与萧南和太子抗衡的地步。 陈礼像是当头挨了一棒,嘴张开合上反复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他不断地看向周围,见几个皇子和公主脸色都不太好看,终于有些慌了。 苏年年嗤笑一声:“你回去问问你爹,蔑视皇族,诋毁皇子是什么罪。” 萧如熙的生辰宴上出现这样的事,她脸色更为凝重:“南阳侯世子,你给晏王爷道歉!” 从前那帮人有多过分,她在宫中全都看在眼里,不光萧晏辞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但苏年年的话点醒了她。 这不仅是萧晏辞的事,更关乎整个皇家颜面! 苏年年眉眼弯弯:“世子,这事追究起来涉及的人太广,今日不如你作为代表,给晏王爷道个歉,求求他原谅你,如何?” 陈礼愈发地难堪,看着萧晏辞那风轻云淡的模样,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撕个粉碎。 要他给从前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当众道歉? 这怎么可能! 他不过做了以前连宫女太监都会做的事,今日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猛地看向苏年年,眼神变得怨毒起来。 见陈礼这般不知悔改,萧如熙话锋一转:“三姐,他这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你觉得该如何罚?” 萧如娇抿唇思量。 在场至少有一半的人欺负过萧晏辞,她也不例外。 她不得不承认苏年年的话很有道理,不管怎样,萧晏辞现在已经是端端正正的王爷,怎会还任人搓圆捏扁? 事闹大了,陈礼代表他们道歉,也是给她自己一个台阶下。 “陈礼,你还不认罪?”萧如娇厉声道。 陈礼一震,便听周围劝说声四起,其中不乏跟他欺凌过萧晏辞的人。 陈礼深呼吸一口气,终究忍着屈辱,朝萧晏辞重重行了大礼。 “从前是我莽撞无知,请晏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从前做过的错事。” 萧晏辞视线宛若一张细密的网,一直紧紧地锁着苏年年,眼中晦暗不明,闪着复杂的光。 闻言他低眸掩下情绪,自言自语似的轻笑:“本王可不是什么肚量大的人。” 陈礼只觉背后有些发凉,屈辱到了极点。歉也道了,他还想怎么样? “既然世子已经知错,便就这样吧。”萧南又出来打圆场了,只是这回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苏年年没忍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这一眼被萧南和萧晏辞捕捉个正着,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疑惑。 “四皇子说罢了,那便罢了吧。”萧晏辞不在意道,唇弯了弯,好像丝毫没将过去的苦楚放在心上。 他脑海里浮现起前世陈礼双目怒睁,死不瞑目的画面,心中十分快意,甚至有些兴奋。 直接把人杀了有什么意思? 不如今世就慢慢折磨,让他精神受到千百倍的摧残,岂不更妙? 他越想,唇边的弧度越大,眼尾逐渐染上一抹诡异的红。 苏年年见这模样,便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可怕的主意。 她缩缩脖子,扫了一圈,见那些恶人皆是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 但有一个人异常碍眼。 苏心幽。 她不似萧南和萧晏辞那般会遮掩情绪,看着苏年年的目光充满探究,一下就被她逮住了。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大家别拘着,开心最重要。” 说话的是六皇子萧景,根本没受方才的事影响,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笑容沾染着风流味道:“七妹,今日可有歌舞?” 萧如熙一顿。 往日宴上那些歌舞,不过是取悦父皇和那些大臣的,今日她生辰,请来一群年轻男女,况且以女子居多,哪乐意看那个? 苏年年唇边扬起一个弧度,接过话来。 “京中第一才女不是就坐在这么?” 第22章 误会什么? 萧景头发用玉冠高高束起,额前有发丝垂下,怎么看怎么风流。 “我怎么把苏三小姐给忘了!”他一拍手里折扇:“我还从未见过京城第一才女的舞姿,今日巧了!” 这话根本没给苏心幽拒绝的机会。 “六皇子……”苏心幽柔弱的目光像受惊的小鹿。 她的歌舞是她的长处,恨不得到哪都表演一番。 可是今日不行,她膝盖上的伤还没养好! 这几日本该躺在榻上静养,三公主忽然说带她来这个生辰宴,她不忍放弃这个在贵族面前抛头露脸的机会,只好咬牙来了。 何况,她好久都没见到萧南了。 萧景见不得美人儿这般可怜的模样,立马心软,语气难掩失望:“三小姐若是不愿便罢了。” “并非我不愿,”苏心幽立马否认,细声细气地可怜道,“六皇子有所不知,前几日小女不小心扭了脚,尚未完全恢复,太医叮嘱要静养。” 萧景一脸可惜,但表示可以理解。 “妹妹扭了脚,我怎么不知道?”苏年年惊诧地往她的下身打量:“何时的事?” 众人看着苏心幽的眼神难掩怀疑。 苏年年和苏心幽姐妹关系一向不错,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受伤,苏年年却不知道? 很难不怀疑她是故意推脱。 苏心幽指甲又嵌进掌心几分。 苏年年分明知道她跪伤了膝盖!这是不光彩的事情,她料定了她不会说实话,故意在众人面前为难她! “小美人儿,你不会是故意不给我这个面子吧?”萧景很是伤心地道。 “六皇子莫要误会小女。”苏心幽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实在是身子不便,下次有机会一定。” 说完,她咬着唇,求助似的望向萧南。 萧南别开目光,过了许久,还是说:“六弟就是这般孩子心性,三小姐别放在心上。六弟,这海上云间的歌舞也出名。你若实在想看,看这里的便是。” 萧景撇撇嘴。 很快,掌柜把歌舞队伍召了出来。 海上人间不是低俗的地界,舞女衣裳华丽严实,随着乐声响起,旋转跳跃,水袖翻飞。 苏年年没心思看歌舞,低眼沉默看着自己袖口的花纹。 那二人凑在一块眉来眼去,真让人恶心。 这一世,她一定让他们好好“在一起”! 终于,宴会结束,众人纷纷告辞回府。 萧如熙热络地拉着苏年年的手:“年年,我平日能出宫的次数少,你要是有空,可要来宫里找我玩!” 她乖巧的外表下暗含顽劣,凑到苏年年耳边:“我最近得了好多好玩的物件!” 苏年年应下,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才失笑着转身。 一回头,就对上萧晏辞狭长的凤眸。 她方才在宴上为萧晏辞鸣不平,帮他出气,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根本没来得及思考。 萧晏辞那日偷偷亲她,肯定还喜欢她,今日她这般作为,以他的脑子,说不定要误会。 苏年年笑意瞬间消失,下意识别开脸,去抓身侧的江云桑:“云桑!” “啊?”江云桑被她的喊得一怔:“怎么了?” 苏年年拽着她往前走,抿唇不语,脑海中一团乱麻。 可她要是不解释,萧晏辞岂不更要误会吗? 这样想着,她愈发觉得心中坦荡,跑了反而让人多想。 她蓦地顿住脚步回身看去,发现萧晏辞仍站在后方,幽深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往回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 “晏王爷,你别误会。” 萧晏辞眉毛一扬,有些不解:“误会什么?” 还能误会什么? 苏年年咬牙:“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萧晏辞更为不解地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苏小姐不妨说得清楚些。” 他一副单纯的脑瓜子不转的模样,倒显得苏年年想了多越矩的事情一样。 她心中冒火,丢了一句“没什么”,又挽着江云桑快步离开了。 身后,萧晏辞敛了笑意,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眼尾泛起薄薄的红。 直到人影消失在街角,他低眸压住汹涌的情绪,猩红的唇拉直,自言自语似的低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玉影站在后头乖巧地闭着嘴,不发一言。 主子爷最近的话他越来越听不懂了。 他只能听懂两个字:领罚。 江云桑跟着走了一段路,见苏年年一直不怎么言语,忍不住回味方才的场面,兴奋鼓掌。 “年年,你现在嘴皮子怎么这般厉害!”江云桑满脸意犹未尽:“你是看了什么话本子了,推给我几册,江云寻总是拿话刺我,我都说不过他!” 江云寻是江云桑的亲哥,兄妹俩大大咧咧的性格如出一辙,江云桑到底小了几岁,又总喜欢炸毛,总被他变着法调侃。 “哪有什么话本子,我不过看见那些恶人不吐不快罢了。”苏年年说着,深呼吸了几口,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今日一番发泄,她心中积压的情绪释放了不少。 当然,如果萧南和苏心幽二人过得惨,就更舒坦了。 苏心幽是好对付的,只是萧南此人心机太深,暗中势力又广,想让他彻底失势,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注定是一场硬仗。 “啊!啊!救命!!” 不远处忽然一阵骚动,苏年年拧眉看去。 只见一个妇人边喊边四处逃窜,发髻凌乱,衣裳都被扯破了几处。 身后,一个中年男人面目狰狞,呲着牙不停地追赶她,上半身低伏着,几乎是四肢着地向前跑,模样不像人,反像一只狗。 苏年年目光一凝。 前世,京中爆发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怪病,名为疯狗病。 染上这种病的人,举止习惯都会像一条恶犬一样,染病的人会无缘无故伤人,严重的不过几日便会失去生命。 最恐怖的是,疯狗病会传染。 这病在京中掀起了不小风浪,宫中太医苦熬了半月都没想出医治的法子。 最后萧南在周游的帮助下,救京城百姓于水火,成了百姓的大恩人。 江云桑见状立马要上前救人,却听苏年年道:“云桑,你可有把握将他制住?” 江云桑功夫比她好,但染上疯狗病的人太过癫狂,他们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上前帮忙,被传染的可能性极大。 “没问题!” 苏年年放心不下,快步跟了上去。 第23章 骗人,请有诚意 “云桑,千万别被他咬到!”苏年年紧跟其后,提醒道。 江云桑一听这话,瞬间明白苏年年的意思。 这人有蹊跷! 她集中精神,朝着那接近癫狂的人跑去。 那人赤着眼,见江云桑便要攻击她,好在染病的人虽然癫狂,在江云桑这样的练家子面前,速度还是慢了些。 江云桑几个翻飞,将他的攻击尽数躲过,看准时机,足尖一点落在那人身后,一个手刀将人打晕。 人群中传来一阵喝彩。 苏年年松了口气。 她要好好练自己的武功才行,今日若没有江云桑在,她制住这人恐怕要费好一番功夫。 苏年年扶住几乎跑得虚脱的妇人:“你伤到了没?” 妇人惊魂未定地摇摇头:“我反应算快,但衣裳还是被他咬破了几处。” “那就好。”苏年年叮嘱道:“大娘,这衣裳回去就烧了吧。” 夫人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苏年年走到江云桑旁边,看着地上手脚蜷缩已经晕过去的人,在周围人群打量了一圈:“你们可有人认得他?”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苏年年抿唇:“这人得送到官府去。” 报了官,他们跟衙役说明情况,很快人就被带走调查。 苏年年反复嘱咐他们严加看管,这才跟江云桑离开。 “云桑,你快回府,近几日如果不是必要的事情,让府里的人都别出来。” 见苏年年神色凝重,江云桑严肃地颔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那人的模样奇怪可怖,她以前从未见过,可苏年年却很快想出应对的办法,衙役带走人的时候,她也像知道什么一般。 苏年年捏着手,飞速解释:“我前几日带回府里的是一个民间的神医,我这几日翻阅他的医书,看过类似的症状,这病好像传染,很难医治。” “那是很严重。”江云桑点头,快速往家赶。 苏年年回到苏府,直接去了四喜院。 周游蹲在院子里,拿着水壶在药田边给小药苗浇水,满脸郁结。 苏年年脚步一顿,看见周游,才猛然想起来。 今天应该是去晏王府给萧晏辞施针诊治的日子。 她之前总怕周游被晏王府扣下不回来了,可跟他去了好几次,都没见什么异常。 今日正赶上萧如熙生辰,她便让周游自己去了。 周游见苏年年回来,脸上郁结一下转变成了怒气。 苏年年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抿抿唇问:“怎么了?” “那个晏王爷!”周游磨着牙根:“你说他是不是不太正常。” “确实。”苏年年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怎么你了?” 周游深吸了口气。 “我今天到晏王府门口,门房问我苏小姐怎么没来。我琢磨着你不来这病又不是看不了了,便跟他说不耽误,他又跟我说晏王不在府里,要得一会儿才能回来。我想着去都去了,就等等呗,你说是吧!” “我在王府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里面又来人让我先回去,说他们王爷今日有事回不来了,让我先走。” “也对啊,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你的时间?”苏年年点头,安慰道:“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吧。我有个事情想跟你……” “要真这样也就算了。”周游越说越气,打断了她,把手里的水壶破罐子一样扔到一边,“我才出了王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周游原本蹲着,说到这激动地站了起来:“我连五十步都还没走上,就看见王府的马车从我身边过去了!里面坐的就是那个王爷!” “他明明就在府里!” 算算时间,他就是那时候出发去了海上人间。 若他早就打算出席生辰宴,绝不会拖到那个时候才出门。 除非……是临时决定。 而这临时出席的原因,苏年年猜了大半。 她静默了半瞬,拍了拍周游的后背,再说不出安慰的话。 萧晏辞骗人,就不能骗得有诚意一点吗? “回头我帮你谴责他便是。”虽然她也不太敢…… “太欺负人了!”周游气道:“以后不去了!” “以后再说以后的。”苏年年心中焦急:“我问你个事情!” 周游愤愤半天,才问:“什么?” 苏年年将街上那人的症状给他描述一番,脸上满是期盼:“你见没见过这种病?” 周游拧着眉,陷入沉思。 “像恐水症,但恐水症不伤人。”他顿了顿:“没见到病人,光听你描述,我也不知道具体如何。” “不过这病大概率会传染,隔离是对的。” 苏年年抿抿唇。 她还以为前世萧南故意将病引到京城,又教周游医治,一手自导自演,将自己变成百姓的大恩人的。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因为眼下周游对疯狗病并不了解。 周游身为医者,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萧南害人。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苏年年对他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周游沉默不语。 这么久以来,他看见病人不轻易出手,只医治有缘人。 但若这是疫病,关乎着天下百姓的命运,他定会扛起责任,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片刻,他严肃道:“我去官府看看那人。” 苏年年点头同意,很快,二人来到官府。 看守的官兵认出是刚才报官的少女:“有什么事?” “官兵大哥,人可是按我说的关起来了?” 官兵点头:“这人症状蹊跷,已经禀告宫里了,太医马上就到。” 听到太医二字,周游皱皱眉:“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 “你们是他的家眷?”官兵见他们摇头,又说:“那你们进去有什么用?” 听见这话,苏年年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按照前世的走向,这场大病中,是死了不少人的。 人被咬之后一旦发病,存活的可能性几乎是0。 人们起初不把这病放在心上,等有意识的不上街走动,已经晚了。 太医们束手无策,萧南足足半个月才站出来。 她推了推周游:“周游,我们先回去。” 对付疯狗病,得想别的办法。 第24章 苏小姐也住下吧 “这病应该是从狗身上传来的。”苏年年回忆了下:“需不需要把传病的恶犬找出来?” 周游摇头:“抓住一个不知道下一个在哪。” 前世,皇帝因为疯狗病焦虑得不行,为了稳住疯狗病,下令打死了京城里所有的狗。 可惜患病的人已经很多了,效果微乎其微。 苏年年点头表示同意。 她不过是个女眷,如今人单力薄,想要很快知道官府那边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眼下周游也茫然,她努力回想了下,把自己知道关于疯狗病的事全告诉了周游。 周游讶异地扬眉:“不过老远看见他伤人,你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苏年年静默了一瞬:“我一共就知道这么多了,你快好好想想!” “狗伤人,人一旦发病,就没有存活的可能。”周游拧眉:“但一般人得了恐水症,顶多易怒情绪不稳些,伤人的概率很小,也不会像你说得发病那么快。” 苏年年把周游从黑水巷带回的所有医书都翻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彼此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防备。 见她翻阅自己的宝贝古籍,周游只是拧眉,提醒:“你轻点,这些书都是名家绝迹,外界都找疯了。” 苏年年抿唇,认真看着上面的字,手上动作轻了许多。 忽然,她问道:“如果狗身上有其他瘟疫之类的东西呢?或者是毒,有没有可能加速这病发作?” “不是没有可能。但还是那句话,我得先看到人才能推断。” 苏年年陷入沉思。 人们不在意这病,等真的害怕了不上街走动,已经晚了。 按照他们的思想,现在,就算她出去呼吁百姓们不要出门,也不会有人相信。 “念桃!”她连忙招招手。 “小姐,什么吩咐?” 苏年年从腰间解下钱袋给她:“你去找些人,就说京中有怪病,会传染,说得严重些,让他们往外传,传得越恐怖越离谱越好。” 她说不会有人信,但用流言传就不一样了。 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流言。 就算恐慌,也比枉死了好。 周游认真地朝她点点头:“你还挺有办法。”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下策了。”苏年年苦笑。 她嘱咐府里的人少出去走动,很快,京中的流言就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传开了,街上的人肉眼可见地减少。 太医跟前世一样,对这罕见的病症毫无头绪。 同时,官府又带走了十几个发病伤人的人。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四喜院里,苏年年急得来回踱步。 “可我们根本没机会见人。”周游无奈地看着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走走关系,把发病的人弄回府一个?我有些猜测,你看,药都制了这么多,可见不到人,用不上。” 疯狗病发病速度快,根本没有恐水症那样的潜伏期,所有伤人的患者都被带走,集中关在一处。 苏年年看着他怀里的瓶瓶罐罐,摇头。 苏府这么多人在,就算他俩真逮到病人,也不好带回来。 二人愁苦着,没想到下午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小姐,晏王府的人求见。” 苏府现在不敢放人进来,苏年年收到消息,一路到府门口。 来的是一个看着稳重谦和的男子,名叫玉竹,苏年年曾在晏王府见过。 旁边还停着晏王府的马车。 看着马车,苏年年疑惑道:“怎么了?” 玉竹面色严肃,“苏小姐,王爷说请周先生去王府一趟。” 苏年年皱眉,有些迟疑:“王爷的胃疾一点好转都没有吗?” 她跟周游在府里因为疯狗病焦虑得不行,哪有心思操心别的。 “现在京中形势这么严峻,可否耽搁几日再去?” 玉竹抿唇,看了看旁边的门房,上前一步,低声道:“苏小姐,晏王府有人也得了这个病。” “你等等,我立马回去喊周游!” 苏年年立马来了精神,叫上周游,一起上了晏王府的马车。 玉竹快马加鞭,二人很快就赶到了晏王府。 一进门,苏年年忙问:“人在哪里?” 萧晏辞像是早早就等在门口的样子,见他们进来,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低眸往她空着的手扫了一眼,淡淡收回视线。 “走吧。” 发病的是王府里一个负责采买的下人,在铺子里被偷袭后,回来不到一日就隐约有发狂的症状。 萧晏辞是知道疯狗病的,立马把人控制起来,关进了王府地牢中。 前世是周游治好了疯狗病,可他等了好几日,苏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周游只是碰巧治好此病,而疯狗病兴许不是萧南引进,另有蹊跷。 昏暗的地牢中,一个青年微佝偻着躺在地上,他昏迷着。可以看出病症还没到十分严重的地步。 萧晏辞能在他伤人前就有所察觉,把人控制起来,苏年年不免佩服。 “他睡着了?”周游问道。 萧晏辞命人把地牢的门打开:“喂了软筋散。不会伤人。” 有他这话,周游放心地走了进去,伸手探脉。 苏年年屏息凝神,只见他脸上出现一丝困惑,继而越来越凝重。 “怎么样?”苏年年声音有些发紧。 她虽然相信周游的能力,可是重生后,脱离原来轨道的事情太多,她不敢保证所有的事都像前世那样发展。 “确实有毒。” 说是毒,更像是一种催化剂。 其实跟他想的差不多,他从怀中掏出这几日研制好的药,放到男子嘴边时顿了顿,看向萧晏辞。 “一旦发病,他必死无疑,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见萧晏辞颔首,周游才继续动作,把药丸给男子服下。 地牢里有专人守着,一旦有情况就会汇报。 接下来就是观察。 出了地牢,周游道:“劳烦王爷给我安置个住处,我这几日便在此住下,待找出治病的法子再走。” “可以。”萧晏辞轻轻颔首,视线移到苏年年身上,唇弯了弯:“那苏小姐也住下吧。” 苏年年抿唇,乌黑的眸染上犹疑。 周游今世为她所用,责任也转移到了她身上。能否治好疯狗病是大事,她倒是真想守在这里,时刻关注进展。 可是…… 见苏年年沉默,萧晏辞浅笑着道:“苏小姐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在王府住几日也无妨。” 那倒也是。 苏年年心一横:“劳王爷回苏府禀告我爹爹,让他不要担心。” “这是自然。”萧晏辞勾着猩红的唇,欣然同意。 因为晏王府有了病例,周游写了个以艾叶为主材的方子,让燃了之后在府里四处熏一熏,说是可以消毒。 “周先生当真没见过这病?”周游院内,萧晏辞不经意间问道。 第25章 苏小姐手艺真好 周游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不悦地扭过身,直视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晏辞没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轻描淡写地弯了弯唇:“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苏年年半被迫地在王府住下。 萧晏辞给她安排的院落很雅致,可以说是她在王府中见过阴寒气最弱的院子了。 院临着花园中的竹林,隐约能闻见清新竹叶的味道。 对此她很满意。 她大略扫了一眼,便又跑去找周游。 经过她这么久的强制调整,周游现在白日已经完全不困了。 打量着比她小了整整一圈的院子,苏年年收回目光,问:“周游,人你见到了,你有几分把握?” “恐水症发作至少要三天。”周游摸了摸下巴,回想着刚才的脉象,沉思:“我觉得跟恐水症一起传播的,还有一种毒。” “我刚才给他喂的是解毒的药,如果毒成功解了,就会只呈现恐水症的症状。” 毒解了,就有办法。 苏年年听完,皱了皱眉。 这样奇怪的病,要说不是人为的,她可不信。 “苏小姐,原来您在这。” 门口传来声音。 苏年年抬眼看去,见玉遥微喘着气,好像找了她好久,不知为什么眼中充斥着复杂。 苏年年微顿,随后眼亮了亮,伸手去拉周游:“地牢有动静了?” “不是不是。”玉遥连忙摆摆手,斟酌了半天,试探开口:“苏小姐,嗯,有一事相求。” 苏年年见她这模样,松了口气,唇瓣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她是见过那几个随从之间如何相处的。 经常互损,动辄打骂。 眼下却这般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让她不禁莞尔。 “不必这般拘谨,什么事你说便是。” 玉遥见她笑容温软,紧着的心不由一松,这才道:“苏小姐,之前你来王府送的山楂糕,能不能再做一些?” 她期盼地看着苏年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想起萧晏辞那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苏年年忍不住有些得意,问:“王爷让你来的?” 玉遥一顿。 不是说苏小姐肯定不会问吗! “不是……”她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是王爷之前给我们分了那山楂糕,大家觉得味道很好,觉得跟外面的山楂糕味道都不一样,所以……” 苏年年笑容一凝。 “他分给你们?” 她每回送来的山楂糕,不过一小碟罢了! 大家觉得味道很好? 总不能是好几个人分一块吧! 苏年年深深吸了口气:“我以前送来那么多次山楂糕,你们王爷一次都没吃过?” 唯独第一次,他分明说吃了山楂糕,回头她发现他吃的哪是山楂糕,分明是她的嘴! 玉遥头一回这么焦虑。 早知道她刚才就应该绕路走! 谁知道那条路好死不死碰上王爷,王爷下令派她来,她能怎么办! 见玉遥不说话,苏年年怒火攻心,简直想怒跑个八百公里发泄。 “苏小姐,你别误会,不是王爷主动的,是我们几个……” “不用说了。” 越描越黑。 苏年年心中默念气大伤身,好久才调整好呼吸,重新睁开眼睛。 “带我去厨房。” 她虽然对萧晏辞来气,但不会把怒火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她对玉影他们几个人打心底有好感,如果真觉得她手艺好,她做些给他们吃也无妨。 就当谢谢他们了。 身后传来周游的啧啧声,苏年年紧抿着唇加快脚步。 王府厨房内,相应的食材已经准备好,地方也腾了出来。 苏年年把需要的食材挑到一边。 玉遥跟在一旁陪同,看着苏年年从容地拿过每一样东西处理,眼中渐渐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苏小姐,你真厉害!”玉遥惊叹。 那山楂糕她见过一次,没想到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其中居然加了这么多小佐料,怪不得王府的厨子怎么都做不出王爷想要的味道。 玉遥口无遮拦,兴奋道:“就这样外面还敢传言你不学无术,蠢笨如……”她猛地一顿。 “猪。”苏年年面无表情地接过话,“没什么忌讳的,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不是外面说的那样。” 以后,她会把自己的恶名一样样推翻,成为最优秀的女子,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遥不可及,把那些可恶的人都踩在脚下,就够了。 玉遥连连点头:“不好意思苏小姐,我就是个粗人,但我对你是没恶意的。” “我知道。”苏年年轻笑了下。 玉遥瞠目结舌。 以前她从未近距离跟苏年年有过接触,也不理解王爷为何将这样一个女子放在心上,但今日她确实觉得,苏小姐是有些不一样的。 至少跟外界传言的不一样。 念着是好几个人吃,苏年年特地多做了一些,厨房小桌子上都摆满了山楂糕,这才停手。 “你拿去给大家分吧。” “多谢苏小姐!”玉遥感激涕零。 可真是救了大命了! 苏年年走后,她赶忙将糕点都收起来,捧着去找萧晏辞。 萧晏辞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指尖在桌上有节奏地轻点,似乎在等待什么。 只是向来勾着的唇角拉平了些,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主子,来了来了!”玉遥保持着平稳,把几层的食盒轻轻搁在石桌上。 “主子,你要的山楂糕,我看着苏小姐亲手做的。”玉遥把食盒打开。 食盒一共三层,每一层都密密地摆着精致的小糕点,看上去红彤彤一片,煞是好看。 特有的甜香钻入鼻尖,萧晏辞神情一松,捏起一块放入口中,面上露出些许满足。 玉遥垂头站在一边。 她刚才收的时候,偷偷摸摸吃了一块,不说别的,苏小姐手艺确实不错。 可是她记得王爷向来不爱吃这甜腻的东西,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不久前,主子明明已经吩咐府里的人不必对苏小姐区别对待,搞得他们不敢区别对待,也不敢不区别对待。 他自己还不是搞特殊? 玉遥正想着,只听萧晏辞的声音响起:“她什么反应?” 第26章 你有一股山楂味儿 玉遥看着萧晏辞,斟酌许久才道:“好像不太高兴?” 面前,男人声音夹杂了几丝愉悦:“不错,领赏。” 苏小姐那么不高兴,她都能顶着压力,带回主子要的山楂糕。 玉遥觉得自己确实挺不容易的。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只见方才满满当当的食盒,瞬间已空了一半, 她心中大骇,立马低下头,逃离此处。 这太不合理了! 许久,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食盒,萧晏辞舔了舔唇,餍足地眯眼,略带妖冶的面容泛着说不上的愉悦。 他缓慢起身,朝外头走去。 苏年年已经好久没给他送山楂糕了。 他不喜欢吃甜味的东西,可这山楂糕味道好像还不错,吃了胃也很舒服。 玉影自萧晏辞出院子,就知道他要去花园里遛食。 可是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对。 主子走的这路线,分明绕了一大圈啊…… 最后,在接近那片翠绿色的院子时,玉影恍然大悟,默默跟萧晏辞拉开距离。 萧晏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 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院子里已经传来苏年年的声音。 她的骂声。 他抿抿唇,走近几步。 “啊!”苏年年在院子里,原本揉着自己的手腕,好像太过愤恨,猛地朝空气挥了一拳。 “好心当成驴肝肺!” “以后对狗好,都不对你好!” 不喜欢吃甜的,就不能跟她直说吗?她可以加点别的味道进去啊!他长个嘴除了阴阳怪气别人,就不会别的了吗? 她做糕点给他的初衷,真是给他养胃来着。 凭什么把别人的真诚弃之如履啊? “萧晏辞,你礼貌吗?啊?礼貌吗?!” 苏年年又骂了一会儿,越骂越气,一脚踹在前面的槐树上。 下一秒,她忽然失声,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脚尖。 院外,萧晏辞勾了勾唇,抬脚踏了进去,声音带了几丝玩味揶揄。 “大晚上的,苏小姐这是骂谁呢?” 苏年年抱着脚,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微顿,忍着痛立马站直了身子,扭过身正对着他。 不过没什么好脸色。 她高扬着下巴,风轻云淡地从他脸上扫过,冷淡又疏离:“不劳王爷费心。” 这感觉像什么呢? 她前世一门心思对萧南好,甘愿当他的棋子,自以为萧南对他深爱不移。可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被人耍的团团转的蠢猪。 虽然她不喜欢萧晏辞,可她是真的希望萧晏辞好。 萧晏辞这样做,她还蒙在鼓里给他送了那么久的山楂糕,不也是个笑话么? 这样想着,她莫名有些委屈。 “是吗。”萧晏辞盯着她的小脸,缓慢吐出二字。 是问句,却更像自言自语。 刚才不是骂得挺起劲? 这会见了他本人倒是不说话了。 他轻叹:“苏小姐在王府做客,被人惹了不开心,传出去是本王的过错。” “王爷怎么会错呢?是我错了。”苏年年吸了口气,黑眸盯着他的眼,扬起一个笑容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大错特错,我费力不讨好,我热脸贴冷屁股。狗咬吕洞宾!” 胃疾?死了都跟她没关系。 萧晏辞看着她这小模样,唇边弧度更大了:“苏小姐居然会这么多成语。” 啊啊啊! 气死谁了!她不说! 苏年年夸张地哈了一声:“王爷,你要是耳朵不好,就回去好好掏掏,脑子不好,就塞进你后花园的池水里涮涮。” 她微笑着说完:“如果一直这样,我也会觉得鸡同鸭讲的。” 还挺记仇。 萧晏辞丝毫没觉得被冒犯,精致的眼尾扬着笑意,朝她走近几步。 苏年年腿抖了一下,硬是挺直腰杆站在原地没动。 “不错。” 苏年年疑惑,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能说点她听得懂的吗? “真能耐。”萧晏辞俯身靠近她耳边,“保持住。” 他身上的梅香气钻进鼻子里,苏年年嗅了嗅,觉得有些不对劲。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抹黑色的袍角已消失在门口。 苏年年一惊反应过来,大吼着往出跑:“你为什么有股山楂味儿??” 跑出去的时候,连根萧晏辞的毛都没了。 她孤零零地站在石子路上,觉得一股萧瑟的冷风卷过。 抬头看了看快挂上枝头的月亮,苏年年硬是挪脚去找周游发泄。 周游院里,苏年年一脸生无可恋。 “周游,你看看我。” 周游奇怪地扫了她一眼,拂开自己袖子上的手,继续转头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干什么?我忙着呢。” 苏年年目光空洞。 “看看我七窍,生烟没?” 她觉得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被萧晏辞气死。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周游一顿,忽然想起刚才玉遥的话,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我早跟你说了,别喜欢他别喜欢他,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偏不听。” 苏年年蓦地松开手,“谁喜欢他?” “你才喜欢他!”苏年年吼道:“你全家都喜欢他!” “我全家就……”周游看着一跺脚又冲出院的少女,撇撇嘴,默默说完:“就我自己。” 苏年年像头横冲直撞的牛一样回到院子,胡乱甩了鞋爬到床上,把被子拉过头顶。 如果她有罪,请让上天惩罚她,而不是让萧晏辞折磨她。 “嘎——嘎——” 苏年年又将被子拉了下来,一脸崩溃。 什么破王府啊,还招乌鸦! 第二日,苏年年眼下出现两团黛色。 “我想回家。” “周游,我想回家。”苏年年认真地道:“你自己在这吧,过几天等你研出解药了,我再来接你。” 周游看了她一眼,不同意:“我不敢自己在这。” “你装什么?”苏年年不可置信:“明明你之前还说什么王爷留你有用,根本不会伤你,一套一套的。” 周游摇摇头,煞有其事地低声说道:“我觉得这府里,比他可怕的东西多多了。” “你别吓人。”苏年年撇撇嘴,捂上耳朵。 “苏小姐,周先生,地牢有动静了!” 听见声音,苏年年一秒严肃,跟周游对视一眼,跟着往外跑。 第27章 本王不聋 地牢。 阴冷幽暗的牢房中,一人双臂微蜷起来支在地面上,不断撞击着铁栏,状态癫狂,红着的眼像要瞪出来一般,呲着牙怒视每一个人。 显然已经发病了,还很严重。 苏年年抿抿唇,看向脸色跟她同样沉重的周游。 “昨日的药不对。” 苏年年看着病者,心里有些沉重,看向一侧的玉影:“能把人打晕吗?” “可以。”玉影点头,刚要打开牢门走进去便见那发狂的病者骤然失力,瞬间趴向地面。 旁边,一颗黄豆大的小石子咕噜噜滚了一会,在不远处停下。 玉影偷瞄了萧晏辞一眼,沉默地打开牢门,粗重的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确实,这么多人在,还是先打晕再开门稳妥些。 萧晏辞阖了阖眸,修长的手收回袖中。 周游快步进去蹲下探脉,扒开他的眼睛,反复查探许久,却不发一言。 苏年年忍不住问:“怎么样?能看出是什么毒吗?” 周游没回答,从衣襟里掏出两个不同颜色的瓷罐,分别放在鼻下嗅了嗅,皱起了眉。 其实从脉象来看,昨日的药是有效果的,可还是出了些差错。 没想到这毒性如此刁钻,即便药性相似,还是一味药都差不得。 他将其中一瓶药倒出几粒,塞进了病者嘴里。 “毒是人为制成的。”周游十分肯定地沉声说道,从牢里退了出来,重新关上门。“他今日发病,七日内定会丧命。如果这几日还找不对剩下的两味药,我们就只能等下一个发狂的人出现再试了。” 萧晏辞轻抿着唇,丝毫不觉得遇到难题。 这有什么难的。 从那些官兵手里抓几个不就行了? 周游自然不知道萧晏辞的手段,七天的限制让他如临大敌,从地牢出来后,周游从王府的药房选了一堆药,然后便钻进厨房,直到黑天也没出来。 一开始苏年年还跟着忙活,只是凭她重生后从医书里看来的那些知识,在周游面前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煎药之类的活,随便一个丫鬟都能做。 她昨夜又没休息好,嘱咐周游几句便往院子走,满面愁苦,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苏小姐。” 苏年年抬头,见玉遥笑着跟她打招呼,勉强朝她笑了笑。本想直接路过,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她。 “苏小姐,怎么了?你这模样……今日跟周先生忙了一下午,累坏了吧,快回去好好歇歇!” 苏年年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王爷屋子里燃的安神香,能不能给我弄来点?” 想起上次玉影描述苏小姐在王爷屋里睡着的场景,玉遥沉默了瞬,认真地说道:“苏小姐,你没休息好?” “乌鸦叫,我睡不着。”苏年年无奈地轻叹口气。 说起乌鸦,玉遥一脸了然,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一会我去问问王爷,然后把香给你送去。” 说完她抬脚便要走。 苏年年皱了皱眉,又叫住她:“玉遥。” “苏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玉遥回身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王爷经常休息不好吗?” 这是苏年年最觉得奇怪的。 上次她在萧晏辞卧房里,闻着那香没一会儿便睡得香沉,寻常的安神香可没有那样的效果,只能说明是特制的。 萧晏辞身上一直都是那股味道,想来时常要借助安神香入睡。 玉遥闻言,纠结地挠了挠头,许久才支吾道:“是有点小毛病,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见她不愿多说,苏年年没多问,跟她告别。 人精神不好,脑子好像也转不动,她摇了摇头,才想起自己忘了问玉遥山楂糕的事。 昨日萧晏辞靠近她的时候,那股淡淡山楂糕的清甜,她应当没闻错。 这人不会真这么别扭吧? 经过一晚上,她已经没那么气了。 他前世那般着急地劝她不要嫁给萧南,不也是为她好么?她还不是没听。 她都没有好好对待他那般真诚炽热的喜欢,如今不过是动动手做了些山楂糕而已,算得上什么呢? 苏年年回了院里,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中上,准备等玉遥送安神香的时候再问问她。 她双手托着脸发呆,左等右等,没等来玉遥,却等来了萧晏辞。 他阔步踏入院子里,玉竹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琉璃香炉,轻轻放在了石桌上。 “苏小姐,您要的安神香。” 苏年年抿抿唇,看着萧晏辞似笑非笑的脸,有些想不通。 他有什么烦恼呢? 因为不受陛下喜爱,还是不受同龄人欢迎? 他那做派,根本不像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见苏年年看着自己失神,萧晏辞眼角慢慢泛起薄红。 “苏小姐这样盯着本王,本王可要误会了。” 苏年年思路瞬间断了。 她回神,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沉静地看向玉竹,盯着他问:“山楂糕好吃吗?” 玉竹明显一怔。 他昨日出府办事,回来的时候玉遥拽着他好一顿吐槽。 那么大一盒山楂糕,主子一人全给吃了。 山楂糕?渣他都没看到! 余光瞥见萧晏辞扫来的目光,玉竹瞬间回神,妥帖答道:“苏小姐手艺实在是好,山楂糕做得比王府的厨子还要妙。” “这么好吃,那你说,”苏年年没错过他那片刻怔楞,目光微微透出不解一瞬不瞬盯着他,细看去又掺了些犀利,“你家王爷为什么不喜欢?” 空气仿佛凝固了。 饶是向来沉稳的玉竹,也不知此时撒个什么样的谎才两端都不得罪。 憋了许久,他面不改色地动了动唇,一脸正气:“王爷,苏小姐问您话。” 萧晏辞目光缓缓扫过去,眸危险地眯起。 “本王不聋。” 玉竹这般反应,苏年年瞬间猜出是怎么回事。 她彻底不懂了。 喜欢吃就喜欢吃,想吃了就告诉她,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玉竹,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跟王爷说。” 玉竹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接到萧晏辞的眼神,这才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步伐暗暗加快。 他得赶紧把玉影找回来安在王爷身边才行! 院内,萧晏辞走到石桌对面坐下,拿起香炉在掌中把玩,语调轻缓。 “苏小姐何必为难一个下人。” “我何时为难他?”苏年年微笑:“我是怕我辛辛苦苦做的山楂糕,一不小心进了狗肚子里。” 第28章 王爷,我想借点钱 萧晏辞眯眼看着她。 苏年年猜出事实他并不惊讶,可她居然阴阳怪气地这样骂他? (殊不知,苏年年的阴阳怪气都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他声音沉了几分,暗含警告。 “苏年年。” “王爷放心,你喜欢我做的山楂糕,我很高兴,只要你提,我会一直给你做。”苏年年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袖口,笑意不达眼底:“但希望王爷不再这样耍弄人。” 说完,苏年年站起身,从他手里夺过香炉,头也不回地回屋关上门,把他自己留在院子里。 萧晏辞拢起空空的掌心,回顾着方才她夺香炉时蹭过自己手的那点温热,低眸淡淡勾了勾唇。 耍弄么? 不过今生不想跟她有太多牵扯罢了。 万箭穿心的痛苦,那般惨烈的下场,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况且他比情爱重要万分的事要做,不能再被挡了路。 明明重生时下了决心,可太多事跟前世不一样了。 他们的交集不受控制地多了起来,连带着他自己也开始偏离预期的轨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一连几天,苏年年没再看见萧晏辞。 问起下人,他们只说王爷最近有些忙,不怎么在府里。 她没深想,一门心思扑在疯狗病的解药上,时不时派人回府给苏临海报个平安。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周游的研究有了进展。 地牢里服了药的病者忽然不攻击人了,只是没什么精神地躺在地牢里,陷入半昏迷状态,看上去呼气困难极了。 周游颇为欣慰:“这就是正常恐水症的症状,但因为有毒的催化,现在已经是晚期了。” 苏年年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抿抿唇:“他马上就快死了。” “也是没办法。”周游点点头,看着手里黄色的小瓷瓶:“药试了太多,很难确定是这副药的功效。” 因为赶时间,他几次都把好几种药一起喂了,就为了缩小范围。 “现在的形势已经等不及了。”苏年年蹙眉:“能不能把这几种药都分发出去?” 周游抿唇不语,看样子不太赞成,沉思着想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地牢的大门被推开。 玉影扛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苏小姐,我们找到了一个刚被袭击的人。” “太好了!”周游捏着手里的药瓶,几步走了上去,倒出几粒药丸送进那女子嘴里,看着她咽下。 “你们快去多打几盆水来。”苏年年说道:“再拿些灸条。” 这是她在医书上看到的预防恐水症的办法。 先用大量的水清洗被咬的伤口,然后用艾灸条灸烤伤口,连续三个月,要是一直没异常,就说明已经痊愈。 周游说疯狗病是恐水症和带有传染和催化性的毒的结合,如果周游的药能解毒,再预防恐水症,这人就彻底痊愈了。 玉影点头,看着地牢里先前发作的人,问:“他真的没救了吗?” “他已经是晚期了。”苏年年无奈地轻叹口气,拍了拍玉影的肩膀。 晏王府的人个个重情重义,他们一起做了那么久的事,感情一定是有的。 玉影嗯了一声,少见的情绪低落,转身跟着去打热水。 被咬的女子是被灸条烫醒的。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见她醒了,苏年年忙问道。 女子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没说话,忽略手臂边上冒烟的灸条,打量了一圈,发现自己在牢里。 “我被抓进官府了。”她颓败起来,声音迅速染上哭腔:“我没救了。” “别灰心,有救,这不是官府。”苏年年安慰她,着急地问:“你觉得身子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 女子坐直身子,盯了她半晌:“你是苏……苏年年?” “没有不舒服。”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咬的地方,终于说道:“但是你们快走吧,我马上就要咬人了。” 那些被咬了的人,全都是那样发病的,狂怒异常,六亲不认。 苏年年一怔,看她面色灰白,忽然笑出了声。 按理说半日过去,按照疯狗病的发病速度,她至少已经狂躁了。可是她看着正常,说明周游的药已经发挥作用。 女子穿着打扮不俗,眉目间透着一股书卷气,又能叫出她的名字,想来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示意周游把脉,苏年年继续问道。 “沈清书。”沈清书说完一顿:“劳烦苏小姐去沈府告诉我爹娘,请他们千万不要为我伤心,下辈子我再做他们的女儿……” 沈府?苏年年回想起来。 沈府当家的是沈植,如今在翰林院任二品掌院学士,为人低调清廉,却过于刚正,前世没少让萧南头疼。 苏年年不知道,沈植那样的人,居然有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女儿。 苏年年没接话,给周游递了个眼神。 “没看出什么异常,”周游声音略带欣喜,“但出于保险,还是要先观察观察。” 苏年年点头,招来一个小厮:“去沈府给沈大人和沈夫人报个平安。” 沈清书闻言这才扭过头:“报平安?” “我没事?”她低头看着方才被探过的手腕,眨了眨眼:“不是说疯狗病根本治不了么。” 周游握着她的手摇了摇,振奋道:“恭喜,你将是第一个!” 见沈清书猛地缩回手,苏年年在周游身上打了一下:“注意点!” 周游尴尬挠头:“对不住,太开心了。” 毕竟还在观察期,即便是高门的小姐,也不好轻易从地牢放出来。苏年年嘱咐人好生对待,又安抚了沈清书几句,这才离开。 “这就是解药的完美配方!”周游跟苏年年走在王府里,激动地道:“如果明日她的脉象依旧正常,我们就可以把解药散播出去。” 苏年年颔首,心中有了自己的考量。 疯狗病在京中蔓延得很快,逐渐已经到了官兵抓都抓不过来的地步,甚至还有人把患病的亲眷放在家中私藏。 按照这个数量,她给百姓们发药,是很耗费人力和财力的事情。 她自己还没这么多钱。 不过她想起一件事。 前世,在苏府不起眼的角落,可藏着柳如珍不少好东西。 她缓缓勾唇,晚间在府门口堵住了萧晏辞。 “王爷,我想问你借些钱。” 萧晏辞眉毛都没蹙一下就吐出个字,可是他说的不是“行”,而是问: “借?” 第29章 你来葵水了? 听见他语气中的怀疑意味,苏年年认真地道:“……我会还给你的。” 王府药房里的药不是取之不尽的,制药会用掉不少药材,她要是现在回苏府取钱购药,实在麻烦。 “不借。” 苏年年:“……为什么不借?” “借给你,我有什么好处?”萧晏辞神色闲散,漫不经心地勾唇:“本王也没钱。” 这么大个王府,他都不问问自己借多少,就说没钱。 真不好说话。 真小气。 “这样吧。”苏年年抿唇看着他,顿了顿:“我给你做山楂糕,怎么样?” 说完,她开始想下一个交换条件。 萧晏辞这个人心口不一,别扭得很,坦荡接受山楂糕的概率基本为0。 她没想到,萧晏辞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苏年年眼底一亮,正要加把劲忽悠,就见他漂亮的唇微动:“可以。” 萧晏辞低眸,眼中意味不明。 重生后他们之间来往密切,实在偏离他的预期,如果变成不带感情的交易,似乎好接受许多。 苏年年被他的痛快惊了一瞬,生怕他脑子忽然转过劲来,连忙颔首应下。 “分发给百姓们的解药钱,我不知道具体会花多少,麻烦王府垫付,回头把账目送到苏府就行。” 说完,她难得行了个礼,去吩咐药房的人购药。 …… 第二日,见沈清书还是如常人一般,苏年年彻底放心,问周游如何制药。 “这么大的需求量,短时间内做药丸是不可能了。如今最快的法子是制汤药。可有几味药刁钻,若是煎汤药,必须严格掌握火候。” 周游扭身往厨房后院走:“你想如何把药发给百姓?” “亲自去街上给百姓分。” 虽然现在外头乱,她跑出去是有些危险,可解药一事兹事体大,她不想经别人的手。 周游见她不似玩笑话,微微讶异,没说什么,召集了人手,立马去药房忙活。 早年游历民间,人人赞誉周小郎中妙手回春,扁鹊在世,后来出了那档子事落魄后,人们再见到他总会露出嫌弃似的表情。 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交给苏年年,他安心看着煎药就够了。 苏年年想了想,问清萧晏辞的位置,直接去书房找他。 两个护院守在外面,见是她,想起王爷昨日刚吩咐的话,交换了个眼神,拦在她面前。 朝书房道:“爷,苏小姐求见。” 书房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苏年年瞪着眼站了一会儿,甚至怀疑里面是否有人。 瞧着死寂沉沉的书房门,她刚要开口,就见门被缓缓拉开。 萧晏辞从里走了出来,懒懒地抬眸看她,神色寡淡。 “王爷,我要上街给百姓发药,能不能借我两个人手?”她顿了顿,“嗯……毕竟,挺危险的。” “你去?”萧晏辞不置可否,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苏年年颔首,随口道:“周游不方便出面。” 其实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前世萧南带人治好了疯狗病,成了百姓爱戴的大恩人,今生她治好疯狗病,这大恩人不就是她吗? 百姓都说她不学无术,行事荒唐,她想改变形象,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萧晏辞收回眼,随手指了两个人,转身走回书房,重新关上门。 苏年年盯着那紧闭的房门,眉心蹙了蹙。 怎么了?他也来葵水了? 无心深思,苏年年带着两人筹备上街事宜。 玉竹和玉遥对视一眼,跟着苏年年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爷神情虽淡,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可他们觉得,要是他们俩没能保护好苏小姐,好像会下场很惨? 出发前,苏年年把应对方法在脑海里过了很多次,直到熟记于心,这才带着人出府。 有萧晏辞派给她的人保护她,她一点都不害怕。 实在不行就跑,她跑得还是很快的。 她命人在东街最显眼的地方搭了张大桌子,旁边放着一大堆艾灸条和熬好的小半缸汤药。 当然,只是目前熬了这么多,王府里还在忙活着。 往日东街是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如今人虽少了些,却如前世一样,还是有胆大愚昧的百姓,没意识到疯狗病的威力,依旧在街上逛荡。 摊位前,有人驻足,好奇地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苏年年温和地应答。 可那人听了之后,奇怪地看她一眼,嘴里嘀嘀咕咕,抬脚走了。 苏年年耐性极好,不急不躁,来人便答,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只是面不改色地继续等。 旁边摊子的卜卦先生就这样看了两个时辰,忍不住道:“宫中都对此病无法,姑娘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早些回家避一避罢。” 闻言,苏年年侧头打量他。 他一身白袍,看上去四十有余,既然好心出言劝她,苏年年顺口接了他的茬。 她扬了扬声音:“宫中太医无法,我有法,我自然要站出来。” 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人,有人认出了她。 “好像……好像是苏府的嫡小姐。” “她平日里做的荒唐事还少么?没想到人命关天的事她也用来取乐。” “我还以为什么奇人呢,快走吧,真浪费时间。” 瞬间,人群四散。 苏年年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在等待一个契机。 玉竹和玉遥在她身后守着,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不由心生佩服。 苏小姐内心太强大了! 消息在京中传得飞快,不过半日,人人知晓苏府嫡女在东街治疯狗病。 不少人远远地看着她的热闹,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 终于,街角爆发出一阵骚动。 第30章 把这两只疯狗关起来 那场景很熟悉,跟苏年年第一次在街上撞见病患伤人一模一样。 苏年年目光一凛:“你们去把人制住,把被伤的人抓过来。” 二人功夫了得,分工有序,一人把袭击人的人打晕,一人抓着一个柔弱的绿衣女子送到苏年年摊前。 苏年年打着火折子点燃了艾灸条,问道:“被咬了的人必死无疑,这你知道吧?” 绿衣女子点头,不知是疼的还是恐惧,眼眶盛满泪水,茫然地看着苏年年。 苏年年把艾灸条熏上她的伤口,舀了一大勺汤药,端碗递到她嘴边:“喝。” 女子已经在东街上转了好几圈,自然知道面前的是谁,也知道她在此做什么。 她是一万个不信的,可如今厄运降临,自己被发病的人攻击,反正也是一死。 她一咬牙,将苏年年递来的汤药灌了下去。 官兵赶到来抓人的时候,苏年年所有的急救都完成了。 绿衣女子和咬人的人都被官兵抓拿起来。 “官兵大哥,这些人在牢里,是不是一人一间?”苏年年拽着一个后头的官兵问道。 官兵扫了她摊位上的招牌一眼,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 顺利的话,这女子被治愈,便知道是苏年年救了她。 苏年年在街上坐了两日,碰上不少伤人的,都是如此处置后上报给了官府。后来,来抓人的官兵看她的眼神逐渐奇怪起来。 苏年年有了猜测,笑问:“大哥们,前日那些被咬的人如何了?” 官兵们皆是疑惑。 蹊跷,太蹊跷了。 京中发生事故的不仅东街,每日在别的地方也要抓进去不少,偏偏只有苏年年这送去的人,虽然受了伤,但一点发病的兆头都没有。 形势严峻,牢里人满为患,要是那几个人再没动静,就得放出来了。 见官兵的反应,苏年年放下心来。 之前那些传言,不知不觉间变了方向,百姓们渐渐开始相信苏年年真的能治疯狗病。 被袭击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第一时间拼了命也要往东街这头赶,就为了见苏年年一面。 这番操作下来,发病的人都被送去官府看管,新被袭击的人都被医治好,疯狗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但还是有不长眼的。 “哟,这不是苏年年吗?” 讨人厌的尖酸声音钻进耳朵里,苏年年眉心蹙了蹙,不耐烦地抬头。 谢秋慧和刘凤荷挽手,趾高气扬挡在摊位前,阳光被他们遮住了大半。 这俩人居然还凑在一处呢。 “你脑子让狗咬了,不认识我?”苏年年伸手把他们两个拨开,看着阳光重新洒满摊位,这才重新靠在椅子上:“没病就让开。” 谢秋慧脸绿了绿,旁边的刘凤荷立马说道:“苏大小姐,太医早都说了这病无解,你找几个戏子陪你演戏,就以为自己真的会治病了?哈哈……” 谢秋慧一听,像是找到一个新思路。 “就是,京中谁不知道你苏年年是什么样的人?”她挺直了后背,在她摊位上扫了一圈,鄙夷又恶毒:“本来好好的人,你别再给治死了。” 苏年年一连几日在此忙碌,没心思跟她们周旋。 她声音冷了几分:“不信就滚远些,少在这碍我的眼,我嫌晦气。” “你让谁滚?”谢秋慧掐着腰,声音拔高了些:“这东街是你家的?我上街站在哪儿还需要你同意不成?” 刘凤荷附和:“就是!” “确实需要我同意。”苏年年掏了掏耳朵,点点头:“玉遥。” 玉遥被这两个嚣张跋扈的高门小姐气得不行,立马上前,摩拳擦掌地问:“苏小姐,什么吩咐?” “这两个乱咬人的疯狗。”苏年年笑得眯起了眼:“太像疯狗病了,上报官府,带走观察一段时间。” “是,苏小姐!” 玉遥强忍着笑意,掏出绳子走过去。 “我没病!”尖厉的嗓音猛然响起,谢秋慧见了绳子,气得手直颤:“苏年年,你敢抓我?” 看着围过来的人群,苏年年摇头,无奈地轻叹:“你这症状真像要咬人,我害怕。” “你——” 玉遥跟在萧晏辞手下,时常做这种事,手法娴熟,几下就把二人手反剪着绑起来,怎么挣都挣不开。 路人瞧着,躲了老远。 “就是,宁可错抓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啊!” “快离她远点,说不定一会真的发病了!” 谢秋慧见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气得眼睛都红了,却被玉遥制得牢牢的,根本动弹不得。 旁边,刘凤荷背过身,默默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 跟谢秋慧一起出门就是倒霉! 她咬着唇,看向苏年年,小声问道:“苏大小姐,我方才也没说什么冒犯你的话,能不能把我放了?” 苏年年竖着食指朝她摇了摇。 “你方才说,我治的人都是我请的戏子。”苏年年完美复述,弯了弯唇:“那就请两位小姐也陪我演一演,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等她答话,苏年年啊了一声,恍然道:“介意也没用,绑都绑起来了。” 看着赶来的官兵,苏年年唇轻轻弯了起来。 官兵一听这是苏年年诊的人,忙面色严肃地拉着二人往官府赶。 “苏年年!我跟你没完!”谢秋慧气得发狂,不依不饶地喊道。 官兵只当她要发病了,加快了脚步,不小心拽得谢秋慧一个趔趄。 “住手!你不想活了?!”谢秋慧猛地瞪向旁边的官兵:“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闭嘴。”苏年年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提了几度:“谢家嫡女,谢秋慧小姐!” 谢秋慧怒吼的声音猛地一顿,继而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 围着的路人议论声更大了。 “居然是谢家的……啧啧。” “感染了疯狗病,还不赶紧上报官府,多危险啊。” “是啊,谢家也算名门望族,怎么也干这种包庇的事。” 苏年年十分满意地看着二人被官府带走,对周围围着的人道:“散了吧散了吧。” 苏府内。 苏心幽听完苏年年这几日在京中的事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第31章 笑容越大,就有人越惨 “咱们年年做的事啊,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饭厅内,苏临海脸上掩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我这个女儿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但是啊,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近日朝堂上都在议论疯狗病。 翰林院那个沈植,竟说自己的女儿被袭击后没发病,还好好的在府里,就是被苏年年所救。 然后便有人提起苏年年在京中支摊救人的事。 皇帝的怀疑在满朝文武的议论和夸赞中逐渐散去,还当众夸了苏年年,说要召她进宫去。 “老爷,年年又不懂医术,想来是前些日子在外捡回来那个郎中的功劳。”柳如珍语气淡淡,心中不是滋味极了,话锋一转:“疯狗病本就蹊跷,太医都治不了,那郎中却能治,老爷,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苏临海眉毛一竖,当即放下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如珍拿起帕子擦嘴:“妾也是猜测……老爷,凡是关于年年的事,你都想得太完美了。妾都能想到,别人怎么可能不怀疑。” “别胡说八道。”苏临海沉着脸警告:“年年是从小你看着长大的,她什么心性你不知道?从前你待她是极好的,怎么现在这般不分轻重。” 柳如珍咬咬牙,垂眼道:“是妾口无遮拦。” 苏心幽坐在一旁不发一言,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许久,这顿饭快要吃完了,苏心幽才道:“爹,姐姐在晏王府这都住了多少日了?怎么说姐姐也是未及笄的闺中女子,这要是传出去就不好了。” “晏王早嘱咐过,只要苏府的人不说,便不会传出去。” 话虽这么说,苏临海咀嚼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饭后,苏心幽跟柳如珍回了院子。 关上门,她委屈道:“娘,你看爹得意的模样!我自小比苏年年做得优秀的事不知有多少,爹何时这么开心过!” “你爹偏心苏年年不是一日两日了。”柳如珍揪着手里的帕子,忿忿不平:“早知那时撺掇她投湖,就不该找人捞她!” 如今苏年年变得越来越狡猾,不知听信了谁的话,对她们母女敌意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拿捏了。 “现在怎么办?”苏心幽咬唇,怨毒的目光像要把人盯穿,“娘,我想让她死!” “等苏年年死了,你就是苏府唯一的女儿了。”柳如珍拍着她的后背,眸底划过一丝狠毒的精光,忽然笑了:“心幽,眼下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苏心幽一怔,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娘,你是说……”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 苏年年忙了一天,才从王府侧门回了府,刚回府,便接到苏临海催她回去的消息。 算起来已在王府住了快十日,其实早在几天前周游找到解药,他们就可以离开的。 只是晏王府的药房和厨房用得太顺手,疯狗病的解药若是在苏府做,那对不省心的母女定会给她使绊子。 晏王府看着阴森,氛围可怖,在某种层面上却给她一种安心感。 就是这么矛盾。 苏年年轻叹口气,跟周游说:“收拾收拾,我明日从东街回来,就回苏府。” “终于要回去了。”周游十分惆怅:“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住不惯!” 苏年年诧异,想说这几日碰不见萧晏辞出言呛自己,她住得还挺习惯的…… 在这种地方住得习惯,也是件诡异的事情。 她抿抿唇,没说话。 京中疯狗病的人数已经明显下降,牢里存活下来的人被放出来不少。 在东街支摊的最后一日,苏年年免费给百姓发了艾叶、苍术、丁香等混成的药草,让他们回去烧熏驱病。 百姓排队领药草包,每个人见了她都要说上几句感谢夸赞类的话,看她的目光再不似她刚来东街支摊的那天。 说实话,这种被人追崇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原来前世萧南和苏心幽,被百姓夸赞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直到黄昏,苏年年准备撤摊。 “你们把东西送回去吧。我也要回苏府了。”苏年年指着那块楠木大桌板和盛汤药的水缸,跟玉竹和玉遥道。 “苏小姐,你真不回王府了?”玉遥问道。 几日相处下来,她愈发觉得苏小姐性子直爽,不似寻常贵女那般逼逼赖赖,人好说话,待他们这些下人也没的说。 “舍不得我?”苏年年拍拍她的肩:“放心,会常见面的。” 玉遥抱着缸,只好点头:“那我们护送你回去。” 苏年年摆摆手,指了指前面:“这里离苏府很近了。你们拿着这么重的东西,快回去吧。” 玉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里是东街,再近离高门那片府邸也有一段距离。 他不放心,接过玉遥手里的缸放在地上:“这破缸就别要了,王府不缺。但楠木桌子我得拿回去,你送苏小姐回去吧。” 玉遥同意。 苏年年拗不过,便跟玉遥一起往回走。 “苏小姐,你别见怪,主子既然把我们指给你,我们必须将你护好了,不然主子要发脾气的。” 苏年年弯弯唇,想着萧晏辞总是似笑非笑的皙白面容,不禁问道;“你们主子生气,是何模样?” 印象里他好像不曾生气,醋倒是吃过几次,不过说话阴阳怪气了些,脸上依然是懒懒的笑,看不出什么。 玉遥一顿:“嗯……笑着的。”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笑容越大,就有人越惨。” “……” 生气是笑着的? 苏年年闭上嘴,觉得背后有些凉意。 所以前几次,他唇边弧度那么大的时候,是在生气,不是吃醋? 见苏年年迷惑的模样,玉遥咳了咳:“苏小姐,你不必深想,主子真愉悦的时候,笑容也大,只是这两者间有细微的差别,以后你就知道了。” 苏年年:“……” 还真难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路过一条窄巷子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狗的狂吠声。 苏年年反应快,一把抓住玉遥的手腕往前奔。 她匆匆往身后瞥了一眼,追出来的竟不是狗,而是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他们前肢如患了疯狗病一样拄在地上,奔跑的速度竟然丝毫不输给她们二人。 第32章 黑色斗篷 她们二人已经出了东街,又是傍晚,这一片几乎没有人。 “他们一看就是练家子。”二人跑了一会儿,身后疯狗状的两个男人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追得越来越紧。 玉遥停下脚抽出腰间的软剑:“苏小姐,你先走。” 她二话不说,回身跟二人缠斗起来。 情况突然,苏年年身上只有腿上缠着的一把小巧匕首,是上次在库房给萧如熙挑礼物的时候顺便带在身上的。 在疯狗病面前,这种近距离的防身武器几乎没用,况且他们有备而来,目标就是她。 她咬咬牙,不敢停歇地继续向前跑,身后打斗的声音渐渐变小。 不知道那二人到底实力如何,玉遥是否能应付。 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若是来得及,她还能再带人手去接应玉遥。 苏年年脑中飞速运转,下一秒,就被拦住了去路。 面前赫然又出现三个男人,前肢伏地,飞速朝她奔来。 苏年年咬牙切齿,又扭过身往回跑。 “你们装成这样不累吗?” 这牙口,还不把她脖子咬断了? 真是要了命了! 她自觉跑得快,距离还是在他们的追赶中渐渐缩短,她弯身,把匕首抽出来握在手里。 在他们追上来抓她的瞬间侧身躲过,同时手猛地往外一挥。 她这招动作迅猛,那两个人微怔,不过很快就看出苏年年是虚张声势,没有作战技巧,根本不会什么正经功夫。 可正因为她招数没有章法,身子又灵巧地钻来钻去,片刻便惹得他们恼怒不已。 他们收起像犬一样怒呲着的牙,骤然加大攻势。 雇主说了,只要最后伪装成被疯狗病人咬死的就行,中间过程不重要。 苏年年见状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让他们继续装下去了! 本就实力悬殊,她跑了这么久,体力不免跟不上,一个不注意跌倒在地,就被人抓住脚踝向后拖去。 地面的杂草碎石硌得她生疼,眼前也有些发黑,苏年年咬紧牙关,将匕首朝着身后的人掷了出去。 脚上骤然一松,她趴在地上喘着气,正要向后看去,一顶黑色的斗篷铺天盖地砸了下来,将她兜头罩住。 苏年年心中猛地一窒。 耳边利器没肉的声音响起。 她反应过来,一把扯下脸上的斗篷想要看看来人,满地血色猝不及防映入眼帘。方才追她的三人已赫然倒在地上,被人一剑穿喉,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着,瞪着眼睛,死状可怖。 旁边的地上躺着她掷空了的匕首…… 而周围再无别人。 苏年年捏着那件黑色斗篷,心如擂鼓。 这场景太熟悉了。 来不及多想,她吸了口气,捡起匕首,迈过地上的尸体,继续朝苏府跑去。 好不容易到了苏府,她便召集一大队护院去接应玉遥,谁知刚出了府,玉遥也追到了门口。 手拿着软剑,身上挂了点彩。 “伤得重不重?”苏年年忙侧过身子:“快进来。” 玉遥喘着粗气,摆摆手:“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不进去了,我还赶着回去给王爷汇报。”她苦着脸,“估计这次又要领罚了。” 苏年年细细将她打量一番,确认只是些擦伤,这才点头。 玉遥转过身,一顿,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苏小姐,刚才那俩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疯狗病,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这几日可当心些。” 她自认身手不错,可方才那俩男的,居然生生将她缠了那么久,根本是受过训练的职业杀手。 苏年年点头,待她离去,重新进府。 怕苏临海担心,她没把自己被追杀的事情说出来。 一回府,苏年年就被拉着问东问西,她捏着那件斗篷心里一团乱麻,总是走神。 见苏年年这样,苏临海一脸了然:“年年忙了这么多日,当真辛苦,一定是累了,快回去歇着吧,过几日估摸陛下还要召你进宫,好好准备。” 闻言,苏年年颔首,像是早预见了这种结果。 她治好了太医都治不好的病,皇帝定会生疑,召她进宫盘问一番。 回到院子,苏年年一进屋,拿起茶壶直接灌了半壶下肚。 念桃跟她这么多日不见,攒了一堆话要说,见状又咽了回去:“小姐,你怎么了?” 前世,苏年年为了萧南登上太子之位,为他赴汤蹈火,数次犯险,几次险些丧命。 可每次一到紧要关头都会被人救下。 每次,都会有一顶斗篷罩在她身上,她从没见过那人的模样。 苏年年低头抚着手里的斗篷,不发一言。 前世萧南心里那么厌恶她,怎么可能救了她,却不让她知道? “小姐?”念桃伸出手在苏年年眼前晃了晃,噘嘴。 苏年年思绪拉回,将斗篷叠起来收进箱子里,这才问道:“这几日府里如何?” 念桃性子机灵却不够沉稳,所以苏年年没有把她一同带去王府,而是让她留下注意苏府的风吹草动。 念桃打开话匣,直接从她在四喜院给周游的小药株浇水开始讲起。 苏年年:“……” 苏年年:“你直说,幽兰院有没有动静便是!” 念桃扁扁嘴,啊了声:“昨日,我看柳姨娘身边的迎蓉出府了一趟。” “我没能跟着出府,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足足在府里守了一个时辰才见她回来,瞧着……不能说是鬼鬼祟祟吧,总之感觉没做什么好事。” 苏年年眯起眼:“果然。” 前世柳如珍表面上待她视如己出,现在细想想,她没少帮苏心幽害自己。 从小对苏心幽要求严苛,待她却不管不教,万般纵着,硬是把她宠成了京城第一大蠢蛋。 真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好陪衬。 她不过才做了几件事为自己正名,这对心黑的母女就起了杀心。 “她干什么去了?”念桃疑惑,顿了顿,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迎蓉走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包裹,看上去可重了!回来就没了!” 苏年年略微思索,便直接站起身拍拍手。 “走吧,念桃。” 苏府的西南角是最偏僻的一个地方,而这种名门,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比如面前这颗槐树下,就藏着柳如珍的私房钱。 第33章 柳如珍的私房钱 “小姐,我们来这干什么?”念桃拎着手里的铁铲,缩了缩脖子:“这地方,一年都不会有人来一次。” 苏府这么大,这里实在是太偏了! “就是因为没人来,才有蹊跷。”苏年年颔首,指着槐树下的一处:“从这挖!” 念桃怔怔的,按照她说的做,发现这处的土地似乎比别处松软一些,好像刚被人挖过一样。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苏府偏僻的西南角,槐树下,主仆二人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不断地挥动铲子挖掘树下的泥土,倏尔传来“当”的一声闷响。 念桃:!!! 铲子撞上了坚硬的物体,念桃惊诧出声:“小姐,这是什么?!” 苏年年勾唇,眼底莫测:“挖出来你就知道了。” 很快,箱子的四角都被找了出来,苏年年把上面的泥土清理干净,看见上面挂了把锁,直接将发间的细簪拔了下来,插进锁眼。 她屏息转动几下,听见“咔哒”一声,停手收回簪子。 念桃:??? 看着她震惊的眼神,苏年年唇边弧度更大,把锁拿了下来,示意念桃打开箱子。 前世萧南身边有不少奇人异士,其中有一位就是能开万锁的神匠,苏年年无事的时候跟他学过几招,简单的锁用一根簪子甚至铁丝就能打开,再复杂的就不行了。 念桃掀起箱子的盖子,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由惊呼。 “小姐!发财了!” 金元宝和珠子玉石装了满满一箱,即便月光昏暗,也将那些东西照得直反光,看着就贵气。 苏年年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现在你知道迎蓉带出去的包里是什么了?” 念桃一愣,反应了一下:“这是……柳姨娘的钱?” 看着箱子里空了的一块,苏年年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柳如珍为了杀她,真是费了不少财力,老本都掏出来了。 苏年年没回答念桃,蹲下身把金元往怀里捡:“动作快点,我们只拿金子。” 柳如珍掌管后院这么多年攒下的私房钱,都是苏府的财产,今后会成为一个扳倒柳如珍的有力证据。她不会把这里的东西都拿走。 想让她死? 那她就让她死得更惨! 里面那些珠宝,有些她很眼熟,估摸都是登记在册叫得上来历的,但金子就不一样了。 一炷香后,主仆二人重新把箱子埋回去,用旁边的落叶掩了掩。 前一天柳如珍取钱刚挖过,泥土本就松动,这样稍微一掩饰,就跟来之前一样。 况且这钱不干不净,就算柳如珍发现钱丢了,也不敢大肆声张。 苏年年跟念桃回到院子,将裙子包着的金子往软榻上一洒,橘黄色油灯的照耀下,当真金光闪闪。 闪得念桃眼睛都花了,却还盯着金子一瞬不瞬地看。 苏年年不由笑出声,命她找来两个箱子,分别装满。 她现在欠着萧晏辞的钱,那个小箱子等过几日周游去给萧晏辞施针,就直接给他送去抵账,虽然多了些,但对他,苏年年不计较那么清楚。 而剩下的钱……自然要想出一个钱生钱的办法。 想提升地位,无疑从权势和金钱两个方面下手。她得想办法让自己的钱包变得富余些,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有钱好办事。 第二日,苏年年把这些金子都兑换成了银票,足足换了一千五百两,变成一小沓揣在内怀,极有底气。 “念桃,你去打听打听,最近京中有没有什么铺子要卖。”苏年年顿了顿,“最好是胭脂铺。” 她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开铺子,最好从她熟知的领域做起,胭脂水粉这样的小玩意成本不高,相对好运营一些。 念桃当即明白苏年年心中所想,出府打听。 苏年年心情颇好地又数了一遍银票,来到四喜院找周游。 她这阵子在京中掀起不小风浪,皇帝说不上哪天就要召她进宫审问,她不通医术,得想个周全的法子应对。 周游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显然刚睡醒。 见苏年年投来担忧的眼神,周游声音凉凉的:“就睡这一天,太累了。” 苏年年眉头一松,她还以为周游又有日夜颠倒的趋势了。 “辛苦你了。”苏年年真诚道:“一会我把装药那个匣子送来,你随便挑。” 真好,周游不喜欢晏王府,再也不用担心他会跑路了! 周游睨她一眼,拿过水壶往药田里洒水,嘀咕道:“算你有良心。” “不过有交换条件。”苏年年清清嗓子,“你屋里那些宝贝的医书,借我搬走看看。” 疯狗病前她拿了其中几本,不过都是闲暇时随手翻阅,记住的东西不多,那些知识在脑子里很笼统。 周游治病有自己的原则,那么讨厌太医,不可能进宫为皇上做事。 苏年年若把他的存在告诉皇上,必会惹来很多麻烦。 皇帝召她进宫,她装也得装得自己会医。 周游挥挥手,头也没抬:“拿走便是。” 苏年年在那些古籍中挑挑拣拣,终于捧出来一摞看上去常用的。 她捧着书,临走前问道:“周游,积劳成疾一般都有什么症状?” 前世皇帝的身子就是劳累致损的,萧南为了讨好皇帝没少献药,皇帝也确实被他讨好到了。 “肾亏,肝损,气虚,脾伤,那症状可就多了去了。” 周游哼了一声,“放心,不过几日劳累,我还不至于。” 苏年年唇角抽了抽,没反驳,嘱咐他好好休息,捧着书走了。 然后便是疯狂地看书,等到念桃回来的时候,太阳已快下山了。 “小姐,没有胭脂铺。”她把今日打听到的消息一一给苏年年讲,最后说道:“但有一家布庄要卖,奴婢觉得还挺合适。” “布庄?”苏年年蹙着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跟胭脂铺比起来,布庄的规模要大上一些。 “在西街上。”念桃点点头:“卖布庄那个女子的爹染上疯狗病丧命,娘哀伤过度,想卖了铺子回老家。” “还有一间茶铺,只是那店家的价格开得太高。小姐,一天看下来,只有那布庄看着还合适些。” 苏年年点头:“明天我去看看。” 第二日,苏年年来到西街上那家布庄,没想到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是你?”女子看见苏年年,既震惊又欣喜。 第34章 进宫面圣 那女子一身绿衣,见了苏年年立马笑开:“你还记得我吗?” 苏年年瞬间便认了出来。 这是她在东街行善救治的第一个病人,如今已经完好从官府放出来了。 有了这层关系,二人顿时热络许多。 进了屋子,女子倒了盏茶递给苏年年,声音略带哽咽:“真是要谢谢苏小姐,如果不是你,我家便只剩我年迈的娘了……” 苏年年轻叹口气:“你的事我听说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救了这么一个命苦的女子。 交谈中,苏年年得知女子名叫绿绮,爹在官府做一个小官,布庄是她和她娘开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如今爹死了,母女二人便想回老家去寻亲戚。 “这布庄其实位置还可以。”苏年年道:“但只买布,不做成衣,有些单一了。” 绿绮点头:“布庄只有我和我娘二人打理,顾不了那么多,没聘裁缝和绣娘。” 苏年年仔细看了几圈,越看越觉得合适。 要是她用手里的钱兑下布庄,再聘几个绣娘和裁缝,开个成衣铺,生意会好上许多。 按前世发展,不久后京中会流行起一种新的穿衣风格,高门贵族争相攀比,风靡一时。 如果能开成衣铺争夺先机,收入必然十分可观。 “昨日念桃说,你这布庄想卖二百两?” “苏大小姐,这价格已经很低了。”绿绮下意识觉得苏年年要讲价,叹了口气,“毕竟这个地段你也知道,我一开始卖三百两,不少人来问,可一看布庄的具体情况,便谈不拢了。” 说到这,她一咬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最多可以再给你让五十两。我爹没了,说实话,家里没钱耗在布庄上。” 听上去,布庄现在竟是亏本经营的? 苏年年微微惊诧,打量了她好几眼。 绿绮看上去面善,二人相处间也很舒服,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人,况且她能一直念着苏年年的恩情,苏年年对她很有好感。 “这样,”苏年年朝她竖起几根手指,“我出三百两给你。” 绿绮瞪大了眼,刚要摆手,就听对面含笑继续开口:“不过有几个条件。” “您可吓坏我了。”绿绮肩膀微微一松:“这铺子什么情况我也不是不知道,三百两可当真受不得。” “苏小姐请说,什么条件?” “你可否留在京城?”见绿绮蹙眉,苏年年重新在桌边坐下,慢慢解释道:“我需要一个掌柜。” “后面我会把布庄改成成衣铺继续经营,生意稳赚不亏。不过碍于身份,我不好出面。” 绿绮怔了怔,明白过来。 其实京中很多贵夫人都是这样做生意,她是知道的。她父亲官职低微,比不过其余那些有强大后台的店面,这也是布庄生意不好的一个原因。 “这……”绿绮有些为难:“我得回家跟我娘商量商量,我已经答应了她,卖了铺子就走。” 苏年年欣然同意,没出言挽留,却把当掌柜的待遇说得十分诱人可口。 “我不是为难你。”苏年年叹道:“我刚开始做生意,许多地方不懂,又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你我算是投缘,你又有管理店铺的经验,便想你能留在京城就好了。” 绿绮咬咬唇,有些动摇。 其实于私,她是不想离开京城的。 好不容易从老家那个穷乡僻壤闯荡出来,如今又要回去,她正值妙龄,怎会甘心。 可她跟年迈的母亲在京中没有维持生计的营生,无依无靠,这才想走。 苏年年救了她一命,如果身边真的缺少一个可靠的人手,她其实可以想法子留下。 见绿绮有些动摇,苏年年立马从怀中抽出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这就当做定金了。”苏年年拍拍她的肩:“你跟母亲商量好了,随时来苏府找我便是。” 绿绮接过银票,点点头。 “苏小姐,我会好好考虑的。” 苏年年带着念桃走出布庄。 “小姐,你觉得绿绮会留下来吗?”念桃问道。 明明绿绮的态度模棱两可,怎么小姐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八成。” 方才绿绮眼中那犹豫不定的神色苏年年都看在眼里。 人如果无法坚定地做出选择,大概率会选择后出现的那个。 念桃还是想不明白,直到第二日,有人传话说府外有人求见大小姐。 苏年年因为疯狗病在京中建立了威望,这两日时常有人来苏府嘘寒问暖,带着各种各样的土特产,说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求见的人太多了,绿绮的到来没有引起府内柳如珍的注意。 如苏年年所料,绿绮答应留在京城,帮苏年年打理成衣铺。 “很开心你能留下来。”苏年年发自内心地朝她笑,递过去一些银子:“你先聘几个绣娘和裁缝,一定要保证他们的技艺上乘,银子不是问题,不够了你就问我要。我们的衣裳走高端路线,等成衣铺开起来了,定不会亏待你。” 绿绮接过银子:“放心吧苏小姐,我这些年卖布,认识不少人!” 苏年年做生意的事渐渐走上正轨,疯狗病彻底压制下来。 很快,皇帝下令召她入宫。 皇帝身边的刘公公来传口谕,苏年年回屋换身衣裳,隆重地打扮一番,又将这几日看的医书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上了去宫中的轿子。 “排场倒是大。” 府内,苏心幽语气中带着幽怨恨意。 “苏年年是个什么货色,皇帝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柳如珍唇边挂着得意的笑,“上次能安全回府是她命大,这才在圣上面前,她无处可藏,必会露出马脚!” 轿子晃晃悠悠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到达了皇宫。 刘公公审视犀利的目光一直打量着苏年年,可看了一会儿,不由微微讶异。 自从踏入宫中,苏年年的行为举止竟是连公主都没有的妥帖得体,显然与传闻中的不同。 隐藏如此之深,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终于来到勤政殿,苏年年跪下行大礼,动作不紧不慢,稳重优雅,声音清亮:“小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第35章 劝你少动怒 殿内焚着香,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苏年年盯着砖上繁复精致的花纹,静静等着皇帝的回应。 不远的龙椅上,皇帝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苏年年身上。 少女一身张扬的红色锦裙,身形纤细,一动不动地伏在地面。 许久,皇帝目光带上几分温和,像是刚从折子中抬起头一样,道了句:“起身吧。” “谢陛下。” 苏年年保持着伏地的姿势顿了几秒,这才不疾不徐地起身,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 她生得明艳动人,却好像不自知一般,瞳仁乌黑,眼白分明,不经意间给人不谙世事的感觉。 配上这副神情,看上去天真单纯极了。 旁边站着的几个太医皆是不语。 苏年年是京中出名的混不吝,行事荒唐至极,今日看起来更是毫无智商。 这样的人,能治好那难缠的疯狗病? 他们行医大半辈子,自是一万个不信。 “听闻你在京中行善治病,给百姓分发汤药和艾草。这几日,朕收了不少夸你的折子。” 皇帝语气似是夸奖,却更似是抛出问题等着苏年年主动解释。 苏年年瞬间领悟含义,大义凛然道:“小女父亲曾为陛下上阵杀敌,小女不才,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陛下分忧。” “你倒是会说。”皇帝愉悦地道。 可是细细分辨,便能听出其中带了些许尖锐。 苏年年袖下的手捏着:“陛下,这是小女心中所想。” 皇帝把手里折子递给旁边的公公,声音淡淡:“你不跟朕说实话,朕倒不知道该不该赏你了。” 接着语气染上犀利:“倘若真无才,如何治好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疯狗病?” 旁边几个太医支起耳朵,紧紧盯着苏年年,跟着问道:“苏大小姐身后有何高人指点,为何不带进宫中,也指点我们几个庸医几分?” 这话极其气急败坏。 苏年年抬头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唇边勾起淡淡的弧度,不骄不躁:“张太医若想知道,小女眼下便可指点。” 一个黄毛丫头,想对他们指手画脚? 几个太医当即气歪了鼻子,碍着皇帝和她苏府嫡女的身份,不好说重话。 少女双眸乌黑明亮,绯红色锦裙衬得她肌肤如雪。 她微微抬眸,声色清亮:“其实疯狗病不过是一般的恐水症,恐水症难以治愈,却不会发病速度如此快,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跟恐水症一起传播的,还有一种催化性的毒,想必诸位诊脉的时候也发现了。” 几个太医微沉着脸不说话。 苏年年所说的他们早就知道,可是苦苦研制了小半个月,他们也没能研制出来对应的解药,甚至有时用了药,病者会以更快的速度死亡。 苏年年扫了一圈,继续说道:“陛下,因为小女的祖母有严重的头疾,小女从小别的爱好没有,只喜欢买些医书来看,所以知晓一些民间才有罕见药材……” “老夫进宫前也在游历过,各种各样的药草,什么没见过?”一个圆眼的太医不服气道。 “那您为何还没研究出解药?”苏年年不动声色地弯唇,“行医大半辈子,怎么还不敌一个未及笄的少女了。” 怪不得周游瞧不起供着这些太医,个个眼高于顶,好像真觉得自己能力大过天去。 圆眼太医指着苏年年,手颤了许久:“陛下,疯狗病本就蹊跷,最后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丫头给治好了!依臣看,这病的来源跟她脱不了干系!” 苏年年掩唇,好笑地看着他:“您就不想听听解药是如何治的吗?” 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上前攀咬,没有个长者的气度,任谁都觉得失态。 皇帝不悦地看了圆眼太医一眼,后者顺了口气,这才收敛些。 “那你说说!” 今天就是她说出花来,也是她背后的人提前教好的说辞,找几个刁钻的角度细细问去,定会漏洞百出! 苏年年跟着周游在厨房里待了不少时间,光是听都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何况这几日她一直反复温习,不懂的地方还去请教周游。 她一张口,便将解药的配方用量说了出来。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一番,圆眼太医忽然问道:“为何使用朱砂?” “朱砂有毒,又性寒,却有安神镇惊功效,这里不过只用了很小的剂量。诸位定然想问为何不用蛇含石。” 她笑了笑,对上几人疑惑的目光,作回忆状:“这两味药药性相似,起初我也选用了蛇含石,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后来怎么配都差几味药,调整其他药材的同时,念着朱砂的毒性,想要以毒攻毒,才换掉了蛇含石。” 她惆怅道:“其实小女在药房连续呆了近十日,才误打误撞研制出了正确的解药,诸位不必太介怀。” 话虽这么说,可连续十日泡在药房,研究出解药必然是努力的结果,什么误打误撞,不过是她谦虚的说辞。 她越是这副模样,其中几个太医看得越窝火。 他们五六个人,疯狗病彻底被治好了还没应对的法子,苏年年一人用了十日,不就是说皇帝养了他们一群废物吗?! 圆眼太医上前一步,刚要反驳,却被旁边的人拦住使了个眼色。 张太医说道:“苏大小姐当真会医?” “不过皮毛。”苏年年略微颔首,不等众人反应,紧接着道:“张太医看上去似乎有心疾。” 众人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稍显意外:“如何得知?” 他近来确实觉得心脏不太舒服,隐隐有发病的迹象,但从未告知任何人。 苏年年淡笑:“面部浮肿,双颊暗红,口唇发紫,张太医若之前没发现,今后可要注意些了。” 前世萧南跟张正有过来往,张正发病后,他还派了周游帮忙诊治,苏年年有些印象,所以方才能叫出张太医的名讳。 张正听完,沉默地看着苏年年,一时没说出话。 难道她真会医术? 圆眼太医打量张正好几眼,道:“哪有你说的那些!” 苏年年唇边的笑带了些冷意,看向他,慢条斯理开口:“双眼赤红,伴有水光,此乃肝火旺的表现,我劝你少动怒。” 圆眼太医骤然失声。 苏年年低下眸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来之前她特意熟读了周游写的《面诊看这本》。 瞧这反应,好像真有点用? 第36章 四皇子最妥 太医们面面相觑,没人再说一个字。 皇帝见状,倒是觉得新奇,笑了笑问:“那你倒是看看,朕身上有什么不妥?” “陛下,失礼了。” 苏年年抬眼跟皇帝对视,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 “陛下气虚,脾伤,肝损。”她顿了顿,到底把那句“肾亏”咽了回去。 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皇帝的身体状况太医院向来保密,苏年年一句话却将皇帝的病症说出了大半。 皇帝面色微滞。 太医院那群老头,对苏年年敌意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偷偷给她泄密。 只能说她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苏年年收回目光,很是抱歉似的,声音小了一些:“陛下平日要多注意休息,莫要留恋后宫。” 尽管声音小,皇帝也听了个清楚。 他登基以来的这些年,天灾不断,外敌频繁来扰,为了堵住百姓的嘴,他夜以继日地在勤政殿思量对策,等皇位坐稳了,身子却不行了。 而他也习惯了劳累。 皇帝忽然长叹了口气,许久,想起自己召她进宫的初衷。 “京中一旦发现疯狗病人,便全抓进官府看管,你如何试药?” 据他猜想,苏年年在东街摆摊的第一日,用的药已经是解药了。 苏年年闻言一顿。 要不要跟把萧晏辞供出来? 她思量不过片刻,刚想好了对策要开口,殿门口忽然进来一个小太监:“陛下,晏王爷在殿外等候。” 苏年年:“……” 正主来了,她刚想好的胡诌八扯的话可怎么说! “宣。” 身后传来轻健的脚步声,苏年年眼观鼻鼻观心,抿唇不语。 萧晏辞走进殿中,朝皇帝行礼,对苏年年的存在好像丝毫不感到意外。 皇帝点点头,让他先在一旁等候,重新看向苏年年。 “你还没说,见不到病者,你如何试药?” 苏年年盯着自己的脚尖。 萧晏辞此人阴晴不定,要是她说得不合他心意,他当面否认,说出周游的事就不好了。 “陛下,其实……”她迟疑的目光落向萧晏辞,“其实小女能研出解药,也有晏王的一半功劳。” 皇帝:“哦?是吗?” 萧晏辞不冷不热地作揖,苏年年见他要开口,忙抢过话。 “早年小女跟晏王在太学同窗,交情不浅,晏王对小女的医术知晓几分,京中怪病太医们束手无策,正巧碰上晏王府中有人发病,晏王才差人喊小女去看看。” 苏年年半真半假地道,余光瞄见萧晏辞看自己,忽然反应过来有了底气。 他知道周游的性子,眼下他胃疾未愈,要是在皇帝面前泄露实情,对谁都不好。 果然,萧晏辞没否认。 皇帝颔首,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苏年年见状,肩膀微微一松。 “刘兴全。” 刘公公弓腰上前。 “苏家嫡女苏年年,德才兼备,为朕分忧有功。你去库中挑些东西,一并送回苏府去。”皇帝十分愉悦,看了萧晏辞一眼:“晏王也一并赏赐。” 刘公公听皇帝的语气,便知这是要重重的赏,忙命人去国库挑选物件。 苏年年忍不住看向萧晏辞,却见他狭长的眸直朝她睨了过来,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绪。 她这么一圆,连着他也被赏了,多好啊! 苏年年压下想要疯狂上扬的唇角,保持着礼仪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这才跟着刘公公离开。 待她走了,皇帝才问道:“何事?” 萧晏辞不卑不亢,身子挺直:“陛下,是黄河的事。” 他们明明是父子,或许对皇帝心有不满,萧晏辞跟他始终以君臣相称,皇帝早已习惯,对这个从没教导过的孩子没有感情,也懒得纠正。 “眼下快要入冬,臣认为黄河之事是时候遣人去办了。” 皇帝闻言,眉心拧起。 今年黄河一带水灾频发,百姓苦不堪言,钦天监又道明年雨水甚多,此时派人确实正好。 他点点头,没看萧晏辞,顺手拿过一本折子:“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萧晏辞精致的眼尾泛起薄红,薄唇轻轻勾起:“臣以为,四皇子最妥。” 另一边,苏年年坐着宫里的轿子回到苏府,跟她同行的,还有刘公公和三个大箱子。 刘公公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他来把人请走没什么,若是被他亲自送回来,对于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来说可是无上殊荣。 彻底惊傻了苏府上下。 唯有苏临海笑得合不拢嘴,他在朝中一向刚正,破天荒地跟刘公公寒暄了几句,打听宫中发生了什么。 “龙颜大悦。”刘公公手里的拂尘一挥,脸上堆笑:“苏将军,你养了个不得了的女儿。” 柳如珍将刘公公的话尽数听在耳中,待苏临海回身进府,忙扬起一个笑容。 “老爷说的没错,年年确实出息,能为苏家增光添彩了。” 苏临海见她这话发自内心,步伐都轻快了几分:“今日有喜事,去吩咐厨房,晚上多做些好菜!” 身后,柳如珍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三个华丽的箱子被搬进院子里,苏年年一一翻看。 到底念着她是女子,这些赏赐中多的是环佩簪钗,锦缎衣帛。金银这样实质性的东西少了些,苏年年觉得不太满意。 周游闻声赶来,看着满院的赏赐,认可地朝她竖大拇指。 以前苏年年完全不懂医术,距离她从自己这拿走医书不过几日,从宫中安然回来已是难得,居然还领回来这么多赏赐。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之前,一直想收个徒弟来着。 他正掂量着,便听苏年年说道:“你那些书你不是都背下来了?不如全搬来我这吧?” “看书能学到什么东西。”周游缓缓笑了:“哪有我亲自教你来得快。” 苏年年:“啥?” 第37章 诛九族先杀你 苏年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谁?这是神医周游啊! 见苏年年瞪圆眼睛,周游唇边的笑意逐渐敛起:“你要是不愿意……” “愿意!”苏年年连忙说道:“太愿意了!” 她在京城出了名,以后难免有当众用医的地方,所以她才着急地问他要书,大不了有不懂的地方再问他。 可现在他说他要教她! 铁树开花! 周游满意地点点头,把所有私藏的书本都搬了出来。 “我瞧着你脑子挺好使的。”他在书里挑了又挑,最后按照顺序排好,“你按照这个顺序看,先把理论基础打好,然后再来找我。” 兜了一圈,虽然最后结果还是看书,但苏年年已经很满足了。 书虽多,她不心急,细细琢磨每句话的意思,导致看的速度慢了点,不过周游说无妨,主要把知识吃透。 从晏王府回来,她已经把所有的珍贵药材都拿给周游了,这次倒是没什么好感谢的。 苏年年想起周游的执念,问道:“那些金苍藤你都吃了?” 她很好奇,这传闻中的药到底能不能通七窍,真的耳聪目明,晚上不点灯也能看清东西? 周游抿着嘴,目光忽然变得幽怨。 苏年年:“?什么意思。” “你还问?” 说到这,周游就气不打一处来。 熬夜是他从现代带过来的习惯,穿越过来后,依旧觉得晚上更能静下心来,所以晚上看书研习,古代又没钟表,不知不觉间他彻底昼夜颠倒。 又因他颓败了,没有收入导致生活拮据,买不起蜡烛油灯,这才一直向往金苍藤。 可是! 跟着苏年年折腾了一番,虽然她遵守承诺给了他金苍藤,却也硬生生把他的作息时间掰了回来,使他跟常人一样了! 这样一来,他夜晚能看清书本有什么用? 那么珍贵的药材,还不如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处。 不过须臾,苏年年就在他惆怅的面色中找到答案,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两声:“我前几日在你的书上刚看过,熬夜伤身,你这样也好。” 周游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你有什么别的愿望没?我可以尽量满足你。”苏年年顿了顿,试探问道:“比如,开个药铺?或者医馆?” 周游摇头,显然对这种要出面的事还是很抗拒。 “等以后学成了,自己开吧。” “不着急,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苏年年没反驳,语气掺了些得意:“我现在有点小钱。” 周游在院中打量一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嘀咕着走了。 什么有点小钱,像要包他一样。 苏府有喜事,晚上,苏临海召集府上的人一起去饭厅用晚膳。 整整齐齐,连苏老夫人也在。 听说孙女得了皇帝的赏赐,老人家开心得不行。 苏临海一脸喜气洋洋,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眼。旁边几人也跟着笑,不过其中几分真心就不知道了。 但苏年年知道,柳如珍肯定是装的。 柳如珍脸上挂着标准的得体笑容,特别是在白姨娘面前,更想彰显自己主母般的气度。 苏年年的娘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后来苏临海从战场捡回来一个男孩,记在了她母亲名下,名为苏朗,如今在边关战场历练。 苏朗到底是领养的,苏临海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柳如珍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这才有了白姨娘。 见柳如珍这副女主人的姿态,苏年年忍不住嗤了声。 柳如珍面不改色,像从前没撕破脸似的招呼苏年年,语气温和可亲:“年年,快坐。” 苏年年弯唇,到苏临海跟前坐下,随后,丫鬟端着餐盘鱼贯而入。 苏老夫人开心,一直念叨着苏年年小时候的趣事,调笑的语调听得苏年年不好意思极了。 “祖母,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那么傻了。” 苏老夫人笑着摇头。 苏临海道:“你傻?你小时候机灵淘气得很!” 这顿饭看似其乐融融,其实只有她们三人是真开心,苏心幽和两个姨娘融入不进这氛围,只能挂着笑不停吃饭,柳如珍一开始还努力附和几句,后来说的话渐渐不对味起来。 几人夹菜的空档,柳如珍忽然道: “年年,你这次从宫中安全回来,还带回了赏赐,姨娘为你开心。”她一顿,面色十分担忧,“可府里的人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都知道你哪里会什么医术。” “柳姨娘想说什么?”苏年年脸上笑意渐渐隐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是觉得,你能想到的事情,陛下想不到?” 她不学无术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早都传到皇帝耳朵里了,皇帝召她进宫,怎么可能不试探她? 柳如珍简直不长脑子啊。 看着她透着冷意的目光,柳如珍笑容一滞:“年年,凡事都有两面,你就算瞒过了今日,后头要用多少个谎来填补?” 不过两句话,竟是把她欺君的罪名扣实了。 “柳姨娘,你说话可要谨慎些。”苏年年唇角轻轻一扬,缓声道:“咱们同在苏府,别说我真会医术,便是不会,你也得想法子帮我瞒着,不然你也要跟我一起掉脑袋。” “真到那天诛九族,我会请陛下第一个杀你。” 她笑盈盈的,看上去是说笑,语气缓慢却有力,透出的森冷杀意让柳如珍莫名脖子一凉。 饭厅内骤然安静下来,气氛诡异。 “胡说什么。”苏临海训斥似的道,而后不悦地瞥了柳如珍一眼。 柳如珍声音小了不少,有几分委屈:“妾也是为苏府着想,不知年年怎么对我这么大敌意。” 苏年年冷冷勾唇。 柳如珍蛇蝎心肠,口蜜腹剑,在苏临海面前倒是一副耗子见了猫的模样。 现在还费尽心思给她使绊子,等她发现辛苦攒了半辈子的私房钱没了,哭都找不着调。 光是想着那场面,苏年年忍不住笑出声。 桌上几人奇怪地交换个眼神。 苏心幽抬眸瞥了眼苏年年脸上的得意之色,轻轻放下了碗。 “爹,女儿有一事禀告。” 第38章 我也去祈福 “何事?”苏临海向苏年年碗里放了块精瘦的排骨,顺口问道。 柳如珍见状,清了清嗓子接过话来:“老爷,心幽说想去远山寺住几日。” 苏心幽乖巧点头,细声细语道:“爹,京中这些时日一直不太平,因为怪病好多百姓枉死,女儿想去为百姓祈福。” 苏年年治好疯狗病出了风头,她京中第一才女,百姓眼中的小女菩萨怎么能落后? 苏临海和苏老夫人眼中流露出几许赞同。 “如今病已被我治好了,妹妹才说去祈福。”苏年年猝不及防笑了一声,“怎么前阵子严重的时候不见你有这份心?” 苏心幽动作一顿,委委屈屈地看着苏年年:“姐姐莫要误会,前几日我膝盖的伤还没好,并非特意等到安全了才出府。” 柳如珍看了苏年年一眼,解释:“是啊老爷,心幽念叨了好多日说要去祈福,可她膝盖有伤,苏府又严控出入,也是不想给苏府添麻烦。” “原来跪几个时辰居然要养近一个月之久。”苏年年恍然大悟似的,唇边弯起一个弧度,“是我误会妹妹了,请妹妹理解一下,毕竟我从未受过这样的罚。” 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演给谁看? 苏心幽袖下的手狠狠捏着,指甲又嵌进去几分。 没跪过? 等苏年年这贱人落到她手里的那天,她定要命人将她的膝盖骨,一寸寸地剜下来,再让她长跪不起! 到时候看她怎么求饶! 想到这,她终于快意几分,舒了口气。 苏年年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暗暗冷笑,面上神色如常:“既然妹妹都有这份心,我怎甘落后啊。” “我跟妹妹一起去远山寺。”苏年年牵起身旁苏老夫人的手,“听说远山寺求来的平安符最灵了,您不久前刚气坏身子,年年去给您求一个,保您长命百岁。” 苏老夫人笑得眯起了眼,连连夸赞。 柳如珍咬紧了牙根。 她安排苏心幽去远山寺,是想讨好苏临海和苏老夫人,让之前的事所产生的隔阂消散些。 况且苏心幽去远山寺为百姓祈福的事一传出去,京中必定一片夸赞之声,一箭双雕。 怎么苏年年这个贱蹄子到处都要横插一脚! 眼下苏老夫人跟苏临海因她几句话,又被哄到了天上去。 苏年年不理会柳如珍的神色,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今日是九月初六,按照前世的走向,即将发生一件大事。 邵国公夫人在去远山寺祈福的路上,被山匪截杀。 这事惊动了京城上下,苏年年临死前才知晓,这事是萧南所为。 邵国公手下十万精兵强将,在京中地位举足轻重,可惜是太子一党,萧南几次拉拢不成,便杀了邵国公夫人。 邵国公夫人与邵国公伉俪情深,邵国公夫人去世后,邵国公郁结于心,思虑过度,不到一年就病逝了。 萧南成功拉拢了他继任的儿子,太子就这样失去了邵国公的助力。 不得不说,萧南是个玩弄权术的能人。 卑鄙恶心的能人。 他要杀的人,她苏年年必好好护着! 饭后,幽兰院。 软榻边,苏心幽眼里迸发滔天恨意:“娘,上次算她命大,这次可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一想到上次刺杀苏年年花的金子,柳如珍便觉得肉疼极了。 她到现在也想不通,那些杀手的武功都是顶顶的,怎么就让她给安全回来了呢? 她去问,被告知那日刺杀苏年年的人全都死了,连个现场的目击者都没有。 “娘!”见柳如珍不说话,苏心幽急得拉了拉她的衣摆。 柳如珍回过神,发狠道:“你放心,这次,她就算死不了,也保不住她的清白。” 苏心幽这才肩膀一松,满意地靠在了柳如珍怀里,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三日后,苏年年坐着苏府的马车往远山寺行去,姐妹二人各坐一辆马车。 “小姐,你最近越来越喜欢看书了。”马车里,念桃看着苏年年带的行李,觉得很新奇:“可是奴婢记得你从前字都不识几个。”比她这个大字不识的丫鬟没强到哪去。 苏年年身体靠着马车,漫不经心道:“所以才要学。” 念桃不认字,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像天书:“刚开始就学这么复杂的吗?” 苏年年笑着应声:“等回去我教你认字。” “真的吗小姐?”念桃兴奋得眼睛微微发亮。 前世,念桃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在别人的诓骗下,以为苏年年遇到了危险,以她的名义递了一张字条出去,被南王府的人当场抓住。 上面写的是一些情意绵绵的字句。 萧南被扣了绿帽子,非但没发脾气,反说相信苏年年,认定是念桃故意破坏他们的感情。 念桃被认定是不忠的丫鬟,被南王府的人处死,从此,苏年年从苏府带去的唯一一个心腹没了,身边插满了萧南的人。 苏年年认真地朝念桃点头,目光溢出几丝怜爱和心疼:“不骗你。” 路途遥远,行了一半,苏年年已然昏昏欲睡,外面忽然传来苏心幽的惊呼,她轻轻掀开眼皮。 念桃掀开车帘向后看,缩回了脑袋:“小姐,三小姐的马车,轱辘好像断裂了。” 苏年年毫不意外似的点点头,勾唇掀起车帘,扬着声音道:“妹妹,祈福事大,我就不在此等你了!” 苏年年难得离开苏府,这么好的机会,这对母女不可能毫无作为。 她这回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必须抢占先机。 远山寺在远郊一带的山顶上,虽然离京城有些远,但因为灵验,香火很旺。 来到山顶上,寺门口有小沙弥接待,问清来意后,带苏年年来到了后院的厢房。 房间干净整洁,趁着苏心幽没来,苏年年把整个寺院的布局摸了个透,几个有可能被动手脚的地方也熟记于心。 来之前,她在周游那里搜刮了一大圈,带过来的药可谓功能齐全。 “念桃,你就住在我隔壁,夜里要是有不对劲,你就敲敲墙壁。” 念桃重重点头。 一个时辰后,苏心幽才姗姗赶到。 厢房门口,苏心幽看着苏年年笑着跟自己打招呼,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妹妹估计折腾坏了吧?啧啧,姨娘手下的人竟这般办事不利。”苏年年颇为惆怅地道:“回去可得好好整治一番,最好换一批人,用不用我举荐?” 路上出事,苏心幽就看出是苏年年搞的鬼! 再忍一忍,过了今夜,她一定让她身败名裂! 第39章 你别碰我 “多谢姐姐好意。”苏心幽维持着脸上的表情,语气倏尔透出几丝愉快,“不必了。” 苏年年将她神情中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 上次柳如珍斥巨资找人刺杀她失败,这次再搞刺杀那一套就没意思了。 在寺庙中最严重的是什么呢? 苏年年略微思量,勾起一抹笑容:“秋日寒凉,妹妹晚上可要盖好被子,你身子本就弱,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苏心幽面上称是,转身的瞬间,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看着苏年年笑盈盈的模样,她心中隐隐浮起一抹不安。 不过转瞬,她便安慰自己。 这次的药可是母亲托人从宫里带出来的,药性极强,只需闻上一小口就够了,苏年年绝对逃不掉! 回到屋里,苏年年掏出从周游那要来的瓶瓶罐罐,挑出绿色的瓷瓶倒出几粒。 她朝念桃摊开掌心:“你把这个吃了,今天夜里只要不是我叫你,你就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小姐,这是什么?” 药丸纯黑色,呈黄豆大小,念桃接过来毫不犹豫吞下。 “避毒丸。”苏年年眨眨眼,没多说。 这对母女手段拙劣,除去杀人,便只剩下那档子事了。 念桃本想嘱咐苏年年几句,可是看着自家小姐胜券在握的模样,用力点头。 小姐这段时间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做的每件事都让人出乎意料,再没像以前那样危险过。 入夜,苏心幽把事情安排好,安心上榻。 一会事成,她随便喊一声走水了,便能让满寺庙的人都起来捉奸。 嫡女又如何,到时候她清白尽毁,不过是苏家的羞耻罢了! 看她还怎么得意! 苏年年在屋里气定神闲,不一会儿,果然闻见一股奇异的甜香。 这香气一点都不陌生。 前世她就是被这七玉香所害,关键时刻萧南带人忽然出现,所有人指责她不忠,她以为萧南定然厌弃自己了,没想到他竟相信她是被冤枉的,替她遮好身子,大怒,严惩了那些诋毁她的人。 很多事情,她重生一遭才想通。不过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而做的戏罢了,亏她那么感动。 真蠢。 她嘲讽地扬了扬唇,将门底下插进来的七玉香熄灭,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施主,你睡了吗?” 外面传来一个男声,听着像白日见到的洒扫小和尚。 苏年年握紧手里的药瓶,走到门口轻应了一声。 门被轻轻推开,那人进来闻见屋内的味道,身子一僵,正要说话,轻盈的药粉铺天盖地撒了过来。 苏年年伸出手虚虚一扶,使他倒地的声音小了些。 她拿起剩下的那截七玉香,在上面裹了一层周游特制的迷药,来到苏心幽门口,重新点燃,插入门缝里。 等时机差不多了,她将那被迷晕的和尚悄声无息塞进了苏心幽屋里。 她拖着一个男子本就有些吃力,又不能发出声音,一番忙活下来费了不少力气。 墨色如倾,夜晚的寺庙陷入诡异的沉静,耳边只有凛凛风声。 苏年年出了厢房,走到马圈里牵出一匹马。 邵国公夫人来上香祈福,不想惊动百姓,才赶着夜里来了。 她会些功夫,此次出行又隐秘,随行的人不多。 可不知怎么,还是被萧南知道了。 苏年年驾马下山,快速往出事的林中赶去。 邵国公夫人出事的时间是亥时三刻左右,她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刚好。 她隐在事发地旁的暗处,没一会儿,就有一顶墨蓝色的轿子缓缓驶来。 这轿子乍一看普通,细看却无一不是上好的材质打造,就连车轱辘都隐隐包了一层软皮。 苏年年抿唇,看着不远处的动静。 邵国公武功高强,身边护卫众多,难以下手,萧南居然想到对国公夫人下手,且此次机会正好。苏年年不知道说他聪明,还是感叹连天都助他。 邵国公夫人此行带了四个护卫和一个婢女,萧南派人伪装成山匪的模样将人刺杀,等人死了,把事情往蛮横的山匪身上一推,没人怀疑他半分。 正想着,对面已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邵国公夫人身边的四个护卫已倒下两个,剩下的两个明显武功高强,把马车紧紧护在中间。 可萧南此番精心准备,派来的人也不简单。 他们人多势众,手里的弯刀极其锋利,几下居然把马车顶劈得破破烂烂,连仅剩的两个护卫也中了几刀,渐渐没了精神。 邵国公夫人手里拿着短匕首,索性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看着像要跟他们决一死战。 苏年年目光一凛,翻身上马朝那边奔了过去。 她不仅要救邵国公夫人,还要整个国公府都记得她的恩情。 穷途末路的时刻出现,时机正好! “夫人,上马!” 黑衣人闻声看去,可就是这须臾间,苏年年已将怀里的粉末朝他们猛地扬了出去,随后朝邵国公夫人伸出手。 “闭气!” 这粉末没有味道,闻不出是何种类,黑衣人们生怕有诈,忙屏住气息,眼睛却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们听着远去的马蹄声,想要追却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 前方,苏年年抢过邵国公夫人手里的匕首,夹紧马腹,狠狠在马屁股上刺了一下,马嘶鸣一声,奋力地向山上跑去。 待重新回到远山寺,二人皆是满头大汗。 动静有些大,惹得寺里的人全被惊起,出来查看情况。 邵国公夫人惊魂未定,看着苏年年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叫苏年年,是苏府嫡女。”苏年年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我是来远山寺为百姓祈福的,方才躺在榻上觉得心中难安,感觉外面似乎有狗叫声,觉得放心不下,这才出来查看,没想到竟遇见山匪行凶。” 闻言邵国公夫人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今日之事太过巧合,她本还有些怀疑,听苏年年报出身份才打消疑虑。 这个苏年年近来在京中名声大盛,治好了难缠的疯狗病,连皇帝都对她多有嘉奖。 再说她父亲苏临海,向来正直不结党派,与邵国公府无冤无仇,不会做这种暗杀之事。 “天色不早,小僧先带二位施主去厢房歇息吧。” 邵国公夫人颔首,跟苏年年说了自己的身份,苏年年一脸惊讶,攀谈了起来。 二人跟着小沙弥来到厢房,路过一个屋子的时候,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惊叫。 “啊——你别碰我!” 第40章 佛前失仪 邵国公夫人和苏年年互换了个眼神。 苏年年惊道:“那是我妹妹的屋子!” 她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门。 屋内奇异的味道散了出来,苏年年掩住鼻子,暗中在燃尽的香灰上碾了一脚,看见里面的情形,一脸惊惧:“妹妹,你怎么会跟小沙弥混在一起!” 待屋里的味道散开,苏年年侧过身子让出视线。 邵国公夫人拿过身后的人手里的灯笼,朝里看去。 屋内,少女衣衫散乱缩在床角,旁边坐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小沙弥,似乎是被尖叫声喊醒,这才回神,茫然地看着周围。 他瞬间回神,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刚才明明是受苏心幽的命,去给苏年年送吃食的,醒来便出现在苏心幽房里,不知是什么香味,刺激得他竟失了礼数,想对榻上的人…… 他猛地一惊,立马从榻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苏年年归来时引起不小动静,后院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起榻,听见尖叫声后,不少人聚集过来。 见大家看得差不多了,苏年年忙掩上门回身道;“我妹妹梦魇,抱歉惊扰了各位休息。” 众人唏嘘不已,苏年年都这样说了,只好回了房间。 只剩苏年年、邵国公夫人,和引他们前来的小沙弥。 小沙弥显然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重新推开门,不可置信地呵斥: “念智,你怎会行如此祸事!” 屋内念智听见他的声音,朝外走了出来,一直拨着手里的佛珠,显然心神大乱。 苏年年朝邵国公夫人行了一礼:“夫人,家妹不懂事,今日劳烦您当作没看见。” 邵国公夫人紧蹙着眉,在远山寺重地跟和尚行淫,蔑视佛家威严,无论事成与否,都是大不敬。 念智一走,苏心幽从床边爬了出来,双颊酡红,呼吸有些不稳。 她强忍着身体的那股异样,扫了身着华贵的邵国公夫人一眼,眼睛通红地瞪向苏年年,那目光布满滔天恨意,像是要杀人一般。 她打理好自己的衣裳,想起刚才那和尚居然对她动手动脚,觉得恶心不已。 “苏年年,你少在这装好人!” 这声音带着一丝媚意,苏年年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妹妹?” 苏心幽紧咬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什么羞耻的声音。 她明明看着人把七玉香在苏年年门口点燃塞进去了,怎么自己会中招? 邵国公夫人瞧着她脸上难掩的媚态,心中猜出了几分。 若她真有意跟人苟且,不用给自己下这样的药,方才她喊的也是“你别碰我”。 可是……邵国公夫人扫了苏年年几眼,有些拿不准。 “苏年年,你就是嫉妒我!竟用这样龌龊的手段!” 七玉香药性太强,今日若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呼救,恐怕她就要真正失去清白。 然而只是现在这样,传出去也不好听。 “妹妹怎么如此误会我!”苏年年讶然:“若真这样,我方才为何不把门大敞着给大家看?” “你……”苏心幽仅说了一个字,便咬紧牙关,难耐地扭动起来。 方才带着念智离去的小沙弥返回来,朝他们行礼。 “几位施主,方丈请几位过去一趟。” 出了这样的丑事,自然要有一个交代。 苏心幽饶是不愿也只能穿好衣裳,跟着沙弥往外走。 前堂,念智跪在佛像面前。 永诚方丈双手合十站立,见几人来了,念了句“阿弥陀佛”。 互行了合十礼,苏年年呵斥苏心幽:“快跟佛祖认错。” “我何错之有?”苏心幽咬牙,虽是愤怒的语气,可语调轻轻柔柔,莫名旖旎。 永诚方丈一脸平静,又道了句阿弥陀佛。 苏年年见状一脚踹在她的膝窝。 “啊……”苏心幽不自觉地跪向地面,语调微微上扬,惹人遐想。 在场的人脸色骤变。 怎么到了佛祖面前,还这般放肆? “方丈,我妹妹如今还未及笄,今日之事……” “都是这个和尚做的!他半夜忽然闯进我的房间,想对我行不轨之事!”苏心幽往前跪行了几步,激动地对永诚大师道。 她知道是苏年年做了手脚,可她没有证据,苏年年又请来了帮手,她只能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念智身上,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 若是有人以为她故意引念智去她房间苟合,可就完了。 念智直起身子,拨着手里的佛珠:“阿弥陀佛,方丈,念智不慎中了药物。” 剩余的七玉香还在苏心幽带来的包裹里,稍一搜查,便能搜到。 “哪有什么药物!”苏心幽当即反驳。 刚才那触感带给她的恶心又涌了上来,她捏着拳头,觉得十分羞耻。 药物的作用下,她刚才居然还很渴望?她越想越恼,脱口而出道: “你们这群和尚,面上无欲无求,背地里却对我做这样的事,真是恶心!” “念智自小在远山寺修行,言行规矩,为人忠厚,此次过失,他自会求佛祖原谅。”永诚大师面色严肃,不悦极了:“且此事疑点甚多,施主不能这般诬陷。” 苏年年上前几步,抡圆胳膊,狠狠朝她的脸挥了下去。 “啪啪”两声,苏心幽身子有些不稳,直觉眼冒金星。 “闭嘴,佛祖面前,哪容你这般诋毁!” 第41章 救命恩人 这两个巴掌清脆至极,苏心幽觉得耳边嗡嗡响,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抬眼。 “苏年年,你打我?” “长姐如母,你娘不在,我这个做姐姐的必须代她管教你。”苏年年冷声道,回身对永诚大师行了一礼:“大师,我这妹妹自小倨傲无礼,今日想来也是被吓到了,请大师见谅,我自会让她在佛祖面前认错。” “阿弥陀佛。” “亵渎佛门,此乃大不敬,贫僧无法留她在远山寺。”永诚大师微微颔首,“过了今夜,就请这位施主离开罢。” 苏年年歉声应下,送走永诚大师,回身怜悯地看着地上的苏心幽,以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妹妹,自食其果的滋味如何?” 其实今日之事,如果远山寺不追究到底是否被下药,凭念智老实的性格,苏心幽完全可以装扮成一个受害者,拿出她最拿手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是。 可她急了。 心中有鬼,太急于把自己摘干净,狗急跳墙摔断了腿。 在寺庙说和尚恶心? 不知道柳如珍知道这事会是什么反应。 苏心幽脸上已经赫然出现两个巴掌印,闻言她抬头怒视苏年年,几乎将牙齿咬碎:“苏年年,我们来日方长。” 苏年年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道:“妹妹是京中第一才女,温柔良善,最为慈悲,却被远山寺赶了出去。” 她语调轻缓:“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 苏心幽保持跪着的姿势,脸上五指印清晰,头发散乱,十分狼狈,她愤恨的目光恨不得把苏年年盯穿,却不能说出半句关于今晚原本该发生的事的话。 苏年年嗤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回身对上邵国公夫人的眼,她也不遮掩,语气染上几分歉意:“家丑外扬,让夫人见笑了。” 邵国公夫人早看出今日之事不简单,见苏年年这副坦荡的模样,不由讶异了一瞬,继而说无妨。 二人没管苏心幽,结伴往回走。 邵国公夫人道:“我这趟来本是为我生病的小儿子祈福,没想到路上遭此祸事,恐怕我明日便要赶回京城了。” 多年来暗中不少势力对邵国公府虎视眈眈,如今竟把矛头转到了她一个女眷身上,当真恶毒至极。 她需得赶紧回去将此事告诉邵国公,抓出凶手。 “没想到来远山寺居然碰上这么多事。”苏年年长叹了口气。 翌日一早,苏年年对邵国公夫人说自己也要离开,邀请她跟自己同乘。 她来远山寺本就是为了救国公夫人,顺便惩治了苏心幽,这二人都走了,她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路上,二人相谈甚欢。 苏年年心中自然痛快,只是夜深,远山寺偏远,这事闹得不够大,她总觉得那口恶气没完全吐出来。 然而刚进京,这对愚蠢的母女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马车在京城繁华的街上驶过,两侧叫卖声接连不断响起,楼中传出茶客酒友的高谈阔论。 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一些刺耳的议论声还是传进了马车里,尤为清晰。 “听说昨夜在远山寺,苏家嫡女跟寺里的小沙弥在屋中行苟且之事,被方丈抓了正着!” “那个荒唐蠢女苏年年?前些日子她治好疯狗病,名声才刚好一点,如此看来旧习难改,啧啧……” “就是,凡事讲个因果轮回,她敢在佛祖面前行淫,佛祖不会放过她的。” 马车中,邵国公夫人连连颦眉,苏年年安静地在她对面坐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乎早已习惯了。 邵国公夫人不禁陷入深思。 昨夜明明是苏心幽被抓,京中关于苏年年的不实流言却先一步传开了,要说这后面没人操控,她可不信。 再说苏年年救她的时候毫不犹豫,一手药粉撒得漂亮,堪称有勇有谋,后头处理苏心幽荒诞的事情干脆利落,怎么也不似京中旧日传言。 今日一番畅谈下来,她更是觉得苏年年开朗可爱,善解人意,以前那些说她蠢笨的传闻绝对是恶意诋毁。 邵国公夫人越想越气,出声喝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苏年年拉了拉她的衣角,似乎在说“算了”。 邵国公夫人怒气更盛,下了马车径直走到街边那桌人面前。 邵国公手握兵权,地位不低,邵国公夫人经常跟着抛头露面,今日穿着华贵,气质不凡,当即被人认了出来。 方才议论着的几人当即闭上了嘴,不明所以地放下筷子。 “邵国公夫人……?” 邵国公夫人面色难看:“这些荒唐的传言你们从哪听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瞥见马车身上绣着的苏字,又看见旁边站着的苏年年,顿时明白过来。 他们倒霉,说坏话撞人枪口上了。 许久,才有人憋出一句话来:“夫人,这话不是我们凭空捏造的,今日一早京中都传遍了,我们不过是饭间说说闲话,你要找也找不到我们啊。” 邵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苏大小姐昨日夜里一直跟我在一起,至于你们说的那档子龌龊事,另有她人。” “苏大小姐从山匪手里把我救下,是我邵国公府的救命恩人,往后你们谁敢说她一句闲话,就是跟邵国公府作对!” 她自带一种威严,说话掷地有声,来往的百姓们驻足听着,竟是没一个人出声。 直到二人重新上了马车,议论声四起,像炸翻了锅一样。 “苏年年是邵国公夫人的救命恩人?” “夫人说跟和尚行那事的另有他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昨日在远山寺的还有谁?” “好像……是苏三小姐?”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马车徐徐朝着邵国公府驶去。 车内,苏年年轻叹口气,声音些许无奈:“多谢夫人,只是……夫人其实不必为我出头的。” “年年,我们才刚回京。流言就满天飞了。”邵国公夫人沉声道。 昨日远山寺,她本以为这对姐妹有什么过节,在互相争斗什么,以为是苏年年设计了苏心幽,今日看来,苏年年昨天不过是自保罢了。 要不是恰巧出去救她,有了她这个证人,苏年年的清白就要被京中的流言给说没了! “你别怕,有邵国公府为你作证!” 第42章 我作证,他们没能成事! 苏年年再次道谢,命马车先把邵国公夫人送回了府。 原本邵国公夫人邀请她进去做客,苏年年婉言拒绝了。 苏府那头,苏心幽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 苏心幽今早醒来,七玉香才彻底失效,她终于反应过来昨日发生了什么,回想昨日对永诚大师出言不逊,心中懊悔不已。 可饶是她再怎么道歉,也没逃过远山寺的“驱赶”。 回到苏府,柳如珍第一个赶了出来,见苏心幽失魂落魄眼眶红肿,心下一惊,忙问:“心幽,不是说在远山寺住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娘……”苏心幽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别急,你别哭,慢慢说。”柳如珍搀扶着她,母女二人到了幽兰院,苏心幽才断断续续把事讲了一遍。 “我明明都安排妥当,看着人燃香,这才在屋里安心等着事成,可不知怎么睡着了,醒来就见那和尚往我的床上爬,娘……”她咬咬唇,艰难说道:“那七玉香不知为何在我的屋子里!” 柳如珍脸色大变,听她说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松了口气,转而更加阴狠。 :“京中的流言娘已经传出去了,你别怕,没人知道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你就一口咬定……” 苏心幽摇头,打断了她:“不知为何,昨日邵国公夫人在远山寺,她跟那小贱人看起来关系很好,今日还同乘回京!” “邵国公夫人?”柳如珍一惊。 邵国公的结发妻子,那可是二品诰命夫人。 柳如珍迟迟没升正位,府中的权力再大不过是个妾,跟邵国公夫人见过寥寥几面,印象里那人看上去就不是好对付的。 “昨日的事有她给苏年年作证。”苏心幽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脑海轰的一声:“娘!方才回府的路上,京中议论的,好像是我的名字!” 苏年年二人先她一步回京,她回来的路上心不在焉,那些闲言碎语现在才慢慢过了脑子。 她们竟然说苏年年是邵国公府的恩人? “怎么可能?!”柳如珍心中大骇,忙叫迎蓉出府打听。 …… 苏年年心情甚好,旁边念桃叽叽喳喳地问了一路,还没停歇。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了?” 怎么她睡一觉醒来,天就变了?苏心幽被远山寺赶出来本就令人惊骇,怎么小姐还变成了邵国公夫人的救命恩人? 苏年年唇边一抹淡笑,看着她单纯的模样,摇了摇头。 她昨日给念桃的避毒丸里掺了几颗安神的小药丸。 念桃太过单纯,容易被人诓骗。 前世她死得那样冤枉凄惨,今世念桃做一个被她保护着的小傻瓜就好。 不过后来,念桃跟着她还是变机灵了许多,倒让苏年年怀疑前世她是受自己影响才被人骗的。不过这是后话。 见念桃一脸迷糊,苏年年嘱咐:“你记住以后提防着幽兰院的人便是。” 没过一会儿,苏临海下了早朝回府,听说两个女儿真的都回来了,气冲冲地把二人叫到正院问话。 早朝上倒是没什么风浪,可回府的路上,京中那些嘴碎的百姓说得也太难听了! “心幽,你当真是被方丈赶出来的?”苏临海面色阴沉,盯着苏心幽红肿的眼眶,便知道传言至少有一半都是真的。 苏心幽面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爹,这是误会。” “永诚大师宅心仁厚,慈悲为怀,若不是你真的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他怎会赶你回来?” 想起那些传言,苏临海手忍不住颤抖,“外面说的话都是真的?” “爹,女儿没有!” 京城百姓的流言传起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苏心幽的解释显得十分苍白。 苏年年看着她,装作着急的模样,立马解释:“爹爹,我可以给妹妹作证,昨日我赶到得及时,她和那沙弥没能成事!” “没能成事?”苏临海呼吸重了些。 “苏年年,不要乱说话!”苏心幽面目有丝狰狞,怒瞪着她。 她这话说得像她和那个沙弥真想做什么一样! “确实没成事啊。”苏年年无辜地眨了眨眼:“确实差一点。” 苏心幽手狠狠攥了攥,泪眼朦胧看向苏临海,果真见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年年,你说。”苏临海彻底对苏心幽没了信任,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你昨日还救了邵国公夫人?” 苏年年绘声绘色地把昨日躺在榻上听见外面传来狗叫,出去查看却发现了山匪的事情讲了一遍,苏临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不愧是他的女儿。 苏年年将话题扯了回来:“妹妹被赶出来,是因为她大骂永诚大师,说大师恶心。” 一道尖厉的声音传来。 “苏年年,你少构陷我女儿!” 柳如珍听了迎蓉的汇报,惊恐万分,正想着对策,听说苏临海在问话,急忙跑到正院,喘着粗气道: “老爷,心幽自小熟背女诫女训,根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您不要被有心人有机可乘,跟心幽产生嫌隙。” 苏年年挑了挑眉。 这府里除了她,哪还有人闲的会挑拨一对父女的关系啊?这不就是在说她么? “爹爹,我也觉得蹊跷。” 苏年年索性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昨日夜里在远山寺的事,知晓的人就那么几个,京中流言传得却这么夸张。” 她嘲讽地道:“差点比事发生得还早了。” 第43章 咄咄逼人 苏临海抿抿唇,拧着眉陷入深思。 “老爷,邵国公夫人来送谢礼。” 苏临海扫了眼地上跪着的苏心幽,怒道:“还不快起来!” 苏心幽抹了把眼泪,刚起身,就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妇人走进正堂。 邵国公夫人扫过苏心幽,目光在柳如珍脸上停了一瞬。 她觉得远山寺的事蹊跷,来之前将苏府的形势打听了一遍。 眼前这个,便是苏府那个久未扶正的妾室,苏心幽的娘吧? 柳如珍一张瓜子脸,下巴尖细,分明生的小家子气,做派却贤良大方,虽说二人只见过寥寥几面,邵国公夫人还是一下就想起了这人。 柳如珍身上两种风格太过矛盾,她当时便觉得奇怪。现在她对流言的事有了猜想,看着柳如珍面上那几乎压抑不住的刻薄恶毒,终于明白过来。 什么京城最为贤良淑德的妾室,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府里来了外人,苏心幽稳住心绪,十分得体地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邵国公夫人微微颔首,看着苏临海微沉的脸色,便知道流言已传到苏府。 “苏将军,年年昨日救了我,我代表邵国公府送来谢礼。” 她让了让身子,身后的仆人已经扛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夫人,昨日凑巧,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对上苏年年明亮的双眸,邵国公夫人的五官柔和下来:“昨日若不是你,我现在已命丧黄泉,这是你应得的。” 苏年年不再推脱,行了谢礼,上前亲昵挽上她的手臂。 邵国公夫人虽有两个孩子,比苏年年年长十几岁,可保养得好,这般看去,像是挽着自己的长姐一般。 柳如珍有心攀附,挤出一个笑来:“年年从小不着调,武功不好好学,是怎样从那贼寇手里救下夫人的?” 闻言,邵国公夫人稍显冷淡,不悦地道:“她生母早逝,从小在你眼皮子下长大,该是你教导她,怎么她样样不会,三小姐却是个出名的才女?” 压迫感扑面而来,柳如珍袖下的手捏了捏,勉强笑道:“心幽从小便喜欢这些,而年年从小随她生母,妾身不忍管束,便由她去了。” 邵国公十万兵权在手,势力本及不上苏临海,可他背靠太子,又对皇帝有恩,在京中的威望甚高,几乎能跟苏府平起平坐。 邵国公夫人是二品诰命,在京中贵妇无人敢忤逆,柳如珍为妾,不得不忌惮。 “昨日远山寺三小姐的所作所为,也是柳姨娘亲自教出来的?”听了柳如珍的话,邵国公夫人轻嗤一声,看向苏临海。 “苏将军,你可知今日早上,京中百姓们是如何说的?”她语气带着些许指责,心疼地道:“若不是有我为年年作证,她又要枉受冤屈。” 苏临海神情几经变化,沉怒的目光落在柳如珍身上。 邵国公夫人一介女流对苏府的事指手画脚,他本十分不满,可听了一会,他才明白她语中的愤怒从何而来。 多年来,柳如珍温柔贤惠,淑德良善,他才放心把苏府交给她打理,她却暗中设计,诋毁年年! 邵国公夫人话说得这般隐晦,已给足了他面子。 苏临海重重地呼了口气,沉声道:“多谢夫人提点。” 柳如珍脸色白了几分,低着的眼中恨意横生。 那几句话字字不提她,却字字都让人多想。 什么叫“又”枉受冤屈?苏年年跟她说了什么? 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留下几句话,邵国公夫人便离开了苏府。 正院内,气氛森冷得可怕。 “跪下。” “老爷……”柳如珍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临海,“这是何意?” 苏临海语气重戾地喝道:“跪下!” 见状,苏心幽先一步跪了下来。 “爹,女儿昨日佛前失仪,实在是被那忽然闯入的和尚吓到了,这才口不择言,女儿自会闭门思过,您不要迁怒我娘。” 她低眉顺眼,语气带着哭腔,妄想激起苏临海的怜爱。 苏年年见状冷笑。 事到如今,她还以为这仅仅是她佛前失仪的事? 柳如珍咬着唇,缓缓才沉重地跪向地面。 “老爷,妾身陪在您身边十余年,妾身是什么为人,外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她眼含着泪,看着寒心极了:“他人三言两语,您便怀疑妾身。” 苏临海微微动容,却见苏年年朝他看了过来,眼神清澈明亮。 这么活泼单纯的女儿,若真被柳如珍毁了,他这辈子都日夜难安。 “那你倒是说说,”苏临海道,“这传得飞快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是呀姨娘。”苏年年眨着眼:“传得这么快就算了,怎么还传成了我苏年年的名字?” 她站在苏临海身边,低头笑看着地上的柳如珍:“我不明白,姨娘帮我分析分析,如何?” 旁边,苏心幽跪行到苏临海脚下,抹了把眼泪:“流言本就是越传越离谱,传的人多了,出现了偏差也是正常。姐姐何必咄咄逼人?” “改日这事发生在你身上,希望你也能如此说。”苏年年轻巧地笑了一声,扭头道:“爹爹,我累了。” 苏临海应声,脸色铁青地道:“你们母女,回去各将女诫抄一百遍,每日除了送饭,不准留人伺候!” “你们就安安心心地抄,抄不完不准出幽兰院!” 柳如珍脸色一阵青白,脸上留下两行清泪:“是,老爷。” 苏年年搀着苏临海离去,回头嘲弄地看了一眼。 那眼神饱含讥讽和得意,气得柳如珍双肩发抖。 苏心幽起身,扶起她的手臂,替她拂去身上的灰尘。 “娘,邵国公夫人不过几句话,便引起爹爹对我们的怀疑了。” “别着急。”柳如珍攥着手里的帕子,眼中划过一丝阴狠:“那小蹄子不知道受了谁的授意,越来越难诓骗不说,还跟处处给我们下绊子,不好掌控了。” 柳如珍收回眼,拂着她脸上的掌痕:“心幽,你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苏心幽咬着唇,愈发委屈了。 苏年年借题发挥,昨日那两巴掌下了狠手,到现在她的脸还火辣辣地痛。 “此事生变,我们再观察一段时日,你最近别去招惹她。”柳如珍眯了眯眼:“我找人把京中的流言再压下来。你这段日子安心练琴,下个月皇后生辰宴选太子妃,我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千万不能出错。” 苏心幽面目露出丝狰狞:“娘,到时候,定要她身败名裂!” 苏年年自然记得不久后的皇后生辰。 当时她跟萧南还未完婚,京中对这桩婚事议论纷纷。她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告诉大家她配得上温润如玉的萧南。 苏心幽琴艺了得,宫宴前她求苏心幽教她一首曲子,苦练了半个月,终于把那曲子弹得有模有样,可在宫宴上还是被人狠狠耻笑,出了洋相。 在她的衬托下,苏心幽一曲成名,在京中的才女名号更为响亮。 今世,她定不会让她如愿! 第44章 想吃甜食 苏年年回院,将邵国公夫人送来的谢礼清点后放起来,心中满足感骤增。 “小姐,夫人跟陛下送礼的眼光一模一样。”看着满箱的珠钗锦缎,念桃不由叹道。 “其实也是好事。”苏年年拿起一匹绸缎,细细端详上面的花纹:“成衣铺就需要这样贵气的样式打版。” 这几日过去,不知绿绮安排得如何了。 安置好这些礼物,苏年年即刻出府,来到西街的布庄。 布庄的匾额已被拆了下来,还未挂上新的。 苏年年迈进屋中,绿绮便跟几个伙计迎了上来。 “苏小姐!” 见了她,绿绮欣喜不已,忙将这几日的进展说给她听。 “我招了三个裁缝,五个绣娘,一切就绪,就等您安排。” 不大的店面中整齐地站着八个人,年轻或年长,面相看着倒是靠谱。 苏年年一一打量过去的同时,这些人也抬头看她。 这苏大小姐近日可是京中的风云人物,治好了疯狗病不说,今日还摇身一变成了邵国公夫人的救命恩人。 面前,火红的衣裙衬的少女肌肤如雪,一双葡萄眼清澈明亮,里面含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十分近人,微微抬眸间贵意弥漫。 他们没见过苏年年,只觉她气度淡然高贵,哪有从前传言中那般不堪。 苏年年将几人惊艳诧异的眼神尽收眼底,满意地颔首:“好好做事,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几人称是,心中有了一番考量。 铺子内摆设已重新布置,角落立着几个衣架,已然只等着苏年年一声吩咐,便可开业了。 苏年年见状却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绿绮:“不着急开业,这铺子需再好好修葺一番。” 绿绮有些不解,迟疑道:“苏小姐,还不开业吗?” 苏年年没有解释。 她记得前世京中风靡一时的衣裳款式,可那样式新奇,倘若突然售卖,只会被大众所不接受。 与其这样,不如她先做好一件样衣,下个月的宫宴,衣裳跟她一起名动京城岂不两全其美? 苏年年在架子上挑选了些合适的布匹:“这些你们先裁,明日我会命人送图纸过来,你们按照我画的样式制衣,不着急,只管把衣裳的剪裁绣样做到极致,然后等我吩咐便是。” 等宫宴过后,京中贵族竞相争抢着做新衣裳,却发现只有西街一家铺子有,钱自然就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解,对即将送来的图纸好奇极了。 绿绮带头应下:“都听您的吩咐。” 苏年年又细细在布庄后院查看一番,说了些要改动的地方,这才离去。 西街上很多做吃食的铺子,刚踏出布庄,苏年年便被不断钻进鼻间的香气吸引了注意。 从昨夜到现在都没进食,肚子还真有些空。 她寻着香味沿街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西街上的铺子。 西街上以吃喝类的铺子为主,她越看越觉得成衣铺开在西街不占优势。 陷入沉思,她的脚步不由慢了些。 “苏小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年年回神,抬眼看去,便见玉影手拎着好几个油纸包,朝她这边走来。 “玉影?”苏年年一怔,下意识打量一圈,却没见到那抹黑色:“你怎么在这?” 玉影抬了抬手里的吃食,解释道:“王爷说想吃点甜的,正巧路过西街,便命我来买。” 说完,他轻叹口气:“可试了这么久,也找不到合王爷口味的。” “甜的?”苏年年皱了皱眉。 他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玉影点头,看着苏年年,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苏小姐,王爷好像挺认可你的手艺,你……要不要帮忙尝尝?” 苏年年拆开递来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桃花酥,她放进嘴里一块:“你家王爷人呢?” 二人沿着点心铺往前走,苏年年顺着玉影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这个不行,有点太甜了。”苏年年把桃花酥递回去,又拆开一包桂花糕。 苏年年一路吃着,不是太甜就是太腻,直到走到马车前,东西都尝完了,也没一个合适的。 其实不是不好吃,只是萧晏辞不爱吃甜,命人来找甜食,能合口味就怪了。 马车外,玉影道:“主子,我回来了。” 他遇上了苏年年,还把人带过来了,语气颇有几分邀功得意。 车内传出萧晏辞略带不耐的声音:“递进来。” 玉影刚抬手,便是一怔。 他方才精心挑选的几样糕点,都被苏小姐拆完了! 玉影看着手里一个个已被拆开的包装,咽了咽口水。 半晌没听到答话,里面的人似乎没了耐心,伸出手挑开窗帘。 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挑帘子的动作轻缓优雅,苏年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些。 下一秒,男人皙白的面孔从车窗探了出来,狭长的眸稍显凉薄,异色一闪而过。 目光渐渐下移至苏年年指尖捏着的糕点,又缓挪到玉影脸上。 玉影顿觉不妙:“爷,方才属下碰见苏小姐,便让她帮忙参谋参谋……” 见萧晏辞面色不善,苏年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清了清嗓子:“王爷不爱吃甜食,就别为难下人了。” 她回身拍了拍玉影的胳膊,眉眼弯弯,意有所指: “下次你家王爷再有这种要求,你直接来苏府找我。” 第45章 必须当面谈 萧晏辞凝着她,倏尔猩红的薄唇一扯。 “苏小姐又是祈福,又是救人,忙得很,连约定好的事都能忘,动辄几日见不到人,去苏府有什么用?” 苏年年神色一滞。 约定好的事? 她缓缓看向玉影,面露疑惑。 “苏小姐,借钱……借钱的事。”玉影往她这头靠了靠,用气音说道。 借钱? 苏年年细细将那日的事捋了一遍,看向萧晏辞,只见他脸色好像愈发难看了,唇虽勾着,眼底却一片讥讽。 终于,她恍然大悟。 他答应借钱给她,她答应给他做山楂糕,是这么个事吧? 嗯…… 她这几日是忙了些。但确实也没晏王府的人来找她啊! 她略微思索,看着满手的糕点,又看着萧晏辞阴翳的神色,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人真是别扭得可怕。 喜欢吃,但必须是她做好送到他面前,若非如此,他就算来街上找山楂糕的替代品,也不愿开口跟她提要求。 萧晏辞听见她的叹气声,精致的眼角泛起薄薄的红,他掀唇冷声道:“走。” 玉影一愣,把手里的纸包都塞进了苏年年手里,坐上车辕,朝她挤挤眼睛:“苏小姐,我们改日见!” 男人妖孽的脸被放下的车帘遮住,马车缓缓驶去,苏年年重重舒了口气。 “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吃了一肚子甜腻的糕点,她撑得不行,迈了几步,忽然想起之前借的那些钱还没还。 她让萧晏辞送账目到苏府,好几天过去,也不见一个下人来送账目,时间一长,她都快忘了。 好家伙,山楂糕不吃,钱也不要了! 这样下去亏欠他的岂不是越来越多了? 苏年年顿觉头痛,快步回苏府,钻进厨房做了好些山楂糕,带上银票,拎上周游往晏王府去。 马车上,周游懒洋洋地靠着车壁,耳边叹气声就没断过。 他投去目光,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让你为难?” 苏年年低眸盯着手里的食盒,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闻言抬起眼看他。 “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子,你会如何?” 周游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往后退了退:“谁喜欢你?” 苏年年:“……” 苏年年一看便知道他误会了:“我没说你!” “你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周游啊了一声,好似认真地考虑起来,半晌,看着她更为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喜欢的女子。” 苏年年:“……” 苏年年索性闭上嘴,阖眼闭目养神。 她疯了,才问这么不正常的人问题。 “没有还不行?”周游见她不说话,不忿地解释:“你想啊,我以前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又是那样不修边幅的鬼样子,我喜欢别人?我配吗?” 何况后来昼夜颠倒,有了时差,年轻女子都见不到几个。 苏年年捏着拳头干笑两声:“行,太行了。” 那是重点吗?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晏王府门口,熟悉的地府气息扑面而来。 二人走到门前,跟门房说明来意。 门房见了他们,脸色不自然极了。苏年年忍不住眉心一蹙。 门房听完,身体侧了侧让出一个位置,小声道:“周游先生,里面请。” 苏年年:? 见周游不假思索地踏进王府大门,她立在原地,声音平了许多:“什么意思?” 压迫感扑面而来,门房低下头,用更小的声音说道:“苏小姐,我们王爷说,如果您来了,只送山楂糕进去便可。” “他他妈……”苏年年闭上眼,猛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呼出来,挤出一个微笑:“你进去禀告你们王爷,我给他送钱来了。” 门房连连点头:“那您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告。” 苏年年拎着食盒站在王府门口,心中窝火得不行。 她好歹也是苏府嫡大小姐,念着前世的情谊,这才上赶着给他送糕点养身体,他还真把她当丫鬟使唤了,连府门都不让她进?? 奇耻大辱! 没一会儿,小门房重新出来,脸哭丧着,还不如刚才。 “怎么了?” 门房走到她面前,头埋得低低的,声如蚊鸣:“王爷说药材的钱一共四百三十八两,苏小姐您直接给我就成,您……”他顿了顿,“您给现银还是银票?” 苏年年早有预料。 她袖下的手捏着,面上依旧笑眯眯的:“那请你再去告诉王爷,就说我有要事要跟他谈。”重重咬着字道:“必须亲自,当面跟他谈。” 没一会儿,门房小跑着回来,如释重负地开门放她进去。 他是晏王府的人,按理说不用理会别人,一切听萧晏辞吩咐便是。 可这事难办就难办在,这个“别人”,是苏大小姐。 从前萧晏辞待苏年年如何,他们都看在眼里,可近来王爷不知道怎么了,针对苏大小姐提出了一系列反常至极的限制。 那些乖乖听吩咐的人,最后总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错上被罚。 虽说确实错了,可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苏年年拎着食盒,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穿过花园的月门,来到亭子里。 萧晏辞在池上的凉亭中喂鱼,皙白的指尖捏着鱼食,时不时池塘里洒去,惹得里面锦鲤向上阵阵游弋翻腾,鲜活极了。 苏年年觉得这塘锦鲤,是晏王府为数不多有生气的东西。 不过看了几眼,她便收回目光,把食盒搁在石桌上。 “听说秋宴前,苏小姐是因为喂鱼掉进水里的。” 苏年年转身,对上他略带探究的眸。 第46章 不能不治 苏年年万万没想到,她费劲周章进晏王府跟他吵架,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跟她说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被苏心幽骗得投湖,是她两辈子都不想承认的人生黑点。 她本就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不理会他的话,开口便道:“王爷讨厌我吗?” 萧晏辞将手里的鱼食扬尽,轻巧地拍了拍手,缓步走到石桌边坐下。 苏年年目光跟着他,只见他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了起来,声音不冷不淡:“苏小姐有什么事必须跟本王当面谈?” 没什么事必须当面谈,只是,架必须要当面吵! “那我换个问法。”苏年年在他对面坐下:“王爷觉得我人怎么样?” 萧晏辞抬眸,少女扬着唇,面含笑意,可怎么看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仿佛一旦他说一个不字,就要张口吞了他。 这模样生动鲜活,他不由勾起了唇,吐出一个字:“蠢。” “哈哈。”苏年年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今日这架,是不吵不行了! 可她不能指着王爷的脸破口大骂,灵光一现,她稍稍挽起衣裙的袖子,伸手打开带来的食盒,拿起一块山楂糕,整块塞进嘴里。 不过几口,第一层的糕点就没了一半。 萧晏辞:“……” 将茶盏落在桌上,盯着她吞咽的动作,那双精致的凤眸渐渐眯了起来,声音略带冷意。 “你方才在街上还没吃够吗?” 苏年年缓缓停下动作,见他脸色难看,心情逐渐放晴。 她可是重活一世的人! 跟她斗? 哼!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街上的要是有这般味道,我今日也不会出现在晏王府。” 她十分满意地扬唇一笑,从怀中掏出银票放在桌上,乌黑的眸锁着他:“不知道王爷为何抵触我的接近。” 今日更是,她刚见到他,说了不过两句话,他便命人驾马车走了,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她呼了口气:“王爷,我们为何不能像从前那样相处?”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甚至觉得如果相处得来,他们的关系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但现在的形势,好像是她单方面被嫌弃。 说是嫌弃吧,又嫌弃得不太彻底。 萧晏辞低眸瞥向敞开的食盒,水红色的山楂糕排排摆着,他忽然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像从前那般相处么。 他听见自己的低凉的声音在亭中响起,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喃:“你那般喜欢萧南,我如何再跟你接近。” 这声音低到苏年年以为自己耳朵糊上了,她皱了皱眉刚要追问,不远处传来周游惆怅的声音—— “啊!畅快!” 周游抱着针包朝二人走来,无视亭内奇怪的氛围,扫了苏年年一眼:“你进来了啊?” 苏年年看着萧晏辞,猜想刚才他咕哝的那句话。 周游一边拆针包,一边道:“王爷,人有三急,理解一下。” 萧晏辞敛起情绪,撩起衣袖,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臂,上面隐约能看见淡青色的纹路。 施针前,周游照常给他诊脉。 搭上他的手腕,周游舒展的面容忽然一滞:“你这几日饮食正常吗?” 身后,玉影面色严肃,暗朝周游摇了摇头。 一连几日,玉影按萧晏辞的指示驾马车去西街买糕点,每种糕点他只尝一口便扔,除此之外,没正经用过膳食。 周游沉着脸收回手。 “王爷,你胃疾顽固本就难以医治,我再神通广大,也治不好不配合的病人。” “这样啊,”萧晏辞唇微翘着,不在意似的:“那就不治了。” 前世,他被这难缠的胃疾折磨得痛苦不已。 苏年年怕是打着治胃疾的名头,在山楂糕里下了让人上瘾的药物,惹得他一日不吃就胃口全无。 胃里似乎无数声音喊着山楂糕,那滋味难耐极了,甚至比前世胃疾发作还难捱。 要是一直让周游治病,苏年年时不时就要在他眼前晃,今日是糕点,明日指不定又是什么让人上瘾的新玩意。 不治算了。 “不行!”苏年年拍桌而起,先拉住起身的周游,转头瞪萧晏辞:“不能不治!” 他微微掀起眼皮,见少女神色焦急,好像他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一样。 萧晏辞唇边的弧度稍显嘲讽。 这感觉,真奇妙啊。 周游性子古怪,在看病这事上最为严重,他背着手,不愿再看萧晏辞一眼。 苏年年跟玉影交谈几句,了解了情况,才重新看向萧晏辞,语气不自觉带温软下来:“为何不吃饭?” “没胃口。” 一听就是随便扯的理由。 苏年年抿抿唇,抬头望了望天边的红霞,快速思索。 “今日……不,昨夜到现在,我连顿正经的饭菜还没吃上,王爷,以你我的交情,留我和周游在此吃顿饭,合情合理。” 叙述的语气掺杂着试探,场面静默了许久,萧晏辞没应声,玉影立即离开去吩咐厨房。 按苏小姐的意思,应该是要哄王爷吃饭! 太好了! 凉亭内,萧晏辞神色寡淡,慢条斯理拿过食盒,拈起一块山楂糕递到唇边,慢慢咀嚼起来。 想留?那就留吧。 既然决定放下过往,也确实不该对她区别对待。 嗯。 苏年年苦口婆心安慰了周游好久,他才愿意重新给萧晏辞施针,虽然全程沉着脸,但没再起什么冲突。 晚膳,有苏年年陪在桌上,萧晏辞难得动了筷子,每样吃的不多,但好歹是正经饭菜。 桌上只有他们三人,互相刚闹过不愉快,此时谁也不跟谁说话。 苏年年时不时瞥向萧晏辞筷子伸的方向,默默把他的喜好记在心里。 可他口味实在诡异,酸的吃,辣的吃,好像什么都要夹一口,倒像没有真正喜欢吃的东西一般。 萧晏辞起初只当没察觉她,可她看的太认真了,存在感太强。 他抬眸看去,正对上她的眼,苏年年一点被抓窘迫都没有,脸上笑意轻轻柔柔。 “王爷,就算共用晚膳,我们不是也相处得很融洽吗?” 治疯狗病的时候她住在王府,膳食都由厨房送到院子里。真正一起吃饭,这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萧晏辞吃相很好看。 用筷的姿势优雅,咀嚼动作缓慢,看着很有观赏性。 单这礼仪,全然看不出他童年是在民间长大的。 听了她的话,周游忽然呛了一下。 一句话都不说,气氛融洽? 为了博得萧晏辞的喜欢,苏年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日益增长。 萧晏辞唇轻掀,笑了:“确实,很融洽。” 苏年年:“……” 他还不如反驳她几句。 “那就好。”苏年年面色不改,引出后面的重点:“希望以后进晏王府像以前那般畅通无阻。” 用完膳,天色已经不早,她话里话外叮嘱萧晏辞按时吃饭,他都神色淡淡,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 苏年年顿感心累,跟周游往外走。 快走出门,她余光蓦地瞥见一抹黑色,她眼尖地朝那边看去,虽然仅仅一闪而过,她还是认出来,那人穿的是件纯黑色的斗篷! 她脚步猛然一顿,朝那边追了过去。 “苏小姐?” 玉遥奉命送苏年年出府,见状只好跟上。 苏年年奋力追赶,可惜王府地形设计复杂,不过几个转弯,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遥,那个人是谁?” 第47章 不许告诉我娘 玉遥跟在她身后,疑声道:“苏小姐,你说哪个人?” 苏年年皱眉扭过身,紧盯着玉遥:“刚才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你没看到?” 玉遥更疑惑了。 “哪有什么人?苏小姐,你怕是看错了。” 看错? 她刚才追着那抹黑色那么久,眼看着他消失了,怎么可能看错? 她两世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见过那斗篷,印象极其深刻,绝不会认错。 苏年年抿抿唇,又看了她半晌,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好作罢。 “走吧。” 门口,周游等得眼神发直,看苏年年回来:“你突然跑什么?” 苏年年摇头,出府上了马车。 人真切出现了,不知玉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这人若不是晏王府的人,就是偷偷潜入晏王府的,是晏王府的敌人。 不过晏王府戒备森严,后者的可能性较小。 回院后,苏年年把那件斗篷翻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查看。 这黑斗篷极宽大,像是披风,款式普通,街上随便一家铺子就能买到。 若是巧合…… 倏尔,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苏年年低头看去,目光一凝。 斗篷的下摆,隐隐走着暗纹,她对着光查看,发现有些像树枝的模样。 “寻常人都绣些花叶,贵气的人家绣仙鹤,祥云。”念桃见她若有所思,忍不住看了过去:“这样式倒是奇特。” “收起来吧。”苏年年道。 这枝纹,倒是个调查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日,她在房间里画图纸,挖空心思地按照前世流行的模样,加以改动,画了一张又一张,送去成衣铺。 夜里,幽兰院。 “小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厨房的人都歇下了,奴婢给你煮了面。” 已经入夜,幽兰院仍点着油灯,案上摆着几摞厚厚的宣纸,旁边,苏心幽累得伏在案上,眼里像是淬了毒。 一百遍《女诫》,她夜以继日整整抄了五日才抄完,此刻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拿进来。” 丫鬟水兰推门进来,将食盒中的面端出放到她面前:“小姐,你何必亲自动手抄这些。” “还不是你们这些下人都不识字?”苏心幽恼火极了:“再说,爹说了,抄完全都要送到他那过目,我敢作假?” 水兰识相地闭了嘴。 她自小跟在苏心幽身边,对她的性子最清楚不过。 什么温顺得体,单纯善良,不过都是表象罢了。 手忍不住发颤,苏心幽猛地一摔筷子。 “明日,你命人将这七弦琴给苏年年送去。” 水兰小声应下,不敢多问。 翌日,苏年年在院中看医书,看见搬进来的七弦琴,眉毛一挑。 看来就算出现变动,有些事,还是会按照前世的走向发展。 小厮退下后,苏心幽走了进来,衣裙洁白无尘,无害极了。 “这是何意?” “姐姐,下个月就是皇后准备的宫宴了。”苏心幽目光温柔乖巧:“人人都说你不学无术,你难道就不想一鸣惊人,证明自己吗?” 苏年年唇扬了起来。 苏心幽前世这样诱骗她,教了她一首入门级的曲子。她日夜苦练,能流畅地弹奏时,自鸣得意,幻想宫宴上众人对她另眼相看。 实际上,她那水平还不抵教坊中的低等乐妓。 最后更是弹断了琴弦,众人哄堂大笑。 她这般粗鄙不堪,将后面上场的苏心幽衬托得惊为天人,一曲名动京城,东离第一美人的名号甚至传到了邻国。 “当然想了,妹妹愿意教我?” 苏年年十分意外似的,期盼地看着她。 “那是自然。”苏心幽眉眼盈盈,上前走了几步:“姐姐,你我从小结伴长大,感情极好,千万不要因为别人几句话生了龃龉。” “姐妹间有误会,当即解开才是,时间一久真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苏年年抿唇思索,半晌抬头认真地瞧着她:“妹妹说得对,确实不该如此。” “我希望你好,帮你一起准备下个月的宫宴。”苏心幽拉过她的手,轻叹一声,从内怀掏出一张琴谱:“我这几日手有些发颤,需得再养几日,我先教你识谱。” 苏年年应下,磕磕绊绊地跟着她识谱。 最简单的谱子,苏年年认了整整一个时辰,结束时不好意思地笑笑:“辛苦你了。” “姐妹间自应如此。” 待她离去,唇边那笑意立马换作了七分嘲讽。 就苏心幽那琴艺,也敢说教她,自不量力。 苏年年把琴谱随便丢到一边,重新拿过那本《针灸穴位详解》研读起来。 这段时日,她不管去干什么,怀里都要揣本医书,时间利用起来,书一本接着一本,看得极快。 周游那一手针法有奇效,她得赶紧学会才行。 幽兰院。 水兰方才一直在边上候着,回到幽兰院,见苏心幽面上舒展,问道:“小姐,你真要教大小姐弹琴?” “那是自然。”苏心幽小心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冷笑一声:“不教她,她怎么在宫宴上出丑?” “可是柳姨娘说,让你安心练琴,不要招惹……” “闭嘴!”苏心幽怒斥:“她次次说帮我报仇,哪次成功了?” 水兰心中一跳:“可是……” “滚出去,”苏心幽看着水兰离去的背影,“这事你要是告诉我娘,我不会放过你。” 那背影明显一颤:“奴婢不敢。” 苏心幽满意地走向内室的琴案,上面摆着一架青玉瑶琴,手轻轻地拂了上去。 这次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第48章 早晚撕烂她的嘴 很快,便迎来了皇后寿诞。 虽说是寿诞,京中皇后为太子选妃的消息早已传遍,只是皇后没有拿到明面上说。 各家贵女皆是精心准备,期盼着自己能在宴会上脱颖而出,夺得皇后和太子的青睐。 “心幽,明日的宫宴,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幽兰院里,柳如珍紧紧握着苏心幽的手:“等过了明日,你就是皇后娘娘认可的才女,到时候就算你是庶出,也没人敢小瞧了你!” 苏心幽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这几日她装模作样地教下来,苏年年频频出错,她面上安慰,心里却是浓浓的鄙夷。 不怪外面的人说苏家嫡女蠢笨。 苏年年不过投了个好胎,真论才学,她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娘,你放心,这段日子我琴艺有所长进,定能在宴上超凡脱俗,将那些人比下去!”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开始挑选首饰。 皇后寿诞,不得马虎。 到了这日,刚过卯时,苏年年就起榻梳妆,一切准备好了,马车也已经备好。 她刚探进马车,苏心幽的眼神徒然变得嫉恨至极。 这场生辰宴皇后要为太子选妃,她今日如此盛装打扮,难道是想招惹太子,当太子妃不成? 她发饰简单,可她头上的那根白玉簪,没有一丝杂质,通透至极,一看便比自己头上的发饰贵了数倍。 最近又是皇帝封赏,又是邵国公夫人送礼,看来苏年年院里好东西真不少。 只是衣裳,看起来奇怪了些。 “姐姐,你怎么穿这身衣裳?”苏心幽笑容微滞,关切地搭话。 “那你为什么穿这身?” 苏心幽一身烟罗裙,依旧是白色,却能在争奇斗艳的贵女群显得气质出尘。 虽然看着素净简单,上面的刺绣暗纹却是由五个绣娘,整整缝制了一个月才做好的,柳如珍早在半年前就备好,就等着今日的到来。 这话苏心幽自然不会跟苏年年说,她一噎:“自然是因为好看。” “我也是。”苏年年笑眯眯地点点头,坐下后闭目养神,没再理她。 看着苏年年精致的脸,苏心幽拳头捏得指节泛白。 早晚有一天,她要撕烂她的嘴! 一个时辰后,马车来到宫门口。 这次的宴会设在皇后的坤宁宫,阵仗极大,明明不是春夏时节,坤宁宫中却四处开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想来是从江南一带特意运来的。 殿中已经来了不少人,因为皇后还没到,贵女们此时三两成群地聚在一块说话。 萧如娇耳边聒噪极了,不耐地打断旁边几个人:“不过是个草包,也值得你们这般议论?” 谢秋慧嗤笑一声,跟着附和:“就是,她不就是救了个人吗?有什么能耐的?” 周围几人噤声,心中还是对最近的传闻唏嘘不已,尽管某些流言压得很快,还是口耳相传,进了她们的耳朵。 骤然,嘈杂的大殿静了下来。 入口处走入一个暗红色的身影。 衣裳是高束腰设计,勾勒着玲珑的腰身,衣摆上绣着一圈祥鸟,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最妙的是,每只祥鸟口中皆衔着一颗剔透的明珠,坠在裙摆上,明珠随着走动间摇曳摆动,视觉上无与伦比的奇异。 少女满头乌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暗红色的锦裙衬得她肤色如雪,瞳仁乌黑明亮,含着浅浅的笑意。 虽是笑着,浑身上下却透出淡漠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皆说苏三小姐是出名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席间有男子目光打量着苏年年,发出惊叹声。 “你瞎了?后面那个白衣服的才是苏三小姐。”旁边的人反驳,看着红衣少女,语气有些迟疑:“可前面这个看着,像……” 苏年年往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 一双微扬的美目顾盼生辉,看得人呼吸一滞。 她的五官本就明艳,今日特地点妆,添了几分媚意和攻击性,身上的柔和掩去些,光是看着便觉难以接近。 “是苏大小姐!”那人恍然道。 第一排的席位,萧晏辞浅勾着唇,神色半分未动,只是端起案上的茶杯浅啜一口,眸中晦暗未明。 议论声四起,苏年年仿若未闻,目不斜视地落座。 苏心幽却将那些声音全数听了进去,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忍忍,再忍忍。 很快,她就要被众人耻笑,颜面扫地了! 紧绷的面色一松,她看向对面男席,一眼就看见了萧南。 他唇边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正看向这边。 不管见了这张脸多少次,苏心幽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 不过一瞬,她便僵在了原处。 萧南看的不是她,而是旁边的苏年年。 察觉苏心幽饱含情意的目光,萧南笑意微敛,挪眼看向别处。 自苏年年踏入大殿,他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之前万宝楼一面,她妆容齐全,容貌艳丽。 那日便觉得她与众不同,没想到今日这风姿,竟是生生将这大殿的人全压了过去。 可令他恼火的是,这样的尤物,明明从前最喜围着他转,却在秋宴上毫无征兆地变了性子,若有似无地对他展露敌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是苏心幽从中作梗,可她一直不承认。 “年年!” 光听着声音,苏年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抬眼看去,果然,萧如熙正咧着嘴朝自己招手。 “你可算来了!”萧如熙头上插满金钗首饰,一如既往的浮夸风格,看着她,两眼几乎冒出了小星星:“母后要好一会儿才能来,我们去花园里逛逛!” 苏年年眉眼一动。 她记得,前世这场寿宴,除了她臭名远扬,花园内,还有另外一件事发生。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周围又掀起一片轻叹。 萧如娇面色微冷,抬手招来一个宫女,在她耳边吩咐几句,宫女听完,绕开宴席悄声无息地离开。 她笑容轻蔑,丝毫没注意,对面一道更加阴戾的视线射向了她。 第49章 年年,忍得难受吗? 二人来到御花园里,萧如熙叹道:“宴上实在太闷了!” “你不知道,母后没来,那些人七嘴八舌,吵得我头都要炸了。”萧如熙抱怨几句,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萧如熙宫中奇珍异宝甚多,衣裳更是数不胜数,眼睛却黏在她身上挪不开。 “你若喜欢,改日我让绣娘给你做几件,下次进宫的时候给你送来。” 萧如熙连连称好。 秋风凉爽,冷风从衣摆阵阵钻进来,还是有些凉意。 二人一边赏花,一边计算着时辰往前踱步。 “我母后至少还得半个时辰才能来呢,我们多走一会儿。” 苏年年欣然同意,只是二人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宫女,在萧如熙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怎么会这样?”萧如熙脸色一变:“年年,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看她离去,苏年年静静地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那宫女来得巧合,一看就是故意把萧如熙支开,否则萧如熙不会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苏年年面色不改,装模作样地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更巧合的事便出现了。 “是苏大小姐吗?” 旁边又走出来一个宫女,在苏年年面前停下。 “何事?” “前面有个人,模样像极了疯狗病刚发作,您可否帮忙去看看?”像是断定她不会拒绝,宫女继续道,“人就在前面的雅阁中。” “你带路吧。” 苏年年颔首,待她转身,脸上神色渐渐敛去,从怀中拿出一颗避毒丸,放入口中。 雅阁在御花园南侧,里面有床有榻,有小几,可在里面饮茶歇息。 宫中的陈设布置,苏年年早已熟记于心,她盯着宫女的后脑勺,随口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丫鬟?” 宫女不假思索:“奴婢是德妃娘娘宫里的。” “这样啊。”苏年年点点头,唇畔的笑容愈发灿烂:“宫中哪个娘娘跟德妃娘娘的关系最不好?” 宫女被她问得一愣,迟疑片刻才道:“我们娘娘向来宽厚仁爱,从不树敌。” 她有些不安,加快脚步,引着苏年年走到雅阁里。 雅阁中飘着淡淡的烟雾,角落摆着一只香炉,上面正升起缕缕青烟。 “小姐,人就在里面。”宫女指了指内室,示意她进去。 苏年年微笑,平静地看着她:“你不进去看看吗?” 那宫女摇了摇头:“疯狗病在宫中出现,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错,奴婢得去通知陛下和太医。” 说完,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年年往内室的开着的门上扫了一眼,心中了然。 她温和地朝那宫女走了几步,在宫女察觉异样,转身要跑时,目光一凛,抽出袖中的匕首猛然敲向她的后颈。 那处有两处大穴,苏年年找得精准,宫女应声而倒。 不容多想,苏年年俯身,拖着她的两条胳膊往内室拉,到了门口,余光倏尔瞥见一抹红色。 她终于发现有丝不对劲,停下动作,朝内室里面看去。 榻上侧躺着一个男子,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他背后心口处赫然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一大滩鲜血蜿蜒开来,将青石地板砖染得鲜红,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苏年年一惊,将宫女连拖带拽拉进内室,从外关上了门。 门外早已挂好了一把锁,她捏着锁两侧一合,将二人锁在了里面。 宫中人多眼杂,她不敢多停留,见不远处有一假山,快步走了过去,想要平复一下心跳。 她得好好捋一捋。 雅阁中的味道她很熟悉,就是七玉香没错。 宫女引她来此,恐怕是俗套的捉奸戏码,将她跟那男人锁在一起,不一会儿定会有人赶到雅阁歇息,正好撞上里面的人。 那男子死了,定然是个意外。 宫中的假山做中空设计,里面摆了桌椅,供夏日避暑歇息。 苏年年捂着心口,绕过假山,刚要进去,动作倏尔变得迟缓。 里面的人一身黑色蟒袍,身形颀长,虽背对着她,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王爷?” 萧晏辞转身,瞧着她,眸微眯了起来。 雅阁内燃着七玉香,那香药性十分霸道,他不过吸了几口,便觉得口干舌燥,见这有座假山,才来休整片刻。 她居然安然跑出来了? 苏年年抿抿唇,走进假山,在他不远处站定。 “王爷不是在宴席上么?怎么忽然来了御花园?” “你偷看我了。”萧晏辞语气淡淡,看着少女精致的面容,不觉舔了舔猩红的唇。 “你为什么在这?” 苏年年丝毫没察觉异常,只是执拗地看着他。 萧晏辞盯着她的唇半晌,慵懒地阖了阖眸,随后迈步,便要绕过她往外走。 然而擦肩而过时,被她伸手扯住了衣摆。 鼻间钻进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指尖好像有凹凸不平的触感,苏年年抓着他,眼睫轻颤,慢慢抬眸对上他的眼。 “苏小姐何必追问到底?”萧晏辞面对着她,眼角染上丝丝薄红:“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少女细白的小手在挂在他的衣摆上,轻轻摩挲起来,虽然隔着衣料,他却觉得那手在他身上抚摸,每一下都又麻又痒,分外难耐。 他阖上眼,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不对! 他双眸蓦地睁开,抬手把衣袍从她手里扯出,反手捏住了她的手。 苏年年此刻脑海中一团乱麻,任他握着,抿唇向他衣摆上看去。 下一秒,一只略微冰冷的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萧晏辞扣着她的肩,脚步一挪,到了她身后。 方才他驱散七玉香用了内力,可此刻身子跟她贴着,心中有种莫名的东西呼之欲出。 不愧是七玉香啊…… 苏年年轻颤着眼。 枝纹。 同那黑斗篷上绣的一模一样。 她心中再无其他,不管不顾转过身,双手环住萧晏辞的腰,头埋在了他的胸膛前。 前世,那件斗篷的主人救了她多少次,她数都数不清。 为萧南赴汤蹈火却险些丧命,快要掉下悬崖的时候,事情败露不小心被人追杀的时候。 他这样疯狂的人,依前世最后那个情形,依最后那种形势,就算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会把她夺走,想尽办法解她身上的蛊毒,保她不死。 可惜,他因在狱中,来晚了一步。 若不是她无意间将他的秘密泄露给萧南,接下来的日子,他会一直一直,暗中护她无虞。 哪怕她爱的是萧南。 苏年年忍着眼中的泪意,哑然出声:“谢谢。” 这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脆弱感,萧晏辞只觉得这声音不断在自己胸腔回响,手下意识抚上她的腰肢,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方才她刚出现,他还奇怪她为何吸了七玉香却毫无异样。 原来跟他一样,不过是耐力好些罢了。 拉他衣角,也是这七玉香作祟。 少女身体温香娇软,萧晏辞摩挲着她的腰肢,喉结向上一滚。 修长的指捏着她的下巴轻抬,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声音低沉喑哑。 “忍得难受吗?” 第50章 都是七玉香的错 苏年年:? 萧晏辞眼中暗色涌动,捏着她的下巴越靠越近。 苏年年沉浸在两世的感动中没缓过神,眼眶有些发热,面前,他那妖孽的面容已经逐渐放大,略微冰凉的唇随之覆了上来。 他的手停留在她腰上,扣得紧紧的,全身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地贴着她,鼻间不是往日的冷梅香,而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明明不好闻,却让她头有些发晕。 他先她一步来到了雅阁,杀了那个可能侵犯她的人。 如果她没来到这座假山撞见他,不知道还要迷糊多久。 呼吸渐渐乱了,苏年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张开了唇。轻颤的指尖下意识去抓那片绣着暗枝纹的衣摆,紧紧攥在手里,心跳愈发快了起来。 柔软的唇瓣微张,萧晏辞眸色沉了几分,放肆地辗转吸吮。 “陛下,皇后娘娘,方才就是这暖阁中出现了狗叫似的声音,兹事体大,奴婢担心又是那怪病,请陛下和娘娘查看……” 不远处的暖阁前传来声音,脚步声嘈杂,听起来人数众多。 苏年年一惊,伸手要推他。 萧晏辞显然还不满意,捏着她下巴的手松开,顺着颈侧攀至她的后脑,舌尖探进去跟她勾缠起来。 “来人,开门进去看看,切莫被人伤了!”皇帝的声音响起。 假山离雅阁不远不近,开口处正背着雅阁,二人隐在假山里,耳边众人交谈声四起,仿若近在咫尺。 苏年年早就回了神,想要赶紧从此处脱身,却被面前的男人抵着后脑纠缠着,一时间有些腿软。 萧晏辞狭长的眸中染了几分促狭笑意,托着她腰往起一捞。 “陛下,里面似乎……不是狗叫声……”侍卫走到内室门口,迟疑地说道。 看着那笑意,苏年年心中羞愤到了极点,上下牙刚要一合,就被男人察觉。 萧晏辞力道适中地捏住她的下颌,在她的羞愤变成恼怒前,及时退开,而后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才彻底放开了手。 苏年年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旁边的石桌,心脏狂跳,乌黑的眸蒙着一层水意,瞪着他说不出话,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息起来。 萧晏辞舔了舔唇,低声道:“走吧。” “不是狗叫?那是什么?你推开门看看,到底如何?”皇帝疑声道。 御花园中的人全都聚集在了雅阁,假山入口背对着那处,出去倒是不易被人发现。 苏年年呼吸逐渐平复,率先从假山中走了出去。 二人一出去就换了路线,走出一段路后折身回来,一副刚漫步到雅阁附近的模样。 路上,二人皆是不语。 萧晏辞唇轻抿着,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七玉香的药劲好像早就没了,又好像更盛了…… 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步子的距离,重新来到暖阁前,气氛已经变了。 “陛下,奴婢是真的听见里面有犬吠似的声音,这才着急地寻陛下和娘娘过来。”一个宫女跪在地上,连连朝地上磕去,额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苏年年稳住心神,走过去见礼。 “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皇帝脸色阴沉得可怕,看见二人一同出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花园里?” 苏年年把跟萧如熙出来透气的事讲了一遍:“说来巧合,小女在此处等,碰上了王爷,便叙叙旧,一同逛了一圈。” 苏年年目光扫过地上的宫女,疑惑道:“陛下,这是……” 上次就是他们俩共同治好了疯狗病,皇帝没有生疑,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重新盛满怒气。 “里面那个清醒了吗?是哪个宫的宫女?”皇帝怒不可遏:“今日是皇后的寿辰,怎么能在宫中见血,做出这种龌龊之事!” 苏年年心中一顿,目光不自觉想要往萧晏辞身上瞄。 罢了,像他这样连性命都说不要就不要的人,还有什么会顾忌? 她抿抿唇,目光穿过人群,朝雅阁内室看去。 里面,男人由侧躺变成了仰躺,身边的床榻上尽数染红,细细看去,好像下半身是……光着的? 苏年年瞳孔放大,正要找找那个被她打晕的宫女,视线被一片黑色遮挡住。 她皱眉,往旁边挪了一步,萧晏辞也跟着,极其不经意似的缓缓挪了过来。 “你干什么?”苏年年不悦地道。 人毕竟是她打晕的,她看看人到底怎么了还不行吗? 萧晏辞回过头来,更为不悦地看着她,唇边的弧度都平了些。 “……” 什么人啊这是。 萧晏辞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视线更为开阔,清晰地看清雅阁里面的情形。 宫女衣衫不整,满脸媚态,身上的宫女服染了不少血,已经被人从那死去的男子身上揪了下来,可身体还是难耐的扭动着,显然还神志不清。 倏尔,一个清亮的音色自萧晏辞身后传来: “陛下,我方才见过这个宫女。” “她说她是德妃娘娘的人。” 第51章 为什么骗我 皇后身侧,一个穿着墨绿色宫装的女人走了出来,迈着稳重的步子,蹙眉看向苏年年的方向。 仅仅一眼,她便收回目光,朝皇帝行礼,声音没什么起伏:“陛下,臣妾不认识这个宫女。” “臣妾与这位小姐素未谋面,不知她为何要如此污蔑本宫。” 德妃向来行事稳重,贤良淑德,手下的宫女德行也是极好的,故而得了“德”这个封号。 皇帝紧抿着嘴,依旧沉怒的目光射向苏年年。 苏年年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子,面上半分不乱:“陛下,娘娘,小女并非胡说。” “小女方才在此等七公主,这个宫女行事冒冒失失,不小心撞到了我。花园的路这么宽,我觉得奇怪,才问她是哪个宫中的。” 德妃脸色微沉,一双眼打量着苏年年和萧晏辞,抿唇:“陛下,有人想要诬陷臣妾,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苏年年。 苏年年近日在京中声名鹊起,风评甚好,又是苏将军的嫡女,苏将军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怎么看都跟后宫势力扯不上半分关系。 要说诬陷…… 便只有日日与德妃为难的娴妃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娴妃。 娴妃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陡然惊恐:“陛下,臣妾就算平日里再与德妃不合,也不会在皇后生辰这样重要的日子动手。” 她一身妃色芙蓉宫装,下巴轻扬着,上挑的眼睨着德妃:“若是苏年年没有说谎,这事跟德妃定逃不了干系!” 苏年年唇边讥诮地扬了扬。 她本不知道是谁想害她,可娴妃是萧如娇的母妃。 那宫女下意识说出德妃的名号,德妃又与娴妃关系最差。 她虽然没得罪过娴妃,可她女儿萧如娇视她为眼中钉啊…… 苏年年仍旧保持着脸上的神色,刚要开口,脑中忽然一动。 萧晏辞,方才竟然那样欺负她! 下一秒,她提了提声音:“陛下,臣女没有说谎。刚才撞见这宫女的时候,晏王爷也在现场。” 凉风习习,园中的落叶都透着丝丝冷意。 可萧晏辞那股燥热却还是没有消散。 他啊了一声,丝毫不觉得宫中出这样的事有什么不妥似的,唇甚至似笑非笑地浅勾起来:“确实如此。” 苏年年没理由害德妃,萧晏辞朝中势力单薄,无依无靠,更是没有必要跟德妃作对。 不是德妃说谎,就是那个宫女出了问题。 众人站在雅阁门口,目光重新挪到里面不断扭动的宫女身上。 “刘兴德!” “奴才在!”刘公公尖声应着,顿时明白皇帝的意思,他走进雅阁中,随手扯下旁边的一块桌布,将宫女不整的衣衫和满手的血色遮住。 随后朝旁边的侍卫喝道:“还不把人拖出去?” 侍卫把宫女拖了出来,放在离众人不远处。 宫女因感官被药物放大,导致表情有些畸形,方才离得远,众人看得不太真切。 此时近了,娴妃一看,袖下的手骤然捏紧了帕子。 这宫女看着……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刘公公挽着袖子,抡起胳膊,朝不断扭动宫女的脸打了下去。 他在宫中多年,最知道如何罚下人,四五个巴掌看似不重地打下去,可宫女嘴角却溢出血来,也终于被痛觉拉回丝理智。 刘公公一个巴掌又落了下去:“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宫女紧咬着唇,垂着眼不敢抬头,小声嗫嚅道:“奴婢是……” 不等说完,她猛地朝地上磕了个头:“陛下,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是被苏大小姐骗到这里来的!” “我都不认识你,为何要骗你? 你方才跟我说你是德妃娘娘宫里的。”一身红裙被随风摆动,苏年年眉轻轻一扬:“你为何要骗我?” “陛下,是苏小姐……嗯……”她跪着的身子有些发晃,眼看又要扭动起来,刘公公眼疾手快,利落地又抽了两个大耳刮子。 “啊……” “父皇,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远处,萧如娇身后跟着一大群贵女公子,提着裙子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跑。 萧晏辞不着痕迹地往苏年年前面挪了一步。 苏年年:“……” 萧如娇面色惊异,快步跑到了皇帝面前,见地上躺着的一个被桌帘裹着身体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正要开始表演,却在看清人脸的时候,陡然瞪大了眼睛。 “彩双?” 原本在场的众人皆是看向了她。 萧晏辞又轻轻往旁边走了些,把苏年年让了出来。 苏年年这才看懂他在干什么。 她一身红裙太过显眼,若是不遮住些,一眼便被萧如娇看见,哪还有萧如娇惊诧认人的场面。 “三公主认识她?”苏年年出声问道。 萧如娇闻声,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对上了苏年年的眼。 她张了张唇,看着皇帝阴沉的脸色,没能发出声音来。 娴妃捏住她的衣摆往后一扯,盯着彩双的眸色凌厉起来:“这宫女这般不知廉耻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宫中行凶伤人,真是不要命了,来人,即刻将她处死!” 见雅阁中满地血红,萧如娇抿唇看向苏年年。 少女身上的衣裙像是由鲜血凝成,随着冷风飘扬,裙角坠着的明珠晃得人心慌意乱。 她面色平静地朝这边看了过来,轻轻勾了勾唇,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无,清澈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人心丑恶,让人无从遁形。 她身上透着一种噬人的戾气,萧如娇不自觉起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挪开目光。 “娴妃这是何意?”德妃冷着脸阻拦:“方才你不是说不认识她吗?怎么还没确认身份,你就急着将她处死,这么急着死无对证吗?” “难道你想让这么多人看皇宫的笑话?”娴妃当即反驳。 二人争执中,苏年年缓缓蹲下了身。 她看着唇边染血的彩双:“说啊,为什么骗我?” 第52章 你献丑,我献美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彩双脸上媚意横生,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道:“苏……害我……香……”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男子倏尔嗤笑一声,嘲讽毫不遮掩:“你是三公主的人,却说自己是德妃宫中的,现在酿下大错又攀咬起来,说苏小姐害你。” 他轻啧一声,狭长的眸抬起:“这就是三公主养出的奴才?” 刚才坤宁宫中,萧如娇招彩双过去,他看得真切,跟出来便见彩双把一个侍卫引进雅阁。 依萧如娇的脑子,他不用想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于是,冲进去先杀了那个胆大妄为的侍卫。 听着他的话,萧如娇额角起了一层汗,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太过惊讶喊出彩双的名字。 宫中的奴才分配都是登记在册的,只要想查,一查便能查出彩双在她手底下做事。 “父皇,儿臣也不知道这狗奴才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萧如娇咬咬唇,看着皇帝的脸色,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她今日所作所为,绝对跟儿臣没有半点关系,儿臣毫不知情!” 皇后一直站在皇帝身侧,沉默不语。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方才打量着众人的反应,便将今日的事猜个七七八八。 这祸端,全是娴妃和她那个不省心的女儿搞出来的。 在她生辰上陷害别人,却被人反将一军,真是蠢得要命。 宫中今日来了不少高门,皇后心中再恼火,还是摆出母仪天下的端庄气度。 “陛下,是臣妾失职,没能治理好后宫。”皇后轻叹口气,而后说道:“这宫女秽乱后宫,罪不容诛,只是今日是臣妾的生辰,不如先拖下去,待明日臣妾审问清楚,再严加处置。” 皇帝颇为欣慰看了皇后一眼。 “陛下,坤宁宫还有人等候,我们先过去吧。” 皇帝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 “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臣!”萧如娇见他眼底满是失望沉怒,慌得跪行上前,抓住明黄色的衣摆:“彩双一定是受奸人所害,受了别人的蛊惑,才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方才本王亲眼看到三公主在这宫女耳边说了话,她才离去。”萧晏辞笑了一声,缓声说道:“三公主是嘱咐她今日小心行事吗?” 萧如娇身子一僵,抬眼看去,只见他眼底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虽是问句,语气却充满嘲讽。 皇帝脸色骤然又沉了下来,迈步,扯开萧如娇抓着的手。 萧如娇赶来时,从坤宁宫跟来很多人,苏年年见皇帝沉着脸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萧如娇身上,沉声切齿道:“朕和皇后给你留脸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说罢,毫无感情地收回眼,拉着皇后的手转身走出花园。 待人都走尽了,苏年年挪步走到萧如娇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秋日炎凉,三公主别染了风寒,快起来吧。” 萧如娇双目通红,怒意浮上眉间:“苏年年!是你!” 苏年年轻巧地笑了一声,语气森然如冰:“三公主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你们!”萧如娇厉声尖叫,指尖颤着从苏年年挪至萧晏辞:“你们杀了人,你们害我的宫女!我要杀了你们!” 这叫声响彻御花园。 苏年年掏了掏耳朵,跟萧晏辞对视一眼,并肩离开,没再理会她。 坤宁宫中,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嗯……三公主……奴,奴婢,啊……救救……” 不远的青石地板上,彩双扭动着,朝萧如娇的方向伸出手。 萧如娇闻声蓦地抬头看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彩双身前狠狠地踢了她两脚。 “狗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她恨声说道:“今日交代你的事,你要是敢泄露半个字,你全家的命都别想要了!” 一行人回到坤宁宫,维持着表面的和气,皆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人人挂着笑容,气氛异常活跃,显出几分反常的诡异。 苏年年坐在案前,已然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袖下指尖轻轻摩挲着。 她前世被黑斗篷救了那么多次,从未研究过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从未把罩住自己的斗篷带回去过。 完婚后跟萧晏辞没见过几面,更没近距离的接触。 她从未想过,一直暗中护着自己的人,会是他。 想起刚才那个令她脚底虚浮的吻,苏年年心中一窒,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殿中正说话的人。 太子萧延朝着皇后作揖:“儿臣祝母后福寿安康,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萧延今年十九,眼看就要弱冠,是时候先定下几个太子妃的人选。 世人皆夸,太子萧延至纯至孝,儒雅知礼,虽身居高位却无半分高傲狂妄。 只是前世,在萧南的设计下,萧延被扣了个谋反的罪名。 当今圣上本就是弑君谋反上位,对此最为忌讳,当即废了太子,关进宗人府。 萧南,真会拿人命脉。 祝福的话持续了一会儿,终于正戏开始,各家贵女纷纷上前展露才艺。 旁边,苏心幽有些按捺不住,在她旁边低声劝:“姐姐,到现在都没有人弹琴,一会儿你弹出那首曲子,皇后娘娘定然对你刮目相看。” 苏年年闻言,心中微叹。 她自觉重生后这一个多月没表现过自己很傻,苏心幽为什么对她有这种误解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忽悠呢? 大殿中央,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提笔写字,是她之前救过的沈清书。 她眉眼间有着浓浓的书卷气,一手字写得极好,颜筋柳骨,苍劲有力,丝毫不像出自女儿家之手。 看见她写的“寿”字,帝后皆是赞不绝口。 苏心幽道:“姐姐,你是时候上场了。” “我刚才在御花园中被吓到了,还没准备好。”苏年年蹙着眉,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你先去吧。” 沈清书已领了赏赐退下,苏心幽犹豫地看了苏年年几眼,忽然有了计策似的,起身往中央走去。 她一身洁白的罗裙,妆容清淡,衬得小脸格外娇美,她一起身,无数目光便落在她身上。 后面,宫人送上一把青玉瑶琴。 众人见了皆是一惊。 “是绮玥琴!” “绮玥琴可是六大古琴之一,不知失传多少年了,怎会在此处!” 苏心幽宠辱不惊,绽开一个无辜清纯的笑容:“心幽献丑了。” 她动作优雅地在琴案前坐下,葱白的指尖抚上琴弦,一串优美的琴音倾泻而出。 她弹的是一曲《幽兰》,琴声婉转悦耳,流畅至极。她一身洁白,恍惚间众人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朵清雅的幽兰花,脆弱无助地抒发自己的忧愁,让人心生怜爱。 一曲毕,赞叹惊艳声不绝于耳。 苏年年不得不说,她连曲子都选的妙极,十分衬托她这清丽若仙的气质。 苏心幽害羞地听完那些夸赞,朝龙椅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我姐姐今日也准备了一首曲子。” 苏年年蓦地笑了。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见众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毫不推脱地站了起来,走到她旁边,声音清亮至极: “既然已有人献丑,那我便来献美吧。” 第53章 一时“兴”起 一身绯红衣裙衬得少女肤白如玉,墨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乌黑明亮的双眸透着清冷,与温柔清丽的仙子不同,她气质淡然而高贵,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距离感。 饶是气势再大,众人也知道,这人是苏年年,那个荒唐的苏家嫡女。 她近来转了性子,风评转好是不假,可琴这东西岂是一朝一夕便能练出来的。 苏心幽从小便注重六艺,多少年才弹得那样一手曲子,得了个才女的名号。 方才她说“献丑”,众人都知道这是客套的场面话,苏年年却说她要,献美? 光是想想,便知道一会儿会是如何灾难的场面。 苏年年静静地站在那,唇边漫出一个粲然无畏的笑,见苏心幽抱着绮月琴不肯放手,语调微扬:“妹妹?” 苏心幽咬咬唇,素白的小脸无辜极了:“姐姐,这琴名贵,恐怕……” 像绮玥琴这样的名贵古琴,被不懂琴艺的人弹奏,岂不暴殄天物? 苏年年手没轻没重,要是弄坏了她的绮月琴可怎么办? “琴艺上乘的人才能将绮玥琴的妙处展示出来,就你那两下,就别耍弄了。” 苏年年朝声音看过去,看着谢秋慧,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唇边弧度更甚:“是吗?” 毕竟在宫中,谢秋慧不敢太放肆,轻蔑讥讽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不过是一把琴。若是三小姐不愿,”萧南和煦地开口,朝一个宫女扬了扬手,“把我的凤鸣琴给苏大小姐呈上来。” 苏心幽面色一僵,眼底一抹阴霾稍纵即逝。 不光她,在场等着看笑话的都傻了眼。 “并非是小女不愿。”苏心幽眼眶微微红了,模样我见犹怜:“这琴从前不慎坏了一弦,绮玥琴修好后早已不是以前的音色,需得极其小心地弹奏,姐姐第一次展露琴艺,我也是为姐姐着想。” 男席中当即有几个看不过去的,替这小白莲说话。 陈礼道:“反正这琴若是我的,我不会借给苏大小姐。” 旁边几人顿时笑开。 “四殿下居然还要把凤鸣琴拿出来?” 萧晏辞唇边的弧度平了些,目光淡淡扫向几人,最后落在萧南身上。 萧南不甚在意地开口:“父皇把凤鸣琴赐我已久,可惜我不懂琴,放在宫里也是白白落灰。” “不必。”苏年年声音清冷几分,眼底不屑一闪而过。 什么凤鸣琴,绮玥琴,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她扫了一圈,见大殿一侧的案上摆着把不起眼的七弦琴,道:“那把就可以。” 殿内众人脸色各异,见皇帝应允,两个太监把琴搬至殿中央。 苏心幽安心地回到位上,有些不忿地看着萧南。 又看到苏年年已经在琴案前坐下,终于满意地笑了。 这段日子苏年年努力极了,院子中时常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她进宫前特意帮苏年年温习了那首曲子,勉强成型,却仍旧磕磕绊绊,笨拙极了。 就这样的琴艺,还妄想让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何况她在她之前弹奏,已经引众人哗然。 自不量力! 苏心幽心中快意极了,丝毫不知道那整日的琴声都是念桃的手笔。 苏年年唇角微扬,手轻轻抚上了琴弦。 她原本想弹一首讲情爱的曲子,可手一碰上琴弦,便突然变了想法。 苏心幽觉得有些不对劲,琴声传入耳中时,她目光猛地一滞。 她怎么没弹自己教的那首曲子! 琴音破空而出,细白的玉指在琴弦上翩飞,悲切怅然的琴音传入众人耳中。 前世,她痴心错付,为一个心狠手辣的畜生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苏府满门一百三十六口人无一活口。 她被下了残忍至极的蛊毒,整整发作了三个月,疼痛如万蚁噬心,蛊毒日日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将她最后一丝生气也消磨殆尽。 那痛深入骨髓,令她永生难忘。 曲至激昂之处,指尖流动得更加迅速,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被那倾斜而出的骇人恨意感染。 好像看见漫天大雪中,一个身穿战甲的人大杀四方,身边倒着一具又一具尸体,皆是面目全非。 陡然间,琴音渐小,转而慢慢变得缠绵起来。 苏年年手指轻勾,眼中盛满温柔。 前世,萧晏辞一次又一次看她为萧南涉险,却一次又一次救她与危难。 她毫不知情,甚至间接害了他。 漫天大雪中,他抱着她的尸身,精致的眼中血丝遍布,盛满了爱与不甘。 琴声高扬,萧晏辞坐在男席第一排,看着侧前方被红裙包裹着的纤细腰肢,手不自觉拢了拢。 曲子悱恻缱绻。 他想起她腰肢的触感。 想起刚才,那个绵长的吻。 一曲毕,苏年年弹下最后一个音,按住琴弦。 皇后回过神,发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凉意,抬手探去,竟流了满脸的泪水,抬头看去,苏年年已站起身,双手交叠行了一礼。 苏心幽脸色微微发青。 与方才她弹奏不同,刚才众人对她的琴艺夸赞不绝,可现在,殿中安静至极,皆是被琴音感染,没一个人开口。 琴音甚至打动了皇后娘娘! 苏年年一个草包,怎么会弹出这样的曲子! 许久,皇帝才开口说道:“苏年年,你这曲子是何名字,朕怎么从未听过?” 苏年年行礼,笑道:“陛下,这曲子是我方才一时兴起所作。” 众人:“!!!” “怎么可能?!”谢秋慧气急败坏地抹了把眼泪。 苏年年看向她滑稽矛盾的模样,有些好笑道:“你以前听谁弹过?” 谢秋慧说不出话。 萧晏辞盯着她束起的细腰,眸色微微一暗。 一时兴起,做出这般缠缠绵绵的曲子。 这个兴,跟他一样,是从假山里起的吧? 第54章 我不想当太子妃 炙热的视线,似乎要把她盯穿一般。 苏年年有所察觉,硬是忍住没看过去。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刚才她即兴发挥,弹到后面,确实脑子里出现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琴音正到情感复杂之处,她意乱间弹了几个错音,好在没有曲谱,她想怎么弹都是创作。 皇后语气轻柔,问道:“你师从何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苏年年,屏息等着她的答案。 想起自己那个师父,苏年年扬唇,无奈叹道:“我师父嫌我丢人,不承认他有我这么个徒弟,小女便不提了。” 她还是想见见靳惊鸿的,只是这人偏喜欢在小地方躲起来快活,不太好找。 皇帝面色惊异:“你这般琴艺超群,为何不认?况且仅是用一把音色平平的七弦琴,临时起意就弹出这样的琴曲。” 苏年年摇头苦笑。 她就没见过靳惊鸿那样不讲道理的人。 他说她悟性高,一股脑把毕生所学全灌输给她,琴棋书画歌舞茶,她未歇息片刻,又要教她君子六艺,谁受得了? 再说,她学习技艺是为了萧南,一心只想练琴棋书画,君子六艺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稍稍忤逆,靳惊鸿便不乐意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服了。 苏年年轻叹一声:“我这琴艺,跟师父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又是一片哗然。 苏心幽紧咬着后槽牙,见萧南视线黏在苏年年身上,眼中妒意弥漫开来。 这么多年来,她日日跟苏年年在一起,哪里见她有什么师父? 她还教她识乐谱,弹曲子。 敢情苏年年那蠢笨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柳如珍说的没错,她不该轻举妄动。今日她本该一曲名动京城,成为皇上皇后认可的第一才女,却生生被苏年年比了过去。 现在众人注意力都在苏年年身上,谁还记得她方才的《幽兰》? 苏年年一曲令龙颜大悦,领了丰厚的赏赐,宠辱不惊地退回位子。 “姐姐,你琴弹得这般好,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苏心幽切齿道。 “你想教我弹琴,是一片好心。”苏年年轻叹,为难地道:“我怎么好辜负你满腔热情?” 苏心幽勉强笑着,指甲狠狠抠着掌心,抬头看去,只见萧南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这边。 说起来,萧南这段日子对她冷淡极了,她好几次找过去,他都借口不见。 看来一会儿得找机会接近一下。 “妹妹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吃块金菊糕?”苏年年捏起一块糕点,忽然问道。 苏心幽身子一僵。 上次秋宴,就因为苏年年递来的金菊糕,她不能说话还动弹不得,让人看了好一场笑话! 她握着拳刚要拒绝,便见苏年年收回手,将金菊糕送入自己口中,笑着道:“算了,妹妹应该气饱了吧?” 苏心幽:…… 贱人! 苏年年回席后,殿中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有女子鼓起勇气重新上前演艺,只是表演的都是歌舞,再没人弹琴。 苏年年表示很满意。 宴会快接近尾声,皇后遣散众人游御花园,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徐木青,沈清书,云望楚……”皇后顿了顿,在苏年年和苏心幽中间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苏年年。” 苏年年无意太子妃之位,今日却不可避免地出了风头,只好留下来。 萧晏辞起身,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往外走去。 苏年年不可能嫁给萧延。 萧延身后已有邵国公的势力支持,整整十万精兵,若跟苏年年成婚,兵力又加上苏府的二十万,皇帝那样多疑,不可能不忌惮。 …… 御花园中,苏心幽跟谢秋慧几人走在一处。 “到底怎么回事?苏年年何时会弹琴?”谢秋慧问道。 苏心幽心情全无,目光紧紧追随不远处玉白色的身影,顺口道:“不知道。” “不知道?”谢秋慧瞪大了眼睛,正要追问,苏心幽忽然道:“我有事,先走一步,谢小姐自己逛吧。” 苏心幽紧盯着萧南,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兜了个圈子,才绕到萧南身后的路上。 …… 坤宁宫中,只剩下寥寥几人。 萧延一身琥珀色衣裳,看着面前的几人,有些不知所措。 皇后见状,率先开口。 “木青,你今年刚及笄吧?” 徐木青面上有些娇怯:“回皇后娘娘,小女生辰小,还有一月才及笄。” 皇后轻轻颔首,看着她那抹羞涩,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苏年年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 前世,坐上太子妃之位的是宁家四小姐,并不在在场的几人当中。 然而皇后不知晓,寒暄几句便看向江望楚。 江望楚倒是沉稳,只是模样看着少了几分亲和力。 沈清书出自书香门第,倒是合适些,可沈植只是翰林院学士,对太子没什么助力。 皇后的目光渐渐挪到苏年年脸上。 苏年年立在原地,毫不扭怩地扬了扬唇。 她本就是亲人的性子,一双眸灵动狡黠,只是今日身着一袭张扬的红裙,点了妆,气势陡然增了不少。 “说来,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皇后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年年当时年纪虽小,却印象极深。”苏年年眼中笑意无辜烂漫,十分真诚。 皇后打量着苏年年,越看苏年年越中意。 可惜她是苏临海的女儿,皇帝不会同意。 没一会儿,皇后遣散几人,看着一旁的萧延,问道:“今日宴上,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萧延脑海中闪过那抹绯红的身影,低眸儒雅地行了一礼,:“儿臣全听母后的。” …… 四人出了坤宁宫,结伴往御花园走去。 老远的,苏年年就看见谢秋慧的绿色衣裙,可旁边却没有苏心幽的身影。 苏年年勾了勾唇。 第55章 不要打扰别人 此时的苏心幽已来到萧南面前。 二人独处的气氛不像从前那样自然,僵持半天,苏心幽主动开口。 “南哥哥,这段时间你怎么都不主动找我……” 她咬着唇,湿漉漉的眼眶微微发红,眼中有着淡淡的忧伤。 苏心幽五官生得本就无害,这样一副神情,教人心生怜意。 面对她的质问,萧南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交代她那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还想他找? 一出口,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父皇命我修黄河,这段时间太忙了,你不要多想。” 苏心幽显然不信。 她明显感受到萧南最近的冷淡,之前几日便要见一面,现在实在太反常了,让她逐渐开始不安。 她绞着手里的丝帕,语气低柔委屈:“南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萧南语气淡淡地反问,抬眸朝她看去,眼底划过深意:“我只是奇怪,为何我送你扳指的事,会被苏年年知晓?” 苏心幽一僵。 那枚扳指她藏得极好,连柳如珍都不知道,却被苏年年轻易地翻出来。柳如珍说苏年年和萧南串通起来害她,可萧南语气中的审问不是假的。 “我不知道……”苏心幽咬咬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往常这个时候,萧南早就把她拉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了。 但这次他没有。 刚才他看苏年年的眼神浮现在脑海,苏心幽迟疑问道:“南哥哥,你觉得……苏年年怎么样?” 萧南坐在不远的石桌前,闻言抬眸看了过去,含笑的桃花眼中微微透出几丝凌厉。 “你试探我?” “不是!”苏心幽心急地朝他走了几步,柔弱无骨的手轻拉住他的衣袖。 萧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苏心幽是出名的才女,素有天仙美人的名号。懂事乖巧,很得他心。 可是苏家有两个女儿,苏临海最宠爱的是嫡女苏年年,想取得苏临海势力支持,娶庶女是没用的。 萧南跟苏心幽讲过其中利弊,二人达成共识后,她一直帮他诓骗苏年年,使苏年年对他爱慕不已,甚至为了跟他成婚投湖。 按照计划,秋宴过后,他和苏年年就会订婚的,却忽然出了岔子。 “南哥哥,苏年年以前最听我的话,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视我为敌人,做什么事从不告诉我……”苏心幽顿了顿,忽然眼中一闪:“还跟晏王走得很近!” “晏王?”萧南重复。 “真巧啊。”花丛外,男人恣意的声音缓缓传来:“本王一路过,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萧晏辞绕过花丛朝二人走来,目光转了一圈。 “此处偏僻,孤男寡女,四皇子这是在聊什么?” “恰巧跟三小姐在此遇见,随便闲聊几句。”萧南无视他语气里的锋芒,温和道:“苏大小姐跟晏王来往密切,说起苏大小姐,便提到了你。” 何止密切,实在是太密切了! 从上次在万安楼撞见他们在一起喝茶,到后来萧如熙生辰,再后来二人一起治好疯狗病。 萧晏辞出身低微,这几年才逐渐进入大众视野,但在众人看来,他跟皇位绝对沾不上边。 跟苏年年拉近关系,难道是有别的想法? 萧晏辞啊了一声,手指蹭了蹭唇,颔首:“确实,苏小姐经常来晏王府做客,不时还会留宿。” 苏心幽兴奋极了! 她正愁怎么自然地把这件事说出来,萧晏辞就自己说了! 萧南要是知道苏年年之前在晏王府住了小半个月,怎么可能会不嫌弃她? 苏心幽眼里闪着得意的光,紧盯萧南的脸色,果然见萧南蹙起眉。 “留宿?” 萧晏辞弯着唇,满意地瞧着他的脸色,没再解释。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想到此处虽然偏僻,风景却极好。” 花丛外,沈清书浅笑着道:“我来过宫中几次,都没来过这里,没想到你对宫中这么熟悉。” 苏年年看着一人高的花丛,瞥见里面白色的衣角,不经意似的道:“七公主从小便爱玩,早年跟她在一起,别的不知道,宫中哪里好玩我最清楚。” 说着,几人绕过花丛,说话声戛然而止。 江望楚最沉稳,率先行礼:“见过晏王,见过四皇子。” 几人跟着见礼。 苏年年只猜到苏心幽和萧南会在此处,可看见边上那黑色蟒袍,准备好的词一下噎在嗓子眼。 本来是苏心幽私会萧南的戏码,怎么萧晏辞在这! 见忽然来了这么多人,苏心幽手心捏起一把冷汗。 她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找萧南,怎么还能撞上她们! 徐木青率先开口,一股刻薄顿时涌出:“苏三小姐怎么没跟谢秋慧在一起,一人跟两个皇子在此处?” 苏年年心中连连称赞:对对对,就是这句话。 苏心幽扬着素白的小脸,无辜极了:“我方才在这路过,没想到窜出来一只花猫,我是跟着那猫儿来的,没想到四皇子也在此处。” 几人显然不信,几乎瞬间有了计较。 上次秋宴上,苏心幽妄想嫁给萧南,却被萧南当众拒绝的事情历历在目。 眼下得了进宫的机会,又缠上萧南了! 太不知廉耻了! 见几人面露鄙夷,苏年年说道:“妹妹,你不是最怕猫了吗?怎么跟着猫……” 她骤然噤声,明白了什么似的:“这宫中还有另一处好看的地方,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别人。” 说完,苏年年回身,带着几人往回走,踏出亭子前,顿住脚步,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萧晏辞。 第56章 脸红是衣服映的 “晏王殿下不走吗?”苏年年问道。 “自然。”萧晏辞这才迈步,认真地点头:“不能打扰别人。” 苏心幽紧咬着后槽牙:“姐姐说笑,本就是偶遇,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这对装模作样的贱人! 不就是在说她故意倒贴萧南吗? 萧南则面色一滞。 苏年年明显有意把他和苏心幽捆绑到一起,巴不得外人传他和苏心幽的闲话。 可是,到底为什么? 她明明日日围着他转,恨不得一日跟他偶遇八百回。态度陡然转变,一定跟苏心幽脱不了干系。 他虽然喜欢苏心幽,可苏家的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想起苏心幽今日自作主张来这找他,萧南心中厌恶横生。 从前她懂事乖巧,可现在,她不敌苏年年瞧着漂亮机灵,连弹琴都比不上苏年年。 他抬眼,正见苏心幽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 萧南当即起身,跟上前面的几人:“我对宫里十分熟悉,几位小姐要想找好玩的地方,不如我为你们带路。” 苏心幽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没跟自己说一句话。 萧南对她,已经半分怜惜都没有了么? 方才还略显拥挤的凉亭内,转瞬只剩下她一人。 苏心幽捏着掌心,深吸一口气,也跟了出去。 几人慢慢走回了人群密集的地方。 谢秋慧本就对苏心幽的离去十分困惑,看见苏心幽回来,目光打量了一圈,疑惑地上前问道:“苏心幽,你刚才急急忙忙去干什么了?怎么跟……这么多人在一起?” 两个皇子和苏年年暂且不提,徐木青和江望楚家世显赫,不是轻易便能接近的人,身份显贵的人,不会跟苏心幽一起玩。 徐木青扬了扬唇:“苏三小姐刚才说去追猫了,你没看见吗?” “哪有什么猫?”谢秋慧一怔,转瞬略显恼火地看着苏心幽:“你乱跑什么?” 谢秋慧这训丫鬟的语气,成功让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苏心幽羞辱交加,勉强笑道:“我只是随便逛逛。” “三小姐随便逛逛,便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碰上四皇子,很难让人不多想。”徐木青嘲讽地看了苏心幽一眼。 徐木青刚才在萧延和皇后面前娇怯羞赧,见到苏心幽跟萧南共处,却对苏心幽充满敌意。 苏年年猜测,她应该是那种十分多情的类型。 不过,这倒给她省了不少事。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也渐渐起了。 苏心幽小脸可怜极了,瞧着徐木青,咬唇正要说话,萧南便先一步开口。 “诸位小姐不要误会。”萧南一袭玉白衣袍,光是笑着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西凉亭靠着湖边,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三小姐想来是被湖边的景色吸引才走到那处。” 明明跟苏心幽两情相悦,却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恶心死了。 苏年年差点没吐出来,讥诮地扬了扬唇。 一旁,萧晏辞一直盯着她,看着她这副神情,不禁陷入沉思。 重生后,他一直以为苏年年会像前世那样,依旧无可救药地爱萧南。 可是这么久过去,她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跟晏王府来往,跟萧南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些不可避免的场合。 对萧南的态度好像……很厌恶。 是的,虽然他也觉得,苏年年厌恶萧南这件事很诡异,但无法否认,那种情绪就是厌恶。 不但厌恶,还巴不得萧南过得不顺心,好像他越不好,苏年年就越愉悦。 回过神,萧南已带着一众女眷游御花园去了,周围只剩下几个人。 不远处,苏年年裙摆坠着的明珠被风吹得偏斜了些,可她仍静静地立在那里,丝毫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萧晏辞唇角向上弯了弯,上前几步:“不去吗?” 苏年年目光挪向他,黑眸中含了丝狡黠,平静地反问:“你想让我去吗?” 看他怎么答! 然而他没有接话,就这样四目相对许久,狭长的凤眸中染上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脊背挺直,缓声说:“不如本王带你游园吧。”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声音暧昧了些:“那座假山,由足足五百块龟纹石搭建,里面能歌能舞,甚至能摆下宴席,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苏年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脚底发软。 刚才他们到底是怎么亲上的? 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好像……就说了句谢谢而已啊? 该对他说谢谢的地方太多了,要是每次都这样,她得想另一个感谢他的办法才行。 萧晏辞又走近几步,略微宽大的衣袍遮住身后人的视线,随后微微俯身。 “年年。”他的尾音轻轻卷起,带着些许调侃,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这身红裙,把你的脸都映红了。” 苏年年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捏住自己的耳朵。 啊! 那双惑人的眸中笑意渐浓,苏年年气恼地咬牙,转身便走。 “年年!” 她刚转身走了几步,侧面忽然跑出一个人来。 萧如熙气喘吁吁的,差点撞进她怀里。 刚站定,她抬手摸向苏年年的脸,疑惑问道:“年年,你脸怎么这么红?” 苏年年咬牙笑道:“哪里,你看错了,衣服映的。” 萧如熙迟疑地点了点头,勉强相信,随后拍着自己的胸脯:“可累死我了。” “你去哪了?” 苏年年好奇极了。 萧如娇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把萧如熙支开这么久都没回来,连皇后的生辰宴都错了过去。 萧如熙面色僵了一瞬,不自然地道:“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说。” 苏年年没说话,轻轻皱了皱眉。 前世这个时候,她跟萧如熙已经近两年没联系了。 有什么事,是萧如熙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萧如熙乖巧可爱,人脉甚广,有她站在自己身边,一些方才不敢上前的贵女逐渐凑了过来,开始跟苏年年攀谈。 “苏大小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特别的设计,是苏府的绣娘做的吗?” 苏年年温和答道:“我是在西街一家成衣铺定制的,你们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去问问。” “西街?”那女子想了想:“我记得西街上都是卖吃食的,居然还有成衣铺?” “也许是从前没仔细看过,明日我就去看看!” 苏年年满意地颔首,主动把衣裳料子展示给她们看。 众人眼里更是一片惊艳。 回到苏府后,苏年年马上命人给绿绮递话,明天正式开业! 第57章 早就住到晏王府了 已经入夜,幽兰院仍点着灯火。 柳如珍听说了宫中发生的事后,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就连三公主都被她设计了!陛下甚至没允三公主回宴会上,直接命她回宫思过了。” 尽管不想承认,苏心幽还是如实道:“苏年年那曲子确实好,就连花满楼那个有名的乐师都及不上。” 柳如珍沉默了。 苏年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这么多年来,她掌管后院,苏府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没人任何人比她知道苏年年几分几两。 苏心幽道:“娘,她在宴上有那样出彩的表现,估计明日京城就会传遍了,我……” 她要是早知道苏年年琴艺非凡,绝不会在她前面弹奏曲子。 都是这个贱人! 苏年年本该在她前面弹奏,抛砖引玉,才能衬托后面的她琴音绕梁。 要不是苏年年一直推脱,她怎么会先上去! “就她,也想成为才女?笑话!”柳如珍嗤笑一声,眼底闪过骇人的阴毒:“今日跟四皇子不清不楚,明日住到晏王府去,这般左右拉扯,我不信京中有人认她!” 翌日,西街,热闹非凡。 成衣铺走高端路线,仿照“海上人间”,苏年年将它取名为红袖衣坊。 揭下匾额上的红绸,便见那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挥洒自如,百姓们不知道,那是苏年年亲自题的。 铺子前热闹地放了鞭炮。 贵女们争先恐后地进入铺子,苏年年满意地跟在后面,观察铺子的动静。 店面重新装修过,原先放布的架子都收了起来,显得宽敞许多。 里面成衣不多,大多数挂在墙上,让人一眼就看得清楚。 绿绮热情地给贵女们介绍着各色衣裙,余光忽然瞥见苏年年,顿了一瞬,随后佯装不认识地继续说道: “诸位小姐,我们的衣裳每样只做一件,件件是孤品,穿出去绝不会重样。” “听说苏大小姐之前就是在你家订的衣服,有没有跟她类似款式的?” 绿绮心想苏小姐果然料事如神,当即命人从隔间拿出几件早已做好的红裙,件件做得跟那件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几个贵女当即看直了眼睛,反复摸着其中一件,爱不释手:“这件真好看,多少钱?” “小姐,这件一百两银子。”绿绮语气毫无波澜,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多少??”女子眼睛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一百两?” 绿绮面色不改,微笑:“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七八年的开销。 可就算是富庶人家,也绝不会花一百两去买一件衣服啊! 见女子嘴巴开开合合半天没说出话,绿绮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小心把衣裳收起来,拿出另一件。 “小姐,那你可以看看这件,五十两。” 五十两也不行啊! 女子咬咬唇,挪开目光,勉强道:“好像也没那么好看……” 说完,她转过身,不想对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眸。 苏年年一直站在几人身后,对上她的目光,依旧面上带笑,微微侧身让出位置。 这张脸她有些熟悉,隐约记得是何侍郎的女儿,名字记不住了。 “月舒,你不买了吗?”她旁边的女子叫她。 何月舒看见苏年年时,就愣在了原地。 苏年年居然一直在这里! 那……她跟绿绮的对话,苏年年岂不是全听见了? 包括她想穿她的同款,却嫌衣服贵…… 见何月舒神情莫测,苏年年一副大家风范,微笑朝她颔首:“何小姐。” “你认识我?”刚说完,何月舒就后悔了,她咬牙,忙跟众人道别:“我今日身子不舒坦,改日再来。” 离开的身影稍显慌乱。 心理素质太差,小家子气。 还不如昨日宫里的女眷大大方方询问。 苏年年收回目光,轻啧一声。 绿绮眼中一动,拉了一个伙计在店内守着,自己亲自迎上苏年年,好像苏年年是这里的常客。 “苏小姐,你上次定做的衣服,绣娘都已经缝制好了,请跟我来。” 苏年年颔首,跟她朝里屋走去。 走到隐秘的地方,绿绮才停脚。 “苏小姐,你来之前,已经卖了两件衣裳。” “记住买衣服的那些人,她们不缺钱,会成为这里的常客。”苏年年想了想,“这段日子说不定会有人来闹事,要是有什么异常,你立马叫人去苏府禀告。” “如果人手不够,或者有什么需求,你跟我说便是。” 绿绮重重点头。 二人走回正堂,苏年年边往外走,边说道:“衣服都不错,回头你把账目和衣裳一并送到苏府便是。” 众人看傻了眼,这么贵的衣服,苏年年到底订了多少? 苏临海是一品大将军,一年俸禄千两,也根本不够苏年年这么挥霍的啊! 绿绮恭敬地把苏年年送到门口:“苏小姐,您慢走。” 苏年年唇边勾出一抹笑。 要发财了! …… “听说昨日皇后娘娘寿辰,苏大小姐一曲惊心动魄婉转动人,赢了苏三小姐去,得了皇后娘娘不少赏赐!” 对面的妇人嗤了一声:“有什么好唏嘘的,你听见了?” 苏年年名声正盛,是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热门人物,众人见她态度不同,皆朝她看了过去。 “我要说的事才惊人呢。”妇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清了清嗓子:“苏大小姐之前不是喜欢四皇子,喜欢得死去活来么?” 见围着的人连连点头,她降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听说前不久,跟晏王殿下勾搭上了。” “不过几日,都住到晏王府去了!” “苏大小姐心底仁慈,自掏腰包给我们治病,又是邵国公府的恩人,有勇有谋,你少胡说八道!” “你还不信?不信你就去晏王府附近问问,苏大小姐经常在晏王府出入,多少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又反驳几句,逐渐没了底气。 说的也对,苏年年的转变太过突然,说不定是在掩盖什么东西呢? “她年方十五,还未及笄呢,也太不知廉耻了些!” 几人身后的街道上,苏年年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唇边笑意逐渐转冷。 真不安分啊。 她住进晏王府,还不是为了治疯狗病吗? 那个嚼舌根的妇人正背对着她,苏年年冷笑着走近,在妇人身后停下。 “大白天的就在这风言风语,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第58章 你不会喜欢我吧 妇人皱着脸正要开骂,却在扭头的瞬间噤了声。 苏年年在东街的摊位摆了近十日,百姓几乎都认识她。 背后传人闲话被抓个正着,妇人有几分心虚,不敢惹苏将军的女儿,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朝她笑了笑。 苏年年也一下就认出了她。 “当初就该任你被那疯狗咬死!” 眼前的妇人,正是萧如熙生辰那天,从海上人间回来的路上,她跟江云桑一起救下的那个人。 妇人脸色一变,站起身,顿时怒容满面:“你怎么这样说话!” “那我怎样说话?”苏年年眸子泛冷:“像你这样?满嘴喷粪?” 她今日一身鹅黄色,未施粉黛,瞳仁乌黑,理应看起来十分活泼可爱,可她说话毫不顾忌,转瞬间,妇人脸气得通红。 “你做了那样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妇人扬声道:“你一会四皇子,一会晏王爷,说不准跟六皇子、太子殿下,全都不清不楚!” “你最好祈祷不是这样。”苏年年笑了声,见她面露疑惑,才讥讽地道:“你口中这几人,无论我嫁给哪一个,都是皇妃。” “到时候,我处置造谣生事的人,就不是在街上吵吵架这么简单了。” 少女声音不高,音调缓慢平稳,给人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仿佛在说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皇妃二字一出,众人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是啊,这妇人若是造谣,本就该骂。 若不是造谣,便是在得罪未来的皇室! 顷刻间,妇人身边的人散去,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苏年年轻蔑地扬唇,一字一顿:“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妇人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年年离开。 周围目光鄙夷。 “之前苏大小姐还救过她呢,怎么敢这样在背后说人家,太不会做人了……” “就是,苏小姐人长得漂亮,琴艺了得,又正义心善,几个皇子爱跟她接触,难道不是情理之中?” 妇人紧紧地捏着手:“看什么看?都滚!” 说完,转身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 成衣铺快速回本,苏年年心情甚好,丝毫没被刚才的插曲影响心情。 她拿着钱袋沿街往前走,走进一家糕点铺,再出来时,居然碰上了萧南。 顿时好心情全没了。 晦气! 萧南看见苏年年,扬起一个和煦的笑,讶道:“苏大小姐也来买糕点?” 苏年年拎着手里的糕点,脸登时冷了下来,转瞬,她又重新扬起唇。 不是说她跟萧晏辞走得近吗? “四皇子,好巧啊,我来给晏王买糕点。” 萧南没听见似的,面色不改,温柔地望着苏年年,往前走了几步。 苏年年:“?” 苏年年一阵恶寒,别开目光,往旁边挪了挪。 不愧跟苏心幽是一对,一样的恶心人。 她冷硬开口:“四皇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年年,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你。”萧南一双桃花眼中盛着类似怜爱的情绪,语气温柔极了。 苏年年心中冷笑一声:“你说吧。”我听听你要放什么屁。 “你如今还未及笄,未许配人家,三番五次往晏王府跑,难免落人口舌。”萧南轻叹口气,一副想说什么又犹豫的模样。 京中关于她的负面传言越来越盛,竟然把她跟萧晏辞说到一起去。 这二人本就来往密切,任这样下去,他还如何拴住苏年年的心,拿下苏家的二十万兵? 所以,今日他特意找人跟着苏年年,得知她在西街,便好好打扮一番,来跟她偶遇。 “我去哪儿,跟四皇子有什么关系?” 苏年年唇边弧度嘲讽,状似不可置信:“四皇子这模样……不会是要说,喜欢我吧?” 萧南微微怔住,抬起眼看她,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叹息: “年年,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苏家二十万兵权在手,连皇帝都要忌惮几分。 正是如此,皇帝十分留意朝中皇子跟苏家的来往。 谁跟苏家走得太近,就是觊觎这块肥肉,会引起皇帝的怀疑,何况主动跟苏临海最宠爱的女儿表白。 萧南野心藏得颇深,自然会想别的法子,比如像前世那样,让苏年年主动倒贴。 他绝不会主动说喜欢苏年年,但,他会造成他喜欢她的假象。 就像现在这样。 “你不说,我肯定不明白。”苏年年笑容愈发大了。 不说是吧,憋死你! 萧南面色几番变幻,似乎在进行极大的心理斗争。 苏年年也不问,乌黑的眸直直盯着他。 真精彩! 许久,萧南温柔的面具上出现一丝裂痕。 “倘若四皇子没话可说,我就先走了。”苏年年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糕点:“一会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往晏王府的方向走去。 她今日原本不打算去晏王府,可听完流言,又见了萧南,苏年年忽然悟了。 萧南和萧晏辞表面上都无心皇位,可后来,萧南想方设法除掉萧晏辞,却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奈何他半分,最后还是从她这找到突破点,才送他入狱。 这说明什么? 说明萧晏辞是很牛的! 他有跟萧南抗衡的实力! 晏王府门口 门房见了苏年年,不等她说话,自动让出一条路。 苏年年没想到,这次真的畅通无阻地进了晏王府。 第59章 谁让你进来的 管流言怎么传。 她苏年年就是叛逆。 “你们王爷在何处?”苏年年随手抓了一个人问道。 “王爷在卧房里休息。”丫鬟长着一张可爱的小圆脸,见她要往主院走,忍不住提醒道:“苏小姐,王爷歇息的时候,从不让人打扰的。” 苏年年抬头看着透亮的天际:“这大白天的,歇息什么?” 她皱了皱眉,没放在心上,迈步朝萧晏辞的院子走去。 依旧没人拦她。 跟上次来王府被拦在门外比起来,现在感觉像是回家了一样。 很奇妙。 房门紧闭,苏年年抿抿唇,虽然知道自己在做不好的事情,还是轻轻推开门。 一股浓厚的冷梅香气扑面而来,苏年年打量一圈,看向角落里向上不断飘着青烟的香炉。 两个。 他睡觉,要点双倍的安神香?? 她心中疑窦,朝内室走去。 她来过他的卧室,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张巨大无比的床。 此刻,墨绿色水纱垂下,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即便隔着纱帐,也能看出男子皙白的肤色。 那是一种几乎病态的白,偏偏唇色嫣红。一头墨发铺散开来,黑白红三色对比鲜明,形成强烈的反差,看上去十分蛊惑人心。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 那双狭长的眸阖着,遮住了平日惯有的笑意,唇也微微拉直了些。 不知为何,睡着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这脆弱的模样逐渐跟他万箭穿心的画面重合,惹得苏年年怜爱愧疚之心泛滥。 他眉微微蹙着,呼吸也急促起来,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也许是是看惯了他笑着的模样,她觉得,这种神情不该出现在他脸上。 苏年年抿抿唇,撩开帐子,伸手,试探着抚上他的眉心。 “穆……” 他唇动了动,似乎在梦呓什么,苏年年俯下身,靠近了些。 “穆非……” “穆非?”苏年年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 她两世都不认识叫穆非的人,这个名字可谓陌生至极。 正疑惑着,骤然,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面前,男人双眸已然睁开,里面写满了疯狂的恨意,目光如刀子般凌厉,直直射向她。 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痛呼出声:“疼……” 萧晏辞精致的眼角微红,情绪微敛,唇边仍没有半分笑意,语气冷然:“谁让你进来的?” “没人拦我……你放开我!” 苏年年疼得眼角泛泪,坐在床边,拼命把手往回拉。 这妖孽睡着的模样也太骗人了,居然让她觉得脆弱? 天大的错觉! 亏她刚才还怜爱他! 二人之间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不过须臾,萧晏辞捏着她手腕一用力,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侧身从背后拥住了她。 阖上眼,头埋在她颈侧。 他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地贴着她,略带颤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苏年年眼睫轻颤。 这姿势太过亲密,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身后的人却将她箍得更紧,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几秒后,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苏年年才彻底放弃想挣扎的想法。 那种怜爱的情绪又翻腾起来。 她轻叹口气,声音在安静的卧室中响起。 “没事的……都是梦。” 身后,萧晏辞缓缓睁开狭长的眸,面色阴郁狠决。 是梦,也是真的。 十余年过去,每每想起那日血流成河,横尸遍地的画面,他仍然心惊肉跳,一身冷汗。 满腔的仇和恨日日煎熬着他。 若没有安神香,便彻夜难眠。 他往她的脖颈中埋得更深了些,没应答她。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躺在榻上,就在苏年年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身上的手臂一松。 “你出去吧。” 苏年年转过身想看他,却只看见他朝着墙面的背影。 他一人躺在偌大的床上,更显得大床愈发空荡。 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苏年年忍不住问:“你没事吗?”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出去。” 苏年年斟酌了下,决定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往王府的厨房走去,正巧碰见玉竹。 玉竹早听说苏年年进了王爷卧房,此刻见她能没事人似的出来,不由有些佩服。 “玉竹,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穆非的人?” “不认识。”玉竹茫然,妥帖道:“如果苏小姐要找人,我可以问问王爷,看能不能帮您一起找。” “不必了。”苏年年摆手:“这事……别告诉你家王爷。” 当然,不告诉是不可能的。 苏年年在厨房做了些山楂糕,前脚刚离开王府,后脚玉竹就去跟萧晏辞禀告。 萧晏辞听完,唇角弧度拉得更平了。 要是苏年年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阻止他?骂他? 总之不会是支持他。 “不必理会。”萧晏辞寡淡地开口,目光落在旁边的食盒上。 是夜。 王府的夜晚不点灯,月亮是唯一的光源。 月下,一切都像被镀上了模糊的珠光。 后花园内,玉影担忧地看着前面的男人,声如蚊鸣:“爷……” 秋夜寒凉,自从苏年年离开王府,他就一直坐在花园里,已经足足三个时辰过去,天都黑透了,人还是一动没动。 太久没开口,萧晏辞声音有些低哑:“你去睡吧。” 他静静地看着星空,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玉影默默递上一件披风。 印象中,萧晏辞上次这副茫然的模样,是一个半月前,临近秋宴。 他不知怎么了,忽然来到花园里视角最开阔的地方坐下,安静地看星空。 天亮前提着长剑出府,回来时白色的袍角沾满鲜血,情绪中有种说不上的疯狂。 然后他开始日日穿黑衣,命人把屋中所有关于苏小姐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今天,苏小姐离开的时候,不像跟王爷吵架了啊…… 玉影没有走的意思,萧晏辞难得地动了动,目光挪向旁边的食盒,伸手打开,眼底一动。 不是山楂糕。 他拿起里面的香饼,递至唇边,咬了一口,梨子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似乎填补了心中某一处的空缺。 他想到今日关于苏年年的流言。 “玉影,给苏府下拜帖。” 第60章 迟迟不孕 回府的路上,苏年年一直回想萧晏辞梦中那个名字。 她对他认知,停留在“小时候经常受欺负、后来为了救她死了”的王爷。 至于前世他跟什么人接触,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很不好。 踏进苏府大门,念桃迎了上来。 她凑过来低声说道:“小姐,今日柳姨娘去了白姨娘院子里一趟。” 苏年年勾唇:“知道了。” 白姨娘是苏临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刚回府时,只是个丫鬟。 苏临海一直想要一个亲生儿子,可是柳如珍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于是将白姨娘从丫鬟升为姨娘。 自打那天起,柳如珍处处针对她,不给她好脸色。 原因不言而喻。 现在二人就比着谁先怀上儿子呢。 柳如珍主动找白姨娘,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哎呀小姐,你听我说呀!”念桃凑近她耳边,用更小的声音笑嘻嘻道:“柳姨娘出来的时候,脸都快气歪了。” 苏年年脚下方向一转。 …… 素凝院里,白姨娘正在做刺绣,脑海里柳如珍丑恶的嘴脸挥之不去。 “白姨娘。” 白姨娘针一顿,抬头,对上苏年年的乌亮的眸子,连忙起身。 “大小姐怎么来了?” 素凝院中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留有。 自从柳姨娘被剥夺管家之权,白姨娘协助管事一起打理府中事务。 饶是这样,她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主子,待人时,反而有一种消散不去的丫鬟感。 柳如珍扶不正,白姨娘也扶不起。 苏年年打量了一圈,接过她递来的茶,笑了笑:“姨娘不必客气。” 白姨娘隐约猜到苏年年是为何而来,只是她无法主动开口。 她捏着手,有些紧张。 苏年年目光从她手上上移,看着她,索性开门见山道:“白姨娘,想不想先怀上儿子?” 白姨娘一惊,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句话。 她心中一动。 “我一直想给老爷生个孩子,可这……一切都得凭缘分。” 她心中不禁想起柳如珍。 柳如珍今日来找她,让她帮着对付苏年年,在老爷面前多说苏年年的坏话。 可是这样做她能捞着什么好处? 柳如珍贴了冷屁股,一下想起一半的管家权在白姨娘手上,三言两语便变了味儿。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在白姨娘眼里,柳如珍就是吃饱了撑的! “不能全凭缘分。”苏年年当即否认。 白姨娘早年在边关吃了不少苦,身子一直瘦瘦弱弱的。 她在周游的书上看过,有些女子体质不易受孕,说不定就是白姨娘现在这样。 白姨娘绞着手里的帕子,期盼又迟疑地道:“大小姐,你要帮我?” 她保持着理性,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苏年年阖了阖眸,唇边漫出一个笑:“白姨娘认为,柳如珍当得起苏家主母?” 白姨娘手一个不稳,杯里的茶差点撒出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不过是边关捡回来的丫头,从未想过什么夫人的位置。 苏年年不语,看着她的震惊和犹疑,半晌才重新开口。 “就当是为了爹爹。”她道:“白姨娘不妨先跟我去见见周游。” 白姨娘这才点头。 不谈主母之位,她想给苏临海生个孩子,这是肯定的。 柳如珍掌管后院多年,府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 白姨娘前脚刚跟苏年年去四喜院,后脚消息便传到她耳朵里。 “没想到这两个小贱人凑到一处去了!” 听完丫鬟的汇报,柳如珍眼珠子乱晃,飞快想着对策,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 白姨娘健康得很,非说诊治,只有一种可能! 她快步走出院子,想都没想来到了四喜院。 自从被剥夺了管家权,她再没来过四喜院。 这里早已不是过去那荒芜的模样。 刚进院子,便听见屋中周游的声音。 “多吃肉,多吃水果。你身子看着没问题,但还是营养不良,要想怀上孩子……” 听到这,柳如珍加快脚步,几步踏进了屋里。 屋内,三人停下动作看她。 柳如珍这才发觉,自己太心急了,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明暗争夺了这么多年,她能不心急么? 周游的能耐,她是清楚的。 看见他帮白姨娘诊脉,柳如珍甚至想把自己的胳膊也递过去,让他看看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孕。 白姨娘抿抿唇,有些不安地收回手。 “柳姨娘怎么来了?” 苏年年唇边笑意浅浅,却不知为何,柳如珍从中看出一丝讽刺来。 柳如珍稳住心绪,和煦朝周游笑道:“能不能帮我也看看?” 周游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跟苏年年对了个眼神。 二人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周游轻叹一声,不紧不慢把白姨娘的方子写好,才大度地道:“坐这吧。” 柳如珍一屁股挤走白姨娘,伸出自己的胳膊来。 搭上她的脉,周游若有所思,不过片刻,就收了手。 “怎么样?”柳如珍忙问。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周游装作不知情。 柳如珍面色微僵,豁出去了地坦然道:“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想知道……为何迟迟不孕?” 周游抬头,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圈。 柳如珍紧张又期待。 “年岁太大了。” 他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忘却她们之前的不愉快,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少诓骗人!”柳如珍更生气了:“女人四十多怀上的也不是没有,我今年不过三十几岁,怎么可能怀不上?” 苏年年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赞许地看了周游一眼,便见周游像模像样地叹息了起来。 他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太老了。” 柳如珍气到失声,半晌“腾”地站了起来。 “不想治就不想治,就你这样,算什么大夫,还神医?我呸!” 走出四喜院前,柳如珍路过那片药田,脚步一顿。 精明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狠毒。 不过片刻,她面上神色一松,快步勾唇离开。 第61章 没人性,兔子都不放过 给白姨娘开好方子,苏年年回院子的路上,忽然有人来传话。 “大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什么人?” 苏年年停住脚步,疑惑地问。 她能想到的来苏府找她的人,都是跟苏府关系近到不用通报的。 小厮答道:“是林府的人。” 苏年年抿抿唇。 林德江死后,皇帝查出他贪污国库,本该抄家诛九族,后来不知为何被保了下来。 林德江死的第二天,她拿着他的玉佩去济世堂取药材。 没想到林家这么久都没动静,现在忽然找来了。 “确定是林府的人?” 林德江本该把那些药送到萧南那里,她当初以萧南的名义把药取走,现在林家来人找她,必定是萧南忽然问起药的下落了。 “你就说我不在府中。”苏年年皱眉,走回院子。 林家的那些药,她全送给周游了,断不能再要回来还给林府。 得想一个别的办法。 …… 夜里,一片漆黑。 “一个庸医,凭什么吃苏府的,喝苏府的,还在苏府摆弄这些玩意儿。” “柳姨娘说了,这男人有时候半夜不睡觉,我们得速战速决,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屋内,周游睡得正香,听到动静觉得奇怪,揉着眼睛出来看,借着月光,发现自己的宝贝药田一片狼藉。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瞬间精神了不少,忙走近细看。 他跑到药田跟前,只见那片土地,土壤翻得到处都是,旁边躺着一株株破烂的植物。 周游抑制不住的大吼出声,叫声响彻苏府。 苏年年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是一只兔子,在晏王府迷路,被萧晏辞提着耳朵绑了起来。 萧晏辞狞笑着摸着她身上的毛,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她浑身兔毛倒立,蹬着两条腿,害怕得挣扎起来。 下一秒,萧晏辞居然凑近她的兔脸,猩红的唇朝她吻了过来。 没人性啊!兔子都不放过! 她张嘴咬他,没想到面前的人闷哼一声,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冒出一万支锋利的箭,全都射在了他身上。 萧晏辞吐血倒下,死状凄惨无比。 她急得四处乱窜,一抬头,对上他的眼,里面充满恨意。 最诡异的是,虽然他快断气了,还是中气十足朝着她大吼—— “苏年年!!” 苏年年陡然惊醒,发现周围漆黑一片。 手惊魂未定地抚上小心脏,她默默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耳边,撕心裂肺的喊声却再次响起—— “苏年年!!!” 苏年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面露茫然。 周游已气冲冲地跑到她院子门口,拍她的门。 “快点!出大事了!” 苏年年松口气,披了件外衫往外走。 门一打开,就被拉住手腕向前扯去。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苏年年皱眉,正要说话,已来到药田前,看见面前的情景,瞬间清醒过来。 苏年年一拍大腿:“有办法了!” 周游快要气哭了。 “我这些药苗精心浇灌,小心呵护……”他蹲下身,手颤抖着捡起地上的一株绿草,拂去叶片上的泥土,捧到苏年年眼前,更为悲伤地道:“根都毁了,没办法了!” “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苏年年拍拍他。 “还能有谁!”周游红着眼睛瞪她:“要不是你非让我给白姨娘看病,我怎么会得罪那个姓柳的疯婆娘!” “知道就好。”苏年年点点头:“所以这个事,你得报复到柳如珍身上。” “药材的事情,我们后面再想办法。” “明天起床,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 翌日一早,柳如珍梳洗完毕,准备出府去找昨日约好的名医。 谁知刚踏出院子,就看见一个人坐在门口,吓得她一个激灵。 周游缓缓回头看她。 “柳如珍,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柳如珍看他红肿的眼眶,理了理袖口,冷笑起来:“我怎么说也是苏府的姨娘,你凭什么骂我?” 周游咬着牙,一想到自己的心血,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你凭什么毁了我的药田!” 柳如珍脸上隐约有得意之色,讥诮地道:“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周游怒道:“你生不出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关我的药材什么事?你这样偷偷摸摸,算什么能耐!” 柳如珍原本得意着,闻言脸色一变。 “你说谁生不出孩子?” “人人都看着,还用我说?”周游又发挥了几句,这才想起苏年年说的话,深吸了口气。 “这些药材可是四皇子的,现在毁了,你亲自跟他解释。”见柳如珍怔愣的脸色,周游道:“有能耐你别跑!” “四皇子?”柳如珍迟疑了许久,才继续猖狂道:“四皇子的东西凭什么放在你这里?四皇子知道你是谁吗!滚,别挡着我出府办正事!” 二人争执不停,几个丫鬟听见这边的动静,默默去找苏临海和苏年年。 苏临海一来,就听见柳如珍满口爆粗。 “林府?我看你是没睡醒,来人,把这个脏东西给我拿下!” 旁边几个小厮刚要动手,看见后面脸色阴沉的苏临海,愣是没敢动。 “愣着干什么?我平时白养你们了?一群蠢货!”柳如珍气得直喘粗气,说完,终于见几人脸色不对,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过身。 柳如珍平日里一副主母做派,对待下人都是温和宽容的,今日这丑陋的嘴脸被苏临海撞个正着,顿觉难堪。 “老爷……”柳如珍动了动嘴,瞬间柔弱起来。 苏临海沉着脸,见她这般转变,更加生气了。 “一大清早在这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柳如珍咬咬唇,委屈道:“老爷,还不是年年带回来这个男人,一大早就在这闹事,非说我毁了他的药田,满嘴胡言乱语,妾身正要命人把他制住呢。” 周游冷哼一声:“表里不一!” 苏年年一直在暗中观察,见时机差不多,走了出来。 “什么?药田被毁了?”她难以置信地捂着嘴,面色慌乱:“完了,这可怎么向四皇子和林家的人交待?” 柳如珍捏着手:“这事跟四皇子有什么干系……” 苏年年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姨娘有所不知,这些药材并不是周游的,而是济世堂的。” 柳如珍正要细问,旁边走出一个小厮。 “老爷,林夫人和晏王爷来了。” 第62章 萧晏辞:她到底有没有撒谎 苏年年一怔。 林夫人亲自来苏府找她,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萧晏辞怎么来了? 苏临海也是如此想。 这么多年来,皇子们怕被皇帝怀疑,从没有一个人光明正大地来过苏府。 而且,林夫人居然来了? 他蹙眉:“把人请到正厅。” 苏临海转身往回走,警告地看了柳如珍和周游一眼。 柳如珍听说林夫人来了,已经彻底僵在原地,只见苏年年严肃地跟周游说:“完了,你快点跟着过去,亲自跟林夫人解释!” 周游跟上,回身狠狠地瞪柳如珍一眼:“你亲自跟林夫人解释!” 正厅 林夫人身穿一身黑紫色牡丹正装,眉心紧蹙,呼吸起伏不定。 旁边,萧晏辞手捏着茶盏,茶水滚烫,他指尖都烫得红了,却仍没松开。 杀林德江的那天夜里,苏年年忽然出现,说受四皇子之命,取走信物。 可刚才听见林夫人跟苏府门房一番争论,好像林夫人对此事并不知情。 到底此事另有隐情,还是苏年年撒谎了? 他收回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微微发痛的指尖,一声低笑溢出唇边。 林夫人看去,只见萧晏辞静静看着不断飘上的热气,唇似笑非笑地勾着,眼底晦暗不明。 她抿抿唇,迟疑许久,终是没有搭话。 不一会儿,苏临海踏进正厅。 脸上没什么表情:“二位久等。” 苏年年紧随其后,还未走进去,就见萧晏辞炙热的目光射了过来。 他一身黑袍,尽管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着,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不禁想起昨夜那个梦。 萧晏辞好像,确实有那种揪着她,把她绑起来的实力。 她正想着,路过萧晏辞的时候,脚步一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苏小姐小心。” 他的手架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扶,语气中有不明的浅浅笑意。 “……多谢王爷。”苏年年行了个礼,转身的瞬间闭了闭眼。 真丢人啊。 “苏大小姐,你将济世堂的药材送到哪里去了?”林夫人一见她,当即语气不善地发问:“济世堂的掌柜说四皇子命你取药,可四皇子昨日忽然问起这药!” 苏年年叹了口气,看了柳如珍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林夫人先别着急,您听我说。” 这事居然真的跟四皇子有关系? 柳如珍心提到了嗓子眼。 “药呢,本来确实是要送到四皇子手里的,可是里面有些幼株还未长成,我便先带了回来,找了懂药的大夫帮忙养着,想着等长成了再给四皇子送去。” “苏大小姐为何自作主张。”林夫人皱眉,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药呢?” 苏年年又叹了口长气:“这事说来就长了。” 她看了柳如珍一眼:“姨娘,是我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柳如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年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临海顿时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周游跟柳如珍在苏府相安无事,基本上毫无交集。 周游的为人他知晓一二,药田被毁了,他怎会无缘无故赖到柳如珍身上,情绪还那样激动! “姨娘,昨日你跟周游起争执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苏年年唤了念桃一声,后者立马将一个匣子递到林夫人手里。 林夫人还未听懂苏年年的意思,看了这熟悉的匣子,接到手里,打开。 屋内几人紧盯着她的脸。 只见林夫人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会这样!” 匣子里,棵棵药草叶片打蔫,有些已经断裂,上面沾着干涸的黑泥,隐约还有一些残根。 她气得直呼人大名:“苏年年,这些药材珍贵,件件价值连城,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夫人,昨日还好好的呢,可是昨夜柳姨娘将气撒在这些药苗身上……我也无法控制。” “你别胡说!”柳如珍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周游嗤了一声,站起身指着她:“昨天晚上我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两个丫鬟要跑,分明就是你身边这两个人!” 秋菊和迎蓉一怔,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她们昨天行事的时候,周游还在屋里睡觉呢,她们根本就没打照面! 柳如珍不知道昨夜的细节,以为周游真的看见了人:“天那么黑,你怎么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况且你以前根本就没见过她们,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来?你就是在陷害我。” 柳如珍太着急撇清关系,一股脑把话全说出来,丝毫没注意周围的目光全她投了过来。 苏年年笑了:“这么说,姨娘也觉得药田是被人为毁掉的?” 空气骤然凝固。 柳如珍面色微僵,手心捏了一把汗:“这几日柴房闹老鼠,说不定是老鼠跑出来,毁了那些药材,难道这也要怪到我头上?” 周游气得心直疼:“你放屁!什么老鼠?你见过这么大个,还穿着衣服的老鼠?” 他边说边比划,呼吸都重了些。 “都闭嘴!”苏临海沉怒的声音响起,目光缓缓从周游挪至柳如珍。 苏年年那时放弃跟四皇子的婚约,他以为苏年年是真的放弃了,没想到还跟四皇子保持这样的联系! 他心中疑惑,眼下药确实在苏府被毁了,必须先给林夫人一个交代,萧南的事以后再问。 “昨日你们二人因何争执?”苏临海问道。 柳如珍噎住。 她为了怀孩子,屈尊降贵到四喜院,却被侮辱年纪大。 这事怎么说得出口?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苏年年正要场景复原,一直不发一言的萧晏辞忽然开口。 他看着茶盏中的浮沫,唇轻轻勾起: “此事如此复杂,不如将四皇子也请来,看看到底如何处置罢。” 他倒要看看,苏年年到底是真的跟萧南勾结,还是在撒谎。 第63章 呜呜呜洗不清了 “此事如此复杂,不如将四皇子也请来,看看到底如何处置罢。” 他倒要看看,苏年年到底是真的跟萧南勾结,还是在撒谎。 苏年年:?? 这事,跟萧南可是一点关系没有啊…… 她不安地看了萧晏辞一眼,只见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玉盏,眼底讳莫如深。 狭长的凤眸慵懒地抬起,对上她的眼,里面似乎含了些许探究和期待。 苏年年抿抿唇:“那个……” 众人看向她。 “我是说。”她将目光拉回苏临海身上:“爹爹,昨日是因为,柳姨娘让周游帮他诊脉,周游说她无法生育,她就指着人家……” 不等说完,她就感受到萧晏辞凉凉的眼神。 苏临海也淡淡看了她一眼。 苏年年:“……” 几人心思各异,只有柳如珍,闻言顿时激动了。 她紧紧扣着椅子上的扶手:“老爷,她根本就是胡说!” 苏临海又瞪了柳如珍一眼,这才轻咳一声,朝萧晏辞道:“王爷。” “我认为,此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他敛了语气中的生硬,朝着林夫人道:“倘若我知晓那些药材价值和来历,定要好生护着的。” “现在匣子也放在这儿了,林夫人觉得这损坏程度,该赔偿多少?” “这岂是钱能解决的?”林夫人怒道:“金苍藤,血灵芝,龙骨草,都是市面上找不着的东西,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我们且在这等着吧,”她冷哼一声,不依不饶:“这事早传到四皇子那去了,他说今日与我在苏府碰面,一起讨个公道!” 苏年年:“……” 真是服了。 柳如珍一听四皇子要亲自上门兴师问罪,背上顿时起了冷汗,不由暗中狠狠瞪向苏年年。 这个小贱人,到底还是跟四皇子纠缠不清,居然挖了这么大个坑给她! 那些不起眼的药草,居然是林家和四皇子的! 众人大眼瞪小眼,屋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呼吸声。 许久,苏临海问:“王爷今日来,是有什么要事?” 萧晏辞懒懒向后靠了靠:“本王的事,不便当闲杂人等的面说。” 苏年年皱眉。 他找苏临海能有什么事? “王爷……不妨先说给我听听?” 萧晏辞睨她一眼,没说话。 她正要追问,便听外面传来门房的通报。 萧南来了。 苏年年眉心拧起,想着对策。 一身白衣踏入屋中,来人面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丝毫没有焦急和不悦的情绪。 十分有礼地跟众人打招呼,在看见萧晏辞时,他动作微顿。 “晏王竟在此处。” 萧晏辞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语气轻快:“没想到来苏府一趟,竟赶上这么热闹的事。” 林夫人起身,把匣子递到萧南面前,面色沉重。 “四皇子,这就是您要的东西。” 萧南见她紧抿着嘴,发觉不对,打开匣子,眉心一紧。 “这……” “四皇子,近日苏府闹老鼠,不小心啃了周游院子里的药田,才变成现在这样。”柳如珍勉强笑笑,先发制人。 “事到如今,你还想瞎编乱造,摆脱责任?”萧南一来,林夫人像找到了撑腰的,顿时气焰猛涨:“你自己看看,上面哪有被啃咬的痕迹?” 萧南顺势看向柳如珍,唇边笑意收了些,终于看向最角落中面容清俊的男子。 声音缓慢迟疑:“你,是周游?” 周游奇怪地看他一眼,没好气地点头。 萧南打量他半晌,重新笑起来,看向苏临海和苏年年:“名满天下的神医,怎会在将军府中?” 一个月前,他得知周游在黑水巷中落脚,带着人寻过去时,那破落的小院已空无一人。 接下来,不管怎么再找,都无半分周游的音讯。 前几日,他想起林德江生前提过的药材,问起此事,林家的人一查,说药材被苏家大小姐带走了,还是以四皇子的名义带走的。 算起来那时日,正是秋宴后,苏年年对他态度忽然转变,二人无半分联系。 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找金苍藤,怎么会拿到林德江的信物? 他看着苏年年的目光带着一抹深意。 苏年年抢在苏临海前面答话。 “我恰巧救了他一命,与他也算有缘,他为了报恩,跟我表明身份,跟我回了苏府。” 周游撇撇嘴。 救他? 也……勉强,算是吧。 否则他可能还被困在晏王府那个鬼地方。 萧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带着笑意:“苏大小姐这段时日救了不少人。” 他捧着手里的匣子,余光瞥见萧晏辞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萧南抬眼,对上少女乌黑的眸,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让年年帮我取走的药材,竟然被毁成这样。” 苏年年:“??” 苏年年下意识看向萧晏辞,唇动了动:“我……” 刚开口,就被萧南打断。 苏年年皱起眉,眉眼染上浓浓的不解。 “这药材,听起来似乎是这位姨娘毁了的?”萧南扭过身,问柳如珍。 柳如珍背后的衣裳已被汗浸湿,没敢跟他对视,而是看苏年年。 脸上的笑容几乎垮了:“年年,你不是说,为了心幽,已经放弃四皇子了吗?怎么还……” 苏临海沉怒地道:“柳如珍!”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 柳如珍被吼得狠狠一颤。 萧南闻言看向苏年年,温和地道:“将军不必动怒。我今日来只是一探究竟,并非追究。” 一侧,林夫人已满面疑云。 若苏年年真的是受萧南所托,取走药材,他为何还去林府问? 她奇怪极了,可一听萧南愿不追究,便默默坐在一边不出声。 苏年年眉也紧紧拧着,骤然,对上萧南那双温柔的桃花眼,一下明白过来。 萧南故意跟她拉近关系,又不追究柳如珍的过错,就是想让苏临海欠他人情! 这算盘打得叮当响! 她刚站起身,角落中的周游却先一步窜了出来。 “不能不追究!凭什么不追究?” 苏年年:“……” 苏年年看着周游的反应,抿唇站在原处,不知怎的,缓缓对上了萧晏辞的目光。 自萧南说话开始,萧晏辞就一直盯着二人的神情变化。 果然。 她一直跟萧南有联系。 见萧晏辞脸色越来越阴翳难看,苏年年猛吸了口气。 “周游!你闭嘴!我来说!” 第64章 萧晏辞:请你回避 周游被她吼得一愣,饶是心中窝火至极,还是坐回了原处,一双喷火的眼睛紧盯柳如珍。 萧南不由朝苏年年看去。 传闻中周游狂妄至极,脾气阴晴不定,怎么……会这样听苏年年的话? 他找这些草药,本就是为了引周游现身,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一直藏匿在苏府。 怪不得他找不到。 众人目光下,苏年年定了定心神,声音平稳:“四皇子,事情出在苏府,我们苏府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 “柳姨娘,你因为私人恩怨,毁了四皇子的药田,自然是要赔钱的。” 萧晏辞低眸,唇边溢出一丝嗤笑。 他还以为苏年年要说什么呢。 他在期待什么呢?听她主动跟萧南撇清关系? 梦都梦不到。 苏临海不知这嗤笑是为何意,只觉得十分认同苏年年的话,跟着点头。 苏府手握重兵,定要跟不相干的人划清界限,不能引皇帝误会。 柳如珍咬咬唇,绞着手里的帕子,声音小了些:“怎么赔?林夫人口口声声说药材无价,如何赔?” 萧南朝苏年年温和地道:“年年,无妨,这药材就当我送给你。” 他眼中的温柔刺痛了苏年年的眼。 不过是贪图苏府的兵力,这般惺惺作态,骗一个女人的感情,真恶心。 她眉眼瞬间冷了下来,弯了弯唇,莫名透着一丝讥讽:“既然如此,只好谢过四皇子了。” 苏临海蹙眉,还想说什么,见苏年年投来的眼神,终究抿唇没说话。 苏年年走上前,将匣子拿过,递给了周游:“你自己想办法抢救吧。” 周游没想通她怎么忽然变了态度,手中匣子沉甸甸的,他立马起身,拿着匣子往四喜院赶。 重新栽回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看看换种办法保存,或者直接制药算了。 屋内,萧南看着苏年年黑眸中的疏离冷意,状似没有察觉似的:“年年,明日我们万安楼一叙可好?” 苏年年面色不改,甚至轻巧地笑了一声:“可以。” 正好她也有话,想跟萧南挑明。 “苏将军,今日父皇还召我入宫,就不多留了。”萧南跟苏临海道别后,眼在萧晏辞身上一顿:“晏王,先走一步。” 林夫人跟着萧南离开,屋内便只剩四人。 萧晏辞眸盯着柳如珍,似乎有些不悦。 “柳如珍,你先回去。”苏临海道:“等回头再跟你算账!” 柳如珍低着头,咬牙行礼退下。 这插曲结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王爷见笑。”苏临海面色铁青,喝了口茶顺气,才道:“今日来访,所谓何事。” 萧晏辞眸中晦暗不明,将茶盏递至唇边浅啜一口。 京中流言离谱,说苏年年周旋于皇子之间。 一个清白尚未及笄的少女,日日往晏王府跑,终是落人口舌。 不如他主动来苏府找周游,更妥当些。 谁知刚到苏府,便碰见这么有意思的事。 萧南当众邀苏年年去茶楼,苏年年还同意了。 他轻轻放下玉盏,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些:“近日京中的流言,想必苏将军也有耳闻。” 苏临海瞧了苏年年一眼,不忍心说重话,闷闷应了一声。 他以为苏年年只跟晏王府走得近些,没想到她真的跟萧南有来往。 “寻常作客便罢了,前些日子年年在晏王府留宿,不知为何也传了出去。” 萧晏辞点头:“正巧,晏王府最近来了客人,不方便进外人。” 苏年年皱眉看去,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指尖,声音清清冷冷: “苏小姐今后不必再去晏王府。” 苏年年下意识问道:“什么客人?” 她频繁往王府跑,忽然来人,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有什么人是她见不得的? 不会……是那个穆非吧? 萧晏辞狭长的眸扫过来,眸底不带半分情绪。 “苏小姐不必过问。” 苏临海闻言道:“如此甚好。” 苏年年抿抿唇。 她发现,他们二人的关系中,萧晏辞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萧晏辞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他不愿意说,她怎么也问不出答案。 就算有时候愿意说了,也是阴阳怪气,满口违心话。 山楂糕就是最简单的例子 如果……她更放肆,更无赖一点,会怎么样? “这么大点的事,王爷让下人来传个话不就行,怎么亲自跑一趟?”苏年年十分认真地问道。 萧晏辞唇边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跟苏将军说,还请苏小姐回避。” 苏年年:“……” 好吧,不上套。 可以! 苏年年吸了口气,强压下留在门口偷听的念头,坦荡地挺直脊背,往外走去。 萧南那般表现,如果她是萧晏辞,已恨不得上去直接刀了他! 萧晏辞方才表情那般难看,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现在连晏王府都不让去了,做事瞒着她。 苏年年心中一动,走到厨房去做山楂糕。 说什么萧晏辞也不会信了,姑且用这个哄一哄吧。 她乱七八糟的糕点做了一堆,提着食盒在正厅外等,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正厅的门从里推开。 跟之前比,苏临海面色缓和不少,萧晏辞唇边的弧度淡淡,看上去没那么阴阳怪气了。 ? 这俩人聊什么了? 二人走出来,苏年年走上前,给苏临海递了好几个眼神。 苏临海抿抿唇,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才先行告辞。 苏年年笑眯眯地递上手里的食盒,见他唇角弧度有些平,忍不住打开食盒把里面各色糕点展示给他看。 “王爷,这是你爱吃的山楂糕,这个香梨饼,也是之前给你做过的。” 萧晏辞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在她脸上落定,唇忽然扯开,是她熟悉的嘲讽: “萧南喜欢吃什么味的?” 苏年年:…… 第65章 谈个合作 冷风嗖嗖钻进袍角,苏年年觉得十分惆怅。 她怀念前世那个小晏王爷。 温柔,脾气好,懂隐忍,识大局。 看着面前的萧晏辞,她干笑两声:“王爷,这糕点,您独一份。” 虽然是实话,苏年年却觉得,在他面前自己说的什么都是假的似的。 果然,面前男人极为不屑地冷嗤一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声音中隐约带着一丝怨气: “随你。” 萧晏辞目光下移,过了一会儿,还是拿过她手里的食盒。 苏年年满意地笑了。 虽然容易生气,但好像也没那么难搞定。 “王爷放心,我明日只是去跟他摊牌的,免得他总是缠着我,招人讨厌。” 萧晏辞盯着她,眸眯了眯,懒得再琢磨真假,抬脚离开苏府。 他一走,苏年年马上去书房找苏临海。 屋中,苏临海抿着唇,若有所思。 “爹爹,你们在屋里那么久,说什么了?”苏年年在他身边坐下。 苏临海抬眼看她,面上难得有些严肃:“你跟四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年年早料到他会问,轻叹口气。 “爹爹,我跟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都是他一厢情愿。我心意已决,不会帮他做事,也绝对不会跟他有感情,你不用担心。” 不但没男女之情,还有恨。 不但不会帮他,还要让他处处受制,死无葬身之地。 浓烈恨意再度翻涌而来,她心口抑制不住地闷疼。 看着少女乌黑的眸中的狠绝,苏临海一怔。 “年年……?” 苏年年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然一片澄澈,挽过苏临海的胳膊,靠在他肩上。 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道:“爹爹,我一定会保护好苏府的。” 她的话不由让苏临海想起刚才萧晏辞的一番言论。 没想到萧晏辞看上去只是个闲散王爷,却对朝中局势分析得比他还透彻。 如今太子萧延,萧南,萧景,萧瑜。 萧景生性风流纨绔暂且不谈,萧南看似和气,无心皇位,朝中却是有他的党派的。 萧瑜在边关平寇,等归京后定也有支持他的势力。 他们不敢明着跟苏府有密切的来往。局势太乱,苏府也不会明确表示态度。 无党无派,不代表不会招来灾祸。 “年年,你无需掺和这些事。”苏临海怜爱地拍着她的后背,叹气道:“如今暗处不知有多少危险,你且保护好自己。” 暗处的危险她不知道,但萧南这个大祸害在明处,她拼上一切也要弄死他。 苏年年头抬了起来:“爹爹,女儿想去库房挑件顺手的武器。” 苏临海讶异地看着她,眼底露出一丝欣喜:“好!” 苏府乃武门,库房中兵器是最多的。 苏临海亲自带苏年年来到库房,走到一个暗室,墙面翻转,满墙的刀枪剑戟便出现在眼前。 苏年年看了一圈,轻轻摇头:“这些都不方便携带。” “你在这里挑吧。” 苏临海拖过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堆放着各色小巧的兵器,准确来说,是暗器。 苏年年一眼就看中了一筒袖箭,不一会儿,又看中一根能藏银针的簪子。转瞬,又发现了一根小巧却置满倒刺的鞭子。 苏临海:“……” 苏临海:“不如你把这些都搬回去。” “如此甚好!”苏年年连连点头。 走出库房,苏年年忍不住:“爹爹,朝中如今以太子党和三皇子党派为主,你想支持谁?”苏年年支起耳朵,认真看着苏临海。 苏临海皱眉:“年年,你何时如此关心朝中的事?” 苏年年没回答,试探地道:“或许,爹爹觉得晏王爷不错?” 苏临海眉毛拧得更紧了。 “那我不问了,您再好好想想。” 苏年年回了院子,拿出纸将前世局势细细过了一遍。 秋闱过后,便是明年的春闱。 到时候朝中势力变化,几个皇子定会安插自己的人在里面。 她不能坐以待毙。 …… 万安楼。 萧南坐在雅间中,唇边笑容儒雅和煦。 苏年年没抗拒他的邀约,是近来为数不多的好事。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他有些摸不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没一会儿,雅间的门被拉开,苏年年走进,在他对面坐下。 少女依旧一身红色的衣裙,外面罩了件黑色的短披风,容貌灵动艳丽,只是那双乌黑的眸透着清冷,举手投足淡然高贵,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苏年年脸上挂着疏离的笑。 “四皇子当着晏王的面邀我来万安楼,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萧南这才察觉失态,从她身上收回目光,语气温和:“想问的太多,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苏年年淡淡勾唇。 “那便我先说吧。” 看着面前茶盏上缓缓飘起的热气,她平静地道:“我手里根本没有什么林府的信物,我找那些药材,不过是因为我祖母有旧疾,听闻济世堂有药,便去骗来了。” 她抬起眼,微笑看着萧南:“四皇子昨日既然承认与我合作,想必不会自食其言。” 萧南盯了她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忽然笑出了声。 “我只是好奇,苏大小姐若想拿走药材,为何用我的名义?” 林德江是他的人,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否则林德江贪污国库,他定会受牵连,被皇帝处罚。 苏年年是怎么知道的? 她恰巧提前取走了他要的东西,先一步找到周游,林德江又死了。 若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苏年年唇边弧度加大:“本是试探,没想到那掌柜一听说四皇子的名号,登时把东西交了出来,我也觉得困惑呢。” 她虽扬着唇,黑眸中却毫无笑意,反而隐隐透出凌厉与威胁的味道。 京中人称她是不折不扣的草包,简直是天大的误解。 若说以前他是为了苏府的势力接近她,现在则打心底提起了兴趣。 苏年年,绝没有那么简单。 萧南深情地看着她。 “苏大小姐,不如我们谈个合作。” 第66章 萧晏辞:我不想听,但你可以说 “我是苏府嫡女没错。”苏年年低眸:“可二十万兵力,是我爹爹的,与我毫无干系。” “与其跟我谈合作,四皇子不如去问我妹妹。”她朱唇轻启,吐出的话无半分感情:“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能帮你的更多。” 萧南略感诧异。 苏心幽说她跟苏年年感情甚好,没想到在苏年年嘴里,又是另一番模样。 “苏小姐先别急着拒绝。”萧南不紧不慢地倒了盏茶。 瞥见他纤尘不染的衣角,苏年年心中嘲讽。 他踏着苏府满门一百余人的性命,登上太子之位,却装得大爱无疆,心怀天下子民,衣袍依旧洁白如初。 她就不一样了。 重生后,她偏穿大红的衣裳,时刻提醒那血流成河的惨烈场面,苏临海,苏朗,念桃……萧晏辞。 “苏大小姐不妨说说,你想要什么?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想要你死,想要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要你在黄泉下对着苏府的冤魂忏悔,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能暴露得太多,以免现在萧南就对她起了杀心。 苏年年掩去周身戾气,露出一个微笑:“我想要的,四皇子确实帮得上。” 萧南像是早有预料,他了然一笑,桃花眼望着她:“苏大小姐直说便是。” 他不怕苏年年提要求,就怕她什么都不想要。 一个女子,隐藏得这么深,就算野心勃勃,要的还能是什么呢? 太子妃之位,亦或是皇后之位? 来日他事成,什么都可以给她。 苏年年抬起眼,唇轻轻扬了起来,一字一顿: “请四皇子跟我保持距离。” 蓦地,萧南温柔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痕,就算极力掩饰情绪,苏年年也从他眼中看见那转瞬即逝的难堪。 她笑容愈发明艳:“对于四皇子来说,这应该很容易做到。” 宽大的衣袍下,萧南的手狠狠捏了捏,他强撑着笑容,终于问出那个令他费解的问题。 “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他声音染上淡淡的哀伤,“却不知你为何对我如此抗拒?” 居然还不死心? “四皇子难道看不出来吗?”苏年年索性毫不掩饰讥讽,而后目光挪向一楼的戏台,灵动的黑眸一转,声音婉转生情:“我喜欢的是晏王。” 在萧南震惊的目光下,苏年年温柔地笑了笑,颇有女儿家娇嗔意味:“他心眼小,闹起脾气来有些难哄。” 萧晏辞夺起皇位来那么厉害,今生她频繁出入晏王府,却未察觉异常。 不知道他是隐藏太深,还是他如今还未开窍。 萧南对苏家势力虎视眈眈,听她这样说,定会想去拉拢萧晏辞。 到时候她暗中指点萧晏辞,助他夺位,简直美滋滋。 对面,萧南将茶盏递到唇边,猛地饮了一大口。 她喜欢的人明明是自己,怎么会变成……萧晏辞? 眼前少女笑容明艳,瞳仁澄澈清明,为何会选择那般不堪的萧晏辞? “苏大小姐不要误会。”萧南稳住心神,低眸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我把你当成妹妹怜惜,才想对你多照拂些。” 苏年年略带嘲讽一笑,不置可否,缓缓起身。 “想说的话我说完了。四皇子自便。” 说完,她果断离开雅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屋内,萧南盯着她动都没动的茶盏,脸上笑意尽敛,呼吸略显沉重。 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他是谁? 他是萧南,下至三岁孩童,上至七十老妪,皆对他笑脸相待,没有一个不对他动心。 苏年年被他迷得连投湖都做的出来,他还怕她不回心转意不成? 萧晏辞虽容貌出挑了些,不过是粗鄙妇人带大的,格局眼界,哪点敌得上他? 此事,还有转机。 …… 见了萧南难看的脸色,苏年年心情甚好。 她出了茶楼,抬脚便踏进对面的胭脂铺。 前几日,她在周游那堆医书里看见一本《养颜大全》。 她很好奇,被她找到前,周游明明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糙汉,为何会写出这种书! 胭脂铺的掌柜一眼看出她穿着不凡,堆着笑迎上来,看清她的脸一怔,唇边弧度尽显谄媚:“是苏大小姐呀。” “您需要什么?我们这刚上了新的香料和水粉。” 苏年年没回答,打量了一圈。 寻常的胭脂铺,柜台摆在门口,小姐们在柜台外就能挑选。 这家铺子规模不小,里面除了胭脂,还有其他的小物件供人挑选。 只是,没有周游书上写的那种功效的东西。 她思索片刻,决定回府将那本养颜书找出来,要是真有那样的功效,定能卖上好价格,又是一条财路。 她不多逛,立马回了苏府, 但没想到,萧晏辞又来了。 “来多久了?”苏年年问道。 念桃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你刚走,王爷后脚就到了。” 苏年年:“……” “他说没说来干什么?”她抬脚往月年院走。 “王爷说来找周游,今日该施针了。” 苏年年脚尖一转,直接调了个方向,去了四喜院。 周游蹲在药田旁,小心给种子铺土,面色有些沉闷。 旁边不远处,是一身贵气黑袍的萧晏辞。 他本就白皙,此刻午后的阳光笼下来,妖冶的五官镀上一层金边,出挑得晃眼。 只是,他坐在四喜院的秋千上,跟他周身气度有些不符,画面违和。 “你可算回来了!”周游站直,一脸怨气看了过来。 苏年年目光来回打量几圈,迟疑地问:“施针,似乎用不上多长时间……王爷这是,干什么呢?” 萧晏辞狭长的眸轻抬,四目相接,漂亮的唇扬了起来,语调轻缓意味不明: “跟万安楼戏班子的一场戏比起来,确实不长。” “……” 啊! 苏年年走近了些,在他对面站定。 萧晏辞坐着跟她站着一样高,她背光而立挡住了大片阳光,阴影下,低眸静静看向他。 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萧晏辞没回避,任她打量。 冗长的对视下,他的唇角拉平了些,苏年年眼睛盯得也有些发酸。 她最终还是先败下阵,目光下移,拉住他的衣摆,扬起一个温软的笑。 “王爷想不想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 闻言,萧晏辞唇略微嘲讽地勾起:“不想。”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喉结滚了滚,别开目光,沉默片刻,补充道: “不过你可以说。” 第67章 他万一掐死你怎么办 苏年年笑意盈盈盯着他,不禁腹诽:口是心非。 “我跟四皇子说……”她盯着萧晏辞的神情,故意拖长尾音,许久也没说出后面的内容。 萧晏辞抿唇回头看她,对上那双灵动狡黠的黑眸,皙白的面容骤然难看起来。 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他起身要走,苏年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拦在他面前。 “戏弄本王。”萧晏辞捏下衣摆上柔白的小手,唇线拉直,声音低沉危险,“活腻了?” 无视他的恐吓,苏年年眨了眨眼:“王爷,你想要皇位吗?” 一旁,周游惊恐地瞪大了眼:这是他能听的吗? “胆子不小。” 萧晏辞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寡淡道:“苏小姐,看好你的脑袋。” “王爷!”苏年年面露焦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面前,男人俯下身,手缓缓抚上她的颈:“你不想活,我还想活。” 颈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有些痒意,苏年年低着眸,眼睫颤了颤。 “四皇子想要皇位。” “所以?”萧晏辞抿唇:“你要为他扫清障碍?” “当然不是!” 萧晏辞盯了她许久,感受着指下滑腻的触感:“我劝你……” 劝她有什么用。 就算之前种种迹象表明她跟萧南没特别的关系,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再喜欢上萧南。 萧南三言两语,她又会乐颠颠地跟着跑。 蓦地,他收回手:“算了。” 苏年年疑惑地看着他转身往外走,忍不住道:“王爷,我劝你早做打算。” 他脚步微顿,随后更快地离开了四喜院。 他好歹也是皇子哎,这么频繁,毫无顾忌地往苏府跑,真不怕皇帝怀疑。 皇帝也真的不怀疑他。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年年扁扁嘴,陷入沉思。 前世,他为什么忽然想要皇位? “你们……” 苏年年侧头,就见周游比比划划,支吾地问:“你们平常就是这样的吗?” 他用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又问:“你怎么不躲?” “他万一掐死你怎么办?” 苏年年笑了一声:“他不会的。” “你怎么觉得他不会?”周游走近几步,严肃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乌鸦最喜欢吃什么?” 苏年年瞬间想起王府内的诡异的乌鸦叫,皱眉:“乌鸦什么都吃啊,五谷,昆虫……” “不!”周游打断她:“乌鸦还吃腐肉!” “你什么意思……”苏年年觉得后背发凉,瞪大了眼。 周游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苏年年一屁股坐在秋千上,大脑飞速运转。 怪不得周游日日说晏王府吓人。 他怀疑晏王府有死人,还是时常出现的那种! 她想起林德江死的那个夜晚,漆黑的巷子里,萧晏辞冷酷的语气,熟稔的手势。 不对! 他早就想要皇位了! “他说要林德江下面的人上位!”苏年年骤然睁眼。 林德江下面的人,必定是他的人,他才会这么做。 林德江死后,夏怀深升为尚书,按理还提上来了一个新的侍郎,但苏年年忘了那人的名字。 不知萧晏辞推上去的是夏怀深,还是新的侍郎。 但不管是谁,都证明萧晏辞已经在发展自己的势力。 他不跟她承认,一定是不信任自己。 “谁说,什么时候说?”周游奇怪地看着她。 苏年年拍了拍脑袋,看向他:“你皮肤太粗糙了,应该做点养颜的东西。” 周游:“……” 说完,苏年年快步回院子,拿出纸笔,重新勾画起来。 纸上写了很多名字,中间连着复杂的线。 她从中选出一条勾掉,慢慢划向萧晏辞。 怎么才能取得他的信任呢? “小姐,请帖。” 念桃走进屋,递上一张烫金的帖子:“是邵国公府的。” …… 邵国公夫人邀苏年年去小叙。 有这样跟邵国公府拉近距离的机会,她当然欣然赴约。 她看着铜镜中过分水嫩光滑的皮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周游确实,有点东西。” 她那日故意说他皮肤粗糙,晚上他立马制出几罐膏状物,被她抢来试了几天,效果立竿见影。 “把这其余几罐装上,一会儿给邵国公夫人带去。” 念桃照做。 邵国公府跟苏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苏年年算好时间出发,到的时候刚过午时。 “是苏大小姐吧?”门房见了苏年年,立马恭敬地道:“夫人已经在花园里等着了,奴才这就为你带路。” 苏年年颔首跟上。 邵国公不愧背靠太子,手中兵力仅是苏府的一半,府邸看着却跟苏府差不多大。 十分气派。 昨夜下了雨,花园中零星叶片粘在路面上,透着丝丝凉意。 远处有一个凉亭,隐约能看见亭中坐着一个妇人。 直到走近,苏年年才看见旁边还有一个奶娃娃。 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看得苏年年心里发软。 察觉脚步声,邵国公夫人抬眼看来,顿时笑开:“年年。” “这是澈儿吗?”苏年年伸手捏了捏小奶团的脸:“真可爱!” “澈儿,叫姐姐。”邵国公夫人逗着澈儿,满眼温柔。 澈儿刚学会走路,对邵国公夫人的话一知半解,眨着葡萄眼,好奇地盯着苏年年看。 “羲儿跟他爹在练武场,晚些才能回来。” 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糕点和果茶,场面温馨,二人虽只见过几面,却如故友般聊了起来。 “夫人,这是我命府里人做的玉肌膏,我用着不错,便给你送来了。”苏年年满脸肯定:“你放心,效果肯定比你以前用的都好!” 邵国公夫人莞尔一笑:“那我可要好好试试。” 她的五官十分柔和,举动间也透着温婉气息,丝毫没有先前在苏府的那般气势,反而近人许多。 邵国公手下十万精兵,在军中威望极高,妥妥的铁血硬汉,居然对这样温柔的女子伉俪情深,在她去世后便郁郁而终。 也是一段佳话。 按照苏临海的描述,苏年年的娘也该是这样的。 苏年年很好地掩饰住哀伤的情绪,问道: “夫人,上次在远山寺伤你的山匪,查清来历了吗?” 第68章 闹事 邵国公夫人轻叹一声:“无论怎么查,那些人都没有别的身份。” “夫人相信?”苏年年抿唇:“那些人的出招手法,根本不是普通的山匪。” 明明是萧南找人做的! 邵国公夫人摇头:“没办法,这些年暗中针对邵国公的人太多,有些能查得出来,有些根本无迹可寻,只能自己小心。” 其实也很明显,邵国公是太子一派,朝中的皇子如今面上安分,萧景和萧晏辞不成大器,若有人针对邵国公府,只剩萧瑜和萧南。 萧瑜如今在边关打仗,手很难伸到京城来。 可萧南…… 苏年年抿抿唇,叹息一声:“夫人是觉得四皇子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吧。” 邵国公夫人本不想跟苏年年聊这么敏感的话题,可相处下来,苏年年给她的感觉很亲切,说的话也正说到她心里。 “四皇子温和有礼,颇有才学,从小便得陛下认可,在京中饱受赞誉。”邵国公夫人眉微微一蹙:“若说他找人冒充山匪暗杀一个女人,实在难以置信。” “倘若真是……那也心思太深了些。” 苏年年颔首:“夫人多加小心,外人动不了邵国公分毫,便会对你,甚至是两个孩子下手。” 前世邵国公郁郁而终后,萧南蛊惑了继任邵国公,也就是方才说的羲儿,顺利得到十万兵力支持。 看着不远处踩着落叶玩耍的澈儿,邵国公夫人心中一紧,意识到这事的严肃性。 连女眷都不放过,对孩子下手的那天,也不远了。 澈儿玩着玩着,踉跄跑到苏年年膝边,盯着她裙摆坠着的明珠不放。 他小粉拳伸出一个手指,试探地抬起大眼睛打量苏年年。 苏年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直接将那珠子扯下来递到他手里:“去玩吧。” 澈儿握着珠子,满意地跑开。 “年年,你不必这般纵着他。” 苏年年身上的衣裳样式新颖,想来是近来京中风头正盛的西街上的东西,她去看过一次,件件价格不凡,她却这么轻易就给扯坏了。 苏年年不在意地笑笑:“他喜欢便拿去玩,这有什么。夫人先前送去的谢礼中,有不少好东西,还不是眼都不眨就送给我了。” 邵国公夫人失笑摇头。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眼看着太阳西斜,还是没有等到邵国公和羲儿回来。 苏年年看着天色不早,便跟邵国公夫人告辞,顺便邀请她去苏府做客。 苏府从前没有能跟邵国公府搭上边的女眷,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两个家主加起来足足三十万兵权,皇帝不敢见二人来往,二人便也刻意避着。 这回关系倒是近了不少。 从邵国公府出来,苏年年发觉这里离成衣铺只隔了几条街,正想去看看,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苏大小姐!” 苏年年觉得他眼熟,像是绿绮之前招来的伙计。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着,心中已有了猜测,上了马车命人往那边赶。 果然,那伙计慌张道:“咱们门口有人闹事!” 他第一时间去苏府找苏年年,却被告知她不在府里,又急急忙忙往邵国公府赶。 等苏年年的马车到了西街,红袖衣坊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她命那伙计先走,然后驾着马车,像是恰巧经过似的,在铺子门口停下。 “是苏府的马车!” 有百姓认出苏年年,下意识让出一条路来。 苏年年面色沉静,走进包围圈里,只见绿绮脸已经涨得通红。 她对面站着一个年轻妇人,捧着一件红色的衣裳,眼眶都哭得红了,旁边丫鬟正掐着腰,满脸气愤。 “绿绮掌柜,这是怎么了?” “苏大小姐。”绿绮喘着粗气:“这人非说在我们家买的衣裳料子劣质。” “你自己看看!”那丫鬟撩着妇人的袖口,妇人呜呜的哭声顿时又大了些。 露出来的一节手臂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要不是穿了你们家的衣服,我家主子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人证物证都摆在这里,你还狡辩!” 绿绮正要说话,便见苏年年使来的眼神,她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位置。 苏年年示意她别说话。 “这红疹看上去不假,但如何确定是衣裳所致?” “我们上午刚在这买的衣裳,不过在这试穿片刻,刚到家就觉得身上瘙痒难耐,一看便……”年轻妇人一开口,声音凄凄惨惨,顿时,人群中指责议论声四起。 “我根本就没见过你!”绿绮急道,“你为何诬陷我!” 红袖衣坊虽然人来人往,看衣服的人众多,可是有苏年年提点在先,她日日留意着店里的人。 更何况有能力用那么多银子买衣裳的,印象更为深刻。 苏年年目光滑向妇人紧抓着衣裳的手,心下了然,唇边扬起一个笑容。 “你为何不把衣裳摊开,给大家看看?” 那妇人咬咬唇,旁边的丫鬟抢先说道:“要是她动手脚怎么办?我们已经报官了,这事必须交给官府处置,官兵一会儿就到!” “如此甚好。”苏年年满意地点头,反而轻松:“我是红袖衣坊的常客,出现这种事,我不能坐视不理,陪绿绮掌柜在此等等。” 妇人泣声一顿,跟丫鬟对视一眼。 苏年年状似闲聊似的,问道:“这铺子的衣裳并不便宜,不知这位夫人姓甚名谁?” 她隔着衣裳挠了挠手臂,迟疑道:“我是东街张家的二房。” 苏年年思索似的皱了皱眉:“我倒是知道一个张家,不知道跟你不是一个。” 妇人疑惑地抬头看她。 她笑盈盈的,似带讽刺:“不会是张仁吧?” 妇人一怔,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慌乱,咬牙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忽然沉默下来。 “那个张氏衣铺的张仁。” 在决定开成衣铺的时候,苏年年早已把京中知名的几家铺子摸了个清楚。 说到这,她适时地闭了嘴,任百姓议论。 没一会儿,官兵赶到。 原本气势汹汹,在看到苏年年的时候,略带恭敬地问了个好:“苏大小姐。” 妇人顿时僵住。 第69章 我帮你看看 苏年年近日在京中有名望是不假,可官兵可从来不看这些啊! 苏年年沉静地微微颔首。 疯狗病猖獗的那段时间,官府乱成一锅粥,要不是她治好病,官府也要被陛下问责。 “苏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这位掌柜是我一个朋友,她人品如何我最清楚。”苏年年转身看向张二姨娘:“官是你报的,那就一起走,由官府定夺。” 说完,苏年年率先转身,往官府的方向去,绿绮命人关了铺子,趾高气扬地跟在苏年年后头。 张二姨娘有些傻眼,旁边丫鬟见状立马捏了捏她的胳膊,小声说道:“一会儿我们咬定是红袖衣坊买的衣服便是,看她还怎么赚钱!一件衣服几十两上百两,真黑心!” 夕阳渐渐西下,官府门口仍围了一圈百姓。 听说苏年年参与了这件事,京兆尹亲自出来审案。 张二姨娘与丫鬟两人说得凄凄惨惨,又把不认账的绿绮扁了一通,博取了不少人的同情。 苏年年静静地等她说完,这才悠悠开口。 “大人,我是红袖衣坊的常客。”她声音缓慢却有力:“据我所知,红袖衣坊的衣裳,每售出一件,都要将价格和顾客名字记下来。” “她们售出的每件衣裳都是孤品,所以有唯一一张图纸,就算绿绮掌柜记性不好,忘了某个买过衣裳的客人,图纸上也会有记录。” “对!”绿绮道:“你把衣服给我们看看,官府的人照着样式去红袖衣坊找图纸,一看便知!” 张二姨娘握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咬牙想着对策。 不过一家新开的铺子,怎么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一百个人买衣服,竟要把一百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太荒唐了! 她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可面前,二人脸色未变半分,苏年年甚至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不敢赌。 在场众人等了半天,一旁走出一个官兵,黑着脸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衣服:“拿来吧你!” 张二姨娘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衣服已被呈给了京兆尹。 京兆尹拿着衣服打量一番,眉毛拧了起来:“你刚才说这衣裳多少钱?” “足足八十两,大人。”张二姨娘泫然欲泣,在手臂上抓了两下,目光不断往府外张望。 “八十两?”京兆尹惊住,抬眼看向绿绮,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怎么不去抢钱? 绿绮抿抿唇:“大人,可否把衣服给我看一看?” 京兆尹点头,苏年年却在中间截下衣裳,手抚上料子的一瞬间,笑出了声。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 “诸位,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在红袖衣坊买过很多衣服,她们的用料虽然也是新料,可是每一件在缝制前,绣娘都会用手细细地将料子搓一遍,以防新料子生硬硌肤。” “还能这样买衣服?”门外,有人惊道:“怪不得贵。” 这是用一贯铜钱,几两银子买不到的服务! 苏年年任人群中窃窃私语,直到声音小了,才重新开口,声音清亮: “且红袖衣坊的料子用的是锦缎,张家二房这件,却是用低一等的绸缎制成。” 说完,她把衣服递给绿绮,使了个眼神。 绿绮抖着衣裳细细看了一遍:“而且衣裳的样式也不一样。大人,您要是不信,大可命人去红袖衣坊查,我们从未制过这样的衣裳。” 又道:“或者您去后院看看,我们的料子确实都是上好的锦缎,只有一些提花会用到几样不同的料子!” 张二姨娘终于收回不断张望的目光,眼底浮上一股绝望。 张家人让她出面来干这种事,出了岔子却一个来救她的人都没有! 京兆尹听完,目光转向她,问:“你的衣裳确实是在西街买的?” 张二姨娘脸上泪痕干涸,没继续哭,咬牙迟疑道:“今日逛的铺子实在太多,兴许……是我记错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 她那个丫鬟在街上闹得恨不得把西街闹个底朝天,现在却说记错了? 张二姨娘家中有成衣铺,出了这事本就惹人怀疑,现在更是担忧张氏衣铺的信誉。 “一时记错情有可原。”苏年年大度一笑,话锋一转:“虽然记错,也要找到罪魁祸首不是?身上起疹子可不是小事。” 张二姨娘连连摇头:“多谢苏大小姐好意,等我回去会再好好想想。” 想走? 没那么容易! 苏年年眸底一闪,一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说着就要把袖口往上撩:“正好我会点医术,今日碰上这事你我算是有缘,我帮你看看。” 绿绮:“……” 头一次见,有人被讹了反跟对面套近乎。 “不必了苏大小姐,不是什么大事。”张二姨娘捂着自己的袖口往后躲。 “快让苏大小姐看看呀!苏大小姐很厉害的!” “苏大小姐人真好!” 就连官兵也开了口:“苏大小姐医术很靠谱。” 张二姨娘想逃,可门口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她只得咬牙立在原地。 没关系,苏年年以前就是个草包! 苏年年撩开她的手臂,不过一眼,便放下。 “不必担心,这不是敏症,不过是普通的荨麻疹,与那衣裳无关。” 她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又抬起手,在张二姨娘手臂上蹭了蹭。 看着手上的红色脂粉,扬了扬声音:“不过,这衣服似乎脱色,才摸了几下,染得我手都红了。” 张二姨娘:“……” 张二姨娘猛地把手抽回来,收回袖中,看着人群中愈发鄙夷的道道目光,简直无地自容。 偏生绿绮在此时开口。 “好啊,你故意讹诈我,是不是?” 张二姨娘勉强挤出一个笑:“掌柜,你误会了,我确实忘了哪里买的衣服,也不认识疹子是什么种类,怀疑你们也是正常。” 绿绮冷哼一声:“就算你忘了在谁家买的衣裳,还不会数数自己兜里有几个子吗?” 第70章 小趴菜 就算张仁生意做得不错,分到二房的钱也不会多到随便就在红袖衣坊买件衣服! 这话一出,张二姨娘顿时羞红了脸。 绿绮看着性子温和,方才在西街被人为难得说不出话,眼下却这反应让人觉得新奇。 同时,看着张二姨娘的眼神更加轻蔑。 “就是,做生意可不能像张家这般,不厚道。” “以后都不想去张家买衣服了,绿绮掌柜,你们家考不考虑做点寻常百姓买得起的衣裳啊?” 闻言,苏年年阖了阖眸。 “多谢诸位厚爱,如果有这个打算,我会第一时间在红袖衣坊通知大家!”绿绮说道。 “蓄意滋事,打三十大板,关押三天,以儆效尤!”京兆尹痛快地拍了惊堂木。 “……姨娘,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找人来救你!” 陪同的丫鬟乃是大房的丫鬟,一听要被关押,溜得飞快。 苏年年嘲讽地看了张二姨娘一眼,抬脚回苏府。 经过了今天的事,轻易不会再有人找红袖衣坊的麻烦。 而她下一个准备开的胭脂铺,差不多可以开始筹备了。 苏府,宝珍院。 “老爷,四皇子不是都说了不追究了吗?”柳如珍抱着苏临海的手臂,哭哭啼啼。 她以为苏临海那日说的回头再处置,是说给外人听的,没想到两天过去,苏临海还记着这事。 苏临海拂开她的手,冷声:“你以为这事这么简单?”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我不想落人把柄。”他声音沉了几分:“你从自己的月银中掏钱,给四皇子送去赔罪。” 柳如珍瞪圆了眼睛:“老爷,妾身哪里来那么多的月钱?” “你自己不安分,怪得了谁?” 苏临海越想越气。 这几日在朝上,萧南对他态度和善,但就是太过和善,甚至到了诡异的程度。 他觉得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柳如珍声音更凄惨了。 “妾身也是一时糊涂。”她抬手抹了把眼泪,“虽说妾身有错,可妾身都是为了您……老爷,我知道,您一直想要个儿子,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 “老爷,您着急,难道我就不着急么?可是那个庸医,竟然说我……呜呜……” “我要是提前知道那些药的来历,无论如何都不会那样做啊老爷!” 苏临海抿抿唇,面色微微动容了些。 柳如珍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这样一卖惨,他难免有些心软。 他叹了口气:“你自己出一些,苏府再给你拿一点,好歹是那么个意思,你抽空去四皇子府一趟,给他送去。” 柳如珍含泪点头。 …… “如何凑得上这么多钱?”听完柳如珍的话,苏心幽一惊,“娘,要不……我们把那箱金子挖出来吧?” “绝对不行。”柳如珍面色坚决,“我每个月的月钱都是有数的,真拿出来那么多,才引人怀疑。” 说完,她看着苏心幽迟疑的脸,警告道:“那箱东西,你不要出去胡说,也绝对不准碰!” 苏心幽被她眼底的狠戾惊得一怔。 她心中不服,顺了口气:“娘,那这样吧。我去四皇子府替你送钱可好?” 这段时间,她跟萧南几乎断了联系,却听说前几天萧南主动约了苏年年。 她得再次确认萧南对她的态度,如果还是冷淡…… 她只能另谋出路。 柳如珍思索后点点头:“你好好说,说不定四皇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会再少收一些赔偿。” ……| 苏年年对府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刚回来,就被告知萧如熙邀她三日后去道明山赏枫叶。 前世,她跟萧南去过一次道明山,火红的枫叶漫山都是,煞是好看。 枫叶甚美,可惜同行的人不对。 三日后的早上,苏年年乘马车到郊外,跟萧如熙碰面。 下了马车,苏年年扫了一圈,发觉这一趟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她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袖箭,又感受了下短靴中的匕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目光一转,她瞥见一顶黑绿相间的马车。 萧晏辞? 玉影坐在车辕上,看见她,立马蹦下来朝她摆手:“苏小姐!” 不远处,苏心幽垂下了眼。 众人朝苏年年看了过去。 苏年年也很奇怪,所有人都叫她“苏大小姐”,只有晏王府的人,个个喊她苏小姐,人一多,难免误会。 她走到晏王府的马车跟前,瞄了紧闭的车帘一眼。 玉影声音那般大,萧晏辞不可能没听见。 但却不跟她打招呼。 哼哼。 苏年年收回眼,拉着玉影到一边,小声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穆非的人?” 玉影茫然摇头。 苏年年本也没报什么期望,又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 玉影挠挠头,硬着头皮靠近。 “晏王府最近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玉影正要说话,马车内传来萧晏辞不冷不热的声音,这声音有力地打断二人。 “玉影。” 玉影忙跑回马车边上询问什么吩咐。 苏年年撇撇嘴,他真是不合时宜。 江家的马车到了。 江云桑一身黑色的束腰便装,利落极了,在一众小姐间分外惹眼。 “你这一身衣裳倒适合上山。”苏年年提了提自己的裙子,长叹一声。 江云桑嘻嘻一笑,二人站在一起说笑了好一会儿,只见周围停下的马车越来越多。 “……” 这次竟这么大排场吗? 苏年年忽然觉得,自己的袖箭好像不够用了呢。 没一会儿,萧如熙和萧如娇赶到。 “这不是皇后生辰宴上大展风采的苏年年吗?” 现在在贵女圈中地位高了,没人酸她几句,她还有点不习惯。 苏年年看过去,便见萧如娇锥子一样的下巴轻抬着,脸上写满了轻蔑。 苏年年也不示弱:“没想到三公主被陛下罚禁足,也耳听四路。” 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宫女当真是三公主宫里的?啧啧……” 萧如娇脸一绿:“苏年年,你少胡说八道!” 该说的也说完了。 苏年年欣然颔首,语气中毫无尊敬:“好的三公主。” 萧如娇反倒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 苏年年轻嗤一声,收回目光。 小趴菜。 小趴菜上次被她反将一军,这次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第71章 血的颜色,是很好看 今日,萧如熙头上只插了两根金钗,便再无别的装饰,跟她往日比也算轻便。 走到两人面前,她鼓了鼓嘴:“我也不知道,今日居然有这么多人。” 本来这一趟人并不多,可像萧如熙一样,叫上自己没受邀的朋友的人太多,最后连苏心幽都来了。 苏年年扫了苏心幽一眼,只觉得她面色不似平常那般轻松,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苏年年勾了勾唇,淡淡道:“人多也好,热闹。” 打过招呼,几人商量后,索性同乘一辆马车。 没过一会儿,一顶金光灿灿的马车抵达,场面静默了一瞬。 太子萧延居然也来了。 精致的马车停下,走下来两人。 除了萧延,还有萧南。 苏年年不过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萧延儒雅仁厚,重情重义,现在还把萧南当做自己的亲兄弟。 她甚至不知道该说萧延心思太过简单,还是说萧南太没人性。 萧南目光扫了一圈,在看见苏年年的时候目光微顿,随后才跟在萧延身侧,和众人一一招呼。 苏年年轻啧一声,摇摇头,率先钻进萧如熙的马车。 萧延来了,赏枫叶的队伍正式出发。 道明山距离京城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萧如熙的马车宽敞又奢华,两个时辰下来,她和江云桑躺在车内说说笑笑,吃着小点,丝毫没觉得累。 其他贵女就没那么舒坦了。 尤其苏心幽,面如菜色,却还勉强维持一副马车舒服极了的样子。 一旁萧如娇淡淡扫了她一眼:“你身体不舒服?” 苏心幽咬牙摇头。 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室,哪里知道马车颠簸是什么滋味? 早晚有一天,她也要成为皇亲国戚,享受同样的待遇。 甚至……享受皇后才有的待遇! 说来奇怪,好歹是苏府的马车,就算这次路程远了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她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苏年年,果然见她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自己。 苏年年的笑容隐隐透着轻蔑,见苏心幽眼神逐渐变了味,她满意地收回目光,往山上走去。 满山的枫叶远像一簇簇鲜红的火焰,随风跳跃摇曳,看上去竟有几丝鲜活。 众人三两成群地往山上走。 苏年年下意识扫了一圈,见萧晏辞孤身一人闲散地走在一边,故意放慢脚步,在经过的时候,状似不经意道:“王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萧晏辞慵懒地掀起眼帘,思考都没有,只道:“不必。” 苏年年扁扁嘴:“你自己一个人,多孤单呀?” 他抬头睨了前面不远的萧如熙和江云桑一眼,含笑的目光一转:“不如苏小姐一个人留下陪本王?” 秋风在耳边刮过,带着一丝凉意,萧晏辞的声音却染上几丝暧昧。 苏年年缩了缩脖子,听见她的称谓,忽然转移了话题:“王爷,别人都喊我苏大小姐,为什么你跟晏王府的人都喊我苏小姐?” 他们逐渐来到了队伍最末,对上萧如熙二人寻过来的目光,苏年年眨了眨眼。 萧晏辞唇轻轻扬起。 苏心幽那个样,也配当苏年年妹妹? 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说,声音低了些,略微淡漠:“苏府只有一个小姐。” 苏年年疑惑地朝他看去,只见他红唇轻轻勾着,眼睫微垂,看不清眸中情绪。 “什么意思?” 萧晏辞没有应答。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跟着队伍走到枫树林近处。 “真漂亮。”苏年年感叹了句。 前世她以南王妃的身份来的时候,也觉得枫叶漂亮,可是后来,那天发生变故,她再无心思赏这枫叶。 秋天,落叶杂草,四处了无生机,偏偏枫叶被秋风吹得火红,跟她的身上的衣裙呼应起来。 她正欣赏着,耳边,萧晏辞低凉的声音忽然响起。 “血的颜色,”他舔了舔唇,眼底笑意慢慢晕开:“是很好看。” 苏年年忽然想起周游的话。 晏王府那么招乌鸦,会不会里面藏了很多尸体啊…… 她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如果是这样的话,萧晏辞当皇帝,好像也不是很合理的样子…… 苏年年干笑两声:“以前竟然没发现,王爷居然好这口。”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苏年年腹诽:你不知道的事也有很多,比如不久之后,萧南要跟你争皇位。 她没接话,气氛静默下来,不一会儿,江云桑忽然跑到她面前。 “年年,快来,前面看到只很有趣的鸟!” 苏年年迟疑地看了萧晏辞一眼,后者颔首:“刚好本王想自己逛逛。” 她也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刚走出几步,江云桑就讶异道:“怎么你现在去哪儿还要听晏王的?” “嗯……”苏年年沉吟:“只是照顾一下他。” 很奇怪,这人出宫后向来独来独往,这种活动不是强制参加,他来了,除了为了她,她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可是他又没主动跟她搭话。 想不通。 苏年年跟江云桑小跑到前面时,已经围了一小堆人。 “是什么?”她疑惑地凑上前,却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连忙道歉,苏年年看了她的背影好几眼,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中间。 地上站着一只通体红色的祥鸟,一点也不怕人,小脑袋一歪,还在打量围着的众人。 萧如娇道:“把这鸟捉起来,回头我要送给父皇!” 在场的也就萧如娇身份最高,没人敢反驳她。 苏年年不经意地一跺脚,往前挪了一步,鸟儿瞬间振翅飞走。 眼睁睁看礼物飞走,萧如娇脸色一黑,飞速转身,看见苏年年时,五官几乎扭曲起来,声音尖厉:“苏年年,你干什么?” 苏年年眨了眨眼:“不小心绊了一下。” “今日本公主要是没再看见那只鸟,唯你是问!”萧如娇气极,丢了句狠话,捏着帕子转身继续往前走。 江云桑扶额:“你何必惹她?” “看不惯。”苏年年淡淡道,继续往前走。 就该天高任鸟飞,见了好看的就囚在笼子里算怎么回事。 她们三人边走边看,逐渐到了队伍的后面。 刚下过雨,山路有些许泥泞,下山的路没有来时候那么好走。 不知前面从哪开始,忽然变了一条路。 脚下的泥土相比刚才要干燥些,看着下山的路,苏年年眯了眯眼。 不远处,有一个蛇洞。 第72章 萧晏辞!救救我! 别人不知道,她却对此山了如指掌。 前世,跟萧南来的那次,他一个手下被怀疑是奸细,直接被丢进了那个蛇洞中。 那个随从跟了萧南七八年,人品她很清楚。 赏枫叶的前一天,他在一件事上不能跟萧南统一意见,出言相劝,没想到萧南一点不念旧情,直接除了他。 苏年年怎么求情都没用。 走着走着,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看着不远处的蛇洞,苏年年挽紧身旁二人的衣袖。 萧如熙手遮在额前:“要不我们也进去避一避吧?好像越下越大了……” “不能去。”苏年年沉静道,看着前方欲往洞中去的小姐和公子,她扬了扬声音:“里面有蛇,不能进去!” 前方刚要进洞的几伙人脚步一顿,看见说话的是苏年年,有几人立马收回眼,头也不回地踏入洞中。 另外的人,踟躇半晌,咬牙继续顶雨往山下走。 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提醒过,至于别人信不信,不关她的事。 不过没想到,萧如娇为了报复她一个人,竟然置这么多人的安危于不顾! 跟萧南一路货色,看来以后对付她的时候,不必再心慈手软。 苏年年眸色微冷。 下着小雨,脚下的路逐渐湿滑起来。 这条路比来时的路要陡峭许多,三人小心翼翼互相搀扶着往下走。 倏尔,脚上传来一阵紧缚感,苏年年心里一凉,朝脚腕看去,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青蛇,正吐着猩红的信子,仍蜿蜒而上。 不进蛇洞,还是躲不过吗? 她从短靴中抽出匕首,快速朝着蛇头一挥,蛇身保持惯性,又绕了她几下,骤然一松。 不等她松口气,余光中,潮湿的草地里,各色花纹的蛇从四面八方朝她们涌来。 确切地说,是她。 苏年年立即推开另外二人:“你们先走。” 这场面令人瞠目结舌,自小在宫里长大的萧如熙当即傻了,唤了几声,暗中保护她的侍卫却一直没有出现。 江云桑一介铁血女子,自然不会先走,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近处的蛇被她挥出去不少。 见萧如熙手足无措,苏年年当即说:“七公主,你先下山,去替我们喊人来!” 萧如熙不会武功,听见这话,忙不迭地往山下跑,也顾不上滑不滑,恨不得一脚出溜到有侍卫的地方。 苏年年从内怀倒出两颗避毒丸,递给江云桑一颗。 看样子不少蛇都有毒,她根本不盼能等到救兵赶到,但是得先让萧如熙没有心理负担地离开。 蛇群密而广,她袖箭的数量有限,效果微乎其微。 手里的匕首只适合近战。 苏年年奋力斩断那些江云桑没拦住的近处的蛇,忽然想起刚才撞自己的那个人。 这些蛇不攻击其他人,只朝她爬,她身上一定被动了手脚。 “云桑,你撑住,我得把外衫脱了。” 说完,苏年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外衫脱了下来,抛至远处。 果然,蛇群瞬间调转了方向,朝红色外衫疯狂爬去。 苏年年看着蛇群走开,松了口气,拉过江云桑的手腕,正要离去,就见她脸色一变。 她顺着江云桑的目光转回身,只见外衫已被疯狂涌动的蛇群覆盖住,后来的蛇挤不上位置,吐着信子,再次往有人的方向追来。 苏年年捏了把汗。 若是平时,她用自己的三脚猫轻功完全可以摆脱这些难缠的东西,可此处偏偏是个陡峭的下坡路。 她本也跳不了枫树那么高,江云桑的轻功带不了人。 就很尴尬。 忽然,苏年年眸底一亮,一边挥动匕首,一边把自己的袖箭全都射出。 眼睛朝上坡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记得,虽然她们刚才在队伍末尾,可是后面还有人啊! 萧晏辞不就在最后面吗? 这么危急的时刻,他人怎么不见了! “萧晏辞——救救我——” 苏年年毫不客气地喊道。 不远处的树上,萧晏辞身上多了件黑色披风,静静看着下面的情形。 听见苏年年的求救声,他愣了一瞬,接着轻轻笑了起来。 黑影从三米多的树杈一跃而下。 像一阵风一样来到苏年年身边,将她夹在腋下带走。 江云桑一怔,认出这好像就是她刚才喊的人,迅速收了鞭子跟上。 苏年年白色的里衣被雨打湿许多,鼻间盈满熟悉的冷梅香气,风在耳边呼呼刮过。 她抓着萧晏辞的衣襟,看着披风巨大的兜帽下,男人流畅漂亮的下颌线。 声音清脆:“我知道之前你救过我。” 从她喊出他名字的时候,萧晏辞就猜出来了。 但是他很奇怪…… “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年年咽了口唾沫:“假假、假山……” 她磕磕巴巴,声音越来越小,萧晏辞听完,唇边弧度大了不少。 虽然被发现了,但她提起那事的反应,还算令他满意。 苏年年头恨不得埋进他胸膛里。 转瞬又有些生气,抬头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 萧晏辞没说话。 怎么回答呢? 难道要说,他一直以为苏年年没发现,所以依旧想像前世那样,看她实在不行了,再忽然出现,做好事不留名? 刚才察觉前面的路变了的时候,他就察觉不对。 亲眼看见苏年年快速分工,还给旁边的同伴吃小药丸,见她奋力抵抗蛇群。 两世了,他头一次见苏年年求生欲望这么强的模样。 像……任风吹霜打还顽强屹立着的冬日梅花,他看得有些失神。 见他不回答,苏年年又道:“你与其在暗中保护我,还不如把你的功夫全传授给我!” 她揪着他的前襟,急切的语气中带了丝讨好。 萧晏辞专心下山,漫不经心道:“你从小也算看着我长大的,我的功夫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 苏年年咬咬牙。 装是吧! 第73章 本王去苏府找你 苏年年无法上君子六艺的课程,但对课上的情况有所耳闻。 跟大课一样,萧晏辞在六艺上也资质平平,沦为世家子弟的笑柄。 直到后来嫁给萧南,她才知道萧晏辞的实力有多可怕。 苏年年哼了一声:“不愿意便算了。” 萧晏辞垂眸不语。 十几年前,他刚回宫不久,在骑射课上取得第一的成绩,骄傲极了。 没想到下课后,被人堵在宫墙下,狠狠地打了一顿,第二天甚至无法下榻。 那些恶毒尖酸的话语,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后来他知道,什么叫厚积薄发,什么叫隐藏实力。 许久,像是刚刚拉回思绪,萧晏辞扯了扯唇:“并非不愿。” 前襟倏尔被人拉紧。 苏年年有丝兴奋:“过几日我就去王府找你!” 雨渐渐停了,眼看快到山下人群汇合的地方,萧晏辞把她放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披风解开,披在她被雨打湿的里衣上,修长的手指替她系好颈前的带子。 苏年年下意识去摸披风的下摆,在触到那一片枝纹的时候,唇忍不住扬了扬。 娇小的身躯被隐在宽大的披风下,一丝不漏,萧晏辞这才开口:“我去苏府找你。” 目光从他的手指和下颌收回,苏年年轻皱了皱眉。 想起那个晏王府里她不方便见的客人,心情一下差了不少呢。 江云桑轻功没有萧晏辞好,二人落地后,等了一小会儿,江云桑才在二人面前落定。 她喘着粗气看着萧晏辞,满脸的不可置信。 “太……太快了。” 不但快,还稳,还高,还比她多带一个人。 太牛了。 没想到晏王虽看着瘦弱,身手却比不少江湖高手还好。 萧晏辞只是似笑非笑地勾着唇,没回答,率先抬脚往外走。 江云桑盯了苏年年好一会儿,满口疑问的话到了嘴边,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年年,你跟晏王……不会真的像传言中的那样吧?” “嗯……没有那么过分。”苏年年斟酌着用词,正想着怎么说才能让江云桑好接受些,便见她一拍大腿。 “我说呢,刚才在后面见你俩你侬我侬的,好奇死我了。”她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认可:“他轻功真的不错。” 苏年年:“……” 你侬我侬? 有吗? 江云桑无视她的神情,继续道:“我之前跟江云寻出去玩的时候,见过四皇子的武功。”她轻啧一声:“晏王至少能保护你。” 苏年年:“……” “云桑,倒也不是你说的那种……” 不等她说完,萧如娇尖厉的叫声响彻耳际。 “苏年年???” 见她完好无损归来,萧如娇嘴比脑子快一步:“你怎么回来了?” “我能安全回来,三公主似乎不太满意?”苏年年眉眼瞬间染上寒霜,声音冷得似能结冰:“你觉得我该如何?” 萧如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眼中怨恨和歹毒的光闪过。 忽然,她面色一滞:“七公主呢?” 苏年年看了一圈,这才发觉,先她们一步回来搬救兵的萧如熙到现在还没回来。 刚才被萧晏辞夹在怀中,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回来的路上要是有什么情况,萧晏辞应当知晓。 她眉心一蹙,下意识看他。 萧晏辞寡淡地抬眸,脸上只写着几个字: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年年却定了定心神。 他这模样,萧如熙应当没事,但是人到现在还不回来,时间长了说不定会出别的问题。 苏年年转身往山上走,冷笑一声。 “七公主,大概是被毒蛇咬了吧。” 萧如娇脸色骤然一白。 她找人故意在苏年年身上动了手脚,那些蛇只会追着苏年年,绝不可能攻击其他的人。 可万一萧如熙真的出事…… 父皇将今日的事情追查起来,万一牵连她可就完了。 她和她母妃都完了。 萧如娇目光一闪:“苏年年,七公主是跟你在一起出的事,你怎么可以抛下她一个人回来?” 苏年年顿住脚,缓缓回眸,嘲讽地看着她:“你要是不中途让人换路,七公主会有事吗?” 她声音不高,反问的语气着威慑力,萧如娇咬咬唇,心中有些发虚。 她吸了口气:“你居然把责任都推到本公主身上?” 她建议换路的时候,队伍前后不少人都看着,她没法赖账。 但罪责必须苏年年一人承担! 面对她的指控,苏年年只是嗤了一声。 正要抬脚往山上走,便见萧如熙发髻散乱,跌跌撞撞地跑下山来。 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看见苏年年的时候一怔,随后扯开嗓门喊道:“有刺客!!”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 萧如熙除了发髻跑得散了些,身上没有别的伤口。 萧如娇察觉自己被骗了,狠狠剜了一眼苏年年,接着紧张问道:“什么刺客?” 既然是刺客,肯定是冲着皇室成员来的。 她出宫的次数不多,得罪的人却不少,闻言抿紧了嘴,有些慌张地打量四周。 苏年年目光飞速扫了一圈,发现萧延和萧南都还没回来。 除了这二人……还有苏心幽。 想起出发前苏心幽的那个眼神,苏年年唇边隐隐翘了翘。 这个妹妹,真是闷声干大事。 很快,萧如娇召集暗中的侍卫,按照萧如熙说的方向向山上寻去。 剩下的人则问更详细的情况。 “我回来的路上,碰见太子哥哥和四哥哥跟一群黑衣人缠斗,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女子,没看清脸。” 苏年年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不一会儿,山上传来了动静。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萧延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少女,少女肩膀处插着一支箭,周围已被鲜血染红。 裙角上也沾着点点鲜血,被雨水化开,呈现淡淡的粉色。 萧延快步跑回来,匆匆丢下一句话,便钻进了那顶闪着金光的马车。 “苏三小姐为救本宫受了重伤,即刻回宫替她诊治!” 苏年年毫不意外,抬眸第一时间瞧向后头的萧南。 萧南神色不豫,不知是因太子遇刺,还是苏心幽“舍命”救太子。 她心情颇好地凑上前: “没想到,我三妹居然这般果敢大义。” 萧南淡淡扫苏年年一眼,连笑都没了心情。 前几日,苏心幽拿着银钱找他,说是苏府赔罪的钱。 可这个蠢货哪知道,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苏府的钱,而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人情! 怒极之下,他的态度差了些,没想到…… 她居然敢找人演太子! 出了大事,众人纷纷踏上回程,有几个车夫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自家主子,面面相觑。 忍不住问道:“哪位看见了我家小姐?” “还有我家公子!” “我家公子也不见了!” 第74章 嗯……怎么没有呢? “我们下山的时候正逢下雨,有几个人走进了山洞里,兴许……” 苏年年故意顿了顿,瞥了萧如娇一眼:“兴许还在里面没出来吧。你们去寻的时候最好多叫些人。” 萧如娇踏上马车的步子一顿,随后快速钻进马车,放下车帘。 她面色瞬间阴沉得似能滴下水来,隐隐有丝慌乱。 她强按着胸口,才缓和些许。 该死的苏年年,居然又逃过一劫! 下次她得想一个更周密的法子,亲眼看着她出事才行! 区区一个蠢笨的花瓶罢了,便是再诡计多端,还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 苏心幽出事,萧延第一时间命人通知苏府,苏年年作为家属,直接跟在萧如熙的马车里去了皇宫。 这么大个热闹,她怎么能错过呢? 萧延马车。 同行的太医已采取紧急措施为苏心幽止血,只是随身药箱中工具不全,还无法拔箭。 苏心幽一张小脸苍白至极,唇上毫无血色。 她伤在肩膀,箭几乎整个贯穿,血染红她的白裙,也染了萧延满手。 她靠在萧延胸前,半睁开眼,虚弱地扬起一个笑容。 “太子殿下,心幽此生庸碌无能,今日……也算值了……” 她说完,似乎没力气再睁眼,一双水眸缓缓合上。 “心幽,你醒醒,不要睡!”萧延急道,“什么庸碌无能,上次那曲《幽兰》,本宫记到现在!” “你六艺过人,温柔善良,京中百姓对你多有嘉许,本宫早有耳闻!” 苏心幽闻言,再度睁开双眼,眸子里闪着泪光。 “殿下,劳烦你命人去苏府带个话,心幽只能来世心幽再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了……” 萧延握紧她的手:“别说傻话!” 然而苏心幽像是睡着了一般,无论如何再叫不醒。 “太医,你想想办法!”萧延盯着怀里的人,目眦欲裂:“再快些!” 车帘外,马夫狠狠在屁股上又挥了一鞭。 太医搭上苏心幽的脉,沉声:“殿下,苏三小姐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他倒出两粒药丸,送入苏心幽嘴里。 “不过殿下莫要担心,三小姐一定能撑到进宫。” 萧延神色松了些,揽着苏心幽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马车行驶到东宫停下。 萧延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止,亲自抱着满身是血的苏心幽进入内室,小心放在榻上,随后握着她的手陪在榻边。 苏心幽悠悠转醒,虚弱的目光游移一圈,定在萧延脸上。 “殿下,心幽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你别胡说!” 苏年年走进殿内的时候,就听见这狗血的对话。 她唇角狠狠一抽。 事情……居然发展得这么快吗? 她吃惊不已,加快走进内室的脚步,只见苏心幽惨白的脸,虚咬着的唇,染红的衣裙。 她眼神拉丝,看着萧延的目光虽然虚弱,却掺杂着绵绵情意。 然后,苏年年听见更雷人的话在殿内响起。 “心幽,你放心,待你好了,本宫自会向父皇请命,娶你为妃!” 苏年年察觉身后骤停的脚步声,一回头,就看见萧南同样复杂的神色。 四目相接,萧南没说出话,径直走向榻边。 太医们正七手八脚地琢磨着拔箭的最佳角度和方式。 萧南走近,探究的目光跟苏心幽对上的时候,她倏尔失力一般闭上眼。 “……” 萧南面色微僵,只好转头对萧延道:“殿下,今日林中遇刺,你不觉得蹊跷?” 萧延眼睛没离开苏心幽:“刺客抓到了吗?” 感受着箭在身体里移动,苏心幽痛得忍不住呼了一声:“疼……” 萧延注意力瞬间被吸走,对几个太医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萧南:“……” 苏年年头一次见萧南的脸色那么难看。 她忍不住轻嗤出声。 萧南朝她看过来,深吸了口气,重新问道:“殿下,那些刺客早就跑得干干净净,你不觉得奇怪?” 那些刺客明明占据上风,在苏心幽帮萧延挡下一箭之后,却不着痕迹地四散开来。 当时萧延已经沉浸在一个弱女子为了救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萧延漫不经心道:“那只能命人继续追查了。” 看着榻上眉心紧蹙的苏心幽,萧南袖下的拳捏得死紧。 这女人之前几次三番,主动找他,跟他联络感情,他不过冷淡几次,她就要另谋出路了? 苏心幽居然是这般心机深沉、攀龙附凤的女人! 之前说什么欣赏他,想来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苏年年看着萧南神色几经变幻,满意地勾了勾唇。 她早猜到苏心幽要做这事,可是萧延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了些。 要是萧南前世知道萧延重情重义到这般地步,哪用费尽心机谋划那么多? 一个女人当卧底,就足以毁了这个太子。 萧南放弃追问,殿内只剩下太医的讨论声和苏心幽低低的痛呼。 苏年年走到榻边,看着太医们准备把最锋利的箭尖拔出来,连忙开口阻止。 “万万不可!” 听见这声音,苏心幽身体一僵,眼睛不知道该继续闭着还是睁开,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怕苏年年使坏,努力睁开眼睛吐出二字:“姐姐?” 太医也不解地抬眼看她。 苏年年大惊小怪:“你们这样拔箭,箭尖又从前面出来,一定很疼。我们妹妹最怕疼了。” 那太医不满地挥手:“我们都商量半天了,没有更好的法子!” 苏年年状似思索,然后扬了扬唇,无辜又真诚:“嗯…怎么没有呢?” 见苏心幽惊恐地睁大双目,苏年年唇边笑意加大。 第75章 留在东宫休养? 见苏心幽惊恐地睁大双目,苏年年唇边笑意加大。 她煞有其事地开口:“她的伤口几乎贯穿整个肩膀,你们现在将箭从原路拔出来,箭尖尾部那样宽大,定会再次割伤妹妹肩膀里的肉。” “可是……”太医蹙眉,迟疑道:“若将箭从后肩处引出,就将后肩的伤口撕大了。” 苏年年指着苏心幽的后背:“伤得这么重,箭尖都从后面冒出来了,跟贯穿还有什么区别?” 她道:“我是她姐姐,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苏心幽紧紧咬着下唇。 她知道,苏年年肯定不会这么好心,可是她挑不出她话里的毛病…… 苏年年拍了拍手,指挥旁边的几个宫女:“你去打盆热水,你去找根长点结实的线。” “姐姐……我不怕疼。” 榻上可怜的小白莲声如蚊鸣,苏年年一听,眉毛当即一竖。 “你就别逞强了,小时候你摔个跟头都要哭上三天。”她认真地给苏心幽比划,实则忽悠太子:“虽然箭尖从后面拔出,可能会把后肩的皮肉再扯开一点,但是它是这样出来的,没有原先那个法子痛。” 苏心幽担心破坏皮肤,会增加留疤的风险,忙抓着萧延摇头:“殿下,我真的不怕疼,我怕的是……” “心幽,你别说了。”萧延打断了她,越想越觉得苏年年刚才说的合理,“你为了救本宫,已经受了这种苦,本宫怎么能让你再多一分疼?” 几个太医见太子都认可了,便没再反驳。 宫女拿着苏年年要的东西回来,递到她手里。 苏年年道:“请太子殿下和诸位太医回避,留几个宫女便可。” 闻言,苏心幽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握住萧延的袖摆,泪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甩出,落在枕边。 萧延抿了抿唇,有些不忍。 旁边,清亮的声音响起:“殿下,我要将她的上衣脱下去,在场若有男子,不太方便,传出去不太好听。” 萧延想着苏年年是苏心幽的姐姐,好像医术也不赖的样子,便放心地颔首,安慰道:“别怕,本宫就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放下苏心幽的手,退到帐外。 苏心幽脸上委屈尽敛,立即恶狠狠地看着榻边满面笑容的苏年年。 “苏年年,你要是敢乱动手脚,我不会放过你!” 几个宫女闻言低下头,面色复杂。 这个苏三小姐,好像是很会伪装的人。 方才殿下说,要将她娶进东宫做太子妃。要真是这样,宫人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苏年年仍旧披着萧晏辞的黑色披风,满不在乎地将手中的线绕了几个圈,打结。 “把她的衣服剥下来。”她冷声吩咐。 “苏年年!你听到我说话没有!”苏心幽简直要崩溃了。 苏年年到底是什么时候会的医术,竟然让整个太医院的人,乃至太子都对她的话如此信服? 殊不知,苏年年那次进宫,光看面相就将皇帝的病说了个七七八八的事,早已在宫中传开。 苏年年俯身盯着苏心幽的伤口看,笑容有抹深意,轻缓道:“当然了,妹妹。你放心,不会很痛苦的。” 她面上带笑,声音却带着魅惑人心的味道,可那股寒意更像索命的鬼魅,几个宫女顾不上得不得罪未来太子妃,当即按照苏年年的吩咐做。 事到如今,苏心幽像案板上的鱼,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心中诅咒。 要是苏年年敢下黑手,她绝对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正想着,肩膀处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好像要将她的肩膀生生扯开一样,即便看不见,她都觉得那里一定皮开肉绽。 “啊——” 苏心幽忍不住尖叫出声,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苏年年嗤了一声,手中线缠着箭尖,毫不留情地往外一扯,再也没看榻上躺着的人,在热水盆中洗了把手,慢条斯理用帕子擦干,撩开帐子走了出去。 宫女:“……” 敢情这热水,是苏大小姐为了洗手才命人打的? 苏年年淡定地走出内室,萧延立马迎上来:“怎么样?不是说不疼,怎么方才……叫得那般凄惨?” 苏年年轻描淡写:“殿下不必担心,很顺利。” 她忽然顿住,叹了口气:“只是她担心肩膀留下难看的疤痕,以后不能好好服侍殿下。”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脸色各异。 萧延盯着苏年年的脸,抿抿唇,敛眸继续说道:“心幽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怎会在意这些。” 苏年年笑着颔首:“救了殿下,是她的福气。” 再无人出声,不一会儿,两个小宫女走了出来,说苏心幽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萧延立马赶进去陪着。 萧南脸色晦暗不明,苏年年跟他相处了两辈子,一眼便知道他心中气闷。 真是讽刺。 前世,他跟苏心幽背地里足足勾搭了六年,都没被她发现。甚至萧南在登上太子之位后,真的兑现了让苏心幽当太子妃的承诺。 她还以为是他们真的情比金坚。 今生这二人的感情,居然这么轻易就出现了裂痕。 不止裂痕,说不定,苏心幽要搬进东宫里,这俩人彻底黄了。 苏年年又看了萧南几眼,只见他脸上一丝温和都无,隐隐透着狠毒。 “四皇子,你早就跟我三妹定情,要是太子殿下真要娶我妹妹,你当如何?” 萧南目光转向她:“大小姐,我从前跟你解释过,扳指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那扳指三小姐已托人还给我,从未有什么定情之说。” 苏年年恍然似的点点头,几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很快,得到消息的苏临海赶到东宫。 听说伤得很重,他进殿后直接越过众人,往内室跑。 苏临海一进去,就看见染血的床帐。 帐内,苏心幽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双眼紧闭,唇色苍白。 “殿下,小女如何?” “已无大碍。”萧延顿了顿,说道:“苏将军,心幽为了救本宫才被伤成这样,伤好之前,便在东宫休养吧。” 第76章 儿臣要娶她 苏临海目光紧盯着榻上的苏心幽,几乎没有思索,便开口拒绝。 “殿下,这不合规矩。” “有何不可?”萧延比他还要严肃几分,似是铁了心一般:“她伤成这样,短时间内都不便外出。” 苏临海紧抿着唇:“殿下明明可以把她送到其他宫殿,为何偏带到自己寝宫?” 萧延一下就听出他的顾虑,立马表态:“苏将军请放心,本宫会对心幽负责的。”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 苏临海脸色沉了沉,十分不悦地道:“我们苏府岂会做这种用性命做交易的事?” 萧延不解。 刚才苏年年说的那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说什么妹妹怕留疤,无法好好服侍太子,不就是苏心幽已经答应进东宫的意思? 可是面对手握二十万兵权的苏临海,萧延合上了嘴,没再反驳。 他话锋一转:“苏将军,今日天色已晚,东宫已经落钥,如今心幽已脱离危险,不如本宫安排住处,将军与苏大小姐先歇下,具体事宜我们明日再议。” 苏临海看了眼榻上的人,沉着脸应下。 秋夜寒凉。 殿内,灯火摇曳。 苏年年沐浴后,换上宫人送来的干爽的新衣,坐在榻边拿着那件黑色披风发呆。 下摆上依旧绣着精致的枝纹,她很好奇,这样别致的标志,萧晏辞就不怕被除了她以外的人发现吗? 回头她可得提醒萧晏辞一番。 正想着,窗边传来一阵异响,苏年年迅速放下披风看去。 自窗外钻进一道墨色的身影。 萧晏辞走到她身边来,身上带着一丝外面的湿气。 苏年年抿抿唇,等他先开口。 夜黑风高闯入少女寝居,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有些说不过去吧? 萧晏辞在她面前站定,狭长的凤眸从她微湿的发丝移动,落在她因为沐浴而微微发红的脸蛋上。 四目相接。 许久,苏年年还是没敌过他的毅力,忍不住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多谢王爷今日出手相救。” 回应她的,是萧晏辞的一声轻嗤。 “本王还以为你的嘴被蛇系上了。” “……” 苏年年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脸上笑容不改:“王爷,我对你,一定是有问必答,绝不会有变成哑巴的那天。” 萧晏辞漆黑的眸锁着她,只听她又道:“只是有些意外,王爷居然会从窗户进来。” 到底是东宫的防守薄弱,还是他的功夫可怖。 萧晏辞依旧牢牢盯着:“你早知道明山上有蛇洞?” 苏年年啊了一声,没否认:“略有耳闻。” 萧晏辞眯了眯眼。 今日他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亲眼看见她在提醒那些进洞的人无果后,直接放弃了开口。 这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苏年年。 几年前的她,不管什么闲事都要上前管一管的。 他抿抿唇:“那些人都死了。” “哦。”苏年年点点头。 萧晏辞又道:“满洞的骨头,都是变了形的。” 苏年年继续点头,认真地道:“那应该是被蛇生生缠死,然后吞进肚里,吃完肉又吐出来的。” 见她如此淡定,萧晏辞更加意外,同时兴奋似的舔了舔唇。 “你不害怕?” 洞中的情况苏年年早有预料,只是听了他的话,不待脑子反应,嘴先一步说道:“哪有王爷可怕呀。” 自己的声音传进耳朵,苏年年一怔。 看着面前男人逐渐眯起的双眼,她干笑两声:“……王爷,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不害怕,但如果你继续描述下去,我也是要做噩梦的。” “我只是个小女孩。” 语气可怜兮兮,但怎么听,怎么像胡诌的。 萧晏辞嗤了一声,目光一转,落向旁边的披风。 苏年年立马摸着衣摆的枝纹给他看:“你今天不是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就是……嗯,就是那个时候,我拉住你,就摸到你衣摆的纹路了,之前在东街,罩在我头上的黑斗篷,也是……” 不等她说完,就被萧晏辞打断。 “你不是因为中七玉香才拉住我?” 萧晏辞回想着那天的细节,越想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他以为她抵不过七玉香的药力,才拉住他,拥抱他。 那感觉太奇妙,以至于他扭曲了她那句“谢谢”的含义。 苏年年闻言也有些惊诧:“我……你以为……” 几度开口,她懊恼地闭上了嘴,许久又忍不住顽强道:“那天我挣扎了。” 看着她耳朵爬上小小的粉红,萧晏辞眉毛一扬,唇弯了弯,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 听着被拖得长长的尾音,苏年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羞恼得直咬牙:“王爷今日说教我武功的话,作数吗?” “自然作数。”萧晏辞自然地握住她的胳膊,点评道:“你这身子骨确实需要练练。” 她刚沐浴完,只穿着里衣,他指尖的冰凉隔着布料传来,她却感觉耳朵更热了。 刚要抽回手,门口传来小宫女的声音:“苏大小姐,有什么问题吗?需不需要奴婢帮您?” 苏年年一惊,刚要开口,唇却猝不及防被堵住。 妖冶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她睁大了双眼,以为又要像在假山中那样没完没了,急得伸手推他。 没想到,他这次只是轻轻吻了吻便退开。 “没事!你不用守着了,去休息吧。”苏年年扬着声音道。 外面传来宫女走远的声音。 萧晏辞含笑看着她,毫不避讳:“那日,你主动抱了我。” “王爷,上次我是感谢,是感恩的抱,您懂吗?”而不是让你亲我! 他点点头,不依不饶问:“那今日呢?我也救了你,怎么谢我?” “……” “王爷,今日不早了,我累了。”苏年年直接下了逐客令。 萧晏辞站在原地又盯了她半晌,唇边溢出一丝轻笑。 “过几日苏府见。” 留下这句话,他径直朝着正门走去。 苏年年:??? 盯着他离去的那扇门,她又看了看他来时的窗子,好一会儿,才直直倒向床榻。 造孽啊! 翌日一早,苏年年作为半个目击者,跟着萧延进宫面圣。 萧延一身太子蟒袍,一贯的儒雅正气,神色中却透着一股坚毅。 “父皇,苏三小姐舍命救了儿臣,儿臣愿娶她为妃!” 第77章 干嘛骗人感情! 太荒唐了。 苏年年强敛着情绪,悄悄打量殿中的众人。 皇帝面色微僵,唇线拉直。 不知为何,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她立马朝皇后福了福身子。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只是他没有回应萧延的请求,而是问道: “昨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南把道明山上的事讲了一遍,随后作揖:“父皇,儿臣认为此事疑点颇多。” “那些刺客武功在我们之上,却一直与我们周旋,不下杀招,在伤了苏三小姐后便慢慢撤退。” 萧延不认同道:“父皇,刺客伤了心幽后,三妹回去找的救兵刚好赶到,兴许是怕寡不敌众,这才逃跑。” 苏年年:“……” 印象里,他儒雅知礼,一身浩然正气,怎么一沾染上女人,竟是这般糊涂模样? 苏年年微微叹息,不过片刻,便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有些人工于心计就算了,干嘛骗别人感情呢? 真恶心人。 苏年年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殿下,如果按照四皇子所说,这些刺客不出杀招,逃跑之前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为了刺伤我妹妹吗?” 萧延不以为然:“他们要杀的是本宫,不是心幽。本宫那时忙着对抗正面的敌人,冷箭从背后射来,心幽只是恰巧救了本宫。” “……” 算她多嘴! 话已至此,在场的众人都听懂了萧南和苏年年的意思,只有萧延固执己见。 皇帝沉着脸,有了猜测。 他看了眼苏临海,问道:“苏将军,你觉得此事如何?” 不得不说皇帝是个人精,苏心幽入东宫一事,是个人都知道不合规矩,可他不说,偏让苏临海表态。 苏年年看向苏临海,只见他脸上无半分不自然的神色,抱拳说道:“护陛下与皇子周全,本就是苏家分内之事,太子殿下不必介怀,待心幽醒转,我自会将她接回苏府。” 皇帝颔首应道:“爱卿大公无私。” 旁边,萧延抿了抿唇:“父皇,儿臣心意已决,且……且心幽也同意此事。” 苏年年眉毛一挑,唇边隐隐勾起。 苏心幽装无辜的技艺真不是盖的,不过演戏救人一命,就将萧延骗得服服帖帖。 对待萧晏辞,演戏和装无辜好像都行不通,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地冷嘲热讽。 哎…… “殿下,心幽如今还在昏迷之中,不可妄下定论。”苏临海有些不悦地说道。 萧延这次没接苏临海的话,对皇帝道:“父皇,待三小姐醒来,儿臣自会问她的意见。” 苏年年低下头,脑海里几乎浮现苏心幽被问话时假装为难的模样。 皇帝淡淡应了一声,随后问起关于刺客的事。 “年年,随本宫来。” 苏年年抬头,见皇后朝自己招手。 刺客的事细节敏感,她不方便留下,皇后也是想到这点,正好有话想问她,便带她来到御花园。 苏年年默默跟在皇后身后,踩得脚下干枯的落叶咯吱咯吱响。 皇后上次生辰宴,最后留下的那几个人,跟苏心幽半点不沾边。 太子妃不可能是庶出。 踏上石子路,皇后才开口问道:“年年,你觉得太子如何?” 苏年年脸上笑容不改:“娘娘想听实话吗?” 皇后看中了自己,她能感觉出来,所以她不会以一个女儿家的角度回答这个问题。 皇后一怔,点点头:“你实话实说便是。” “太子殿下贤明果决,博学多才,对百姓仁爱有加,只是……”苏年年顿了顿,状似迟疑道:“今日刺杀一事,因为苏心幽的加入,殿下有些一叶障目了。” 皇后轻叹一声。 “年年,昨日你可在场?可否将具体细节说与本宫听听?” 苏年年便将昨日的事说给皇后听,还故意提了一嘴蛇洞的事。 “娘娘,虽说她立了大功,可有一点很奇怪,年年不得不说。”她平静地道:“她向来和三公主走得近,昨日我下山后,三公主似乎已经在山下等了许久,不知为何苏心幽会走到太子那处去。” “当时在场的,除了刺客,便只剩太子和四皇子。” 皇后眉微微一蹙,抬眼看她。 按理说,苏年年应当护着自家妹妹。 她丝毫不避讳说出惹人怀疑的地方,目的是什么? 苏年年阖了阖眸,敛下眸中情绪。 苏心幽跟萧南那么般配,她怎么会轻易让太子这个程咬金把人抢去? 这对狗男女,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才对。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的眸中有些犀利:“你从小跟你妹妹一起长大,应当很了解她。” 按照苏年年的性子,应当不会无缘无故将疑点引到苏心幽身上。 苏年年没避讳皇后的质问,眸明亮又清澈:“娘娘有所不知。” “她从前确实温柔和善,可是最近做的一些事,令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她语气中满是失望,皇后盯了她半晌,这才点头。 “待她醒了,看她如何说吧。” 倘若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地迷惑延儿,她必须采取一些手段。 …… 苏心幽失血过多,又惊吓过度,在萧延的榻上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时,才悠悠转醒。 刚一动,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三小姐,您醒了?” “太子殿下进宫还未回来,奴婢先帮您换药。” 苏心幽疼得额头直冒汗,咬牙问道:“苏年年呢?”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 “三小姐,大小姐今日跟着进宫去了,估计会跟殿下一块儿回来。” 苏心幽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等待的过程变得十分漫长和不安。 只是她左等右等,只等回了萧延和苏临海。 萧延坐在榻边,语气中是淡淡的怜爱和愧疚:“苏大小姐有事,已经回苏府了,你找她有何事,本宫派人替你传话。” 苏心幽气得牙痒痒,软着声音道:“殿下,心幽只是伤口太疼,想问问姐姐有没有缓解的办法。” 她话音刚落,帐外传来苏临海略带沉怒的声音:“心幽。” 苏临海走到帐子前,面色有些铁青地看着她。 他还想,为何太子在皇帝面前一口一个心幽,叫得那般亲昵,原来问题出在苏心幽身上! 真是他的好女儿! 苏心幽心一颤。 第78章 真的求求了 苏心幽咬着苍白的唇,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萧延拦下。 “你有伤,躺下便是。” 虽是这么个理,可苏临海看见太子对苏心幽动手动脚,脸色更加铁青。 “心幽,爹来接你回府。” 苏心幽眼睫颤了颤,垂下眼,应了一声。 “苏将军,心幽如今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如何跟你回去?”萧延见苏心幽柔弱的模样,更加气恼:“本宫既然说了娶她为妃,便不会食言。” “殿下……?”苏心幽诧异出声,神色慌张地看向苏临海。 苏临海也顾不得太子不太子,短促有力地哼了声:“殿下,心幽乃是苏府的三小姐,岂是你说娶便娶?” “今日你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陛下是何态度?” “再说,如今刺客还没有抓住,嫁娶之事岂是眼下该商谈的?” 苏临海一连串问句把萧延砸得发懵。 到底是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多年的大将军,不畏强权,言辞有力。 苏心幽见状,忙虚弱地仰起头:“爹,殿下,心幽留在东宫确实不合规矩,昨日心幽应该告诉殿下送我回苏府,可没想到……”她自责道,“是心幽考虑不周,都怪心幽。” “不怪你。”萧延盯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立马安慰:“你都伤成那样了,哪还能顾得上这些?” 苏心幽想要坐起来,却不知怎么扯到伤口,面色扭曲了下,肩膀顿时涌出鲜血。 她这一动,伤口被扯开,萧延忙把她安顿回榻上,命太医来看。 “苏将军,不妨让她在东宫再留几日。” 苏临海堵着一口气,正要说话,便听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到——” …… 苏府。 苏年年带着皇宫的赏赐一起回了苏府。 今日,她明显看出皇帝生疑,但皇帝依旧说苏心幽护驾有功,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 不得不说,皇帝对苏府极尽包容。 但,这也给了苏临海很大压力啊…… 一进苏府,柳如珍迎上来,往苏年年身后看了看,问道:“心幽呢?心幽怎么样了?你爹怎么没回来?” 苏年年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这么大的计划,你女儿没跟你说?” 柳如珍一脸懵:“什么计划?苏年年,你少绕弯子,心幽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居然不知道?”苏年年故意惊诧道:“可是那些杀手武功不低,她雇佣这么多人,从哪来的那么多钱?” 她啊了一声,这才回神似的:“你女儿没事,现在在东宫好吃好喝地供着呢,快成太子妃了。” 柳如珍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苏年年的话,将事情捋顺。 “钱?”她顿觉不妙,朝西北角那棵大槐树跑去。 苏年年走出几步,见她慌里慌张地跑了,唇缓缓勾起。 她之前从柳如珍那箱子里掏出来那么多金子,柳如珍去查看,自然会发现钱少了。 不过从今日起,那些凭空消失的金子,跟她苏年年没关系了。 她让白姨娘将赏赐登记入库,自己回了院子,把披风和之前的黑斗篷放在一起。 念桃捧着一个盒子到她面前,小声道:“小姐,这是晏王府的人送来的。” 苏年年挑眉,打开那个盒子,里面只装了一本剑谱。 她不太满意地撇撇嘴:“只送剑谱,不送剑。” 上次跟苏临海去库房的时候,她把武器库都看了一遍,那些剑笨重又宽大,根本没有适合女子用的。 她把剑谱放了回去,掏出《人体穴位图》翻看了会儿,抱着书去四喜院找周游。 她用周游的那套银针,在他身上试了又试,终于在他的指导下,得到他认可。 周游点头说道:“不错,针法你都已经掌握了,明日晏王来,就由你替他施针吧。” “……” 苏年年:“会不会有点草率?” 周游摆摆手:“放心吧,你是我的徒弟,若真没能力,我不会让你出去祸害人的。” 苏年年起身要走,周游忽然叫住她:“你看我的皮肤,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变好很多?” 闻言,苏年年又坐了下来,面色严肃。 “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件事。” 她期待地看着周游:“你上次那几盒美容膏确实不错,我准备在京城开一家铺子,专门卖这个。你有没有兴趣?” 周游瞪着眼睛看她:“你故意的?”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变丑,都是她乱说的? 把他都整容貌焦虑了,结果这个坏女人,是想赚钱?? 苏年年干咳几声,忽略他的话:“好歹也是你研制出来的,我可以出钱给你开铺子,到时候我们利润五五分,如何?” 周游沉默下来。 他药田中的宝贝被毁之后,他确实有想要离开苏府的想法。 苏府住着虽然舒服,但那对母女在把本该对付苏年年的黑手伸到他这里,也确实很困扰。 苏年年也想到这层原因,叹气:“苏府确实乌烟瘴气了些。” 未来她要惩治那对母女,会更加乌烟瘴气。 “我会考虑的。”周游认真道。 到底是卖她说的美容膏,还是重新捡起以前的医术,他需要一个心理建设。 不管周游愿不愿意,这个生意,苏年年做定了。 她给绿绮递话,让她帮忙留意附近要出兑的铺子。 晚上,苏临海回到苏府,脸色依旧不好看。 “爹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皇后赶到东宫,硬要将人留下。” 一提起这茬,苏临海就来气。 皇后不是那般不识大体的人,她明知道朝中局势如何,也明知苏心幽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为何还让她在东宫休养? 苏临海顿了顿:“皇后还说,这些日子,也在东宫住下。” 闻言,苏年年了然地露出一个笑容。 看来,皇后这是将来龙去脉想清楚了,要会会苏心幽呢。 她佯装不知,安慰了苏临海几句,随后回到院子里,研究针法。 明日,就要亲自给萧晏辞施针了。 她祈祷他不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要做出过分的举动。 真的求求了! 第79章 王爷,别脱了! 天渐渐凉了,院中落叶都透着丝丝冷意,难得没下雨,是个艳阳天。 苏年年伏在院中的案上,捧着一本医书。 虽然周游说她的针法完全没问题,但她还是反复温习数次。 毕竟萧晏辞是她的第一个病人。 她快将医书翻烂了,但在萧晏辞来到苏府的时候,还是遇见了预想外的情况。 他约摸过了午时才到,先到四喜院找周游。 苏年年没出去迎,反而有点局促地站在自己院子门口等,很快便见萧晏辞从四喜院出来。 他一袭简单的黑色衣袍,看着低调,可是细看去便会发现那料子是黑麟滚纹,暗纹细致精美,在他妖冶的五官衬托下,更显贵气。 嗯……也不知道是衣服衬人,还是人衬衣服。 四喜院跟月年院相邻,萧晏辞一眼便看见不远处僵直的红色身影。 薄唇勾了勾,他缓步在她面前停下。 “今日你为我施针?” 他笑容不明,但唇边弧度异常的大。 苏年年挤出一个笑来:“希望王爷不要嫌弃。” “甚好。”萧晏辞果断地迈进门槛,声线听起来愉悦极了。 “……” 苏年年跟在他后面,却发现他越过院中的石桌,径直走到了偏房中。 她有些不解,但没问,跟着进屋,将针包展开放在桌上。 萧晏辞坐在她对面,撩开衣袖,露出一节手臂。 纯黑的袖角缓缓上移,苏年年看着,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皮肤本就白,在这样反差颜色的衬托下,她几乎能看见他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她顿了好半晌,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开始认真地找穴位。 极细的银针缓缓刺进他的皮肤。 苏年年找了好几个穴位,落针,问道:“王爷,我施针跟周游施针有什么区别吗?” 她一抬头,就对上萧晏辞幽深的眸,和微翘的唇角。 看那模样,不知道已经盯着她看了多久。 苏年年勉强维持着原来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 “有区别。”萧晏辞舔了舔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区别大概是…… 她的脸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能减轻针刺进来时的痛感。 苏年年一心扑在自己的能力上,纳闷地盯着他手臂上的银针,半晌没听到他的下文,忍不住抬头。 只见萧晏辞另一手懒懒地支着脑袋,歪头睨着她,神情闲适,似笑非笑。 “王爷,我懂了。没区别。” 他这表情,说不定又要阴阳怪气她了。 周游一介神医都说不出她的毛病,她问什么萧晏辞啊? 自找不痛快。 一个部位要两刻钟的时间,萧晏辞没接话,二人陷入沉默。 这是月年院的偏房,可以住人,屋内除了桌子,角落里摆了一张床。 苏年年无聊地四处打量,顺口问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剑谱看完了?”萧晏辞反问。 苏年年直白道:“没有合适的剑。” 见他轻轻颔首,她瞬间会意,笑眯眯地道:“多谢王爷,我可以给你钱,算我买的。” 萧晏辞也眯起眼来,语气染了几分莫名意味:“可以。” “……” 她听着这意思,好像不太可以的样子? 但她佯装听不懂,朝他傻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这么个理吧! 苏年年在他的压迫感极强的目光下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时间到了,收回他手臂上的针。 可是,她正把针放回针包里的时候,留意到余光中的画面,身子猛地一僵。 “王爷,你你你、您这是做什么?” 面前,萧晏辞站起身,在她惊慌的声音中,不紧不慢地将自己腰间的玉带解开,扔在榻上。 苏年年胡乱把针收好,手被刺了一下都没察觉。 他仍旧保持原来的动作,将外袍剥了下来,这才抬起狭长的眸,略带奇怪地道:“苏小姐,周游没告诉你,治疗胃疾,要在腹部施针吗?” 苏年年:??? !!! 盯着他猩红的里衣,她飞快后退两步。 手抠着桌角,她闭了闭眼,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是啊,胃疾,灸手臂有什么用? 可是她跟周游演习,直到后来周游让她代他给萧晏辞施针,周游都没提过这茬啊! 所有的医书中,她最早看完的就是针灸那本,上面的内容她倒背如流,穴位闭着眼睛找到。应该,也不难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苏年年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病人。 她一睁眼,那抹猩红的里衣已经敞开,中间一道如玉般雪白的…… 她蓦地又合上眼,嗓子有些发紧:“王爷,别脱了!” 萧晏辞倚在榻边,看着她紧张得微微颤动的眼睫,唇轻轻扬起:“苏小姐,如若不这样,针落在哪?” 苏年年说不出反驳的话,闭着眼睛,心如擂鼓。 其实大大方方看也没什么,但这人是萧晏辞就不一样了。 前世亏欠得够多了,他生得这般好看,她怎么能趁人之危,占人家便宜呢? 对!她不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今生要是在负不了责的情况下,这样耍流氓的话,太过分了! 她闭着眼睛摸到榻边,在针包中抽出根银针,捏在右手里。 左手慢慢探向榻上的人。 划过细腻的里衣料子,触上他略带温热的皮肤。 暴露在空气中太久,温度似乎已经低了些。 苏年年嘴里念念有词:“上脘穴,上腹,脐中上五寸……下脘穴……两寸……病人,病人而已……” 萧晏辞看着她直颤抖的小手,轻哂一声:“苏小姐,你这技术,好像不太过关呢。” 苏年年清晰感受到指下壁垒分明的轮廓,听了他这话,索性站直身体,破罐子破摔一样:“对!我还没出师!我去帮你把我师父找来!” 说着,她睁开眼。 活色生香的一幕直击大脑。 萧晏辞躺在榻上,里衣敞着,墨发在胸前铺散开来,从缝隙中透出些雪白的胸膛,再往下看,是他毫无遮挡、应当施针的腹部。 薄薄的肌肉,壁垒分明,丝毫不显油腻,在猩红里衣的衬托下,更显…… 可口? 第80章 点他一百次 苏年年顺手放下帐子,不等他回话,就往外跑去。 跑到一半顿了顿,取来一盒山楂糕塞进屋中:“请王爷稍等!” 她这才跑到四喜院,喘着粗气,扶着门框平静了好一会儿。 怪不得萧晏辞刚才要进屋! 心跳平复些许,她气焰猛涨,气势汹汹冲到屋里:“周游!” 周游翘着二郎腿,躺在软榻上,见苏年年这副模样,也是一怔。 “你这针……是不是快了些?” 他这么平静,倒让苏年年忍不住怀疑自己。 她语气平了些:“他的胃疾,一直有在胃部施针?” “是啊。”周游理所当然地点头。 苏年年登时火冒三丈:“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这还用说吗?胃疾,不灸胃,灸哪?”周游奇怪地看着她:“医书你不是看了吗?” 苏年年夸张地“哈”了一声。 “你觉得这合适吗?”她指着自己:“我,清清白白的大小姐,你怎么能让我去做这种事?” “周游,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的!” 周游无辜地眨着眼睛,半晌,问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场面有一瞬间的僵滞。 周游更加确定地道:“我这是在帮你啊!” 苏年年:“……” 好像,确实,自从她主动给萧晏辞做山楂糕开始,周游就一直以为她喜欢萧晏辞。 她懒得解释那荒唐的前世今生,一直没有否认。 没想到今日酿成大错! 她严肃地在周游对面坐下,认真道:“我不喜欢他,是他喜欢我!” 见周游睁大了双眼,苏年年深吸了口气:“这种情况下,他脱了衣服,万一对我做点什么怎么办?” 说到这,萧晏辞现在还有说亲就亲的毛病,她得抓紧时间表态才行! 周游忽然一笑,伸出手指摇了摇:“你想多了,不可能。” 这回轮到苏年年瞪眼睛。 “怎么不可能?凭什么不可能?”他喜欢她,喜欢到见她死了,也放弃了自己生命的地步。 还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她! “他说过他喜欢你吗?”周游问道。 苏年年一噎。 按照原本的走向,萧晏辞应在秋宴时约她去杏林,跟她表白的。 但虽然那场表白没了,也不代表萧晏辞不喜欢她了吧? 她正要反驳,便听周游一拍手:“你看!这全是你的臆想!” 苏年年:“……”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她闭了闭眼:“他还在我院子里,你现在去把人弄走!” “我不!”周游抱着榻上的软枕:“这不过是第一次,你多操作几次,就会习惯的!” 他第一次在晏王府给萧晏辞施针的时候,也感叹了好一番。 在完全没有医美的古代,怎么会有这么妖孽的男人。 “习惯?”苏年年冷笑了声,“你让他那样在本小姐面前来回走一千次!第一千零一次的时候,我可能才会麻木。” 有多夸张呢? 是如果萧晏辞是男院里的男妓,她点他一百次,下次还会点他的程度。 “原来苏小姐是这个意思。” 倏尔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萧晏辞身子探进屋内。 见他衣服已经穿好,苏年年松了口气,他的话结合她刚才的发言,慢半拍在脑海里回放一遍。 她背脊猛地一僵。 她说了什么?? “王爷,我在跟周游开玩笑,你别误会。” 萧晏辞轻轻颔首:“这样啊。” 他这副反应,苏年年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本王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便过来看看。”他目光从周游脸上划过,落在苏年年脸上,“苏大夫若是还没准备好,本王改日再来。” “那太好了!”苏年年立即起身行礼,无视他的神情,态度甚至有些难得的恭敬:“王爷慢走。” 萧晏辞仍旧弯着唇:“希望下次来,能看到苏小姐的眼睛。” 苏年年笑眯眯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府。 下次? 下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把萧晏辞那双妖孽异常的眼睛遮起来! 她心理压力还能小点! 刚出四喜院,便听隔壁传来争吵声。 一个是念桃的: “我家小姐虽然见多识广,但还未及笄呢!那分明就是耍流氓!”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便听到另一个男声,应该是玉影。 “我们是来看病的,你思想不干不净,别诬陷我家主子!” 那红衣白肤、墨发纠缠的场景又在脑海浮现,苏年年觉得玉影的话刺耳极了。 呜呜呜她不干净了! 萧晏辞还在旁边,她觉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上前劝架。 她给念桃递了一个眼神,后者轻哼一声,闭了嘴。 玉影见苏年年来了,低头:“苏小姐。” “今日出现了点意外,你先跟你家主子回去,改日再……” 玉影往院中空地一指:“王爷命我在这安木桩。” 苏年年顺着看去,只见自己院里西边的空地上,已经立了十几个木桩,高的有一人多高,矮的也有半人高。 见她看向自己,萧晏辞言简意赅:“轻功。” 苏年年心中一动。 萧晏辞的那身轻功,她两辈子依旧眼红。 他居然愿意教她! 就这,周游还说他不喜欢她? “桩子立在西边,你每日辰时迎着朝阳,至少踩一个时辰。” 苏年年用力点头,嗓子眼里的话呼之欲出。 要是她直接问他喜不喜欢自己,按照他今生这个别扭的性格,肯定不会承认。 “有什么要问?”见她欲言又止,萧晏辞道。 “嗯……”苏年年顿了顿:“最近,萧南,有没有找你麻烦呀?或者……有没有跟你示好?” 她上次跟萧南说她喜欢萧晏辞,萧南那难看的脸色,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跟萧晏辞来往密切,萧南只会从两个角度出发。 一是觉得萧晏辞要夺皇位,那么萧南必会跟他抗衡。 二是他觉得,即便跟苏府走得近,萧晏辞也没可能当皇帝,所以萧南会想办法跟萧晏辞拉进关系,跟他合作,取得苏府的势力。 无论是哪种,萧晏辞都会有所察觉吧? 萧晏辞唇角拉平了些,侧头,盯着她乌黑发亮的杏眼。 回想萧南对他最近的态度,确实奇怪了些。 这跟苏年年有关系? “他邀我泛舟,邀我去茶楼听戏。不过,我都拒绝了。”他颇有兴致地盯着苏年年的脸,等她的反应。 苏年年当即鼓掌:“你做得太好了!” 第81章 转变 苏年年当即鼓掌:“你做得太好了!” “……” 见她满脸雀跃,萧晏辞笑意凝在唇边。 “以后也不要搭理他。”苏年年补充完,抬头看他,一顿:“你这是什么表情?” 萧晏辞狭长的凤眸微眯,从她身上挪开,落向不远处的木桩。 他感觉,自己跟苏年年好像不太熟。 不然怎么永远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每一次,她的反应都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的……离谱。 不一会儿,玉影已经把剩下的桩子都打好。 他抬手抹了把汗,跑回萧晏辞身边,看见他微微拉平的唇角,动作一僵,垂手不敢说话。 萧晏辞已将这段时间的事细细捋一遍,眸中晦暗不明: “你那日到底跟萧南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苏年年眨了眨眼,唇边漫出一个无辜的笑:“就是气了他一下。” 萧晏辞重新不冷不热地勾起唇,轻轻颔首:“回府。” 玉影立马跟上,悄悄跟苏年年挥手。 能让萧南生气的话,会是什么呢? 萧晏辞重活一世,对萧南那些阴暗手段,暗中势力,可谓了如指掌。 却不知道,如何三言两语让他生气?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开始渐渐相信苏年年的话,不像最初那般满是怀疑。 …… 送走萧晏辞后,苏年年跳上木桩,单脚站立。 她算是有点基础,不像初学者那般摇摇晃晃,能坚持一会儿。 不过一会儿,就让念桃拍手称赞:“小姐,好厉害!” 苏年年没想到,自己这功夫也会有被夸赞的一天…… 她看着念桃脸上单纯的笑容,道:“想学吗?明日辰时,跟我一起踩桩子。” 于是,翌日,月年院内,隔一会儿就会传来一声“哎呦”。 苏年年站在一人高的木桩上,定定看着远处的天边:“念桃,一定不能往下看,不看就不害怕了。” 说完,她觉得自己一阵腿软,径直摔向地面。 这才第一天,她要是连萧晏辞规定的时间都没完成,什么时候才能练成轻功? 她不但要完成,还要给自己加练! 苏年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咬牙道:“再坚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主仆二人瘫在凳子上。 念桃皱着小脸:“小姐,这样真的能练成轻功么?王爷不会是骗你的吧……” 苏年年摆手,看念桃要累哭了的模样,心中不由对她敬佩。 看上去她只是个柔弱小丫头,却全程坚持,不但完成了萧晏辞说的一个时辰,还硬生生跟着她,多踩了半个时辰。 “想要练好一门功夫,基本功一定要扎实。不会出错的。” 苏年年吃了早饭,挪回屋里躺在榻上看医书。 直到下午,晏王府送来一柄柳叶剑。 跟苏府库房中那些剑比起来,看着轻便不少,只是看着普通了些。 “来送剑的人说了,等小姐把剑练好了,可以自己去晏王府挑剑。” 苏年年这才满意地笑了,把剑收起来,继续看手里的剑谱。 一边看,手一边比划。 与此同时,苏临海院子中,柳如珍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老爷,您就让妾身去东宫看看吧!” “心幽伤到现在,妾身都不知道她究竟如何了!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伤口是否会留下疤痕……” 苏临海面色微沉:“她在东宫,如今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哪个敢亏待她?” 他今日早上到东宫探望了一次,苏心幽的现状,可谓丝毫不用苏府担心。 不是他一点都不心疼这个女儿,而是因为刺客的事,皇帝显然已经生疑。 加上苏心幽在太子面前过分娇滴滴的模样,他那日也看见了。 实在有蛊惑太子的嫌疑。 从出事的那天,他就想问苏心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身处东宫,他根本无从开口。 柳如珍听完也是一噎。 前日她去槐树下挖箱子,金子全都没了不说,连珠宝也没了一半! 那是她半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如今没了掌管后院的权力,捞不到油水,想再占苏府的便宜,没那么简单了! 苏心幽私自动她的钱,雇杀手刺杀太子,就算她不追究钱财,也得去跟她碰个面,商讨后面的计划才行。 “老爷,妾身好歹是心幽的亲娘,痛在她身,伤在我心啊!”柳如珍抹了把眼泪:“老爷可否跟太子殿下说说,让妾身去东宫照顾心幽?” 苏临海吸了口气,本要拒绝,忽然变了想法。 他问道:“你若去了,能否将她劝回苏府?” 柳如珍哭声一顿。 苏心幽在东宫住的时间越长,越落人口舌,一旦住下,哪有回来的道理? “妾身自会尽力劝说。”柳如珍拉着苏临海的手臂:“心幽到底从小在苏府长大的,在东宫怕是不习惯。还是老爷贴心。” 苏临海抿抿唇,不说话。 要是苏心幽不习惯便罢了,就怕她太习惯。 从小,他就看出苏心幽隐隐的野心。 如今她越来越大,他祈祷她不要误入歧途,酿成大错。 …… 翌日,经过萧延的批准,柳如珍得以进入东宫。 苏心幽已从主殿搬了出来,宿在偏殿中。 几日过去,伤口慢慢结痂,她也开始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 得知柳如珍要来东宫,她的心中升起一股烦躁来。 这种烦躁在看见柳如珍的时候,达到顶峰。 柳如珍一进殿,屏退宫人,第一句话便问道: “我不是不让你动那些钱吗?” 即便面前是自己的亲娘,苏心幽也觉得她眼界太窄。 她当即沉了脸。 第82章 王爷,我还可以! 苏心幽当即沉了脸,在周围扫了一圈,压低声音。 “那才几个钱?” 她满脸轻蔑和不屑:“你看看这,这是东宫,要是真的事成,我当上太子妃,成了太子的人,今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萧延以后当了皇帝,她就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说是这么个理,可柳如珍听着她鄙夷的语气,面色忍不住一僵。 苏心幽颇有几分眉飞色舞,好像她已经是东宫的主子了一般。 柳如珍蹙眉,打量起这座偏殿的陈设。 她从未进过皇宫,方才来的路上,已对东宫的恢宏壮阔感叹了一番。 外表别致的宫殿,里面也同样精美宽敞。 若是苏心幽成为皇后,她地位也会跟着往上提,她自然求之不得。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保持着几分理性,沉声劝道: “心幽,你真以为此事如此简单?” 苏心幽不悦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你忘了上次从皇后生辰宴,皇后留下了哪些人?” 苏心幽靠在榻上,衾被下拳头紧了紧。 皇后留了几个高门的嫡女,甚至还留了苏年年。 可以说,太子妃之位,跟她一文钱关系没有。 提起这茬,她就来气。 “那又如何?”她不服气道:“若是皇后娘娘中意,婚事岂不早就定下来了?” 柳如珍越想越觉得不妥,觉得自己那半箱金银珠宝要打水漂。 “皇后这几日也在东宫,你们可打过照面?” 苏心幽皱眉摇头。 说来奇怪,皇后来到东宫已经几日,除了第一日出面让她留下,后面便一眼都没来探望过。 苏心幽不知道,这座偏殿中的宫女全都是皇后的眼线,时时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心幽,若太子真有要娶你的意思,你爹不会是那个态度。”柳如珍想了想,“再说,你一个庶女,如何当得起……” “够了!”苏心幽怒道:“庶女、庶女!” “这么多年过去,若是你被爹扶为正室,我早就跟苏年年一样,是苏府的嫡女了,哪像现在这样,处处低她一头,被人瞧不起?” 柳如珍也怒了:“我这些年为苏府操心费力,哪里挑得出半分毛病,你爹念着那个狐狸精,我有什么办法!”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便见苏心幽眼睛一闭:“我累了。” “来人。” 宫女从外室重新进来,苏心幽吩咐道:“送我娘回去吧,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她在此陪着。” 柳如珍满脸不可置信:“心幽?” 苏心幽慢慢躺回榻上,背过身去,没再看她一眼。 宫女间交换了个眼神,请柳如珍离开。 即便是宫女,那也是东宫的人,柳如珍心中气闷,不能发作。 她憋着一口气,又原路回到苏府。 东宫内,苏心幽冷声道:“今后不要让我娘再来东宫。” 柳如珍被赶出东宫的事,很快传进了皇后耳朵里。 皇后手拿一把剪刀,嗤了一声,剪掉一根花枝。 “登不上台面。” 随便一个性子好的贵女,生母来陪榻,都不会做出把人赶走这种事。 “娘娘,奴婢们继续看着吗?” 皇后淡淡应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回禀本宫。” …… 苏府。 得知柳如珍抹着眼泪回府找苏临海,苏年年嘲讽至极。 看来这个妹妹攀龙附凤的意愿很强烈,连亲娘都可以不要了。 “不愧是苏心幽啊。” 她感叹了句,开始兴致勃勃脑补二人谈崩的场景。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苏年年,我想好了!” 苏年年瘫在榻上不能动,让念桃去给周游开门。 “我想好了,我要搬出去,但是,”周游抿抿唇,没底气地道,“我一分钱都没有。” 隐姓埋名在黑水巷的这几年,他把本就不多的积蓄花没了。 苏年年毫不意外,上下打量他一眼。 来苏府后,周游在穿着和外表上,可谓脱胎换骨。 前几日,她亲眼看见几个小丫鬟害羞地从四喜院门口跑开。 如果他以现在的模样示人,定会给人留下好感。 只是古怪的脾气需要收敛些。 “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可以买宅子,开铺子。”她一顿:“开脂粉铺?” 周游脸一绿,在桌边坐下,沉重摇头:“开药铺。” 这是他的长处。 让手里不宽裕的百姓看得起病,是他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在遵从一个医者的本心。 苏年年点点头:“那我帮你选地方。” 周游想开药铺,她要开的脂粉铺也要开,这两处最好挨着,周游还能帮他照看些。 “我这几日行动不便,左右柳如珍最近无暇顾你,你再将就几日。” 周游看了看她的腿,抿抿唇,恋恋不舍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来苏府之后新写的。”他眼睛黏着苏年年的手里的书,见苏年年逐渐兴奋,忍不住道:“毕生所学之精华。” 苏年年翻了几页,就将书压到了自己枕头底下。 见他抹了抹眼角,一副煽情的模样,苏年年咧开的嘴角敛了敛,应景道:“我知道你这一生都没什么朋友,没关系,你有困难随时找我。” “以后我搬出去了,你也是我徒弟,帮师父是应该的。” “……” 虽是这么个理,可话这样从周游嘴里说出来……苏年年想打人。 她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转移话题,问了他几个今日看书时遇到的问题,才将人劝回四喜院。 第二日,一起床,苏年年觉得腿更酸了。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腿在颤个不停。 但她意志力异于常人的顽强,仍旧迎着朝阳,完成一个时辰的小目标。 以至于萧晏辞来到苏府的时候,苏年年没能出去迎接。 苏年年半眯着眼,盯着帐顶的小团花,虚弱地对榻边的萧晏辞道:“王爷,并非我对你不敬。” “为了跟你学轻功,我付出太多了。” 说着,她长叹一口气。 萧晏辞眯了眯眼,语调轻缓不明:“所以,苏小姐今日也不能为本王施针,是吗?” 要是他不提,苏年年几乎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闻言,她连连点头:“王爷头脑过人,我还没说的事,您一下就想到了。” 萧晏辞哼了声,走到桌边倒了盏茶,不紧不慢地道:“这样啊。” 语气颇为惋惜:“看来今日的剑法,也教不成了。” !!! 苏年年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因为腿软,几乎是滚到他面前。 “王爷,我还可以!” 似乎真的腿太酸,她在他面前跌倒后索性跪坐在地上,乌黑明亮的葡萄眼盛满期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萧晏辞低眸看去,喉结滚了滚。 这姿势…… 第83章 你这套对本王没用 萧晏辞喉结滚了滚,狭长的凤眼涌上一抹暗色。 少女皮肤细嫩白皙,唇瓣樱红,这个角度看去,细密的眼睫清晰可见。 窗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似乎给她渡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温暖又柔和。 苏年年起初毫无察觉,还眨着眼看他。 直到…… 他舔了舔唇。 她顿时一僵,手缓缓抬起,抓住桌子边缘,借力站起身。 酸痛感猛地传来,苏年年忍不住闭了闭眼,就在她咬牙站直双腿的时候,手臂被人轻轻扶住。 那力道,柔软又暧昧。 “王爷……”苏年年抽回手,默默后退一步:“传授剑法,该不会是手把手教吧?” 她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萧晏辞盯着她,猩红的唇弯了起来:“本王不是那样的人。” 苏年年勉强挤出一个笑,转身取出他送来那把柳叶剑,率先往院子里走,虽然行动缓慢,但背影无比坚定。 萧晏辞手里拿着一团银丝,唇边溢出一丝轻笑。 他跟到院中,将银丝缠上她的手腕,脚腕。 “剑谱看会了?” 苏年年盯着自己的手腕看,往开挣了一下。 这银丝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材质,极其坚韧,却不会缠得她手腕发痛。 “看了个大概。” 萧晏辞点头,环视一圈,足尖轻点,跃到不远处最高的木桩上,拉了拉手中的银丝。 苏年年手跟着提剑的手跟着动了动。 她觉得很新奇,顿时笑开了花。 “王爷,你这样拉着我练,哪里还用剑谱呀。” 苏年年虽然这样说,但心里知道,提前看剑谱是很重要的。 要是脑袋空空,萧晏辞至少要多陪她练一倍的时间,她才能记住招式。 不像现在,脑子里已经有招式的轮廓,被提着手出招,事半功倍。 开始前,苏年年指了指自己的腿,逆着阳光看他:“我相信你是很善良的人。” “这套对本王没用。” 善良? 萧晏辞嗤了一声,猛地一拉手上的银线。 苏年年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她准备骂人的时候,手腕传来均匀规则的拉力。 她就着这力挥动手中的柳叶剑,很快便认出这是剑谱中的某一个招式。 她回忆着剑谱上的小人图,合着萧晏辞的指导练剑。 好在之后萧晏辞都没再折磨她,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吸走。 萧晏辞立在木桩上,看着下面红色的小人,唇轻轻扬了起来。 没想到,她不但意志力强,还很有天赋。 二人在院中练了一个时辰,萧晏辞从桩子上跳了下来。 对上苏年年疑惑的目光,他敛眸,唇动了动:“本王累了。” 苏年年撇撇嘴,放下手中的剑,依旧狐疑。 他不过在木桩上站了一个时辰,就累了? 萧晏辞无视她,径直在石桌边坐下。 苏年年跟了过去,咬牙缓缓坐在他对面,长长吐了口气,开始揉自己酸软的手臂和腿。 萧晏辞累不累她不知道,反正她挺累的。 累得说不出话。 累得没注意到,对面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他才动了动。 “山楂糕做了吗?” 苏年年按着腿,慢慢抬起头,转移话题:“王爷吃了这么长时间,可有感觉胃变舒服些?还会无故绞痛吗?” 萧晏辞没直接回答。 院中枯叶落下几片,随风被卷起,泛着几分冷意。 他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苏年年干笑两声。 “王爷,过几日。”她语气温软:“你等我缓缓,过几日我亲自给你送去,行不行?” 乌黑的双眸灵动狡黠,萧晏辞盯了她一会儿,轻嗤一声,收回眼:“还有该施的针。” 苏年年笑容不改:“是呢王爷。” 针没施成,山楂糕也没吃到。 萧晏辞这一趟,好像是特意为她来的一般,带她练了一个时辰剑,又离开了。 三天后,苏年年腿上的酸痛才恢复好。 她早上起来,像是得到了一双新的腿,把前几日积攒的事情罗列出来,按照清单去做。 她先去红袖衣坊取了钱,去绿绮说的几个要出兑的铺子看了一番,觉得位置都不怎么合适。 于是又转头去看宅子。 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地方,苏年年一口气买了三座宅子。 以至于在她带周游去看的时候,周游差点惊掉了下巴。 “我一个人?这么多?” 这地方隐蔽,不太好找,三处宅子距离很近,几乎是相邻的。 苏年年白了他一眼:“让你挑,谁说都给你了?” 周游毫不在意地颔首,认真地挑了起来,顺口问:“买这么多干什么?你以后也要从苏府搬出来?” “非也。”苏年年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摇头:“说不定不久之后,这两个宅子会住进新的朋友。” 周游奇怪地看着她:“什么朋友?我不认识?” 苏年年没说话,走进周游挑的宅子内,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很好,如果周游选择空地大的这座,那么另一座房间多的宅子,就可以留给桑安了。 前世,有意思的朋友们,还是很多的。 萧南身边的奇人异士,她要全部招揽过来,为她所用。 周游开心地在新住所里东瞧瞧、西看看,余光忽然瞥见苏年年冰冷的神色,忽然一怔,想起刚才的最后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朋友?” 苏年年回神,十分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笑容:“你放心,很好相处的。” 周游在黑水巷住的时候,东西就很少,仅仅带过来一箱医书,还都送给了苏年年。 这次从苏府搬出来的速度也很快。 苏年年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购置新宅的物件。 又过了几日,周游被彻底安置好,忽然传出流言。 苏临海一回府,苏年年立马赶到他面前。 “爹爹,太子真的要让苏心幽当侧妃?” 第84章 疯批招数 “爹爹,太子真的要让苏心幽当侧妃?” 苏临海抿了抿唇,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平平:“不仅是太子一个人的意思,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同意了。” 苏年年听完,陷入沉默。 萧延原本允诺苏心幽正妃之位,如今做出退让。 皇后故意在东宫中住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苏心幽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同意了苏心幽在太子身边。 皇帝明知萧延已有邵国公府十万势力的支持,仍让苏家的庶女嫁进东宫为妾室。 她脑袋里一团乱麻,不解地看着苏临海。 忽然,苏年年皱眉。 “爹爹?” 只有一个可能。 皇帝一直对苏家有所戒备,借着这个机会,将苏心幽扣在宫中,变为牵制苏家的一个人质。 即便众人皆知苏临海更宠爱的是苏年年,可苏心幽同为他的女儿,动作上定会有所牵绊。 苏临海沉着脸,点了点头。 看他这副模样,苏年年松了口气。 苏临海的赤胆忠心,苏年年最清楚不过。他这么多年对几个皇子也一视同仁,根本不可能有半分越矩的行为。 而苏心幽的死活,她并不关心。 她巴不得她在宫中处处受制,死得世上第一凄惨。 “那……她就一直在东宫,短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苏临海道:“她明年才及笄,如今身子未愈,又是将来的太子侧妃,陛下破例允她在东宫住着。” 说得好听是破例允了,说得不好听就是,强制她在东宫不能出去。 苏年年啧啧两声,见苏临海愁容满面,安慰道:“爹爹,放心,妹妹从小就聪慧过人,不会有事的。” 苏临海抬眼看了看她,终究没说话。 要是苏心幽没有在道明山“救”太子,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说到底,是苏心幽自作自受。 “爹爹,苏朗快回来了吧?” 苏年年忽然想起,前世就是这时候,苏朗打了胜仗,带兵从边关回来。 他虽是苏临海的养子,却是苏府除了苏临海以外唯一一个男丁,为人正直,对苏年年极好。 只是,苏府被构陷后,他单枪匹马去南王府找萧南算账,被萧南身边十几个死士围攻,饶是身手不错,还是被砍了数十刀,尸体被抛去喂狗。 虽然是南王妃,苏年年却没有任何能力保护他。 她被萧南囚禁起来,撕心裂肺地哭了三天三夜。 想起苏朗浑身皮开肉绽的模样,苏年年背脊发寒,忍不住闭了闭眼。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苏临海道,“只边关太远,约莫再有十天,也到了。” 苏年年点头,深呼吸一口气。 前世对她好过的每个人,她都要护得好好的。 …… 几日后,萧晏辞来苏府,施针。 这段时间他十分安静,苏年年几次让人去晏王府送山楂糕,都没收到他的消息,她有点不习惯。 这日,萧晏辞一来,她态度出奇地殷勤。 “王爷最近在忙什么?” 萧晏辞睨她一眼,也不避讳。 “秋闱,陛下命本王为副考官,便忙了些。” 苏年年一怔。 前世她这个时候还不理朝政,不知道今年的考官是谁。 可萧晏辞这时候,应该还是个小透明啊?副考官? 朝中空缺的位置很多,萧晏辞这个时候被命为副考官,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苏年年想了想,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王爷,那你可要徇私舞弊,多拉几个自己的人上去。” 萧晏辞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语气凉凉:“小心你的脑袋。” 人他自然是要安插的,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这场秋闱中,哪些人是萧南的人。 要是这一切被暗中毁掉,他重新安置,又需要不少的时间。 想着,他愉悦地笑出声,捏起苏年年垂在身侧的手,将手里的银丝缠上去。 苏年年任他摆弄,坚持不懈地劝:“要不这样,你无依无靠的,怎么办?” 她语气真诚,隐隐透着一股担忧,萧晏辞动作一顿,低眸看她。 便见她小脸都要皱在一起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连叹气。 萧晏辞:“……” “这么关心本王?” 苏年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萧晏辞将最后一根银丝固定好,轻轻勾唇,几不可闻地道:“甚好。” 今日太阳有些毒,萧晏辞没站在桩子上,而是跃上了院中的大树。 悠闲地坐在树杈上,操纵着她的肢体。 苏年年为了跟他拉进关系,嘴里念念叨叨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比如周游走了,苏心幽要当侧妃,苏朗要回来了,柳如珍因为怀不上孩子又出去看了好几个大夫。 可是念着念着,她发觉有些不对。 她停下手,皱眉问道:“王爷,今日这招式,剑谱上没有啊。” 萧晏辞闲适地松了松手中的银丝,让她能松快些。 “很快便是秋猎了。” 苏年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乖巧地举起胳膊,示意他继续。 每年秋天皇帝都会组织去山上围捕野兽,人多混乱,每年都会或大或小出现些意外。 前世,苏年年亲眼看见萧南在秋猎中暗害别人。 她重生回来后,无意间树敌无数。 脑力值够了,她必须赶紧提升自己的武力值。 苏年年极快地挥动着手中的柳叶剑。 她明显感觉到,跟之前的招式比起来,今日的剑法中杀意凶猛,说招招毙命也不为过。 见她皱眉,萧晏辞懒懒开口:“即便自己受伤,也不能让敌人好过。” 苏年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是萧晏辞自己才会用的疯批招数。 她不认同地开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早晚会报仇的。” “王爷,活命最重要。” 萧晏辞神色晦暗不明,扯了扯唇,没再说话。 又改了一套剑法教她。 待银丝尽数解开,苏年年仍旧回忆着招式,慢慢舞着手里的剑。 萧晏辞睨了她一眼,径直走向偏房,声音清越愉悦:“苏大夫,该施针了。” 苏年年吸了口气,放下剑,笑着应了一声。 自从她的腿不再酸痛了后,日日都在做心理建设。 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她拿着针包,跟进屋中,见他已经开始宽衣解带,利落地从袖中抽出一条红绸。 这是她前几日让红袖衣坊的绣娘准备的,就为了遮住他那双妖冶异常的凤眼。 省得他看见她看见他身体时候的反应。 太羞耻了。 “王爷,我需要你配合一下。” 第85章 萧晏辞你露点了 藏起自己的小心思,苏年年干咳了一声,一脸正气地开口。 “王爷,我需要你的配合。” 萧晏辞停下动作看向她,瞥见她手中的红绸时,面色一顿,随后弯起红唇。 “好啊。” 他敞着里衣,坐到榻边,静静等她过来。 屋外,念桃和玉影并肩守在门口,面色皆是忐忑。 玉影:“我们爷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除非心里有鬼,不然这就是简单的施针。” “那是我家小姐说的。”念桃声音看了他一眼,声音弱弱:“我家小姐医者仁心,见多识广,自然坦荡。” 屋内,苏年年站在榻边,屏息将手中红绸覆上他的眼。 她倾身靠近些,在他脑后打结。 先前这绸子一直放在她的袖中,自然沾染了她身上的味道。 少女特有的馨香钻入鼻间,感受着她的动作,萧晏辞喉咙有些发紧,唇角平了些。 眼前一片热烈的红色,他眼睛眨了眨又合上,只听清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可以躺下了。” 刚把他眼睛蒙上,苏年年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然她做了心理建设,但是…… 这人平日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料。 她目光在他腹上停留了一会儿,缓缓上移至他的胸膛,眼睛一眨不眨。 这身体漂亮又脆弱,那么多箭射进去,该有多疼啊。 想起前世的画面,苏年年心中一窒,呼吸都喘不上来气。 眼前,墨发顺着身体的弧度缓缓滑落到他身侧,她一惊,忙抓住那缕头发,盖在他胸前…… 的点上。 苏年年清楚地感觉到手下的身体轻颤了下。 他不悦地轻啧:“你要做施针以外的事,不提前告知本王吗?” 苏年年惊魂未定,瞪着眼睛故作镇定地拆开针包,窸窣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许久,她才平稳出声。 “王爷,我是怕有些东西影响我施针,没别的意思。” 什么施针以外的事情? 简直是在侮辱她的人格! 榻上,不知萧晏辞想到了什么,哂笑了声。 苏年年听着,觉得脸有些发热,不由咬了咬牙。想到他什么都看不见,她才安心了些。 一边在他腹上下了一针,一边说道:“王爷要是再笑,针落偏了,说不定会落在哪里。” 他没说话,妖冶五官被红绸遮住一半,下面猩红的唇弯着,更添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苏年年本在施针,眼睛不自觉被吸过去看了好几眼。 待所有的针都落完,她忍不住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句“狐狸精”。 下一秒,她就被吓得一个激灵。 “本王好看吗?” “啊?” 苏年年下意识又看向他,见红绸仍牢牢地遮着他的眼睛,她才动了动唇:“王、王爷,你……” 她懊恼地闭嘴,深呼吸,重新说道:“王爷,其实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么。”萧晏辞淡淡出声:“怎么不好?” 是啊,怎么不好呢? “就是……”苏年年打量着他的目光逐渐放肆起来。 东离这几个皇子,皆是相貌出众,可脸上都能找到皇帝的影子。 萧晏辞不一样,大概更像她母亲多一些。 苏年年无法想象,众人口中的乡野村妇,该是何等貌美如仙。 在萧晏辞十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可谓红颜薄命,真是可惜。 她不由叹了口气。 “想不出来?”萧晏辞道:“那便是好。” 苏年年这回没否认,为了逃离这尴尬的氛围,她道: “多谢王爷今日的陪我练剑,我去给你取糕点。” 她起身,推门出去。 念桃和玉影仍在门口不远处站着,神色古怪,听见动静,回身朝她行礼,表情更加复杂。 也不知苏小姐对王爷做了什么施针以外的事情…… 苏年年奇怪看着他们:“这是苏府,有什么好守的,你们去边上坐着等便是。” 二人缓缓点头,走开,悄悄对视一眼。 好奇。 但不敢问。 不一会儿,苏年年回来,把食盒送到玉影手上,进屋给萧晏辞拔针。 “王爷,如今也治了一个多月了,你感觉如何?” 上次萧晏辞对这个问题的反应犹在脑海,苏年年抿抿唇,又道:“如果有好转,就可以换种治疗方式了。” 萧晏辞整理好衣裳,解开红绸。 光线突如其来,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苏小姐诊病全靠问?” 苏年年一噎,吸了口气。 那不是因为她现在没什么经验,诊脉诊得不好吗! 她气冲冲地走过去,探他的脉。 萧晏辞配合地抬起手,低眸睨着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倏尔愉悦起来。 跟前世的卑微比起来,现在他好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嗯,甚好。 苏年年憋着气收回手:“王爷最好抽空,跟我一起去找周游帮你看看。” 萧晏辞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似的往外走。 一路到了苏府门前,才道:“这几日忙,你好好练剑。” 苏年年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他自己忙,顿时扬起一个笑。 “知道了王爷,您慢走。” 知道汇报行程了。 真不错。 …… 接下来的日子,苏年年就是练剑,踩桩子。 就连念桃,都能在木桩上站半个时辰却不掉下来了。 “小姐,就这样,真的有用吗?”小丫头再一次皱眉。 “绝对有用。”苏年年道。 踩了这么长时间的梅花桩,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子轻盈了许多。 “想学功夫,你每日再多扎一个时辰马步。” 于是,这日变成了苏年年踩桩子,念桃在她旁边扎马步。 苏年年现在没事就要去梅花桩上踩一踩,整整踩了一个上午,忽然得知苏朗已经进京了,在进宫的路上。 估计下午就能回到苏府。 他这次随江副将去边关平乱,立了大功,这番回来,也是个小武将了。 苏年年立即命厨房做了苏朗最喜欢吃的,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他回府。 苏朗年岁跟苏年年差不多大,一身暗紫色的骑装,打扮得分外利落。 较之前比起来,皮肤晒黑了些,但五官仍未长开,透着些许稚气。 一看见苏年年,苏朗立马绽开一个笑:“年年妹妹!” 苏年年:……? 第86章 他送的剑并不普通 苏朗被苏临海捡到的时候,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看着跟苏年年差不多大。 洛夫人给他取名苏朗,想让他当苏年年的哥哥,可苏年年不同意。 苏年年一定要当这一辈的老大。 无奈苏府只好将苏朗记为二公子。 虽然如此,苏朗也不服输,偏叫苏年年妹妹。 二人争了近十年,随着苏朗越长越高,看着越来越不好欺负,苏年年就随他去了。 她重生回来,实际比他多活了五年,听见这声熟悉的年年妹妹,她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但重新见到他,苏年年还是瞬间眼眶发热,抬手偷偷揉了揉眼睛。 苏朗有些傻眼:“怎么了?” 苏年年笑着摇头:“进去说吧,做了好多你喜欢的菜。” 跟在几人身后,柳如珍咬紧牙根。 苏府除了苏临海,便是这个苏朗,最能护着苏年年,是从小就处处跟她对着干的。 苏临海又没有儿子,极其看重苏朗,他立了军功回来,更没柳如珍的好日子过。 她只盼着苏心幽早日在东宫熬出头。 整个饭间,柳如珍全程不语。 “过几日就是秋猎,小苏朗,你这两年功夫是不是长进了不少?”苏年年见他点头,道:“正好,一会你陪我练练手,我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水平。” 萧晏辞来了两次,只是扯着她的胳膊练,她学会了也无处运用,不知道在对手出招的时候能否反应过来。 闻言,苏朗苏临海皆是讶异,对视一眼,苏朗问道:“爹,年年妹妹现在学起功夫来了?” 他神色夸张至极,就差写上“你真了不得”几个字。 苏年年哼了一声,咬着嘴里的排骨:“别小看我,一会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苏临海哈哈大笑。 “你哥哥刚回来,让他先好生歇歇。”白姨娘说道。 苏年年一想也是,刚要张口,便听苏朗挑衅:“无妨,我一点都不累,比起休息,我更想看看这小胳膊小腿,是怎么提起剑来的。” 苏年年心中一点愧疚都无,吃完饭,直接带着苏朗去月年院。 月年院的摆设有很大变化,特别是西边那些梅花桩,瞬间吸引了苏朗的注意。 他长长地“哟”了一声。 两年不见,苏年年没觉得他沉稳半分,跟着军中那些小子混,竟混得痞里痞气的,跟当年娘取的那个“朗”字半点不沾边。 苏年年看他一眼,气沉丹田,轻轻松松跳上了最高的桩子,朝他扬了扬下巴,又跳了下来。 苏朗连连鼓掌,眼中满是赞许:“像模像样的。” 苏年年将顺手插在土里的柳叶剑拔出来,指了指他腰间的佩剑,道:“来呀,接招。” 苏朗笑容一凝,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剑,在手里掂了掂,眼中划过一抹异色,随后更仔细地打量起来。 见他如此,苏年年略带忐忑:“怎么了?” “这剑你哪来的?” 这么普通的一把剑,好像不值得一问,除非…… 苏年年抿唇:“街上随便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苏朗皱眉摇摇头:“无妨,兴许是我认错了。” 他把剑还给她,退开几步,抽出自己腰间佩剑:“让你十招。” 苏年年低头看着手里的剑。 她打一开始就觉得晏王府送不出普通的东西,可萧晏辞命人送这把小破剑来的时候,加了句“等你练成,亲自去晏王府挑”。 当时觉得合理,现在越想越奇怪。 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结合苏朗的反应,苏年年顿时觉得手里的剑有些烫手。 她抬头,对上苏朗略带挑衅的眼,扬了扬唇:“十招,不要后悔。” 二人在小院中缠斗起来。 一开始苏朗只当陪她过家家,几十招过去,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苏年年觉得跟他打得十分轻松,还道:“我在拿你练手,你别放水啊!” 苏朗只防守,不进攻。 虽然有放水的成分在,但他不得不说,苏年年这剑法,比起军中跟他一起并肩作战那些小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近百招后,苏朗一个收招,停下动作,好奇地问:“你这剑谁教你的?” 不仅她手中的柳叶剑眼熟,就连她的招数也熟悉极了,这种诡异的招式,是哪一门来着…… 他听江将军说过,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苏年年“啊?”了一声,收剑入鞘,挠了挠头。 那是可以说的吗? “我……自学?” 苏朗白了她一眼:“说谎话,就不要用疑问的语气了吧?” 苏年年干笑两声,见他没追问,微微松了口气。 “有师父教是好事,比自己悟要快得多。” 他虽是这样说,语气却酸溜溜的,苏年年活了两世,瞬间明白这酸意从何而来。 他从小比苏年年长个晚一些,两年前,去边关前,还是个小豆丁。 这两年在战场上历练,个头长了,武功进步不少,本想回来在她面前大展雄风。 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晏辞真厉害! 她看得出来,苏朗这两年不是白练的,若是真打,她打不过苏朗,只是不至于输得太难看罢了。 但苏朗既然愿意让着她,她也愿意卖乖。 苏年年把剑抱在怀里,仍旧扬着下巴看他,笑眼弯弯:“小苏朗,我们一起练,看谁进步快。” 苏朗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年年妹妹,走着瞧。” 他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出月年院。 身后,苏年年发自内心露出一个笑容来。 能看到这些故人活蹦乱跳的鲜活模样,真好。 …… 没几日,便是秋猎。 苏临海地位那么高,儿女稀薄,上报将苏年年和苏朗都带了过去。 秋季不似冬日那么冷,一年来野生动物也繁殖得差不多,此时围猎正好。 去的女眷也不算少,皆穿着利落的骑装,即便如此,苏年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江云桑,和她哥哥江云寻,老远就听见二人拌嘴的声音。 更夺目的,是距离二人不远的萧晏辞。 他即便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马上,也让她挪不开眼。 第87章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用箭。 萧晏辞即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也让她移不开眼。 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衫,交领露出猩红的里衣边,云纹墨靴,身后是同色的披风,延展到马尾铺开。 这匹黑马也较其他马高大些,搭配起来,更衬得他威风凛凛,贵意十足,有种俾睨天下的气势。 不止苏年年,周围许多贵女也注意到了他,认出是晏王,皆有些诧异。 她看见萧晏辞的同时,那双狭长的眸也朝她扫来。 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唇弯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朝她轻轻颔首。 苏年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这一幕清楚地落在萧南眼里。 萧南一身白衣,目光在二人间转了几圈,收回眼,挪向旁边的萧延。 他尝试跟萧晏辞接触了几次,发现这人油盐不进,跟苏年年一样难搞定。 苏心幽在东宫养伤半月后,传出她要当太子侧妃的消息。 若她能对他回心转意,将是他击垮萧延的一大助力。 可这段时间他都不能跟苏心幽碰面,今日,萧延以她伤还没养好为由,又将她留在了东宫。 不过,这些都不着急。 对面,萧延正拉开一把弯弓,满脸跃跃欲试。 萧南弯了弯唇,低头掩下情绪。 太子……总会有被废的一天。 苏年年细细看了一圈,跟许多人笑着打过招呼后,跟萧如娇对上了目光。 她不冷不热地勾唇,萧如娇也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森寒,透着丝阴狠。 苏年年了然地收回眼。 猎场上能使出的坏,总共就那几样。 萧晏辞这么用心教她,这次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 反正就算最后她打不过,还有他给她兜底。 嘿嘿,她觉得自己抱了一条很不错的大腿! “年年,走,离他远一点!” 江云桑把江云寻抛在身后,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挽住他的胳膊。 “江云桑,说不过就跑,这就没意思了吧!”江云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痞笑:“年年,你来跟我说。” 苏年年清楚地感觉到侧边投来一道冰凉的目光。 她摇了摇头:“我不说。” 江云寻:“……喂!” 看着江云桑拉着苏年年走远,他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找苏朗。 众人三两成群,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皇帝开口。 跟往年的规则一样,众人比拼猎到的动物数量,稀有野兽可抵多只,前三名赏赐丰厚。 整个京城的皇宫贵族聚集在此,闻言,皆是满脸兴奋,热血沸腾。 苏年年手拿着弓,身上背着箭袋,骑着自己的小白马,直往猎场里面张望。 终于,哨声响起,周围的马纷纷冲了出去。 苏年年不急不慌,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面。 苏朗一直瞄着苏年年的位置,见状折返回来。 “这样的龟速,等你到林子里,什么猎物都没了。” “我学的是剑,弓法简直没眼看,今日就是来看个热闹,苏府有你和爹爹冲上去跟他们争便是。”苏年年看了他一眼,目光瞄向前面不远处那抹墨色,策马奔去。 萧晏辞虽比苏年年快些,却也没跟上大队伍,仍在林子外头晃荡。 苏年年在他跟前勒住缰绳,缓缓停下。 不似别人强弓劲弩,他的箭袋松垮地挂在马背上,弓十分单薄,插在箭袋里。 反而,他手里十分突兀地拿着一把剑。 苏年年皱了皱眉:“王爷,就算你不注重名次,也稍微意思意思吧?” 好歹是个皇子,若清点的时候,晏王爷猎的数量是0,那些贵族又要怎么看他? 萧晏辞低眸睨她一眼,唇边弧度讽刺了些。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用箭。 见他这副神情,苏年年撇撇嘴:“……算我多嘴。” 前面,众人都已驾马冲进了林子里,苏年年看了看周围,觉得无趣得很,目光一转,落到他那匹黑马的屁股上。 她轻轻勒着缰绳,挪至他身后,一扬手里的马鞭。 “王爷,陪我去前面看看热闹!” 可不等马鞭落下,半路被另一条马鞭缠住,往边上一送。 下一秒,她小白马瞬间冲了出去。 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她夹紧了马腹,强稳住身形:“萧晏辞!!!” “胆子不小。” 萧晏辞弯唇,驾马跟上她。 直到到了林子里,苏年年才停下来,咬牙怒视着萧晏辞。 好吧,确实是她想使坏在先,可他是怎么发现的? 难道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太嫩。”萧晏辞轻轻摇头,率先到了人群密集的前方。 正逢萧延看见草丛中一只灰棕色的野兔,他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弓,瞄准后正要松手,却听旁边箭矢破空而去的声音。 箭矢飞速朝野兔射去,可惜野兔有所察觉,拔腿钻进树林深处,箭落了个空。 萧延放下弓,皱眉向旁边看去,只见萧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射偏了。” 这是今年秋猎出现的第一只活物,这样被萧景惊走,萧延有些不满,他面色生硬了些,正要说话,又被萧南打断。 萧南声音温和,解释道:“六弟,野兔机敏,若你方才瞄准它的上方,便可射中了。” 萧延抿抿唇,毫不退让道:“四弟,六弟,今日本宫可不会让你们!” 身后几人哈哈大笑,跟他一起冲进林子深处。 苏年年嗤笑一声:“这个头彩被抢,太子想必窝火得很。” 萧晏辞没接话,视线从几人身上收回,看向苏年年:“走,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率先驾马朝一个方向奔去。 苏年年二话不说,跟上。 要是不给想要害她的人机会,她怎么练剑? 两匹马一黑一白,一前一后,很快来到山上一个偏僻的地方。 刚停下,苏年年就感受到周围的荒凉之气。 第88章 刚才喊萧晏辞不是很顺口吗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看着面前的山洞口,苏年年咽了咽口水,看向萧晏辞。 “这里有什么?” “老虎。” 萧晏辞语气平平,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说一只兔子。 “王爷……你觉得,我行吗?”苏年年把弓挂在箭袋上,扭头忐忑地看他。 萧晏辞已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慵懒地倚在粗壮的树枝上。 “试试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洞口传出一声凌厉的虎啸,伴随着诡异的风,苏年年身子一僵。 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往树上跳,还没想好落脚的地方,人已到了空中。 慌神之际,只觉腰被一只有力的手揽着,向上一带。 等反应过来,她已被萧晏辞打横抱在怀里。 萧晏辞抱着她坐回原处,好笑地道:“这么害怕?” 苏年年无视他语气中的揶揄,手环住他的脖子,张望着朝下面看去。 一只猛虎昂首阔步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浑身褐黄色皮毛上面夹杂着黑色的条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双眼圆瞪,粗长的大尾巴不耐地摇摆。 壮硕异常,快有两个苏年年那么大。 她揽着他脖子的手臂不由紧了紧,声音有些变调:“王爷……” 萧晏辞手托着她的腰,感受着她的主动靠近,愉悦地眯起了眼。 下面,老虎狂吼一声,整个山似乎都震了震。 最先遭殃的是黑白两匹马。 萧晏辞的黑马机敏些,察觉了危险,嘶鸣一声拔腿便跑。 而苏年年顺手在马场牵来的小白马就没那么好运了。 老虎竖着尾巴向小白马扑去,周围卷起尘烟,小白马正要跑,就被它咬住了脖颈。 直到断气前,两眼还死死地瞪着扑来的敌人。 苏年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别装了。”萧晏辞手终于从她腰上挪开,从袖中掏出一团银丝,慢条斯理地将脖子上勾着的手臂取下来。 “在道明山蛇洞前,你都不害怕。” 甚至那几个贵女公子进去送死,她也只是象征性阻止了一下,便没了下文。 苏年年抿着唇,任他将银丝缠在自己的腕上。 说实话,她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人一旦有了靠山,下意识想示弱。 她撇撇嘴:“王爷,能一样吗?这可是老虎。” 萧晏辞不以为然:“那还是毒蛇呢。” “……” 苏年年轻叹口气,认命地接过他递来的剑,在手里颠了颠。 确实比他送来的那把剑重一些。 老虎听到二人的说话声,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树下,气势摄人至极。 它猛地抬起前肢,重重落在树干,树都跟着颤了颤。 萧晏辞安抚似的顺了顺苏年年的后背,下一秒,把怀里的人朝远处抛了出去。 苏年年没想到他会这样操作,咬牙登时集中精神,刚一落地,老虎已朝她奔了过去。 她一边躲避老虎的攻击,一边寻找出剑的机会。 跑了一会儿,苏年年道:“萧晏辞,用剑对付老虎,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剑是近身攻击的武器,可她的剑还没有老虎一条胳膊长。 如何出招啊! 萧晏辞懒懒靠在树上,听见她的称谓,只是微微挑眉,扯了扯手里的银丝。 “赤手空拳便可打死老虎,你还有一把剑。” 苏年年咬牙,往右一跃,回身试探着刺了一下,老虎反应极快,瞬间抬起粗壮的爪子拍向她。 她飞速回过身,往起一跃。 老虎扑空,尘烟四起,它怒吼一声,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继续追向她。 苏年年耐心地跟它在周旋,翻身跳跃间,她发觉自己的身子比以前轻盈许多。 应当是这个半个月踩梅花桩的功劳。 急速奔跑中,她脚腕猛然受力,不自主地转变方向,几步踩向旁边的树干。 她瞬间领悟萧晏辞的意思,脚下猛地一踏,凌空翻身,提剑朝老虎面上刺去。 她本对准它的眼睛,谁知,剑到了老虎面前,她手腕一偏。 锋利的剑尖直指老虎额间,狠狠刺入,触目惊心的鲜血汩汩涌出。 苏年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傻了眼,只见老虎骤然抬起前身,狂躁地弹跳起来,似乎经受巨大的痛苦。 不过一会儿,它缓缓倒向地面,没了生气。 苏年年松了口气,收回目光,提着染红的剑,走到原来那棵大树下。 萧晏辞跳下来站在她面前。 “有一击毙命的机会,何必绕弯子?” 他嘴角勾出个淡淡的笑容,声音带着丝责怪,更多的,是森冷狠绝。 苏年年点头:“你说的对。” 萧晏辞手指隆起,放至唇边吹了声哨,随后接过她手中的剑,掏出帕子将剑上的鲜血擦拭干净,重新入鞘。 这剑看着也普通至极,可刚才手感极佳。 苏年年盯着,忍不住问道:“王爷,你送给我那把剑,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 他轻掀开眼,睨着她:“刚才喊萧晏辞不是很顺口吗?” “……” 苏年年挤出一个笑,声音小了些:“我刚才那不是着急吗?” 萧晏辞没说话。不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抬头看去,竟是刚才那匹率先跑掉的黑马,寻着萧晏辞的哨声,又找了回来。 萧晏辞安抚似的摸了摸马脸,侧头对她说道:“跟本王骑一匹吗。” 明明是问句,但他语气平到苏年年怀疑自己的耳朵。 怀疑他说的到底是一匹吗,还是说一匹马。 她心中吐槽声不停,面上不显,狗腿地露出个笑:“多谢王爷愿意带我。” 萧晏辞意味不明地弯唇,翻身上马。 这黑马高大,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逆光朝自己递来。 手的主人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身黑衣,身后披风在风中摇曳。 他神情不怎么样,但不影响她心中安全感骤增。 对上他狭长的凤眼,苏年年利落握上他的手。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稳稳落在他身前。 背几乎没有缝隙地贴在他胸膛,她身子微僵,不自在地往前倾了点。 正要说话,谁知萧晏辞已一抖缰绳,纵马飞驰而去。 不过须臾,她一改方才的僵硬,变成缩进他怀里。 弱弱地开口: “王爷……我们好像,不用这么快……” 第89章 呜呜呜有人要杀我 “王爷……我们好像,不用这么快……” 风呼呼从耳边刮过,男人没听见她的话一般,速度也没慢下来。 颠簸间,萧晏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早这样不就好了?” 这样? 哪样? 他凑近她耳边:“抓紧些。” 马飞得太快,苏年年无心深思,手紧紧抓着马鞍,怎么都觉得不牢靠。 她干脆扭过身,死死环住身后人的腰,冷梅香充斥在鼻间,这才踏实些。 欲哭无泪道:“王爷,是最近的山楂糕不够吃吗?还是我对您不够好?” 萧晏辞不说话,她便贴在他胸前,勒得更紧。 许久,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苏年年手松了松,探出脑袋要指责他,可话还没说出来,耳边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 萧晏辞反应极快,护着她弯腰躲过。 那箭带着浓重的杀气,几乎是贴着二人擦了过去。 苏年年惊魂未定,手去找缰绳:“王爷,现在可以快点了!别慢下来啊!” 这人,该慢的时候快,该快的时候慢,真是急死她了! 萧晏辞嗤笑一声:“不然本王下马,你自己走。” 苏年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暗中那些人应是萧如娇安排的,目标是她,萧晏辞本就是她拉来的垫背,怎么能下马! 苏年年缩在他怀里向箭的源头看去,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无奈距离太远,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她回身,正要重新窝在萧晏辞怀里,手倏然被塞进一把剑。 萧晏辞握住她的手,抬手便挥开侧面射来的一支利箭,利器相撞,发出“铮”的声响。 苏年年瞬间打起精神,认真辨着箭来的方向,顺着他的力出剑。 左一剑右一剑,在萧晏辞的引导下,苏年年觉得自己像个武功卓绝的高手,心中畅快极了。 迟迟没得手,暗中的人急了,射向他们的箭逐渐密了起来。 然而周旋了半刻钟,马上的人不但没伤到一分一毫,还越来越兴奋。 “王爷,你真厉害!” 她原以为萧晏辞只是轻功厉害,可整个东离,能在这样的箭雨下逃脱的人,屈指可数。 诧异的同时,他浑身插满箭的画面闯入脑海,她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用力攥了几下。 注意力分散,她出招明显心不在焉起来。 见她玩够了,萧晏辞拿过剑,一甩马鞭,朝半山腰跑去。 苏年年牢牢靠着他胸口的位置,不一会儿,前方不远处出现三三两两的人。 她抿抿唇,回身抱了抱他。 马的速度早就降了下来,萧晏辞眉梢微挑,见她又转回去端坐,盯着她的脑袋,唇边笑意莫名。 他贴近些:“你不会是在占本王便宜吧。” 男人低笑的声音荡在耳边,气息又轻又缓,像是轻轻挠着她的耳朵。 苏年年忍不住捂住耳朵,咕哝道:“……自作多情不是好事。” 他又说了句什么,苏年年捂着耳朵没听清,下一秒,被突然跑起来的马吓得吱哇乱叫。 身下的马又飞速颠了起来,速度竟比前几次都快,她觉得自己要飞出去了!! 苏年年咬牙,只好揽住他的腰。不过这次,她使出了全身力气。 喜欢抱是吧,勒不死你! 萧晏辞浑然不觉,只是弯着唇,目光在山上游移一圈,落在某处时唇边笑意渐冷。 转弯的空档,苏年年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一眼就看见远处的人群簇拥着的萧如娇。 萧如娇是萧晏辞的妹妹,她不好说杀了萧如娇报仇,紧了紧抱着他的手,气得哼了一声:“早晚有一天弄死她。” 话刚说完,萧晏辞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只听“咻”的一声。 苏年年好奇极了,探头要看,可刚抬头,就被人按了回去。 好像是什么暗器飞出去了。 这么远,他不管打谁,也不好打中吧? 她不满意地扁扁嘴,没再乱看。 许久,萧晏辞一勒缰绳,马停了下来。 人群里,苏朗看见二人,最先出声。 “妹妹,你怎么会跟晏王在一起?” 苏年年被萧晏辞提着放在地上,眨眨眼,朝苏朗奔去,声音瞬间染上哭腔:“小苏朗,有人要杀我,我差点死了!” 周围这一圈多是男子,高大的身形下,更显得她娇小可怜。 “怎么回事?” 不光苏朗,旁边的几个皇室成员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苏年年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指了指萧晏辞。 萧晏辞看她一眼,猩红的唇一弯,把刚才的情形描述得万般凶险,听得苏年年都愣了愣。 “又是野兽,又是冷箭,”萧延语气当即沉了:“竟如此猖狂,敢在猎场动手!” 他招来一队侍卫去萧晏辞说的地方追查,又命人重新牵了一匹马。 萧南目光带了些深意:“如此凶险的境地,晏王一人便将人带回来了。” 他语调微扬,不细细分辨,根本听不出其中的疑惑。 苏朗等人却反应过来。 萧晏辞武功平平,若真按他描述得那么凶险,他保全自己都难,别说救苏年年了。 旁边,萧晏辞掀开眼帘瞧他,唇不冷不热地勾着:“本王跟苏小姐安全回来,四皇子不高兴?” 苏年年闻言,十分应景地啜泣起来,顿时吸引一部分人的注意力。 萧南面色微僵,垂眼笑道:“晏王这是哪里的话。” 苏年年跟萧晏辞关系近得反常,他到现在还没看出萧晏辞到底意欲何为,今日萧晏辞又救了她,苏年年更会对他崇拜不已。 要是这样能取得苏年年的信任…… 萧南抿抿唇,挪开目光。 他也得想办法,救苏年年一次。 虽然出现这样的插曲,但人没受伤,众人没放在心上,拿着弓箭继续向前搜寻。 忽地,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 “是金雕!” 苏年年抬头看去,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雕盘旋在上空,似乎做出攻击的模样,正盯着众人。 “要是谁能猎得金雕,定能得陛下赏赐!” 赏赐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好彩头。 苏年年目光落在萧晏辞的箭袋上,隐隐期待。 第90章 你被误伤了 苏年年目光落在萧晏辞的箭袋上,隐隐期待。 萧晏辞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方才颠簸间,他的弓早已掉落,反正是无关紧要的摆设,他并不在意。 可苏年年好像上心得不行? 见萧晏辞神色平平,苏年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萧延盯着天上的金雕,抽出一支箭搭上弓,缓缓将弓拉满。 他精通治国之道,骑射功夫不是皇子里最出色的。 苏年年不用看就知道没射中。 果然,有人宽慰道:“都说金雕滑翔极快,果然难缠。” 萧延不甘心地又射出几箭,可心神一乱,对猎物的预判有失偏颇,不仅没中,连金雕的边都没挨上。 他无奈地笑笑:“本宫射艺不精,四弟,你弓箭之术向来出色,不妨试试。” 萧南一袭玉白色的衣袍,点了点头,回以微微一笑。 随即搭弓射箭,果断松手。 离弦的箭以极为迅猛的速度射向空中。 众人屏息看着,只见箭紧紧贴着金雕的边上擦过,差一点就能射中它的翅膀。 “太可惜了!”萧景叹道:“四哥,你再射几箭,定能把他射下来!” 苏年年暗暗冷笑。 射下来? 这样的荣誉,她怎么可能让萧南得到。 见萧南的箭再次搭上弓,苏年年摸了摸自己的袖箭,正要使坏,却见他身子微微侧过一个角度。 他的箭尖跟着雕走,侧身的动作本没什么问题,可苏年年觉得有丝说不出的怪异。 众人的目光全在金雕上,没人注意这个细节。 就在萧南射出箭的同时,不知何处窜出一支冷箭来,直直射向他的后背。 萧南毫无防备,箭刺入他的后背心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将洁白的衣裳染得鲜红。 “四弟!” 顷刻间,乱作一团。 金雕依旧在上空盘旋,萧南伏在马背上,到底没能射出那箭。 萧延慌张地把他挪到自己马上,安慰道:“四弟,我已让人去追,你撑住!” 萧南动了动唇,没出声,只是虚弱地笑了笑。 苏年年这才恍然,他刚才那个动作,是在给暗中的人手创造机会啊。 当今皇帝是谋反篡位,最忌讳自己的几个儿子残害手足。 萧晏辞近来在朝中地位猛涨,可萧延还在太子位子上,他要动手也得杀萧延,动不到萧南。 萧南一直以来受百官好评,对萧延威胁最大。萧延是最有可能害萧南的人。 他深知这个理,一直跟萧南走得极近,在皇帝眼中,二人兄弟情极好。 萧南受伤,他最为慌张。 不得不说,萧南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谓阴毒至极。 看着众人向山下赶的背影,苏年年啧啧两声,不慌不乱地驾马。 身侧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不担心他?” 萧晏辞停在她旁边,狭长的眸中染着探究。 苏年年皱眉:“自作自受,为何担心?” 闻言,他眼底划过一抹异色,轻轻点头:“也是。” 她连这都能看出来,好像没那么蠢了呢。 苏年年更加奇怪地看着他,咕哝了一句,跟上前面的人,驾马朝山下奔去。 皇室遇刺,几乎所有人都赶回了营地。 苏年年刚停下,就听旁边的人说,萧如娇也受伤了。 “真的?” 江云桑看着她面上的惊喜笑意,咳了两声,挪到她面前遮住她的神情,低声道:“也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暗器,跟长了眼睛一样,她明明在人群中间,都被射中了。” 苏年年低头咧了咧嘴,才抬起头,强压着要上翘的嘴角:“我去看看。” 走进萧如娇的帐子前,她回头瞥了萧晏辞一眼,后者神色寡淡,精致的眼尾飞扬。 她抿抿唇,掀帘子踏了进去。 萧如娇趴在榻上,衣裳拉至肩膀下面,旁边几个医女正想办法把暗器分离出来。 她的脸正对着门口,透过薄薄的床幔,看见苏年年,五官顿时狰狞起来:“苏年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年年茫然一怔:“三公主何出此言?” 萧如娇疼得龇牙咧嘴,气不打一处来:“这暗器分明就是你射出来的!你装什么装!” 她安插了一队人手,本该在苏年年上山的时候便杀了她。 她安心跟几个贵女在山上闲逛,等了许久,却来人回禀,说苏年年刚上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见远处一黑一红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过,不等看清他们跑的方向,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个红色身影,不就是面前的苏年年吗! 苏年年瞳仁乌黑,无辜地眨了眨眼,竟氤氲出一丝水汽来。 “三公主,我刚刚死里逃生,忙着逃命,哪顾得上别的?”她染着哭腔:“再说,什么暗器,我哪有那个本事?” “跟你在一匹马的人是不是萧晏辞?”萧如娇声音尖厉:“萧晏辞呢!?” 帐外传来一道低凉的声音:“三公主有事找本王?” 萧晏辞挑帘而入,立在进门不远处,苏年年旁边。 一红一黑,十分惹眼。 “对,三公主,那匹马上就是他们两个,我绝对不会看错!”谢秋慧挺着腰杆,十分有底气:“暗器就是从他们过去的方向射过来的!”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年年没看萧晏辞,平静地立在原地:“不知被哪个狗娘养的派的人追杀,满天的箭,我们差点死了。那群刺客是冲我来的,杀招极没有人性,多阴毒的东西都往外扔。” “猎场上冷箭横飞,三公主兴许是被误伤了。”她唇边漫出一个笑来:“不过你放心,今日陛下已派人追查,一定揪出幕后凶手,给你一个交代的。” 萧如娇面色红白交错,紧抓着棉被,咬牙说不出话。 追查?最后查出是她自己,可怎么办? “你少耍花样!” “三公主若是不信,大可按照我说的路线去山上搜寻,看看有多少落空的箭。”苏年年唇边笑意渐冷:“事情查明之前,劝你不要信口雌黄。” 萧如娇挣扎着要起身,被旁边的医女压住。 “公主,这暗器精巧复杂,都嵌入皮肉里,勾缠在体内,如今已取到一半,您不要乱动。” “三公主好生歇息。”苏年年冷笑一声离开,准备去萧南那边看看热闹。 她刚走,萧晏辞便跟着出来。 苏年年放缓脚步,眨着眼看他。 方才在马上,他从袖中掏出来的,是暗器吧? “咻”的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 第91章 他帮她报仇 萧晏辞风轻云淡地扬唇:“苏小姐有事?” 周围人多耳杂,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年年摇头,收回眼,朝萧南的帐子迈步。 跟萧如娇比起来,萧南的伤势要重上许多。 箭从他的背心处射进去,差点伤及心脏,萧延带他回到营地的时候,他衣袍染红了一半,已成了半个血人。 苏年年读了不少医书,按照这个出血量,萧南早该一命呜呼,就算不呜呼,也该昏迷不醒了。 但他仍虚弱地睁着眼睛。 想来这血有造假的成分。 好好的秋猎,第一天就伤了两个孩子,皇帝勃然大怒。 “谁来给朕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目光陡然锐利,扫了一圈,停在萧景身上。 “父皇,”萧景抱拳行礼,正色道,“我们行至深山,天上出现一只金雕,便说猎下金雕送给父皇作礼。二哥几箭都没射中,四哥第一箭差点射中……” 他顿了顿,略有些迟疑:“就是在第二箭的时候,四哥忽然中箭的。” 事是这么个事,但不得不说,萧景很会总结。 总结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很合萧南的意。 皇帝眼底阴鸷至极,目光一转,落向萧延。 萧延面色沉重,一直抿着唇,两手紧紧地攥着,皇帝重戾的眼神扫来,他心中猛地一颤,当即跪向地面。 他知道这眼神是什么含义。 伏在地面,他声音响起:“父皇,没能保护好四弟,是儿臣失责,请父皇责罚!” 皇帝打量他好半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事不怪你。” 虽如此说,他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 榻上,萧南虚弱地开口:“父皇,是我自己一心射雕,疏于防守,不怪别人……” 苏年年连连摇头。难为他流了这么多血,还说出这么多话来。 榻边,几个随行的太医团团围着,往萧南的伤口上洒止血的药粉,箭已经拔出,血却久久不止,不由紧蹙着眉。 不知是谁,看见了苏年年,忽然道:“苏大小姐,你可有止血的法子?” 苏年年走向榻边,凝重地叹了口气。 “有倒是有,不过可能有些疼,四皇子得忍着些。” 萧南朝她露出一个十分虚弱的笑,轻缓温柔:“无妨。” 他盯着苏年年,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单纯的鹿,一眼就惹得人母爱泛滥。 可惜这人是苏年年。 苏年年也朝他弯了弯唇,在纸上写了张方子:“都是常见的药材,磨成粉尽快撒在伤口上。” 这张配方确实止血,可她换了其中几味,撒在伤口上巨疼无比,但不影响药效。 萧南看着她略显阴寒的笑,笑意渐渐凝结在唇角。 苏年年像模像样地跟太医交流几句,便转身说道:“我今日也受了惊吓,就先回帐子休息了。” “我送你。”苏朗跟在她后面。 二人并肩出了帐子,走出几步,苏朗才问道:“年年,你可有怀疑的人?” 他刚回京不久,才得知苏年年在京中名声大噪,一身荣誉加身,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傻蛋。 应当树敌不少。 苏年年弯了弯唇:“不用担心,那人已经受到惩罚了。” 苏朗是个直性子,心中藏不住事,若他知道真凶,像前世那般冲动行事,就不好了。 “啊?”苏朗不解。 不待他追问,已到了帐子,苏年年朝他摆摆手:“别操心啦,我先回去了。” 这趟秋猎,本该在猎场住上两日。 中途出了事故,估计明日就会回程。 苏年年在帐子里小憩,直到晚上,她仍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踏实。 她索性睁眼坐起身,往外寻去。 皇室的帐子就那么几个,她很容易就找到萧晏辞的住处,只有玉影一人站在外面把守。 玉影见了她,扬起一个笑容,正要开口,就见苏年年食指在唇边一竖。 玉影抿唇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她。 苏年年将帐帘掀开一个角,轻手轻脚钻了进去。 刚放下帐子,一回身,撞进一个冷梅香味儿的怀抱。 萧晏辞高大的身子挡在她身前。 “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谁偷偷摸摸了?”苏年年干咳两声,不自在地掸了掸裙摆,绕过他往里走,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打量一圈。 萧晏辞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就见她东瞧瞧西看看,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不开口。 “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萧晏辞走近,懒懒坐下,慢条斯理倒了杯茶。 “王爷,是你伤了萧如娇,对不对?”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萧如娇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妹妹,背靠娴妃,萧晏辞怎么敢的呀! 萧晏辞端看着手里的茶盏,闻言抬起眼看她,猩红的薄唇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你开心吗?” 苏年年抿抿唇,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偏执与疯狂。 皇室受伤,她开心,这是可以说的吗…… 斟酌许久,在萧晏辞期待的眼神里,她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这么做了,她不支持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何况她是真的幸灾乐祸。 萧如娇皮肉外翻,她嘴差点咧到耳朵眼。 萧晏辞唇边弧度更甚。 他从袖中取出两枚流星镖,塞进她手里。 “你若觉得不方便带刀剑,就带些暗器。” 苏年年本想反驳说自己带了袖箭,可看着手里的飞镖,发现这东西轻便小巧,确实比袖箭方便许多。 她顿时眉眼弯弯:“多谢王爷提点。” 嘿嘿,萧晏辞真好,帮她报仇不说,想得还这么周到。 不过…… “王爷,你怎么知道今日害我的是她?” 萧晏辞睨着她,轻嗤一声:“她只差把计划写在脸上了。” 猎场冷箭横飞,向来是杀人的好地方,萧如娇那蠢货,得意之色太过反常,加上她时不时瞥向苏年年的眼神,很容易便联想到她要做什么。 苏年年笑眯眯的:“还是王爷独具慧眼,异于常人。” 萧晏辞唇扯了扯:“狗腿。” 苏年年把飞镖收进内怀,颇为高兴地拍了拍,跟萧晏辞告别。 出了帐子,她一眼看见对面的帐子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裙角洁白,正是苏心幽。 她居然从东宫出来了! 第92章 暴露 苏心幽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来到萧延的帐子前。 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行动不是问题,但一牵扯还是会疼。 这皇家猎场离京城不近,她一路颠簸,没少吃苦头。 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她溜进了帐子。 天色已暗,帐内灯火通明。 萧延坐在案前,满面愁容,听见动静,拧眉看去。 苏心幽一身素白色长裙,挽了个极其简单的发髻,仿佛初入世间的精灵,轻手轻脚朝他走来。 她不安地捏着手,站在他身前,一脸的小心翼翼。 饶是知道她来这里不合规矩,萧延声音还是放轻柔了些:“你怎么来了?” 苏心幽咬着唇:“心幽实在思念殿下。” 她越说声越小,苍白的脸浮起两抹红色,模样十分羞赧。 萧延手动了动,轻轻落在她的腰上。 自从皇帝同意苏心幽嫁入东宫,他们二人相处间的气氛自然而然地暧昧起来。 反正是早晚的事,苏心幽早早便开始讨萧延欢心。 正妃的人选还没定,她先入为主,以后把正妃解决掉,转正的几率也大些。 很快,苏心幽羞涩地靠在他怀里,十分贪恋他的怀抱似的。 萧延:“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这般折腾,本宫也会担心你。” 苏心幽从他胸前抬起头,水眸看着他:“殿下,心幽已经好了,您看。” 说着,她向萧延展示自己利落的动作,忽然“嘶”了一声,牵扯到伤口。 萧延皱眉,连忙去看。 “你陪陛下秋猎,左右超不过三天,”她细声细气的,“可是心幽听闻,三公主和四皇子都受伤了,我实在是担心您,怕你受伤,才偷偷跑出来的。” 提起这事,萧延面色微僵,脸有些难看起来。 苏心幽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马上给自己找补。 “四皇子伤重,心幽猜想您一定很忧心,才费尽心思跑出东宫,来陪陪您。” 萧南曾给她分析过朝中局势,萧延和萧南之间微妙的关系她知晓些。 听完这话,萧延抬眼看了她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 “幽儿,要是被父皇知道,会怪罪于你。” 他语气好转了些,头朝她靠了靠,像一个疲惫至极的人终于找到停靠的地方。 “心幽只是想陪陪您。”苏心幽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是不是明日便会返程?明日我打扮成宫女一起离开,保证不让陛下发现。” 她为了陪伴自己,不惜受这种委屈,萧延应了一声,心中流淌过一抹暖流。 他自出生被封为太子,处处受约束,为了避免他沉迷女色,这些年基本没接触过什么女子。 苏心幽温顺率真,善解人意,实在让他喜欢得紧。 灯火摇曳,帐内气氛温馨暧昧,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萧延刚合上的眼骤然睁开,抱着苏心幽的手一松。 苏心幽惊慌地瞪大眼睛,四处找着可以隐匿的地方。 可这帐内布置简洁,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情急之下,萧延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张口:“本宫没事……” 他刚开口,为首的侍卫已经闯进帐子,看见屋内的二人,微微讶异,随后单膝跪地。 “殿下,消息有误,既然您没事,属下这就去回禀陛下……” 他还没说完,后头又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怎么回事,刺客抓到了吗?” 苏心幽一听这声音,脸色顿时青白交错,牙紧咬着。 苏年年一边说,一边奇怪地探进帐子,看见萧延完好站着,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后面的苏心幽,马上又惊讶起来:“妹妹?” 她一惊讶,声音也拔高了不少,太子遇刺,帐外惊动了不少人,此刻全围了过来。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东宫吗?” 苏年年见萧延脸色越来越难看,慢半拍似的捂住了嘴,走到苏心幽身旁,声音低了些:“妹妹,你伤好了吗?” 帐内的人都听见她关怀的声音,只有苏心幽看见她脸上那嘲讽的笑。 苏心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神色,却没遮住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姐姐,是你把这些人叫来的?” 苏年年毫不避讳地点头:“我方才从这路过,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没想到原来是你,那我就放心了。” 她一脸心有余悸:“今日这么多人被刺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呀。” 苏心幽脸都要绿了。 萧延沉着脸把面前几个侍卫遣散,帐外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苏心幽脸色骤然一白。 苏年年笑眯眯地看着她,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死死扯住她,不让她走。 听闻出事,皇帝赶来的速度极快,到了帐子门口。 一看这场面,面色铁青。 苏心幽挥开苏年年的手,忐忑地行礼:“见过陛下。” 皇帝阴沉的目光扫过她,落在门口的萧延身上:“她怎会在此处?” 当初他同意苏心幽嫁进东宫,意思就是让她在东宫当个牵制苏府的人质。 他特意叮嘱过。 可人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跑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今日一出发,就跟着秋猎的队伍出来了! 萧延抿抿唇,皇帝接连的迁怒让他手心起了一层汗。 “父皇,心幽也是担心儿臣,这才身子没好全就赶来替儿臣分忧的。” 皇帝冷哼一声:“她?她能分什么忧?” 苏心幽咬咬唇,跪向地面:“陛下,此事是心幽一个人的主意,您要责罚,罚心幽一人便是。” 她身形纤细瘦小,在地上微微颤抖,看起来真是勇敢极了。 苏年年轻啧一声,暗暗摇头。 皇帝捏着拳头,没理会她,沉重的目光落在萧延身上,隐隐有着失望之色。 对上那眼神,萧延一震。 皇帝对苏心幽的囚禁是暗中操控的,自然不会对她的“好心”而进行责罚。 见这边无事发生,皇帝快步离开。 “儿臣恭送父皇。” 萧延手无力的垂向身侧,回身看着仍跪在地上的人,叹了口气,走向她,作势将她扶起。 苏年年就在她旁边,见状立马扶住苏心幽的手臂,勾起唇,不经意用力扯了扯她的伤口。 “啊……”苏心幽痛呼出声。 第93章 小年年~ “啊……”苏心幽痛呼出声。 苏年年没听见似的,先一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嘱咐道:“妹妹,既然身子没完全恢复,便继续在东宫休养,何必惹怒陛下。” 苏心幽伤口疼得要死。 苏年年就差把手放在她伤口处用力一按了! 换作前几日,她肩膀定是要往外渗血的。 可如今伤口已经结痂,只剩里面的皮肉没长好,饶是怎么弄,看上去都不会有异常。 在萧延面前,苏心幽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她委屈地咬着唇,眼含热泪。 “殿下……陛下是不是生气了?” 苏年年抢着说道:“妹妹,你从前最为懂事,现在怎么这点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 她慈爱地叹气:“今日晚了,明日你跟爹爹好好认个错,再去跟陛下请罪吧,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应当不会有事。” 苏心幽咬牙切齿:“多谢姐姐帮我出谋划策。既然晚了,你好好回去歇息吧。” 萧延一肚子火气,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他尽量保持着儒雅的君子风度,对上苏年年乌黑明亮的眸:“苏大小姐,今日谢谢你了。” 苏心幽:“???” 苏年年毫不在意地一笑,一袭红裙愈发醒目:“我是苏府的人,家训便有誓死保护圣驾,殿下的安危自然也时刻要顾着。” 苏心幽瞪着她说不出话。 苏府哪来的什么家训! 可苏年年给苏府增光添彩,她无法反驳。 萧延勉强笑了笑:“今日你受惊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苏年年意味深长地笑着扫过苏心幽,嘱咐了几句,这才退出帐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心幽扑进萧延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殿下,心幽……” 她说了两个字,又不知道说什么,佯装委屈的模样哽住。 萧延揽住她,拍了拍她的背:“父皇是生我的气,这才迁怒于你,你别害怕,我自会寻机会跟他解释。” 苏心幽泪水适时地在脸上滑落。 …… 刚出帐子,苏年年就看见斜对面的玉影朝她招手。 她昂首挺胸地过去,玉影立马递来一个大拇指。 他一直在这里守着,苏年年刚才假装没看见苏心幽,转头去远处喊有刺客,又跟着刺客惊奇地赶回来,全都落在他眼里。 不得不说,苏小姐太行了! 就是万安楼的戏,都没有苏小姐演得好。 这股蔫坏的劲,跟王爷有的一拼! 苏年年朝他挤挤眼睛,问他:“你家主子歇下了?” 玉影摇头:“安神香才刚点上。” 苏年年皱眉:“他点安神香多久了?” 就连出来打猎的短短两日,都要燃香入睡,这依赖性也太严重了吧? “有几年了。”玉影撇撇嘴,压低声音:“苏小姐快回去吧,爷耳力很好的。” 苏年年狐疑地盯着帐口,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东西在动。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条青花蛇在草丛中缓缓爬着。 目光一凝,她扬起一个笑容,无声地跟玉影摆手,走到草丛前。 不一会儿,她捏着抓到的两条蛇,来到萧如娇帐外。 从后方的死角把帐子掀开一角,将蛇送进去后,她拍了拍手,快步离开。 今日逮住了苏心幽,还让萧如娇受了伤,又练了剑,可谓收获颇多。 她心情不错,很快熄灯上榻。 不一会儿,听见外面萧如娇的尖叫声。 “蛇!有蛇!!” 这边多为女眷的帐子,她一喊,顿时惊动了周围不少人。 而苏年年,安心地合上了眼。 疲乏一天,这一夜格外香甜。 翌日一早,萧南血已经止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只是仍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皇帝下令回宫,一众人跟着返京。 皇帝不高兴,没人敢有大笑脸。 江云桑钻进苏年年的马车里,悄悄咋舌。 “这次,太子让陛下生疑,恐怕后面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一旦看一个人开始不顺眼,后面只会越来越不顺眼。 何况有萧南对比。 这么多年来,文武百官除了挑一挑萧南母妃茉贵妃的出身,对萧南几乎是没有差评的。 苏年年扬唇一笑。 萧南不久后该去江南治水,有了这个插曲,治水的日子会往后推迟。 前世,这水治得相当不错,皇帝也是因为这事,开始在他和萧延间有了考量。 她知道那里的水患问题出在哪里。 要是这么是顺利的让萧南如愿,她岂不是白重生一回? “你笑什么?”江云桑扯了扯她。 “没什么。”苏年年话锋一转:“陛下是不是让你哥哥跟着四皇子去青州?” 江云桑皱眉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办法让你哥把这事推了。” 江云寻奉命跟随萧南治理水患,要是萧南出了岔子,他也会被连带问责。 江云桑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让江云寻去?你多说几句啊。” 苏年年压低声音,正要跟她解释,马车外忽然传来江云寻吊儿郎当的声音。 “江云桑,小年年,你们搁这说哥哥什么坏话呢?啊?” 女眷们乘马车,他们这些年轻的小武将骑马跟在队伍里。 不过江云寻应该在前面护着皇帝,或者在后面殿后才对,怎么跑到这来了? “当然是说不能让你听的坏话!” 江云桑掀开窗帘,朝他做了个鬼脸。 苏年年笑着往外看去,一眼看见江云寻身旁的萧晏辞。 他微凉的眼神落在江云寻身上。 “……” 不会吧,不会是因为那声小年年吧! 第94章 萧晏辞找上门 苏年年匆匆瞥了江云寻一眼,脑袋往外探了探,又看见苏朗等几个熟悉的面孔。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昨日三公主受惊过度,陛下特命我们护在女眷这边。” 说是护在女眷这边,可她怎么觉得,这些个年轻有为的将士,全都在她的马车附近围着啊? 苏年年抿抿唇,抬眼就见萧晏辞盯着自己看。 她笑了笑,试探道:“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晏辞跟苏朗和江云寻可不一样,他贵为皇室,该是被保护的人才对。 萧晏辞悠哉悠哉地坐在马上,声音漫不经心:“本王觉得马车里太闷,下来走走。” 苏年年清楚地看见苏朗神色中的那抹怪异。 不止是他,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萧晏辞的马车在前面,他下车骑马,竟赶不上队伍的速度,渐渐落了这么远。 更诡异的是,在他落到苏年年这顶马车旁边,竟又跟得上了! 还若无其事地一直跟了这么久! 苏年年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放下帘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已经没有那种忽冷忽热的别扭感了。 萧晏辞,是不是重新喜欢上她了? “年年,你笑什么?”江云桑疑惑道。 “我笑了?”苏年年抬手摸自己的唇角:“看错了。” 江云桑:“……” 回去的路上,苏年年脑子里忽然一团乱。 看见萧晏辞的时候,她好像有点高兴。 但是她需要时间理清,这种高兴到底源于哪里。 回到苏府后,苏年年专心看书练武。 足足半个月,萧晏辞都没来苏府。 他上次塞给她两枚流星镖,对她来说是新奇玩意,她一个人琢磨了好久才摸出点门道。 猎场上出了那样的事,朝中势力一团乱,想到他应该很忙,苏年年没多想。 只是在不见面的日子里,她每隔两日就命人送山楂糕到晏王府。 直到有一天……她忘了。 这日,苏年年一早出府,来到周游的宅子。 他的药铺快要正式开张了,这段时间忙得很。 “别喊我周游,我现在叫司方。” 苏年年:“……” 周游,四方。 也太不会取名字了吧!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苏年年试探道,“你爹也不姓周吧?” 周游摸着自己的下巴,一笑:“当然不。” 他穿过来的时候十几岁,是路边的快冻死孤儿,无父无母。 他没有名字,后来行走江湖,也没用原来那个过于现代化的名字,便随便取了个周游。 “反正你别叫我周游了。既然要重操旧业,就不能让人知道我的黑历史,不然要出问题的。” 说着,他把门前的一篮水果搬进院,清俊的面庞上满是得意:“我这段时间可受欢迎了。” 苏年年看着满院的蔬菜瓜果,点点头。 “看出来了。”她跟着周游往外走:“都是年轻的姑娘送的。” 周游没否认,挺直腰杆。 以前的他,哪受过这种待遇啊。 苏年年按照计划,买下了相邻的两家铺子。 店面在东街,药铺已经装修好了,旁边的脂粉铺还空着。 终于逮到苏年年,周游指着那间空空的屋子,问道:“这个也是我的?” “不是。”苏年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也是。” 看着他不解又戒备的神情,她拍拍他的肩膀:“周……司方啊,等你药铺稳定下来,我这脂粉铺也快开业了。” “脂粉铺?”周游退开一步:“你什么意思……” 苏年年挤挤眼睛:“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身边人手不够,当初买相邻的两家铺子,就是为了让周游帮忙照看。 周游黑着脸,正要拒绝,旁边走来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 她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小心问道:“司公子,这是你……” 苏年年唇边扬着一个弧度,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圈,随后看向周游。 周游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正要解释,见苏年年朝小姑娘伸出手。 “你好,我叫苏年年,司方是我的朋友。” 小姑娘好像松了口气:“苏大小姐,我认识你,之前你在东街摆摊治病,多亏你了。” 她真诚地道:“我是对面茶铺的,你可以叫我妙灵。” 妙灵看着周游,递上手里的茶罐:“司公子,你的药铺要开业了,这是一点心意。” 周游接过,朝她道谢。 看着妙灵的背影,苏年年挤了挤周游,啧了一声。 “怎么,有想法?”周游没说话,苏年年立马压低声音吐槽:“周游,你快三十了,人家小姑娘水灵灵的,你别祸害人。” 周游瞪她一眼,转身走进药铺。 药铺匾额上的红绸还没揭下,屋内药架上的药已经补全了,规矩地按照规则分类。 虽没正式开业,已有零零散散的人听闻这里价格实惠,前来买药。 苏年年坐在东街上看了小半日,才发现,她实在是误会周游了。 他不仅对妙灵温柔,而是对每个人都露出平易近人的模样。 闲暇的空档,苏年年低声骂他:“没几日,就会有一群女子在你铺子前闹事。” 准确地说,是争风吃醋。 周游不以为然地拨弄着手里的算盘:“你懂什么?这叫暖男。” “……” 见苏年年没接话,他才抬起头,说道:“我难道要摆出以前那面无表情的臭脸?” 谁还敢来买药! “你也知道很臭。”苏年年啧了一声。 周游脸色隐隐发青:“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跟那个王爷走得很近?” 苏年年一怔,刚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 自己刚才的话,有股熟悉的味道。 周游连连摇头:“我算是白劝你了。” “完了。”苏年年一拍脑门。 “怎么了?” 她没接话,想着萧晏辞的脉象,跟他描述一番,问:“还需要继续施针吗?” 周游理所当然地点头:“他那是慢性病,要调理很长时间的,这才不到两个月。” 苏年年如坠冰窟,摆了摆手,转身便回苏府。 她今日只顾着周游,忘了给晏王府送山楂糕了。 不过,萧晏辞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一日不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刚进苏府,一个丫鬟迎了上来。 “大小姐,晏王爷来找您,现在老爷和二公子在正厅陪着。” “……” 真的完了。 第95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觉得我好看 苏年年匆匆应了一声,往正厅走。 落叶踩得“咯吱咯吱”响,冷风从袖角钻进来,有些凉意。 正厅的门紧闭着,她快走到门口,脚步忽然变了个方向。 她绕了一小圈,在正厅的窗外蹲下,耳朵靠了上去。 萧晏辞一个一点人情味没有,还不夺皇位的闲散王爷,还会跟人聊天? 上次也是,跟爹爹聊了那么久。 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她耳朵紧贴着墙,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反而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 下一秒,前方的门被拉开,一只云纹墨靴迈了出来。 “既然苏小姐一直不归,本王便不多留了。” 苏年年飞速站起身,错开那双狭长的眸子,风轻云淡地掸了掸衣摆。 “见过王爷。”她抬头望天:“好巧,我正要进去,你们便出来了。” 萧晏辞眼尾扬了扬,笑容意味深长:“是吗。” “……” 苏年年抿抿唇,疑惑看着后面的二人:“你们……聊完了?” 苏临海面色舒畅极了:“既然回来了,便帮王爷诊治诊治。” 苏年年狐疑地点头。 不知道萧晏辞说了什么,让她爹这么高兴。 要是苏临海这个女儿奴知道,给萧晏辞施针是要他脱衣服的,又会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把萧晏辞赶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正院,走在回月年院的路上。 “今日出府忙了些什么?” 他语气淡淡的,苏年年却听出一丝责怪之意。 她乌黑的眸一转,准备先发制人。 “王爷,当然是忙着等你啊。”苏年年语气哀婉了些,阴阳怪气道:“这么多日都不来苏府施针,我还以为你胃病痊愈了。” 萧晏辞盯着她的头顶,薄唇扯了扯。 “等本王,等到府外去了?” 苏年年一噎:“王爷,这你就不懂了。” 她立马一本正经道:“要是我在府里,岂不是要一直惦记着你什么时候来?那我还怎么专心练剑踩桩子?所以我要离开苏府,让自己忙起来……” 回应她的,是他的一声轻嗤,随后男人低沉嘲讽的声音落在空气中。 “花言巧语。没一句真话。” 苏年年一僵,回头看他的脸。 那双漂亮的凤眸染了点薄红,皙白的脸有几许病态的阴郁,还有淡淡的疏离。 心中猛地一窒,苏年年停住脚,愧疚到了极点。 确实是她太忙,把山楂糕给忘得死死的。 可是…… 算了,她没必要跟萧晏辞讲道理,争论什么。 道歉就对了。 “王爷。”她停下步子,扯住他的衣摆,在枝纹上摩挲了几下。 萧晏辞低眸看她。 她斟酌了半天,觉得直白的道歉太矫情,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儿,换成了别的:“那你这阵子都在忙什么?” “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你。” 萧晏辞没回答,任她扯着,抬步踏进她的院子,看见被随意插在泥土里的柳叶剑时,眉梢微微一挑。 苏年年立马把剑拔出来,走开几步,想起什么似的,走进屋里拿出一盘糕点,放至他面前的石桌上。 “先将就将就,也是我做的。” 说完,她才退开到院子中间,把这段时日的收获展示给萧晏辞看。 萧晏辞坐在原处,视线下移,落到桌上的糕点上。 一盘桃花酥。 他咬了一口,看着苏年年卖力地展示自己的剑法,终于张开了嘴。 “舞得再漂亮也没用,最重要的是夺人性命,保护自己。” 听见他说话,苏年年松了口气,动作不停,声音染上笑意:“王爷,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有刻意把剑舞得好看,是你觉得我好看?” “……” 萧晏辞慢条斯理地嚼着桃花酥,看着火红的身影在空中翻飞,愉悦地眯起了眼。 可能是吧。 他没否认,后面时不时指点她几句。忽然,他说起朝中的变动。 “太子身上的事务,被分散出去不少。” 苏年年神色没什么变动,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萧延是伤害萧南的最大嫌疑人,加上苏心幽忽然出现在猎场,皇帝接连不悦,要是萧延没能抓住皇帝的心,这太子之位就走远了。 萧南现在虽然在养伤,暗地里小动作也不会少,毕竟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王爷,那你呢?”苏年年声音清亮:“陛下对你是什么态度?” 萧晏辞眸色暗了暗:“对本王?” “对啊。”苏年年举剑一刺,毫不避讳地道:“陛下若是觉得太子不堪重用,京中,可就只剩下你和萧南了。” 萧景自小顽劣,但生得最像皇帝,备受包容,也因此养成了风流的性子,跟皇位不沾边。 萧瑜武功过人,在战场上出色,却也好战,他当皇帝,只会四处征战,天下不会太平。 回想这么久以来苏年年的举止,萧晏辞掀起眼,盯着她的反应:“本王这等出身,陛下还能是什么态度。” 苏年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那王爷什么打算?准备站在哪一边?” “我啊。”萧晏辞目光锁着她,猩红的唇一勾:“自然是四弟这边。” “那怎么行!”苏年年声音骤然拔高,当即停了动作,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坐下,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王爷,别人是靠不住的!” 这回,她说得够明白了吧? 就差把夺皇位写在脸上了! 萧晏辞轻轻颔首,修长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确实。” 苏年年稍显绝望,头倒向石桌。 所以,萧晏辞这么久不见人影,到底在忙什么? 若不夺皇位,不是白忙活吗?还不如默默无闻地当个王爷享荣华富贵。 良久沉寂之后,她忽然想起他说他秋闱任副考官。 现在还没放榜,但他一定知道些消息。 她重新抬头,问道:“今年秋闱,前三名如何?” “你对这感兴趣?”萧晏辞睨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多给她说出前三名:“经魁,何舟。亚元,张正。解元,慕迁。” “慕迁?”苏年年一怔。 萧晏辞慢慢眯起狭长的眼。 “你认识?” 第96章 撒谎精 慕迁是萧南的人,明年的春闱中他一举成名,跻身朝堂,成为萧南的得力助手。 可秋季这场乡试中,慕迁虽进了前三甲,却是个不起眼的第三名,怎么会是第一? 苏年年不由微微错愕,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情,摇头:“以前我爹手下有一个叫慕迁的士兵,可能是重名。” 萧晏辞仍眯眼盯着她,唇边的笑意平了些。 他没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她这话显然是在撒谎,有事瞒他。 苏年年一个京中的小姐,出身武门,怎么可能会认识慕迁? 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眸底划过一丝阴戾。 苏年年被他骇人的目光震得一凛,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 不过这事算是警醒了她。 她重生后,萧晏辞莫名其妙变得跟前世不同,有没有可能,萧南和他的势力也跟前世不一样了? 若真如此,她能掌控的东西少了,萧南更不好对付。 她这样想着,忽略了对面的萧晏辞。 萧晏辞见她陷入沉思,冷冷嗤笑了一声,果断站起身往外走。 “哎?王爷!” 眼前他黑色的身影倏然挪动,苏年年终于回神,循着他追了出去。 “王爷,我替你把把脉?”苏年年快步跟在他身边,明显察觉他的情绪不对。 萧晏辞唇抿成一条直线,腿上速度不减:“不必。” “那你不施针了?”苏年年撇撇嘴,“周游说了,针不能停,你这种情况,要调理好一阵子呢。” 走到苏府正门,萧晏辞睨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迈了出去。 撒谎精。 这胃疾左右不是会死人的大病,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马车前,玉影瞧着萧晏辞的脸色,跟苏年年对了个眼神。 苏年年抿唇看着马车离去,良久,轻叹口气,转身回府钻进厨房。 一大盒山楂糕送到晏王府,傍晚,念桃才回到苏府。 “怎么样?”苏年年抓着她问:“晏王府的人怎么说?” 念桃皱皱眉:“没说什么呀,奴婢把食盒给了门房,然后就回来了。” “也是。”苏年年惆怅地望天。 她都进不去晏王府,更别提念桃能看见萧晏辞的反应了。 …… 深夜,晏王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坐在案前,面色阴郁。 他对面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清秀少年,正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 萧晏辞低眸看着手里的一本名册,许久唇动了动:“你跟苏府大小姐认识?” 闻言,慕迁诧异地啊?了一声,见那狭长的眸扫过来,他立马摇头否认:“王爷,我出身乡野,不过进京几次,从未跟苏小姐有过接触。” 萧晏辞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萧南那边呢?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联系?” “爷,萧南不便与我走得太近,没让我在府里多留。我没能看见什么。不过他在京中给我安置了一处宅子,看样子已经很信任我了。” 慕迁偷偷睨了一眼萧晏辞的脸色,如实答道。 他一直是萧晏辞的人,此次乡试,被安插到萧南身边。 其实他对面前这个王爷好奇极了。 幽州今年的乡试,主考和副考原本都是礼部的人,临时出了岔子,皇帝将副考换成萧晏辞,可只是走个形式,他在其中没参与什么。 考试前,萧晏辞命人送来一套考题。 慕迁规矩地做了给他批改,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试题,直到坐在考场里,才惊得瞠目结舌。 “多留意些。”萧晏辞应了一声:“照本王说的做便是,明年春闱,你还是第一。” 慕迁咽了咽口水,应声退下。 萧晏辞目送他出去,视线一落,锁住面前的食盒。 不过片刻,他重新看向手里的名册,执笔圈起其中两个名字,顿了顿,在书页角落缓缓写下三个字。 苏年年。 许久,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 晚秋,天气多雨而阴沉。 难得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东宫内,苏心幽一身白裙,在花园里荡秋千。 她神情悠闲,打量着东宫里每一寸奢华的摆设,没注意到侧面向他走来的人。 丫鬟水兰先一步行礼提醒:“四皇子。” 苏心幽一怔,站起身,便瞧见萧南朝她走来。 他身穿月白色锦袍,手持一柄白玉折扇,浑身荡漾着一股暖意,唇边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尽管二人已经许久不联络,生疏不少,看见这副场景,苏心幽不自主地失神。 “三小姐不必多礼。” 萧南在她不远处停下,含笑的目光淡淡扫过水兰。 苏心幽:“你先退下吧。” “不久后倒是要唤你苏侧妃了。”萧南语气满是惋惜。 花园内只剩他们二人,物是人非,气氛诡异。 他靠近这里之前,已将周围东宫的人全都遣散,不担心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苏心幽重新坐到秋千上,悠悠荡了起来。 她嘲讽地笑了笑:“四皇子,我也是走投无路。” 萧南原本跟她海誓山盟,后来还不是态度冷淡? 她若不为自己想办法,一辈子只能在庶女的名头下,被人瞧不起。 “心幽。” 像是没有察觉她的疏离和埋怨,萧南温柔地看着她,桃花眼里满含绵绵情意:“那段时间,我一直很忙。” “嫁给太子当侧妃,你不会幸福的。” “我受伤后,太子被皇帝怀疑,你可知他如今在朝中有多艰难?” 苏心幽停下来,打量着他。 据说,萧南在猎场上被射中,殃及心脏,差点丢了一条命。 她很清楚他的手段,即便是陷害萧延,他也不会真的让自己处于那样的境地。 “你想说什么?”苏心幽皱眉问道。 “心幽,我心里还有你。” 萧南走到她身后,贴近她:“若你愿意回头,我以前说过的话,都还作数。” 皇后之位。 苏心幽握着秋千的手紧了紧。 她在东宫这些时日,对萧延有些了解。 此人虽仁厚重义,才学过人,计谋手段跟萧南比起来,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就像这次,萧南只是用了一招苦肉计,就让萧延失去皇帝的信任。 皇位归谁,真说不定。 第97章 避之不见 很快,苏心幽有了一番思量。 虽然她很快就是萧延的侧妃,但只要萧南开口,此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她面上扬起一个笑容:“你想让我怎么做?” 萧南满意地勾唇,靠近她的耳边。 有苏心幽在东宫当他的耳目,还愁没有给萧延下绊子的机会? …… 关系陷入冰点后,苏年年主动上晏王府找了萧晏辞几次。 可是每次不是在忙不方便见她,就是不在府里。 又一次把食盒递给门房,苏年年站在晏王府门口,叹了口气。 “苏小姐。” 苏年年抬头,看见玉竹朝王府走来。 他性子沉稳,面上带笑,这个招呼却是不冷不热的。 “晏王府里住了什么我不认识的人?”苏年年没寒暄,直接问道:“我不方便见?” 玉竹维持着神情,脑子飞速运转。 晏王府来人了?没有啊! 苏小姐问的,应当是京中传出她勾三搭四的流言那阵,王爷开始主动去苏府,骗苏小姐说她不方便来王府的事吧? 他很快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阵子,王爷从苏府回来,脾气又差得离谱,他们这些随从没少受连累。 不用想便知道,肯定跟苏小姐有关。 今日一见苏年年,玉竹更坚定了这种猜测。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玉竹压低声音,告诉苏年年实情:“苏小姐放心,没什么人。” 刚才他一番犹豫,大概率是在想怎么诓骗她吧? 苏年年狐疑地盯着他:“那为何不让我进?” 玉竹从善如流:“王爷也是为了你着想。” 跟玉影和玉遥比起来,玉竹狡猾许多。 苏年年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摆摆手离开。 “告诉萧晏辞,有能耐就躲一辈子!” 玉竹跟旁边的门房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敬佩”二字。 这话谁敢传? 没人。 苏年年憋着一股气,一路溜达到周游药铺里。 他的药铺已经开业,价格实惠,生意不错,没雇伙计,只有他一个人在忙。 周游在里面抓药,苏年年索性坐到门口的小桌旁晒太阳,帮人诊病写方子。 街上人来人往,这一坐,苏年年听说了不少消息。 “南疆不是早就灭族了吗?哪还有什么蛊术。” “听说南疆一族还留下了一条血脉……” “呦呵,这蛊术操纵人心,可不是小事啊!” 二人聊着,渐渐走远。 苏年年笑意凝在唇边。 皇帝视巫蛊为邪术,自登基以来,发兵对南疆一派赶尽杀绝,却不想南疆王族存活下了一人。 萧南当年奉命追杀此人,私心将此人救下,利益交换,留为己用。 因此,后来萧南才得以给她下蛊。 那种来自五脏六腑、深入骨髓的痛,她永世难忘。 今生,得让萧南和苏心幽尝尝这蛊毒的滋味才是。 苏年年起身拍拍屁股,顺便在周游的药架上抓了点药材,扔了块碎银离开。 南疆人人会蛊,有些特殊的蛊,只有那里的王族才能操纵。 王族天生白发蓝瞳,仅留下的那条血脉,桑安,也是如此。 外貌醒目,他能躲藏的地方少之又少。 他被抓了几次,仗着自己机敏狡猾,几次都逃脱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后一次逃脱后,桑安就躲在京城里,皇帝眼皮子底下。 萧南苦苦追寻两年时间,才找到他的踪迹。 算算日子,离桑安逃来京城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更近的,是太后的六十大寿。 …… 太后大寿这日,苏年年打扮一番,跟江云桑一同进宫。 “今日太后寿辰,你说,皇帝会不会来?” 当今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太后信佛,不满皇帝登基时的杀戮行径,后来跟皇帝关系越走越远。 但皇帝待她还算敬重。 苏年年点头:“大抵会过来看一眼,然后借故离开。” “也是。”江云桑撇撇嘴,手搭在车窗上:“不过我还挺喜欢太后的。” 太后年纪虽大,却有一颗少女心,最喜欢跟这些小辈在一起,看见生得好看的孩子便笑得合不拢嘴。 不然也不会在寿辰这么庄重严肃的日子,设宴邀请一众年轻男女。 她前日去找周游问太后的病情时还提起此事,周游说这叫颜控。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寿安宫门口。 跟往年不同的,今年宴上除了这群贵男贵女,还有后妃。 苏年年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针包,心不在焉地坐在席中,等着还没来的太后,还有…… 萧晏辞。 第98章 如果苏年年真的跟萧晏辞在一起… 趁着宫中的人都去寿安宫,苏心幽避开众人,悄悄来到了茉香宫。 茉香宫是茉贵妃的寝宫。 宫中最受宠的妃子的宫殿,宽阔又华丽。 琉璃鸳鸯瓦,四周雕刻着茉莉花的纹样,一看便是请匠人精心设计打造,彰显着宫殿主人的尊贵的身份。 苏心幽一路走来,心中向往更甚。 萧南的母妃这样受宠,连带着萧南,也受陛下青睐。继承皇位不是没有可能。 萧延倒台后,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萧南。 贵妃榻上,茉贵妃手拿一把团扇,听见动静,懒懒地抬眼看她。 不过只是上下扫了苏心幽一眼,她就收回目光,瞧起自己的指甲来。 “本宫对你和南儿的事有所耳闻。”茉贵妃含笑开口,“只是如今你已入住东宫,还出现在茉香宫,似乎不太合适。” 她虽是笑着,语气却微微透出凌厉。 苏心幽捏着手,大胆直视着她。 “娘娘放心,有四皇子的人护着,我没让任何人发现。”她也微微笑着,“四皇子没跟您说,我现在是他在东宫的眼线?” 茉贵妃摇着团扇的手一顿,脸上神情不变。 “这跟本宫有何干系?” 萧南能让苏心幽回心转意,自然是好的,但她一个贵妃,没必要跟太多不相干的人扯上关系。 萧南出色,自小让她省心,不过稍稍一点拨,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她只需要在背后操控即可。 苏心幽早有预料,闻言道:“四皇子在苏府屡屡碰壁,娘娘不想知道,如何能让苏府站在他这边?” 茉贵妃这才正视着她,一双撩人的水眸微微眯了眯。 “你有办法?”她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据本宫所知,苏临海最宠爱的女儿,是苏年年。而你……” 苏心幽捏了捏手,不在乎似的一笑,走近几步:“娘娘,正因如此,倘若苏年年死了,或是跟一个扶不起的王爷有了首尾,您觉得,我爹会支持哪个皇子?” 到时候,便只剩苏心幽一个女儿。 苏年年得宠,萧南一直想娶她,从而取得苏家势力。 可若苏年年废了,苏心幽嫁给了萧南呢? 苏心幽弯弯唇,继续说道:“太子很快就会失势,四皇子会想办法把我保下接出东宫。接下来……” 她巧妙留白,没有继续说下去。 茉贵妃已经完全明白了苏心幽的计划。 从这个一身白裙,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身上,她嗅出了一股同类的味道。 踩着亲姐妹上位,真是好计谋。 茉贵妃眼中寒光闪了闪:“你想利用本宫,帮你对付苏年年?” 苏心幽脊背一僵,很快平复下来:“我在宫中孤立无援,才想到请娘娘出手相助。毕竟,如果事成,好处不只是我跟四皇子的。” “若娘娘不愿伸出援手……您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苏心幽作势往外走。 她忐忑数着步子,踏出大殿前,身后声音倏然响起。 “你想怎么做?” 苏心幽松了口气,重新回到她面前。 “苏年年此人极狡猾难对付,三公主曾动手几次,没得逞不说,还惹了一身腥。” “她如今会武功,若今日害她性命,得手几率小不说,真出了事调查起来,娘娘与我易受牵连。” 她眼中划过一抹阴狠:“娘娘是否听闻,她自小与晏王关系极近?前阵子,京中还有二人的传闻……” 茉贵妃眯了眯眼,扬唇笑了:“你要七玉香?” 苏心幽摇头:“我曾试过,并不奏效。娘娘在宫中受宠至此,想来,还有不少别的法子。” 茉贵妃扶着贵妃榻边坐了起来。 “今日太后大寿,本宫得去寿安宫陪着。你说的事,本宫会安排好。” …… 寿安宫。 太后手搭着宫女的手,缓步从殿门进入。 她年已六十,头发花白,可身体看着康健,一看见满殿的年轻面孔,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有苏年年知道,在这场寿宴上,太后的头风病会发作。 她提前做了准备,带了针包,来给太后施针,讨好太后。 目光扫了一圈,她眼睛重新落在侧面的萧晏辞身上。 他只在进来的时候瞥了她一眼,随后就懒懒地坐在那里,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男人心,海底针。 “太后,臣妾来晚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轻轻柔柔,像三月春风,暖暖地吹进耳朵,却让苏年年脊背一冷。 茉贵妃,倾城绝色,蕙质兰心,宫中没人能说出她一个不字。 前世嫁给萧南,茉贵妃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宠爱。 她自幼丧母,缺少母爱,跟茉贵妃相处极好,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直到死前的几天,她才知道,萧南的所作所为,其中不乏茉贵妃的主意。 就连给她下蛊,杀了她,全都有茉贵妃参与。 “是茉儿,快来,坐到哀家身边。” 太后见了茉贵妃,笑得开怀:“几日不见,茉儿又好看了。” 茉贵妃直笑:“母后才是,明明已经六十花甲,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几岁的模样。” “你啊,就是这张嘴甜。”太后被哄得合不拢嘴。 苏年年冷笑着收回眼。 前世伤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受宠又如何,早晚要住进冷宫里去。 太后喜欢跟孩子们混在一起,是出了名的。 今日,不少人准备了讨巧的节目,给太后贺寿。 几个贵女特地为太后准备了歌舞。 丝竹悦耳,大殿中央红彤彤一片,水袖翻飞。 这舞蹈没什么技巧可言,却观赏性极高。 宫女们捧着精美的菜肴入殿,不一会儿,殿内香气四溢。 太后看着下面的人转圈,甩袖,忽觉一阵眼花缭乱,笑意渐渐僵在唇边。 皇后最先察觉了她的异常,见她抬手扶额,关切道:“母后,您怎么了?” 太后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看个舞都觉得头疼。” 乐声戛然而止,贵女纷纷跪倒在地。 皇后提高了声音:“快宣太医!” 太后正要说没事,下一秒表情骤然痛苦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叹。 几个宫女扶着太后,作势要往大殿的内室里走。 “等等!” 苏年年捏紧手里的针包,起身上前。 第99章 你生得不错 众人看向苏年年。 “太后,娘娘。”苏年年连忙行了一礼,“我祖母也有头疾,故学了针灸为我祖母施针。兴许可以帮太后缓解一二。” 茉贵妃看着苏年年,神情一顿。 上次见苏年年,还是几个月前的秋宴,变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今日一见,她似乎跟印象里完全不同了。 她一身红裙,便是匆匆行礼,也得体极了,神情婉转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那股贵意,绝非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茉贵妃看着,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相反,皇后在看见苏年年的那刻,紧着的心忽地一松,忙道:“快进来。” 有了皇后的首肯,苏年年立马跟着几人进了内室。 离太医赶到还得些时间。 太后被扶着倚到榻上,捂着脑袋,痛苦地眯起眼:“这头风病隔段日子便要发作一次,真是不听话,竟在哀家的寿辰上为非作歹……” 苏年年来之前做了足够的功课,对太后的病再熟悉不过。 旁边茉贵妃软言软语安慰着:“您再忍忍,太医马上就到。” “你祖母的头疾,跟太后有几分相似?”皇后问苏年年。 “皇后娘娘,我能先帮太后止住头风病的疼痛。”苏年年将针包摊在太后的榻边,“只是……请几位娘娘和太后信任。” 太后低吟间,抽空瞥了她一眼,见她肤白貌美,立马点头:“你生得不错,快来帮哀家治治,哀家要痛死了。” “……” 茉贵妃不认可地开口:“太后,您平日爱玩也就罢了,身体上的事,怎么能当儿戏?您安心等着太医院的人来……” 苏年年冷冷看了茉贵妃一眼,不等她说完,手已捏着针扎进太后的穴位。 太后都同意了,谁会听她哔哔个没完。 针包是周游送给她的,每根银针极细,扎在皮肤里基本没有痛觉。 见苏年年行事莽撞,忤逆自己,茉贵妃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得体,看向太后。 “您觉得怎么样?” 太后抿着嘴不说话,渐渐,表情较刚才比起来好转不少。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身上的银针,觉得很稀奇,摸了摸自己的头,抬眼仔细打量起苏年年。 “这是谁家的千金,哀家怎么从未见过?” 疼痛刚缓解些,太后脸上又笑起来,只是明显较之前虚了些。 皇后坐到榻上,把太后扶到自己身前,一下一下帮她按摩起来。 “是苏将军的嫡女。先前京中的怪病,就是她跟晏王一起治好的。” 闻言,茉贵妃眼底闪了闪。 果真,苏年年跟晏王关系不一般。 看来苏心幽的计划,确有让人信服的可能。 太后看着苏年年,眼睛一亮:“竟有这般本事!” 苏年年谦虚一笑,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递了过去:“您叫我年年便是。” 太后唇边笑意不减,却没接她手中的药,一双浑浊的眸打量着她,到底是存了几分戒备。 苏年年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解释了药效,便将药丸收了回来。 “年年陪您一起等太医来。” 很快,太医赶到。 上次苏年年当着皇帝的面给每个人面诊的画面记忆犹新,几个太医见她已经给太后施针,太后的脸色也不难看,便给太后施针。 为首的张太医道:“苏大小姐一手针法出众,太后已无大碍,臣给您开张方子。” 张太医写好药方,苏年年顺手从他手里抽走。 “对了。”太后说道:“年年,方才你拿的药,给张太医瞧瞧。” 苏年年把药丸递给张太医,重新低头看他的方子。 张太医将药丸在手里捻碎,放在鼻尖轻嗅,便听苏年年疑惑的声音: “张太医,我觉得,你这方子可以再改改。” 第100章 酒能促进七玉香 张太医不悦地抿唇。 “苏大小姐,太后的身子向来是太医院负责。” 苏年年是有些本事不假,可年纪轻轻,怎么跟他们这些资历几十年的太医比? 简直关公面前耍大刀。 苏年年宠辱不惊地淡笑,没动他的方子,拿笔在旁边重新写了一张,递到他手里。 “张太医不妨先看看,我这张药方,比起你的,如何?” 在皇后几人期待的目光下,张太医把两张方子放在手里比对,旁边的太医好奇地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念道:“明天麻,蔓荆子,白芷,木贼草……张太医,这方子诡怪,可细细想来,好像……” 好像确有道理! 张太医捏着方子的手微微发紧,许久,脸色不太好看地道:“太后换汤药不是小事,需得看看你这方子里有没有东西跟太后日常饮食相克之物。” 苏年年微笑:“张太医,但凡行医几年,便能看出这方子上每种药,都没有相克之物。”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不说话,张太医脸色愈发难看。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张太医端着架子,刻意为难。 苏年年阖了阖眸,主动递了个台阶:“张太医行事谨慎,多考虑些也是正常。不如先照我的方子煎药给太后服下,若是真出什么岔子,我一人承担,如何?” 茉贵妃眼底一动:“既然苏大小姐如此说……” “不过,”苏年年目光一转,“为了稳妥,这药我亲自去煎。” 茉贵妃笑容一滞,温和的目光划过不易觉察的狠戾,她望向皇后和太后:“娘娘和太后觉得如何?” 苏年年不紧不慢收着太后身上的针,眉眼染了些冷意。 想趁机陷害她,没那么容易。 太后疼痛缓解不少,早就看明白张太医的反应,跟他一比,苏年年处事方式沉稳又大气。 她白了张太医一眼,连忙拍拍苏年年的手:“快去帮哀家煎药。” 皇后也道:“年年做事,本宫自然放心。” 苏年年应声,跟着宫女走出内室,穿过宴席,往尚药局走。 走到一半,她朝萧晏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接,萧晏辞将手中杯盏递至唇边,眯着的凤眸越发高深莫测了起来。 苏年年今日这行云流水的做派,好像早知道太后会突发头风病呢。 …… 从寿安宫到尚药局,大约一刻钟的路程。 为了防止茉贵妃使坏,苏年年提前准备好淬了毒的袖箭,吞下一颗避毒丸。 很快,小药童端着药走到灶台边。 “苏大小姐,这是你要的药材,按照你的方子抓好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检查。” 苏年年笑着朝他点头。 她佯装信任,检查无误后,把整理好的药材依次放进药罐里。 两个看起来年长的宫女守在她身后,应当是太后身边的人。 苏年年一边熬药,一边想着一会儿回去,怎么跟萧晏辞套近乎,拉近关系。 萧晏辞那天,明显是看出她撒谎了,才忽然闹脾气。 苏年年盯着药罐上冒出的热气,皱着眉苦思冥想。 她跟慕迁八竿子打不着,前世,是通过萧南才知道这个人。 所以,如果萧晏辞知道慕迁是萧南的人…… 就有合理的动机吃醋了! 他怀疑自己还跟萧南有联系!! “你是谁?来做什么?” 身后守着她的大宫女忽然出声,苏年年拉回思绪,回头看去。 门口,一个小宫女抱着一个盆栽往窗边走:“这是姑姑吩咐放在这里的。” 苏年年只是瞥了一眼,便回过头,重新盯着火候,扇了扇手里的扇子。 恐怕要放花的不是姑姑,是娘娘吧? 小宫女放下花盆,给苏年年身后的两个大宫女使了个眼神。 两个大宫女对视一眼。 她们只是来看着苏年年熬药,至于别的…… 苏年年听着身后离去的脚步声,闻着鼻间钻进来的七玉香气,瞥了花盆一眼。 应该是七玉香的变形版。 “俗套死了。” 她轻啧着摇头,片刻后,见火候差不多,端着药罐出了屋子,让旁边的大宫女端着,自己风轻云淡地往前走。 两个宫女见她像没事人一般,皆是讶异。 回到寿安宫,苏年年亲眼见着太后把药喝下。 “太后,这药喝了之后会有些犯困,您安心睡一觉便是,等醒来就不疼了。” 她语气温软,像哄小孩一样。 太后看着她乌黑灵动的眼,十分受用,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 “今日聚集这么多人也不容易,皇后,茉儿,你们替哀家照看着些。” 二人应声。 出内室前,茉贵妃目光淡淡扫过苏年年,面色一贯的柔和。 看来一般的七玉香,真的对她没用。 不过,七玉香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用法。 这香光闻着便足以让人动情,若是再饮上些酒,便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也挡不住的。 大殿。 皇后代表太后说了一些场面话,让大家安心继续享宴。 茉贵妃回到席内,给身侧宫女递去一个眼神。 宫女看了一圈,行礼退下。 江云桑跟苏年年的席位相邻,见宫女从首位依次上酒过来,眼亮了亮:“多给我一壶。” 她倒出壶中的果酒,喝了一口,赞赏道:“不愧是宫里的东西。” 不一会儿,苏年年哄睡了太后,从内室走出,回到席上。 她口渴得很,拿起桌上的酒,嗅了嗅,发觉没毒,畅快地倒了一杯,倒入杯中,一饮而尽。 对面,萧晏辞看她的动作,眸色暗了些许。 第101章 王爷,我不对劲 对面,萧晏辞看她的动作,眸色暗了些许。 酒是茉贵妃的身边的宫女换的。 以茉贵妃的做派,不可能光天化日在酒里下毒。 他亲眼看着江云桑喝了那酒,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茉贵妃命人换酒的意义在是什么? 苏年年喝完一杯,咂咂嘴又倒了一杯。 “这梅子酒酸酸甜甜,真是好喝。”江云桑说道:“不过年年,你酒量如何?可别醉了。” “果酒,还不至于。”苏年年点头,看着空了的酒壶,目光挪向江云桑的桌子。 江云桑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摇了摇头。 苏年年用手扇着风,四处看了一圈,问:“别的茶水也行。” “刚才都让他们撤了。”江云桑道。 旁边路过一个宫女,苏年年正要叫住她,没想到她自己停了下来。 宫女凑到她耳边,瞄了眼萧晏辞的位置,说道:“苏大小姐,晏王爷邀您去梨园一趟。” 梨园? 她抬眼看他,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不知为何,苏年年心底忽然升起一股焦躁来。 “知道了。” 她不舒服地扯了下衣襟,看着离去的宫女,皱了皱眉。 就算传话这样的小事,萧晏辞也不会用宫里的人。何况他最近态度不明,未必会主动约自己。 那个宫女有问题。 苏年年扇着风,正猜想着暗害她的人的计划,扫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目光忽然停住。 奇了怪。 怎么一个太监,都有点眉清目秀的。 苏年年被自己的想法一惊,骤然低眸闭了闭眼。 她吸了口冷气,抬手给自己扇着风:“七公主,你宫女借我用用。” 小宫女受了萧如熙指使,走到苏年年面前,耳朵朝她靠了过去。 吩咐完宫女,苏年年直接起身,往殿外走。 赶紧出去吹吹冷风。 这热,太诡异了! 萧如熙跟苏年年关系好,她的宫女不会从中作梗。 萧晏辞就这样,看着那宫女走到自己面前,小声说道:“王爷,苏大小姐说,请您去一趟杏林,有话跟您说。” 杏林。 刚才的宫女,说让他去梨园。 苏年年刚才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酒出了什么问题,但…… 她刚才盯着个太监,都看了那么久。 啧。 萧晏辞淡淡“嗯”了一声,坐了一会,起身,往杏林的方向去。 席上,茉贵妃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心中冷笑一声。 一会她撺掇众人去梨园散步,估计这二人已经洗不清了。 …… 出了大殿,苏年年是越走越热。 她熟悉宫里,挑了条隐蔽的道路,四下无人,她把袖子挽到了臂弯处。 冷风吹过,这才觉得舒服些。 杏林,正是前世秋宴时,萧晏辞跟她表白的地方。 晚秋时节,树上的杏子都被收走,现在荒凉得很,空无一人。 苏年年感受着体内的异常,终于发觉,自己好像中了什么不干净的毒。 可是她吃了避毒丸,刚才的酒也没问题啊! 脚下虚浮,她索性蹲在地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萧晏辞走到杏林,就看见地上蹲着的一小只。 他脚步声很轻,苏年年敏锐地回头,见是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仍蹲在地上,没有站起来。 “王……”刚一张口,她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 她咬着唇,乌黑的杏眼不自觉勾出一些媚意。 萧晏辞在她面前站定,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她,眼尾染上一抹薄薄的红。 “王爷,”苏年年紧咬着牙,“我……不对劲……” 感觉到无力的小手轻抓住他的袍角,萧晏辞弯了弯唇。 上次,皇后寿诞,假山内,他以为她中了七玉香才主动抱他。 后来她说她吃了避毒丸。 他微微俯身,轻抬她的下巴,看着她眸中的湿意,声音微妙:“避毒丸呢?” 不管用啊啊啊!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抬手握住他的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腕。 他手腕冰冰凉凉,一触上去,就觉得舒服极了。 “你好凉啊。” 萧晏辞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她细白的小手上,清楚地感受到她指尖轻颤。 他勾起猩红的唇,不急不慌地问:“小太监好看吗?” 苏年年快哭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看的啊! 她说不出话,求助似的看着萧晏辞,渴求那股冰凉触感,她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握住他的手腕。 虽然两只手都握着他,但没什么力气。 萧晏辞的手很轻易从她下巴挪开,慢慢下移,握住她纤细雪白的颈。 “掐死你算了。” 苏年年摇头,正要说话,便觉一只大手架住她的腰,身体一轻,她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苏年年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不安地摩挲起来,嘴上说道:“找一个,能泡冷水的地方。” “没有。” 萧晏辞冷哼一声。 “那……那怎么办?” 苏年年忐忑出声,抬头看他的神情,只见他唇边掀起一抹妖冶邪气的弧度。 萧晏辞抱着她,穿过杏林,大步往前走。 “本王带你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苏年年头脑发懵,摸着他颈后的细腻的皮肤,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去没人的地方?然后呢? 第102章 萧晏辞,你把我绑起来吧 苏年年保持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发现他走的这条路,她根本就没有来过。 她明明对皇宫的布局了如指掌,怎么还有没去过的地方? 萧南对她有所保留,还是,这个地方萧南也不知道? 那萧晏辞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抱着她七拐八拐,穿过一片花林,竟来到一片竹园。 这园里有供人休憩的庭院,旁边是藏书楼,虽然荒凉,但瞧着干净,像是时常有人打整。 宫里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苏年年蹙起了眉。 她正努力搜寻前世的记忆,却见萧晏辞径直绕过一颗巨大的香樟树,远远看见一座竹楼。 这应该是这处别苑的书房,设计成竹楼模样,在此处品茗看书,别有一番雅致风味。 萧晏辞抱着她,稳步往竹楼上走去。 苏年年不安地捏紧他的衣襟,咽了咽口水:“萧、萧晏辞……” 萧晏辞低眸扫她一眼,在一张长案前停下,作势要将她放上去。 苏年年浑身乏力,脸蛋上像两朵绯红的晚霞,却下意识抓着他的前襟。 萧晏辞动作微微一顿,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索性被她带着,倾身下去。 竹楼中暧昧氛围骤升。 可案上的人丝毫不觉,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手抓着他的前襟贴近,小声咕哝:“凉快。” “……” 说着,她整个人缠了上去。 萧晏辞眸色微暗,扯着她乱摸乱碰的手,固定在她头顶。 手摸不到凉快的地方,苏年年委屈地扭了起来,有些渴求:“王爷……” “别乱动。” 男人声音低哑不少,平稳中带着难以觉察的压抑。 “我也不想。”苏年年扁扁嘴,媚眼如丝看着身上的人,扫过他狭长的眼,落在他殷红的唇上。 他唇角总是带着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看似温和近人。 前世,她一直觉得他像只小羊羔,温顺可欺。 可重生后,同样是笑,给人的感觉却是疏离、凉薄,像盯着猎物的狼一样危险。 此情此境,又不一样。 他现在,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苏年年盯着他的唇,咽了咽口水,眼睫轻颤。 她闭上眼,默念十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萧晏辞看着她的动个不停的唇形,大约猜出她碎碎念的内容,一声浅笑溢出唇畔。 “年年。” 他语调微扬,带着不知道哪来的甜意,苏年年睁开眼,准备好的那句“我们还是去找冷水吧”,一开口,一下变成了别的。 “萧晏辞,你喜欢我吗?” 她说话,莹润的唇微微张开,光是看着就觉得又软又甜。 苏年年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懊悔地微微闭眼,只觉面前覆下一片阴影,冷梅香混着清甜梅子酒的气息袭了上来。 他的唇略带几丝凉意,一股清甜的酒香在二人唇齿间纠缠开来。 苏年年大脑陡然间一片空白,凭着本能寻觅那股舒服的凉意。 像被人抓住了脚踝,拖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一直不断地下坠。 萧晏辞一手把她的双手固定住,另一手掐着她的细腰。 喜欢她吗? 重生以来,他难以抵抗她的靠近,又反复提醒自己万箭穿心的痛苦。 每日,在这两种情绪间进退两难,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相信她。 墨发铺散在案上,渐渐交缠,二人呼吸也渐渐交缠在一起。 就在苏年年觉得窒息的前一瞬,唇间骤然一空。 她大口喘息,却又不餍足似的,迷茫地看着他,水眸眨了眨。 萧晏辞修长的手指在她唇上一碾,眼里忽然泛起几分莫名恨意,呼吸不稳道:“你跟萧南,到底还有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口干舌燥盯着他的唇,他的话后知后觉才进了脑子。 她就知道,他是因为萧南的事闹别扭。 可是她该怎么解释呢? 她为什么会认识萧南手下的慕迁,为什么在听见慕迁名字的时候心不在焉起来。 萧晏辞本就觉得她是个撒谎精,她再扯出她重生这种鬼话,岂不是又全完了! 她脑子慢慢的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腿越缠越紧,直到萧晏辞发出一声低哼,才猛然回神。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 她眼含着薄泪,缠在他身上,咬牙道: “要不然,你先找东西把我绑起来吧。” “然后我再跟你解释。” 第103章 湿了 “要不然,你先找东西把我绑起来吧。”苏年年含泪道,“然后我再跟你解释。” 不就是媚毒吗! 忍一忍就过去了。 空荡荡的竹楼,气氛燥热又旖旎。 萧晏辞看着她被钳在头顶的双手,眼角微红,声音低沉:“绑起来?” 他眯着一双凤眼,抿抿唇,钳在她头顶的手一松。 下一秒,苏年年手也缠上他的脖子,呼吸凌乱:“快点……忍不住了。” 二人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在一起,萧晏辞呼吸微乱。 他喉结滚了滚,腾手抽出自己腰间的锦带。 “怎么绑?”他唇落在她的耳畔:“蝴蝶结?嗯?” 一股颤栗从头皮延遍全身,苏年年不由轻颤一下。 “你怎么,把腰带解了……”她磕磕绊绊地问道,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呼之欲出。 不行!变数这么多,要是今生还是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就没法对他负责,那可怎么办? 但好像,再靠近一点,也没什么吧…… 苏年年抚在他背上的手重新划到前襟,没了锦带,那黑袍很轻易地被拨开。 正要去碰他猩红的里衣,她被一双冰凉的手捉住。 这竹楼二楼窗户四敞着,秋风阵阵吹过,倒真有些凉意。 苏年年清醒几分。 ……但不多。 她几乎在被抓住的同时,就反握住他,顺着他凉凉的手腕,轻滑着往里探去。 萧晏辞眼中暗色涌动,喉结再次上下滑动:“绑不绑?” 苏年年感觉自己整个人要烧起来了,软绵绵开口:“绑……” 四肢越发的软,终于,双手被缚在头顶。她意识不清道:“腿,还有腿……” 手被绑起来了,她的腿还不受控制地缠着他不放。 萧晏辞手挪至身侧,抚上她小巧的膝盖,低眸看着案上面色绯红的她,眼尾染上薄红,眼神逐渐放肆起来。 他俯身重新靠近她耳朵,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耳廓。 “年年。” “没有第二条锦带了。” 苏年年睁着微红的眼睛看他,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可听见自己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又猛然噤了声。 这药也太变态了! 萧晏辞直起上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只见她乌黑的眸像被浸湿了一样,唇也因为方才一番厮磨泛着不寻常的红,目光软绵绵的,带了几丝难堪,更多的…… 是渴求。 “就算绑起来,你这模样,如何跟我解释?” 前世,苏年年对萧南的选择太过坚定。 他不忍心伤害她,重生后只能强迫自己对她视若无睹。 许久,他瞧着她,稍显无奈地哑叹一声:“年年。” “……” 眸中复杂的情绪交织,他目光一转,落在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上。 “我帮你。” 竹楼的窗一扇扇关上,将外面的料峭的冷意隔绝开来。 从里传出少女低低的呜咽声,轻不可闻,却听得人血脉偾张。 …… 许久,萧晏辞从案上直起身,捻了捻指尖那抹浓重的湿意,唇边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抽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擦净自己的手指,随后脱下外袍,披在案上累得睡着的少女身上。 他移步到她身后,让她靠着自己,解开她腕上系着的锦带。 看着她手腕上因挣扎勒出的红痕,他指尖轻轻抚过,怜惜地吻了吻。 萧南? 呵。 “爷……”玉影走上竹楼,刚说一个字便顿住。 里面,杏色肚兜,水红色的亵裙,散落一地。 身穿猩红里衣的男人背对他,坐在案上。 玉影猛地低下头,心中大骇,盯着自己的脚尖:“爷,您安排的事,都办妥当了。太后那边也让七公主帮着打点好了。” 萧晏辞把怀里的人遮挡得严严实实,把玩着她细腻嫩滑的手,应了一声。 “你去寻件她穿的衣裳来。”他轻顿:“从里到外。” 玉影应声,逃也似的退下。 苏年年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顶宽敞舒适的马车里。 身后靠着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一惊,连忙撑着车壁坐了起来,对上萧晏辞的凤眸,心中微微一松。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动作顿住,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虽然也是红色,可料子跟她常穿的显然不同! 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场景,苏年年面色一僵。 “你对我做什么了?”她顾不得别的,上前猛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的衣服呢?” 马车稳稳行驶在官道上,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规律的马蹄声,和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萧晏辞不紧不慢地啊了一声,将她揪着自己的手从胸前摘下,唇边溢出一丝低笑,语气愈发暧昧不明:“衣服啊……” 他道:“湿了。” 第104章 苏年年:我不干净了 苏年年张了张嘴,不过一瞬间,红透了脸,磕磕绊绊道:“湿、湿了?” 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对那方面的事不是一无所知,前世跟萧南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叹过类似的话。 他只说,她那种情况很少见。 可是……到底要到什么程度,需要换全身的衣服啊?! 苏年年脸热得紧,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她一边挡着自己的脸,一边忍不住瞄他的衣裳,只见他黑色的锦袍如白日时完好,所以到底…… 她大脑一片混乱,瞬间涌出一万种可能性。 不、不会吧…… 萧晏辞弯唇,修长的指抬至唇边,深深嗅了一口。 “你对本王这样好,本王帮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苏年年:? 他动作暧昧直接,她顿时明白过来,随后火气直往上窜。 “王……萧晏辞,我让你把我绑起来,是为了让自己冷静,谁让你……” 她说到一半,正想着措辞,却见他伸出猩红的舌在指尖轻舔了一下。 啊啊啊! 要命了!! 苏年年咬牙,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裙摆,心中难堪气闷,又抑制不住越跳越快。 许久,她生无可恋,身子重重往后一靠,白净的小脸上了无生气。 她意乱情迷间断片失去意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要是令人羞耻的记忆触感也牢牢记在脑海,她真的会没脸见人! 萧晏辞掀眼瞧着她,她那神情,就差把“我不干净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低嗤了一声,声调轻缓:“你的眼泪,还是本王亲手给你擦的。” “……” 他这些话听着大义凛然,实际上到底是她受欺负。 可你要说他趁人之危…… 他要是真的趁人之危,就不是用手这么简单了。 苏年年哽着一口气,谢也不是,骂也不是。 “王爷。”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似乎对她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很满意,萧晏辞弯唇:“送你回府。” 苏年年把自己的领口和裙摆压得死死的。 “就这么走了,不会有问题?” “太后醒了,想找你说话,本王让七公主去陪了。”萧晏辞眼尾微红,“放心,茉贵妃不会有证据证明你与本王有私情。” “……” “谁跟你有私情?” 看着他再度抬起的手指,苏年年心一颤,噤了声。 跟这种不知廉耻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萧晏辞已经打点好,苏年年放下心,贴着马车边缘,手一下一下抠着身下的软垫。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马车稳稳行在青石板路上,朝苏府的方向行去。 与此同时,茉香宫。 金丝楠木的方桌上,摆着一盆月季。 茉贵妃拿着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一节枝叶。 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浅色的眸却泛着冷寒:“你确定让苏年年和晏王去梨园了?” 宫女一缩脖子:“娘娘,半分错也没有。可是苏年年出了寿安宫,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咱们守在梨园的人怎么等都没等着。” 茉贵妃垂了垂眼,放下剪刀。 今日宴后,她引着众人去梨园散步赏景,绕了几圈,也没看见应该出现的场景。 后来,竟然有宫人说苏年年身子不适,遇上苏临海从议事殿出来,二人先回府了。 她一个后宫的妃子,若细问此事定会引起猜疑,当时只能忍气应下。 可她到现在都没想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轻语那边怎么说?”茉贵妃问道。 “娘娘,咱们的眼线遍布宫中,可今日苏年年出了寿安宫后,没一个人见过她。”那宫女面露为难,“就连晏王,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茉贵妃笑容冷了几分。 她亲眼看着苏年年喝了一壶梅子酒,热得浑身发汗。 七玉香加酒的威力她体会过,很是折磨人,要是不发生点什么,绝不会罢休。 苏年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中了药,却跟萧晏辞一起凭空消失。 “看来苏心幽说得没错,这二人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时,从外走进一个太监:“娘娘,四皇子来了。” 外头紧跟着进来一道白色的身影。 萧南面色不忿,跟茉贵妃行礼后,没有过多寒暄,直白开口。 “母妃,苏心幽来找过你?” 听着他略带指责的语气,茉贵妃动作一顿,掀唇看他。 “你的人,你都看管不好。”她淡淡道。 萧南向来扬着的唇此刻紧抿着,脸色不太好看:“母妃,她在东宫,能帮我们打探到不少消息,拉拢她是权宜之计。” 茉贵妃摇头:“你以为,皇后会如此轻易地让苏心幽入住东宫?” 她跟皇后斗了这么多年,皇后有多谨慎,没人比她更清楚。 萧南倏地沉默,像是思索着什么。 茉贵妃睨他一眼,亲手倒了盏热茶递过去,对今日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反而问道:“苏年年那边,你还有几分把握?” 萧南抿唇不语。 萧晏辞是个扶不起的,他本想着,就算苏年年与萧晏辞真是男女之情,他还可以拉拢萧晏辞,从而跟苏府拉近关系。 可几次接触下来,他没想到,萧晏辞那么难搞定。 看他的神情,茉贵妃轻叹一声,拿起茶杯轻啜一口,把今天的事跟他讲了遍。 “萧晏辞此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多留意。” 萧南紧蹙着眉:“消失了?” 萧晏辞从小虽在宫里长大,但因为身份低微,许多地方对他都有限制。 绝不会有什么地方,是萧晏辞知道,而茉香宫的宫人找不到的。 若他真能掩人耳目,从宫里带走一个大活人…… “儿臣知道了。” 联想近期的一些事情,萧南面色微沉。 若是萧晏辞有自己的打算,就不奇怪他为何这样难拉拢了。 “南疆后人有下落了吗?”茉贵妃问道。 萧南颔首,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被追得受了重伤,应当很快便能抓到。” 桑安是南疆王族的后人,若能得此人,又是一大助力。 …… 苏年年回府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在榻上。 为了驱赶脑子里的脏东西,她强迫自己想些别的。 顺着前世的走向,她一下便想起最近要逃进京城里的桑安。 第105章 这人能处 南疆王族天生白发蓝瞳,因这显著的特征,桑安进了京城,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可戏剧的是,前世,萧南根本没想到他敢进京城。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桑安治好伤,在京中隐匿了整整两年,才被萧南的人找到。 苏年年算着日子,三日后,桑安就该逃到京城了。 翌日。 苏年年在一摞医书中翻了又翻,找到了染发膏的制法。 与寻常用黑豆制作的那种方法不同,周游这方子里,用到的东西叫莲子草。 她揣了些碎银,去了东街周游的药铺。 药铺已经正式开业,匾额上三个大字“百草阁”。 苏年年看着那烫金的字体,轻啧一声。 周游看着朴素,花钱倒是招摇,大手大脚的。 不过倒显出他对这个药铺的重视。 门前的人排着小长队,苏年年径直绕过这些人,走到柜台里面,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在药架上寻觅起来。 周游忙中瞥了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抓药。 “你谁啊,怎么不排队!”队伍后侧,一道粗壮的声音响起:“司大夫,插队的人你也不管?” 苏年年一顿,不等周游说话,看向那人。 只见那人穿着单薄粗衫,看样子家境贫寒,不像京城的人。 也是,不然在这片混的百姓,不会不认识苏年年。 贫寒不是无理取闹的理由。 苏年年眨了眨眼,弯唇,无辜道:“这位大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插队?” 粗衫壮汉一噎,见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更加硬气地挺直腰杆:“这么多人排着,你凭什么自己进去抓药?” 苏年年唇边笑容更加灿烂。 “如果你自己知道用药和用量,也可以自己进来抓呀。” 来这里买药的人,都是看中周游开方子的能力,基本都是告诉周游病症,周游重新开方,才使得价格便宜。 基本不会有人拿开好的药方来抓药。 更何况是他穿着这身粗布衫。 周游听她说这话,眼角隐隐一抽,放下手里的动作,对队伍后面的人道:“这位是我的帮手,着急的人可以另起一队。” 苏年年:“……” 不就是怼了他一个客人,至于拉她当苦力吗? 队伍中不少人认识苏年年,见周游放话,立马争先恐后排到第二队。 然而那个被怼的客人,执拗地站在周游那一列。 苏年年给周游使了个眼神,随后笑着问自己这队的人:“大娘,什么病症?” 药材的价格标注得很清晰,她很熟悉这一套流程,帮起忙来得心应手。 她忙碌了一会儿,旁边,壮汉的声音猛然拔高:“怎么可能这么贵?” 众人扭头看去。 周游面色不改:“你要益气补血,又要止痛化瘀,还要治心悸多梦,这么些病症,能把药开进一个方子里已是难得,价格我控制不了。” 闻言,堂内等着抓药的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司方大夫的基本操作吗? 如果这病症算多,他们的要求,岂不是太恬不知耻! 粗衫壮汉捏着那方子,憋得说不出话。 苏年年看了一会儿,淡笑着走了过去。 她和周游是行医的人,这人明显贫穷,他们出气归出气,不会故意见死不救。 她跟周游学了这么久,单一的病症还好,把治这么多病症的药开进一个方子里,还是头一次。 方才试着开了几个,给周游看,他都说没问题。 她对壮汉说道:“你方子,给我看看?” 壮汉因不满她刚才出言顶自己,捏着兜里轻飘飘的铜钱看了周游好几眼,犹豫半天,才把手里方子递了过去。 她一看,唇角抽了抽。 她刚才不过眼神示意周游一下,他竟然给人开这么贵的药材。 周游这人,能处。 苏年年平复了一下心情,拿着方子递到周游面前,佯装说道:“司大夫,我前几日刚看了几本医书。” 她指了方子上几个药名:“我觉得,这几种药可以换一换。” 说着,她执笔重新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周游。 周游一看,立马点头:“妙哉。” 苏年年:“……” 堂内众人直夸苏年年人美心善。 这回,粗衫壮汉能付得起药钱,脸憋得通红,临走前,不自然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谢苏大小姐。” 苏年年大度一笑。 “苏大小姐慧心巧思,神仙玉骨,有你在呀,我们这些百姓可有福了。” 周游极力压抑着嗓子眼里那声冷哼,唇边带笑说道:“大娘,苏大小姐,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是是是,司大夫,你这百草阁,才是造福百姓!” 周游这才笑了,药堂内气氛轻松,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排队的人终于见了底。 苏年年腾出功夫找自己要的东西,她走到角落里放莲子草的格子前,不客气地铲出一大把。 周游:“……” 周游:“你要……染发?” 什么病,也用不上这么多莲子草吧! 苏年年眨眨眼,把东西收好:“司大夫,你宅子那么大,是不是很冷清?过几日,我给你送个朋友过去。” 周游看着她的表情,直觉没有好事。 苏年年在他住的那片有三套宅子,送哪不好,偏偏送到他这里来? 怕是什么棘手的人。 苏年年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找做金疮药的原料。 周游见她拿松香,樟脑,顿时对她口中朋友的状态有了预测。 他缩了缩脖子,没说什么,低头看账本。 不多时,苏年年心满意足地抬脚离开。 正要踏出门,周游扔过来一个小瓷瓶,声音凉飕飕的。 “止痛很好,估计你用得上。” 苏年年一笑:“多谢!” 三日后。 苏年年把制好的染发膏,止血止痛的妙药,以及纱布等用得上的东西装进包里,夜里出府。 被追杀这么多年,桑安早已难以信任别人。 不过,她在他自救前赶到救他,就算怀疑,他也得念着她的恩情,不能太放肆吧? 这样想着,她已来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巷子,这一片也是贫民区。 但桑安藏匿的地方,要比这更远。 皎洁的月光洒下,苏年年余光中忽见地面上星星点点的斑痕,她脚步一顿,朝地上看去。 竟是血迹! 她循着血迹往前走,同时把路上的血迹掩盖起来。 许久,终于看见前面一间破旧的小茅屋。 第106章 救救你的救命恩人 这茅屋掩在半人高的杂草间,周围除了草就是树,荒凉至极,根本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但一看,就觉得可以藏人。 苏年年抬脚迈去,脚上忽然被东西缠上。 她心中一凛,借着月光,只见周围的杂草中,数只爬虫、毒蛇朝她涌来。 她咬牙切齿:“桑安!” 桑安这会儿估计已经晕在里面。他能驭毒,周围这些毒物,估计是他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苏年年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利落抽出匕首挥断脚腕上的蛇,掏出避毒丸服下。 随后她气沉丹田,凌空起身,跃向那间茅屋。 茅屋附近的毒物倒是少些,她踏进茅屋,迅速关上门,却发现这门残缺的厉害,根本挡不住寒风,也拦不住毒虫。 心中骂娘,她朝里看去。 狭窄的屋内,角落里靠墙坐着一人。 他满头白发散乱在身侧,一身白衫染血,身上好几个血窟窿,听见动静,掀起眼帘,虚弱地抬起湛蓝的眸。 苏年年立马把自己包里的东西抖落出来,余光瞥见他缓缓抬起手,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去。 桑安受了伤,动作太慢,苏年年赢在速度上,先一步制止了他。 “要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她急道。 这话未经思考,在桑安耳里满满恐吓意味,他抿着苍白的唇,被她制住的手微动,从袖口猛地窜出一只金色的小蛇来,扑向苏年年。 苏年年下意识躲开,可避之不及,手臂边缘被生生咬了一口。 她咬牙:“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她扯下小金蛇扔到一边,它还不停朝她吐着信子。 身上的伤口被撒上药粉,桑安闷哼了一声,有些不解地看着苏年年。 东离皇帝对他赶尽杀绝,派人追杀他,他受此重伤,直接杀了他便是,怎会救他? 不过一瞬,他嘲讽地扯了扯唇。 南疆王族,仅剩他一条血脉,倒是各界争抢的对象。 若想用他,必然得先救他。 伤口处传来酥麻的胀意,药粉撒上后,疼痛竟然以一种堪称诡异的速度消退下去。 桑安清醒几分,看向不远处的地面上,苏年年从包里抖出的东西。 纱布,药瓶,衣裳,帷帽,还有……一个大罐子。 他正辨认不出,那大瓷罐已被苏年年拿到他身边。 她喘着气,从中挖出一大块,直接糊在他头发上。 桑安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唇无声对着小金蛇动了动,周围毒物尽数退散。 “你早这样不就得了?”苏年年把染发膏涂遍他的白发,叹气道:“蓝眼睛就够夺目了,这头发,回头我直接帮你剔了吧。” 话音刚落,她清楚地感受到,男子朝自己射来的阴毒目光。 “当我没说。” 见她没有恶意,桑安任她摆弄,目光下移,落在她被咬的手臂上。 苏年年觉得脑子有些发昏,她很快意识到什么,手上下在他身上搜寻起来:“你那蛇有问题。解药呢?” 桑安抿唇不语。 真是稀奇。 金蝉蛇带有剧毒,被咬之人不超五秒便会毙命而亡。 可这女的居然没事。 苏年年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摸见什么像解药的东西,只好先将他的外衫剥了,给他包扎伤口。 “你不会一点都动不了吧?” 桑安不说话,一双蓝眸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 苏年年只好认命地将带来的衣服给他裹上,把他挪到自己的背上。 跟萧晏辞那种穿衣显瘦不一样,桑安是真的瘦,只剩一副骨架似的,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苏年年背着他,竟不觉得有多重,只是越走,越觉得脑袋昏沉。 “那到底,是什么蛇啊……”苏年年断断续续开口。 小金蛇早已回到桑安的袖子里,闻言又钻出来,“嘶嘶”朝她吐着猩红的信子。 “……” 夜黑风高,苏年年几乎没弄出什么动静,加上萧南搜寻桑安的人都不在京城,除了路上慢了点,没别的事故发生。 走到周游的宅子前,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因为苏年年提前叮嘱,周游这夜没睡,院中还点着灯。 他听见微弱的敲门声,赶出去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扑通”一声,苏年年倒在地上。 她倒下的姿势极为微妙,连桑安都不知道,明明他是被背着的那个,怎么到了地上却在下面,给苏年年当了人体肉垫! 他被砸得痛呼一声。 周游先把苏年年往屋里拖,走了几步停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搀着走,气得眼睛都圆了:“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苏年年虚弱道:“外面,我给你带的朋友。” 周游气笑了:“我真谢谢你!” 他把苏年年安置好,出屋却见那少年已经站了起来,试探问道:“你自己能走?” “不能。”少年头上结成块的染发膏有些滑稽,声音仍旧清冷。 “……” 终于都进了屋,周游抹了把汗,见苏年年脸色愈发不好看,伸手探她的脉。 桑安躺在另一张榻上,闭眼说道:“她中毒了。” “什么毒?” 小金蛇从桑安袖子里探出头,朝周游吐了吐信子。 周游唇动了动,随后大惊失色,甚至退了两步:“金蝉赤玉蛇?” 桑安扫他一眼,虚弱道:“还算识货。” 周游连忙回身,又细细摸了摸苏年年的脉,快步到桌边取出几粒不一样的药丸,全塞进她嘴里。 “姑奶奶,避毒丸它也不是什么毒都避的!” 金蝉赤玉蛇含剧毒,被咬后数秒毙命,苏年年只靠着他制造的避毒丸,怎么可能挡得了这变态的玩意儿! “幸好拖了这么久。” 一系列措施做完,周游腾出功夫,回身看向小蛇,却对上桑安清冷的眼。 周游不太满意他这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想着苏年年的嘱咐,还是过去看他的伤口。 桑安身上几处剑伤已被苏年年用了药,他几乎感受不到痛,看着比苏年年还精神。 见周游过来翻看他的伤口,他抿抿唇,开口提醒:“你那样救她不管用。” 虽然他猜出来,苏年年之所以能在剧毒下坚持那么久应该跟这个男人有关系,可是金蝉赤玉蛇的毒,根本不是简单的几味药能解的。 周游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信心。 闻言,他自负地冷笑一声,嘲讽出声。 “那你还不起来救你的救命恩人?” 第107章 你当本王也是傻子? 周游冷笑一声:“那你还不起来救你的救命恩人?” 桑安别开头,看向榻的里侧,眼神越发凉薄。 救命恩人? 今日就算没人救他,他在茅屋坐上几日便能行动,根本压不上别人。 “得。”周游直起身,拍拍手上的药粉:“敢情救回来个白眼狼。” 桑安冷寒的目光淡淡扫过周游,不发一言。 他贵为南疆王族,岂是人说骗就骗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金蛇“嘶嘶”吐着信子,却一直没从桑安身上离开过,似乎缔结了某种契约。 周游不再害怕,嗤了一声,走过去把汤药放至榻边小几上:“自己喝。” 说完,他冷漠转身,确认苏年年没问题后,拉下她榻边的床幔离开。 几个时辰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苏年年睁眼坐起身,一眼认出这是周游的宅子。 头脑一片澄明,她松了口气,掀起床帘,猝不及防对上对面榻上湛蓝的双眼。 桑安抿着唇,见苏年年完好无恙,眸底划过一丝不解。 她怎么可能没事? 苏年年也以为自己没事,直到她穿鞋下地,忽然觉得自己身子沉重得反常。 提了几次气都无果,丹田一片空虚,之前那些梅花桩像是白踩了。 她探向自己的脉搏,脸一绿。 “桑安,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桑安面不改色地抿唇,这才反应过来,从昨天见面,她就喊自己桑安。 南疆覆灭十几年,近几年有人发现他,可也只是发现而已。 知道他名字的人早就死绝了。 桑安愈发疑虑,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苏年年反复又试了几次,还是觉得丹田像被狗咬了一样。 她冲到桑安面前,刚要抬手,就被他袖里的小金蛇一凶。 “我今天豁出去了!”苏年年撸着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掏出匕首就朝那小金蛇挥。 小金蛇没收到桑安的指令,不能平白攻击人,见状猛然缩了回去。 苏年年咬牙切齿瞪着桑安:“我轻功呢?” 桑安垂眼,重新躺到榻上。 “轻功?”他清冷得没有一丝波动:“按理说,你现在连命都没了。” 苏年年捏着匕首委屈极了,可又不能真的杀了他。 二人僵持之际,周游听见动静赶到。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见屋内的场景,无语至极。 “你没事了?”周游上下打量着苏年年。 看着是没事了,可这泛着冷光的匕首,真有些吓人呐。 “周游。”苏年年颓然坐向凳上:“我踩了那么久的梅花桩,全完了,没了。” 桑安冷眼看着,执拗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娘会他妈预言!”苏年年狠狠瞪他一眼。 追责起来,前世害死她的蛊,也有桑安一份。 但其实他只是性子清冷,夹缝中生存的可怜人,被萧南诓骗。 只能说,萧南真的很会用人。 周游耳边嗡嗡响,拉着苏年年把脉,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 “你的性命无虞,至于武功,不是我负责的范畴了。” 桑安视线在榻边的药丸上停留,感受着身体明显较昨日见好,彻底陷入沉默。 这两人,一个知道他名字,一个能把金蝉赤玉蛇的毒治好,真有点意思。 周游浑不在意苏年年难看的脸色,瞥了眼桑安,嘲讽地笑:“这就是你给我带回来的朋友?” 苏年年咬紧牙根,反复告诉自己桑安只是自我保护,不是有意伤她。 轻功的问题,可以再想办法。 “是。”她深呼吸一口,看向桑安:“我知道朝廷的人在抓你,你养好伤之前,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她顿了顿,忽悠道:“四皇子很快就会查到京城,如果你没地方藏匿,我可以帮你掩盖过去。” 桑安眸底一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 她赶在四皇子之前寻到他的踪迹不说,她昨夜带的染发膏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可他逃进京城,明明是临时起意,走投无路之举。 难道像她说的,她真能预言? 苏年年挤出一个笑,凉凉道:“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信不信啊?” “不信。”桑安果断开口。 苏年年哼了一声。 “周游,你药铺这几天先停业吧。”苏年年递给他两张银票:“算我雇你,把他的伤养好。” 周游如今跟苏年年关系不错,就算没银子,他也会答应帮她这个忙。 但他听说红袖衣坊最近的生意委实不错,苏年年不缺钱,他正好缺钱,收银票的动作变得无比自然。 他咳了一声:“全当药钱。” 苏年年摆摆手,微沉着脸路过桑安,离开宅子。 轻功没了,她出剑肯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怎么跟萧晏辞解释! 说不定又要阴阳怪气她一番! 步行走到苏府,看着高高的院墙,苏年年轻叹口气,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径直从正门走去。 门房看见他一惊:“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奴才们找遍了苏府找不到您,二公子已经去报官了!” 苏年年脸色更难看了:“你们再去个人去通知苏朗,让他赶紧回府。” 没多解释,她回到院子,看见念桃坐在石凳上默默抹眼泪。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没能守住您!” 苏年年顺着她的背安慰她:“我半夜睡不着,就出府转了一圈,走得有点远,所以回来晚了。” 念桃是个傻白甜,可萧晏辞不是。 苏朗早上火急火燎报官,虽然最后没事,也在京城闹出不小的动静。 午间,萧晏辞赶到苏府,苏年年把这套说辞又重复了一边的时候,他“哦?”了一声。 随后扬起唇,微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当本王也是傻子?” 旁边,念桃眨了眨眼睛。 王爷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年年轻咳一声,推了推她:“你去把我昨天做的山楂糕给王爷拿来。” 念桃点点头,乖巧退下。 萧晏辞身体向后靠了靠,眯眼:“说吧。” 第108章 王爷,我们合作吧~ 苏年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思量。 其实昨天她去救桑安之前,很怕出现像上次找周游那样的情况。 这一世的萧晏辞太神通广大,她怕萧晏辞又知道了桑安的下落,跟她抢人。 可今日看来……还不如碰上了! 她想着,越发觉得气闷。 “换个问法。”萧晏辞目光一转,声音冷下几分:“跟本王说说,你的轻功呢?” 他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便从她步伐中看出端倪。 她没先前轻盈不说,甚至比他教之前还差。 苏年年一僵,挠挠头:“这么明显吗……” 在萧晏辞犀利的目光下,她掂量半天,深吸口气,实话道:“我昨天救了个人。” 她打量着萧晏辞的表情,只见他皙白妖冶的脸上情绪微变,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她忽然想起玉遥的话——生气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轻功的事情是个意外。”苏年年接过念桃递过来的食盒递上去:“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把武功找回来的。” 萧晏辞阖了阖眸,听着她的话,心底有丝愉悦升起。 苏年年这次愿意跟他说实话了。 有进步。 有了这个认知,即便她没说到底救的是什么人,他心情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差。 看着他脸色好转,苏年年心中一松,接着陷入沉默。 其实这几天她想了好多。 她和萧晏辞的关系现在不能用“走得近”来形容。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何况中了七玉香后,他又……那样“帮”她。 以前,她怕不能给萧晏辞想要的未来,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偿她,对他好。 重生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萧晏辞有了新的认知。 单从他保护了她那么多次来看,萧南就跟他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就算他别扭,强势,她也一点都不讨厌他。 片刻,苏年年扬起一个笑容:“王爷。” 萧晏辞掀开眼,便听她清亮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萧南想夺皇位。”她乌黑明亮的眸落在他身上,透着真诚,“我不想让他得逞。” 不但不让他当皇上,还要让他亲眼看着多年来经营的一切如何被摧毁。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萧晏辞眉梢微微一挑,微妙地轻嗤:“本王还以为你要请本王帮他。” “……” 他就是说话难听了点,习惯就好,不碍事。 看着热茶上飘着的热气,苏年年捏了捏手,面色不改。 “我如今力量太小,树敌又多。”她吸了口气,说出自己憋了长时间想说的话:“王爷可否帮衬我一二?” 她以为萧晏辞还没动夺皇位的心思。 其实凭他带她去的那个竹楼就能看出,他对皇宫的掌控远远超出在宫中生活多年的人。包括活了两辈子的她。 宫中眼线遍布,他能在那么多人的监视下把她带出来,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已经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四目相接,萧晏辞精致的眼盯着她,眸色深沉。 苏年年拿起一块山楂糕,打量看着剔透的外皮,说道:“王爷,我不是那种对边占人便宜的人。” “我知道他很多秘密,也知道你其实势力很广,我们合作,如何?” 她在赌,赌萧晏辞讨厌萧南。 虽是兄弟,可萧晏辞对萧如娇都能下去狠手,对萧南未必不能。 “他的秘密?” 萧晏辞修长的指在石桌上点了点,像是考量着什么。 苏年年今世没嫁给萧南,萧南诓骗她不成功,不可能暴露太多信息。 他重生回来,关于萧南,他未必比现在的苏年年知道的少。 不过,他不介意跟她再亲密一些。 “比如,”苏年年略微思量,“不久后他去青州修渠,王爷想不想知道,如何让他失去皇帝的信任?” 前世,萧南去青州修渠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婚。 那趟青州,是她陪着萧南去的,黄河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萧晏辞并不认为她能带来多少信息价值,然而他凤眸轻眯,唇弯了起来:“好啊,我们合作。” 这一世,“我们”变成了他和她,而那个对立的人变成了萧南。 真是微妙。 念桃和玉影站在二人不远处,见他们久久没开始施针、练剑,反而聊了这么久,奇怪极了。 念桃眨眼看着,忍不住小声嘀咕。 刚嘀咕了几句,就见萧晏辞朝她指了指,嘴里说着什么,可她听不见,只能疑惑地看向苏年年,却见苏年年抽着唇角,对她摆摆手。 苏年年扶额:“我这个丫头不是笨,是单纯。” 萧晏辞:“笨。” 跟前世因为单纯被骗的她一样笨。 “……” 苏年年妥协,“那你说怎么办?” “回头我把玉遥调到你身边,她会武功。” 苏年年眼底亮了亮,笑眯眯地:“这怎么好意思呢。” 萧晏辞斜她一眼。 玉遥在她身边,不但能保护她,还能监视她。 他面上不显:“晚上让她来苏府找你。” 苏年年连连点头,想起萧南修渠的事,忍不住多说几句:“王爷,到时候我想办法让四皇子的渠修得越来越严重,然后你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让陛下派你去青州,我会跟着你一起去……” 萧晏辞只听了第一句,便勾了勾唇,低头喝茶,后面的话被尽数隔绝。 根本不用苏年年想什么办法。 前世萧南去青州修渠,本就发生了些意外,不十分顺利,后来才找到关键,将黄河修好。 苏年年不知他心中所想,兴致勃勃地忽悠。 她表面让萧晏辞跟自己合作,实际上是她在抱萧晏辞的大腿。 在这合作关系里,她能付出的东西太少,所以得尽量把自己说得有用些,以此巩固这段关系。 何况萧晏辞没有前世记忆,萧南人模狗样,她得把萧南说得坏一点,拉仇恨。 以后遇到危急时刻,她说不定还得跟萧晏辞坦白自己重生的身份。 想到这,她就头大。 如此奇妙又玄幻的经历,说给谁谁信啊! 萧晏辞耐着性子听她说完,淡淡点头起身:“说得很好。本王还有事,你别乱走,在这里等玉遥。” 苏年年想到什么似的,忽然一顿,问道: “既然都合作了,你的王府,我还能不能去?” 她对晏王府太好奇了。 王府的乌鸦到底是不是来吃死人腐肉的,前世萧南到底从他卧房里翻出了什么关于她的东西。 还有,萧晏辞前阵子以来了别人为由不让她去晏王府,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到底是谁! 她眼巴巴地看着萧晏辞,等着他的答复。 第109章 你到底是谁 萧晏辞脚步一顿,这才想起,之前因为京中流言,他顺口说晏王府来了她不方便见的客人。 那流言说苏年年不守女德,勾三搭四攀附权贵,传得极为难听。 令他意外的是,苏年年不顾流言会传进萧南耳朵里,转身便又钻进晏王府…… 到底是个女儿家,她不顾,他还是要顾着些的。 她这一世在京中风评极好,别因为这点小事又落人话柄。 萧晏辞没正面回答,只道:“你有事可让玉遥回晏王府找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年年撇撇嘴。 萧晏辞走后,她吃力地爬上梅花桩,站了会儿又沉甸甸地跳下来,不信邪地回屋翻看医书。 她中的毒已解,轻功没了明显不合理,周游却不负责地说他管不了,简直过分! 两个时辰后,苏年年揉着发涩的眼睛,倒在榻上。 “造孽啊造孽。” “小姐,玉遥姑娘来了。” 苏年年又从榻上弹起来,便见玉遥束着利落的高马尾,四处打量着走进屋中,看见苏年年的时候,高兴地朝她打招呼。 被萧晏辞派给苏年年的时候,玉遥还是失望了一会儿的。 王爷不会再给她任务,她跟王府那群好兄弟也断了联系。 她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 直到玉影劝她——“跟着苏小姐还不好?好羡慕,你再也不用领罚了!” 好像也有道理! 苏年年把她的住处安排好,便让她先休息了。 苏年年不傻,玉遥虽然跟着她,但终归是晏王府的人。 他们玉字打头的几人一等一的忠义,加上萧晏辞那个性子,玉遥跟在她身边,回去后说不定连她的起居细节都要跟萧晏辞复述一遍。 有些事还是要背着些。 所以,接下来她去周游宅子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 桑安变成了黑发,只要出门的时候戴个帷帽,就看不出他湛蓝的瞳孔,跟常人无异。 “可要是四皇子的人排查过来,他也不能一直带着帷帽啊?”周游撇撇嘴,看着苏年年:“要是让人查出来我私藏通缉犯,我就完了。” “这还不简单?”苏年年白他一眼,上下打量桑安:“要是有人问,你就把眼睛闭起来,说你天生眼盲,是个孤儿。” “……” 桑安唇微微一抽。 周游点头:“倒是个办法!还是你聪明!” 苏年年摆手,问道:“他身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说到这,周游像是打开了话匣,滔滔不绝起来。 桑安伤口愈合的速度较常人迅速不少。 换做别人伤得那么重,定要在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而桑安在药物的辅助下,不过几日就能下地行走了。 周游兴奋极了,看桑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实验品。 桑安面上不显,内心也兴奋极了。周游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物,不但能解金蝉赤玉蛇的毒,还能让他痊愈得这么快!太值得研究了! 苏年年听完只是淡淡点头:“毕竟是南疆人,他那身体不知多少蛊虫在里面住过,特别点也是正常。” 闻言,桑安皱眉,清冷的目光落向苏年年。 “你对南疆好像很了解?” 苏年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问我问题前,请你先帮我的轻功想想办法。” 桑安抿唇,不发一言。 这些时日他对他们俩不是一点防备没有。 他以为苏年年想要利用他,但观察下来,她没向自己提过任何要求,因为小金蛇失去轻功,也没把火发到他身上。 好像还特别认真地在帮他在京中隐匿。 奇怪,太奇怪了。 桑安想了想,倏尔点头:“可以。” 苏年年瞪大眼:“??你有办法?” 桑安继续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玉色的小罐子。 “小金的毒液在血液中会飞速流走,你没死,毒液大抵侵入丹田,我下只蛊虫,帮你吃干净便是。” 南疆下蛊的方式,苏年年再清楚不过。 她得生生吞了那蛊虫…… 光是想想便觉得后背发寒,还有些反胃。 不过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了轻功,没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只是……桑安别骗她。 “南疆用蛊虽阴毒了点,但王族的人还是十分有信誉的。”苏年年一本正经给他戴高帽:“你帮我把余毒清了,我告诉你一个南疆王族的秘密。” 桑安轻嗤:“王族的秘密,用你告诉我?” 苏年年扬唇,不急不慌在桌上敲了两下:“你父亲跟伽音的事,你不想知道?” 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桑安瞳孔骤然放大,呼吸都重了几分。 “你到底是谁?” 他袖子里的小金蛇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钻出来朝着苏年年吐信子,苏年年只是咳了一声,提醒:“轻功。” 见苏年年已十拿九稳,周游啧一声退了出去。 桑安拿着小罐子的手许久才稳下来,深呼吸一口,道:“你躺下罢,你的轻功我有办法。” 苏年年十分配合地走到榻边。 “你要是敢动手脚,就也别活了。”想起前世自己中的蛊毒,她一字一句,声音像是能吐出冰:“桑安,我能救你,就能杀了你。” 她相信桑安很想知道他父亲的事。 前世萧南就是用那段故事骗得桑安手里的蛊虫,才下给她的。 桑安抿着唇,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起伏,仿佛不觉得她的话是威胁,淡淡应了一声,打开白玉瓷罐,提出一只白色透明的肉虫,有半截手指那么大。 他提着肉虫,放到苏年年嘴边。 在苏年年张嘴之际,他心中一动,把罐里的另一只黑金色虫子也放了进去。 苏年年不敢细品,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囫囵吞下,猛然被刚才余光中他的小动作扯住心神。 “你刚才在干什么!” 桑安面无表情,没避讳道:“这可是王族的好东西。” 苏年年:?? 第110章 比你喜欢四皇子好 苏年年坐起身,掐着自己脖子止不住作呕。 那条白色的也就算了,后面那个黑的…… “呕……” 桑安面无表情地把瓷罐收入怀里,转身:“半个时辰后,我来听你答应的故事。” 苏年年紧紧抠着床弦,灌了一壶茶,强逼自己冷静。 南疆王族的好东西? 她暂时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没理会桑安那话的真假,安静等了半个时辰,气沉丹田,方觉得一股暖流在其中游走。 苏年年走到院中,运气,轻松跳到了房顶上。 她终于松口气,感动地抹了抹眼角,随后开开心心地跳回地面,跟着回了屋。 “刚才那条黑的是什么东西?” “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桑安没多解释,垂下眼,把后半句话吞入腹中。 若是跟身体融合不好,也容易害你的命。 苏年年觉得桑安没有骗自己的必要性,慢条斯理坐下,开始回忆桑安的父亲跟那个外室的故事。 南疆王族庞大,有近百号人。为了血统纯正,他们只允许内王族内部的人成婚生子。 桑安的父亲名桑度,一次外出时与外族女子伽音结识并相爱。 王族戒律森严,若是王族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伽音绝无活路。所以他把伽音保护得极好,按照长辈的意思娶了桑安的母亲,生下桑安。 二人婚后并不幸福,桑安母亲很容易发现了伽音的存在。 苏年年娓娓道来,所说的信息跟桑安知道的都对上了号,他的表情也从起初的半信半疑,到后来的坚信不疑。 “就是说,我应该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桑安蹙眉。 苏年年颔首:“按理说是这样,但是到底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且听便是,信不信随你。”她起身要走,“如果你想找这个人,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因为伽音和那个孩子的存在,桑安整个童年几乎是在母亲的哭声中度过的。 他果断摇头,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样。 苏年年叹了口气:“毕竟是唯一的亲人了。你可以再想想。”她点到为止,说完便离开了。 前世她被萧南变着法囚着,无法回府探望,那时才知道什么是血浓于水。 桑安全族被灭,孤身一人这么多年,要是能找到一个亲人也是好的。 回到苏府,苏年年第一时间给玉遥展示自己的轻功。 玉遥惊喜道:“苏小姐,原来你的轻功已经这么好了,幸好找回来了,不然又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苏年年也开心,开心得在院子里舞了一下午的剑。 她注意力集中,不知道苏朗是什么时候来的,直到他发出啧啧的声音,苏年年动作才骤然一停。 苏朗从墙头跃下,拍着手走近:“你这剑法是晏王教的?” 苏年年上下打量他一圈,收剑入鞘,没承认也没否认,眉梢一挑,问道:“你这是刚跟爹从宫里回来?” 苏朗脸上浮出几分得意之色:“陛下刚封我为守御所千总。” 苏年年讶异张了张嘴。 苏朗跟她年纪相仿,还不到十五,竟然得了从五品的官职? 皇帝本就忌惮苏家,表面敬重内心提防,苏家拿到更多的权利,绝没什么好事。 苏年年抿抿唇:“苏朗,你以后还是表现得差一点吧。” 她表情凝重,苏朗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弊,只是不想让苏年年过于忧心,才摆出轻松的模样逗她。 可……苏年年头脑怎么这样灵敏了? “我知道,这些事你别想了。” 苏年年缓缓摇头,看了眼玉遥,后者一顿,往远处退开。 回头你也劝劝江云寻,就算是职责所在,也别跟四皇子贴得太近……” “那小子花花肠子多的是,根本不用我们操心。”苏朗摆手,表情忽然凝住,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意味深长。 一共就这么几个皇子,太子优柔寡断太过良善,苏年年这话默认四皇子也不中用,不就剩下跟她走得近的萧晏辞吗? 他正要问,苏年年先一步开口。 “你问没问过爹爹,到底是什么态度?” 苏临海只把她当小女孩,每次她问起朝堂之事,他都叫她不要管。 苏朗抿唇,“你是想说晏王吗?” 苏年年点头。 之前萧晏辞在苏府跟苏临海聊过几次,她都不在场,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感觉他们对彼此的态度变得很微妙。 不知道苏朗想到了什么,忽然扬起一个笑,终究说道:“这你就别管了,不过你跟晏王多来往也是好的,总比你之前喜欢四皇子好。” 苏年年眨眨眼,这话逆推回去,怎么好像她喜欢萧晏辞一样? 她正要解释,苏朗再度开口,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来是想告诉你,刚才太后特意嘱咐,让你进宫陪陪她,给她施针。” 苏年年一顿,想起皇宫中的一些事,忽地点头;“知道了。” 既然她都跟萧晏辞达成共识,她就可以快些动手了。 翌日,苏年年收拾妥当,带着丫鬟模样的玉遥进宫。 玉遥在萧晏辞身边向来打扮利落,上次这样扎发髻穿衣裙,可以追溯到她几岁的时候。 听她再一次叹气,苏年年忍不住笑出声:“玉遥,宫里不比苏府,不能带侍卫。” 玉遥望天。 既然离开萧晏辞不用领罚,穿穿裙子怎么了! 这是她应得的! 她拍了拍脸,跟着苏年年往前走。 顺着宫道走了一会儿,苏年年四下看了一圈,忽然问道:“有没有办法把前面这个小太监弄走?” 玉遥跟着打量一圈,点点头。 前面小太监低着头专心领路,没听见后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前方走出一个青年模样的太监拦住几人。 “小宁子,王管事那有急事找你,你去吧,这里有我带路。” 小宁子见了那人,二话不说,立马行礼退下。 苏年年瞪圆眼睛。 这拦路的青年太监衣服上绣着孔雀,显然是有品级的! 第111章 害她苏年年吃亏就是不行 萧晏辞从前那般被太监欺负,如今让品级不低的太监俯首听命,不知其中付出多少艰辛。 太监朝二人虚虚行了一礼:“苏小姐,玉遥姑娘。” 苏年年稳住心神,应了一声:“你去忙便是,我们转转便去寿安宫。” 他放低了声音,态度恭敬,却有着大太监独有的不卑不亢:“苏小姐别走到太偏僻的地方去,叫人看见,奴才不好说。” “嗯,你下去吧。” 皇宫哪里人多,哪里人少,她清楚得很。 于是,玉遥跟着她七拐八拐,走进一条僻静的小道,逐渐瞠目结舌。 皇宫的地图,晏王府人的几乎人手一份。 可是像这样的岔道,就连他们安插在宫里的太监都不常走,也因此一个人也看不见。 苏小姐这轻车熟路的架势,却像走在自己家里一样! 玉遥越走越觉得离谱:“苏小姐……我们这是去哪?” 苏年年没说话。 前世她对宫中熟悉起来已经是几年后的事,她怕这几年内宫中陈设有所变动,所以必须来确认一下路线。 工部的丁侍郎是萧南的人。 丁侍郎官场行走多年,少不了上下打点,故而丁府有一本特殊的账本,上面就记录那些银钱的去处。 这账本藏来藏去,他们放在哪里都不安心,最后竟放进了宫中,他们的庶女丁美人宫里。 她若是把这账本送到萧晏辞那去,定会有些帮助。 但太后这会儿已经得知了她进宫的消息,要是到的太晚,注定让人生疑。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我们晚点再来。” 苏年年视线从不远处的宫殿收回,带着玉遥,加快回寿安宫的脚步。 穿过一片高木丛时,她耳尖地听到另一边几个宫女窃窃私语。 她跟玉遥对视一眼,同时放轻步子。 “后宫这么多人,就属茉贵妃最受宠,这怎么可能?” “我虽然是在屋外伺候,里面的动静也听得清清楚楚。”一道声音煞有其事,“好像是因为什么秘药,茉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突然失态勾引陛下,就当着茉贵妃的面……” “陛下从茉香宫出来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转头就去了张美人那。” 苏年年目光一动,后面的话没再听,避开她们离开此处。 重新走到大道上,她弯起唇,对玉遥道:“王爷安排这样的好戏怎么不告诉我?竟让我白白错过了。” 玉遥笑道:“苏小姐这么笃定是王爷做的?” 苏年年哼声:“除了他还会有谁。” 萧晏辞此人典型的睚眦必报,蔫坏蔫坏的。 惹了他的人,一个别想好过。 若是让他知道,前世他因为她而被万箭穿心…… 苏年年光是想着,就缩了缩脖子。 重生的事,现在还说不得。 不多时,二人来到寿安宫。 见了苏年年,太后喜笑颜开,让宫女端了不少精巧的甜点上来,明显把她当作小孩哄。 苏年年哭笑不得:“太后,您近来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旁边大宫女先一步答道:“大小姐,自你上次给太后开了那副药,老人家头风病好了不说,精神都比以前好了。” 大宫女脸上笑着,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苏年年笑容渐渐泛冷。 那天苏年年在尚药局煎药,这两个大宫女亲眼看着别人把含七玉香的花端进来不阻止,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包庇别人害她的心! 后宫纷争太多,她们为了不树敌而不挡别人的路,可以理解。 但是害她苏年年吃了亏,就是不行! 她唇边扬起一个笑,乌黑的眸微微透出凌厉:“我记得那日是你跟我一起去的尚药局,对吗?” 对上她的眼,宫女面色微僵。 太后阖了阖眼,道:“明月,彩霞,你们先下去吧。” 明月和彩霞退到外室,守在门口。 殿内静了下来,角落里的一只香炉上烟气袅袅,那烟缓缓向上升着,到半空散开,好闻的檀香气钻入鼻中。 太后看上去不问世事,安于一隅,实际上那双略带浑浊的眸子锐利得很,宫中哪个妃子害了谁,谁又使手段取悦了皇上,无论大事小事,她心里清清楚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早有吩咐,不如寿安宫的人插手这些闲事。 那日明月和彩霞回来就把尚药局的事跟她说了。 所以后来七公主替苏年年来陪她的时候,她没不依不饶地追问。 只是没想到,苏年年不但保全自己,还设计让茉贵妃惹怒皇帝,让她吃了个亏。 许久,太后看着苏年年不达眼底的笑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如何惹了茉贵妃?” 都是聪明人,太后这是出面护着明月彩霞,苏年年心里清楚,也愿意给她一个面子。 苏年年敛了脸上的戾气,无辜摇头。 不过茉贵妃的行动也代表萧南的态度,既然这么做,看来萧南有别的计划了。 想把她跟萧晏辞绑在一起毁了她?简直做梦! 他们也太小看萧晏辞了。 “太后无需忧心,年年还应付得来。” 太后拉过苏年年的手拍了拍,眼底清明。 苏年年不愿借她的势力,自己一人处理好一切,倒是跟她脑海深处的那个人很像。 太后靠在软榻上,忍不住盯着苏年年看,半晌问道:“你这模样也就十四五,还没行笄礼吧?” 苏年年笑着点头,把针包拿出来摊开:“再过两个月就十五了,没定亲,先不行笄礼。” 太后眸光一闪:“你也是冬月出生?” 这个“也”字说得微妙,苏年年一顿,想起太后那段遗憾往事。 皇帝篡位前,是先帝所封的异姓王,然而封王之前,只是萧家一个姨娘所出。 太后是萧家的正房夫人,可惜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女儿,在八岁的时候因故病逝。 苏年年佯装不知,扬唇给太后施针,念道:“我出生那日漫天大雪,冷得出奇,我娘常说我是个雪娃娃。” 她忽然想到前世的及笄礼。 当时,她已经拒绝了萧晏辞的表白,跟萧南有了婚约。 萧晏辞也突然忙了起来,他们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她的及笄礼,他亲自送来一对精致的血月镯,说准备了许久。 按照今生的发展,应当还会有别的东西吧? 第112章 王爷,我觉得你神通广大极了~ 太后任苏年年给她施针,在她身上找着早逝女儿的影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苏年年佯装不知,施针后又陪她说了许久的话。 直到傍晚,跟太后在宫中用完膳,苏年年婉拒了太后让她住在宫里的邀请,带着玉遥重新走上白日那条路。 二人避人耳目来到丁美人宫殿前。 “你在这里守着,要是来人了就学几声鸟叫。”看着茫然的玉遥,苏年年还是道:“我进去找个东西。” 玉遥守在丁香殿后殿的暗处,只见红色身影轻轻跳跃,进了后殿。 苏年年推门而入。 偏僻的后殿陈设十分简单,像是许久不曾使用。 她走到桌前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前,伸手撩起那幅图卷,露出后面的墙壁。 她慢慢在墙上探着,片刻后,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不知按到什么,墙壁慢慢凹了下去,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苏年年手伸进暗格里,掏出一个布包,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扬唇。 正常人谁能想到这账本居然放在了后宫里,还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丁侍郎真是出其不意。 这账本一旦被抖落出去,上头牵扯的人定不会少。 苏年年将账本收进怀里,心满意足回了玉遥跟前:“走吧,我们去晏王府。” 玉遥一怔:“是。” 她以为跟着苏小姐能省些脑子。 没想到,跟着王爷的时候摸不清王爷想什么,跟着苏小姐又看不懂苏小姐在做什么。 黄昏残存的霞光一点点向天边靠近,二人到达晏王府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苏年年没从正门走,而是领着玉遥贴着晏王府外墙往前,边走边往上看。 没几步,玉遥就猜出她的动机。 “苏小姐,不然,我们还是跟门房说说,从正门走吧?”玉遥看着院墙上方,担忧极了。 这上面全是暗器,哪有好人从这走啊! 苏年年也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 晏王府定是严防死守,暗器不会少。 “以我现在的功夫,能毫发无伤进去吗?” 不是她自不量力,练了这么久的功夫,她抓住一切机会想锻炼自己。 机关暗器主要是打人个猝不及防,她既然有防备,说不定可以试试。 她越想越兴奋,在玉遥回答之前,足尖一点,作势往院墙上蹦。 眼看要翻上墙,却腰间一紧,骤然被人拦腰掳走。 熟悉的冷梅香钻入鼻中,苏年年气急败坏地从男人怀里探出脑袋。 在她骂人之前,萧晏辞冷冷出声:“不想活了?” 苏年年被他放在地上,梗着脖子掸了掸衣摆:“敢情你教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个菜鸟?” 睨着她微微鼓起的双颊,萧晏辞淡声道:“翻晏王府墙的人,没几个人活着出来过。” 苏年年沉默了下,找了个清奇的角度: “你一个闲散无用的王爷,也有人翻你的墙?” 玉遥脚步骤然一顿,抬头敬佩地看了苏年年一眼。 几人往走进府里,苏年年四处寻觅着可疑迹象,只听身边的人轻嗤一声。 “无用?”萧晏辞唇边笑意莫名,反问道,“那你为何不找个有用的跟你合作?” 苏年年一顿,目光一转,落在他皙白妖冶的脸上,声音甜美。 “王爷,那是别人看岔了。”她笑眯眯地道:“我觉得你神通广大极了!” 萧晏辞不语,唇边弧度大了些,引她走进屋中。 “月黑风高来晏王府,找本王有事?” 苏年年没答,在屋里扫了一圈,问道:“你刚才赶到的那么及时,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萧晏辞坐在她对面,阖了阖眸,看着自己袖角的花纹,如实道:“你出宫后。” 苏年年瞪了瞪眼。 那岂不是,刚才她直接绕过正门,为翻墙找合适的墙根,也被他看见了? 她咳了咳,安慰自己一番,给自己倒了盏茶。 既然是出宫后才跟着,就说明萧晏辞不知道她去丁香殿的事。 她把暗格中的布包掏了出来,递到他面前,扬了扬下巴,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萧晏辞神色本平淡,接过账本翻看了几眼,眉梢一扬,目光认真了几分。 这是丁府贪污行贿的账本,光看上面的记录,便牵连了不少人。 “你从哪得来的?” “既然我要占你的便宜,自然要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苏年年笑吟吟地,很满意他的反应,“有了这账本,你去威胁上面的官员,应该很好办事。” 萧晏辞把账本收起,狭长的眸眯了眯。 工部丁侍郎是萧南的人。 可是以他所了解到的萧南和苏年年的关系,以萧南谨慎的性子,绝不会把这种秘密透露给她。 如此私密的事,就连萧南都不一定知晓。 苏年年是如何知晓的? 在萧晏辞这种探究的目光下,苏年年越发觉得自己是个能人。 可被这目光洗礼许久,终于忍不住咳一声。 “王爷,我快过生辰了。” 萧晏辞搭在桌边的手一顿,挪开目光。 见他不说话,苏年年皱了皱眉:“王爷,你不会是忘了吧?” 萧晏辞掀起眼,对上她乌黑的眸,无故想起她墨发铺散一案,咬着唇黑眸满是湿意的隐忍模样。 他眸色一暗,眼尾染红,唇边弧度染了些邪气:“本王为何要记得?” 苏年年也不装,当即垮了脸:“小气。” 她心中埋怨,几句话便要离府。 “让玉影送你回去,本王问玉遥几句话。” “知道了。”苏年年扁扁嘴,离开前又将王府打量一圈,也没见什么可疑人员,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王府到底来了什么人啊? 另一头,玉遥走进屋中,关上门,就见萧晏辞手里捏着一支木簪,目光细细端详着。 早在几年前,萧晏辞还未出宫时就一直在准备苏年年十五岁的生辰礼物,便是手上这支木簪。 他雕工不是很出色,用了几年时间,雕了几百根,才雕出这支他最满意的。 之所以送发簪,除了庆她生辰,还暗示想与她结发。 可苏年年为了跟萧南在一起,又是投湖又是自尽,他只好提前跟她表白,求她等自己羽翼丰满,还是被拒绝了。 到她及笄那天,她已跟萧南有婚约,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和能力,便将礼物从意义沉重的发簪换成了价值非凡的一对镯子。 但这不起眼的木簪他一直好好收着。 “说说今日在宫中发生了什么。”萧晏辞指尖在木簪上的花纹轻轻摩挲,声音听不出情绪。 玉遥把苏年年在宫中如何轻车熟路,如何避过宫人耳目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苏小姐进宫次数虽然不少,可那样偏僻的小路,就连玉影我们几个都未必知道。”玉遥抿抿唇:“爷,我觉得很古怪。” “是啊。”男人近乎怜惜地看着手里的木簪,薄唇轻勾,声音低缓,“很古怪。” 第113章 初雪快乐 若是苏年年本就这么机灵,前世怎么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还是说,她跟自己一样,只是装得单纯? 千万思绪涌上心头,萧晏辞紧了紧手中的木簪。 “继续跟着。” 玉遥颔首,欲言又止道:“爷……苏小姐有所防备,出门很少带着我。” 倒是聪明。 萧晏辞只是弯了弯唇:“随她,无妨。” 刚浮出来的月色被乌云遮住半截,四周寂静幽暗。 四皇子府。 书房案前,萧南放下手中的信件,微微皱起眉头。 身旁幕僚见状,上前询问:“殿下,如何?” “母妃在宫中被人陷害,怀疑是苏年年做的。”萧南抿唇,面上难掩惊讶。 同样是七玉香,却用在了茉贵妃身边的宫女身上,比直接下给茉贵妃更诛人心。 他沉着脸道:“早说让苏心幽不要轻举妄动,她偏几次三番去招惹苏年年。” 幕僚不作声,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殿下,贵妃娘娘在宫中叱咤多年,能害娘娘的能有几个?操纵此事的恐怕另有其人。” “除了她,便是晏王。”萧南紧蹙着眉,“这二人密切异常。” 无论是谁,他都难以相信。 那个从小饱受欺凌、默默无闻的可怜虫,真有这样掩人耳目的能力和手段,能悄声无息地害一个贵妃? 幕僚道:“殿下,晏王到底想做什么,您让下人去查便是。如今你在朝中呼声渐高,取得陛下信任是最首要的。” 萧南摇头。 他直接娶苏年年的意图太过明显。想巩固势力,除了与苏家联姻,还有别的办法,但苏家这块肥肉,万不能落到别人口中。 “晏王的态度很重要。”萧南说道:“他跟苏年年若真是儿女之情,成婚后便持有苏府二十万大军。他与我疏离便罢,若偷偷与太子那边联系上……” 他眯了眯眼,后面的话吞入腹中。 与萧景的风流不同,萧晏辞不近钱财不近女色,看着无欲无求没有任何的弱点,他想拉拢也无从下手。 “吩咐下去,寻几个跟苏年年模样相像的女子,寻机会送到晏王身边。” 幕僚一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想起那张明丽灵动的脸,萧南神色复杂几许。 从秋宴到现在,苏年年治病救人,一手绝世琴艺,仅有的负面流言被嘉奖压下,京中风评越来越好。 反观他原来看上的苏心幽,惹了威望极高的远山寺大师,还在公众场合频频出丑。虽然现在有个太子救命恩人的头衔,也只是在东宫掀起了些风浪罢了,百姓没看见,也不认。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 秋去冬来,日头逐渐转冷。 清晨空气新鲜,月年院内,主仆几个已经开始踩桩练剑。 这些时日,念桃跟玉遥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念桃跟着苏年年踩了许久的梅花桩,被玉遥帮着一点拨,现在会些简单的轻功,没事就要在梅花桩间“飞”两下。 “小姐,好像快下雪了。” 念桃接过厨房送来的早饭的食盒,兴高采烈地进屋说道。 寒风被隔在门外,苏年年懒懒地点头,起来吃饭。 天越冷,她越想窝在被子里一整天,早上练一个时辰,回来还想继续回榻上躺着。 她咽下一口粥,忽然问道:“玉遥,王爷最近忙吗?” 玉遥闻言有些尴尬。 苏年年知道她会把她的行踪告诉萧晏辞,有时候做事会刻意避着她,可是一点也没耽误对她好。 苏年年对她越好,她心里越过意不去。 俗话说一仆不侍二主,两个主子不觉得什么,她本人却难做极了。 “小姐,王爷那边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说的是实话。 她现在是半个苏年年的人,萧晏辞不问,她不会主动透露什么,回晏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少,主要还是帮苏年年送山楂糕。 “这么久不来施针,大概在忙丁府账本的事。”苏年年道:“正好,你回去一趟。” 玉遥:“啊?” “送些糕点回去。”苏年年眨眨眼,笑了起来:“顺便问问他,有没有空跟我一起看雪。” 谁知玉遥这一去,竟是到天色暗了还没回来。 雪天没有月亮,苏年年抱着手炉坐在院中石凳上,望着天上渐渐落下的零星雪花,轻叹一声。 “念桃,走,我们去晏王府。” 话音刚落,她的耳尖一动,看向院边。 一前一后落下两道身影,不是萧晏辞和玉遥还是谁? 苏年年脸上顿时扬起一个笑容,目不转睛盯着他,等他过来。 萧晏辞身上带着寒气,停至她面前,扔出一本剑谱。 她接过,捏在手里没急着看,乌黑明亮的眼微抬,眨了眨:“王爷,下雪啦。” 少女身上罩着一件薄袄,领口处镶了一圈白毛将脸拢住些许,显得愈发娇小。 萧晏辞淡淡应声,低头凝了她半晌:“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起身便走,念桃抬脚要跟,被玉遥拉住。 府外墙边立着一匹高大骏马,萧晏辞率先上马,朝她伸手。 苏年年借力,稳稳落在他身前,他扯着缰绳,像是把她拥在怀里。 后背传来一阵暖意,她后知后觉问道:“去哪?” 萧晏辞没答话,一抖缰绳,马奔了出去。 她身子惯性向后,抵着他胸前。 本有些不自在,可想到以前发生的事,苏年年又索性放松身体靠着他,头顶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笑。 冷风从耳边刮过,她把脸往毛领里埋了埋。 二人来到近郊的一座山,到山顶马才停下。 苏年年瞬间被山下京城景象吸引目光,忽略了周身冷意。 万家灯火如繁星闪烁,将茫茫黑夜点成暖橘色,犹能听见远处的喧闹声,壮观辉煌。 这场雪下得缠绵,纷扬又轻柔地落下,与她死的那天不同,一点也不凌厉。 橘黄色的暖光映亮她的脸,她满面喜悦侧头看去。 被橘黄色的暖光映着,他一贯冷淡的面容难得沾了些烟火气,就连唇边的弧度都染着暖意。 似有所觉,他也朝她看过来,将一个手炉递给她。 “初雪快乐。” 第114章 萧晏辞:你第一次杀人? 苏年年抱着他递过来的手炉,暖意从手上荡漾至全身。 她摩挲着手炉,撇撇嘴嘀咕:“雪要白天看才好看。” 她盯着山下景色挪不开眼,萧晏辞看在眼里,没戳破她的小心思。 雪下起来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下来了,哪有什么白天,她就是觉得等他等得久罢了。 萧晏辞弯弯唇:“白日你哪能看见这样的京城?” 苏年年哼了声,没再说话,打量了一圈,看见旁边有两个软垫,眉梢一挑。 她瞥他一眼,走过去坐了下来,隔着垫子坐在地上,丝毫不觉得凉。 二人并排朝山下看,即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反倒内心一片祥和。 她本想说一起看日出,却想起这场雪下了几天,根本没有太阳。 苏年年动了动,扯过他。 少女温软的手指落在手腕上,萧晏辞抿抿唇,狭长的眸情绪不明。 近来朝中动荡,有了丁府的账本,他忙着布置几个月后的春闱,胃病许久没犯,他便没抽空去苏府施针。 “丁府的账本。”他率先开口,成功转移苏年年的注意力。 账本这么重要的东西,即便藏在丁香殿里,丁美人也是隔几日便去检查一次的。 宫中本就人多手杂,丁美人发现账本丢了,可谓毫无头绪,只好排查那几日来过后宫的人。 除了来给太后施针的苏年年,就只剩探望茉贵妃的几个亲眷。 丁侍郎本就是萧南的人,不怕茉贵妃那边动手脚,近来十分怀疑苏临海,几乎是耗子见了猫般躲着。 但他不能保证不是宫中其他人拿走了,整日夜不能寐。 “丁侍郎慌张无门,朝上见了低他一级的人都恭恭敬敬,滑稽得很。” 说着,萧晏辞嗤笑一声。 “他快完了。”苏年年低声道:“到时候你把账本给呈给陛下,朝中势力洗牌,你趁机换你的人上去……” 萧晏辞睨她一眼,将她眼睫上的一片雪花摘去:“用你说?” 只是账本不能经他的手呈上去,需一个无关紧要、却能使人信服的工具人。 苏年年不由眨眼,纤密的睫毛轻扫在他指尖,那种痒意让他不由动作微顿。 萧晏辞收回手,拢紧掌心。 片刻后,他开口,语气微妙了些:“你想让本王夺皇位?” 按照原本的计划,只是把萧南的人都拉下马便足够,可苏年年特意说,让他把自己的人换上去。 账本牵扯甚广,若是满朝文武一大半都变成他的人,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山顶只有他们二人,苏年年毫不避讳,隐隐翻了个白眼:“你才看出来?” 萧晏辞抿紧了唇。 不是才看出来,只是不理解。 他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比前世的进度更快,但在苏年年以前,没一个人觉得他能当得起那个帝王。 为什么苏年年从始至终这么坚定,要把他推上那个位置? 看着她的侧颜,他眉蹙了起来,正要追问,倏尔闻见动静,揽着她的腰往下一压。 一支箭带着风破空而来,贴着他们擦了过去,二人险险躲过。 苏年年面色一凝,一时分辨不出这人是冲她来的,还是冲萧晏辞来的。 她正要探袖中的暗器,萧晏辞已从马背上取了剑扔给她。 看着深不可见的丛林,苏年年提着剑集中精神辨认位置,忽地被他一推。 “你轻功比得上大部分人,追上去,别这么被动。” 一句话,苏年年像吃了定心丸,尽管这次手上没缠着他的银丝,也捏着剑,紧跟上他的身影。 丛林里隐匿着五六个黑衣人。 弓箭只适用于远攻,见二人直接循箭追过来,他们只能扔了手里的弓箭,从腰间抽出软剑跟他们过招。 难得的实战机会,要不是保持着一丝理智,苏年年差点想让萧晏辞在一旁看着,她一打六。 是的,她觉得自己很牛! 事实上也确实,萧晏辞没急着解决几人,时不时在苏年年顾不上的地方帮她挡上一剑。 苏年年身姿灵巧,剑速也快,光线微弱的林中,不时反射出道道白光,从容游走在几人之间。 许久,萧晏辞眉心一皱。 他声音泛着冷意:“怎么不杀?”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她明明有机会将敌人毙命,却每每错开,将人衣裳刺得破烂,还在拖拉。 苏年年抿唇不语,一剑刺向敌人的心窝处,临近手腕忍不住一偏,这次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硬生生摆正她的动作。 果断,凌厉地刺进黑衣人心脏。 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亲眼看着那人倒下。来不及反应,萧晏辞已贴着护在她背后,握着她的手反身朝后攻去。 招招带着浑厚的内劲和骇人杀意,快得她几乎看不清他的招式。 须臾间,剩下的几人应声倒地,皆被一剑封喉。 兵器碰撞的声音消失,四周静了下来。 四目相接,苏年年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瞧着这模样,萧晏辞有了猜测:“第一次杀人?” 他语调微扬,揶揄的声音传进耳朵,苏年年忽然觉得很丢脸。 “不是。”她抿着唇面无表情,不顾他,快步走回原来的地方,蹬着马镫翻身上马。 萧晏辞在她身后托住她的腰。 苏年年一颤,咬牙:“我自己上得来!” 第115章 萧晏辞居然这么有钱 “是吗。”萧晏辞弯着唇,手不客气地在她腰间摸了一把,这才翻身上马,手臂圈着她,驾马送她回苏府。 萧晏辞刚才递给她的手炉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夜里愈发凉寒,苏年年手有些发冷,往袖中缩了几次没效果,最后直接扭身向他怀里探去。 骤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哼声,萧晏辞低头睨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一扬马鞭。 风嗖嗖从耳边刮过,好在他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就到了苏府。 玉遥和念桃没睡,屋内烧着银炭,一进门,干燥的热气扑面而来。 苏年年忙把凉透的袄子脱了,把萧晏辞拉到小火炉边。 手在他身上塞了那么久,但她清楚地感觉到,他身子本就不怎么暖和。 二人烤着炭火,很快暖回来。 “你能看出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吗?” 萧晏辞带她去山顶看初雪这事是没有计划的。 那些人若不是尾随萧晏辞而来,就是守在苏府附近跟着她上山的。 萧晏辞唇勾起一个弧度,若有所思。 “总归逃不开那几个。”他说道,“回头让人去查,三日内必有结果。” 苏年年仇家多是些女眷,就算派人杀人也不会夜里还在府外守着。 而最近因为那个账本,他的仇家就有些多了。 涉及贪污行贿的人太多,到时候朝中势力大换血,皇帝未必真的敢处置那么多人,所以他近来在暗中拉拢这些人。 表面迎合点头哈腰,背地里瞧不起他的人多的是。 但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蝼蚁罢了。 看他神情轻蔑又笃定,苏年年张了张嘴。 “三日?”她捏着回暖的手心,讶异道:“王爷,既然我们都合作了,你有什么别的身份,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也好行个方便。” “闻风堂是你的吗?血宗阁是你的?或者……”苏年年抬头想了想,“烟纸楼?” 她前世对萧晏辞的势力一无所知,现在说的话都是胡乱猜测。 她认真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 只见萧晏辞扯了扯唇,嗤了声:“知道的还不少。” “有还是没有?” 她一着急,头探过去些,双眸映着火炉里的光,亮晶晶的,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萧晏辞啊了一声,状似沉思,慵懒地勾了勾唇:“海上人间是本王的。” “海上人间?”苏年年惊住,声音有些变调:“那个酒楼?” 那个日进斗金,传言东家从前是宫里的厨子的酒楼! 背后的人是萧晏辞? 萧晏辞没理由骗她,她更加震惊地脱口而出:“你这么有钱?” 萧晏辞斜她一眼:“苏府嫡小姐不至于缺钱吧?” 苏年年咂咂嘴,没作声。 她确实不缺钱,上次红袖衣坊被讹闹到官府,变相打响了名号,更多人见识到红袖衣坊衣服的品质,收入翻了几番。 在周游药铺旁边的脂粉铺院开起来了,有了固定的回头客,收入可观。 可她能赚到这些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是重生回来的,提早知道市场需求。但就算她再赚钱,也是一点点的银子。 海上人间是什么地方,活生生一个销金窟啊! 忽然,她堆起一个谄媚的笑,意有所指: “王爷,下个月我生辰,你看……” 萧晏辞不语,收在前襟的木簪隐隐发烫。 苏年年眨眨眼:“下月十六我生辰,明日我让下人拟请帖,王爷可别借故不来。” 萧晏辞垂眼看着炉中的碳火,神色晦暗不明:“好。” 坐了这么久,身体早已回暖,他嘱咐了几句便离开苏府。 玉遥立马走进来,脸上难得有些纠结的模样。 “怎么了?”苏年年问,“今天跟王爷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玉遥抿唇:“小姐。” 苏年年一挑眉。 虽然玉遥被萧晏辞派来她身边,认她是小姐,可跟念桃不同,玉遥一直下意识地喊她“苏小姐”,今日却是不同。 她直白道:“王爷说让我以后都跟着你。” 苏年年隐隐猜出她要说什么。 其实她能理解玉遥的心情。 她不知道玉遥是何时开始跟着萧晏辞的,但有前世的记忆,她知道,玉字开头的这几人都是誓死护主,忠心至极。 就算遵从萧晏辞的决定,苏年年一个深闺里的小姐,短时间内,难以让玉遥真正对她信服。 不等玉遥说完,苏年年率先开口。 “玉遥。”她面上带笑,语气温和,“这段时日我待你如何?” 玉遥不假思索地说道:“小姐待我当然没得说,只是……” 她挠挠头,想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我知道。所以我对你和对念桃不一样。”苏年年垂眼。 她对念桃不毫无保留,却是像对待自己妹妹一样哄着。 而对玉遥,她是那种不掩饰的避讳,二人身份尴尬,心照不宣罢了。 玉遥闻言低头叹了口气:“小姐,请给我点时间。但你放心,你安排给我的事我一定尽力完成。” …… 很快,临近冬月十六。 生辰前夕,苏心幽竟然想办法回到了苏府。 上次在东宫柳如珍被赶出来,二人可谓不欢而散。 可苏心幽这一走就是两个月,柳如珍没了管家权,又没了她的陪伴,安安分分待在苏府,寻遍京城名医治不孕症,日子枯燥又无聊。 她一回来,柳如珍硬是把不愉快的事抛之脑后,凑到幽兰院。 “心幽,你和太子殿下近来相处得如何?明年你及笄,就是太子侧妃了,提为正妃的可能性有多大?”她心急得很。 苏心幽白色衣裙上走着金线,面色隐隐有些不耐,拂开挽在自己臂上的手。 若柳如珍转为正室,别说太子正妃了,岂不是想嫁谁嫁给谁? 如今出身低微,她感觉宫女看她的眼神中都透着鄙夷。 “这事你又出不上力,别问了。” 苏心幽扬着下巴往后一靠,摆出一副宫中贵人的姿态,看得柳如珍一愣。 苏心幽无视她眼里的震惊之色,垂眸欣赏着自己的指甲,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柳如珍毕竟是苏心幽的亲娘,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见她这副攀了高枝就忘本的模样气得不行,在苏府受的怨气全被勾了上来。 她目光带了些阴毒,扬起手便落在苏心幽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苏心幽脸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 第116章 她的生辰礼 “你打我?” 苏心幽瞪着眼,不可置信地回头。 柳如珍收回手,快意地吐了口气:“我看你是不想要我这个娘了!” 上次在东宫,她好心去看望,就被苏心幽不讲情面地赶了出来。今日回府了也不知道关心她几句不说,还给她甩脸子。 天色不早,苏心幽从东宫带回来的人早已被安排歇下,屋内只有一个苏府的水兰。 水兰是知道柳如珍的手段的,况且是娘教训女儿,她不好阻拦,只低声劝道: “柳姨娘,小姐身子还没恢复好,您若是伤了她,太子殿下追究起来,恐怕……” 不等她说完,柳如珍冷笑一声:“刺客本就是她自己安排的,东宫每日多少珍贵药材给她送着,没恢复好?我看她好得很!” 苏心幽紧捏着手,脸上火辣辣地痛。 柳如珍从前疼爱她,对她悉心栽培,琴棋书画样样要求她做到最好。 前阵子她才想明白,这跟萧延对她的疼爱不同,柳如珍更多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增长脸面的工具罢了! 挨了一巴掌,苏心幽心中怨气横生。 可今日她若是打回去,按照柳如珍的手段,轻易就能毁了她的名声! 她一双怜人的眸瞬间盈满水汽,可怜又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脸,哽咽出声:“娘……” 柳如珍抿着唇,看着她脸上的红印,手有些颤抖。 她会不会下手太重了? “心幽。”柳如珍坐到她身侧,瞧她咬唇流下泪水,到底轻叹口气,“你在东宫一待就是两个月,娘见不到你,怎能不担心你?” 苏心幽心中鄙夷,面上不显,嘴里发出低泣声。 她早就重新站在萧南这头,整日帮萧南监视东宫的动静,根本不屑萧延允她的侧妃之位。 将来萧南当了皇上,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不过这些事,她根本不会跟柳如珍说。 她趴在柳如珍怀里演了会儿母女情深,这才擦干眼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日常搪塞她。 苏心幽回府之事让月年院有些讶异。 苏心幽和萧延的事,玉遥先前听萧晏辞说过几次,没想到东宫肯放人回来。 苏年年听了只是笑了笑:“要是东宫肯定她会安分回去,自然会放她回府。” 玉遥了然颔首。 苏心幽觊觎太子妃之位,费尽心思挤进东宫,整日想着如何哄骗太子,怎么可能逃走。 这事少部分人知晓,苏心幽能回府,太子定是下了番心思的。 苏年年低眸重新画着手里的图纸。 玉遥打量着,默默感叹苏年年的画功。 苏家大小姐不学无术的流言,最开始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 简直半分都不实! “小姐,红袖衣坊送衣裳过来了!”念桃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进院。 苏年年把桌上的一沓图纸递给她,示意她送出去:“这次来的是德顺还是小北?你让他带句话,让绿绮抽空来苏府一趟,我有事跟她商议。” 如今成衣铺还是本着一图一衣的制度售卖,这样长久下去,耗费她的时间不说,灵感早晚会枯竭。 得想个别的办法,将铺子换种模式。 最好再把店面迁到东街来,挨着脂粉铺,搞个一条龙,收入肯定又要翻番。 她没顾得上玉遥惊异的神色,打开盒子。 这是她生辰宴上准备穿的深衣,她平日的衣裳以大红居多,这件是沉稳的暗红,从上到下走着细致的暗纹,是绣娘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 “小姐……西街那家铺子是你名下的?”玉遥咽了咽口水。 西街上也有晏王府的产业,她之前去的时候在红袖衣坊路过几次,门口络绎不绝,人就没断过。 她打听出了那里衣裳的价格,很离谱。 苏年年没否认,悠闲道:“图纸都是我亲手画的,你说呢?” 玉遥噤声,给苏年年递去一个大拇指。 苏小姐能文能武,聪明机敏也就算了,居然还会做生意! 沉默许久,她试探道:“小姐,你觉得王爷怎么样?” 苏年年动作一顿,斜她一眼。 玉遥是个藏不住情绪的,就差把期待二字写在脸上了。 苏年年扬唇,佯装思索,良久点点头:“还可以。” 玉遥闻言难掩失望,想起萧晏辞那个冷血病态的性子,又觉得苏年年有这么勉强的评价也正常。 看来还得他自己努力。 正想着,却见苏年年皱眉问道:“玉遥,你跟我说实话,晏王府是不是根本就没什么我不方便见的人?” 上次她故意去送账本,没发现什么异常。 玉遥一怔,露出个笑来。 这可是给王爷拉好感的好机会啊! 她忙道:“小姐,哪有什么人?那段时日京中关于你的流言满天飞,你自己不管不顾,王爷念着你是女儿家,不想让你往王府跑才那么说的,你千万别当真!” 苏年年眼睛一弯,拿过一个精巧的小手炉,想起什么似的,再度开口。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穆非的人?” 对上苏年年的眼,玉遥皱眉摇了摇头,认真道:“小姐,只要不涉及王爷隐私,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但你的说的这个人,我真没听过。” 苏年年笑容微敛。 这个他梦中喊的人,到底是谁? 两日后,苏年年生辰。 苏府嫡女生辰宴,不提苏年年在京中名声鹤起,光是看在苏临海面子上,就来了不少人。 这是她十五岁生辰,前世她跟萧南有婚约,当日便行了笄礼,如今没有婚约便不急。 想起自己葬送在萧南手里的前生,她心中恨毒,恨不得立马把萧南和苏心幽为首的那些人抽筋拔骨,千刀万剐。 她想着,周身戾气散出些许,直到玉遥轻扯她的衣角,才回过神。 一抬眼,正对上那双含笑的凤眸。 苏年年忍不住弯唇。 她的生辰礼来了! 第117章 该如何称呼你 她今日打扮得隆重,簪钗满头,叮当作响,几步走到萧晏辞面前,摊开手心,笑眼微弯。 “见过王爷。” 嘴上说着见过,却没行一个像样的礼。 萧晏辞唇角似弯未弯,回头看了玉影一眼,玉影会意,立马把手中的木盒放至苏年年手心。 苏年年掂了掂,眉皱了起来。 ?沉香木盒上雕着精美的花纹,很轻,却远远重过一对镯子。 难道生辰礼物也跟前世不一样?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在他眼神示意下打开。 里面果然不是首饰,而是一把长鞭。 这鞭子通体黑色,拇指粗细,?精致又小巧,乍一看平平无奇,可是不过须臾,苏年年便看见了上面的倒刺,不由瞪大了双眼看他。 这么阴毒的武器,亏他想得出来! 苏年年拉着他避开宾客,走出很远,才听他说道: “你平日身上并不喜佩戴首饰。” 苏年年微讶。 就算是出席宴会,她头上至多只会有两根簪子,至于镯子环佩,她更是觉得多余,所以平日里仅着一身红裙,并不佩戴什么。 没想到萧晏辞居然注意到了。 他继续说道:“你一个女子,往来提着剑多有不便,这玲珑鞭能藏于袖中,练好了威力不在长剑之下。” 苏年年显然已经被玲珑鞭吸引,闻言问了句:“袖子里?这倒刺难道不会割伤我吗?王爷,我可是细皮嫩肉的。” “……” 萧晏辞斜她一眼,习惯性嗤了声,目光下移。 那触感……确实。 苏年年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把鞭子放进袖子里,才惊奇地抬头看他,笑弯了眼。 “多谢王爷!” 随后,她直勾勾地盯着萧晏辞,仿佛在问“还有呢?”。 萧晏辞平静地回望着她:“不够?” 苏年年眨了眨乌黑的眼。 前世萧南哄骗她的时候送的礼物虽然贵重,摆件盆景之类较多。她不习惯佩戴首饰,但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都戴着萧晏辞送的那对血月镯。 今世居然没有? 思绪千万缕,不过须臾她就掩好情绪,不甚在意地摇头,埋怨似的撇嘴道:“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 萧晏辞垂眸不语。 刚才苏年年的反应,期待的根本就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他反道:“生辰只有一次,想要什么便直说。” 苏年年眼睛一亮正要说话,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说怎么寻遍了宴席都找不到,原来姐姐和王爷在这里。”苏心幽迈过花园的月门,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苏年年唇边笑意顿时敛了许多。 苏心幽行到二人面前,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一身素雅白裙,搭上她那惯来无辜的笑容,看起来无害极了。 苏年年下意识偏头看萧晏辞的反应。 只见他神色未变,甚至懒得看她一眼,敷衍应声后朝苏年年道:“苏小姐,生辰礼送到了,改日再见。” 苏心幽似早就预料到他的态度,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和僵硬,仍旧笑着开口: “可是今日宴席不合王爷胃口?小女听闻王爷平日里时不时就要来苏府找姐姐,怎么今日急着走了?” 她水眸看着萧晏辞,盈盈笑着:“不日我成了太子侧妃,也要叫王爷一声皇兄,太子殿下重情义,自盼着能跟王爷多多来往……” “皇兄?”萧晏辞嘲讽地掀唇,狭长的眸凌厉一扫,“你也配?” 苏心幽脸当即一僵。 苏年年跟萧晏辞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她料到萧晏辞会不喜自己,却没想到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且说话这么难听。 区区一个落魄王爷,算个什么东西!? 她攥了攥手心,想着萧南说的那些话,勉强稳住心神:“王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就算不论太子殿下那边……” 苏心幽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语气略带试探:“我姐姐这般喜欢王爷,你们不也是早晚的事?我提前叫你一声姐夫也未尝不可。” 萧南让她这次回苏府,就是让她查探苏年年跟萧晏辞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震惊他们二人真的有私情的同时,席间也一直瞄着他们,没想到二人真的一起离开,单独来了花园里。 听了她的话,萧晏辞表情倒是微妙了些,唇微微抿着一个弧度,让人看不出喜怒。 不等他反应,苏年年面上已冷了下来,语气森然如冰。 “你倒是说说,我哪般喜欢王爷?” 他们二人到底有没有结果,如何发展,那是他们的事。 她厌极苏心幽这样的试探,想否认,却碍着萧晏辞在旁边,不好施展。 万一他把她故意怼苏心幽的话当真,保不齐回头又要跟她别扭。 苏心幽掩面一笑:“姐姐,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从小就藏不住事,你是何心思,我这个当妹妹还看不出来?” 萧南说,之前苏年年跟他说过一次她喜欢晏王。 只是萧南不能接受爱慕自己那么久的女人忽然喜欢别人,加上他认为苏年年在忽悠他,便没当真。 可后来像是在验证此事一样,二人真的越走越近。 苏年年夸张地大笑一声。 她不好否认,也没为难自己,直接把矛盾点引到萧晏辞身上。 “我喜欢王爷,王爷就一定会娶我?在你眼里,王爷是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苏年年脸上笑意渐渐隐去,一字一顿,“倒是你,我不知未来该如何称呼。太子侧妃?还是,四皇子妃?” 苏心幽手猛地一颤。 第118章 让她毁容 苏心幽猛地一震。 她在东宫已经两个月之久,唯一跟萧南通信的途径,是他安插在东宫中的一个宫女。 那宫女爱慕萧南,又被捏着把柄,绝无背叛的可能。 她在外人眼中早已是公认的太子侧妃,苏年年为何仍把她跟萧南扯上关系? 她知道了什么? 苏心幽抬眸看向苏年年,只见她那乌黑的眸清澈犀利,像是一眼就能看到人心。 她心中愈发不安,脸色白了几分。 “姐姐,我对太子殿下绝无二心,你为何这样说?” 苏年年轻蔑地看着她,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萧南没有把握能拉拢萧晏辞,根本不可能授意茉贵妃下药构陷他们。 能想出这个馊主意,还能说动茉贵妃的人,除了苏心幽便无旁人。 能让茉贵妃动摇的事必然跟萧南挂钩,不难想到萧南和苏心幽之间的勾当。 苏心幽一张脸难掩慌乱,可越是这样,苏年年更不会多说。 处在未知的恐慌中,才是最磨人的。 苏年年轻飘飘笑了一声,扭身看向萧晏辞。 萧晏辞已经闲适地坐了下来,正盯着她,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看样子已经看了她许久。 苏年年不知道他哪根筋没搭对,几不可察地皱眉,继续说自己的台词: “王爷,她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晏辞自然不会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这话说给苏心幽听,显然,苏心幽慌乱间又多了点难堪。 萧晏辞弯唇应声,不知想到什么,唇边弧度渐渐加大。 他让玉影把木盒放下,起身往花园外走。 苏心幽见状有些着急。 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难得堵到二人独处,什么都没打探出来,还被他们轮番羞辱了一番。 苏心幽气狠盯着萧晏辞的背影,手捏了起来。 “妹妹对王爷好像很感兴趣,不然你去送送王爷?”苏年年倏尔出现在她身侧,声音如鬼魅般响起。 苏心幽一僵,她已有了萧延,自不好再跟别人扯上关系。 “姐姐莫要胡说。” 她收回目光,勉强笑笑,看不见苏年年已经收进袖子里的玲珑鞭,眼神自然落在了石桌上的木盒上。 那木盒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看里面就不是凡物,盒子不大,正好是一件首饰的大小。 “这是王爷送你的礼物吗?”她说着,伸手想去触碰。 玉遥接收到苏年年的眼神,先她一步把木盒端起,走到苏年年身后。 苏年年眸中一闪,故意说道:“既然是送我的生辰礼,你就别看了。” 说完,苏年年带人回了宴席上。 苏心幽愈发好奇。 这般藏着掖着,那木盒里放的八成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这仅是她的猜测,今日她什么都没打探出来,无法跟萧南交差。 若那里面真是发簪类的定情信物…… 生辰宴排场很大,苏府内一片喜气,直到下午才停歇,足以看得出苏临海的重视程度。 苏年年收到的生辰礼也堆了满院。 “小姐,我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念桃说道。 苏年年坐在院中,看着堆成小山的锦盒,余光扫过门口一片蓝色的衣角。 “不必。”她勾了勾唇,“先放在这,今日我有些累了,明日再一件件看看到底有什么新奇玩意。” “对了,这个木盒也放在这吧。” 念桃向来听她的,闻言只是愣愣点头,把空着的木盒放在最上面显眼的位置,没多问。 夜幕降临,苏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呜咽一般的凛凛风声。刚浮出的月色被乌云遮住半截,看着有些阴郁。 沉沉黑暗中,月年院陡然走进一个鬼鬼祟祟的白影。 屋内,烛灯全熄,主仆几人坐在屋中。 玉遥压低了声音:“小姐,有动静了。” 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影子,苏年年弯唇,摩挲着手里的玲珑鞭手柄,悄声无息地从偏屋走了出来。 夜色朦胧,苏心幽走到锦盒堆前停下,借着夜色寻找白日那个木盒。 她不能让人真的把里面的东西拿走引起骚动,又放心不下丫鬟做事,她只能亲自来看看。 雕花木盒在一堆锦盒中很是显眼,借着夜色,苏心幽找到了它。 她伸手正要去拿,却听不远处骤然响起一声尖叫。 “有小偷!抓人啊!” 她猛然一震,正欲逃跑,后背却扫过强劲的风,随后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衣裳无疑划破了,那痛感,不看都知道背上定是一片鲜血淋漓。 “啊——”苏心幽忍不住尖叫,身子不受控似的朝后仰去。 然而第二鞭紧接着朝她袭来,虽听见她的声音却无法收势似的,一鞭落在了她的脸上。 苏心幽脸上一疼,明显感觉到了湿意,她捂着脸倒在地上,惶恐地瞪着眼:“我的脸……” 苏年年勾起一抹冷笑,这才收起鞭子上前,惊道:“妹妹,怎么会是你?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来我院子干什么?” 苏心幽疼得说不出话,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我的脸,我的脸……” 她意识到什么,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府里的人本就刚睡下,这一叫顿时不少灯亮了起来。 苏心幽鲜血和泪水流了满脸,回过些神,目光像是淬了毒,死死盯着苏年年,后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面露嘲讽。 很快,苏临海几人全都赶到。 柳如珍神情本十分不耐,看清地上的人时才猛然大叫一声,慌得一把丢了手里的灯笼,扑向地面的人。 “心幽?这是怎么回事?” 柳如珍不知道先关心她的脸还是背,泣声叫道:“快叫大夫!” 苏年年拿着鞭子站在一旁,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我收的生辰礼全都摆在院子里,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府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没想到竟然是妹妹……” 苏临海面色微沉,问道:“你这鞭子从何而来?” 若是普通的鞭子,两鞭子下去根本不会见血。 苏年年目光从木盒移到苏心幽脸上,对上她怨毒的泪眼,声调轻缓,略微嘲讽道: “这是晏王送我的生辰礼呢。” 第119章 你不是很喜欢钱吗 苏心幽闻言瞳孔骤缩,生生僵在原处。 她唇微微颤动,说道:“苏年年,你故意的?” 苏年年无辜的眨着眼睛:“妹妹深夜来到我的院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的生辰礼中确实有不少好东西……但你在东宫,太子殿下应该不会亏待你吧?” 三言两语就定了苏心幽偷东西的罪。 苏临海和苏朗面色微凝,看苏年年和苏心幽的态度就知道此事定有隐情。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苏心幽现在算半个太子的人,回苏府一趟受了如此重伤,恐怕不好交代。 最严重的是,她毁了脸。 “苏年年,我们心幽到底是何处惹了你,让你对她下如此狠手?”柳如珍全然不顾,崩溃大哭起来。 她心急之下打她一巴掌还要自责上几天,如今苏年年伤得她满身是血,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原地。 她怎么可能不恨?! “我待人向来大度,妹妹怎么会有地方惹我?我只是在院子里抓小偷罢了。” 苏年年平静地看着苏心幽脸上外翻的皮肉,隐隐勾唇,“不小心伤了妹妹的脸,真是不好意思。” 苏朗抿了抿唇,道:“柳姨娘,当务之急是妹妹脸上的伤,耽误久了恐怕不好愈合,估计大夫也快到了,我们先送她回去吧。” 苏心幽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柳如珍扶着她,临走前回头看向苏年年。 饶是光线昏暗,苏年年都看出她眼神中的刻骨恨意。 从前京中人人说苏府三小姐容貌清丽,宛若仙子。 这鞭子上满是倒刺,就算苏心幽刚才躲开些许,脸上的伤口没有背上深,却也不可能完全恢复以前的容貌。 因为苏心幽受伤,苏府乱作一团。 只有月年院,闹剧过后像无事发生一般。 屋内烧着银炭,苏年年和衣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就在快要入睡之际,床边忽然传来动静。 苏年年睁开眼,借着月色在黑暗中眨了眨,果断下榻打开窗子。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一个黑影已钻了进来,带着熟悉的冷梅香气,随后身后窗子落下。 “我就知道是你。” 萧晏辞轻哼了声:“你这院子倒是热闹。” 要不是苏心幽横插这一脚,他何必在冷风中看那么久。 但他没想到的是,苏年年居然能对苏心幽下那样的狠手。 脸上那么大一道口子,留疤是肯定的了。 苏年年瞬间领会含义,递过去一个小手炉给他暖手,接着目光不时往他放在桌上的锦盒上瞟。 萧晏辞这么晚,是专门来给她送礼物的! 她一边嘿嘿笑着,手一边往锦盒上探:“辛苦王爷。” 萧晏辞斜她一眼,随后垂下眸。 “王爷!”苏年年打开盒子,惊呼出声,“这两家铺子是你的?” 盒子里除了前世那熟悉的血月镯,还放着两张印着官印的地契。 一家首饰铺和一家茶馆,虽然店面不大,但也是京城叫得上名字的。 一瞬间,讶异盖过了惊喜。 居然随随便便就送出两间,除了海上人间,萧晏辞到底还有多少产业? 她张了张嘴:“这也是我的生辰礼物?” 萧晏辞神情莫测,道:“你不是很喜欢钱吗?” 原来她那天那句“你居然这么有钱”给萧晏辞造成了这样的认知。 不过…… 她高兴地把血月镯戴到腕上,扬起一个笑:“王爷,哪有人会不喜欢钱呀。” 屋内没有点灯,暗沉沉的,皎洁的月光映在她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银白色的珠光。 萧晏辞没接她的话,白日发生的事反复在脑海播放。 苏年年知道苏心幽是萧南的人,既然那样跟苏心幽说话,他能确定,今生她跟萧南完完全全的是对立面。 大抵是秋宴前提前发现了萧南和苏心幽的私情,所以她和萧南才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这些都不重要。 他关心的是,今日苏心幽说她喜欢他的时候,她没否认,而是说—— “我喜欢王爷,王爷就一定会娶我?” 这句话他琢磨了一天。 虽然不否认不代表肯定,这句话依旧让他心情骤好一整天。 只是怀中这根早已雕好的木簪,到底要不要送给她? 苏府请的大夫到了,外面灯火明明灭灭,又弄出不小的动静。 萧晏辞摩挲着温烫的手炉,片刻后掀起眼,狭长漆黑的眸直勾勾地攫住她。 “生辰快乐。” 第120章 小姐不高兴喜欢杀人 怀中木簪隐隐发烫,他低眸掩住内心情绪。 再等等。 这一世,他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萧晏辞离开后,苏年年自然一夜好眠。 翌日,她是被柳如珍的声音吵醒的。 苏心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柳如珍心疼得不行,一大早就来月年院闹。 “苏年年,你给我出来!” 院门被拍得“砰砰”直响,念桃和玉遥站在门里,掐腰跟她对峙。 “柳姨娘,我们小姐昨夜受了惊扰,如今还没醒,你若是吵醒了她,她定会不高兴的!” “念桃,我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小姐不高兴,最喜欢干什么啊?” 念桃跟玉遥交换了一个眼神,眨了眨眼,扬声道:“杀人!” 拍门的声音一顿,随后更加猛烈起来。 “你们两个贱仆,也敢在这虚张声势?让苏年年给我出来!”柳如珍嗓子都要喊破了,“她受惊扰?心幽被她伤成那样,后半辈子就毁了!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玉遥哼了一声,声音轻蔑:“小姐昨夜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你女儿半夜三更潜进月年院,根本就是意谋不轨,这责任得她自己承担,跟我月年院有什么关系?” “你们几个,去找东西把这门撬开!” 敲门声停下,柳如珍揉着发痛的手掌,恨声道:“苏年年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心幽可是马上就要当太子侧妃的人,还能觊觎你院子里这点不值钱的……” 她话没说完,紧闭的院门猛然被拉开,强风破空而来,鞭子迎面朝她扫去。 “啊——!” 迎蓉眼疾手快地拉了柳如珍一把,堪堪躲过一鞭。 苏年年手持玲珑鞭,身上随意披了件长袄,面色冷沉。 柳如珍见了鞭子上的倒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气势仍然不灭:“苏年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年年冷笑一声:“正是我早起练鞭练剑的时候,你现在来找麻烦,好像不太理智。” 说着,她捏着鞭柄乱挥了几下,足尖一点,转身跃到梅花桩附近,在上面翻飞跳跃,强劲的招式舞了起来。 这架势吓极了柳如珍。 苏年年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迎蓉小声提醒道:“姨娘,老爷和公子一会儿便来了。” 柳如珍捏着帕子,深呼吸一口,紧盯着她手里的鞭子。 “我找你麻烦?”她道:“你伤了苏心幽的脸,打算怎么赔?” “念桃和玉遥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苏年年踩在桩子上,看得更远些,轻而易举看见了远处正往这边走的苏临海和苏朗。 她跳回地面上,收了手里的鞭子塞进袖中。 “这几日我院子里丢了好几样东西。”她看着柳如珍,笑了声,“不如我们当面去问问苏心幽,看她深更半夜来月年院到底意欲何为?” 柳如珍昨夜问了几次,苏心幽都对她的行为闭口不谈,也不解释,根本毫无头绪! “你毕竟是她的姐姐,你今日生辰忙得都没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念着你,去你院子看看你,有何不妥?”柳如珍从善如流,颤着指尖指着她,“倒是你小肚鸡肠,怎么能这样想你妹妹?” 闻言,苏年年夸张地大笑一声,嘲弄地道:“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她跟苏心幽在秋宴后就撕破脸,加上后来在远山寺和宫中的几次交锋,她们对彼此做的事心知肚明,连面上的和气都懒得装。 半夜偷摸来她院里看她? 哈哈! 柳如珍脸色一白,继续开口:“苏年年,你这般心狠手辣,不顾姐妹情谊,亏京中百姓那般夸你!” 苏年年一挑眉梢。 这是在威胁她呢? “姨娘传流言的本事我从小见识到现在,确实高明。”她毫不在意地讥诮,轻飘飘笑了一声,“若是未来的太子侧妃变成了偷东西的小偷,应该也很有意思。” 她垂眸作深思状,像是在好好考虑到底怎么编排苏心幽。 期间不经意似的扫了玉遥一眼,玉遥瞬间会意。 柳如珍气极,没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急喝道:“偷姐姐的东西?她若真看上了你什么,你一个做姐姐的,送给她有何不可?” 苏年年唇边的弧度更为嘲讽,没接话,乖巧地朝她身后行礼。 “爹爹。” 柳如珍身子一僵。 苏临海脸色难看极了,目光重重看她一眼:“你怎么不让心幽直接上手跟她抢?” “老、老爷……”柳如珍声如蚊鸣,咬着唇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苏临海早已对她失望至极,她到现在都没想出法子扭转局势,又被他听去这样的话,恨不得咬断舌头。 苏年年无视她那难安的模样,关切地问:“爹爹,妹妹怎么样了?我正要去看她呢。” “胡说!”柳如珍重重吸了口气:“老爷,她明明刚才还拿着鞭子……” 她目光下移,看着苏年年空空的手,才发觉说话间她早已收了鞭子,声音不由越来越小。 她清楚地知道苏临海会偏信谁,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干脆闭嘴不语。 苏临海略带厌恶地扫过她,一边走一边道:“你妹妹哭了一夜。” 虽说他更宠爱苏年年,但苏心幽也是女儿,一个女儿家眼看要入住东宫却毁了脸,说不恼火是假的。 走进幽兰院,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苏心幽躺在榻上,脸上敷着厚厚的药膏,双眼红肿,唇色苍白。 不过背上伤口似乎更加可怖,她几乎整个上身都被纱布缠住,动弹一下都吃力极了。 看见苏年年,布满血丝的双眼阴毒起来。 苏年年浑然不觉似的,走到榻边:“妹妹,这几日我院中总是丢东西,所以昨夜跟两个丫头在院中堵小偷,没想到是你……” 这话隐晦,但分明就是故意说那个小偷就是她! 苏心幽说话不敢用力,怕扯到脸上的伤口,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苏年年,你少装疯卖傻。” 她跟苏年年在有人的场合向来和气,可今日事关她的脸,就算是在苏临海面前,她也懒得装了,眼中泪又涌了上来。 苏年年无辜地眨了眨眼:“天那么黑,我院里灯都熄了,实在看不见来的是谁呀,你进来也不说一声。” 就算是看望,正常人在看见灯火熄了的时候便不会再进去打扰,她不但进来了,还一声不响,更是可疑。 苏心幽闭了闭眼,沉默了会儿才道:“我本是要去看看姐姐,说点姐妹间的体己话,走到月年院却见你已歇下,本来想走,却听里面传来动静,觉得奇怪才进去看看。” 她说得有些吃力,还是尽量把故事编完整: “我刚进去便迎上你的鞭子,那真正的小偷想来也被你惊跑了。” “这样吗。”苏年年眼底含着嘲讽的笑意,扭身道:“既然妹妹是替人受伤,我们可不能让妹妹白受这个冤屈,定要把真正的小偷找出来,给妹妹一个交代。” 苏年年这么说,要是她们还揪着她让她赔罪便无理取闹了。 苏临海颔首:“既然心幽也看见了那人,还是先把人找出来吧。” 她哪看见什么人? 苏心幽被吓得手紧了紧,心中隐隐不安,去看苏年年的神色,只见她唇冷冷勾起,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跟护院描述着丢失的东西的模样,随后道:“既然下人都去找了,爹爹,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屋中几双眼睛一起看着苏心幽,她明明发觉不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一群护院搜着搜着,不一会儿就搜到了幽兰院。 柳如珍瞪大了眼睛,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苏年年垂眸淡笑:“姨娘,别的地方要是都没搜到,在妹妹院子里看看也是正常,毕竟这里不是妹妹一个人住,保不齐是她院里的奴才呢?” 话虽这么说,护院们却走进了幽兰院的偏屋。 “大小姐,好像找到了!” 苏年年一副惊讶的模样:“快给我看看!” 第121章 本王也要去苏府 众人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护院。 护院把几支簪子递到苏年年手上,退到一旁。 “对,就是这些,一支不少!”苏年年惊喜之余,看向苏心幽的目光慢慢沉了下来。 她扭头问护院:“你们在哪找到的?” “就在苏三小姐偏屋榻上的枕头下。” “你少胡说!”柳如珍死死盯着护院,“苏年年给了你多少好处?!” 护院一怔,脸骤然涨红,抱拳朝苏临海道:“老爷,我自小在苏府长大,对每个主子忠心耿耿不偏不倚,却被柳姨娘这么说,当真是冤枉!” 苏临海沉声道:“小海,你带人先下去。” 小海喘着粗气,回头又看了柳如珍一眼,不甘心似的离开幽兰院。 “老爷,心幽怎么可能会偷苏年年的东西?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柳如珍说着,眼睛瞪着苏年年不放,目光阴毒到了极点。 苏年年讶异地后退一步,像是害怕一样,躲到了苏朗身后。 她把簪子递给苏临海,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快意。 不得不说玉遥做事真是漂亮,挑的首饰也是昨日那些东西里最贵重的。 光看簪子上剔透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玉石,苏临海就知道绝非凡品。 他脸上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看着眼中含泪的苏心幽道:“心幽,你那么晚去月年院到底是干什么?” 他声音重戾,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苏心幽被吓得身子一僵,合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爹,能说的女儿已经说了,若您不信,女儿别无办法。” 场面僵持下来,苏年年抿抿唇,上前一步打圆场。 “妹妹毕竟马上就是太子的人了,久居东宫,身上没几件像样的东西也不像话,不过几支簪子,回头我再挑几件,一并送给妹妹吧。”语气尽是真诚。 没一句说苏心幽是小偷,却句句在说她是小偷。 苏心幽身上疼得厉害,闻言已经全然放弃挣扎,想着有朝一日翻身定要将苏年年千刀万剐,脑海中她朝自己跪地求饶的场景过了千万遍。 柳如珍还想再说什么,对上苏年年森寒犀利的眼神时,猛然顿住。 “若交到官府,这盗窃罪可是要在身上刺字的。” 苏心幽若被安上盗窃这样的罪名,才是实实在在毁了。 柳如珍眼睛一转,忽然坐到榻边大哭起来。 “心幽,再过几个月太子殿下就要正式把你收入东宫了,如今脸和身子毁成这样,还如何服侍殿下?” 不能服侍是次要的,她们还盼着苏心幽有一天能升为太子妃,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怎么可能是让一个容貌残缺的女子来当? 见苏临海脸色更难看,柳如珍继续哭着道:“原本只是回来给姐姐贺生辰,几日便要回去的,现在这样可如何跟太子殿下交代啊!我们心幽真是冤枉……” “你们心幽到底被谁冤枉了?”苏年年厌弃地瞧着她,“谁想到我丢的首饰会在幽兰院找到?” 柳如珍恶狠狠瞪着她,正要哭闹,被苏临海打断。 “够了!” 苏临海把簪子重新塞回苏年年手里:“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心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算是得了教训。太子那边我自会跟他解释。这段时间你就在苏府养伤,哪都不要去。” 苏年年头一个应答:“辛苦爹爹了。” 苏心幽咬紧了后槽牙。 她这趟回来本是帮萧南查探苏年年和晏王的关系,如今这事没进展不说,她未来几个月都不能在东宫监视萧延。 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容貌也毁了…… 浓浓的自卑席卷而来,她红着眼看向苏年年,却见她唇边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苏年年掏出一个瓷罐放在她榻边:“妹妹,这是之前周游特制的药膏,对伤及皮肉的伤口有奇效,你坚持涂,说不定能恢复如初。” 苏心幽仍看着她,目光中透着的怨气像是要把人盯穿。 “姐姐给的药膏,我可不敢用。” 苏年年作惊讶状,正要无辜几句,苏临海呵斥的声音已经响起。 “苏心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姐姐还能害你不成?” 苏年年拉了拉他的衣角:“妹妹想必受了惊吓,这般反应也是正常。” 她扭身安慰道:“妹妹和姨娘不必太过忧心,我看过医书,年纪越小,伤口恢复得越快越好,妹妹这般年纪,只要好好照料伤口,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等药膏用完了你再来找我拿。” 她给的药膏没有问题,但以苏心幽的心态是绝不会碰的。 假意安抚一番过后,苏年年拿起那些簪子便走,好像刚才说“可以送给妹妹”的人不是她。 柳如珍看着几人的背影出了院子,抄起苏年年留下的瓷瓶起身大喝:“扔出去,谁要用那心狠手毒的贱蹄子给的东西!!” 榻上,苏心幽疲惫出声:“娘。” 柳如珍动作顿住,怜惜地看着她:“心幽,你别着急,娘就是寻遍天下神医,也要把你的脸治好,绝不让人看出半分!” 苏心幽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眼神落在她手里的瓷罐上。 要说神医,京城里非周游莫属了。 柳如珍看出她的意图,紧了紧手里药罐,二人一齐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水兰。 她声音柔和些许:“水兰,拿把剪子过来。” 不一会儿,幽兰院传出水兰痛苦的嚎叫声。 苏年年在月年院,正爱惜地清理着玲珑鞭,听见动静,毫不意外地弯唇,啧啧几声。 “不愧是这对母女。” 让丫鬟先试药,真有她们的。 “玉遥。”苏年年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传出去,就说苏府三小姐在东宫受了苛待,回府偷姐姐东西。” 剩下的,就看京城百姓们自由发挥了。 柳如珍这么多年来没少操控流言编排她,也是时候轮到她们了。 翌日,关于太子侧妃苏心幽的流言在京城疯传。 下了早朝,萧延急冲冲地拦住苏临海,听完苏临海的解释,紧紧蹙起了眉。 “误会?”他若有所思,担忧道:“苏将军,本宫可否跟你回苏府看看?” 苏临海紧抿着唇,没应答。 且不提苏心幽的脸伤了是否会引起萧延不快,他这样担心苏心幽,若去了苏府,刻意为难苏年年可怎么办? 他正要开口拒绝,却见萧延身后走来一道墨色身影。 “正巧本王也要去苏府,便跟你们一道吧。” 第122章 吃醋 见了萧晏辞,苏临海面色稍霁,点了点头。 此时苏年年刚练完新的剑法,在院中拉伸四肢。 玉遥从外面走进来,停在苏年年面前,神秘兮兮眨了眨眼。 “小姐,我好像知道了点秘密。” 二人对视一眼,苏年年玩味地勾起唇:“说来听听。” “我刚才出府的时候,正巧碰见迎蓉回府。” 苏年年讶异道:“她这么早出府干什么?” 她嘱咐玉遥安排流言的事,所以在清晨就溜出府打点,迎蓉是柳如珍身边的大丫鬟,府中采买根本用不上她。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刚才跟在她后面回了院子。”玉遥凑近苏年年,“她去了何府。” “何府?”苏年年眯了眯眼,脑海中快速梳理着关系。 刚上任的工部尚书何德名,是柳如珍的表哥。 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柳如珍忽然联系何德名,是何用意? 苏年年问:“你还听见了什么?” 玉遥压低声音,学着迎蓉的语调:“迎蓉说‘姨娘,何尚书心里是有你的’。” “小姐,她们很警惕,我实在太震惊,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她们就不说话了。”玉遥挠了挠头。 苏年年眉心狠狠一皱。 柳如珍跟她表哥? 她对何德名印象不深,前世他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侍郎,没翻起什么风浪,今世成了工部尚书,柳如珍居然…… 想来柳如珍是觉得在苏府熬不出头,要另寻出路呢。 她揉了揉额角:“宝珍院那边你多留意着些。” 什么你心里有我、我忘不了你的! 恶心完她,还要恶心她爹! 等捏住她的把柄,一定让她跟她女儿俩一起扫地出门! 二人说话间,苏临海已带人到苏府,往幽兰院去了。 听说萧晏辞也来了,苏年年立马打起精神。 萧延路上不停地让车夫加快速度,进了苏府便脚下生风似的,快步来到幽兰院。 苏心幽在榻上躺了两天,水兰正端着药碗给她喂药,屋外忽然传来纷杂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由皱眉。 正要看去,萧延的声音已先一步传进耳朵。 “心幽,你怎么样了!” 苏心幽瞳孔骤缩,抬手用力捏住了喂药的水兰。 水兰手臂昨日刚被剪刀刺伤,此刻伤口还缠着纱布,骤然吃痛,碗骤然脱手,差点掉在苏心幽脸上。 水兰心中大骇,忙跪了下去:“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小姐饶了奴婢!” 萧延进门,就看见一个浅色衣裳的丫鬟朝着床榻连连磕头,周围地上被打湿,旁边落着一个碗。 苏心幽待人向来温和,平日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怎么可能让下人这般求饶? 他心中太过担心,刚浮起的疑虑瞬间被冲散,大步走到榻边,见苏心幽脸上缠着纱布,脸色大变。 “心幽,怎么会这样!” 苏心幽咬牙,硬是把快到嘴边的那句“谁让你来的”咽了回去。 看见萧延,她鼻尖一酸,含泪道:“太子哥哥……” 同时,她的手攀上了萧延递过来的手,萧延紧紧握住她。 苏心幽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水兰,快起来吧,多大的事便要下跪?你重新盛一碗药来便是。” 多大的事? 昨个儿她那么求,不还是被刺伤了手臂吗! 水兰盯着地面,深呼吸一口,起身要往外走,却被叫住。 “你手臂怎么了?”萧延问道。 众人朝水兰手臂看去。 她穿着浅色衣裳,手臂处渗出血来,染红了一小片衣裳。 水兰动了动唇,余光瞥见苏心幽暗含警告的眼神,低头道:“奴婢……昨日煎药的时候不小心烫了自己,并无大碍,殿下无需过问。” “今日可小心些。”苏心幽嘱咐道。 水兰白着脸应声退下。 寻常的烫伤,怎么可能渗血出来? 萧延一心在苏心幽身上,倒没多想,视线回到苏心幽脸上,满含疼爱。 见她眼含水汽,隐忍地咬唇,萧延怒容满面:“是谁把本宫的心幽伤成这样!” 身后,一道柔弱委屈至极的声音响起: “殿下,是我……” 苏年年走进屋中,跟萧晏辞对视后,含笑的杏眼低了下去,再抬起的时候,也盛满泪光。 萧延不由一怔。 对,方才来之前苏将军已经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他看着苏年年那副可怜的模样,抿抿唇:“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 苏心幽平日里也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苏年年却是狡黠灵动,淡然高贵。 苏年年扮可怜……有种别样的反差感。 萧延看得失神,萧晏辞见状却是目光一沉,唇边弧度拉平些许。 他不动声色往苏年年身前挪了一步,回头略带不悦地睨她一眼。 苏年年一僵,眼泪流一半硬是憋了回去。 啊! 好在这招已经奏效,萧延重新看苏心幽的时候,语气已平和许多。 “本宫知道你是好心……”他叹气,“心幽,你放心,东宫有最好的生肌粉,还有去痕膏,定不会让你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苏心幽将萧延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恨极苏年年。 她唇快咬出血来,无声点头。 苏年年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快意极了,她唇渐渐扬了起来。 不就是装单纯装无辜吗,谁不会! 萧晏辞立在一旁,竹楼长案上少女衣衫散乱求饶的模样在脑海挥之不去。 精致的眼尾渐渐染上一抹薄红,他勾唇道:“本王与苏小姐有话要说,先行一步。” 萧延回身,目光在二人转了一圈,点点头。 二人出了幽兰院,还未走到月年院,萧晏辞便往一个无人的角落拐去。 苏年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爷,你不要乱……” 话未说完她已被压在墙上,唇间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 第123章 年年,怎么会站不稳呢? 苏年年心中一惊,忍不住伸手推他。 这是在苏府啊! 萧晏辞对她的抗拒仿若未觉,自然地将她的手从胸前摘下来,捏着固定在她头顶。 苏年年想挣扎,却感觉自己的膝盖也被他压着,牢牢抵着墙面,根本动弹不得。 萧晏辞吻着她,眸色越来越暗,趁她不注意轻易探了进去跟她纠缠。 强硬,不容抗拒。 苏年年眼睫一颤,心跳时不时错上一拍,整个人乱了呼吸。 耳边不远处还有丫鬟打扫院子的声音,她羞愤极了,抓回残存的一丝理智,越发挣扎起来。 她越挣扎,他箍得越紧,直到她快喘不过气,他才慢慢停下来,唇慢慢离开了她的。 他抵着她的额头平稳气息,距离极近,呼吸仍跟她纠缠在一起。 冷风中,苏年年被他温热的气息烫得受不住,忙伸手推他。 萧晏辞顺着她的力松开些许,后退一步,低眸睨着她。 少女乌黑的眸像浸了水一般潋滟,饱满的唇因刚才的厮磨变得越发红润。 见他又要吻上来,苏年年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怕他看似的,靠墙蹲了下去。 萧晏辞餍足似的舔了舔唇,语气染上几分轻佻:“又站不住了么?” 苏年年一听,心中那抹纠结难堪全都化作了怒火。 她猛地站起身,不服气地正要顶他几句,却觉得脚下一软,没有支撑点,身体不自主向背后的墙上靠。 萧晏辞见状先一步把她扯进怀里。 头埋在她颈间,靠近她小巧的耳朵,故意问道:“年年,怎么会站不稳呢?” 他声音刻意放低,染着几分风流之意,气息喷洒下来,让她忍不住微微发颤。 “没,没有……”? 苏年年牙关紧闭,许久才稳住呼吸,手抵着他胸前,却推不开他。 萧晏辞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 看见那双氤氲着水汽的黑眸,他满意地勾唇,声音暗含警告:“别乱哭了,嗯?” 终于被他松开,苏年年绕开他退开一步,强装镇定,状似无事似的掸了掸自己的衣摆,才道: “王爷,你我二人这样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萧晏辞嘲讽地嗤了一声,“苏小姐约本王去杏林,朝本王求救的时候怎么不说于礼不合?” 苏年年一噎。 那日宴上她找他去杏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那种药啊! 不过确实……比这更过分的都做了,现在再说这些…… 苏年年深呼吸一口气,红得异常的唇勉强扬起一个笑:“王爷说得对。”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老大,谁都得听他的。 根本没道理可讲! 她也懒得跟他再争对错。 早察觉他不对,刚才就不应该盲目跟着他走的。 不过……苏年年目光一顿。 萧晏辞对苏府轻车熟路这模样,怎么像她在皇宫似的? 苏年年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眼尾病态的那抹嫣红上。 她低头咳了一声:“王爷不是有话要说吗?” “说完了。” “……” 变态。 苏年年抬脚就走。 萧晏辞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走进月年院,看见石桌上的柳叶剑,想起前日夜里她又狠又准的两鞭。 刚拿到玲珑鞭,便能甩得那么准,着实让他意外。 他抿抿唇,在桌边坐下。 “玲珑鞭用得很顺手?” 苏年年微怔,随后点头。 她也没想到能上手这么快,只是鞭子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像她前世跳舞时候的水袖。 舞衣的袖子有两三臂长,甩出去的角度力道要十分精准才会好看,前世她苦练了许久。 玲珑鞭跟袖子不同,但很容易找到那个手感。 她甩出袖中玲珑鞭舞了几下,萧晏辞看着,凤眸逐渐眯了起来。 很奇怪。 苏年年原本就这样有天赋么?那前世一事无成栽在萧南手里,当真毁了一辈子。 …… 苏临海一眼就看明白水兰的伤是怎么弄的,心中对苏心幽失望至极。 所以在萧延提出把苏心幽接回东宫休养时,他强硬地拒绝了。 如此品行不端的女子在太子身边,说不准要惹出什么事来! 萧延不好违逆他的意思,又在幽兰院陪了苏心幽小半日才离开。 萧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府外乱哄哄的,像是围了很多人。 他皱了皱眉踏出去,门口围着的百姓却陡然安静下来,跪下行礼。 动作虽快,可那些人的表情还是被他捕捉一二。 他摆摆手,上了马车。马车刚一离开,百姓们重新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 府内,柳如珍见两个皇子都走了,换了身衣裳往苏府后门走。 正门口的百姓刚被驱散,一路嗑着瓜子无所事事地晃到后门,看见柳如珍,立马认了出来。 “这就是苏府二姨娘!” “三小姐的娘?” “好歹是个姨娘,怎么穿得这样穷酸?怪不得生出的女儿也手脚不干净。” 柳如珍故意穿了身不起眼的素衣,想要偷偷跑去何府卖惨,没想到被堵在后门。 这群百姓离得不远,说话声不大,也清清楚楚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本就心烦气躁,一听,瞬间炸了毛。 “你是哪来的东西,也敢对苏府的人指手画脚?”柳如珍指着其中一个布衣妇女,“心幽是未来的太子侧妃,就你,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那妇人一挽袖子,掐着腰道:“我当你为何苏将军让正房之位空了那么久,就你这般修养,怕是及不上先夫人半分!” 一句话狠狠戳了柳如珍的痛处。 她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周围人已纷纷开口骂架。 柳如珍毕竟出身高门,骂不出比她们难听的话,寡不敌众没占到便宜不说,被羞辱得一无是处。 “呸,真是老母鸡上房顶,”一个妇人狠狠啐了一口,“你算什么鸟啊?” “不就是个妾室,真当自己是个多高贵的主子了,还提鞋?”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柳如珍见情况不妙,急得转身往府里钻。 没想到撞到了人,反倒被往外一推。 她一瞪眼正要呵斥,对上苏年年讥讽含笑的双眸。 “姨娘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 第124章 他的遗憾 柳如珍并没打算回应她,想要绕过她进府,却见她身后跟着苏临海。 眼底的慌乱显而易见:“老爷……” 一见二人,那群看热闹的妇人顿时噤声。 苏年年莲步轻移,走上前去。 “我是苏府长女苏年年。”她语气温和,面上完全没有恼意,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是我的首饰遗落在花园,妹妹恰巧捡去罢了,她正打算还给我,并没有偷东西。” 众人静静看着她,只觉得她仪态大方,从容高贵。特别是有柳如珍刚才的对比,更显得她谦虚得体。 苏年年耐心地解释一番,立马便有人开口赞道:“苏大小姐真是气度非凡,丢了首饰不计较便罢了,还帮着那种人说话。” 柳如珍恼怒不已。 都说了不是偷的,这群人听不懂话吗? 不过她更纳闷的是,这场闹剧只有苏府的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苏年年假装没听见大家的议论,嘱咐大家不要在此聚集,苏临海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遣散众人后扭身回府。 事已至此,柳如珍不便出府找何德明,只好跟着回去。 谁知刚一进府就迎上苏临海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啪!” “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是不是?” 苏家受百姓崇敬,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柳如珍光天化日下竟然跟京城百姓厮骂到一起! 这一巴掌用了七八分的力气,苏临海又是常年习武的男人,柳如珍受不住直接跌到一旁。 她不可置信地支起上半身,捂着脸回头:“老爷,您怎么不看看外面那些人如何编排辱骂妾身?” 她唇边渗出丝丝血迹,泣声道:“妾身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母亲,怎么听得外人那样说心幽?” 要说几个月前苏临海还对她有几分怜惜,如今则是对她好感全无,只剩下厌恶。 “水兰跟着苏心幽多少年了?”苏临海沉声问道。 柳如珍一颤,目光闪躲有些闪躲:“老爷,不过是个丫鬟……那身皮肉哪有心幽来的金贵?” 苏年年低眸,眼底闪着讽刺的光。 苏临海是什么人? 在战场上能拼死护着护着手下的将士,重情重义,因此几十万将士对他誓死相随。 虽然地位不同,苏临海从不觉得谁贵谁贱。 “金贵?”苏临海沉声反问,“外面那些人说的没错,你这样的娘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简衫,懒得过问行踪,只道:“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待在宝珍院,哪都不要去!” 苏临海甩袖离去,苏年年讥讽的眼神往地上扫去,轻笑一声:“姨娘好生休养,等爹爹心情好了,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苏年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柳如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她手紧紧攥起一把地上的土,狠狠扬了出去。 苏年年跟着苏临海后面进了书房,贴心地给他捶背。 “爹爹不必忧心,都是流言,压一压就好了。” 苏临海回身打量她。 不知何时开始,苏年年再也不是那副纨绔模样了,反而是外人眼中人的小菩萨娘娘,在他面前也是孝顺的好女儿。 可要说那对母女的事跟苏年年一点关系没有,他不信。 他不是傻子。 但他想不通这二人到底哪里惹了苏年年。 “你从前跟柳姨娘和心幽相处得极好。”苏临海神情莫测,盯着她。 苏年年知道这是试探,坐到他面前,不紧不慢倒了杯热茶。 “爹爹,这段时日下来,你觉得姨娘和妹妹如何?” 苏临海毕竟不是重生的,让他看清这二人的真面目,需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心急。 苏临海抿抿唇。 苏年年这话算是默认了她的作为。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她就算能引导一些事的走向,却不能操控一个人的反应。 柳如珍今日对百姓的态度,苏心幽故意伤害水兰……这些主观的行为,跟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苏临海陷入沉思,苏年年轻轻弯唇,将手上热茶递过去:“只要看清了人心,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 灰色的雀儿在地上啄食,昨夜刚下过雪,天空湛蓝澄净。四处披着厚厚的积雪,冬日气息格外浓厚。 苏年年扫开一片雪,露出下面的冰层。 念桃看出她的意图,有些担忧:“小姐,你别滑倒了。” 相较之下,玉遥语气轻松许多:“小姐现在轻功了得,别瞎操心。” 苏年年退开几步,一段助跑后,滑了上去。 她平衡保持得极好,展开双臂身子轻盈地冲出去,稳稳落在冰道尽头。 念桃眼睛一亮。 三人在院中打闹许久,终于进屋,凑到暖炉旁烤手。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念桃侧头看苏年年,“小姐,奴婢感觉你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开心。” 以前的小姐,可是提前半个月就要开始预备的。 看着暖黄色的火光,苏年年舒适地眯了眯眼。 重活一次,她对好多事都失去了兴致。 除了报仇,还有…… “京中哪里有狗市?”苏年年忽然问道。 念桃茫然摇头,玉遥认真思索半晌,说出一个位置。 狗市只在早上开一小会儿,翌日一大早,几人乘上马车。 离得老远,就听见连绵起伏的狗吠声。 “小姐,你真的要买狗?” 苏年年颔首,顺着路走进去,左右细细看着。 大约十年前,她在宫里第一次见到萧晏辞。 他那时候看起来还是个温柔的小少年,只是浑身脏兮兮的,宫人对他欺辱呵斥个不停—— “自己都低贱成什么样了,还想养狗?呸!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 小萧晏辞蹲在路边,旁边的雪地里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身下一滩血迹,是被宫人活活打成这样的。 他脸上看不出怜惜的神色,紧抿着嘴,手一遍又一遍顺着小狗身上的毛。 苏年年被苏临海牵着,路过后忍不住一直回头看他,直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朝她望过来。 那只狗,应该是他的遗憾吧? 苏年年边走边看,狗叫声不绝于耳,不起眼的角落中却有一小团黑色,黑亮的眼睛盯着过往的人看,安安静静坐在笼子里不出声。 好像…… 萧晏辞。 第125章 太兴奋了 苏年年脚尖一转,朝它走了过去。 这只狗通体黑色,还没有她的膝盖高,眼睛像两粒黑宝石,湿漉漉的,见有人来,高兴地摇起尾巴。 它实在太过安静,跟其他活泼的小狗相比,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感觉,笼子前也鲜有人问。 笼子旁站着一个憨厚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 见来了人,男子立马开口向苏年年介绍。 “这只狗是一个月前在雪地里捡的,我家原本有只大狗,总是欺负它,养了一个月还是这样,只能卖掉了。” 苏年年有丝惊诧,细细打量着这只小黑狗。 她凑近笼子,透过缝隙,才看清小黑狗的脸和前爪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结痂,跟黑色的毛粘在一起,可怜极了。 “可以放出来看看吗?” 男子立马打开笼子,把狗放了出来。 它不怕生,尾巴翘得很高,湿漉漉的鼻尖不停地往苏年年身上蹭。 苏年年摸着它的头,回身又在狗市上打量了一圈,没发现比它更合适的。 这狗浑身黑色,站在萧晏辞旁边很搭不说,温顺的性子说不定能影响他一二。 问了价格,念桃从袖中掏出银两递过去。 “姐姐。”旁边的小男孩怯生生开口,苏年年停住脚步,回身目光温和地看向他。 “你会好好对它吗?” 闻言,她唇边扬起一个笑,微微俯身,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放心,要是想它了就让你爹带你来苏府找我。”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离开。 苏年年把狗抱上马车,看着它身上的伤痕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晏辞以前受欺负的时候,身上也是这样。 “这么温顺也没什么好的。” 玉遥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抿抿唇欲言又止。 萧晏辞以前在宫中的经历她听说过些,她想说……王爷那些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啊! 跟这只狗可不一样。 苏年年决定给它取名为麒麟,寓意极好。 “麒麟,你以后一定要像麒麟一样威风凛凛,不能别的狗欺负了去。” 麒麟似懂非懂地看着她,黑溜溜的大眼来回转,摇着尾巴发出撒娇似的哼唧声。 玉遥盯着那狗看了半天,忍不住问:“小姐可是要把它送给王爷?” 苏年年看她一眼:“你不许偷偷告诉他。” “当然不会!”玉遥立马表忠心,“小姐,天地良心!我这几次看见王爷都没多余的话!” 苏年年本来也只是嘱咐,不是怀疑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命马车来到东街,到周游的铺子里抓了一些治疗麒麟伤口的药。 “这狗怪可爱的。”周游道。 “长得可爱,性格又好。”苏年年蹲下,揉着麒麟的小脑袋,“这里离苏府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周游:“如果它现在说个好,你不觉得害怕吗?” 苏年年:“……” 苏年年白了他一眼:“扫兴。” 周游没接话,翻出一根绳,系在麒麟的脖子上,另一端递给她。 “你这狗才刚买就要出去遛,还是牵着点好,不要伤了别人。” 苏年年牵着绳,语气腻得像能滴出水来。“我们麒麟可听话了。” “赶紧走!”周游道。 话是这么说,苏年年还是牵着那根绳没放,沿着东街往苏府的方向走。 麒麟跟苏年年跟得很紧,根本不东张西望,懂事得出奇,根本不像几个月的小狗。 “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朵。 苏年年一侧身,就看见谢秋慧扬着下巴朝自己走来,旁边跟着她的好姐妹刘凤荷。 倒是许久不见了,苏年年心情颇好地停住脚。 “苏大小姐怎么还养上狗了。”谢秋慧用帕子嫌弃地掩了掩唇,“疯狗病不会就是从这条狗身上传出来的吧?” 苏年年准备了一万句怼她的话,刚一张嘴,麒麟已经身体前倾,朝着二人狂吠起来。 她一怔,下意识拉紧了绳。 谢秋慧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看见她手里的绳时才松了口气,颤着指尖指向麒麟:“小畜生,闭嘴!你、你狗叫什么!” 苏年年眉眼一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屎,太兴奋了,不好意思。” 念桃憋笑憋得双肩直颤,玉遥则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姐!”玉遥抹了抹眼角,说道:“也有可能它以为看见同类了呢?” 苏年年一本正经点头:“有可能。” “苏年年!”谢秋慧嗓音尖厉,“你敢骂本小姐是屎?” “本小姐确实骂了。”苏年年点头,故意一松手里绳子。 “汪汪汪!”麒麟借势又往前冲了几步,龇牙凶得不行。 刘凤荷立马松开了谢秋慧的手臂:“秋慧,我忽然觉得肚子好痛,兴许吃坏了东西,我先走了,我们改日再见!” 每次跟谢秋慧一起碰上苏年年,准没好事发生! 就疯狗病那阵,她无缘无故被抓去官府关了十几日,那艰苦环境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刘凤荷,你……” “汪汪汪!” 看着谢秋慧孤身一人惊恐的模样,苏年年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作势要把狗绳全部松开。 谢秋慧尖叫一声,顾不上别的,使出浑身的力狼狈跑远了。 “嗤,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苏年年蹲下,用力摸着麒麟的头,语气满是惊喜,“麒麟,原来你不是软柿子啊!” 麒麟兴奋地摇着尾巴,围着她转圈,狗绳差点把她缠起来。 “麒麟,别闹!” …… 麒麟身上的伤本就已经结痂,在苏年年的悉心照料下,年前刚好恢复。 除夕前一天,苏年年去晏王府送狗。 “我只是暂时养你几天,你真正的主人其实是个男的……不过也挺好看。” 踏进晏王府前,苏年年一直在给麒麟做心理建设。 毕竟是只公狗,现在萧晏辞看起来又不像小时候那样有爱心,万一麒麟跟他关系处不好,这礼物就送砸了。 呼了口气,苏年年把笼子上的黑布盖上:“麒麟,别出声。” 跟月年院比起来,晏王府才是真正的一点过年气氛都没有。 整个晏王府仍旧幽暗一片,唯一一点红色还是刚进来的苏年年。 萧晏辞本人丝毫不觉得奇怪,坐在王府花园中看雪。 “王爷,我来给你送礼物啦!” 第126章 王爷,你不要面子的吗 苏年年刚进王府,后脚就有下人禀给萧晏辞。 萧晏辞闻声抿唇看去,目光落在罩着黑布的方形物体上。 苏年年踩着雪,快步走去停在他面前:“玉遥,放下。” 她扯开那层神秘的黑布,看着麒麟透着单纯无辜的眼睛,夸赞道:“让你不出声你就不出声,怎么这么听话呀?” 麒麟哼唧一声,摇着尾巴看周围陌生的环境,最后落在对面同是一身黑色的萧晏辞身上。 萧晏辞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异样,跟麒麟对视许久,目光一转,更加幽深的眸子锁住苏年年。 苏年年难以从他的神情判断他的心情,捏了捏袖口,问:“王爷,你喜欢吗?” 萧晏辞自然没忘记儿时那只狗,但更让他觉得意外和震惊的是,苏年年那时不过五六岁模样,居然记得这事? 他唇似笑非笑地勾着,眸色复杂:“过来。” 苏年年疑惑地走近几步,准备在他对面坐下,谁知男人长臂一伸,把她扯进了怀里。 萧晏辞扫了旁边的玉遥一眼,玉遥跟他对上眼神,梗着脖子,硬是站着没动。 那神色好像在说:王爷,你忘了你当初叮嘱我只能服从苏小姐一人吗! 萧晏辞眯了眯眼,薄唇弯了起来:“你这主子当的,还挺有威信。” 苏年年猝不及防被他扯过去,差一点就要坐在他的大腿上,此刻离他大腿几寸,执拗地撑着身子,保持一个奇怪的僵硬姿势。 闻言她看向玉遥,便见玉遥高扬着下巴宁死不屈的样子。 跟她现在的处境倒是很像…… 玉遥都这般有骨气,她更不能随便向萧晏辞屈服! 她正想着,膝窝却被什么东西一砸,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倒进他怀里,撞在有力的胸膛上。 好家伙,这肢体接触……刚才还不如她乖乖坐下呢! 苏年年调整了一下姿势,正色道:“王爷,它叫麒麟,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她正襟危坐,把麒麟的悲惨遭遇说给萧晏辞听。 萧晏辞听着,将她白皙柔软的手顺在掌中把玩,听见那狗被人欺负,乖顺异常时,狭长的眸眯了起来。 “苏年年。”他声音沉下几分,“你是不是觉得这狗跟本王很像?” “啊?”苏年年下意识反声疑问。 玉遥闻言,脸扬得更高了,几乎是在看天上的风景。 虽然她早已猜到些许,但被王爷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王爷他,不要面子的吗? “王爷,”苏年年脑中飞速运转,被他捏着的手没敢抽出来,“你怎么会觉得自己像狗呢?” 萧晏辞气笑了。 “不是,王爷。”苏年年讪笑着解释,“麒麟其实也有凶狠的一面的,就像上次……” 等等…… 这不更像前世外表温顺柔和,内里狠毒的萧晏辞吗?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看着他唇边越扬越大的弧度,缩缩脖子,选择噤声。 萧晏辞左手拉着她的手,右手环住她纤细的腰,在上面掐了一把。 苏年年没忍住颤了一下,手下意识一紧,脸上的笑容僵住。 啧,真敏感。 萧晏辞像是扳回一城,顺势松开她,狭长的眼对上面前的小黑狗。 麒麟歪头奇怪地看着他们,眼神随着苏年年起身,然后重新跟萧晏辞对上。 有点警惕的意味。 萧晏辞弯唇。 还挺有意思。 苏年年不自在地理了理腰上的衣服,见他看着麒麟笑,道:“王爷,礼物我给你送来了,你也挺喜欢。爹爹还等我回府吃饭,我先走了。” 麒麟见苏年年走了,急得不停扒笼子:“汪汪汪!” “麒麟,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苏年年喊了一声,只觉得腰上被碰过的地方滚烫,闷头快步往外走。 一直到了府外,她回头看了眼漆黑幽绿的晏王府大门,叹了口气:“玉遥,街上还有卖年货的铺子开着吗?” …… 除夕当天,大部分商贩已经回老家过年。 也不知苏年年从哪里找的,硬是在午时前送来了一套大红的春联和灯笼。 “主……王爷,小姐说了,必须要我亲眼看着王府把东西挂上。” 萧晏辞神情莫测地看着不远处不愿意靠近自己的麒麟,头也没回:“挂。” 不知为什么,玉遥觉得他看麒麟的眼神,有点咬牙切齿的。 晚上,苏年年捂着耳朵看完鞭炮,正要回府,忽然接到晏王府派人送来的礼物。 苏年年跑回屋里,搓着手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一摞书,本本书页泛黄,一眼看上去便觉得这些书在江湖上失传已久。 除去剑谱,还有几本医书,跟周游那些书外表差不多,应当也是大家之作。 反正是萧晏辞送来的东西,绝非凡品就对了。 她一本一本翻看收好,却在看见其中一本的封面时,动作倏地顿住。 书本很薄,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五个大字:情商是什么。 她唇角一抽,正觉得自己被萧晏辞内涵了,就看见下一本册子的名字——《说话的艺术》 苏年年:“……”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两本书抛到身后。 念桃眼疾手快地接住,问:“小姐,这两本放在哪里?” 苏年年咬牙:“放火坑里烧了。” …… 冬去春来,转瞬便是春闱。 秋闱中,萧南手下的慕迁出乎意料取得了第一的成绩。 若她再不阻拦,等到春闱后面的殿试,以慕迁的才学,定一眼就获得皇帝青睐。 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年年打听到了慕迁的住址,苦思几日,决定在通往贡院的路上动手脚。 开春以来第一次下了雨,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有点萧瑟的味道。 她找几个人给了足够的银两,让他们一会儿拦住慕迁的马车,演一场戏。 打点好一切,时辰差不多,苏年年藏匿在暗中比了个手势。 不远处的巷子口,骤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哭声。 第127章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远处的巷子口,骤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哭声。 “求求你了,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吧,一定会把钱给你凑上的。” 旁边站着几个中年男人,为首的彪形大汉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 “这都多少天了?租钱迟迟交不上,我爹也是要怪罪我的。”他目光一转,笑了起来:“王老,我看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如你把你女儿给我们抵债……” 少女哭得嗓子都要哑了,见那大汉带着恶意的猥琐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她哭声一顿,缩着脖子躲到王老身后。 “求求你放过我女儿。”王老不断磕头:“我一定会把钱还清的!” 大汉冷笑了一声,色眯眯的眼神在少女身上来回打量,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几个男人走上前,扯着少女的胳膊往过拽。 王老死死地拉着女儿,又磕了几个响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大汉被他缠得心烦,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滚,你女儿还不知道能卖上几个钱呢,说不定是个亏本买卖,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话间巷子口处已经围了些人,有人认出那彪形大汉,不敢看热闹,瞧了一眼便走开了。 剩下的三三两两也只是看着,毕竟他带的人个个身形魁梧,人多势众,更没人敢替这对父女出头。 大汉一脚踹向王老,王老顺势死死抱着他的腿,怎么也不肯放手,嘴里还在不断求饶。 “不识好歹的东西!”大汉猛地抬腿一甩,王老顺势松手朝后跌去。 “爹——”少女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这条街。 暗中,苏年年掏了掏耳朵。 这钱真不白花,这几个戏子演得她都要信了。 大汉看着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苏年年却看的明白,他那动作只是势大,实际落在王老身上的没多少。 就在这时,巷子里缓缓驶出一辆马车,瞧着很是轻简。 人群中有人道:“是慕公子!” 慕迁虽然正式搬进京城不久,但为人谦和有礼,又是秋闱的解元,很容易就被周围的百姓记住。 王老见状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到马车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公子救命!” 无奈之下马车只好停住,里面传出少年极轻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马夫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说不出话,慕迁只好伸手挑开车帘。 这是苏年年第一次见慕迁。 他模样生得极为清秀,身板孱瘦,颇有文弱书生的气质。 这样的人跟了萧南,真是可惜。 慕迁今日出门是要去贡院参加会试,若是耽误了时辰,便要再等三年。 慕迁皱眉,没细听王老乞求的话语,目光落在他撑在地上的手上。 这对父女虽然穿着粗布衣,看着穷苦清贫,手却根本不像干粗活的手。 他没从车上下来,目光淡淡在周围打量了一圈。 见状,暗中的苏年年又往里隐了隐。 还挺敏锐。 慕迁收回眼,看向为首的大汉:“他们欠你多少钱?” 彪形大汉说了一个数,慕迁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来递到他手里,随后放下车帘,示意马夫离开。 他行事利落干脆,显然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然而苏年年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只见王老拉着他的女儿,重新跪到马车前的路上。 “我们父女远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那少女脸颊微红:“公子,小女今年刚满十五,愿以身相许……” 慕迁的眉心一拧,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 看来这人是存心想让他错过会试。 萧南这边根本没有发觉他是晏王府的人,为何忽然有人阻拦他?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顾不上在百姓的口碑,给车夫对视一眼。 车夫立马跳下车弦,拉着二人往一边拖,一边道:“慕公子心善,既已自掏腰包帮你们摆平祸事,你们不要纠缠,误了公子的时间……” 他态度还算好,可是这对父女就像听不进去似的,反而大力挣扎。 “公子,无论洗衣做饭还是种田喂猪,小女都会,求求你收了小女,小女也算有个归宿……” “公子,欠你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绝不抵赖,我们现在就立个字据如何?” 慕迁钻出马车,父女二人见状更加声情并茂。 他咬咬牙,将马解开,笨拙地上马,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朝贡院的方向去了。 苏年年盯着他的背影,只见马上的人左右栽斜,几次差点跌下来,根本不像会骑马的样子。 她抬头看着快挪到头顶的太阳,弯了弯唇。 就他那架势,根本来不及了。 殊不知慕迁虚虚握着缰绳,拐出这条街后猛然夹紧马腹,一抖缰绳:“驾!” 在他的操纵下,马快速奔了出去。 月上枝头,晏王府书房内。 萧晏辞目光幽幽盯着屋中的红灯笼,神情莫测。 这灯笼是过年的时候苏年年送来的,模样精致,红艳艳的,像她一样。 所以春节过后他命人把灯笼挪进了书房里,他一抬眼就能看见。 慕迁站在萧晏辞不远处。 “那人隐藏得很好,只是那几个人演着演着忽然往那头扫了一眼,我抬头看去,只看见模糊的红色一闪而过。” 慕迁抿抿唇,还是道:“主子,我觉得很像苏小姐。” 萧晏辞低眸,拿过一本文书,漫不经心似地问道:“玉影,今天她出府了吗?” 玉影自然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苏年年,迟疑道:“爷,苏小姐一早就出府了,过了午时才回来的。” 晏王府京中眼线遍布,即便他不去苏府,也有人替他监视着京中的一举一动。 玉影故意只说了一半,萧晏辞也完全了然。 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唇动了动,语气晦暗:“苏、年、年。” 她到底在做什么! 第128章 不是不害羞吗 幸好他培养慕迁的时候没有只盯着文学。 慕迁身子骨弱,在他的调教下,武功仍然平平,马术却没有落下。 今日竟阴差阳错赶上了考试。 慕迁对他和苏年年的关系略知一二,想了想安慰道:“王爷不必忧心,就算真的耽搁了,四皇子那边也会疏通关系的。” 萧晏辞表情仍不太好看,问道:“今日之事萧南怎么说?” “剩下的几日他会派人暗中护送我。”慕迁答道。 萧晏辞颔首:“他未来会很信任你,不要露出马脚。” 慕迁一怔,觉得这话无由来有些奇怪,没深想,道:“是。” …… 四皇子府灯火通明。 夜深,萧南跟几个幕僚在书房中议事。 “殿下,过了春闱,您就要去青州监管修渠,京城这边短时间都照顾不上,需得好好安排。” 萧南应了一声,想起今日的第一场春试,忽然问道:“诸位觉得慕迁此人如何?” 一个幕僚作思索状:“他出身贫寒,殿下对他多次相助可谓雪中送炭,这么长时间以来没出什么差错……” “这人是个知道轻重的,殿下若不放心,可观察一阵子。” 萧南点点头。 他准备重用慕迁,可是他行事向来多疑,容不了一点差错,还是谨慎些好。 少女明艳的红裙倏然闯入脑海,萧南话锋一转,问旁边的随从: “之前安排你们找跟苏年年相似的人,找得怎么样了?” 随从道:“殿下,京中没有太过相似的,这些日子在乡野中寻了些,养在别苑,等您过目呢。” 翌日,萧南抽空来到别苑。 院中七八个红裙女子站成一排,个个面容姣好又极为相似,一眼看去让人眼花缭乱。 萧南气度翩翩宛若谪仙,一出现便让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脸红心跳。 萧南面上笑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苏年年看他已经不会有这样的神情了。 她应该是无所畏惧、意气风发的,即便喜欢一个人,也不是她们这样扭扭捏捏。 萧南将情绪掩饰好,在她们面前逐一路过,最后指了其中两个,其余的人被带走。 一个是容貌像,一个是神韵像。 “四殿下。”二人朝萧南行礼。 萧南站在她们对面不远处,温和的目光淡淡落去,像是在看她们,却又好像在透过她们看别人。 许久,萧南才察觉自己的失态。 “叫什么名字?” 一旁随从答道:“殿下,她们原本的名字太过普通,请殿下重新赐名。” 萧南眼神落在跟苏年年有七八分相像的女子身上:“折画。” 又落向另一个:“你就叫……莲莲。” 回府的路上,萧南吩咐:“你们都见过苏大小姐,这段时日让折画好好模仿,越像越好。” “殿下,那另一个莲莲怎么办?”随从问道。 萧南一顿:“今晚送到我卧房。” 一个送到萧晏辞身边,另一个,就留在他身边吧。 …… 十日后,春闱放榜。 有萧晏辞的帮助,慕迁果真又拿了个第一名。 苏年年得知此事,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怎么可能来得及!” 玉遥对她那天的行动毫不知情,闻言茫然地看着她。 “小姐,王爷来了。” 闻言,苏年年闭了闭眼,立马调整自己的呼吸。 她没忘记,上次她在萧晏辞面前表现出自己认识慕迁的时候,萧晏辞跟她发火了。 她不想他们之间再出现这些没必要的误会。 扬起一个笑容,苏年年迎了上去。 天气已经回暖,他没进屋,直接在院里石桌前坐下,动作舒展,妖冶的面上没什么冷意,看上去心情很好。 念桃端来的热茶被苏年年接过,亲手给他倒了一杯。 “王爷今日怎么有空?” 萧晏辞捏着茶盏斜睨苏年年一眼。 春闱结束,他安插的人都取得了好名次,他难得空了下来。等待殿试之后,朝中势力就会重新洗牌,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发展。 只要面前这个小东西不起幺蛾子。 苏年年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在他对面坐下,猜道:“想来王爷最近很顺利?” 萧晏辞眨眨眼,唇一弯,不紧不慢道:“这次怎么不问春试结果?” 苏年年僵了一瞬,窝着的火又被勾起来。 “朝廷已经放榜,我看见了。”她摆作一副不关心的样子,转移话题,“麒麟怎么样,你怎么不把它带过来?” 想起那只狗,萧晏辞笑容一滞,随后弧度加大。 “本王来施针,它来干什么。”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瞬。 苏年年脑子登时出现些不该有的画面,有些脸热:“是、也是时候该施针了。” 萧晏辞很满意她的反应,放下茶盏,擦了下唇边挂着的水渍,起身阔步往偏屋走。 苏年年回屋拿出针包,硬着头皮跟上。 屋内,萧晏辞外袍已经搭在一旁,今日他穿的白色里衣,配上他皙白的肤色,靠在榻上,给人一种孱弱的破碎感。 可是明明里衣下,男人薄薄的肌肉块壁垒分明…… 算起来,上次给他施针已经是几个月前了,那次她还害羞地把自己眼睛遮起来。 有了竹楼里的经历……苏年年觉得,他们俩也就那么回事吧,没必要分得太细。 更何况只是医疗层面上的施针。 于是,她走向榻边,眼睁睁注视着他把里衣解开。 萧晏辞目光随着她动,见她面色不改,不由一挑眉。 随后,他不着痕迹地把里衣拉得更开了些。 苏年年:“……” “王爷,虽然回暖了,你也不能这般不注意身子。”她保持着声音的平稳,捏着他的里衣往上拽,“俗话说春捂秋冻,有一定的道理。” 萧晏辞盯着她的脸,轻嗤一声,避开她手里的银针,一把将人拉至榻上,翻身覆住她。 “这样更暖和些。” 听着他略带蛊惑的低沉嗓音,苏年年心猛地一滞,随后更快地跳了起来。 他满头墨发垂在身侧,手撑在榻边,眸中满是促狭笑意,呼吸近得喷洒在她脸上。 苏年年受不住似的偏开头,伸手推他。 她知道萧晏辞只是逗弄她,不会真的做什么。 可她的心真的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声音有些变调:“王爷,你要是冷……”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萧晏辞低头,吻了吻她小巧圆润的耳垂。 “不是不害羞吗?” 第129章 明媒正娶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带来的酥麻感直窜后脑,苏年年忍不住颤了颤,手抵在他薄薄的胸肌,触着那片细腻的皮肤,无意识摩挲了两下。 “王爷……”她感受着自己乱蹦的心脏,“还要怎么样才算害羞?”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萧晏辞有片刻怔愣,随后笑开,想要吻吻她,腹间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 苏年年捏着银针准确地刺进他的穴位,叹声道:“王爷要是还不起身,下一针就不知道会落在哪里了。” 明明是威胁,萧晏辞却丝毫没觉得有压力。 他反而饶有兴致地勾起唇,打量着身下的小白兔。 不得不说,跟前世那只傻兔子比,面前这只更让他喜欢得紧。 见他没反应,眸中反而露出狼一样饱含侵略性的光,苏年年一惊,伸手探向枕侧的针包。 “既然没把握,就不要放狠话。”萧晏辞轻笑一声,取掉自己身上的针,恶意贴近几分,顺手捉住她两只手拉至她头顶固定。 苏年年后悔极了。 她手动不了,膝盖被他紧紧压着,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也不知道萧晏辞是真的没有觉察,还是刻意忽略。 以现在的姿势,手举得老高,她的胸……就快凑到他脸上了! 苏年年脸烫得不行。 她确定萧晏辞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但是他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二人身体渐渐贴到一起,萧晏辞呼吸一重,箍着她的力道不减,忽然倒她身上,头埋在她的颈窝。 苏年年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闭着眼,像是努力平复着什么东西,半晌,在苏年年开口之前,终于彻底放开,翻身躺下,闭上眼: “施针吧。” 苏年年:?? 她飞快坐起身双手环胸,脸像煮熟的虾,觉得不可理喻地看向他。 “王爷,你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也太不要脸了吧! 萧晏辞没答,直到呼吸渐稳,才睁开暗色的眸看她:“你想发生什么?” 苏年年:???? 她人都傻了。 这能是一个意思吗? 她想给自己讨个说法,可看着他色气的眸和不整的衣衫,瞬间收回目光,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本着前世对萧晏辞的怜惜,她还是给他施了针,好在后面萧晏辞闭着眼睛老老实实,也不说话,减少了她很大心理压力。 门外,念桃跟玉影玉遥坐在院里,大眼瞪小眼。 玉影问:“以前施针也要这么久吗?我怎么感觉时间变长了?” 他下意识地看念桃。 念桃没少跟他拌嘴,见状直接瞪他一眼:“看我干什么?哪次施针不是你跟着王爷来的?” 玉遥跟他以前就是互损的相处模式,闻言接着念桃的话道:“就是,玉影,你怎么当下人的!” 玉影狠狠噎住,瞪着对面的两个女人索性不说话。 终于,偏屋的门打开,二人前后走出来。 念桃眨眨眼,嘴快地问:“小姐,你头发怎么了?”玉遥连忙捂住她的嘴。 苏年年立马伸手遮在头顶,挡住凌乱的头发,也挡住再度烫起来的脸。 她拉着念桃跑回往卧房跑,路过玉影的时候道:“让你家主子等我,我有话要跟他说。” 玉影点点头,看向萧晏辞,只见他眉梢眼角都染着愉悦,举手投足较刚来的时候更闲适了。 苏小姐真是……神奇的存在。 很快,苏年年重新挽了头发出来,脸色异常的白。 念桃仍是一脸茫然。 小姐刚才为什么脸那么红,为什么要往脸上拍那么多脂粉…… 苏年年严肃着脸坐下,正色道:“王爷。” 萧晏辞掀起眼,看见她时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弯唇,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有一脸脂粉遮着,苏年年什么都不怕了,继续道:“你是很随便的人吗?” “哪种随便。”他像是认真思索起来:“对待什么随便?” 他杀一个人可以眼都不眨,可对她,一件小事也曾反复斟酌。 “女人。”苏年年直白道。 萧晏辞阖眸,修长的手指不悦地在桌上点了点:“你想说什么?” 他二十了,前些年一直惦念苏年年,没有过什么女人。 这一遭重生,本想离她远远的,可到头来还是在围着她转。 苏年年本想跟他说礼义廉耻,又觉得肯定没用,只说道:“王爷,你也弱冠了,喜欢哪家姑娘得上门提亲,把人明媒正娶娶回府。” 萧晏辞眸光一闪,唇边笑意不明: “那若是人家姑娘看不上本王,又该如何?” 他答得又快又刁钻,苏年年一噎。 总不能让他强抢吧? 她乌黑的眼转了转,看向一旁望天的玉遥:“玉遥,你说怎么办。” “小姐真要我说?”玉遥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一样,见苏年年点头,立马声音一扬:“要我说,喜欢就得去抢!” 苏年年:“……” 玉遥又道:“王爷,满东离像您这么俊美的有几个?再说,您可是王爷!尊贵的皇族!皇上一道赐婚圣旨下来,谁敢违抗?” 看着少女越发慌乱的脸色,萧晏辞眼中笑意渐深,若有所思点头:“甚对。” 见玉遥还要继续说,苏年年抿抿唇,扯她的袖子:“玉遥,你这思想不对。” “怎么不对?”玉影突然出声反问,“苏小姐,好东西就要主动争取,手慢一步就可能被别人抢走了。” 萧晏辞深有所感,再次颔首:“说得是。” “不是……”苏年年简直快怀疑自己了。 争取是争取,但也不是这么个争取法啊! 这群人在土匪窝长大的吧! 她无助地回头看念桃,想让她帮着说几句话,这个小傻丫头却一脸天真,琢磨着抿唇:“小姐,好像有道理。” 苏年年:“……” 她想吐血。 今日辩论以苏年年失败,处以暂缓。 出了苏府,萧晏辞斜睨玉影一眼,慵懒开口:“回去去库房领赏。” 玉影大喜:“谢谢爷!” 他玉影也有领赏的一天! 第130章 替代品 转瞬快要入夏,钦天监预测今年会有水患,萧南已先一步去往青州修缮黄河。 按照前世的走向,他这趟南巡修渠后,水灾反而更加严重,惹了皇帝不快。 今世也是如此。 苏年年一早嘱咐萧晏辞在皇帝面前煽风点火,萧晏辞也这么做了。 案上的折子砚台通通扫落在地,龙椅上的人满面怒容,怒不可遏道: “修渠的方案不是都已经设计好了,只是要他监工,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萧晏辞立在大殿中央,眼睫轻垂,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淡淡出声:“陛下,监工也不是多么轻松的差事。” 皇帝横眉扫去,他也丝毫没有畏惧,仍保持着从容神色:“从京城到青州光是路程就要上千里,更别提朝廷的拨款要经多少人的手。” 皇帝眉心一拧。 青州一带离京城远,从前朝开始,就是最混乱难治理的地段。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登基后管理青州也有所松懈,一直没有重视,导致地方官员上瞒圣听,下欺百姓。 “你的意思是说……”皇帝沉默下来,愁眉不展。 “早时先帝就管不好那些官员,黄河从前朝时便屡修屡败,陛下,这次修缮黄河,朝廷拨银千万两,可真正到青州的有多少,到修渠的力工手里又有多少?” 萧晏辞略带嘲讽地弯唇:“钱一层一层贪下去,修渠的活变得不值钱,没有好工人愿意做,渠自然修得一塌糊涂。” 他一顿,继而意味不明道:“四皇子对此事有把握,不去河堤亲眼看工人如何改渠也是正常。” “什么有把握?根本就是不重视!”皇帝狠狠一拍长案,脸上怒气掩都掩不住。 刘公公在一旁小声地劝:“陛下,注意龙体……” 皇帝沉沉吐出一口气,苦思着坐下,许久才抬头盯着萧晏辞。 “以你所见,该如何办?” “臣愿为陛下分忧。” 一个时辰后,萧晏辞坐上出宫的马车。 “王爷,我们回府吗?” 萧晏辞慵懒地靠着身后的软垫,弯唇:“去苏府。” 苏年年不是说要一起跟他去青州吗,机会来了。 玉影领命,在前面驾车。 马车平稳驶入官道,走到一个岔路口却发现要走的那条路上吵闹不已,像是起了什么争端。 “王爷,只好绕路了。” 萧晏辞没说话,算是默认。风卷起车窗帘,他淡淡往那条街上扫了一眼。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却在马车快要驶出烟柳巷的时候,旁边倏尔跑出一个女人,跌倒在马车前方。 玉影皱眉,本想装作没看见似的驶过去,见了那女人的脸时察觉一丝异常,停了下来。 女子扎眼的大红衣裙脏污不堪,大眼乌黑无辜,盈满泪水,那张脸跟苏年年有七八分相似。 不知是哪个花楼的老鸨正带人在后面追她,跌倒后她仍吃力地向前爬着,看见王府的车停下,立马调转方向求救。 “贵人,贵人救救我,我不卖身……” “骚蹄子,都被卖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清高,赶紧跟老娘回去,老娘不想伤了你的好皮囊!” “不是被卖的,那个人不是我舅舅,我根本不认识他……”红衣少女呜咽着解释,生怕马车里的人听不见似的。 “玉影。” 马车里传出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有些不悦。 玉影看着神似苏年年的脸,纠结道:“爷,您还是看看吧。” 男人手指轻慢地挑开车帘,看向地上的女子。他眼底一片疏离,红唇却似笑非笑勾着。 折画显然被他的容貌一惊,飞速低下头,又挤出两行眼泪。 四皇子说了,就算晏王生得再貌美,也不能轻易露出被迷住的神色。 “这是你的卖身契,白纸黑字,你还想往哪里跑?”老鸨抬手,正要指挥身后的几个男子抓她,却忽然看见马车上面刺着的“晏”字。 她变了手势,忽然堆出一个谄媚的笑:“奴家当是谁呢,原来是晏王殿下。” 萧晏辞若有所思地低着眸,没有理会的意思。 老鸨脸色一变:“小贱人,敢挡王爷的路,还不滚过来!” “我不……”折画逐渐跪行到马车前,“救救我,我不想跟他们回去。” “你想如何。” 男人声音清润动听,折画有一瞬怔楞。 “王爷,小女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寻亲,却发现亲人早已不在京城,又遇到了歹人,这才沦落至此……” “你想如何?”萧晏辞语气渐沉,似有不耐。 似是迫于他身上的威压,折画不敢再说下去,磕头道:“王爷可否收留小女一阵子?等找到亲人,小女立马就走。” “玉影。” 萧晏辞利落地放下车帘,玉影会意,朝老鸨问:“这人王爷要了,回头晏王府会送钱过来。” 王府送钱,自然不会少了,老鸨堆着笑欣然应下。 折画暗松口气,踩着车辕就要往车里钻,只是手还没碰上帘子,就听见冰冷的声音从里响起,她动作生生顿住。 “坐外面。” “是。”折画悻悻收回手,坐到玉影旁边。 马车重新出发,驶离花柳街。 萧晏辞合上眼,满脑都是苏年年明艳的笑容,或谄媚或狡黠…… 一颦一笑,是别人根本无法复制的。 可是既然有人费尽心思把人送来,他怎么能不给这个机会? 他懒懒碰了碰车壁:“回王府。” 去青州的事,苏朗自会告诉她。 现在,他要回府准备把这个“礼物”放好。 苏朗刚到苏府,要陪晏王去青州支援的事就传了个遍。 苏年年“腾”地从凳子上弹起来,把玲珑鞭收进袖子里,跑到苏朗面前。 “我也去!” 苏朗臭屁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扬着下巴:“你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给萧南添堵! “京城闷死了,我要出去玩。”苏年年不由分说拉起苏朗的胳膊左右摇摆。 不等苏朗开口拒绝,她乌黑的瞳仁一转,补充:“小苏朗,你刚从战场上回来,青州那么远,这趟几个月都算少的,我舍不得你。” 苏朗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狐疑地看着苏年年:“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年年无辜地眨着眼,不答反问:“我们预计什么时候出发?” 苏朗:“……” 第131章 他的手段 在苏年年的多角度劝说下,苏朗自然而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出发前的几天,苏年年把几间铺子安排好,然后往周游那走了一趟,告别。 她本想让周游跟自己一起去,毕竟他周游天下,对京城外的世界比她了解,但被周游无情拒绝了。 然后就是桑安。 虽然身上的伤养好了,他仍一直住在周游的宅子里跟周游同居,为此周游抗议了好多次,但都没能成功赶走他。 “身边有人,有安全感。”桑安眼神清清冷冷,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年年,“免得有一天我被抓走了都没人知道。” 苏年年点点头。 跟桑安也认识几个月了,但这人就是给她一种……处不熟的感觉。 “你开心就好。”她看着他湛蓝的眸子半晌,还是把问要不要一起去青州的话咽回去了。 现在这宅子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少两年之内,萧南的人都不会找到京城。 她嘱咐了几句要走,却被桑安叫住。 “等等。”桑安眼神有点复杂,袖中的小金蛇探出脑袋安静地看着她,无害极了。 苏年年一头雾水:“干什么?” “你记得我给你下的蛊吗?” 想起那只黑漆漆的大虫子,苏年年胃里一阵翻滚,后背有些发凉。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刚要动手威胁,小金蛇立马龇牙朝她吐着信子。 手生生顿住:“那到底是什么!” 桑安抿抿唇,湛蓝的眸子望着她,欲言又止。 他想了想,不知从哪掏出一只玉笛递给她。 “蛊王。”桑安顿了顿,“我觉得放哪都不安全,索性放你那了。” 苏年年瞪大了眼睛。 “你还是人吗?”她快要崩溃了,“不安全?我是什么,容器吗?” 虽然不满桑安这样瞒着她的做法,但她一听说“蛊王”二字,就知道这东西还是有点牛逼在的。 桑安低着眼不说话,苏年年坐下,兀自平复了一下,隐隐开始兴奋。 “这东西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桑安清冷道:“你当好容器就好。” 这话彻底惹火了苏年年,她举着那玉笛就要往地上摔。 “那这个又是干什么的?”她冷笑一声,“别告诉我这是你送我的乐器。” “驭毒。” 苏年年张了张嘴,端详着手里的玉笛:“那些毒虫毒蛇吗?” 她救桑安的那个夜里,茅屋外面的草丛里满是那些东西,她还被咬了,好在吃了避毒丸。 但就算能操控它们,不小心被它们伤了怎么办?她又不能次次吃避毒丸,那东西本来就对身体有害。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桑安道:“你体内有蛊王。” 意思是说?可以避毒? 苏年年略微惊诧,但饶是她怎么再问,桑安都不愿透露更多信息给她。 她只好道:“你要是敢骗我,我临死撑着一口气也会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桑安闻言也没解释,只是冷笑一声。 …… 去青州,苏年年原本只想带一个玉遥,但又不忍心让念桃自己守在苏府,索性都带着了。 但她没想到去青州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直到众人聚集在城门下,她才有感而发—— “真热闹啊。” 这趟去青州,皇帝钦派萧晏辞,以及一个新上任的工部侍郎曹茂。 护卫队除了苏朗,居然还有江云寻。 一看见苏年年,他立马兴奋地打招呼:“小年年!” 听见这个称呼,苏年年抿紧了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才笑着说:“云寻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江云寻要拍她肩膀的手一空,他动作一顿,不着痕迹地把手抱在胸前,爽朗道:“什么意思,不欢迎我?” 人群中,男人精致的眼尾染上丝丝薄红,唇也勾了起来。 小年年,云寻哥哥。 啧。 苏年年瑟缩了下,没回答江云寻,而是问道:“云桑怎么没来?” “她来干什么。”江云寻明显感觉出她的不对劲。 没几句话,苏年年就结束话题,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跟外界可怕的东西隔绝开来。 不多时,就听见萧晏辞略显冰冷的声音响起:“出发。” 身居高位的人,通常会给手下说几句贴心的话走场面,比如萧南,他向来很会给人精神安慰。 所以就算有人不满,也念着他的好,怒而不言,默默承受所有。 相比之下,萧晏辞显得十分不近人情,连场面话都不愿意说。 这样怎么让人服服帖帖? 她正替人忧心着,车队已经向前行进,她也松了口气。 以前她大大咧咧,跟江云桑跟着京中纨绔鬼混,大家都是兄弟,男女界限模糊,江云寻早习惯了用那种方式跟她相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啊啊! 念桃玉遥就见她自从上了车就一直惴惴不安,愁容满面。 “玉遥。”苏年年倏然出声,“按你这么多年来对王爷的了解,他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人,对不对?” 他不会对江云寻下手吧! 这关乎个人隐私,玉遥挠挠头觉得不太好回答,正斟酌着,马车骤然一停。 三人身子毫无防备地往前倾去,互相抓着才勉强稳住。 “怎么了?” 车夫迟疑的声音响起:“苏大小姐,马车……轱辘断了。” 苏年年心一沉,只好先下车。 听见这里的动静,前后的马车都停下来了。 苏朗皱眉:“怎么会这样?出发前不是都检查好的吗?” 车夫一脸为难。 “你们先坐我们的马车里吧。”江云寻叹了口气,笑道:“我这里还有位置。” 他马车的大小来看,只能坐下三个人,除了他和他的随从,只剩下一个位置,苏朗也是如此。 苏年年往那顶纯黑低调的马车一扫,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她叹了口气,便见玉影捏着马鞭走过来说道:“苏小姐,王爷的马车还有一个位置。” 一个? 真是睁眼说瞎话。 萧晏辞出门只带了玉影一人,又把玉影当车夫用,他马车比别人宽敞,里面又只有他自己,再坐三个都不是问题。 在几人的注视下,苏年年认命似的长叹一声: “嗯,我去。” 第132章 惩罚 她不去还能怎么办呢? 萧晏辞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她要是敢把玉遥派过去,自己上别人的马车,这趟去青州不用干别的。 光哄人就够了。 闻言几人沉默了一瞬,没人提出异议。 苏年年没看他们的脸色,提着裙子上了萧晏辞的马车。 车内宽敞得甚至可以躺下,中央还摆着一只香炉,往上升着袅袅香烟。 是淡淡的梅香味儿。 她扬起一个笑容:“多谢王爷收留。” 虽然她怀疑这事是萧晏辞干的,但还是要装模作样谢一下。 回应她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苏年年想看他的脸色,刚抬头就撞进他狭长的眸中。 他微微眯眼,唇边的弧度像是笑又好像不是。 他不说话,苏年年又朝他傻笑了几下,扭回头看着香炉发呆。 气氛压抑又诡异。 萧晏辞靠着身后的软垫,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少女目光略显涣散,明显在分神。 在想跟他无关的事情。 也确实,苏年年盯着烟雾,思绪渐渐拉远。 江云寻前世是跟萧南一起走的,她担心他跟着萧南一起被皇帝怪罪,之前一直反复提醒江云桑,好在她们真的听劝。 或许是男人的眼神太过炙热,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再次跟萧晏辞对上。 那双眼里,明显带了些不悦。 苏年年抿抿唇,没想好说什么,笑容先扬了起来。 她搜肠刮肚,终于挤出一句不着边的话:“王爷是不是坐得不太舒服?车马劳顿,到青州至少得十日,你……” “苏年年。”萧晏辞打断了她,语气不明:“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叫本王晏辞哥哥的。” 苏年年笑容一凝,啊了一声。 “您身份尊贵……”见他脸色越发沉了,她果断把后面的话全咽回去,重新措辞。 “过来点。”萧晏辞语气平稳,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苏年年一边想,一边默默往他那边蹭了蹭。 其实细想起来,她前世是嫁给萧南之后才叫他王爷的。她重生后一时没转回来,从第一次见面就叫王爷,他居然没发现。 可是现在叫声晏辞哥哥……他岂不是又觉得她对他跟别人一样? 狡黠乌黑的眼滴溜溜转,骤然手腕一痛,天旋地转。 苏年年跌进他怀里的同时,脑海里蹦出一个馊主意。 大脑忽略了二人忽然改变的姿势,利落开口。 “王爷,你想让我跟你同乘,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事实证明,她这个馊主意,是个绝世馊主意。 她转移话题,戳穿他的小伎俩,以为这样就能拿捏话语权,反客为主。 可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被人按在怀里,扣着后脑攫住唇舌。 他的味道不算陌生,但这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具侵略性。 苏年年瞪大了眼,手脚并用地推他,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舌尖勾着自己,扣着的手也越收越紧。 她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衫传来,很快她就晕头转向四肢发软,挣扎的力度逐渐变小。 男人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另一手停留在她腰上托着,薄唇轻轻吸吮着她的舌尖,又一寸寸舔舐过她口腔内每个角落。 啧啧的水声在车厢内格外响亮,传进苏年年红得滴血的耳朵里。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香炉被碰翻点燃了什么,否则怎么会忽然这么热! 她睁眼想去看,忽然唇上一痛,像是惩罚她不专心,男人掐着她细腰的手又重了几分。 她不得不挪回眼,却在对上那双漂亮的眸时,忍不住眼睫一颤。 漫天大雪中男人万箭穿心的场景浮现脑海,再之前,他抱着濒死的她说—— “就应该早些把你捆在我身边,无论如何不让你嫁给他。” 在这个侵略和占有欲极强的吻中,苏年年切实感受到了这句话。 儿时的温顺可欺都是装出来的。 这才是原本的他。 肺里的空气像是被他吸得一干二净,就在快要窒息的前一刻终于被放开。 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狼狈又贪婪地大口呼吸。 萧晏辞也没好到哪去。 他吻得投入,就算离开了她的唇,目光仍是锁着她,忍不住又低头,轻柔地吻了吻她氤氲含泪的眼角。 苏年年大脑一片混沌。 二人都没说话,许久才平稳呼吸,苏年年觉得手上有力气了,撑着身体坐起来,挪到他旁边不远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仍觉得有股莫名的燥热挥之不去。 于是,她抬手想要撩起窗帘吹吹风。 “不想让人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就住手。”男人声音微哑,睨着她红肿的唇和略显涣散的水眸,警告地道。 苏年年咬牙,泄气地收手。 她搜刮着身边未嫁少女的名单——不知道别人心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他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抗拒了。 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兴许是好事吧。 去青州的路程要十日,众人走走停停,五日后到达灵州,才决定进城修整一日。 灵州官员接到消息,早早在城门等候。 来接人的是李刺史,他没有安排客栈,而是把人都接到刺史府去,说是客栈没有府里舒坦。 “王爷车马劳顿多日,需得好好歇着。” 萧晏辞淡淡应声,苏年年也跟着迈进刺史府。 说实话,萧晏辞是会享福的,那马车舒坦极了,几日下来她没有半点不适,不过没休息好精神差了些。 其余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念桃苦着一张小脸,手忍不住想揉屁股。 玉遥跟江云寻不认识,她被安排过去,跟江云寻共处一室,紧张得大动作都不敢有,这一路苦不堪言。 好在终于熬到了灵州,明日她可得提醒小姐重新购置一辆马车。 进了刺史府,一个身穿牡丹花锦裙的妇人和一个样貌秀美的少女迎了出来。 李刺史介绍道:“王爷,这是贱内和小女。” 同时,二人朝着为首的萧晏辞行礼。 “小女纯儿见过王爷。” 看着她隐隐羞怯模样,苏年年眯了眯眼。 第133章 甜的 越往南气温越高,灵州当地已经开始穿着轻薄衣衫。 李纯微微低头,纤长的脖颈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萧晏辞只是应了一声,对李刺史的介绍根本不感兴趣,眸略显冷漠地淡淡划过。 “先带人安置吧。” 不光李纯,李刺史也是一怔。 从前不管是谁到刺史府,见了他这个女儿也要夸赞几句,面前这个王爷却像根本没看见似的。 但他们从萧晏辞的神色中又看不出任何鄙夷的情绪,似乎只是单纯的漠视。 李刺史跟李纯对视一眼,一时拿不准萧晏辞的喜好,重新堆起笑,带着众人往后院走。 苏年年抿着唇,手不自觉摸向自己的后颈。 整个队伍只有她们三个女人,被安排在了李纯院子的偏屋。 这里虽说比不上苏府,但布置还算整洁干净。 连续几日没休息好,众人安置下来后先小憩了一阵,过了午时李刺史在花园中设宴,他们才陆陆续续起来。 苏年年理好衣裳和头发出屋时,李纯已经在门口等候。 “苏小姐。” 苏年年点头,由她带路,因为她先前的迷惑行为,苏年年很难对她产生好感。 或许是尽地主之谊,李纯一直在跟她搭话。 最开始她介绍着灵州,可说着说着不知怎么拐到了萧晏辞身上。 “方才见苏小姐跟晏王走得挺近……想来你们关系不错。”李纯偷偷打量着苏年年,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否认,才继续说道,“不知晏王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苏年年本就不喜她,只是面上不显。 闻言,她看向李纯:“不知道,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那双乌黑的眸清澈没有一丝波动,却无端透出一股犀利来,让人无从遁形。 李纯心一颤,刚想要拉她的手生生顿住。 不过只是片刻,她就不甘心地继续开口问:“怎么会不知道呢?” 方才介绍的时候,那个叫苏朗的五品武将说这是她妹妹,没什么背景,况且苏年年外形看起来就是没心机的类型,应该很好拿捏。 李纯眼睛一转:“或许你知道王爷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吗?” 苏年年作思考状,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他比较挑剔,应该比较喜欢吃甜。” 李纯点点头:“真没想到……” 萧晏辞气质淡然高贵,举手投足让人挪不开眼,那样一个浑身萦绕着王者气息的人,居然喜欢甜食。 她当下有了几分考量,给身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 玉遥闻言却是一怔,给李纯递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王爷向来最讨厌那些甜腻的玩意儿了。 不过站在小姐的角度,好像又没错……王爷确实很喜欢小姐做的山楂糕来着。 李纯又问了几句,苏年年不耐烦了,懒得掩饰,说话间正碰上同样走到花园门口的萧晏辞几人,直接道:“别的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王爷吧。” 说完,她先一步迈入花园的月门,把几人甩在身后。 萧晏辞眉梢微挑,扫了李纯一眼,眼神便又跟着远处的苏年年走了:“这位小姐有什么话要问本王吗?” 李纯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勉强笑道:“王爷,小女是在问您的生活习惯,以免招待不周。” 萧晏辞这才认真看她,薄唇有几分了然地勾了起来:“她又不是本王的丫鬟,问她有什么用?” 他说完便走向花园里。 玉影在李纯面前停下,道:“小姐,我家王爷并不挑剔,你若有什么顾虑可以问我,我叫玉影,跟着王爷很多年了。” 李纯和善地点点头,没问什么。 若真向萧晏辞的贴身随从打听,那也太明显了。 花园内菜香袅袅。 灵州菜品和京城不太一样,好像更重油盐,为了照顾他们的口味,端上来的菜花样很多。 席间萧晏辞时不时问灵州概况,李刺史八面玲珑,答得毫无破绽,硬是没说出灵州一句不好的话。 按他的话说,灵州人杰地灵,风调雨顺,在他和王长史的治理下,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一派祥和。 萧晏辞端起酒盏,苏年年清楚地看见他眼中那抹不易觉察的嘲讽和森冷。 她不由皱眉。 兴许萧晏辞知道些灵州不为人知的秘密? “按照李刺史的话说,明日王长史便能回到灵州?”见李刺史点头,萧晏辞倏尔道:“那好,本王决定再多留一日。” 李刺史道:“王爷若不着急,明日到长史府小聚未尝不可。” 苏年年只能被动接受。 花园内奇花异草遍布,传来阵阵幽香,吃完饭,她逛了一会就回院子里休息了。 有她在花园门口那句话,李纯没再来烦她。 对此她很满意。 黄昏的余光渐渐向天边靠近,天色暗了下来。 苏年年倚在软榻上玩着自己的指甲。 “查清楚了吗?” 玉遥颔首:“这个李纯今年十四,被王长史的庶子看上了,就等明年完婚……”她顿了顿,“听说这个庶子是个离经叛道的。” 苏年年挑眉:“怪不得这么着急。” 李刺史不好拒绝上级,不想嫁女儿过去,只能另想办法。 但李纯勾引萧晏辞也太慌不择路了吧?那是个死胡同啊! 她啧啧几声,把这事抛之脑后。 “小姐,外面有动静。”玉遥警惕地辨了一下,顺着窗缝朝外看去,低声道:“……她拎着食盒出去了。” 估计李纯听了她的劝,要去给萧晏辞送吃食了。 苏年年从榻上坐起,理了理衣摆,一脸正气:“跟上去看看。” 天色已晚,两人脚步又轻,没引起别人注意。 萧晏辞独自宿在一个单独的小院里。 屋内点着澄黄的鹤形灯,他坐在桌边,不断整理着思绪。 王长史此人,他虽没有打过交道,但绝没表面上那么干净。 “王爷,您睡了吗?” 少女声音轻柔谨慎,像是很怕打扰他。 “有事吗?”萧晏辞声音没什么起伏。 李纯抿抿唇,呼了口气,大胆地推开门,把食盒放在桌上。 “王爷,小女见您宴上没怎么动筷,猜想菜品不合口味,特地给您送些点心。” 萧晏辞眉都没皱一下就要拒绝,却敏锐地察觉屋外两道熟悉的脚步声。 虽然很轻,但还是被他捕捉了个真切。 他弯了弯唇:“李小姐有心了。” 屋外,苏年年和玉遥一前一后贴着门,皆是瞪大了眼睛。 第134章 被封 萧晏辞五官生得精致妖冶,这么近距离地一笑,把李纯迷了个七荤八素。 李纯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碟子。 苏年年说送甜食,她命人做了一碟桂花糕,怕出问题又带了一盘香饼,上面坠着嫣红的花瓣,精致极了。 萧晏辞好像没有吃的打算,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眸落在李纯身上,像打量商品似的。 今天宴上,李纯看他的频率仅次于苏年年,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猜到她的意图。 被他近乎放肆的目光打量着,李纯不好意思地垂首,支吾问道:“王爷不吃吗?” 萧晏辞微笑:“本王还不饿。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李小姐请回吧。” 左右他明日不走,李纯也不心急,嘱咐几句后便识大体地退下了。 苏年年和玉遥连忙退到一旁的树后。 待人走远了,苏年年才低声道:“玉遥,他是这样的人吗?平常待人也是这个态度?” 黑暗中,玉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王爷向来不近女色,正常情况下,刚才李纯擅自推门进去的时候,手就已经断了。” 苏年年觉得有些骇人,但转瞬又问:“所以他这样肯定不正常,是不是?” 玉遥点头。 苏年年说得大义凛然:“万一里面下毒就不好了,我进去看看!” 她实在好奇,萧晏辞会不会吃李纯送的东西。 萧晏辞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到细微的说话声,内容听不真切。 他垂眼看着那两碟香饼和桂花糕,忽然有些好奇。 所有的糕点都是苏年年做出来的那个味道吗? 他拿起一块放至唇边,极小地抿了一口,认真品尝起来。 嗯,不是。 很一般。 他正要把桂花糕放回碟中,门被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推开。 看见他捏着糕点,细心品尝的模样,苏年年有一瞬怔楞,接着几步上前,把他手里的桂花糕夺了下来,扔在一边。 居然闯进来了吗?萧晏辞唇边扬起一个弧度: “苏小姐找本王有事?” 苏年年不自觉地跟先前进来的李纯比,李纯带了糕点来看她,她却空着两个爪子就来了。 ……这大半夜的。 苏年年咳了一声,严肃地看着萧晏辞。 “你都不知道有没有毒,怎么就吃了?” “还是你关心本王。”萧晏辞睨着她,语气不明:“那你帮本王看看,有没有毒?” 苏年年知道李纯的用意,她不可能下毒,也不敢。 只是他一向挑剔,先前她没送山楂糕那阵,玉影寻遍了整条街都没寻到令他满意的。 李纯送来的东西,就那么好吃? 吃了一口,还想再吃? 她抿抿唇,看了萧晏辞一眼,捏着桂花糕放到嘴边。 味道还可以,口感丝滑入口即化,但西街上那些铺子卖的不都是这些玩意吗? “王爷,你很饿吗?”苏年年搜肠刮肚才找出一个理由。 “不饿。”萧晏辞似笑非笑地弯唇。 苏年年讷讷放下糕点,狐疑地盯着他看,脸上神色慢慢敛去。 有股难言的酸胀感从心中弥漫开来,不猛烈,却有些磨人。 奇怪。 很奇怪。 她放下手,懒得伪装什么,面无表情道:“那你吃吧。” 她转身往外走,快踏出去前脚步一顿:“吃完早点休息,明日你还要去长史府。” 萧晏辞牢牢盯着她的背影,直至那扇门完全合上,才对暗中的玉影道:“拿去丢了吧。” 玉影面色复杂,却不敢说什么,只能按着他说的做。 苏年年对他,似乎不是前世那样单纯的怜惜呢。 桌前,男人眼角泛起一层病态的薄红,良久发出一声低笑。 玉遥见苏年年这么快就出来,觉得有些奇怪,但一走近看见她的脸色,忍不住问:“小姐,怎么了?” 苏年年紧抿着唇,眉毛也皱在一起。 “他吃了。”她语气惆怅,不知道怎么跟玉遥解释自己的心情。 玉遥声音却比她高了一倍:“吃了?” 苏年年示意她小声点。 第二日用早饭的时候,二人看向李纯的目光明显复杂了许多。 虽算不上不善,但绝对称不上友好。 李纯心里直发毛:“几位可是住得不习惯?” “没有。”苏年年垂眼,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光,扭头道:“我们出去逛逛。” 萧晏辞今日要去长史府,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第一次来灵州,抓住机会散散心,正好把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驱一驱。 李纯得知她要出去玩,给她推荐了几条街。 苏年年打听清楚她不是胡诌后,选了一条吃喝最多的街。 长街上摆满了小摊,哟喝声四起,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苏年年边走边点评:“李刺史说的也不全假,灵州确实是个繁华胜地。” 街上熙熙攘攘,她带着两个丫鬟边走边吃,才走了一半,就撑得打嗝。 “小姐,太好吃了。”念桃鼓着腮帮子,模糊道。 苏年年在一家赌坊前停下:“要不要进去看看?”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跃跃欲试。 进去之前,苏年年把钱袋交给玉遥。 “这里面小偷不会少的,你帮我看好了。”她顿了顿,“如果我输钱太多,你一定要拦住我。” 玉遥郑重点头。 果然,不出苏年年所料,她输得一塌糊涂,但她算有分寸,没等玉遥提醒就主动提出离开。 “十赌九输。”她长叹一口气,走出赌场,却发现刚才还和谐熙攘的长街被封上了! 街上的百姓一片慌乱,玉遥随手抓了一个往街头跑的少年问。 “好像是要找什么人。”少年挠挠头,说着指了指前方,“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只能排队出去。” 苏年年皱眉,迟疑地跟上了队伍,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随着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这种预感越强烈。 第135章 被带走 ?远远的可以看见街角处摆着一把贵气的太师椅,一个男子坐在那里。 看不清样貌,但她能确定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他旁边站着几个随从模样的人,黑衣劲装,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苏年年抿抿唇,手下意识摸向袖中的玲珑鞭。 “玉遥,如果一会我遇到麻烦,你第一时间去长史府找王爷,知道吗?” 玉遥不知道她这句话从何而来,但看着她严肃的神色,也肃然点了点头。 很快,三人来到队伍前端。 苏年年看清了那个男人脸。 他一袭紧身黑衣,五官俊朗英气,棱角分明,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感。 他闭着眼,声音低冷:“下一个。” 同时,走到出口的人被放了出去。 这是找什么人啊,要这么严格地一个一个排查? 苏年年拉了拉前面的人的衣角,低声问:“姑娘,你认识他们吗?他们是什么人啊?看样子不是官府的。” 那姑娘回头看了她一眼,了然道:“姑娘,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见苏年年点头,姑娘朝前面瞥了一眼,见走到了,迅速说道:“这是血宗阁的人。” 血宗阁? 苏年年一惊,这才想起来,血宗阁的人确实活跃在灵州一带。 她抿抿唇再次朝椅子上的男人看去,不料正对上男人的眼。 苏年年一愣,状若无事似的别开目光,可余光里仍看见那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上不停:“下一个。” 很快便到了苏年年。 前方的道路被人围得只剩一个小口,她走到出口前,缩在袖中的手紧贴着玲珑鞭,蓄势待发。 男人却没说话,而是闭上了眼,像是感受着什么,半晌唇翘了起来,那双凌人的眸随之睁开:“找到你了。” 苏年年寒毛直竖,几乎是同一时间甩出袖中鞭子,直袭男人面门。 男人反应极快,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躲过她的攻击,身边随从收到他的指示,朝苏年年攻去。 一时间百姓四窜,长街乱作一团。 这些人受过专业训练,出招极其迅猛,但像是只想把她活捉,并不出杀招。 苏年年身边没有剑,玲珑鞭更适合中距离作战,这么近的距离施展不开,鞭子能用的花样也远远不及长剑。 敌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出苏年年的意图,偏缠着她不让她退远。 念桃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她只学了些皮毛轻功,在这样的场合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她看了一眼旁边被三个人缠住的玉遥,吸了口气,跟着四窜的百姓涌出长街:“小姐,我去报信!” 以他们的武功,三人就能将有实战经验的玉遥困住,别说苏年年被四个人围攻了。 面前的四人招式越来越密集,黑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苏年年身后。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苏年年制住,钳着她手腕把她绑了起来。 然后十分舒适似的地吸了一口气:“带走。” 苏年年眼前被蒙上黑布,嘴被一块潮湿的布料捂住。 她闻出是迷药的味道,立马屏住呼吸,可直到憋得脸颊通红,那人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不能真把自己憋死,坚持不住的最后关头,认命地猛吸一口气。 然而预想中的昏沉没有袭来,她放肆地顺着气,明显感觉捂着的那只手变得迟疑了许多。 苏年年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声音颇带嘲讽,还有些得意:“放开吧,你这东西对我没用。” “阁主……这怎么可能?” 男人侧头看她一眼:“算了。” 苏年年被蒙着眼睛,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只觉得身边越来越凉爽,像是进了山里,却又不像。 终于,她被人往地上一摔,眼前黑布随之扯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眨眼几次后,她终于看清了不远处主座上的人。 就是把整条街围起来的那个男人。 苏年年闭了闭眼。 这应该是血宗阁的老巢,那这个男人应该是…… “宗泽,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宗泽把玩着手里的玲珑鞭,虽面无表情,但苏年年还是捕捉到他一瞬间的诧异。 宗泽确信不认识这个少女。 他叱咤江湖多年,如今人人尊称他为阁主,已经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她却张口就来。 苏年年像是赢了一局,刚扬起唇,想要多说几句吓唬他,忽觉膝上一痛。 “大胆,敢直呼阁主名讳!”一个女子说道。 那力道刁钻,苏年年紧咬着牙,好久才缓过来。 宗泽看了那女子一眼:“景迟,别伤了她。” 苏年年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被个捆在背后的手挣了挣:“莫名其妙。” 宗泽走下台阶,在她面前站定,一双鹰眸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 “如果你不想眼睛被挖出来当泡踩,就继续看。” 她确定宗泽的目光不含任何情色意味,但他的眼神让她感到极不舒服。 血宗阁是顶尖的杀手组织没错。 但她相信自己,也相信萧晏辞。 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人,朝宗泽抱拳:“阁主,已经查清,她是苏临海的长女苏年年。” 宗泽目光挪到苏年年脸上,眉毛拧起,更加奇怪了。 方才他在街上,人来人往,不知是路过了谁,体内的疼痛忽然减轻不少,这才大动干戈把整条街围起来排查。 现在站在她面前跟她近距离接触,他更加确信能抑制他痛觉的就是她。 但是为什么? 苏将军的女儿,跟那些东西明明扯不上半分关系! 少女一身扎眼的红裙,就算处于劣势也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 “调查我?”苏年年笑了一声,身后的手避过众人的视线缓缓动着,绳索已经被她挣开一些,还需要一点时间。 宗泽毫无察觉,站在她前方不远处,甚至又靠近了些,感受到体内的平稳,终于开口解释。 “我中了蛊。” 苏年年挑眉,手上动作甚至停滞了一瞬,隐约猜出事情缘由。 这回,轮到她把宗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本座不知道为什么你能缓解这种疼痛。” “但你或许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的声音冷厉中带着几分严肃,“你身上有什么物件,或是你本……” 话未说完,苏年年已挣开绳索,五指成爪朝他袭去。 第136章 把人交出来 苏年年已挣开绳子,五指成爪朝他袭去。 她在南王府待了那么多年,跟那群奇人异士学的东西不可胜举,宗泽绑她的绳子虽然紧,绳结却简单。 只能说这群人小看了她。 宗泽离她很近,不知是真的毫无防备,还是她出手太快,转瞬便从身后制住了他。 原本插在发间的簪子抵在他颈侧,苏年年指尖一动:“簪子上淬了毒,阁主可要小心些。” 这话不是说给宗泽,而是说给他周围伺机而动的他手下。 宗泽背对着苏年年,给手下们一个眼神。 他身边的人个个武功精湛,他不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只是苏年年身上有他想知道的东西,关乎他性命,他把人绑回来在先,此刻若不退一步便没得谈了。 苏年年见他们动作微敛,忽然笑了: “血宗阁一贯以信用闻名,人头交易做了这么久,既然有求于我,怎么出手这么鲁莽?” 她声音清亮,像腊月的寒风拖着尾调,显然对他们在街上劫人的行为十分不满。 “血宗阁阁主,”苏年年掂量着,笑了一声,“我给你一个面子。” “你若中了蛊,我确实有办法。”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我们能平等对话。” 宗泽抬手,往旁边地上扫了一眼:“景迟。” 景迟往玉遥嘴里塞了颗什么药丸。 苏年年挑眉,将发簪调整了下,重新插入发中,接过玲珑鞭收好:“这才对。” 玉遥刚睁开眼就跳起来护在苏年年身前,做攻击状。 苏年年拍拍她的肩膀:“玉遥,误会。” 宗泽引他们进了一个茶室。 但仍是室内,苏年年不是知道此处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山上。 她捏着茶盏递至唇边,确定没毒,才喝了一口。 “苏小姐,可以开始说了。” 宗泽还是一脸冷硬,完全看不出求人的态度。 苏年年不紧不慢地抿着果茶,食指一下下在桌面敲着,许久没有回答。 她不是故意卖关子。 她能猜出是蛊王对宗泽体内的东西有压制,但桑安那个坏东西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就算她想帮,也不知道怎么帮。 她抿抿唇,问道:“你怎么会中蛊?” “不知道。”宗泽模样稍显无奈,“开始疼才发觉,那时候已经晚了。” 苏年年皱眉:“南疆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灭族了,你知道吧。” 桑安这么多年忙着隐匿自己,又是白发蓝瞳,若是接近宗泽,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本座没有得罪过南疆人。” 见她又是许久不说话,宗泽沉下声音:“你方才说你有办法。” 苏年年不悦地看他一眼,陷入沉思。 前世她身上的蛊发作前,她也一直没有察觉。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其实疑点很多。 比如萧南虽然不常常在府里,但每隔三个月会命人送一小碗血给她,直到苏府被构陷通敌的前一个月。 她也切实疼过一次,当时大夫说她有先天疾病,恰好萧南身上的血能压抑她的病。 她当时觉得她和萧南简直天作之合。 哈哈! 宗泽等了许久,看着少女唇边笑容变得酸涩苦毒,眉心倏尔拧起。 “你莫要诓骗本座,若无他法,本座一直将你绑在身边未尝不可。” 苏年年拉回思绪,乌黑的眸闪着精光:“我愿意帮你续命,你也该给我点好处不是?” 她低下眸,意有所指:“这么大的血宗阁……” “你先说办法。” 苏年年向门外血宗阁的人身上打量一圈,压低声音道:“我体内有蛊王。” 闻言,宗泽的眉毛拧得更狠了。 他第一反应是她想骗取利益,但转瞬就否认了这个答案。 今日堵街劫人的行为完全是他自发的,苏年年可谓毫无防备,甚至拼命反抗。 而且血宗阁特质的迷药居然对她毫无作用,实在可疑。 “本座可以给你调遣血宗阁势力的权利。”宗泽顿了顿,“但不是全部。” 苏年年心中一喜,只是面上不显。 她咳了一声:“阁主,是不是太笼统了些?一个人不是全部,一百个人也不是全部。” 宗泽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苏年年扬了扬下巴,声音尽量平稳地谈判:“我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 宗泽原本抿成直线的唇倏尔一勾:“苏小姐,血宗阁如今三百六十人登记在册,遍布东离,包你何时何地随时能调到人,如何?” 苏年年:“成交!” 宗泽从内怀掏出几块令牌,其中一块递给她。 苏年年摸着尚且温热的令牌,道:“拿匕首和碗来。” 很快,东西送来。 看着比脸还大的碗,苏年年有点傻眼。 萧南喂她的不过是拳头大的小碗,面前的碗却大了几倍不止! 宗泽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冰山似的脸出现一丝裂痕。 “阁主,多了也是浪费。”她挤出一个笑容。 说完,手上匕首利落地划向手腕。 她在医书上研究过血管,力道精准,很快便放够了血。 “喝。”她把碗向前一推:“三个月后,我或许在京城,也或许在青州未归,血宗阁找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腥甜的血液下肚,宗泽抬袖抹唇,应了一声,体内那股寒意瞬间驱散不少。 玉遥一脸凝重地帮苏年年缠好纱布。 今日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烦请阁主派人送我们离开。” 宗泽颔首,起身带路。 走出茶室,他回身:“血宗阁的位置是机密,还请二位蒙上……” “眼睛”二字还未说出口,门口忽然闯进来一个男子: “阁主,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宗泽目光一凛:“怎么可能?” “呃,应该是来找我的。” 苏年年弱弱出声,并且对宗泽方才的话感到鄙夷。 萧晏辞这么轻易就找来了,他还说什么机密? 不待宗泽下令,众人所在的厅堂大门已被人劈开, 萧晏辞泛着森寒冷意的声音响起: “把人交出来。” 第137章 坦白 他声音夹杂着浑厚内力,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众人看去,只见他一袭黑袍,衣角飘然翻飞,上面被血迹晕开点点暗色。 他薄唇紧抿着,妖冶的眸中凝聚着冷冽杀气,身法诡谲,手中剑若游龙,快得晃出阵阵白光,根本看不清招式。 血宗阁的人节节败退,没一个讨到好处。 好帅。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 眼看宗泽眼色越来越沉,她连忙拦下他,朝包围圈中杀疯了的人喊道:“萧晏辞,我在这!我没事!” 萧晏辞攻势太猛,血宗卫若主动停手定被剑劈得皮开肉绽,可他们不停,萧晏辞也不收手,听见她的声音招式愈发迅猛。 这样下去定会两败俱伤。 不……大概率是萧晏辞单方面碾压。 苏年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不客气地长鞭一扫,扔下句“让你的人收手”,便足尖一点,趁着血宗卫躲避的瞬间,扑进萧晏辞的怀里。 后者及时将剑收于身后,稳稳接住她圈紧。 苏年年腿夹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疯狂跳动的心脏,紧紧勾着他的脖颈安慰:“我没事。” 同时血宗卫退开数十米远。 萧晏辞一手托她的腰,垂眸将她打量个遍,紧绷的面色微微一松。 他眼底血色未褪,唇先翘起一个弧度: “阁主若这般行事,我不介意多一个敌人。” 宗泽面色有些难看。 血宗阁行事向来谨慎,总部的位置极其隐蔽,这么多年来从未暴露过。 而面前这个修罗般的男人,居然在苏年年被擒的两个时辰内就找了过来。 不,是杀了过来。 他本人毫发无损,一众血宗卫却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这是何等可怖的武功! “你是谁?”宗泽问道。 江湖上排名前几的武林高手都没有这般功夫,他面孔生不说,看上去还十分年轻,当真蹊跷。 萧晏辞扫了他一眼,圈着胸前挂着的少女,提剑便往外走。 那眼神冷然淡漠至极,偏偏又掺杂几丝鄙夷,似乎根本不屑跟他说话。 光看破碎的大门,便知进来路上的机关全被毁了。 宗泽不由握起拳头,却对欲追上去的手下比了个手势。 “阁主,好像是晏王。” “晏王……”宗泽鹰眸一眯:“给本座查!” …… 出了血宗阁大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两匹马。 苏年年没想到……萧晏辞居然只带了一个玉影。 这跟孤身追来几乎没有区别。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腰上力道却变得更紧,她索性把头埋在他颈窝。 不是冷梅香,而是淡淡的血腥气。 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她不由叹道:“你好厉害。” 萧晏辞轻巧地拎着她在马背坐定,语气不明:“你也是。” 苏年年:“……” 阴阳怪气。 正要说话,手臂被他捏着抬起,袖子一撸,染血的纱布暴露在空气里。 萧晏辞没说话,唇角弧度拉平了些,微眯的眸似乎在说“给我一个解释”。 苏年年讪笑几声抽回手,神神秘秘地掏出令牌给他看。 他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许多,没多说,手里缰绳一抖,马随之奔了出去。 苏年年猜得没错,这里真的是一座山,下山的路崎岖复杂,残枝遍地,处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 她不由再次在心中感叹萧晏辞的威武。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回到城门口。 苏朗和江云寻不知血宗阁的位置,急得来回踱步,听见马蹄声立马迎了上去。 苏年年扬起手正要打招呼,身后的人却驾马敏捷地转弯,加快速度冲进城门,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看来真气得不轻…… 他们在前,身后几匹马追,一路回到刺史府。 萧晏辞猛地一扯缰绳,马一个急刹,高高扬起前蹄嘶鸣,苏年年吓得连忙回身抱住他的腰。 腰上一紧,天旋地转后,她稳稳落地。 进了刺史府,一众人迎上来。 萧晏辞不发一言,直接拉着她回了自己的小院。 “守着。” 玉影应声,将迟来打探的众人拦在院外。 苏年年乖巧地坐在桌边,任他给自己的伤口上药。 见手臂的伤口不深,他面色稍缓,但声音仍隐隐透着冷意:“解释。” 苏年年斟酌半晌,还是决定说实话。 反正什么也瞒不过,被他发现真相之后更麻烦。 “王爷,你记不记得,我救过一个人?” 萧晏辞把她伤口重新缠好,才应了一声:“继续。” 苏年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包裹着她。 她把自己遇到桑安的事编成一个完美的巧合,经历的事挑挑拣拣的说,终于圆了回来。 “他偷偷给我下的蛊,我都不知道有什么用,今日终于知道了。”苏年年眨眨眼,把令牌递到他面前,“整个东离,随调随到。是不是很厉害?” 萧晏辞似乎没什么兴趣,盯着她看了许久,起身,打算换下染血的外袍。 应该相信了她说的话。 苏年年眼睛跟着他挪,移不开似的。 男人独战群雄的帅气身姿在脑海反复回放,忽然轻叹一口气。 “本来我也觉得挺厉害的。”她眨眨眼,直勾勾看着他,“在你攻进来之前。” 她这说的是实话。 血宗卫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练轻功练鞭半年,自觉功夫不错,在四个血宗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血宗阁老巢怎么说也有几十人,萧晏辞带着玉影追上来,却占了绝对的优势,无损而归。 萧晏辞脱外袍的动作一顿,回首幽幽望了过来,狭长的凤眸微扬,显然她的话十分受用。 四目相接,他倏尔舔了舔唇。 苏年年心中一窒,无端觉得舌尖有些发麻。 她迅速把令牌收入怀里:“王爷累了,好生歇歇,我还要出去跟他们解释。” 见她逃也似的跑了,萧晏辞低笑,眸色深了几分,想起她刚才的话。 蛊王吗? 第138章 我想小解 刚推开门,苏朗和念几人还在跟玉影不断争执,眼看就要大打出手,苏年年忙加快脚步跑上前。 苏朗动作顿住,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个遍,才严肃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在长史府正聊到关键,眼看便能套出王长史的话,念桃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在萧晏辞耳边说了什么。 随后他脸色一变,拎着念桃便出了正厅。 苏朗虽听不见,却也能猜出是苏年年出了什么意外,可追出去的时候哪还见萧晏辞的影子! 念桃哭着提起血宗阁,整个长史府一个知道位置的都没有。 苏年年手不着痕迹地往回缩了缩,朝几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误会误会,那个阁主把我当成别人了,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她不想过多透露自己跟血宗阁的复杂关系,反复安慰几句,便带着念桃回了院子。 念桃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一进屋就抱着苏年年大哭。 “小姐,都是奴婢没用呜呜呜……” “念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年年顺着她的背,“要不是你关键时刻给王爷报信,我……” 我也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她想了想,既想体现念桃的重要,又不想把情况说得太严重。 她咳了一声,故意隐约其辞:“我哪能这么快就回来?” 念桃抹着眼泪,看向玉遥:“玉遥,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虽然今天那种情况,再有三个玉遥也不够看的,但玉遥还是欣然应下。 算是虚惊一场,苏年年把令牌妥当收好,看见桑安给的玉笛时目光一顿,拿了出来。 蛊王这么厉害,玉笛的威力也不会差,下次再遇到危险直接吹就是。 正屋里,李纯捏着帕子坐立难安。 旁边丫鬟也是忐忑模样:“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那位王爷看上去着实不太好惹……” 李纯绷了许久面色一松,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虽说这是朝中最式微的皇子,但好歹也是王爷,身上气度勾人。 就算做个妾,也比明年嫁给长史府那个王扬好! 夜幕悄悄降临,刺史府虫鸣声不绝于耳,晚风也变得清凉许多。 然而李纯打扮得凉快。 她一袭鹅黄色水裙,锁骨露在外面,肩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纱,白嫩的皮肤若隐若现。 刺史府一片漆黑,她没点灯笼,提着食盒轻手轻脚来到一座小院前。 “王爷,你歇下了吗?” 萧晏辞一身疲乏,正在浴桶中沐浴,热气氤氲。 闻声凤眸掀开,灭了屋内的烛灯。 屋内没有动静,唯一的亮光却灭了,李纯心中一喜。 难道是暗示? 她心砰砰跳着,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手有些颤抖地推门。 可还来不及看清里面状况,手上陡然传来入骨的疼痛! 食盒摔翻在地,她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啊——” “真可惜,” 黑暗中,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本王给过你机会。” 屋内一片漆黑,李纯连退好几步,借着月色才看清,是一枚纯黑色的流星镖钉在了她的手骨上,正汩汩冒着血。 她半夜闯进男人院子已非闺秀之举,难堪的是还被人用这种方式拒绝。 她叫了一声便死死咬紧牙关,憋得汗水从额上滑落,也不敢再叫。 急促呼吸几番后,李纯颤抖着开口:“小女僭越,请王爷恕罪。” 里面再无多余的话语,李纯忍辱离去。 刺史府归于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翌日,是他们计划离开灵州的日子。 苏年年眼尖,一眼便看见李纯被纱布层层缠住的右手,纱布外面还渗着丝丝血迹,看上去伤得不浅。 想起昨天夜里那声尖叫,她眉梢一挑,主动问道:“李小姐手怎么了?” 李纯面色有些难看,勉强笑了笑:“夜里太黑不小心摔倒,擦伤了,多谢关心。” 苏年年点点头,却显然不信。 哪有人天黑了不睡觉在府里乱走的,再说昨夜尖叫声的方向离李纯的院子不近。 结合她要嫁到长史府,和她给萧晏辞送糕点的行为,苏年年很快便把事情捋顺。 萧晏辞亲自下手…… 只能说,李纯这只右手恢复原状的可能性很小,弹琴作画抛开不谈,也影响美观呀! 一低头就看见疤痕,光是想想就崩溃。 苏年年啧啧几声,想起萧晏辞对李纯的糕点的态度,心中一动,忍不住走到他身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王爷,要是我夜里忽然去你屋里找你,你会怎么办?” 萧晏辞低头睨她一眼,唇边笑意勾着几分惑人邪气。 “你可以试试。” 苏年年觉得自己舌尖又开始麻了。 “行,有机会一定。”她胡乱敷衍几句,加快脚步出府,钻进新购置的马车。 她挑开车帘,略带警告地看他一眼。 萧晏辞对上她的眼,淡淡挪开,也不知接收到她的意思没。 她的意思是:再搞些轱辘断裂的小把戏就没意思了! 去往青州的队伍有序出发。 事实证明,萧晏辞确实老实。 但两天后,苏年年自己忍不住了。 跟萧晏辞的马车比起来,她现在乘的这顶马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到达一个歇脚的驿站后,主仆三人已面如菜色。 一夜后,苏年年果断跟她们俩挥手,钻进萧晏辞的马车。 靠着绵软的靠垫,嗅着好闻的熏香,她舒服得直叹气。 萧晏辞撑头,慵懒地睨她:“现在知道本王的好了?” 苏年年闭着眼,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王爷,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人,简直人美心善,深藏功与名……” “没了?” 苏年年骤然睁开眼,一脸“还想怎么样”的表情。 对上他微扬的凤眸,又认命地闭上,碎碎念起来: “王爷武功超群,为人可靠,脸更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以前都是我有眼无珠……” 她隔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只能听见他说“继续”。 坐他的马车怎样都好,就是太费嘴,费脑子。 苏年年搜肠刮肚地夸了几个时辰,嗓子都要冒烟了。 “王爷,我渴了。” “王爷,我又渴了。” 再过几个时辰。 “王爷,我想小解。” “王爷,我还想小解。” 于是每隔一会儿,众人就会看见苏年年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从马车里下来。 频率高到众人不解挠头。 到达青州的日子硬生生又晚了一天,再下车时,众人看苏年年的目光中已掺杂着诡异的怜悯。 苏年年欲哭无泪:“我没病!” 第139章 我不是!你别乱想! 众人将信将疑地点头:“苏小姐注意身子。” 苏年年朝狠狠瞪了萧晏辞一眼,可后者仿若未觉,甚是愉悦地勾着唇,面不改色。 青州长史给萧南安置了宽敞的宅子,前来接应的人给她们引路。 路上,苏年年不发一言。 念桃:“小姐,青州真的好热啊。” 苏年年点头。 念桃:“小姐,你带的衣裳不多,等安置下来得去购置一些。” 苏年年再次点头。 念桃奇怪地看向她:“小姐,你怎么不说话?” 苏年年摇头,闭上眼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念桃又絮絮叨叨说了什么,她再没回应。 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说话了。 青州长史名孙时,听闻他们抵达青州,特地准备了接风宴。 他找了最好的戏班子在花园中央搭了个台,不但能听戏,还能欣赏歌舞,一时间园中彩衣翻飞,丝竹飞扬。 青州是个享乐胜地,即便前世便见识过这里的奢靡,苏年年还是看得有些呆了。 舞女们衣着暴露,露出的一节白皙细腰恨不得扭断了。 “低俗。”苏年年用小气音吐槽。 她收回眼,下意识侧头看向萧晏辞。 只见男人低眸看着盏中酒水,神色淡淡,对这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一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苏年年满意地回过头,便见斜对面的萧南“欣赏”着歌舞,笑容牵强。 她不由弯唇。 皇帝对萧延失望,有意培养萧南,才把监管黄河修缮这么好的差事给了他。 然而他监工修缮的堤坝被水冲垮,他刚在皇帝面前建立的形象也跟着崩塌。 若萧南修缮后黄河无事,必得民心,声望大涨后,势力便能跟萧延抗衡。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霎时民怨四起不说,还惹皇帝对他大失所望。 前世萧南费了好久的功夫,重新制定修缮方案,使灾害大大减少逐渐稳定下来,用了近半年的时间。 “孙长史,如今黄河频发灾害,我们似乎应该谈点正事。” 萧晏辞抬眼看向孙时,唇角似弯未弯,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那淡漠的眼神看得孙时心惊,他抬手,满台的舞女顿时停下动作,排着队鱼贯而出。 “是下官思虑不周。” 孙时讪讪笑着,瞬间就感觉到了晏王和四皇子的不一样。 面前这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苏年年低眸,像个无知的花瓶一样吃着面前的佳肴,耳朵支得高高的。 那份完美的修缮计划,在她重生快一年的时间里,早已熟记于心。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比她更懂黄河。 几人开始商讨起来。 “虽说工部给出了修缮方案,朝廷也拨了款,但四弟毕竟没有经验,思虑不周也是正常,怪不得他。” 那狭长的凤眼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得萧南越发窝火。 父皇将萧晏辞指派过来,后面黄河被治理好,百姓感恩的便是萧晏辞,跟他萧南再无半分钱关系。 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攥了攥拳:“有晏王和曹侍郎助力,我自然放心不少。” 苏年年抬头,想看看萧南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只见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阴毒,那神情她再熟悉不过。 就算萧晏辞能顺利治好黄河,恐怕萧南也不会让他如愿。 翌日,萧晏辞提出亲自去河堤看看。 决堤后,萧南已来此查看过多次,知道问题大部分出在那些河工身上。 “钦天监预计今年八月有更大的雨水,必须在此之前固堤。” 前世这时萧南已跟苏年年完婚,他急着建立根基发展实力,无暇留意青州。 所以,他想参透前世那套完美的修缮计划,不是简单的事。 见萧晏辞面色不虞,萧南在心里冷笑。 这几日,他的幕僚们已经提出了新的修缮意见,但完整的方案出来前,他不会透露半分。 堤坝仍在抢修,河堤旁坐着一个监工,离开前,萧晏辞给玉影使了个眼神。 …… 众人在书房中一直商讨到晚上。 萧晏辞回到卧房时,已经月上枝头。 还未进门,他就察觉一丝异常。 但只是须臾,他便敏锐地闻到少女身上那抹淡淡的香,神情松了些。 抬脚刚迈进屋子,一枚暗器朝他飞了过来。 他从容侧身轻巧躲过,一眼便看见房梁上的苏年年。 苏年年也不气馁,手持一节枯枝作剑,跳到他面前跟他比划。 “看好了。” 男人悦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了丝无奈的笑意。 接着不紧不慢地陪她过招。 不一会儿,苏年年眼睛一凸:“还能这样?” 没几招,她又道:“怎么还能这样?” 手上枯枝被打落,腰间一紧,她被动地撞进他怀里。 “看好了吗?” 萧晏辞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回想着衣裳下的光景,闭上眼吸了口气。 苏年年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诡异招式,噘着嘴不满地推他:“你都没教过我。” 萧晏辞没回答,将她抱得更紧,恶意地靠近她耳畔:“这么晚在本王卧房里,是想效仿李纯?”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那日他促狭的那句“你可以试试”犹在脑海,苏年年脸一热,大力挣扎扭动起来。 “我不是!你别乱想!” 不知碰到什么,萧晏辞笑容微僵,箍着她的手随之松开。 他走到桌前,倒了盏凉茶递到唇边,问道: “那……你是又想出了本王其他优点?” 苏年年顺口气,抚平裙摆,二话不说就把他刚点起的灯吹灭了。 萧晏辞眸色一暗,手中杯盏被夺走,手腕被她握住。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刚在书房跟人商讨了几个时辰,一堆思绪等着梳理,但被她柔软的小手拉着,他只能低叹一声跟上。 从马棚中牵出马,苏年年坐在他身前,开始指挥。 细白的小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等等,我说拐再拐!” 二人到了黄河上游。 微风扫过河面,月光打在荡起的水纹上,一片波光粼粼,似坠星光。 萧晏辞唇微微抿着,低头凝着少女唇边的笑容,不明所以。 见他盯着自己看,苏年年指向河中某个方向: “王爷,我今天在这想了一整天,想出一个绝佳的办法!” 第140章 爷,你赢的我都喜欢 黄河这么严峻的事,那么多官员都搞不定,通常没人会听一个少不经事的丫头胡说八道。 萧晏辞却顺着看去,敛了神色,看样子格外认真。 苏年年到嘴边的话顿住,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的侧脸,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萧晏辞不一样。 跟他们都不一样。 许久没听到她的下文,他疑惑地朝她看来。 苏年年忙整理好表情,抬手拉上他的袖摆,摩挲着那熟悉的枝纹,才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王爷,我觉得光修渠没用,应该重新规划河道。” 坍塌的堤坝处于黄河下游,而上游有几处河道弯曲的角度过大。 迅猛的雨水降临,河水很容易冲出河道,而因为曲度原因,冲向下游的河水也更加迅疾。 苏年年说了半刻钟,最后才道:“来之前翻阅了不少书籍,今日在此坐了许久才想出这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她尽量装得像个无知但敢于献计的小白,见他仍紧盯着河水,又补充几句。 “我看那些河工每顿饭只能分一个馒头,工钱也不多…… 这让人怎么干好活!” 她尾句带了丝淡淡的怒意,惹得萧晏辞回神朝她看来,修长的手指抬起,轻柔地替她抚平眉心。 “年年,你说的大部分都有理。” 她献计归献计,计划若是说的太过完美,必然要引起他怀疑,所以她刚才在无关紧要的小地方故意说错了几处。 萧晏辞那么聪明,会知道怎么办的。 “真的吗?”苏年年兴奋地抓紧他的前襟,转瞬换作一副得意之态:“若真事成,别少了我的好处。” 萧晏辞把她细腻的手从胸前摘下来,反握在掌心,神色认真,透着一股坚决的肃然。 “年年,再等等。” 苏年年只到他肩膀,被他牵着像一个小朋友。 她开心地乱蹦,踢着河边的石头,闻言不解的“啊?”了一声:“等什么?” 萧晏辞没答,只是捏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些。 年年,这次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有了思路,二人在河边待了一会儿便连忙赶回长史府,刻意放轻声音,没引起一点注意。 周围静悄悄的,苏年年躺在榻上,薄被遮住半张脸,眼睛瞪得溜圆。 等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跟以往不同,他方才近乎轻柔地在这里落了一个吻。 像是什么誓言一样。 但要说萧晏能这么郑重地向她承诺的东西…… 想到那个可能性,她猛地把被子拉至头顶,把自己埋了进去。 真的要那样吗? …… 接下来的日子,萧晏辞似乎很忙。 方案制定出来了,但真的实施起来也需要很多严格的部署,又要提防萧南使坏,他耗费心神也是正常。 于是,苏年年刚得到的血宗阁令牌就有了用处。 被召集出来的血宗卫一听她给的任务,面面相觑犹疑了好半晌。 苏年年有些不高兴。 “只是让你们轮流守一守,抓几个人,不成问题吧?”她在一群人面前转了几圈,为保证事情稳妥,她从怀里掏出一小沓银票,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张。 “虽然这是你们的分内之事,但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人一开始还拒绝着不敢收,因为收了就是在打宗泽的脸。 ……但无奈苏年年太过热情。 于是,阁主给出去的令牌的拥有者漂亮又大方的事,很快在整个血宗阁内部传遍,风评极好。 在血宗卫的监督下,萧南派出去的动手脚的人硬是没一个回来的。 青州本来就远,他手下人力有限,没多久就没了动静。 但苏年年知道,他一定在憋别的坏。 眼看快要完工,一日,玉影忽然来找她。 “苏小姐,你动用了血宗卫的势力吗?” 苏年年正吃着葡萄,闻言动作顿住,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玉影松了口气:“那就好!” “怎么了?” “我们的人在暗中守着的时候,跟他们碰面了,还以为是敌人呢。”玉影道。 当时两股势力都隐在暗中,都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以为是敌人,猫抓耗子似的看了几天,谁也没等到谁对堤坝动手。 大眼瞪小眼,互相监视得眼睛都充血了。 那场面……绝了。 苏年年听他说完,唇角一抽:“血宗卫挺靠谱的,你让王爷把人撤了,调到别的缺人的地方去。” 萧南没有下手的机会,是以,黄河重新改道修渠后,无恙抵过八月的第一场大雨。 萧南在青州的名声已经臭了,无论他付出得再多,百姓们只认这是晏王的功劳。 皇子一旦在百姓中有了位置,日后在文武百官前,说话也更有分量。 可以说萧晏辞截胡截得很漂亮。 黄河修好了,他们并不着急返京,离开前,苏年年提出在青州玩几天庆祝。 青州娱乐场所最多,赌坊勾栏几乎每条街上都有。 跟萧晏辞路过一家赌坊的时候,苏年年停下脚步拉住他。 “王爷,你会吗?” 没想到她会对赌坊感兴趣,萧晏辞眉梢微微一挑,还未说话,便见少女皱着脸叹气。 “不会便罢了。” 虽是这么说,她仍不甘心地盯着赌坊匾额看。 萧晏辞唇一弯,了然地问:“输钱了?” 苏年年忍痛点头。 “我在灵州就输了,当时发誓不赌了。”她拉着他衣摆,痛苦道,“可是王爷,青州的氛围实在太好了!” 不说别的,光赌坊就这么多,她待了一个月,很轻易就被感染了。 萧晏辞斜睨她一眼,没多说,率先迈步往里走。 苏年年大喜,狗腿地跟上。 赌坊里人声鼎沸,赌徒们激动叫喊着,房顶都快掀开了。 二人走进去,极其随意地挑了个赌桌。 “压对十局,便可获得这上的宝物。” 萧晏辞往架子上扫了眼,目光在一支发簪上停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挪开,喉结滚了滚。 “有没有喜欢的?” 苏年年看都没看架子,笑眯眯地给他捏着胳膊造势:“爷,你赢的我都喜欢。” 毕竟宝物是额外的,重要的是押对十局带来的赌资。 这话萧晏辞十分受用。 玉影见状,立马掏出一锭银子,直接被萧晏辞扔到赌桌上。 第141章 不介意你在我面前换衣服 为了陪苏年年玩乐,萧晏辞换了普通衣裳,可是周身不凡气度挡都挡不住。 他一身墨色衣衫,上面没有丝毫点缀,在赌桌前坐下,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意。 有时候苏年年很奇怪,他儿时真的是在乡野长大的吗? 庄家在几人身上打量一圈,当即打起精神介绍规则。 赌法很简单,两个骰子,押数字。 听完,萧晏辞斜睨苏年年一眼。 苏年年朝他讪笑两声。 简单是简单,赔率高,猜中数字的概率也小啊!钱不知不觉中就没了! 萧晏辞倒是气定神闲,在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下,一连赢了五局,面前的银子从最初的一锭逐渐堆了起来。 不过这并不稀奇,她每次刚开始的时候也赢,赌场的套路罢了。 就在她觉得萧晏辞快开始输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地又赢了一把! 苏年年兴奋地鼓掌,余光清楚地看见庄家脸色一沉。 她脸上笑容跟着敛了敛。 在青州玩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多少悟出点赌场的规矩,这个时候该见好就收,不然会惹上麻烦的。 虽然距离十局只差四局,她还是抿抿唇,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我觉得差不多了,要不走吧?” 萧晏辞不为所动,执拗得像是长在凳子上了一样。 “不是还有四局吗?” 见他胜券在握,苏年年乖巧地噤声,站在他身侧不语。 萧晏辞很适时地输了两局。 赌注仍是一锭银子,不过现在只是他赢来的几十锭之一。 虽然杯水车薪,但庄家还是松了口气。 就在庄家以为可以慢慢回本了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又开始赢了,一副不赢到十局不罢休的模样。 庄家放下手里的筛盅,脸上笑容有些勉强。 “这位公子,您看中了哪件宝物,我们可以直接送给您。” 萧晏辞风轻云淡地弯唇,好说话地收回手,朝庄家背后的架子看去。 装模作样扫了一圈,他道:“那支簪子。” 庄家连忙命人把那支珐琅金丝簪递给他:“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他面上挂笑,却在几人转身的瞬间敛去,换上一抹阴狠。 苏年年拿着簪子爱不释手,出了赌坊便插进自己发间。 “你太厉害了!”随后,她压低声音,警惕地朝后张望:“不过我们得快走。” 萧晏辞给玉影递了个眼神,随后继续盯着她头上的发簪,不急不慌地迈步,看起来心情甚好。 赌坊的几个打手追出来,就被一个少年拦在巷子口。 他们撸着袖子正要给他点教训,却见面前少年冷着脸,将一块带有身份标识的令牌亮了出来。 “王……王爷?” 几人大惊失色,一时拿不定主意,互相看了几眼,比了个手势跑了。 有萧晏辞的庇护,苏年年尽兴地玩了一整天。 回府时却听说萧南先行回京了。 “四皇子称急着回去向陛下请罪,便没等几位。” “可是我们返京的日子不就是明天么?”苏年年意有所指。 萧晏辞跟她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深意。 请罪不差这一日,萧南这么着急离开,是有意跟他们拉开距离。 这样他们若在路上出事,他能更好地摆脱嫌疑。 见识了萧晏辞的武功后,苏年年觉得没有比待在他身边更有安全感的事了。 她不怕被刺杀,只想使坏,给萧南添堵。 苏年年眨眨眼,提议:“王爷,要不我们现在也走?” “追他们?”萧晏辞眉梢微挑,勾唇,“可。” 他修黄河立了大功,几个原本小看他的人已对他心生几分敬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得这么突然,但也没人提出异议。 这次,苏年年率先钻进萧晏辞的马车。 苏朗的阻止晚了一步,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怎么像话?回去必须得好好给她上一课! 此时已经入夜,跟白天比起来多了丝凉爽。 马车足够宽敞,苏年年躺在一侧,顺着敞开的车顶往外看星星,毫无睡意。 “王爷,你猜萧南的人什么时候会动手?” 萧晏辞躺在另一侧,许久没有搭话,苏年年朝他看去,只见他面色严肃,好似在分辨什么。 很快,她也察觉出周围异常,玲珑鞭握在手中。 马车跟着停下,顷刻间,气氛像是绷紧的弦。 萧晏辞却笑了。 他看向苏年年,若有所思道:“上次你就是在用鞭的时候被血宗阁抓走的,今日就教你这个吧。” 他轻笑一声,月光下,精致的眼尾染着淡淡的红:“玲珑鞭近战更为凶猛呢。” 话音刚落,苏年年腰上一紧,已被他带着猛然从车顶跃出,同时长鞭凌厉朝周围几十个杀手扫去。 刹那间,两伙人激烈地厮斗在一起。 萧晏辞握着她的手腕在黑衣人间穿梭,游刃有余。 玲珑鞭绕住一人脖颈往回一拉,锋利的倒刺瞬间在他脖上划出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没有多余的动作,玲珑鞭一甩,又勾住侧面袭来的黑衣人的手腕,那人手中弯刀即刻脱手。 没一会儿,苏年年嘀咕了句:“怎么感觉这波人没有血宗阁的厉害啊?” 说完,她感觉空气一凝,缠着她的人又多了几个。 苏年年:“……” 萧晏辞笑道:“年年,你不知道杀手界是有鄙视链的吗?” “现在知道了。”她认真点头,跟黑衣人们对话:“你们还挺要强的哈。” 黑衣人目标是萧晏辞,萧晏辞贴着她,她周围杀手本来就多,现在更多人围上来,顿时应接不暇。 她弱弱的武功承受了太多…… 萧晏辞感受到了她的吃力,索性伸手夺过一把长剑。 清冷月光下,兵器反射的光愈发阴寒,一阵刀光剑影后,敌人尽数歼灭,周围空气充斥着血腥味。 苏年年松了口气。 原来在萧晏辞的视角看他的剑法,跟站在远处看是不一样的。 好厉害! 几人衣服上都染了血迹,苏年年也不例外。 马车里,萧晏辞换完新的衣衫,慵懒靠着垫子,幽幽抬眸: “本王不介意你在这换。” 第142章 沉迷美色还是真的心动 苏年年:“……” 现在不似秋冬里外穿好几层,她脱了衣裙里面就是肚兜了! 萧晏辞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那目光直勾勾的,似乎在透过红裙看别的东西…… 他舔了舔唇角:“本王哪里没……” “美!你想的真美!”苏年年急忙打断他,一溜烟去了念桃那里。 一场打斗下来,众人多少有些疲乏,索性在最近的城中休整了一夜。 因为萧南的人动手太早,他们没追上萧南给他添堵,苏年年满脸惆怅和遗憾。 不过很快,她就想出了别的办法。 她召集了一队血宗卫,给他们画出回京走的路线。 “倒是不用杀,那就不好玩了。”苏年年摸着下巴思索,“不过也得见血,你们掂量着来吧。” 重新上路时,萧晏辞跟玉影说了几句什么,队伍随后改变了路线。 “你不是想看热闹吗?”他道:“他们被血宗卫截住,受伤定要休整,我们走这条近道,正好能赶上,跟他汇合。” 苏年年惊诧地看着他:“还有近道?” “近但偏僻,有些不好走罢了。”萧晏辞道。 几日后他们到达灵州时,萧南刚好住进刺史府。 苏年年没想到,她说见点血,血宗卫差点把他的胳膊给砍下来。 虽然意外,但这个结果让她很满意。 “秋猎,黄河,如今又伤了胳膊。”苏年年故作惋惜,“四皇子近年实在太不顺了些。” 派出杀萧晏辞的人无一生还,萧南自己反倒弄成重伤。 他知道,不可能跟萧晏辞没关系。 萧南面色苍白,没接她的话。 确实太不顺了,做什么什么不顺,所有事都在往他所期待的相反方向发展。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会不会是冲到什么了?”苏年年认真地帮他分析,“回京后可得去寺里拜一拜,至少求个平安。” 萧南笑容牵强:“多谢苏大小姐。” 苏年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紧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四皇子急着回京请罪,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免得耽搁了,惹陛下不快。” 萧南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闻言脸色发白,抿唇不语。 苏年年道:“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两个工部侍郎不敢说话,苏朗江云寻也是闭口不言。 她扬起一个笑容,落向唇边同样带笑的萧晏辞。 “是。” 她深谙萧南性子,他对外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从不会在面上得罪谁,连拒绝都要兜圈子。 她是萧南心中的理想皇妃,几句话用皇帝把他架住,他这个“孝子”,怎么可能会延缓回京? 然而萧南的伤势众人都看在眼里,苏年年不会把事做得那么绝。 她道:“四皇子若是忍不了痛就将这药粉洒在伤口上,能缓解不少。” 萧南咬牙应下。 两伙人互相监督,回京的路上没再出岔子。 坐在马车里,萧南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殿下,打听出来了,苏大小姐这一路上都跟晏王同乘。” 闻言,萧南面色更加难看。 他先前让苏心幽试探他们的关系,苏心幽那个蠢货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说,还惹了一身腥。 据他观察,这二人若这样发展下去,成婚是迟早的事。 “折画那边如何?”萧南问。 “先前刚被晏王带回府,便有了黄河的事。”随从答道,“她还没有跟晏王接触的机会,不过回去就有了。” “嗯。”萧南语气微缓,冷笑一声。 苏年年那样的性子,若知道萧晏辞带回府一个女人养着,该作何反应? 真让人期待。 …… 苏年年感觉萧晏辞越来越好看了。 随随便便就能勾住她的眼。 比如现在,他单手撑头,慵懒地轻掀眼帘,凤眸朝她看来。 也是直到他看过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明明还是以前那双,但却无端惑人许多。 见她失神,萧晏辞唇向上一弯。 “年年。” 他声音轻柔,尾音轻勾,像是裹了甜腻的蜜。 苏年年眨着眼,恍惚间觉得他身后有条狐狸尾巴晃来晃去,一边晃,一边喊她“纣王”。 她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你已经看了我小半个时辰了。” “是、是吗?”她尴尬地别开眼,“王爷别误会,我在想事情。” “是吗。”萧晏辞唇边弧度更甚,“不如说来听听,本王帮你想。” “谢谢王爷好意,不必了。”苏年年礼貌拒绝,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其实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她前世每次看见萧南的时候便有相似的感觉。 但跟现在又不完全一样。 马车驶进京城。 “本王要先进宫。”萧晏辞道,“玉影,先到苏府,把苏小姐送回去。” 苏年年下意识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一落,她就觉得不对劲,萧晏辞也微妙地挑起眉毛。 “我的意思是说,”她尽量想着措辞,“等你回府,我有事找你。” 萧晏辞淡笑:“现在不能说吗?” “嗯……不能。” 她随口一问,哪来的什么事啊! 在他探究的目光下,苏年年愈发如坐针毡。 “玉影,前面不顺路,你在这停下吧。” 她几乎是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就窜了出去,好在萧晏辞有事在身没有阻拦。 回府路上,苏年年忍不住问玉遥。 “你说,王爷喜欢我吗?” 玉遥一惊,任凭心中憋了一万句话想说,也牢记自己的职业操守,不能泄露前主子的秘密。 她略微斟酌,掩饰住自己的激动:“小姐,我觉得……挺喜欢的。” 很久以前,她确信王爷是喜欢苏小姐的,否则不会在卧房内摆满那些东西。 可后来有一阵,王爷忽然转了性子,把东西都收起来了不说,对跟苏小姐相关的事情态度变得很奇怪。 现在又变回来了! 她离了王爷这么久,也拿不好他的心思。 见她神情几经变化,苏年年面上笑容微敛。 无论萧晏辞怎么想,她深知自己心里的感觉。 至于她到底是沉迷美色还是真的心动…… 得想个法子验证才行。 第143章 主动吻他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苏心幽脸上结痂已经脱落,一道小指长的淡粉色疤痕横在左脸上,看得让人心里发怵。 苏年年听下人说,她在他们去青州不久就设法搬回东宫了,听说他们回来,特地求萧延放她回来看望。 对此,苏年年只是嗤了一声。 苏朗助萧晏辞治水有功,得了皇帝的赏赐,苏临海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宴后,苏心幽叫住了她。 “姐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有东宫的灵丹妙药供着,苏心幽的脸恢复得算快,盖上一层脂粉便遮得七七八八,不细看看不出什么。 苏年年停脚看她:“若是一些膈应人的废话,大可不必。” 苏心幽脸上笑容不改,上前要拉她的手,被苏年年侧身躲开。 “姐姐,”苏心幽细声细气的,“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误会还是解开得好。” “误会?”苏年年被逗笑了,继而摇头,“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回你的东宫去,少来招惹我最好。” 她要让她亲眼看着最在乎的东西离她远去,让她容貌尽毁,声名狼藉,被最爱的人背叛,死无全尸。 她要狠狠报复苏心幽,但一切必须跟着她的节奏走,她们能少见就少见。 苏心幽低垂着眼,看着委屈极了。 要不是答应帮萧延套话,她才不愿跟苏年年说一句话! “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苏心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东宫冷清,殿下身边只有我一人,他不在的时候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想起从前我们一起玩闹的日子,辗转难眠……” 苏年年没接话,继续往院子里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倒要看看,苏心幽这次想干什么? 苏心幽打量着苏年年的脸色,见她不说话,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下说。 “姐姐,我还从来没出过京城。青州好玩吗?是不是比京城热很多?听说那边最重玩乐,我好想去见识见识啊...... 不过那边雨水也多,河堤都冲垮了几次。 姐姐,治理黄河的方案真是晏王提出来的?” 苏年年侧头看她,眼底一片淡漠。 她讥诮地掀唇:“不然是你提的?” 苏心幽笑容一僵,随后道:“姐姐别误会,我也只是好奇......不是说这位王爷在太学时便资质平平么?连四皇子都觉得棘手的事,他居然两个月内就摆平了。” 苏年年假装没看见她打量自己的目光,故作神秘道:“说不定他是误打误撞,也兴许背后有高人指导。” “是吗……”苏心幽眼珠滴溜溜地转,沉默下来。 苏年年的话不能全信,但是也不能全不信。 想起萧延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苏心幽笑了笑,话锋一转。 “晏王这趟立功回来,跟以前便大不相同了,如今太子和四皇子分庭抗礼,姐姐,晏王怎么想?” 苏年年忽然掩唇笑了一声。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想套她的话,怎么可能? 她故作回忆状:“太子和四皇子对王爷都挺好的,但这局势本就瞬息万变,今日王爷支持四皇子,说不定明日就变成太子了,我也说不准。” 无论苏心幽今日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回去她只会告诉萧延说萧晏辞站东宫,让萧延以为自己仍有筹码跟萧南一搏。 所以她故意引导,暗示苏心幽萧晏辞支持萧南。 而萧南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何受伤,听到苏心幽说萧晏辞支持他,只会觉得她是个废物。 见苏心幽若有所思似的,苏年年又补了一句: “晏王身边亲情淡薄,跟四皇子本就是手足,难得一起在青州这么久,动了结党的想法也是正常。” 话毕,她略带慌乱地捂住了嘴,不悦道:“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回你的幽兰院去。” 苏心幽见状也不纠缠,爽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苏年年冷笑。 “一仆二主能有好下场就怪了。” 回了院子,苏年年发间金丝簪摘下来,放在手里端详。 赌坊架子上那么多稀奇的宝物,萧晏辞偏偏选了支女儿家的簪子。 啧。 不能怪她多想吧? …… 皇帝重重赏赐萧晏辞,虽没斥责萧南,脸上却也写满失望之色。 在萧南的计划里,从青州回来,他在朝中声望是要略萧延一筹的。 如今成了这样,从宫中回来,他便开始坐立难安。 “殿下,邵国公那边还有下手的余地吗?”幕僚问道。 “没有。”萧南沉着脸,“自从上次刺杀失败,邵国公夫人几乎不出府了,邵国公身边高手云集,更是没有机会。” “您身后的武将只有一个南阳侯,实在单薄……”幕僚顿了顿,“不然您再去苏将军那疏通疏通?” 萧南冷声道:“若这次还不行,就只能……” 后面的话隐去,依稀听见“灭口”二字。 他调查萧晏辞很久都没查出什么,真正让他意识到这个人不容小觑的,是杀萧晏辞的人无一生还,而他自己却在灵州遇刺之时。 他功夫出色,手下的人也不例外。 那日到底是什么场面他无从得知,不知道动手的是不是萧晏辞本人。 但那群人里能怀疑到他身上,还有能力报复回来的,只有萧晏辞一个。 “萧、晏、辞。”萧南眯了眯眼。 苏年年深思熟虑后,来到晏王府。 “王爷在府里吧?” 门房点头,虽然没有阻拦,但苏年年清楚地从他眼睛里看出难色。 她皱了皱眉,径直走到萧晏辞的卧房,安神香的梅花味扑面而来。 他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撑着头像在小憩,闻声抬眼看来,猩红的唇一勾,有些意外的道: “真的有事要说?” 苏年年把食盒搁在桌上:“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萧晏辞挑眉,目光滑至她脸上顿住,像是等着她的下文。 苏年年深呼吸一口,转头看他。 “你能不能……过来一点。” 萧晏辞不为所动,闻言甚至又往后靠了靠。 苏年年默了一瞬,叹气妥协。 自己选的,还能怎么办? 她抿唇朝他靠近,静谧的空气中,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慢慢加速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虽然跟萧南那时候不同,但心中漫出那种酸胀的奇异感,兴奋,期待...... 她越靠越近,面前妖冶的五官也逐渐在眼前放大。 在那双漂亮得过分的凤眸的注视下,苏年年眼睫轻颤着闭上,主动印上他的唇。 第144章 我喜欢你 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她还没能好好地感受和概括这种感觉,后脑已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扣住。 腰上一紧,背上一痛,接着天旋地转。 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年年已经被他压在软榻上。 她忍不住睁开眼。 那双凤眸与往常截然不同,似乎蕴含了无数的情绪需要发泄,暗色流动,正疯狂寻找宣泄的出口。 不似往常,更像前世他在城门下抱着她的时候。 那情绪太过汹涌,苏年年有些受不住,杏眼又颤抖着闭上。 他的舌尖轻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扣着她腰的手抑制不住似的越来越紧。 这次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而是用心去感受他的吻,淡淡的茶香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前襟。 萧晏辞呼吸一重。 她忽然很庆幸在榻上,而不是像前几次站着,否则又要出糗。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王爷,您在吗?” 这声音轻柔小心,有别于她以前在他身边听过的任何一个声音。 二人同时睁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一丝诧异。 萧晏辞不悦地蹙眉,身子抬了抬:“有事吗?” 苏年年眨着眼,脸颊似乎因为窒息而泛着淡色的红晕,随后就听那个女人再度开口。 “王爷,你远道而归,应当甚是疲乏,我为你准备了......” “不必了。”萧晏辞声音淡然,却听不出一丝冷意。 苏年年一怔,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开,顾不上腿软,翻身下榻,一把推开门,便看见一个跟自己七八分相似的红衣女子。 “你是谁?” 折画先是往屋里扫了一眼,见萧晏辞衣衫有些散乱地靠在榻上,一怔,接着大方笑道:“我叫折画,几个月前,是王爷把我捡回来的。” 苏年年眯了眯眼,看着她那张脸,目光渐冷,抬手抹了把嘴唇:“是吗。” “是呀。”折画笑得有几分骄纵,一副女主人姿态,“你就是苏小姐吧?” 她方才在听说这个传说中的苏年年来了,立马赶过来在她面前露面。 看她的反应,好像还挺成功的? 苏年年冷笑着从她身边越过往外走,甚至没回头看萧晏辞一眼。 院外,玉遥玉影和玉竹几人站作一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玉遥,我们走。” 玉影扬着嗓门:“苏小姐,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折画姑娘……” “折画姑娘?”苏年年再次冷笑,扫了屋门口的红衣女人一眼,“倒是个好名字。” 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原来你家王爷说府里来人,不方便我过来,说的就是她?” “苏小姐,不是的……你、你听王爷解释啊!” 苏年年充耳不闻,径直离开王府。 出了王府,她脸上阴霾尽扫,侧眼望向身侧紧张兮兮的玉遥。 玉遥忐忑极了,那女人忽然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 偏偏玉影说王爷吩咐了,那女人去哪都不用阻拦。 许久,苏年年忽然扬起还有些红肿的唇,问:“我演的怎么样?” 玉遥当场怔住:“小姐,你是说……” 苏年年眨眨眼,没再说话。 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真是愚蠢至极。 两世了。 她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萧晏辞半分。 舌头刚被他细致地一寸寸舔过,苏年年捂着发麻的嘴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是真的喜欢上萧晏辞了。 是夜。 苏府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吱吱虫鸣。 萧晏辞来到月年院,面色有些严肃。 他神色晦暗不明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放轻动作,跳进那扇大开的窗子。 一枚飞镖猝不及防朝他扔了过来,萧晏辞侧身躲过。 飞镖越过他浅浅嵌进窗框,能看出用镖的人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年年,我教你用暗器,不是让你对付我的。”虽是指责的语气,里面更多的却是无奈。 榻上传来少女笑声:“是吗?我以为夜里潜女子闺房的只有采花贼呢。” 说话间,苏年年坐起身,黑眸笑盈盈地望着他。 萧晏辞面上有一瞬错愕,很快被他敛去,随后,唇浅浅向上一弯。 “你演的?” “就她那种……”想起跟自己极似的脸,苏年年硬生生把“货色”二字吞了回去,闷声不语,颇有些气恼。 “我在引她上钩。”萧晏辞没有过多的解释。 苏年年的反应已经告诉他一切。 “这段时间我会让她以为她得逞了,你若觉得烦心便避开些。”他一顿,“心情好的话,来演演戏也可。” 苏年年笑:“凭什么避开?我不。” 萧晏辞颔首,没再说话,眸幽幽望向她。 光线晦暗的屋中,二人相望许久,皆是静默不语。 “没什么想说的?”萧晏辞声音微沉,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提醒:“确认好了吗?” 苏年年眨了眨眼,坦荡又大方。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气氛仿佛凝固住了,却没有丝毫压抑,而是渐渐升起暧昧。 许久,他喉结一滚,“好像。” 半晌,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道:“有点。” 苏年年看不见他袖下轻颤的手,有些不满:“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听见他道:“很好。” 正要追问,人已从窗口越了出去,桌上摆着她方才丢出去的飞镖。 她愣了一会儿,哼声,重新躺下,被子拉至头顶。 小气。 前世在杏林他不是很会说吗! 离开苏府,萧晏辞一夜未归,策马上了他们一起看初雪的那座山,坐到天亮。 很好。 这当然是个好开始。 但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变得确定,非常喜欢他。 那才行。 第145章 他跟爹爹到底在密谋什么 没出几日,萧南来到苏府做客。 这个节骨眼上他来苏府,是个人都能看出用意。 苏临海跟几个皇子向来保持距离,看着是不好相处的,萧南敢来,应该也有几分把握。 苏年年坐在正厅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看热闹。 本想看看他们到底能聊多久,却有意外收获。 不远处,苏心幽已经来回踟蹰了一刻钟了。 水兰有些看不下去:“小姐,您想好了吗?可若贸然进去,定会被老爷责罚的。” 苏心幽闻言瞪她一眼:“催什么催?烦死了。” 她抬手摸向自己脸上的疤痕。 萧延和萧南不一样,她没救过萧南的命,如今二人之间只剩过去所剩无几的情意、利益和皮囊撑着。 她不想彻底恢复好之前见萧南。 但她又实在好奇苏临海到底会不会松口。 这关乎萧南今后在朝中发展,也关乎她的皇后之位。 她纠结的模样,苏年年尽收眼底,嘲讽地冷嗤一声。 “来了怎么不进去?进去吧,你南哥哥不会嫌弃你的。”苏年年声音清亮。 苏心幽脸色骤然一白,抬头转着圈儿地找,好半天才锁定苏年年所在的大树。 那蠢样逗得苏年年笑得前仰后合,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就见苏心幽狠狠瞪她一眼,跺脚走了。 “啧,套话的时候是好姐姐,没用了就当陌生人。” 她坐在树杈上,两条腿悠闲地荡着,不一会儿,正厅的门被拉开,萧南率先走了出来。 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谈判结果显而易见。 但是苏年年最佩服的是,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他嘴角仍挂着笑容。 即便勉强,也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苏年年掐手算着时辰。 萧晏辞以前跟爹爹关着门在正厅的时间,是萧南的两倍不止。 何况他们还经常谈。 到底在聊什么啊! ...... 晏王府。 这几日,萧晏辞慢慢有意对折画展现她的特别。 折画在王府生活得不错,好吃好喝伺候着,想要的越来越多。 她打量着自己的院子,总感觉小了点儿,身边也缺人伺候。 不如王府角落里那个绿色的竹院好。 她心思一动,起身往那边走去,谁知在还有几十步时被人拦下。 折画眉毛当即一蹙:“你是谁?不知道王爷说我哪都可以去吗?” 跟其他人的畏惧不一样,这个护院态度不卑不亢,朝她略微颔首。 “折画姑娘,王爷所说的地方不包括这个院子。” 折画在那院子周遭扫了一圈,声音骤然提了提:“不可能!” 虽然经过了四皇子府的培训,但到底出身乡野,被整个王府的人这样供着,她不知不觉沾上跋扈气息。 一开始,四皇子就说让她扮演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跋扈有什么问题,反而沉浸其中,觉得很适应。 她推开挡着她的人,扬着下巴往前走。 护院本想阻拦,意外在她身后看见了苏年年。 苏年年朝他使了个眼神,缓步跟上去,声音嘲讽:“你不知道吧,那里是我的院子。” 折画脚步一顿,扭头见了她,面上生出一股傲气:“你怎么又来王府了?” 她瞧着不远处的院子,笑得嚣张,“王爷已经有我了,这里没有你的东西了,住处也是。” 苏年年眼皮微微一抬,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像是打量着什么物件。 真不知道萧晏辞怎么做到的,明明是做戏,却让折画信以为真。 “有你了?”她扫她几眼,讥诮地开口:“不然我们打个赌,我今日刮花你的脸,看王爷会不会怪罪我?” 折画面上一僵,往后退了一步。 自己不过乡野长大,因为这层皮囊才被挑中,从前干的是粗活,跟身出武门的苏年年肯定比不了。 苏年年见状笑出了声。 她不会真的动她。 这是萧南送来的人,若皮囊毁了依旧被宠,难免被怀疑真实性。 折画不断往后退,苏年年步步紧逼。 “以后见了我夹着尾巴走,知道吗?”她声音冷寒,“别让我看见你这张脸。” 折画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脊背不由挺直,怏怏不服地嚣张:“谁管你看不看得见?我这张脸是为王爷生的,王爷最喜欢我的脸了。” 苏年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阴寒:“我也喜欢。” 说完,她扬起胳膊,照着折画的脸“啪啪”就是两个巴掌。 极其清脆的两声,用了十二分力气,惹得暗中看热闹的王府下人一阵唏嘘。 还得是苏小姐啊!有魄力! 折画顿时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疼。 苏年年满意地看着两个通红的巴掌印,拍了拍手,淡笑:“这就是我喜欢东西的方式,怎么样?” 折画气疯了,拉着她胳膊要去挠她的脸,却忽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冰冷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游走。 她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在看见苏年年手里匕首的时候,手彻底放开,黑眸惊恐。 “你、你要干什么?” 苏年年笑着用匕首拍了拍她的脸:“你要模仿也模仿得像一些。苏年年脸上可永远不会出现这种表情。” 她啧了一声:“真难看。” 她不屑地白了折画一眼,匕首入鞘,转身离去。 萧晏辞坐在花园里,看少女一下下荡着秋千,唇不由弯起。 “解气了?” 苏年年摇头:“不解气。” 她下了秋千,走到亭里,抓起几颗葡萄塞进嘴。 “萧南怎么会把这样的人送过来,是不是瞧不起我?”她闷声道,颇有些怀疑。 萧晏辞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闻言出声: “可能是瞧不起我。” 苏年年看他一眼,又拿起鱼食往池塘里扔。 活脱脱一个焦躁多动的猴子。 萧晏辞低笑,漂亮的唇勾起来,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意有所指道: “若真这么顺利,萧南也会怀疑的。” 苏年年回身,正要问他想怎么办,便听见花园入口处传来哭声,远但真切。 她脸色一沉。 折画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到亭子前。 “王爷,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打我!” 萧晏辞凤眸中凛冽杀意一闪而过,看见那两个清晰的五指印,换上一抹笑意。 “年年,你打的?” “是啊,我打的。” 苏年年把剩下的鱼食尽数撒出,嚣张地道:“怎么了?” 池塘内,鲜红的锦鲤争抢着游了过来,上下翻腾,鲜活又扎眼。 萧晏辞含笑赞许: “做的很好。” 折画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第146章 欲擒故纵 折画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就在昨日,他亲口吩咐下人把她当作王府的女主人对待,就在前日,他还亲手为她画像…… 男人依旧是往常的模样,可往日温和的凤眸此刻只剩淡漠。 他朝她看过来,眼底像吹着料峭的寒风。 “你不过是个取乐的玩物,也敢跟她比?” 说着一把揽过苏年年的细腰,将她放在腿上坐下,在她颈边嗅了一口。 苏年年觉得他在趁机揩油。 身子不由有些僵住,但还要表现出情比金坚的模样,她只能忍住,抬手勾上萧晏辞的脖颈,姿态亲昵。 腰上的手明显一紧。 “折画是吧?”她笑盈盈的,“王爷也这样抱你吗?” 折画脸上一阵青白,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只觉得脸上痛感骤增。 王爷虽然给了她无上的权力,却一直没有让她靠得太近。 像他们现在这样……压根就没有过。 她咬着唇,骄纵野蛮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难堪取代。 “是折画多想了。等找到亲人,我马上就会搬走的。” 说完,她低泣着跑了。 苏年年啧啧几声,刚回过头,就被人捏着下巴吻住,但跟每次不同的是,这次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就离开。 倒让准备好了的她有些不习惯。 人毕竟要矜持,她快速收起怔愣,从他身上起身。 手中一空,萧晏辞下意识想抓住她,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拢起掌心,唇边一扬。 那抹飞快闪过的错愕,他很满意。 苏年年状若无事地掸了掸衣摆:“这场戏演完,下次就该演我失宠了。” 萧晏辞正要说话,忽然跑进花园一人。 是念桃。 她神色慌张,急道:“小姐,太后娘娘出事了!” 苏年年抿唇,肃然看向萧晏辞:“备马车。” 即便她在青州近两个月未归,不能给太后施针,但她走之前开了方子。 那张方子能稳定控制太后的头风病。 如今太后娘娘出事却找到她头上,定是有人要找她的麻烦。 萧晏辞也想到这点,跟她一起进宫。 寿安宫几乎请来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见苏年年来了,脸色皆不怎么好。 “罪女苏年年,谋害太后,胆大包天,给本公主把她拿下!” 苏年年面无波澜,眼底泛着冷意,玲珑鞭已握在手中。 一开口语气像是能吐出冰来:“谁敢?” 萧如娇见那些侍卫真的顿住脚步,面颊气得通红,咬牙切齿:“苏年年,你在太后宫里,竟敢私自携带武器?” “三公主是血口喷人的一把好手。”苏年年不答,静静站在原地,乌黑的眸坚定至极,“我要见太后。” “苏年年,皇祖母对你那么好,你却把她害成这样,你有没有良心!”萧如娇一口咬定她的罪名。 苏年年不耐地看着她:“这样是哪样?这方子太后服了半年都没有问题,你如何一口咬定给我定罪?” 她说着,往内室里走:“我要见太后。” 萧如娇扯住苏年年的胳膊。 “你分明就是在那方子里下了慢性毒,你早就图谋不轨了!” 苏年年冷笑,正要甩开萧如娇,却飞快捕捉到一小粒东西从远处飞来击中她的膝窝。 萧如娇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竟直接跪在苏年年面前。 同时,苏年年无情地抽回胳膊,绕过她冷笑一声。 正要踏入内室,又被几个侍卫拦住。 苏年年眉眼骤染凛冽杀意。 侍卫被那寒气逼得一愣,温声提醒道:“苏大小姐,方才那柄鞭子不能带进去。” “苏年年!”萧如娇揉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 奇怪,刚才她拉着苏年年,明明什么都没做,自己却蹊跷地跌倒了! 她正要说话,忽然想到什么,随后直直朝一个方向看去。 萧晏辞静静看着她,唇角似弯未弯,隐约透着嘲意。 萧如娇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这个低贱的东西! 可他近来治理黄河有功,她偏偏不能发作! 另一头,苏年年已好说话地把玲珑鞭掏了出来。 但她绕过了几个侍卫摊开的手掌,径直走到萧晏辞面前。 “劳烦王爷替我保管。” 萧晏辞微微颔首示意,凤眸中的神色让她安心不已。 “现在可以了吗?” 话音刚落,苏年年已走了进去,根本没跟人拒绝的余地。 内室里,苦涩的药味四溢,连浓重的檀香都盖不住。 周围五六个宫女侍候。 太后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轻轻睁眼看了她一眼,虚弱得说不出话。 苏年年先上前给太后诊脉,眉心随之拧起。 她收回手,端起一旁的汤药碗放至鼻下。 “明月,彩霞,你们把近来太后的起居细节说与我听。” 明月彩霞对视一眼,给她叙述起来。 说完,她们道:“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年年仍端着碗,递至鼻下嗅了嗅,问:“药是谁熬的?” 彩霞说道:“苏大小姐,太后的药惯来是奴婢亲自盯着的,绝不会有差错。” 苏年年看她一眼,见她不似说谎,放下了碗,轻轻摇头。 彩霞有些急了:“苏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着急。”苏年年安慰道,拍了拍太后的手背,端碗走到外面一众太医面前。 “诸位太医都是医界精英。”苏年年毫不吝啬地捧道,“想必我来之前,你们也检查过太后的情况,可看出什么端倪?” 为首的张正皱眉看她:“苏大小姐,你手里的碗里有芫花的味道,芫花与甘草相克,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年年扬唇笑了:“是啊,中药十八反,芫花反甘草,是个医者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太医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一个圆脸太医上前,心急道:“你那汤药里明明放了那么多甘草,还添芫花,你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闻言,萧如娇张牙舞爪地道:“来人,快把她给我拿下!” 几个侍卫刚要上前,面前却飞速闪过一个黑影,护在苏年年身前。 苏年年被挡得严严实实,低眸,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第147章 袒护 萧晏辞静静看着几个侍卫,目光淡漠到了极点,似乎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只是站着,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周围若有似无的戾气也让人望而却步。 萧如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知该作何反应。 有他护着,苏年年愈发从容。 她瞧着那圆脸太医,嘲讽道:“我开方子的时候从未写过芫花二字。” 内室中,彩霞皱起眉。 “芫花?”她回忆着,怔怔摇头,“我从未抓过这味药。” 众太医皆是皱眉不信。 张太医道:“这汤药中确实有芫花的味道。” 他一顿,“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下毒?” 彩霞再次摇头:“每一步都是我亲自看着的……” 她话未说完,萧如娇立马指着她道:“你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为何突然动了歹心?” 彩霞脸色一白,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并没慌乱,沉下脸看着萧如娇。 她手紧紧捏着,像是在压抑愤怒:“三公主请勿妄言。” 苏年年瞥了萧如娇一眼,眉眼间嘲讽越来越浓烈。 “从前怎么不见三公主这般关心太后的身子,如今出了事,却像失智一样,见一个咬一个。” 萧如娇气得发疯:“彩霞,是不是这个贱人指使了你?你说实话,本公主定让父皇从轻发落你!” 彩霞抿唇并不想回应,苏年年也没理会,而是对彩霞道: “你去把熬药的药罐拿来。” 不一会儿,彩霞提着药罐递给苏年年。 苏年年将药罐里面的剩下的药渣和汤药倒出,放在鼻下嗅了嗅,递给张太医。 “确实没有芫花,但有芫花的味道。”张太医皱眉,抬眼却见苏年年捧着药罐研究,不由问,“有何不妥?” 苏年年凝视着药罐的内壁,没回答,而是顺手指了一个太监:“搬个小炉过来,再打一桶水。” 那太监一怔,模样不情不愿,却被凤眸凌厉地一扫:“没听见?” 太监顿时低下头,不一会就把要的东西搬至殿中。 冲净药罐,苏年年重新舀了一瓢水进去,待水煮沸了又晾凉。 她舀起其中的水嗅了嗅,便递给张太医。 张太医一直在旁边看着,也明白她的意图,见状直接尝了一口,惊诧地递给身旁的太医。 看见他们的反应,苏年年隐隐弯唇。 “药罐有问题。” 张太医恍然大悟:“是我等粗心,没想到这层,苏大小姐甚是聪慧。” 苏年年神色如常,朝他微微颔首,转身瞥向萧如娇。 “三公主,我几个月都在青州,你不会还说这是我提前动的手脚吧?” 萧如娇被她戳中,脸上青白交错。 苏年年这般聪颖地找出原因,连太医院的人都不敌,更显得她萧如娇方才言行鲁莽蠢笨。 她气极,指着一众太医破口大骂。 “一群废物!” 她这么一说,张太医脸色也不好看,声音微沉,作揖道:“三公主,当务之急是查出到底是谁在药罐上做了手脚。” 彩霞开始思索药罐的来历。 “先前太后一直用的那个老罐子碎了,这个是几个月前在内务府重新领的。” 要想追查来历,还得去内务府调取记录。 既已查出了原因,苏年年便不再管外面的事,跟萧晏辞对视一眼,便去内室给太后施针。 动手的人很巧妙,把熬了大量芫花的药罐归还到内务府,再好巧不巧分到寿安宫。 就算查出药罐原先的主人,也难以定罪。 芫花和甘草相冲,一同服下会有毒性,使人肠胃产生负担,也影响原本的药效。 苏年年重新开了方子让明月去熬,然后给太后讲她中毒的原因。 “太后,你在宫中可得罪过什么人?” 太后轻阖着眼,声音很低,透着惆怅:“老了,记不清了。” 那双眼往常便透着精明,如今这样说,苏年年自然不信。 但她也没追问,只是说道:“您心里有个数,下次可别再着了道。” 闻言,太后掀起眼皮瞥她,片刻才收了回去,幽幽开口。 “宫中手段能使得这般天衣无缝的,左右就那几个。”她思绪拉远,“从前在萧府……呵,白生了好皮囊,倒是记仇。” 从皇后到妃子就没一个丑的,这话范围太大,苏年年分析不出是谁,只知道是皇帝登基前在后宅的恩怨。 过了会儿,她撤针的时候,太后呼吸已变得均匀,她嘱咐明月几句便要离开,太后却忽然出声。 那声音仿若根本没睡。 “你救了哀家便碍了别人的眼,平日小心着些。” “多谢太后嘱咐。” 再出去时,太医院的老顽固们大半已经散去,萧如娇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殿内一下空旷许多,然而皇帝一直没来看望。 萧晏辞慵懒地坐在八仙椅上,一点要进去看太后的意思都没有。 苏年年走到他身前,扬起一个笑:“一起离开?” 这时张太医却从一旁走来,插进二人中间。 “苏大小姐,在下想问个问题。” 跟初次见面相比,张太医的态度显然谦虚许多。 苏年年也不端着,微微颔首示意。 张太医略微斟酌才出声:“苏大小姐明明出身武门,却习得百治百效的医术,不知师从何人?” 殿内静静的,只有角落的香炉丝丝缕缕冒着青烟。 苏年年不假思索答道:“我师父最瞧不起宫中的太医。” 张太医狠狠一怔,脸色旋即涨红。 她语气中无半分高傲,甚是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让他更加恼火。 饶是对她师父的身份好奇,也带着怒火没再追问,径直拂袖离开。 苏年年这才面露嘲讽:“本就不如人,不知道在傲个什么。” 面前男人轻笑一声,二人一并往外走。 时值仲夏,宫中处处枝繁叶茂,各色花儿争奇斗艳,倒是一番好景致。 苏年年脚步放缓,注意力不在周围景色,大半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他身上气场愈发强了,跟从前的唯诺温顺判若两人。 就算只是慵懒地站在那里,身上慑人气度也难以忽视,就连太后宫里的侍卫也不敢忤逆他。 苏年年抬头看去,对上他的侧脸。 原本清晰的下颌线柔和的光线模糊几许,一排鸦睫遮掩着眸中神情,皙白面容徒增惑人之色。 她不免有些愣神。 明明是个王爷,却生得这般勾人,难怪先前被李纯看上。 也难怪一路上的宫女偷偷打量。 她抿抿唇,正要收回眼,一股冷梅香伴着清冽的男子气息萦绕上来,他已倾身靠近。 “在想什么?” 第148章 但愿是她想多了 苏年年心口微微发紧,错开他炙热的目光,同时往旁边挪了一步。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天边的云,开口扯谎: “王爷,你猜,是谁想害太后?” 萧晏辞双臂慵懒地在胸前交叠,猩红的唇一弯:“与我何干?” 苏年年一惊,连忙朝四下看去。 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跟萧晏辞半分血缘关系没有,他冷漠也是正常。 可这话若落进别人耳朵就太大逆不道了。 见他还要说话,苏年年急得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先一步捉住了手,凤眸含笑看着她。 有丝玩味,又莫名带出些暧昧。 毕竟是在宫里,众目睽睽。 苏年年用力想抽回手,他却不依,顺着她的力几个推拉,不至于弄疼她,却也没让她挣脱。 被他这样捉弄太过羞恼,她脸热得不行,黑眸瞪着他,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 “萧晏辞,你放手。” 听见自己的大名,萧晏辞眉梢一挑,又恶意靠近几分。 摩挲着指下光洁细腻的柔荑,他道: “更过分的都做了,这会儿还没怎么呢,也怕被人看见?” 他声音放轻,尾音微扬,言语却是故意逗弄,格外惹人心颤。 苏年年偏偏打不过他,正欲想一个恶毒的法子对付他,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女声。 “原来是苏大小姐和晏王。” 萧晏辞唇边笑意微敛,松手看去,便见茉贵妃一身海棠色宫装,正含笑朝他们走来。 苏年年忙垂下手,仿若什么都没发生,朝她行了一礼。 茉贵妃淡笑将二人打量一遍。 “老远看见有人在此处拉扯,本宫便过来看看。” 苏年年跟萧晏辞一红一黑,走到哪都醒目,却也不难分辨。 茉贵妃走得这么近才认出他们,实在说不过去。 她是个人精,苏年年不难听出其中意思,她分明就是想说他们光天化日拉拉扯扯呢。 “我与晏王惯常这么打闹,贵妃见笑了。”苏年年轻飘飘揭过这页,转而问道,“贵妃这是要去太后宫里?” 茉贵妃听见前半句时细眉一挑,也没拆穿,只是应下,寒暄几句便越过他们离开了。 只是没走出几步,方才温和的笑意转瞬变得阴毒起来。 自从上次惹皇帝不悦,皇帝来茉香宫的频率明显减少,态度不比以前,更像顾及她娘家的势力来例行公事。 如今茉香宫冷清,都是因这二人! 茉贵妃越想越气,好看的桃花眼眯起。 “昨夜陛下宿在哪个宫里?” “回娘娘,在张美人那。” 茉贵妃一顿,似乎有些意外这个答案。 另一边,原本暧昧的氛围已被打散。 苏年年边走边皱眉,没注意旁边男人的神色,若有所思。 “茉贵妃是陛下登基前就在萧府的吗?还是后来才进宫的?” 萧晏辞淡漠开口:“不清楚。” “若是茉贵妃,她此刻还敢去太后跟前晃吗?” “反正没有证据,装装好人怎么了?”萧晏辞慵懒接道。 “也是。”苏年年点头,“那我最近又得小心了。” 确切来说,她重生以来就没松懈过,所以这个认知也没给她造成多大困扰,日子还是照样过。 因为自己身体里的蛊王,她又去找了桑安。 入院是浓重的药草香气。 他仍旧住在周游宅子里,夏天闷热,他命人把床搬到了院子中。 四周支着床架,挂着纱幔,夜间清风一吹,倒是凉快的好地方。 苏年年啧啧称奇:“周游居然同意?” 桑安湛蓝的眸子清清冷冷,声音没什么起伏:“不同意也没用。” 苏年年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她怎么觉得…… 但愿是她想多了。 “那人中了蛊?” 听完苏年年的陈述,桑安神情愈发莫测。 显然,蛊不是他下的。 “会不会是你……那个姐姐?” 桑安他爹外室所出的那个孩子。 桑安抿着唇没说话,一副对那个人不感兴趣的模样。 随后看着苏年年眼神难得讶异:“你给他喝了你的血?他教你的?” 苏年年手臂上现在还有一道淡淡的印子,闻言眼睛转了转,没否认。 “所以是对的,是吧?”她眨巴着眼睛看桑安。 喂血这个办法是自己结合前世总结的,虽然宗泽说觉得有效,但不排除没有更好的办法。 桑安没答,也没追问,思索后道:“按你说的情况,他活不长了。” “哪怕有蛊王也活不长了吗?”苏年年一脸震惊,“有没有其他办法解蛊?” 桑安摇头:“他那种蛊若种的时间长了便深入五脏六腑,你的血能续他一时的命,却管不了一辈子。” 苏年年恍然点头,期待地看着他:“那我是不是也能给别人下蛊?” 看面前的男人表情重新淡漠起来,苏年年就知道没戏。 似乎还没得到他的信任? 苏年年也不强求,既然能让他把蛊王下给她,此事肯定还有发展的空间。 她离开宅子,本想回府,脚尖一转,去了晏王府。 宗泽活不久了,血宗阁阁主之位值得一谋! 晏王府中一片寂静,几乎没什么声响。 她问路过的玉竹:“王爷呢?” 玉竹朝她行礼,温和答道:“苏小姐,王爷这个时辰在屋中休息。” 他看着苏年年,有几分欲言又止。 苏年年:?? 她眼睛一凸:“我才几日不来,他来真的?做戏有必要这么真吗?” 想起上次说好的大戏,以为折画在里面,她撸着袖子就要往里冲,被玉竹叹气拦下。 “苏小姐,不是。”玉竹解释道:“王爷近来休息得越来越不好了。” 苏年年一怔,想起上次他燃着安神香还做噩梦,抿抿唇: “我进去看看。” 第149章 身份暴露【必看】 他睡眠不好,苏年年进去时把脚步放得极轻。 冷梅香混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心神安定。 内室里挂着遮光的帘子,光线晦暗低沉,有些阴郁,周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床榻上依旧垂着墨绿色的纱幔,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萧晏辞躺在榻上,即便那双漂亮的凤眸合着,也难以掩盖他出挑惑人的面容。 撩开纱幔走近,他的脸更加清晰。 他唇形很好看,唇角自然地向上翘着一个淡淡的弧度,可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反而眉心紧蹙,修长的指抓着衾被,指尖几乎泛白,显然没做什么好梦。 从王府下人的表现看来,他似乎经常做噩梦。 她之前还遇到一次,那时他嘴里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穆非到底是谁。 苏年年抿了抿唇,思虑片刻,细白的小手慢慢覆上他紧握的拳。 榻上的人似乎更加不安了。 他猛地反抓住她的手,惹得苏年年心里一跳,抬眼看去,却没见他有丝毫要醒的意思,眼睫微微颤抖,薄唇也紧抿着。 左右不是什么美梦,苏年年正要把他叫醒,却见他唇动了动,似乎又要说话。 她忙将身子伏至他耳边。 男人低喃着,呼吸急促,似乎在经受极大的痛苦。 “穆非……” 又是这个人。 苏年年蹙眉,面上十分不喜,伸手要拍他。 “父皇……” 她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瞬,随后意识到什么,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 这信息量实在太过冲击,她握着他的手反射性无意识地用力。 他喊的是母妃! 可萧晏辞是皇帝遗落民间的孩子,生母出身乡野,从未进宫过不说,更别提封妃! 苏年年身体发僵,心口剧烈地跳动着,脑海里有些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她一直想不通他这般无依无靠的出身,前世为何非要争夺皇位。 为何他坚持称皇帝为陛下而非父皇,为何生得与皇帝和几个皇子无半分相似。 他跟几个手足只是亲情单薄,为何将他们的命视如草芥,更在猎场上毫不犹豫地伤了萧如娇…… 如今都明了了。 他根本就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而是…… 苏年年抽回手,震惊地捂住嘴。 她想要出屋消化这个事实,腿却不知怎的麻了,一股痛痒的麻意自脚尖涌上,竟一时动弹不得。 同时,榻上的人眼睫猛地掀开,精致的凤眸血丝遍布,充斥着滔天恨意。 见是她,那情绪敛了敛,却又察觉她面上来不及收起的震惊,和正打算离开的姿势。 萧晏辞脸色一沉,狭长的眸暗含阴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困住。 苏年年手腕发痛,下意识挣扎,却不想惹得他更加不悦。 她不知怎么便被提上了榻,接着,他翻身覆了上来。 他脸色那般难看,以前又做过那么多极端的事,苏年年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本就多疑,她本想默默保守这个秘密…… 可他又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现在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人了,嗯?” 男人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苏年年眼睫轻颤,正要解释,下巴被捏着向上一抬。 萧晏辞不想听她的回应,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呼吸渐渐交缠,他的气息似乎都带着侵略性,舌尖灵活钻入,不容拒绝地扫荡她口腔里的每一处。 手顺着她的脖颈渐渐上移,托住她的后脑。 几般辗转,很快,苏年年方才还发麻的腿,开始渐渐发软。 她被吻得昏头转向,只觉他的呼吸都是滚烫的,烫得她整个人忍不住发热。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时,他的吻又变得轻柔,慢慢离开她的唇,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萧晏辞捏着她的柔软细白的小手,发烫的呼吸落在她耳边。 他声音低哑到了极点: “年年……我只有你了。” 苏年年一颤,心口微微发紧,不知该如何安慰,伸指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然后得到他更加用力的回应。 萧晏辞重新躺回榻上,闭眼紧紧拉着她的手,好似在平复什么。 苏年年侧头看他。 她出生的时候新朝初立,她没见过先帝,却知道如今的皇帝原本是个异姓王,是篡权上位的。 当年屠宫的事虽被列为禁忌,但两辈子了,她听说过一些。 当真是残肢断臂,尸山血海。 宫中干涸在青石砖上的血日夜不停地用水冲刷了整整半月之久,还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萧晏辞常做噩梦,喊母妃和父皇,是亲眼看见了那样的场面吗? 光是想想,苏年年都觉得窒息。 前世苏府被构陷通敌被屠满门的时候,她被萧南囚在王府。 她曾遗憾连最后一程都不能送他们,如今想来…… 她颤抖着闭上眼,抓着萧晏辞的手探去,抱住了他。 室内静若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晏辞终于动了动。 他起身下榻,将厚重的窗帘拉开,让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 随后倒了两杯茶,递给她一杯。 苏年年坐到桌边,低头看着杯盏上精致的纹路,神情讷讷,低低地出声: “你会杀了他们所有人,对吗?” 她抬眼看他。 杀了皇帝,再杀遍他的妻妾儿女,无一例外。 萧晏辞面上平静如水,闻言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更加平静笃定地望着她,好像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少顷,他动了动唇,问:“害怕吗?” 苏年年直直看着他的眼,没有丝毫意外,过了一会儿,轻轻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怕的? 她今生不是也要杀了萧南,杀了苏心幽,让所有害过苏府的人不好过吗? 真算起来,爹爹那般忠心不二,皇帝却相信他通敌,下了诛九族的圣旨,也难逃其咎,该死。 萧晏辞唇边弯出一个弧度,长密的睫毛压下眼底情绪。 忽然知道这种惊人的秘密,关乎这么多人的命,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这似乎不是这般好接受的事情? 再抬起眼,瞧着她的目光多了些探究。 第150章 她到底在心虚什么 苏年年只觉他的眼神透着淡淡茫然,越发觉得心疼,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太可怜了。 她一顿,骤然又想清楚一事。 前世萧晏辞势力发展得极为稳健私密,萧南察觉的时候,他已成了他的强劲对手。 萧晏辞被削去爵位入狱之事……不管她是如何被萧南诓骗的,此事到底有她的责任。 眼看大仇将报,却因她…… 是不是这样,他才觉得人生无望,索性一了百了地死了? 那她可真是罪过!! 苏年年手心直冒冷汗,默默立誓今后待他更好一些。 嗯! 院外,玉影玉竹大眼瞪小眼。 “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玉竹抬头望向天边的太阳。 玉影紧张地拉着他的袖子:“怎么还不出来?” 他可太紧张了! 从前有个刚进府的丫头在王爷睡觉的时候进去打扰,王爷可是直接处死了的! 虽说苏小姐在王爷心中特殊,但有前车之鉴,他不得不忧心啊! 再说,一个时辰过去,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到底在屋里干什么啊!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领会出意思,然后同时开口:“你去!” “我不去,你去!” “我不敢!” “你不敢,我敢?” 二人谁也不能说服谁,却都好奇,争论起来没完。 后头传来一个女声:“你们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玉泽啃着苹果走近,便见二人瞪来,见是她,有一瞬震惊,随后食指在唇边一竖。 玉泽好奇地问:“谁在里面?” “苏小姐。” 玉泽眼睛一瞪:“我走了不到一年,王爷跟苏小姐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她先前犯错被萧晏辞派去北境近一年,错过了府里不少事,此刻真情实感的震惊。 玉泽也看出他们好奇又怂,想了想道:“不如放狗进去?” 她身子往旁边一挪,便见她身后的麒麟乖巧地坐着,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玉影道:“什么时候送回来的?太好了!” “不行。王爷说不准还没睡醒。”玉竹坚定道,“别连累麒麟。”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几人齐齐抬头,一眼不错地盯着看。 苏年年衣衫整齐,但唇色异常潋滟…… 看见生面孔,她朝玉泽一笑,接着便看到疯狂摇着尾巴的麒麟。 老远的,麒麟便发出撒娇似的哼唧声,但却站在原地一直没动。 见状,萧晏辞道:“过来。” 麒麟这才向苏年年跑去。 苏年年摸着麒麟的脑袋,奇异地望了萧晏辞一眼,犹豫地问道: “上次来的时候被那个折画气得忘了,它被你养在哪里,怎么上次没看见它?” 萧晏辞抿唇不语,面色似有不豫。 玉影会意,主动答道:“苏小姐,王爷说这小畜……” 萧晏辞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泛凉。 玉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忍着委屈重新措辞: “王爷说麒麟太过顽皮,便找了一个专门训狗的人训练,今日是最后一日,刚送回来的。” “训练?” 苏年年从没听过这新奇事,待玉影朝麒麟说了几个指令,她看着麒麟,黑眸逐渐亮了起来。 “这般听话,以后上街都不用牵绳了。” 见她开心,萧晏辞对麒麟也满意了几分,勾着唇道:“喜欢便再带走养段时日。” 苏年年没拒绝,想到苏府那对母女,忽然黑眸一转起了坏心眼,欣然点头。 她逗了一会麒麟,看着天色,道:“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心。” 她抬脚要走,又想起什么,回过身看向他,语气格外温和似能滴出水:“除了点心,还想不想吃别的?” 萧晏辞微微低眸,平静地睨着她,神情莫辨,教人瞧不出情绪。 苏年年皱眉,正要问他怎么了,却见他摇头:“山楂糕便可。” 她心生疑窦,迟疑点头离去。 玉竹瞧了萧晏辞的脸色,问道:“王爷,有何不妥?” 萧晏辞没答,直到那抹红色身影彻底离开视野,才微微抬手,示意他不用管。 苏年年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心虚。 可她到底在心虚什么? 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苏年年往厨房走,满脑子都是他刚才探究的眼神,一时却想不出自己言行有何不妥。 她虽然知道了他的秘密,但她表态了呀! 脑海里一团乱,她索性摇摇头,想着先把山楂糕做好再说。 走到厨房,远远的,她就看见另一个红衣服的人在里面忙活,容貌穿着像极了自己。 见是苏年年,折画一怔,接着傲气地一扬下巴:“你又来了?想给王爷做吃食?” 瞧她一脸恃宠而骄,苏年年眯了眯眼。 折画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怕了自己。 毕竟上次被王爷斥责之后,她只用了半日的时间便将人哄好了。 生得跟别人像又如何?王爷喜欢的是她的人! 苏年年心中压抑的情绪正无处发泄,在这逮着她,唇边溢出一丝笑来。 她不急着进厨房,只是懒懒地倚着门框,睨了桌案一眼。 “本以为你只是长相模仿我,怎么做糕点也要模仿我?”她笑盈盈地嘲讽,“怎么样样都模仿得不伦不类?” 她这话不是胡说,折画自己也知道,瞬间涨红了脸。 折画五官有七八分像她,可却不及她脸上比例协调,一眼看去,说折画容色是她五分之一都说多了。 何况苏年年出身高门,前世又特地好好研习了礼仪,眉眼间自然流露出的贵意不是说学就学来的。 折画自知不如,却心中不甘,这几日被萧晏辞宠得正找不着北,当即摔了手里的瓷碗砸向苏年年。 碗里是还没和好的面粉,随着力道在半空中飞扬出来。 苏年年身子一侧,灵巧地尽数躲过,鬼魅般闪到折画面前。 她盯着折画的脸蛋啧啧称奇:“果然皮糙肉厚,打得那么重,几日便看不出痕迹了。” 折画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她的话,愈发觉得羞辱,扬起手朝她的脸抓去,试图抓花她的满脸嘲讽。 苏年年目光一凛,轻巧地握住她的手腕,狠狠往旁边一折。 “啊——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第151章 留在身边伺候 苏年年丝毫没有手软,松手的时候,折画手腕已经脱臼,疼得直不起腰,汗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滑。 “苏年年,你敢这样对我,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苏年年脸上没有意思怜悯,而是笑盈盈的,像个天真的小姑娘,话却讽得人发冷。 “王爷的玩物罢了,宠你几天你就敢大呼小叫,还不如我养的狗听话。” 折画屈辱至极,手腕被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根本不是脱臼那么简单。 到底是个不经事的,见状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苏年年掏了掏耳朵,占着厨房:“要哭滚出去哭。” 折画抹了把眼泪,见苏年年又要朝她打过来,快步跑出厨房找大夫。 苏年年嗤了一声,不紧不慢开始做山楂糕。 做好送回给萧晏辞的时候,折画的手也刚被大夫接上。 王府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第一时间传到萧晏辞耳朵,可直到手腕都固定好了,也没见萧晏辞来看望她一眼。 折画满腹委屈,想起这几日萧晏辞对自己的纵容,忍不住找了过去。 正院内,苏年年把厨房发生的事轻描淡写叙述了遍。 “是你说的。”她瞧着他,一本正经道,“太顺利了会引起怀疑。” 萧晏辞凤眸深深,眼睛都不眨:“若你不喜欢,我直接将她赶走便是。”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似看着一个吃醋的小媳妇。 苏年年有一瞬的窘迫,接着继续一本正经:“是她故意招惹我。” 不是不喜欢折画的存在,而是不喜欢有人挑衅招惹!嗯! 萧晏辞笑而不语,低眸开始盘算。 当初他故意着萧南的道,将人接回府里。 萧南这样的人,怎么会派一个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 折画除了讨他欢心,肯定还有别的任务。 于是他假意宠爱,甚至不限制她出入王府各地,就是在给她机会找萧南想要的东西。 萧晏辞摩挲着袖口的暗纹,正想着今日把折画驱出府,外头便传来折画的哭声。 折画跌跌撞撞跑进院里,手上固定着一块木板,防止受伤的手腕乱动。 她满脸的泪痕,不知哭了多久。 苏年年冷眼看着。 她知道折画只是个工具人,萧晏辞只是在做戏,可看见这张跟自己相似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把萧南祖上十八代都骂上一遍。 “王爷,折画委屈。”折画低低哭泣,“我虽然出身低微,却也从来没遇见过苏小姐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上来不由分说便对我动手,我这手伤了,还如何陪王爷……” “为何要陪本王?”萧晏辞打断了她,凤眸温和含笑,却似带讽意:“你不是在府中借住,要寻自己的亲人吗?可寻到了?” 闻言,折画如坠冰窖,抬起眼呆呆地看着他。 她满脸不可置信:“王爷,那你这些时日对我……” 萧晏辞依旧含笑看着他,无端透出一股凌厉:“对你如何?” 折画只觉得自己被狠狠耍弄了,心中羞辱更甚。 对面男人身上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她饶是想多为自己争取几句,也不敢出声。 但以她这几日对萧晏辞的了解,他既然问出这种话,便是要将她赶走,必须最后一搏。 她眼泪唰唰往下流,惨声道:“王爷……折画心悦王爷,想留在您身边伺候您。” 萧晏辞唇角微不可闻一勾,神情露出一抹嗤意,长臂一伸,勾住苏年年的细腰往自己怀里带。 苏年年本准备看戏毫无防备,失重一下跌进他怀里,正想挣扎,便听他道: “本王给你机会,不是让你再来招惹她的。滚。” 不知是不是他音色太过悦耳,这话落在耳朵里无端惑人,苏年年忍不住一缩,忘了动作。 折画却被他语气中骇人的冷意吓得浑身一震,不待反应,玉影和玉泽已出现她身后。 她只能转身,磕磕绊绊被“护送”着往外走。 苏年年收回眼,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勾上了他的脖颈…… 她慌忙往下蹦,却被他捉住了手。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王爷,上回送的书我看完了,想再去你书房里挑几本。” 萧晏辞瞧了她一会儿,捏着细白柔嫩的小手摩挲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去吧。” 苏年年一溜烟跑到书房,终于松了口气。 她才知道了他身世的秘密,正为前世阴差阳错害了他感到心虚愧疚,实在受不住他那样炙热的眼神—— 似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找书不过是个借口,她走到书架前随意捡了几本,便走出书房,叫上麒麟跟自己一同离开。 “王爷,我先走了。” 苏年年朝他挥挥手,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萧晏辞微微颔首,目送她离去,眼神却落在她捧着的书上,一丝怪异一闪而过。 她为何挑那几本根本没有看头的书? …… 折画被赶出晏王府,聪明地在京中绕了几个弯,才来到四皇子府。 小卧内,萧南抱着莲莲坐在自己腿上,握着她的手蘸墨写字,气氛一片温馨旖旎。 跟满裙面粉,手上缠着绷带狼狈的折画形成鲜明对比。 见她这副模样进来,莲莲也是一怔。 折画则死死地盯着她。 四皇子跟莲莲这副模样,像极了方才的晏王和苏年年! 晏王虽然纵容她,陪着她,却也仅此而已,别说抱着,就是半点肢体接触都是不肯有的。 就连给她作画,她几个时辰坐在晏王对面一动不动,晏王也只低着头画他的,几乎不会抬头看她。 最后还要拿着那幅跟苏年年神似的画问她好看不! 那画功当真出神入化,可惜画的根本不是她! 折画看着萧南怀里巧笑嫣然的莲莲,心生一抹妒意。 明明她们出身一样,为何莲莲是被萧南留在身边宠着的那个? “被赶回来了?” 萧南轻飘飘看她一眼,意料之中似的,握着莲莲的手又写下一个字。 折画吸了口气:“殿下,我在书房里发现了东西。” 第152章 身孕 见她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萧南才放下莲莲。 折画道:“这是按殿下教的法子,在书房里的暗格里找到的东西。” 见萧南翻看册子,眸色微亮,折画才继续道:“那暗格的位置极其隐蔽,我进了书房好多次才找出来,但不敢把那册子带走,便重新抄了一份。”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日她真有些沉溺在晏王的容色中了。 还想着若真能在晏王府长久住下去,便悄悄藏下这东西。 真是笑话! 她说完,见萧南不出声,便打量起一旁的莲莲。 许久,萧南脸上露出一抹赞色:“辛苦你了,我让人在府里安排你的住处。” 莲莲一怔。 …… 苏年年出府一整天,回去的时候太阳都快落了。 她把几本书往桌上一放,人呈“大”字形跌进软榻,一动不动地望着帐顶的小团花。 萧晏辞是前朝遗孤。 他既然拿着信物让皇帝认了他,想来是见过那个真正的皇子。 信物既到了他手里,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皇子已经被他给…… 那时他才几岁? 苏年年闭了闭眼,脑中思绪混乱不已。 逼宫篡位时场面极其混乱,萧晏辞的仇人不仅是皇帝,还有当年助皇帝篡位的几个合伙人,如今个个加官进爵,地位没一个低的。 可谓牵扯极广。 想着想着,她坐到桌前,将那些人一一列在纸上,联想起前世掌握的信息,想着这些人的喜好和弱点。 这注定是一场硬仗。 帮他复仇的事没有着落,苏府先发生了另一件事。 翌日,未过午时,苏年年便赶到白姨娘院子。 苏临海坐在榻边,拉着白姨娘的手,容光满面,看上去欢喜极了。 苏年年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 “叫大夫看过了?真的怀了?” 白姨娘脸颊两抹酡红,羞赧地点点头:“就是不知道是姑娘还是……” 苏临海这些年来把苏朗当做亲生儿子养,但真有了亲生儿子,意义又是不一样的。 多年来终于有了希望,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都好,都好!” 白姨娘有了身孕,苏临海不顾她的阻拦,要给她换一处更宽敞舒适的院子。 “不如搬到四喜院去?”苏年年提议,“离我近,我又会医术,是个照应。” 苏临海思虑片刻,连说了几个好便命人去搬。 府内一片喜气洋洋,宝珍院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姨娘,我们怎么说也该去看一眼的。”看着面色难看的柳如珍,迎蓉眼睛一转,劝道: “怀胎十月,其中变数可多了去了,再说,白姨娘怀了身子,岂不是又给了您机会?” 闻言,柳如珍掀起眼皮:“什么机会?” “自然是管家权了。”迎蓉眼中闪着精光,“她怀着身子,哪还有多余精力?姨娘该为老爷分忧才是。” 柳如珍赞许地瞧她一眼,当即对着铜镜理好姿容,起身往白姨娘院子走,走到一半见下人往出搬东西,才知道白姨娘换了院子。 她狠狠攥了攥帕子。 四喜院内依旧热闹,苏临海亲自忙里忙外,苏年年则扯着白姨娘讲孕期注意事项。 柳如珍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温馨场面。 她跟苏心幽一样最擅长伪装,当即扬起一个笑容往里走。 看见她,白姨娘脸有些发僵。 “恭喜白妹妹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知道她不是真心的,白姨娘也只能赔笑寒暄。 不过聊了没一会儿,柳姨娘话锋一转。 “怀了身子可是大事儿,不得马虎。”她言辞关切,十分自然道,“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不如妹妹将后院掌权交于我代管,我也算是出一份力。” 白姨娘闻言一顿,看向不远处指挥着下人搬东西的苏临海。 “这……”白姨娘收回眼,为难地咬咬唇,“我平日也就是看看账本,用不了多少精力的,何况处理了这么久越来越上手。” 苏年年坐在一旁看。 柳如珍想趁着这个机会要回管家权,掌管账本,再趁机捞钱,算盘打得叮当响。 她也不说话,只笑着盯着柳如珍,便见她脸色微微一沉,随后又扬起温和的笑。 “白妹妹,既然怀了身子,自然要怎么放松怎么来。” 苏临海见这边气氛僵持,不由敛了笑容走过来,问:“怎么了?” 柳如珍立马堆笑重述了一遍:“妾身也是想帮老爷分忧,毕竟现在孩子才是最主要的。” 苏临海目光在她脸上看了好几遍。 饶是他以前再信任柳如珍,中间发生那么多难看的事情,他不得不犹豫。 柳如珍见状正欲再劝,苏年年却忽然开口了。 她笑盈盈的,声音清亮:“爹爹,既然柳姨娘有这份心,不如就让她帮衬些也好,苏府后院冷清,只有这两个姨娘,愿意和睦相处是好事。” 柳如珍颇为意外地看着她。 苏年年怎么会帮她说话? 再说……这不是她准备好的词么? 她心中忽有不安,却不知来自何处,但管家权她夺定了,绝不会退让! 见苏年年愿意帮自己说话,柳如珍挽住苏临海的手臂,温婉一笑:“老爷,这也是妾身想说的。我们二人自该友好共处,后院和谐,老爷才能安心在外闯荡,您说是不是?” 见苏年年都那样说,苏临海松口答应。 几人脸色各异。 柳如珍欣喜,白姨娘不安,苏年年则开始盘算怎么把柳如珍彻底拖垮。 先前她私自联系她表哥何德名,何德名又说心里有她,俩人你来我往可是腻歪得不行呢。 苏年年眯了眯眼,回院后嘱咐玉遥盯紧宝珍院的动向。 没出几日便有了结果。 “小姐,柳姨娘穿了身简素衣裳出府,刚出去两个弯儿便戴上帷帽,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苏年年了然点头,盯着手里的册子:“可是往北边去了?” 玉遥一怔:“小姐怎么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 柳如珍那表哥的府邸就在北边。 苏年年合上册子起身。 第153章 狐狸精 苏临海先前冷落柳如珍,连她的院子都不曾去过几次。 如今白姨娘先有了身孕,柳如珍被提为正房的希望更加渺茫。 她这个时候去找何德名,不会是想……借个种吧? 苏年年脸色一沉:“算了,我们再等等。” 若真是她想的这样,她绝不会放过她! 她低头,看向桌上从晏王府拿回来的书。 她当时随意抽了几本,回来才发现,五本书里面有三本是佛经,剩下两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医书。 ……确实太随意了些。 初夏正是游湖泛舟的好时节。 今年的中元节,京中贵族子女便准备了两条华丽的大花船,白日在湖中作乐,等夜幕降临又可在湖中放河灯祈福,两全其美。 苏年年回忆起来。 前世在这花船上苏心幽一舞动人,可谓出尽风头,真正坐实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而她已是南王妃,舞步笨拙难看还刻意卖弄,成了贵族中天大的笑柄。 “小姐,这是红袖衣坊送来的衣裳。” 苏年年睨了一眼,从盒中挑出一件缀满各色宝石的红裙,弯起一个笑容。 是个难得的晴天,湖中水波潋滟,清风拂过衣摆带起阵阵凉意。 苏年年穿了前几日挑选的衣裳,薄纱扬起,便能看见上面透着的精致纹路,珠花碎宝石繁复点缀其中,柔和的阳光洒下,夺目耀眼。 这一路上,江云桑的赞叹声就没断过。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苏年年的裙子,眼中满是歆羡。 “哎,要是我也能穿这样的裙子就好了,真好看。” 江云桑生得英气,平日打扮得要多利落有多利落,今日虽穿了裙子,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样式。 太复杂的衣裳她嫌累赘,穿不惯。 以前苏年年也是这样。但为了讨好萧南,她在穿着打扮上下了不少功夫,常年逼着自己学习礼仪,硬是习惯了。 湖边停着两艘大船,男女分开而乘,里面传出阵阵谈笑声。 苏年年一踏上来,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她不是第一次以这般贵气的打扮在众人面前出现,但众人一眼看来,还是为之心惊。 一身红裙别致出挑,衬得她肤白如玉,眉眼天真干净,气质淡然高贵,举手投足明明规矩,却又透着恣意。 苏年年唇边扬着淡笑,走到萧如熙的桌边坐下。 她没把众人的注视放在心上。却感受到异常炙热的视线盯着她,似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她抬头看去,便看见对面船舫不起眼的窗边,萧晏辞正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他依旧一袭黑袍,十足贵气,唇色好像比往日都要红些,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极其惑人。 苏年年心里漏掉一拍,忙收回视线。 狐狸精! 萧南也抿唇看着苏年年。 今日再见,他终于意识到把折画送到晏王府的举动有多愚蠢。 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代替苏年年!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像莲莲和折画一样讨好别人? 想起近日在后院争斗不断的二人,萧南一阵头疼,面上温和,袖下的手却已攥了起来。 “苏朗,”江云寻摸了摸下巴,试探问道,“怎么能娶到年年妹妹啊?” 苏朗闻言狠狠瞪他一眼,没接话。 苏家嫡女的夫婿必然出挑过人,身份也得尊贵。 苏朗在他肩上锤了一下,警告道:“别动她的心思。” 苏年年入席许久,寂静的船舫才渐渐恢复了谈论声。 她笑着跟萧如熙说起自己在青州的见闻,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萧如娇冷毒的眼神。 苏年年抬眼径直迎上她的目光,笑容略带挑衅。 萧如娇目光骤沉,冷哼一声,问道:“苏年年,今日在舫上可是有比试的,你除了上次那不知哪里偷来的曲子,还有什么技艺可秀?” 苏年年没生气,反而掩唇笑起:“三公主六艺超群,想必今日能夺个头彩。” 这话戳到在萧如娇的痛点上。 她从小骄纵,学那些技艺不过为了讨好皇帝,可天生庸才,琴棋书画歌舞样样不精,恐怕在座任何一个女子都能跟她一比。 她被怼得一时失语,许久才道:“本公主若参与比试,哪还有别人的份!” 苏年年认真点头:“那倒也是,毕竟你是公主,面子还是要给的。” 萧如娇正欲发作,袖子却被人一拉。 谢秋慧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顿时露出一个笑容,不再理会苏年年。 今日这么多人,正是让人出丑的好机会。 苏年年笑意不改,微凉的目光淡淡在谢秋慧脸上扫过:“好一条忠心的走狗。” “苏年年,你!” 方才还劝别人,如今自己却忍不住了。 谢秋慧指着苏年年想要发作,却透过她看见她身后花船上的一众贵门子弟,硬生生放下了指着她的手,缓了口气,大度道: “罢了,你不知礼数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仗着苏府势力罢了,不和你计较。” “你若有可仰仗的势力,你不仰仗吗?”苏年年嗤笑一声,话锋一转,“不知谢大人和谢夫人最近感情如何?” 谢秋慧面色一阵青白。 自从他爹养外室的事被府里发现,爹娘常常吵架不说,此事不知怎么传进了皇帝耳朵,他爹本快升官,如今地位反而一落千丈。 她仰仗个什么? 谢秋慧狠狠瞪着苏年年,那目光像是淬了毒。 几人对话清清楚楚传进了萧晏辞的耳朵。 他坐在窗边静静瞧着,见了苏年年这副不饶人的小野猫做派,不由轻笑,同时目光在萧如娇和谢秋慧脸上淡淡扫过。 就在这时,外头小厮忽而扬声道:“幽侧妃到——” 苏心幽已经正式被封为侧妃了。 皇帝本意想把她留在东宫牵制苏临海,但萧延念她乖巧懂事,没限制她的自由。 苏心幽一身白裙,以一块柔白的纱巾遮住下半张脸,她生得清丽,这样一遮,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只有苏年年知道,她这是因为难看的疤痕还没彻底消失。脂粉能掩盖不少,但今日女眷众多,若被人瞧出来她必然遭人唾弃。 毕竟是太子侧妃妃,正妃之位还空着,苏心幽身边恭维声比以前多了不少。 见众人围着她,苏年年笑了一声。 “妹妹这么俏丽的脸蛋,今日怎么舍得遮起来?” 第154章 坠湖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夸,却透着讽刺意味,好像说她平日里多爱卖弄似的。 然而苏心幽没有半分不自在,带着一抹女儿家的娇羞,接道: “今日年轻男子这么多,太子殿下他……” 她说到一半故意停住,更惹人浮想联翩。 萧延平日看着儒雅知礼,没想到居然是醋坛子,怕爱妃被别人觊觎,竟想出以纱遮面这样的招数! 萧延这般宠爱苏心幽,众人更不敢怠慢,忙引她另坐了一张新桌。 她是庶出,往常这样的宴会都是坐在萧如娇旁边的,如今攀上高枝,倒让人忍不住感叹。 人已到齐,船舫渐渐朝湖心驶去。 有贵女道:“同往年一样,到了湖心开始比赛,奖赏便是那只最华丽的河灯。” 船头处放着不少供她们晚上祈福用的河灯,其中一只尤为巨大显眼,是个兔子的形状。 江云桑道:“这么大的河灯,一眼便让神明看见了,肯定灵验!” 众人皆是跃跃欲试。 很快,船舫并行至湖心停下。 沈清书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写个字吧。” 她身上满满书卷气,一看便出自文学世家,比起其他才艺,她的字最拿得出手,可书法上限低,几乎不可能拿到第一。 沈清书显然深谙此道,才主动破冰,在案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个“福”字,引来两条花船上连连夸赞。 有她打头阵,贵女纷纷开始展示自己。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种年轻男女多的场合,很容易热闹起来。 何况对面还坐着四皇子,还有近来风头正盛的晏王,个个好相貌,容色勾人,还都没纳妃! 这比赛比着比着就变了味。 六皇子萧景满脸玩味看着对面抚琴的女子,语气不羁风流:“四哥,这么多女子,你就没有一个看中的?这何尚书嫡女瞧着也可爱得紧,是不是?” 萧南目光不着痕迹地从红衣少女身上收回,轻笑摇头:“她弹错了好几个音。” 萧景不在意地笑,意味深长道:“这才是她的可爱之处,四哥好生无趣。” 萧南没再接话。 莲莲生得跟苏年年极为神似,性子乖巧好掌控,他才乐得把她放在身边当个玩物。 但这哪有征服苏年年本人来的有成就感? 萧南眯了眯眼。 苏年年气定神闲地瞧着这帮人斗艺,眼睛不时往萧晏辞的方向瞟。 方才贵女间的谈话她听了,没想到萧晏辞不过修了个黄河,如今已经这么抢手了! 狐狸精! 如此想着,她心中莫名烦躁。 “心幽姐姐,你常住在东宫,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很是想念你的舞姿呢!” “就是就是,说来我还没见过心幽跳舞,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眼福?” 两道怂恿声音响起。 苏心幽模样有些为难:“我出来前,太子殿下千般嘱咐过了,不许我……” 苏年年毫不意外地扬唇。 脸都这样了,还想着出风头呢? 她侧头瞥了萧南一眼,却见他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在意苏心幽。 “心幽姐姐,以你的舞姿,若跳上一曲,定要夺得那兔子河灯,用这河灯为太子殿下祈福定十分灵验,太子殿下岂不感动?” 苏年年见状,指尖微动。 苏心幽闻言似陷入沉思,却不知何处起了一阵风,脸上轻纱掀起,她伸手要拉,却有一个更快的东西裹着力擦过脸颊。 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空了! 苏心幽眼神顺着白纱追,却见白纱直直落入湖里,越飘越远。 苏年年玩味收回手里珠子。 几个贵女为了讨好苏心幽,坐得离她极近,又是白天,一眼便看见她脂粉下淡淡的疤痕纹路。 “心幽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太过震惊,那贵女声音并不小,惹得更多的人朝她细细看去。 苏心幽又惊又慌,连忙抬袖遮脸,却是晚了一步。 这群贵女久居深宅,个个都是人精,几乎瞬间便知晓苏心幽说什么太子管得严是假的。 她明明就是毁了容貌,难以示人! 一时间心中鄙夷,又忍不住想看她的脸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苏心幽强作镇定:“这些日子闷热,脸上不知怎么起了疹子,过几日便好了。” 众人却看得清楚。 哪有什么疹子,明明就是一道小拇指长的印子! 她这么说,众人更坚信自己的猜测。 说不定还是太子殿下打的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几个贵女瞬间萌生看戏想法,瞧着苏心幽手足无措的模样,没有一个愿意解围的。 “疹子可不能任风这么吹,还是遮起来些好。”说话的是何月舒。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帕子递去。虽然不及原先的白纱好看,却能解苏心幽的燃眉之急。 苏年年眯了眯眼,看着何月舒。 这就是柳如珍表哥的嫡女。 上次在红袖衣坊,何月舒因为件几十两的裙子闹了红脸落荒而逃,如今何德名升了尚书,她看着倒没那么扭捏小气了。 苏心幽朝她道谢,遮住脸后,身旁的人明显不那么殷勤了。 她看着远处的纱巾,回想刚才的情景。 纱巾好像是被一颗小石子带走的。 她广结善缘,若说在场的敌人,只有一人!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年年,便见她笑盈盈看着自己,眼中似带讽意。 果然! 苏心幽拳头捏得指尖泛白,深呼吸一口,想给自己找场子。 她眼睛转了转,扬起一个笑:“今日这么热闹,我还是舞一曲吧。” 虽然容色受损,但她昔日舞艺过人的名声不是假的,众人紧紧盯着,想一睹为快。 苏心幽找了个琴师帮她奏乐,随后走到船舫的船头。 苏年年只是低眸冷笑一声。 想要卖弄,想要出名? 没那么简单! 曲子一响,苏心幽极为认真的舞了起来,轻盈动人,每个动作都很到位。 她从容地转身,勾人的水眸正要朝对面的萧南看去,船身却忽然晃了一下似的。 她脚下一偏,失重直直栽向湖里! 第155章 撩拨 惊呼声四起,周围女眷们顿时乱作一团,扑到船头去看。 日光潋滟的湖水中,苏心幽在里面浮浮沉沉,遮脸的帕子早已被水冲走,水不断从口鼻灌入,她面色惨白,手脚胡乱扑腾,呼救声断断续续。 “救……救命……” 这群贵女们不会水,旁边花船倒是有不少男子跃跃欲试,可顾虑什么似的,皆是没动。 苏心幽是太子的人,先头还听说她那般受太子的宠爱,若是哪个男子把浑身湿透的太子爱妃抱上来,表面是善事,却难保太子心中不龃龉。 萧如娇是急性子,就算她再看不上苏心幽,苏心幽也是半个宫里人。 她焦急地站在船边,顾不上别的,她当即朝对面花船吼道:“你们瞎了吗?还不快救人!” 可话音刚落,她膝窝一软,竟也栽进了湖! “扑通”一声,众人没看清她到底如何下去的,一下傻了眼。 苏年年一怔,收回指尖珠子,皱起了眉。 她还没动手呢! 心思微动,她下意识朝对面花船看去。 年轻公子们皆站在船头往这边看,只有一人,仍不关己事似的,独自坐在窗边。 他似有所觉,抬眼朝她看来,眉眼间不但没有别人那般惊慌,甚至含了难以觉察的笑意。 四目相对,苏年年瞬间反应过来,笑着收回眼。 她走上前,看着湖水中一起扑腾的二人,拍手道:“不愧是公主,怪热心肠的,竟亲自下去救人。” 周围人听了面面相觑,面带疑惑地瞧着水里的人。 萧如娇在水里浮浮沉沉,好像真的往苏心幽那头游去了…… 苏年年快笑开了花。 萧如娇的公主衣裙比苏心幽繁复一些,在湖水里手脚挣扎不开,刚下去就灌了不少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 “三公主好像也不会游水……” 这话一出,众人方才的疑虑瞬间消散开来,变得清明,眼看萧如娇已经体力不支,众人当即大喊起来。 “来人啊,救命!三公主不会水!” 话音刚落,对面有一道身影跳进水里,紧接着又是一道。 二人看起来水性极好,灵活游到苏心幽和萧如娇身边,一人抱一个,将人拖着上了花船。 苏年年眯眼一看,是萧景和陈礼。 苏心幽一身轻薄衣裙,又是白色,沾了水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清楚地勾勒出来,一览无遗。 萧景是个风流胚子,把人捞上来也没撒手的意思,温香软玉在怀,他脸色愈发玩味风流。 这样对待哥哥的侧妃,也就他有这个胆子。 苏心幽咳着水,连忙在他怀里挣扎。 湖水来回冲刷,将她脸上脂粉冲了个干干净净,素白的脸上粉色疤痕愈发显眼。 萧景恋恋不舍收回手,颇为可惜地瞧着她的脸,啧声摇头。 “大哥也太不会心疼人了。” 众人这才彻底见了苏心幽的脸,脸色各异,毫不掩饰地唏嘘起来。 什么疹子,那分明是道疤痕啊! 这边话音刚落,另一头萧如娇已一巴掌呼在陈礼脸上。 “不要脸!” 虽是弱女子,这一巴掌也带了十足的愤怒,陈礼被打得一愣,捂着脸不可置信道: “三公主,要不是我救你,你这会儿说不定……” “给本公主闭嘴!” 萧如娇猛咳了几声,呛得脸通红,死死盯着萧景。 若方才救她的是萧景,即便有了肌肤之亲,好歹也是她弟弟。 可这个纨绔的肮脏东西,竟然去捞了苏心幽! 萧景自然不会理会她的心思,不知从哪拿来了一件披风罩在苏心幽身上,随后便施展轻功,觉得无趣似的回了男子花船。 “滚!”萧如娇对陈礼道。 她浑身湿透,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想起方才膝窝一软的那感觉,骤然抬起眼,目光淬毒似的狠狠瞪着苏年年! 上次在寿安宫,她膝盖一软,竟直直跪在苏年年面前。 今日之事跟苏年年肯定脱不了干系! 她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苏、年、年!” 方才谢秋慧提议把苏年年推下水的时候,她还觉得是个好主意,毕竟苏年年当初投湖自尽,昏迷了两天才醒,可见水是她的死穴。 之前那么多次陷害不成,今日机会正好,可没想到她自己先跌进了湖里! 苏年年被她点名,一脸无辜:“三公主,我也没有多余的裙子啊。” “你少给我装疯卖傻!”萧如娇五官拧得狰狞,“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动的手脚!” 苏年年呆呆看着她,似乎好久才反应过来,眉眼有丝迟疑:“难道三公主刚才不是见义勇为?” 萧如娇简直要气冒烟了,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 可她刚迈步,就被脚下的一滩水一滑,直接摔了个前趴,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三公主小心!” 身旁的人连忙去扶,提议先去船舫的内室烤火,换身干爽的衣裳,萧如娇这才愤愤离去。 苏年年懒洋洋收回眼,面上带着淡淡的嘲讽。 出了这种变故,船上氛围不如方才踊跃轻松。 三两个人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有些不时抬头瞧向苏年年。 大抵是在唏嘘苏心幽脸上的伤疤,或是谈论她跟萧如娇之间的恩怨。 她不在意,目光淡淡落在不远处放着的兔子河灯上。 祈福很灵吗? 见她盯着兔子河灯,萧如熙问道:“年年,你喜欢那河灯?” 苏年年阖了阖眸,没接话,算是默认。 江云桑见状提议:“那你再弹一曲?你的琴音简直天籁,定能拿到今日的第一!” 苏年年却是摇头,显然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日近黄昏,两座船舫上的用作装饰的花灯渐渐亮起,船边渐渐有河灯飘来,一时间照亮整个湖面。 方才落水的二人已经烤干头发,换了衣裳重新坐于桌边。 萧如娇阴毒的眼狠狠瞪着苏年年,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跟身旁的几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计量好时,天色已然彻底暗了。 一人忽然出声问道:“苏大小姐今日还没有展示才艺吧?” 这声音怯生生的,苏年年抬头看去,是何月舒。 她不知何时坐到了萧如娇那边,满脸期待看着苏年年。 苏年年睨着她,扬唇:“何小姐想听我弹琴?” “大小姐可会跳舞?”何月舒一顿,解释道,“苏大小姐的琴艺没得说,或许其他技艺也很出色?今日只有心幽一人跳舞,还出了岔子,整日下来还没有个像样的舞蹈……” 苏年年目光渐冷,唇却扬着:“你可知晓为何无人跳舞?” 船身虽然宽大,但毕竟是在湖中,船身偶有颠簸,摇摇晃晃,若是在船上跳舞,很容易掉进水里。 苏心幽就是很好的例子。 何月舒被她眼中的冰冷刺得一愣,正要找补,却见苏年年站起身朝船头走去。 少女清亮甜美的声音响起:“既然三公主想看,我舞上一曲也无妨。” 她说话直接,倒是教指使何月舒的萧如娇落了面子。 萧如娇脸色有一瞬的难看,很快又笑了:“好啊,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这庸才能跳个什么舞!” 上次苏年年在皇后生辰宴上弹琴时,萧如娇已被皇帝责罚回了宫,饶是后来听人把那曲子夸得天花乱坠,她也只觉得是夸张。 毕竟苏年年以前不学无术有目共睹。 走至船头,苏年年唇瓣扬起。 真是打了瞌睡就来枕头,她今日特地选了这么一身衣裳跳舞,正愁如何跳舞不显得突兀,就有傻子给她摆台阶。 船身摇晃对别人来说是坏事,对她却造不成一点影响。 她舞艺本就超群,今生又习武这么久,现在那叫一个身轻如燕,灵活得很。 见红衣少女走至船头,旁边花船的男子们骤然静默,齐齐朝这边看来。 有她先前的琴艺铺垫,众人眼中皆是闪着期待的光。 “苏朗,年年妹妹会跳舞?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苏朗紧抿着唇,盯着苏年年不语。 他也不知道!但她那架势不像开玩笑…… 周围安静,江云寻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萧晏辞抬眼凉凉朝他扫去,随后放下杯盏,起身选了个观看视角最佳的位置。 导致苏年年一侧头,简直觉得那惑人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心中一紧,闭眼舒了口气,随后把发间的金簪摘下衔在口中。 青丝如墨倾泻而下,垂至少女纤细的腰肢。 这金丝簪是上回萧晏辞在赌场赢的,她回来稍微改了,不但变成了能要人命的利器,还变成了精巧的口哨。 她灵动的乌眸似含水,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唇动了动,这才随着哨声缓缓舞了起来。 抬手挥袖,起跳落地,她每个动作都极为精准,优美动人,仿佛一只美得让人无法拒绝的精魅。 以脚尖为轴转圈,又仿若一只轻盈的蝴蝶起舞。 这一转,最妙的是她坠着各色宝石的红裙,在月光和周围无数花灯的照射下,反射出的光层层叠叠,愈发璀璨夺目。 美得直晃人眼。 众人视线牢牢跟着她走,不自觉被她的情绪带动,感受她的喜怒哀乐,高兴,悲伤…… 哨声一转变得缠绵,苏年年一个转身,眸转向了对面花船的黑袍男人。 目光若有似无从他面上扫过,竟是种外人难以觉察的撩拨。 萧晏辞凤眸紧锁着她,少女腰肢柔软如柳,下腰回眸,那天真乌黑的眸像是带着一个小勾子,一下下勾着他的心,让他喉间不自觉发紧,指尖似乎缭绕起那股柔软滑腻的触感。 曲子接近尾声,苏年年微微笑起,做了个收尾动作。 众人沉默许久,像是还未从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许久,还是见惯尤物的萧景率先出声。 “太美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年年,有些失神道:“有幸见过这样一舞,此生无憾。” 夸赞声陆陆续续起了,苏年年径直转身回到舫中,朝萧如娇扬起一笑:“三公主可满意了?” 萧如娇这才猛然回过神,怒火在胸腔燃烧。 她看着苏年年舞,一时竟然忘了要将她弄下船去! 她盯着苏年年反着光的绝美裙摆,一想起自己方才失神误了大事,心中恼得不行。 她讥讽也不是,更不可能夸赞,索性没说话,狠狠剜了谢秋慧一眼。 苏年年轻飘飘笑了声,走回桌边坐下。 周围皆是女子,自然知道苏年年这舞中含了多少心血功力,想起自己的舞步,一时佩服得不行。 有她这一舞,今日的第一名非她莫属,众人皆没有异议。 苏年年拿着兔子河灯,跟着众人朝船头走去。 虽说主要是祈福,但女儿家放灯的时候都会许一些心愿。 “年年,你有什么心愿?” 苏年年神秘地眨眨眼,并不想答:“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对面花船,萧晏辞耳尖一动,随后手中一推,河灯缓缓飘向远处。 放完河灯,时辰不早,众人返程。 船舫缓缓靠岸,众人纷纷寻找自家的马车离去。 苏年年跟几个好友道了别,刚要上马车,手腕骤然一紧,被人向后拉去。 她目光一凛正要反击,却看熟悉的黑袍和男人精致的下颌。 她轻笑,由他拉着,没再躲闪。 拐进无人的昏暗窄巷,萧晏辞把她按在墙上,想起她跳舞时看自己的眼神,嗓音骤然低哑。 “许了什么愿望,给本王听听?” 他凤眸盯着她,尾音微微沉下,苏年年只觉得那视线有些烫人,心中无端发紧。 “王爷,说出来就不灵了。”她甜甜一笑,张口还是先前那番说辞。 萧晏辞显然不信,愈发凑近她耳边,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传来,他闭上眼,声音带了点诱哄:“说出来,本王帮你实现,嗯?” 苏年年心口慌跳,连呼吸都有些不稳,这种感觉让她不安极了。 她抵着他的胸前,将他微微推离些许,黑眸看着他的眼:“王爷实现不了。” 萧晏辞挑眉,凤眸有些不悦,微凉的指尖在她细嫩的面颊上摩挲。 “这世间还没有本王做不了的事。” 闻言,苏年年眼睫颤了颤。 她许这愿望……他若能办早就办了。 见她低眸不语,萧晏辞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目光渐渐下移到她的娇嫩柔软的唇瓣。 第156章 奇怪到诡异 萧晏辞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目光渐渐下移到她的娇嫩柔软的唇瓣。 视线在她唇上流转,却迟迟没再靠近,眼里除了狂乱的占有,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 苏年年的手从抵在他胸前转为揪着他的前襟,声音发紧:“王爷……?” 尾音未落,他倏然吻了上来,唇与唇一碰,他的舌尖便灵巧地钻入,淡淡的果酒甜味在唇齿间弥漫开,苏年年顿时有些腿软,反射性抓紧他的衣裳。 气息混乱间,她后悔极了方才跳舞时故意撩拨他。 当时……也没多想,只是第一次当着萧晏辞的面跳舞,她想看看他的反应……又兴许他眼神太过专注,便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舌尖轻轻扫过上颚,带着难言的痒,她心口慌跳,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快被夺走,拂过裙摆的风都沾了燥意。 那股放肆的侵略气息,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缠磨片刻,苏年年终于被放开,怕自己直接软下去,手臂不自觉勾住他的脖颈。 苏年年半挂在他身上,黑眸水汽氤氲,像是被欺负狠了的猫儿,惹人怜惜。 萧晏辞扣着她的腰又贴近几分,眸色暗沉没有笑意,依旧掺着莫名意味。 就算方才跳舞多看了几眼,也不该是这种神色。 苏年年不知这是何意,愈发茫然地回望着他。 他这才开口:“从王府书房里拿的书,看完了?” “书?”她一怔,更加摸不着头脑,想起那几本佛经和医书,慌然点点头,“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觉得环在腰上的手力气又重了几分,她不由皱眉。 他唇角拉得很平,神色看不出喜怒,莫名令她有些不安。 就这样对视许久,他倏尔唇角微弯,将脖颈上缠着的两条玉臂摘下,轻道:“无事。” 暧昧氛围瞬间消散不少,变得有些微妙。 苏年年抿抿唇,愈发奇怪,直到回了苏府,她还是没想通那莫名生冷的眼神是何意。 瞧着桌上那几本书,顿时有些气闷。 她搓着自己的唇:“玉遥,明日把这书给王爷送回去。” 玉遥怔怔点头。 翌日,京中起了几则流言。 一是太子殿下新纳的侧妃容貌残缺,勾引六皇子。 二是南阳侯世子陈礼与三公主的私情。 三则是苏大小姐才貌双绝,不但琴弹得出神入化,舞姿更是曼妙绝伦,惊为天人。 因为白姨娘搬到四喜院,二人挨得近,走动也多了起来。 白姨娘坐在一旁阴凉处的石凳上绣帕子,惊讶看着苏年年,而后者吃着葡萄,显然心不在焉。 她问了好几句,苏年年才回神,茫然看着她: “你说什么?” 白姨娘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叹了口气:“年年,一上午了,你怎么了?” 苏年年垂下眼没接话,没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 柳如珍心急火燎地迈进月年院,见了二人的和谐场景一怔,随后恢复如初:“年年,昨日湖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前几日都计划好了,可怎么出名的人变成苏年年,苏心幽却名声败坏? 苏年年回神,嘲讽地上下打量她,语气轻巧概括:“柳姨娘,这还不明显?苏心幽争强好胜却技不如人。” 这话像个巴掌打在柳如珍的脸上,她瞧着苏年年得意的神色,眼底阴鸷一闪而过。 就知道从这个小蹄子嘴里问不出什么! 她神情几经变换,清楚落入苏年年眼里,她不由感叹。 自从柳如珍拿回管家权后,倒是比以前能忍了不少。 空气静下来,有些诡异,半晌苏年年动作一顿,忽然道:“柳姨娘今日的账看完了吗?” 闻言,柳如珍脸色有些难看。 提起账本,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白姨娘管了半年多的账,开支比她管账时少了一半不止,导致她现在想捞油水都难,得苦下不少功夫。 见她不说话,苏年年弯唇笑起:“每年秋季,爹爹可是要查账本的,前后若是差了太多,可不好看呢。” 柳如珍眼睛转了转,落到白姨娘的肚子上,转瞬也跟着笑了。 “账本我管了十几年,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她说着,看向白姨娘手里的帕子:“白妹妹没生过孩子,像绣花这种费神费力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白姨娘见了她便觉心中不安,闻言一个疏忽刺到指尖,低呼一声。 柳如珍连忙凑过去,一脸关切。 苏年年瞧着,忽又问道:“这几日爹爹可有在宝珍院留宿?白姨娘都有了,柳姨娘估计也快了。” “白妹妹有名医开的方子,怀上是早晚的事。”柳如珍低眼哀伤道:“我?唉……” 苏年年低嗤一声。 就看她往何德名那跑的频率,才是早晚的事呢。 晏王府。 玉遥本来只是还书,也不知怎么,莫名就被领到了萧晏辞面前。 她把书放置桌上,站在一旁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 看着男人微沉的脸色,玉遥心中连连叹气,暗中跟玉影几人对视了好几眼,也没得出个合理的解释,几人均是茫然。 许久,她终究是顶不住这种压力,问道:“王爷若是没事的话,小姐还在等……” 萧晏辞掀起眼看她,目光晦暗不明,一张口,语气却是漫不经心:“苏小姐最近有没有奇怪举动?” 奇怪举动? 玉遥下意识回想。 近来最奇怪的举动非昨夜莫属。 从湖边回来时天色明明已经很晚了,本该回来就梳洗歇息,苏小姐却将这几本书翻看了整个晚上! 太奇怪了! 奇怪到诡异! 见她陷入沉思,萧晏辞目光一沉,指在长案敲了敲。 玉遥这才回身,摇头:“没有呀,王爷。” 萧晏辞眯起眼。 玉遥捏着手,压力骤增,硬着头皮道:“王爷,我现在是苏小姐的人了,您先前亲口嘱咐我……” “你走吧。”萧晏辞打断她,神色越发阴恻恻的,站起身往外走:“本王跟你去苏府。” “啊?”玉遥怔在原地,直到萧晏辞走远,才一拍脑门跟上。 这两个主子同时阴晴不定,大概率是二人之间出了矛盾,若就这么见面,说不定又是下人遭殃的修罗场…… “王爷,苏小姐最近可能有点忙。” 萧晏辞语气平静:“本王去看麒麟。” 第157章 怀疑 闻言,几个下人表情各异。 虽说相处和睦,麒麟对王爷一直没有对苏小姐那般亲近,王爷心里不爽,还特意把麒麟送走训练。 王爷这般冷情的,去看望一条狗…… 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几人心中明了,但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语。 苏年年已然成了百姓口中的大才女,苏府附近比往常热闹许多。 她本人却没事人似的,甚至有些苦闷,跳到院中的树上坐着,谋划着如何把柳如珍的龌龊行径公之于众。 可却屡屡走神,目光时不时扫过腕上的血月镯,又不自觉摸发间的簪子。 一时间心烦意乱。 玉遥进院找了一大圈,才看见树上的她。 “小姐,我回来了。” 苏年年瞬间回神:“王爷什么反应?” 王爷脸色难看……这是可以说的吗? 玉遥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王爷来苏府了,现在在正厅,老爷和二公子招待着。” 往常他哪次来苏府不是先来月年院? 苏年年皱眉,沉思片刻,想起每回萧晏辞跟爹爹在正厅一聊就要聊上个把时辰,心中疑窦顿起,跳下树径直往正院走去。 正厅的门紧闭着,显然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顺手拉住一个丫鬟,夺了她手里的茶水托盘就往门前走。 靠近雕花木门的时候,里面低低的谈论声骤然停止。 苏年年更加气闷,端着托盘,几乎是踹开门迈了进去。 见是她,里面三人对视一眼,抿唇不语。 苏年年清楚地察觉气氛变化,她吸了口气,将茶水放至几人面前,倏尔扬起一个笑容。 不让她听? 那他们也别想说了! 少女独有的馨香钻进鼻间,萧晏辞微微侧头,只见细白的玉手端着茶壶微微倾斜,随后精致茶盏递到他面前。 声音清甜:“王爷慢用。” 她转身,竟直接寻了个空位坐下:“别愣着呀,你们聊你们的。” 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萧晏辞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果红色的茶水,唇一弯,状似无事继续开口: “将军准备带多少兵?” 带兵?苏年年一怔。 苏临海思索片刻答道:“南楚兵强马壮,若非如此不会屡次犯我边境,正因如此,陛下才派我出兵镇压。以边境目前的形势,五万已是足够。” 苏年年闻言脸色骤变。 前世率兵对抗南楚的明明是邵国公,怎么今生变成了苏临海! 虽说邵国公当时率领手下精兵屡破战局立了大功还算顺利,可今生既能变成苏临海去边境,难保别处不出变数。 苏家本就在风口浪尖,她既重生一回,不能再让至亲陷进任何有危险的境地! 苏年年顿时神色一敛,支起耳朵想要再听,几人却纷纷起身,竟要离开!? 她急得站起来,拉住苏临海想要细问,他却拍拍她的手说道: “王爷今日是来看那小黑狗的,有什么事回头再说,爹爹还有事要忙。” 见状苏年年不好追问,只能吞下满腹问句,心不在焉地跟在萧晏辞后头。 萧晏辞回头睨她一眼:“你可知这次是谁推举你爹爹?” 苏年年眉头紧锁,摇头:“是谁?” 是谁这么缺德? “萧南。”萧晏辞轻飘飘落下两字。 看着她神色变幻,他没再多说,走了一段路,像模像样寻找起来:“麒麟呢?” 苏年年心里揣着事,念着嘱咐苏临海,心神不宁,不想跟他兜圈子。 她停住脚,微微皱眉:“王爷,你不是来看麒麟的,对不对?” 凭方才玉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闻言,萧晏辞脚步也是一顿。 他微微侧身,凤眸眯起,凝视着她的脸,神色中是以往没有的犀利。 他动了动唇,语气不紧不慢:“苏年年,王府里的东西被人动过。” 想起他前几日莫名的眼神,苏年年瞬间明白过来。 她一怔,随即笑开。 “如果没猜错,你这东西放在书房,是吗?” 萧晏辞不语,算是默认。 “所以你那么关心我随手拿回来的书。”语气染了些嘲讽,她唇边笑意更大,“你怀疑我,是吗?” 萧晏辞抿抿唇,只觉她那灿烂的笑容无端刺眼。 “不是。” 苏年年抬眼看他。 话虽这么说,可他神情淡淡,语调也是淡漠,她从中看不出半分信任。 她急着苏临海的事本就心神不宁,此刻发觉被自己信任的人暗自怀疑揣摩那么多日,难言的情绪自心底蔓延开来。 那酸意直冲鼻尖。 说什么话都是多余,她看了他一眼,抬脚要走,手腕却骤然一紧。 “年年。” 他从没拉她这么紧过,紧到有些发痛。 苏年年抽不回手,被迫看向他。 看着他精致好看的眉眼,心中满腔酸涩委屈更甚,像要溢出来一般。 她接受任何人的怀疑,可这个人唯独不能是他。 见她这模样,萧晏辞唇越抿越紧,眼看那眼眶越来越红,手愈发无措。 他呼吸发紧:“我没有怀疑你。” 要不是想维持最后一丝骄傲,苏年年早已扯着嗓子大哭着骂他。 什么没有怀疑? 从她从书房出来那日,他就盯着她手里的书看! 今日又这么问,还说没怀疑? 她拿那几本破书,还不是因为他当着折画的面说那般让人心脏乱蹦的话吗?! 冰凉的指尖触上脸,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眼角的湿意,顿时又气又恼,手脚并用推他。 萧晏辞反而将她拉入怀中,顺着她的背低声哄道:“我相信你。” 他恐怕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若这事真是她做的,她早就笑着做戏装傻了,怎可能是眼前这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 像是被全世界背叛了。 他没心思细想书房里的机密,此刻只觉后悔,愧疚。 “萧晏辞。” 少女闷闷的声音在他胸腔回响。 “我以后再去晏王府一次,就跟你姓。” 第158章 我们现在就去 “我以后再去晏王府一次,就跟你姓。” 苏年年埋在他胸前,待泪水被上好的料子吸干了,才作势抬头,后脑勺却被人狠狠按着。 “……” 她顿时有些气短,抵着他的肩头使劲一推。 萧晏辞唇紧抿着,手上力气愈发大了:“不能不去。” 他声音低低响在她的头顶,过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法子: “我们现在就去。” “我不去!” 萧晏辞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走,可她挣扎的力气实在太大,他走了几步就回过身,沉默地抿唇看着她。 苏年年眼眶微红,小脸气鼓鼓的,像是铁了心不理他,饶是手腕再疼也没妥协。 他低眸瞧了一眼,手微微松开,却在她抽身要跑的时候一拉,将人拦腰扛起。 一阵天旋地转,苏年年大脑充血,看着男人的袍角和墨靴大吼: “萧晏辞!” 见他聋了一样,苏年年只好使出浑身的劲,拖着身子用力向下,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 意识到她的意图,他顺着她的力手劲一松,拖着她的腰让她安全滑下来,却在她滑至他面前时微微翻转,将她打横抱在身前,这才大步继续往外走。 怀里少女蹬腿就没停过,嘴里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好在不是破口大骂。 苏府下人们慌张地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上去拦。 毕竟晏王若想带人走,拦也没人拦得住。 苏年年被塞进王府的马车。 不知是不是怕她跳车,萧晏辞抱着她一直没松开。 她挣扎一路,嗓子都要喊哑了,此刻像个泄劲的娃娃坐在他怀里,却歪着头不肯看他。 萧晏辞唇抿成一条直线,眉也少见地微微蹙起,像是在思量什么。 他不是没怀疑过折画。 虽然他给了折画特权,可她整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有人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 书房里的布防图放得极其隐蔽,看折画那蠢笨的模样,他一时疏忽,竟忘了那是萧南送来的人。 真该死。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车厢内静谧一片。 苏年年执拗地盯着车帘,没一会儿脖子开始发酸,突然间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 像是他的指尖,一寸寸划过,缓慢又温柔。 她抿抿唇,不自在地刚要抽回,便被按住。 “别动。” 这一声激起了她浑身的反骨。 “凭什么不动?”她缓过劲来,瞧着他,微红的眼底满是讥诮嘲讽。 她念着前世情谊跟他走得近,还跟他合作,想要帮他登上皇位,帮他报仇,完成前世因她耽误了的大事。 凭什么被他那样冤枉! 四目相接,萧晏辞拢了拢掌心,视线避开她刺人的眼,落向她的手腕。 “我帮你看看。” 少女手腕纤细,皮肤细嫩光滑,此刻却泛着一圈淡青,看得他心里微微发紧。 狭长凤眸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许久,他唇才动了动,语气像是命令:“你这几日宿在晏王府。” “凭什么?!”苏年年声音骤然拔高,又见他错开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看自己。 她简直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呼吸当即沉重几分,许久才平复下来。 他说住就住? 腿长在她身上,她不想,他还能把她关起来不成! 况且等她爹知道他今日荒谬的做法,肯定要带人寻过来的! 二十万大军面前,连皇帝都忌惮她爹,萧晏辞还敢不交人? 这样想着,她心里有了底气。 等抵达王府,苏年年表现得顺从不少。 毕竟得先让萧晏辞放松警惕,才能找到空子离开。 不然这一路抱过来抱过去,谁受得了! 见她乖巧,萧晏辞脸色稍霁,退让一步,但还是拉起她的手,牵着她跟自己走。 苏年年早已熟悉王府,一下就认出这是去书房的路。 她有些怔愣,回过神时书房的门已经关上。 萧晏辞捏着她的手,走到内室靠墙的一副裱好的山河图前。 随后摸上侧架摆着的青花瓷瓶,睨她一眼,手上坚定地转动两圈。 山河图缓缓上移,露出后面的光滑的墙体,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按下一颗做装饰的明珠。 随后东一下西一下,看得苏年年都有些烦了,才见角落地上一块砖缓缓挪开。 萧晏辞取出里面的东西,递向她。 苏年年头一扭:“我可不看。” 萧晏辞不依,抿唇走到桌案前,展开牛皮纸铺平。 苏年年直接无视他。 他稍显无奈地叹气:“……年年。”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在书房中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敌过心底的好奇。 萧晏辞阴阳怪气地看了她好几天,却不开口问,到底是什么? 想着,她状似不经意往桌上瞟了一眼,可只一眼,她就再挪不开,眼睛牢牢贴在了牛皮纸上。 闻风堂各个据点的布防图! 她顿时屏住呼吸,又看了好几眼,硬生生收回目光。 “闻风堂堂主?” 萧晏辞盯着她,见她疏离的神色散去些许,微微颔首。 苏年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震惊,随后不在意似的,转身就要往外走。 本想再讥讽他几句,可是想到自己对他也不是毫无保留,她一顿,轻哼: “这么重要的东西,王爷还是看管得仔细些,最好放到枕头底下去,被人发现的概率小。” 萧晏辞身形一晃,挡在她面前。 将她前面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抿抿唇,像是斟酌着什么,声音低低的:“是我疏忽。” 苏年年掀眼看他。 直接把泄露的机密给她看,已是最大的诚意,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可心里就是像一块巨石得堵着一样,压抑又酸涩。 “嗯,下次别疏忽了。” 她语气淡漠点点头,绕过他往外走。 这漠不关心的模样让萧晏辞愈发无措,恍惚站着不知该如何。 就在她拉开门的时候,他唇动了动,终于开口:“你爹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一句话,成功让苏年年顿住脚。 她现在不想看见萧晏辞,但也清楚知道,若是她问苏临海,苏临海一定会隐瞒其中凶险,让她无忧。 她需要旁观者客观的看法。 只片刻,二人并排坐在桌案前。 萧晏辞指尖沾了药膏在她手腕涂抹,药膏的清凉伴着轻柔的力度,分外舒适。 那股近乎小心翼翼的轻柔跟他本人气质截然不同。 确切的说,跟他死死拽着她的时候不同。 苏年年耐着性子等他揉完,将手收回袖中。 “王爷可以说了。” 第159章 你还生气吗 萧晏辞抬眼静静看着她,本想说点别的缓和,可察觉了她眼底淡淡的着急和期待。 他轻微叹息,声音在书房中响起。 “萧南先前有意拉拢苏府,但被苏将军拒绝了。” “然后呢?”苏年年接过话,“平边关战乱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萧南举荐我爹爹,皇帝便同意了?” 先前萧南那种脸色从苏府离开,她能猜到几分。 他拉拢不成想除掉苏家,所以举荐苏临海,可皇帝却不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 想到什么似的,萧晏辞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你以为皇帝就不疑心苏家吗?”他道:“十几年来苏将军三次出征,三败西满,除此之外小战役无数,威望慢慢积累到如今,是人人畏惧的战神……” 苏年年沉默一瞬。 前世,皇帝虽然忌惮苏临海功高盖主,但苏临海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多余动作,多年来相安无事。 直到萧南拿出苏临海通敌的“证据”。 “那这一仗若赢了,岂不是更……”她皱了皱眉,忽然反应过来,拉住萧晏辞的衣摆,“你会帮爹爹的,对不对?” 萧晏辞低眸落向她的手,她细白的指尖将衣裳捏得发皱。 他神色淡淡,在苏年年灼灼目光下,忽然问:“你还生气吗?” 苏年年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一句,恨不得顺着他的袖口把他衣裳撕碎。 她咬了咬牙,忍气挤出一个不冷不热的微笑,声音要多甜有多甜:“我怎么会生王爷的气呢?” 君子忍人所不能忍! 气出病来无人替! 萧晏辞脸上却是没有笑意,利落地站起身,颔首:“在王府住几天。”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她还是笑眯眯点头。 虽然牙紧咬着。 苏年年又住进了那座绿色的院落,心中气闷,晚饭吃了平常的两倍。 他明明待自己那么好,重生这一年以来,除了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拌拌嘴,他们相处也算和谐。 甚至更亲密的举动都做了…… 他居然怀疑她! 想不出问题的原因,她一边撑得直打嗝,一边在心里痛骂萧晏辞。 更生气的是,她等了一下午了,苏府一个来寻她的人都没有。 很难不怀疑萧晏辞用好处贿赂了她爹爹。 “啊!更生气了!” 晚风习习,分外凉爽,她感觉在这炎炎夏日,阴森的晏王府是避暑的好地方。 吃完饭就犯困,她骂着骂着,倚在院中的木秋千上睡着了。 玉影和玉竹结伴而来,看见满地的杂草碎屑,脚步一顿。 “还……还叫吗?”玉影迟疑看向玉竹。 “王爷都那么说了……叫吧?” 二人互相递去鼓励的眼神。 “苏小姐?” 秋千上的少女没有动静。 “苏小姐!?” 苏年年一下惊醒,看着他们俩,想到他们萧晏辞的随从,脸色不悦地微微一沉。 她刚才在梦里都把萧晏辞狠狠踩在脚下欺负了,正是有怨报怨的好时机,被这么打断,她语气有些不善。 “什么事?” 玉影紧张得直咽口水,在玉竹鼓励的眼神下,吸了口气:“苏小姐,王爷一天都没吃饭了。” 苏年年皱眉:“你家王爷不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三岁小孩?……小孩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玉竹顺势接过话,面色为难:“虽说是饿不死,可王爷那胃疾……哎,苏小姐,我们俩也是没办法了才……” “胃疾?”苏年年眉毛皱得更狠了,狐疑地打量着二人。 “是呀苏小姐,王爷一人不顺心,整个王府的人都要跟着遭殃,更别提身子不爽利了。” 这么一说,苏年年多少有些担心。 萧晏辞的胃疾现在是她在管,若因为他三番五次绝食,真出了问题,周游还不损死她? 再说,闻风堂这个第一大情报组织归他管,隐藏得这么深,他说不定还有别的身份,苏府如今没他助力还真不行。 嗯!不能让他疼死! 苏年年起身,拍拍裙摆:“为何不吃东西?” 身后二人对视一眼。 “主子的心思我们不好过问,苏小姐去看看便知道了。” 走到萧晏辞屋前,苏年年抿抿唇,深呼吸一口,才推开门。 屋内燃着烛火,却没传来安神香的味道,她不自觉地皱眉。 萧晏辞软绵绵靠在软榻边,凤眸紧紧阖着,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却十分难看,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旁边小几上摆着各色菜式,已经凉了,用菜的小碟干干净净。 萧晏辞虚弱地睁开眼,见她来了,有些不悦地开口:“谁让你来的?” 苏年年快步走去,检查他的脉象,又下意识摸了摸他的额头。 见都没有明显异样,她才瞪他一眼,低斥:“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萧晏辞不说话,却骤然眉心一拧,身体微微前倾。 “胃疼?”苏年年忙扶住他,“为什么不吃饭?” 萧晏辞捂着肚子,淡淡开口:“没心情。” “吃饭还需要什么心情?”苏年年觉得不可理喻,“你还想叫人给你抚琴唱曲儿不成?” 他不说话,目光定定看着她。 苏年年:“?” 苏年年:“玉影!” 玉影立即从外面进来,匆匆扫了萧晏辞一眼,随后微僵,在心里竖了个大大的拇指。 苏年年盯着满桌饭菜,没注意他的神色。 “你把这些撤了,让厨房换热的进来。” 她说完,回头看萧晏辞,抿抿唇,上前解他的腰间的锦带。 萧晏辞眸色一深,挡着不让她碰。 “你干什么?”苏年年打开他的手,“你都这样了,必须施针缓解。” “不用的……”话未说完,他脸色又难看几分。 他虽挡着自己的锦带,手却没多大力气,苏年年轻而易举就推开,三下五除二解开他的外袍。 又果断解开他的里衣,露出雪白的胸膛和腹肌。 啊不,腹部。 她咽了咽口水,从内怀掏出针包。 萧晏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要看过来,目光不着痕迹地错开。 第160章 旧事 腹间光洁壁垒分明,肌肉线条流畅有力。 苏年年见萧晏辞心不在焉的,默默给自己洗脑。 这只是一摊白花花的肉而已! 施上针,苏年年静静坐在一旁。 萧晏辞脸色已经好转不少,但还是苍白,整个人透着孱弱的脆弱感。 她唇动了几次,还是不知道从哪开口。 不就是因白日的事闹别扭吗? 他没心情?她还觉得委屈呢! “年年,”萧晏辞突然叫她,声音淡淡的,尾音微沉,除此之外听不出任何起伏,可她莫名听出一丝委屈和无奈。 ……见鬼。 裙角微动,她低眸一看,竟是被他抓住了。 苏年年:“……” 苏年年:“针还没撤,别乱动。”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看起来虚弱无力,见快要被她拂去,指尖忽然一拢,抓紧了。 “我不会哄人。” 他声音极低,语气平静,说得很是认真,却前言不搭后语。 苏年年看去,那双凤眸天生凉薄,可此刻漆黑专注,似乎一下就能看进她心里。 这眼神她太过熟悉,心口一紧,压了一天的难言酸涩顿时消散了大半,被一种别的情绪代替。 “别生气了,嗯?”尾音微扬,像之前几次落在她耳畔的音调一样。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舌尖无端发麻,一边往回拽衣裳,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下一秒,余光瞥见萧晏辞直接坐起身,拂袖扫下身上的银针。 她一惊,刚要斥责,他已倾身压了过来。 苏年年瞪着眼,自然向后靠在软垫,双手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后又觉得不够保险,抽出一只手捂向他的。 她声音微微发紧:“萧晏辞,你干什么?” 萧晏辞摘下她的手,放至唇边啄了啄她的掌心,狭长的凤眸中渐渐荡出丝笑意。 敲门声响起,他没纠缠,顺势坐直将她拉起。 “进来吧。” 玉影提着两个大食盒,把里面的菜式一样样放至小几上,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苏年年舒了口气,抚平裙摆的褶皱,往小几上扫了眼,皱眉撤掉几个盘子。 萧晏辞这才动筷:“要不要再吃一点?” 想着自己晚上泄愤似的吃的那两碗饭,苏年年摇头:“你自己吃吧。” 思绪飘远,她想起刚才小憩时做的梦。 早晚有一天,她要像梦里那样狠狠欺负他才行! 萧晏辞吃相很好看,慢条斯理,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显然从小就受良好教养,成长环境也是极好。 苏年年一眼不错地瞧着,忽然面色一僵,想起什么似的。 “王爷……回宫前,你在哪里?” 他今年二十,回宫的时候十岁左右,那之前呢? 前朝覆灭的时候,他应该还很小。 萧晏辞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脸上没有别的情绪,语气稀松平常:“街上。” 他抬眼,盯着她,又道:“其实我今年二十二。” 从皇宫逃出来后,他无处可去,慢慢混进了乞丐堆,有时一饿就是几天,落下了严重的胃疾。 回宫时明明十岁出头,看着却只有八九岁,恰好跟皇帝遗落民间那个倒霉皇子一般大。 苏年年沉默下来,思绪百转,瞬间恍然大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他表现得越风轻云淡,她心底越涩涩的痛。 想必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她不由后悔自己的多嘴。 萧晏辞夹着笋丝送进嘴里,见她樱唇紧抿,眉梢微挑:“怎么不说话了?” 苏年年摇头,却发现他送进嘴一口饭又重新抬眼看她。 那目光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屋中烛火轻轻摇曳,明明是晚上,她却突然觉得热,起身把窗子支起,回身,却再次对上了他漆黑的凤眸。 她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下饭。”萧晏辞目光随着她移动,身子不着痕迹往旁边侧了些许。 他衣袍还未拢上,这样一侧身,大片雪白的肌肤落进眼里,苏年年声音一紧:“……什么意思。” “秀色可餐,美味可口。”萧晏辞声音轻缓,不紧不慢地咽下嘴里东西,“还想听我说什么?” “……谢谢,不用了。” 苏年年收起软榻上的银针,见他没有什么不适了,果断告辞离开。 夜里清风微微拂来,吹去夏日的燥意。 她走在路上终于清醒几分,反复回想萧晏辞刚才的一举一动,越想越觉得奇怪。 那痛苦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若说他是装的…… 她又没有证据。 接下来在王府的几日,萧晏辞借着商讨南楚之事,每到饭点就喊她一起吃饭。 结果每次事情没聊出个所以然,饭倒吃了许多。 三天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王爷,发兵南楚的事迫在眉睫,你为何整日待在王府?” 这么大的事,他至少不应该谋划一番,布置点什么吗? 萧晏辞闻言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净唇角,才抬眼看她。 “不急。”他弯着唇,心情甚好地起身,“走,本王送你回府。” 这几日她不是没想过溜回苏府,可王府的人看得太严,王府院墙上满是要命的机关,翻墙她又不敢。 加上她一动回去的心思,萧晏辞就拿话勾她,她到底老老实实在王府住了三日。 日日对着这么一张脸吃饭,施针。 心里的委屈酸涩被一点点磨没,剩下记仇小本本上的一句:以后也不要相信萧晏辞。 苏年年稀里糊涂住了三日,又稀里糊涂回了苏府。 这次,萧晏辞刚踏进正厅跟苏临海议事,她立马跟着冲了进去。 萧晏辞睨了一眼这小尾巴,没阻拦。 上了茶水,正厅内气氛骤然变得严肃。 苏年年正襟危坐。 现在朝中局势跟前世已经大不相同,她更多的是听他们几人商议,偶尔插上几句自己的看法。 想起前世萧南针对苏府的种种做法,加上皇帝默认的态度,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趟去不得。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苏年年皱眉说道。 萧晏辞掀开眼朝她看来,唇一弯:“有。” ……她觉得他有一肚子坏主意。 第161章 勾当 在几人的注视下,萧晏辞不紧不慢啜了口茶水。 “我这几日在跟太子联络。” “太子?”苏年年一怔,“你的意思是……” “如今朝中以太子与四皇子两股势力为主,皇帝忌惮苏家,想除之后快,可太子却是仁义的软心肠。” 萧延当了这么多年太子,政事颇有见解,对抗南楚之事,他定能看出来其中异常。 加上他又异常惜才,在萧晏辞的劝说后,到皇帝面前谏言不是难事。 何况苏心幽还在东宫,萧延怎么会让自己的爱妃没了爹呢。 苏年年听完,顿时觉得气闷。 她这几日在王府忍气吞声千依百顺,还想着苏临海去边关时萧晏辞能有着照应。 结果他现在的意思……是有办法让苏临海不去! 松了口气的同时,苏年年朝他翻了个白眼。 既然他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几人不久便谈好了对策,苏年年清楚看见苏临海眼底划过一抹赞赏。 见状,她表情也变得微妙几许。 能让她爹赞赏的人屈指可数,看来萧晏辞脑子里真是有点东西的。 安抚好苏临海,萧晏辞就离开去操办了。 “爹爹,你最近应该不常去军营吧?” 苏临海解决了心腹大患,此时满面笑容,闻言一怔。 “年年,怎么了?” 苏年年摇头,委婉道:“就是温参将那处,你多留意着些,或许要出问题。” 苏临海闻言轻松一笑,不在意地挥挥手:“年年,你温叔叔都跟着我多少年了,你放心,爹爹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苏年年紧抿着唇,眼中满是不赞同。 她就知道苏临海会是这个反应! 温夺赤胆忠心跟了苏临海多年,二人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也最疏于防备。 前世他的背叛给苏临海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爹爹那段时间像是老了十岁,也沉默许多。 苏年年脸上是从没有过的严肃,苏临海笑容渐渐敛去,问道: “年年,可是发生了什么?” 苏年年无法跟他解释,沉重道:“总之爹爹多去军营走动走动……最好检查一下温夺的营帐,此人狼子野心,不能不防。” 在王府待了几日,脑海中有些东西愈发清明。 温夺前世潜伏在苏临海身边,将他身边的亲信一一策反。 也是温夺,亲手将苏临海通敌的假证藏进他的书房。 她被萧南圈禁在南王府,消息闭塞得很,前几日她才骤然想起,她那时在南王府听见的那个声音,就是温夺的。 萧南那一声声温大人,叫的就是他。 见她眉眼渐冷,苏临海忙安抚她。 “年年,虽然不知你这话从何而来,”他抿抿唇,“但爹爹听你的。” 苏年年用力颔首:“爹爹千万小心。” 一番嘱咐过后,她才回了院子,却见白姨娘在院里等她,看样子等了许久,脸色也不太好看。 “白姨娘,出什么事了吗?”苏年年疑惑道。 “年年,这几日你不在府里,我总觉得小肚子有些难受,可大夫说无妨。”她叹口气,抚上自己的小腹,“或许是我太紧张导致的心理作用……但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让你瞧瞧。” 一听关乎孩子,苏年年忙检查她的脉象,没发现异常,松了口气。 她安慰道:“你若实在忧心,不如来我院子里住。放心,很快我就把讨人厌的东西都清理出去。” 白姨娘一怔:“年年,你……” 她本想把柳如珍的事往后放一放,待她露出明显的马脚再对她下手。 可白姨娘肚里的孩子就是柳如珍的肉中刺,柳如珍绝不会老老实实等到孩子诞生。 苏年年略微思索,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你接手账本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异常?” 白姨娘抿唇点头,严肃道:“柳姨娘管账的时候,也不知下人去哪里采买,菜价高得离谱,后来我命人换了地方,开销才降下来。” 苏年年摸摸下巴:“但府里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饭菜有什么不对。” “我接手的时候就发现账目不对,可她那么难缠,我便……我便想着管好自己。” 白姨娘语气颇为无奈,苏年年拍拍她的手,“无妨,过几日我让爹爹查账,她定不会逃了去。” 她知道柳姨娘会动手脚,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作假。 不过也是,苏临海信任她,她管了十几年帐,自然不会料到她有失势那天,所以这么大胆子。 “小姐,刚才迎蓉偷偷出府,我把她打晕了。” 苏年年一侧头就见玉遥满脸得意的神色,不由挑眉。 “从她身上发现一封信件。”玉遥将信递上,“我本想等白姨娘……嗯,我想了想,还是现在交给你吧。” 苏年年小心地拆开信,眼底逐渐转冷,唇勾起一个弧度。 “迎蓉人呢?” “我把她拖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了。”玉遥握拳咳了咳,“小姐放心,她没看见我的脸。” “把这封信塞回去。”苏年年看向她,意有所指,“然后把她身上的钱财顺走。” 这样迎蓉以为是普通的打劫,会继续去何府送信。 玉遥领命离开,白姨娘眉心都要拧在一起了。 苏年年在派人监视柳如珍,而且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 她抿抿唇,惴惴不安:“年年,信上写了什么?” “柳如珍怀孕了。”苏年年直白道。 “啊?”白姨娘捂着嘴,眼睛不安地左右晃动,“那、那……那也是喜事。” 她惊慌又担忧,却不敢直说。 “别着急,你好好想想。”苏年年勾起一个笑,“怀身子这么大的事,按她的性子,为何没第一时间传得人尽皆知?” 白姨娘讷讷点头,不明所以看着她,半晌才诧异出声: “你该不会是说,这个孩子……不是……” 苏年年阖了阖眸,低眸看着腕间的镯子:“你无需忧心别的,安心住在这里养胎,你的饮食我会亲自照看,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安全出生。” 她这么说,白姨娘饶是有再多猜测,也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翌日,苏年年难得没穿红衣,身着一身朴素的杏色,来到信上说的地方,包下隔壁的雅间。 她要亲耳听听,柳如珍和何德名到底有什么勾当! 第162章 别打了 苏年年在雅间中观察了一圈,落在墙上用布堵住的洞口上。 上前把布拿开,能顺着洞口清楚看到隔壁。 她唇一弯,将洞口用不隔音的丝帕虚掩上。 何德名和柳如珍是前后脚到的,而这二人到后,很快,玉遥便把苏临海引了过来。 这是苏年年特意嘱咐的,为的就是让苏临海亲眼看清柳如珍的真面目。 虽说这是最刺激人的下策,但也最直观,能把柳如珍的罪名定死。 苏临海探进雅间,皱眉刚要询问,苏年年食指在唇边一竖,示意他先坐下。 她给玉遥递去一个眼神,后者从前襟掏出一个厚厚的册子,递了上来。 苏年年用小气音说道:“爹爹先看看吧。” 苏临海眉拧得更紧了,满腹疑窦之时,隔壁忽然传来微弱的交谈声音。 他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几乎一句话便认出柳如珍,而另一人,是刚升上来的工部尚书何德名。 隔壁雅间,柳如珍眼里含着热泪,瞧着何德名,委屈极了。 何德名长叹一口气:“珍儿,我也是没办法,皇上原本确实是任命苏将军去对抗南楚,可不知为何,又换了南阳侯。” 柳如珍一怔,忽然抓住他的袖角:“表哥,我知道,是晏王!是晏王干的!” 何德名满面愁苦,有些无法理解:“晏王?在皇上面前劝谏的明明是太子,与晏王有何干系?” 柳如珍眼睛转了转,思索后十分笃定地开口: “表哥,近一年来,晏王跟苏临海时不时就在正厅议事,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肯定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何德名沉默下来,半晌低声道:“这事回头我会禀告给四皇子。” 萧南拉拢苏家遭拒,竟是因为苏临海早就跟晏王勾结上了? 此时,何德名终于理解为什么萧南对晏王那么戒备。 他叹了口气不愿再说,抬眼见柳如珍抚摸小腹,才想起今日的大事。 “珍儿,你当真有了?” 想起那几次亲近,柳如珍含羞带怯地点头。 “苏临海近来都不怎么去我院子,我怕时日对不上,没敢让府里的大夫瞧。已经快两个月了。” 真算起来,她的孩子比白姨娘的还大一些。 心爱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子嗣,何德名当即喜笑颜开:“珍儿,生下来!” 柳如珍眼中含泪,缩进何德名怀里:“如何生?表哥,如今苏临海走不了,那个白姨娘又怀着孕,府里上下全盯着她一人伺候。 我以为陪了苏临海这么多年,他早晚有一日会将我提为正房,可等了这么久……那白姨娘先怀了身子,我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表哥,我不想一辈子当妾。” 何德名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慰:“珍儿,如今胎儿小,月数可以作假,你想想办法跟苏将军……跟他来一次,后面再跟他说你怀身子。” 柳如珍表情有一瞬凝滞,她顿了顿道:“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可是表哥,我对你的情意你还不清楚?我只是难过自己心里这关……不想做愧对你的事。” 隔壁,苏临海早已青筋暴起,气得手直发颤。 要不是苏年年强拉着,他早就冲进隔壁掀了这对狗男女! 明明是他的妾,却说跟他……是对不起别人? 本就是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如何能忍得了这种事! 苏年年早有准备,先从瓷瓶中倒出来几粒药丸递去。 苏临海呼气沉重,也没问,伴着茶水猛地吞下。 “珍儿,你我从小青梅竹马,我怎会不知道?”何德名道,“原本我打算在苏将军战死后便接你回来,可如今的形势,只能往后延,等下一个机会。” 柳如珍顺从地点点头,沉默许久,忽然抬起头,面露紧张。 “表哥,还有那个小贱蹄子!仗着苏临海的宠爱在府里一手遮天,总是用账本的事威胁我!”她说着,牙紧紧咬起,“说不定下个月老爷就要查账,表哥,到时候我就完了……” 账本的事何德名听她说过一些,他没想到,苏临海对待自己的大妾居然那般苛刻。 何德名心疼地道:“珍儿,你造假账,也只是为了自己吃饱穿暖,苏将军会理……” 柳如珍心急地打断他:“表哥,你借我些钱好不好?等这关糊弄过去,我便还给你。” 何德名抿唇。 升了尚书之后,府里情况确实比以前好些,可若借给柳如珍…… 见他犹豫,柳如珍眼角含泪正欲再劝,男人沉怒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柳如珍,用不用本将借给你?” 自柳如珍提起账本,苏临海才翻看手里的账本,几眼便发现不对劲之处。 此时累积的怒气已冲到头顶,再不能容忍,苏年年见时机差不多,没再阻拦。 柳如珍看了眼桌子,急忙躲到何德名身后,脸色苍白至极:“表哥,救我……” 苏临海模样阴鸷到了极点,何德名是文官,在身强体壮的苏临海面前,像个弱鸡崽。 “救你?”苏临海怒不可遏,走上前一把将桌子掀翻。 顿时,茶壶杯盏碎了一地,碎片四溅,发出巨大声响,周围雅间钻出不少人。 火气没那么容易发泄,苏临海扭身,一拳狠狠挥向何德名的脸。 “好一对奸夫淫.妇!”苏临海怒不可遏。 柳如珍吓得尖声大叫,寻着空子要往外逃,却被人紧紧拉住手臂,重新塞回雅间。 不过仅仅一眼,也有眼尖的认出这是苏府的妾室,苏心幽的娘。 “苏年年?” 柳如珍见了她,一瞬便知道是她把苏临海引到这来的。 “昨日……”柳如珍眼珠飞快晃动,看见苏年年唇边的讽笑,醍醐灌顶。 昨日迎蓉回来时说身上钱财首饰都被人劫走,她还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晦气。 原来是她干的! 苏年年不会这么巧就抓到他们私会,肯定已经监视她许久了! 柳如珍细思极恐,转头时,何德名已被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 她忍不住道:“老爷,别打了!” 苏临海闻声,这才停下来,沉步走向她。 第163章 留你贱命,但不能留你贱种 柳如珍身子忍不住直颤。 走至她面前,苏临海冷脸扬起胳膊,狠狠朝她脸上甩了两个巴掌。 那声响直接传到几个雅间之外,显然用了十足的力气。 柳如珍抵不住,顺着他的力跌向地面,嘴角溢出血来。 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捂着脸回头,对上苏临海眼底凛冽的恨意,身子一颤一颤往后缩,惊慌又害怕。 再睁眼时,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细声低哑:“老爷……” 苏临海回身啐了一口,拖起柳如珍。 “柳如珍,幸好我没有升你为夫人。”他目眦欲裂,“你如何能跟洛儿比?” 听到亲娘的名字,苏年年垂眼,掩住情绪。 柳如珍被提着衣领,两脚在空中直蹬,恐惧得不住摇头:“老爷,您听我解释。” “现在叫老爷,背后怎么直呼大名?”苏临海冷笑,怒道,“你与人私通,怀了个孽种,跟人一起设计毒害苏家,还有账本……” 他呼吸粗重,看见外头逐渐围过来的人,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拖着柳如珍往外走。 “这些账,我回头一笔一笔跟你算!” 苏临海走在前,玉遥见状,担忧地问:“小姐,苏将军这般,不会气出病来吗?” 苏年年摇头,掏出银子打点好茶楼,才回苏府。 当年柳如珍亲哥战死沙场,把她托付给苏家,苏临海对柳如珍未必有多少真情。 他不重情色,苏府后院人丁单薄,只是缺少一个管事的“女主人”。 她想,苏临海更多的是愤怒,男人原始、本能的愤怒。 一路回了苏府,茶楼的事已渐渐传开。 苏年年皱眉:“玉遥,你再去打点一番,流言重点说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少说我爹爹被气得火冒三丈。” 玉遥领会:“是,小姐。” 柳如珍在正院中跪着,看见被呈上来的家法,嘴里不断求饶,通红的脸上泪痕交错,甚是凄惨。 苏临海手中拎着一根手臂粗的藤条,缓步走到她面前。 柳如珍跪行几步,拉住他的衣摆。 “老爷,我其实都是骗他的,我是为了……”她一顿,眼底亮了亮,抓得更紧,“我是为了何家的钱财!” 苏临海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脚把她踹开,藤条随之落在她背上。 “听说你在苏府吃不饱,穿不暖?” “啊——”柳如珍痛苦地叫了一声,正要说话,痛感已经再次传来。 藤条一下下落在背上,苏临海根本没有给她喘息和解释的机会。 白姨娘闻声赶到的时候,柳如珍背后已经血淋淋一片,她捂着嘴惊呼一声。 一是惊异于苏年年动手的速度,二是她从没见过苏临海这么生气。 更没见过柳如珍浑身是血的惨状。 她只看了一眼,便被苏年年劝了回去。 而苏年年本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看完全程,脸上半分波澜都没起,甚至隐隐含着快意。 被丢进祠堂的时候,柳如珍已经丢了半条命。 她奄奄一息地趴在冰冷的地砖上,精神恍惚,不知多久,祠堂的门被推开。 一道鲜艳的红色身影走了进来。 玉遥跟在后头,手里端着一碗浓稠的黑色药汁,散发着又苦又涩的酸味。 柳如珍意识到那是什么,使劲全身的力气摇头往后退,不小心碰上背后的伤口,五官顿时扭曲,显得狰狞。 可与之相比,一身红裙面带微笑的苏年年更加令人可怖。 “留你一条贱命,但贱种留不得。” 玉遥接到她的眼神,掐住柳如珍的下颌,后者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浓苦的汤药顺着喉咙灌下,呛得她眼泪直淌。 少女声音清亮含笑。 “柳姨娘,还没结束呢。”乌黑的双眸盯着她,隐隐透出犀利,“你操控京中流言,编排诋毁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不是吗?” 柳如珍掐着脖子干呕几下,对上她的目光,遍体生寒。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柳如珍与人私通还怀了身子的事,没多久就传进东宫。 此时苏心幽对着铜镜,看着脸上的疤痕叹气。 虽说较之前又淡了一些,剩下这点印子却怎么除都除不掉。 她顿时心烦意燥,问道:“太子殿下这几日在忙什么,怎么都没来看我?” “太子殿下他……”水兰顿住,欲言又止。 “说。”苏心幽目光狠厉。 水兰脖子一缩:“小姐,外面流言都传遍了,说柳姨娘不贞,与外男私通怀了贱种,有了这事,你的身份也…… 小姐,这些人惯会胡说八道,可太子殿下听了难免多想。” 苏心幽猛地起身,目光几经变化,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她一个庶出身份,本就处处艰难,凭自己的实力获得萧延宠爱,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这个娘又拖了后腿! “小姐,你也别生气,你对殿下有恩,殿下爱的是你的人,不管是什么样,殿下都……” 苏心幽一巴掌甩了过去:“什么样?你的意思,我也不是我爹亲生的?” 脸被指甲划伤,水兰不敢喊叫一声,忙跪下磕头,动作狠极,不多时额上便血肉模糊。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该死……” 好一会儿,苏心幽才道:“起来。” 她跟柳如珍荣辱与共,捞她也是捞自己。 东宫没人阻拦,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苏府。 出了这档事,整个苏府气压极其低沉,仿佛上面悬着一块巨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压下来。 苏心幽拉住一个丫鬟问了几句,径直往书房走。 苏临海沉着脸看兵书。 后院一片混乱,他脸上已经好久没有笑脸了。 “爹,女儿回来了。” 门外,苏心幽的声音响起,苏临海无由来的心烦气躁,想起外面的流言,他忽然很想认真地看看苏心幽。 “进来。” 一进门,苏心幽便跪在了地上,身子伏得低低的:“爹,我不相信娘是这样的人,此事定有误会,请您彻查。” 许久,她都没听见回应,书房内气氛压抑,静谧得可怕。 苏临海沉沉的声音响起:“抬头。” 苏心幽一颤。 第164章 你跟我亲近就行了 这样的风口浪尖,她怎么会不明白苏临海此话的含义? 苏心幽顿时红了眼,抬头望向苏临海。 她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不可置信:“爹……?” 苏临海没有回应,只是沉着脸静静注视着她。 苏心幽那股可怜柔弱的气质像极柳如珍,自小琴棋书画样样不差,有大家闺秀的味道,却不像武将之后。 细细看去,五官也更像柳如珍一些。 兴许是心理作用,苏临海越看越窝火。 他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头不再看她,语气冷硬:“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去问问你娘罢。” 苏心幽只觉心底窜上一股冷意,她吸了口气,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爹,这么多年来,整个苏府全由我娘里里外外一人操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 不等她说完,苏临海刚拿起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摔。 “苦劳?”他冷笑一声,“这几日我会亲自把苏府这十几年的账理出来,凭空消失的钱,她必须一文不差全吐出来!” 苏心幽一怔,手用力攥了攥。 这个柳如珍,连钱财的事情也败露了! 她又磕下一个头,道:“娘一定是有苦衷的,您先消消气,女儿去问个清楚。” 走出书房,苏心幽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委屈神情瞬间消散,转而变得阴鸷。 祠堂中一片死寂。 柳如珍跪在祠堂冰冷的地砖上,周围一小滩血迹已经干涸,下身和后背也干成棕褐色,苍白的脸上了无生气。 明明是夏日,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苏心幽开门的手一颤,心像是被人揪住,显然被这场景吓得不轻,不过须臾,她想起自己冷清的宫殿。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太子的心!却因为柳如珍,这么快就要失宠了! 柳如珍见了至亲的人,早已哭干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心幽……” 然后苏心幽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开口声音没有半分怜悯。 “你跟谁?那个表哥?” 柳如珍触向她裙摆的手又缩了回来,神色怔愣。 苏心幽仿佛没看见,见她不答,不耐地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我的?还有苏府的账本,你想好对策了没有?” 眼前的人是她从小带大,悉心培养的,可现在看着这张脸,柳如珍觉得无比陌生。 “心幽,那些钱多半都花在你身上了。”柳如珍双目无神,低声道。 然而她迎来的,是苏心幽更为讥讽的目光。 “我用那么名贵的衣裳和首饰打理自己,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妾室?”苏心幽恶狠狠瞪着她。 反观苏年年,就算头上仅着一根普通的玉簪,自信也是由里到外散发出来的,不像她…… 浓重的自卑在心底疯长,苏心幽闭了闭眼,吸气: “账本已是次要。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非要去找你那个表哥?” “那你让我怎么办?你爹近一年都不怎么踏入宝珍院,眼看着白姨娘先有了身孕,我升夫人更是遥遥无期!”这话狠狠刺激了柳如珍,她怒目圆瞪,挣扎着扑向苏心幽。 她浑身染血,头发凌乱,有几分骇人。 苏心幽下意识退了几步,看着她跌倒在地,眼底一片冰冷。 柳如珍离疯已经不远了,她再问下去也没用,眼下还是该抓紧时间想想对策。 她不顾身后的哭喊和辱骂,决然离开。 苏年年站在祠堂外不远处,笑意盈盈看着她。 “妹妹怎么舍得从东宫回来了?” 苏心幽不掩阴冷:“苏年年,你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苏年年用更大的笑容回答了她。 “京城里都传遍了,妹妹可得想个好说辞,满京城的百姓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我身世的谣,也是你造的!”苏心幽咬牙道。 “怎么会呢?我的好妹妹。”苏年年面色不改,鲜红的裙摆在风中微微扬起,语调透着凉意,“你娘做出这样的丑事,可不是我教唆的呀。” 出了这等丑事,苏心幽脸上最没光,闻言面上涨红。 她咬牙剜了苏年年一眼:“等我当上太子妃,定让你跪着向我求饶。” “东宫里的枕头是不是很舒服?”苏年年倏尔开口。 苏心幽回身看她,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不然你怎么这时候还在做梦?”苏年年忽而笑得恣意,“显然还没睡醒。” 苏心幽捏着帕子,脸色一阵青白,喘着粗气拂袖离开。 祠堂里的喊叫声还没停止,看样子柳如珍受了不小的刺激。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玉遥皱眉,掏了掏耳朵。 “小姐,用不用我把她的舌头拔了?” 苏年年懒懒斜她一眼:“王爷做事一向这么狠毒?” 玉遥咳了一声:“小姐……至少把她的嘴堵上吧?” 苏年年略微沉吟了下,才道:“不,一会儿我开张方子,你给她灌下去。” 现在柳如珍还得好好活着。 她还没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身败名裂呢。 当然,她开的药不会治好柳如珍的伤,只是让她安静一点。 看了出好戏,苏年年心情颇好地往回走,有护院急忙忙追上她道:“大小姐,晏王来了,在花园等您。” 花园亭内,一人一狗。 萧晏辞手里拿着一块肉,在麒麟鼻前来回绕,命令它坐好,就是不给它。 麒麟急得直哼唧,但良好的狗品压制了它抢食的冲动。 看见这场面,苏年年唇角抽了抽。 “你这样对它,难怪它跟你不亲近。” 苏年年在盘中重新取了一块肉,摸了摸麒麟的头,递到它嘴里:“吃吧吃吧。” 萧晏辞拿帕子擦手,勾着唇漫不经心:“你跟我亲近不就行了?” 苏年年:“……” 谁跟他亲近了? 苏年年假装没听见,有一下没一下顺着麒麟的毛。 萧晏辞那几日怀疑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某个地方,虽然过去了,但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很不舒服。 耳边响起窸窣虫鸣,二人皆是无言,诡异,却又有种矛盾的闲适。 萧晏辞不在意,轻缓开口。 “太子劝谏,皇帝重新派了南阳侯。” “我听说了。”苏年年颔首,“然后呢? ……你今日是来邀功的?” 第165章 用嘴谢? 萧晏辞动作一顿,眯眼睨向苏年年。 少顷,他唇边弯起一个弧度,轻缓开口: “太子不好拉拢,本王费了不少口舌,功自然要邀。” 苏年年毫不意外继续点头:“那你去找我爹爹吧,不过他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你可能讨不到便宜。” “跟苏将军有何干系?”萧晏辞仍旧笑着,茶盏递至唇边,“本王是看在苏小姐的面子上,才愿意捞苏家一把。” 苏年年缓缓回身,奇怪地看着他。 那日她闯进正厅,他不就在跟爹爹聊这事么? 怎么现在讹人? “我从不知我的面子竟有这么大,真是多谢王爷。”苏年年扬起无辜的笑。 空气静了一瞬。 萧晏辞没说话,只是注视着她,眼神粘稠得像要拉丝。 他手在石桌上轻轻叩了两下,耐着性子:“然后呢?用嘴谢?” “那不然还……” 说到一半,她猛地噤了声,捂着唇回头,正对上他含笑的凤眸。 他玄衣素冠,领口似乎走着一圈精致繁复的暗纹,阳光给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唇边弧度莫名透出几许风流。 她心头一颤,保持着动作,懊恼似的低下头。 狐狸精! 见她耳朵爬上小小的粉红,萧晏辞唇边溢出一丝低笑。 小白兔好像很吃这套啊…… 他微微思量片刻,换了个话头。 “这几日京中很热闹。” 苏年年舒了口气,随手抓起一把鱼食喂鱼。 “都是苏府的传言,我已经命人去压了。” 不是压,是选择性传播。 萧晏辞却摇头:“还有何家的。” 苏临海那日在茶楼,手下丝毫没留情,何德名不仅看不见的地方暗伤无数,脸上青青紫紫也很精彩。 第二日告病没上早朝,丑事在文武百官间传得沸沸扬扬,看在苏临海的面子上,不少人递折子说何德名的坏话。 苏年年颔首:“何德名刚升尚书,若他被降职,你有把握送曹茂上位?” “你知道曹茂是我的人?”萧晏辞眉梢一挑。 “青州一行,你跟曹茂同进同出,我若还看不出来,是不是太瞎了点?”苏年年翻了个白眼,实则有点心虚。 萧晏辞去治理黄河,带的便是曹茂这个工部侍郎,但他们之间来往的距离很正常,没有她说的“同进同出”那么夸张。 但前世的记忆里,曹茂确实是萧晏辞的暗中势力之一,她听萧南说的。 萧晏辞注视着她,表情微妙,目光中带了点探究。 不过一瞬,苏年年错开眼,拿着麒麟的玩具球跑出凉亭,任那道幽幽视线怎么盯都没回头。 花园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少年明朗声音。 “小年年,把球丢过来!” 苏年年身子一僵,拿着球缓慢回身,正看见江云寻和苏朗。 一边说,二人并肩朝她走来。 “年年妹妹,你想什么呢?丢过来啊?”江云寻不解地催促。 他们来的方向看不见凉亭中的萧晏辞,苏年年捏着球犹豫半天,把球往麒麟嘴里一塞,正要说话,不远处凉亭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麒麟,过来。” 麒麟摇着的尾巴一顿,接着没有犹豫地朝萧晏辞奔去。 此时二人已走近了,顺着麒麟的方向看见亭里的人。 见了人,苏朗闭了闭眼,在江云寻背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却得到后者不解的眼神。 江云寻注意力很快又被亭内吸引,看着麒麟,似乎喜爱得不行。 “晏王也在此,真巧。” 萧晏辞朝他轻轻颔首,把肉喂给麒麟,耳朵却没歇着。 不远处,苏年年笑得干巴巴:“云寻哥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她心里有鬼,而是江云寻实在…… 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兄弟情谊,可几次短暂接触下来,总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 或许她被萧晏辞传染,变得敏感了。 江云寻道:“我跟苏朗刚从军营回来,听说苏府出了事,苏伯伯心情也不好,便来看看。” “军营……”苏年年一怔,抿抿唇,“你们明日是不是还去?能不能带上我?” 苏朗皱眉:“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军营不是胡闹的地方。” “我不是胡闹,我有正事。” 江云寻跟着帮腔:“就是,我们年年妹妹现在可是京中最有名的才女,不知忙什么,整日见不到人,都多久没找几个哥哥玩儿了?” 苏朗闭了闭眼,抬脚照着他的脚背往下落。 江云寻躲得也灵活,问了句:“苏朗,你到底干什么?” 苏朗没接话。 几人聊得越来越欢,竟没注意到凉亭内的气压越来越低。 “汪汪汪!”凉亭内,麒麟忽然朝着萧晏辞叫了好几声。 苏年年闻声忙走过去,就见麒麟朝着自己哼唧。 “你欺负它了?” “没有。”萧晏辞捏着麒麟的玩具球,神色莫辨:“本王一会儿把麒麟带回去。” 闻言,江云寻问道:“这竟是王爷的狗儿?” 萧晏辞弯唇:“苏小姐送我的礼物。” 他那表情好像在说“我有你有吗”,好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般幼稚。 苏年年:“……” 他明明可以只说一个“是”! 她一侧头,便见江云寻咂咂嘴盯向自己,接着,苏朗也看了过来。 苏年年一个头三个大。 绝了。 “王爷进了府里还没去看过爹爹吧?”苏年年岔开话题。 “赶人?”萧晏辞唇边弧度不着痕迹地平了些。 他不紧不慢起身,目光缓缓划过江云寻,落在苏年年脸上,略微颔首,“可以。” “我……” 苏年年喉咙发紧,不知是在跟谁较劲,刚要开口解释,又闭了嘴。 她跟江云寻之间根本就没什么,萧晏辞第一次因为一个称呼吃醋的时候,她确有心思哄他。 但更多的,她怕他无故对江云寻下手。 “年年?” 苏年年回过神,跟二人一起在桌边坐下。 刚坐下没一会儿,萧晏辞忽然折返回来。 他眼底透着凉意,对上苏年年疑惑的目光,淡淡勾唇。 “本王的狗,本王得带走。” 第166章 小美人 他眼底透着凉意,对上苏年年疑惑的目光,淡淡勾唇。 “本王的狗,本王得带走。” 苏年年十分怪异地看着他,迟疑点头。 白姨娘怀着身孕,麒麟说不定会被柳如珍当枪使,也不安全,让他带回去也好。 麒麟摇着尾巴,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苏年年,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期盼,看得她一阵不忍,忍不住开口安慰: “麒麟,我会常去看你的。” 闻言,萧晏辞唇边似笑非笑勾起,满意离开。 待两抹黑色彻底离开视线,苏年年才收回眼,回头却见江云寻看着自己,一贯不羁的笑容有丝僵硬。 不过片刻,不自然的表情收起,江云寻平常道:“最近家中在给云桑安排亲事,”他一顿,“小年年,你去年及笄,眼看就要十六了,可有心仪男子?” 原先苏年年爱四皇子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江云寻也痛苦难捱,好在她后来又不想嫁了。 苏年年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江云桑在说亲,但江云寻说这话,不像兄妹间的关心,更像试探。 她不自在地垂眸,慢慢倒了盏茶,推至他面前。 “我有心仪的男子。” 少女声音清亮,眸光天真,像是对他的言外之意毫无所觉。 江云寻一挑眉,打趣道:“哦?是哪家公子,打算何时上门提亲?” 见他握着茶盏的指尖泛白,苏年年眨了眨眼,笑容明媚又娇羞。 “时机还不成熟。”她道,“再说成亲之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等到了时候,自然会给大家递请柬。” 江云寻若有所思点点头,笑意重新扬了起来:“可不能让女儿家等太久。” 花园暗中的死角,玉影将一切收入耳中。 彼时萧晏辞抱着麒麟,像苏年年一样抚摸着它背后的毛发,听完玉影的汇报,动作变得缓慢。 “她真这么说?” “属下自然不敢欺瞒,”玉影连连点头,“然后他们说了军营之类的事情,江大公子就心不在焉的了……” 萧晏辞向后靠了靠,凤眸眯起,低低重复:“时机不成熟。” 他是前朝遗孤,身份敏感,前世用了五六年的时间发展势力,不过堪堪能跟几个皇子抗衡。 重生后势力虽突飞猛进增长,但时间有限,距离他的预期还差一段距离。 苏年年对他有意,但目前跟他想要的那种爱,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冗长的静谧后,他低眼看着麒麟黑亮的毛。 像是在跟它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再等等。” …… 几日后,苏临海将账目梳理完毕,发现少了近三千两银子。 柳如珍仍被关在祠堂悔过,身上的衣裳被换过,但头发凌乱披在身后,眼眶红肿得像核桃。 苏临海不想看见他,派了一个管家,拿着核对好的账目来要钱。 “柳姨娘,一共三千一百六十八两,老爷让你尽快还清。” 柳如珍干涩的唇动了动,不住往他身后张望:“老爷呢?我要见老爷!” “老爷不想看见你。”管家态度冷硬,“毕竟不是小数字,老爷给你五天时间,若你还拿不出钱,就去柳府讨。” “柳府?” 柳如珍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天过去,柳府居然一个来看她的人都没有。 “不要找柳府……”她声音骤然拔高,“不要!” 她忽然起身,不管不顾地往祠堂外头跑,被几个护院轻易拦住,甩向一旁。 “你们把这箱子送到爹爹那,就说在树下挖出来的。” 树下?箱子? 祠堂外忽然传来声音,柳如珍顾不上疼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尽管被拦着,她还是跑到门前,看见两个护院抬着满是泥土的大木箱,苏年年跟在后面。 那箱子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用来藏私房钱的! “苏年年!”柳如珍声嘶力竭地喊,拼命想要推开拦着的人冲上去。 这几天她想明白了,迎蓉那日晕倒,根本不是简单的被劫财,这一切都是苏年年干的! 苏年年脚步一顿,像是才看见她:“哟,这么多日过去,你看精力还这么旺盛。” 柳如珍目眦欲裂:“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 苏年年掏了掏耳朵,笑意不改,眼中的寒意骇人至极:“怎么外面都说柳如珍才是贱人?” “你跟你娘一样,都是……” “啪!” 巴掌清脆响亮,苏年年接过帕子擦手,眸中迸发着肃杀冷意:“你没资格提我娘。” 柳如珍的脸瞬间肿起,苏年年轻飘飘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吩咐:“苏家的列祖列宗不想看见她,把她拖回宝珍院。” 柳如珍挣扎叫骂个不停,苏年年俯身抓了把土,一把塞进她嘴里,掐着她的下颌不让她吐。 “玉遥,要是再听见她说我娘一个不字,就拔了她的舌头。”苏年年阴冷地道,“看着她。” 玉遥肃然领命,杀手冷毒的目光扫去,愣是让柳如珍没敢张口说一个字。 然而回了宝珍院,夜里她仍哭闹不停。 苏年年披着外衫要去教训人,在宝珍院门口遇见了脸色难看的苏临海。 迎蓉见了二人,几步上前跪下。 “老爷,你就看看姨娘吧,姨娘想要上吊。” 屋里点着灯,隐约能看见人的影子,和梁上吊下来的绳。 “这都几个时辰了,她上吊还要挑个吉时吗?”苏年年冷笑一声。 苏临海深吸一口气,满脸厌恶:“把人敲晕,明日一早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好好休养。” 说是休养,但几人心知肚明,一旦去了,柳如珍回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府里没了柳如珍,苏心幽也不回苏府,苏年年觉得府内空气都新鲜起来了,白姨娘也放心地搬回四喜院。 柳如珍私藏的宝物抵了近两千两左右,她走后,苏临海将宝珍院的东西变卖一空,显然不准备让她回来了。 苏年年细数着日子,终于在夏末的一天进宫。 照例给太后施针后,她悠闲地在宫中逛悠,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宫殿旁,见有人走来,她灵巧地靠墙躲过。 两个宫女窃窃私语。 “主子说了,这事绝对不能声张。” “有了皇嗣那是头等大的好事,为何不告诉皇上?”这声音停了一会儿,又道:“也是,这么多年来一个平安诞生的皇嗣都没有……还是小心着些吧。” 苏年年唇边刚勾起唇,眼前忽然落下一道身影。 “小美人在这里做什么?” 第167章 等不及了? 苏年年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然而记着这是宫里,她没动手,而是瞬间往后退了几步。 这才看清面前的少年。 是萧景。 他一身琥珀色衣袍,额角发丝微微垂下,眉眼衬得更加风流。 苏年年不满意他刚才那般靠近,抿抿唇,冷硬开口问好:“六皇子。” 萧景唇边恣意笑容半分未敛:“苏大小姐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沿着宫道,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好像迷路了。” 她刚才躲避宫女的动作明显又可疑,但面对不学无术,眠花宿柳的萧景,她撒谎草稿都不用打。 果然,萧景朝她点点头,“既然如此,我陪你出去吧?” 虽然是问句,却不给人拒绝余地。 他直接越过苏年年,走了一段又朝后看,像是在给她引路。 苏年年捏捏手,只好笑着跟上:“其实不必麻烦的。” “能与苏大小姐这样的美人一道,是我的荣幸。”他说着,略带调侃地睨了苏年年一眼。 那声音恣意至极,光是听着就能知晓此人无所顾忌的做派。 可他态度太过轻佻,苏年年心里不自在,往边上挪了几步。 萧景从小不学无术,跟皇帝生得最为相似,一直颇受皇帝包容宠溺。 刚才的绮罗宫是他母妃齐妃的宫殿,偏殿住着张美人。 前世张美人腹中的孩子是茉贵妃害死的。 茉贵妃要害,她便要救。 还要趁着这个机会,让茉贵妃彻底失宠,这样一来萧南自然跟着被牵连。 萧景见她眉头微皱,忽而轻笑:“苏大小姐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给我听听?” 苏年年本想搪塞他,忽然眼珠一转。 “倒真有一事。”她故作疑虑,忽而问道,“六皇子可有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 萧景风流一笑,凑近她几许,正要说话,被另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打断。 “六弟惯来喜欢玩弄女子感情,你若想知道,不如来问本王。” 不远处,萧晏辞朝二人走来,眸微微眯起,隐约透出几分不善。 苏年年看见他,像看见了救星。 “王爷说的是,我还是跟你探讨比较好。”她回身朝萧景行了个虚礼,“六皇子,告辞了。” “王爷真是污蔑皇弟了。”萧景撇嘴失笑,但没阻拦,啧了声,潇洒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苏年年抿唇看他离去,正想着再怎么甩开萧晏辞,男子身上独特的气息先一步袭了过来。 “苏小姐想问什么?” 他倏尔靠近,明明跟萧景一样的动作,她脚却定在原地,躲都没躲。 “王爷……”苏年年眼睫轻颤,略微迟疑,“王爷这是刚从御书房回来?” 她可不会把问萧景的话再问萧晏辞一遍。 萧晏辞仍眯着眼,不答反问:“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恰好遇见。” 她顺口解释,在萧晏辞耳里却是敷衍。 他侧身,宽大的黑袍挡住她,手慢慢抚上她的腰,惩罚似的轻捏。 苏年年心中一紧,忙抓住他的手腕,对上他眸中的暗色,下意识向周围看了一圈。 “放心,不会有人。” 萧晏辞喉间低笑一声,圈着她的腰穿过几条小道,把她抵在墙上。 像是被她慌乱的小动作取悦,他脸色好看了不少,摘下手腕上的小手反握在掌心把玩。 唇靠近她耳边,低声惑道:“说喜欢我,怎么不来找我,嗯?” 苏年年心头一颤,带着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她闭了闭眼,躲开些许,然后把问题抛了回去。 “王爷若是有心,自然会主动,不是吗?” “这样啊。”萧晏辞垂眼,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有几分莫名意味,“那,今天晚上我去苏府接你。” 男人语调漫不经心,竟夹着几丝风流与轻佻,像极刚才的萧景。 苏年年一棒惊醒,猛地将手抽回,抬眼看他。 “晚上?” 跟姑娘相约,或是外出游玩或是听曲看戏,都没有晚上这一说! 面对她的反问,萧晏辞只是颔首,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知道苏年年多想,他故意放低声音,言辞轻缓:“有些事情白天是干不了的。” 苏年年简直被他磨得要疯了。 “我还有事,晚上再去找你。”萧晏辞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在她唇上啄了啄。 半晌,她才重新回到主道,脸上有未褪的呆滞。 无由来的,她有种在偷情的错觉……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快步走到尚药局,正好看见刚才那两个宫女抓了药出来。 苏年年脚步微顿,如常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听到一道声音低低地问:“刚才那两个人可是张美人宫里的?” 苏年年侧目看去。 茉贵妃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手段过人,宫中眼线遍布。 张美人本想等三个月后脉象稳定了再告诉皇上,却没想到,她的宫女前脚刚来抓药,后脚怀孕的事便传到茉贵妃耳朵里。 不等那药童答话,苏年年上前道:“太后需要几种罕见的药材,你能不能带我去抓药?” 太后的事自然更重要,宫女只好将话咽下,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 随后她连忙赶回茉香宫,将看到的回禀上去。 “虽然没问出来,但奴婢有些印象,这二人就是张美人的宫女,抓的是安胎药。” 茉贵妃毫不在意似的,朱红的唇扬起:“不过一次临幸,倒是个命好的。” 许久,女人悠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陛下有这几个皇嗣就够了。” 回到苏府时已经夕阳西下,不多时,夜幕降临。 圆月高悬,月色朦胧,窸窣虫鸣四起。 因为萧晏辞白日的话,苏年年躺在榻上,衣裳都没敢脱。 第五十六次叹息时,敞开的窗外忽然传来男人的低笑。 “等不及了?” 第168章 舔 苏年年“霍”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萧晏辞没闯进来,手懒懒搭在窗边,睨着月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她能想象出他轻佻惑人的模样。 她抿抿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下榻,蹬上鞋走至窗边。 “……去哪儿?” 萧晏辞没说话,手向前一探伸至她腋下,轻巧地将她从窗里抱了出来,像拎一个三岁孩子。 苏年年:“……” 脚一落地,她忙拂开他的手,抬头看他。 这个身高差……好吧,她确实像个小鸡崽。 不由分说,萧晏辞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他掌心一层薄薄的茧,虽然是夏日,却冰冰凉凉的。 苏年年思绪飘远,没有挣开。 四喜院,白姨娘因为孕吐辗转不能入睡,开窗刚想透口气,便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她揉了揉眼,瞬间认出后头那个是苏年年,可二人脚步很快,不待她看清,便已消失在苏府。 他们依旧是翻墙出去,一匹纯黑色的骏马等在墙外,即便没拴,也乖巧得一动不动。 萧晏辞没有着急驾马,而是扯着缰绳悠闲地往前溜达。 二人的手就没松开过,苏年年安静坐在他身前,咽了咽口水,试探地往后靠,贴上他的胸膛。 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衣裳传来,好闻的冷梅香萦绕鼻尖,让人心中莫名安定。 她看不见的地方,萧晏辞唇轻轻扬起,把玩着她的滑腻的小手,轻道:“抬头看看。” 圆月高挂,满天繁星点点布满天际,像是一条墨蓝的绸缎上坠满碎钻,直晃人眼。 “好漂亮。”她不由赞叹。 其实她不是那种会欣赏到大自然美景的人。 重生前除了跟萧南在一起的时间,她便跟江云桑和那些纨绔混在一起斗鸡走狗。 重生后满腔恨意,更没心情。 “还有更漂亮的。” 男人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一抖缰绳,疾奔而去。 夏夜晚风身旁吹过,二人一路来到山顶。 望着漫天璀璨,苏年年嘴都合不拢了。 “我以为,”她喃喃出声,又顿住。 萧晏辞一身武功诡谲深不可测,他会教她轻功,带她练剑。 联想前世那些得罪过他的人的死状,她以为他闲暇之余只会做一些……血腥的事情。 “以为什么?”腰肢上探来男人的手,他摩挲了几下,略显暧昧,“如果让苏小姐失望了,本王可以弥补。” 苏年年敏感地颤了颤,伸手将他推开些许。 “……没有。” 萧晏辞取出两件披风铺在地上,率先躺下,朝她勾勾手指。 漫天星河璀璨,万物舒朗,二人躺在山顶,没有过于寂静的阴森,也没有太过嘈杂的喧闹。 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她内心无比安定,满身的神经格外放松。 “王爷。”她低低出声。 “嗯?” “张美人有了身子,我想救她。” 萧晏辞静了片刻,随后道:“好。” 苏年年知道,对于他来说,无论宫中的哪个妃嫔怀孕,生下的都是仇人的孩子。 正因这样,他简单的一个“好”字,莫名让她心里发紧。 她主动探过去,捏住他的手。 “我要借机让茉贵妃失宠,惹皇帝不喜,这样对萧南也有影响,对不对?” 萧晏辞枕着胳膊,对上少女乌黑的眸。 那双眼隐隐期待,还有着略带安抚的真诚,似乎跟这片星河一样,熠熠发光。 他不由愉悦,长臂一伸扶着她的后脑,将她压在身下。 一阵天旋地转,苏年年抓住他的前襟,目光没变,仍定定看着他。 “对。” 苏年年心微微一松,却在下一秒察觉他眼中涌动的暗色。 四目相接,视线胶着缠绵,周围空气都变得旖旎许多。 下一秒,他略带凉意的唇覆了上来。 微风轻轻带着凉意拂过耳畔,呼吸却越发炙热烫人,烫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心口一阵阵发紧。 苏年年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但萧晏辞喊她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阳冒出了一个小尖尖。 “年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苏年年睁眼看见他,愣了一瞬,下意识检查自己身上的衣裳。 见二人衣裳全都完整,她才松了口气,问:“怎么都这时候了?我得赶紧回苏府,不然我爹又要去报官了。” 她的小动作尽数落入眼中,萧晏辞眸色微暗,捻了捻指尖,又像不满足似的抬至唇边,猩红的舌一舔。 苏年年一时忘了动作,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邪气:“不急。” 见她仍僵着不动,萧晏辞伸臂将人揽入怀中。 苏年年脑海中一片乱麻,努力回想昨夜的事无果,腰忽然被人掐了一下。 男人目光略显不悦。 她眼睛一转,想想办法套他的话,却不经意瞥向天边。 于是再挪不开眼。 天边一轮火红的旭日渐渐升起,周围开始变得清晰明朗,像是镀了一层暖色的光晕,不远处传来阵阵鸟啼,鲜活极了。 这座山高耸入云,倒是最适合看日出的地方。 她不自觉沉默下来。 二人谁也没说话,依偎着,看完日出才回了苏府。 按理说,往常这个时候,两个丫头早就起了,然后发现她失踪,慌张禀告给苏临海……可今早月年院格外静谧。 应当是萧晏辞的手笔。 怪不得他说不急! 白姨娘夜里见苏年年跟男子偷溜出府,天大亮才见她归来,心中难安至极。 是以苏临海听说她孕吐,亲自来陪她吃饭的时候,她一脸欲言又止。 三番几次的,苏临海察觉出不对劲,放下筷子,关切问道:“怎么了?” 白姨娘眉头紧锁,叹了口气。 “老爷,妾身有一事,思来想去,还是要知会您一声。” 她忐忑地把苏年年的事叙述一遍,满脸担忧: “老爷,年年虽说及笄了,但到底还没定亲,那男子我没看清样貌,您不妨问问她?若真是合适的,不如就把亲事定下来,也好过现在这般,夜里……” 第169章 萧晏辞下黑手 苏临海面色不改地听完,重新执起筷子,夹了块瘦肉给她。 “无妨,若今后再有此事,你当没看见便是。” “啊?”白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从前苏年年爱慕四皇子的时候,老爷那可是府里头一个反对,如今苏年年的行为堪称为“鬼混”,苏临海反倒不管了? 白姨娘半晌没能回过神。 “别想了,吃肉。”苏临海岔开话题,“你就安心养胎,如今府里都是自己人,莫要忧心。” “可是……” 可是正因为是自己人,才更要忧心啊!! 白姨娘风中凌乱了,转瞬被又被喂了好几口鸡蛋羹。 …… 有萧晏辞的指点,苏年年翌日带着玉遥进宫。 他眼线遍布宫中,找到刘公公,轻易就将他们引到张美人那处。 刘公公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虽不是贴身大太监,却也有说话的分量。 苏年年摘下宽大的兜帽,露出细白的小脸。 “见过张美人。” 张美人怀着身孕,对周围的变动极其敏感,见了忽然闯入的人,十分不安。 刘公公道:“苏小姐,奴才在内务府还有事要办,您一会儿按方才的路出去便是。” 苏年年颔首谢过,再回头时,张美人已满眼警惕,手中帕子捏紧。 她轻松一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低声安抚。 她没提身孕的事情:“张美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可知你已被茉香宫盯上了?” 张美人手一颤,惊恐地望着她。 宫中花开花落是常事,除了皇后,只有茉贵妃一人长久受皇帝宠爱。 即便她待人再温和,时间久了,也让她们这些低位的嫔妃不得不防。 然而看着面前第一次见面的少女,张美人手不自觉护住了小腹,问道:“苏小姐,你想做什么?” “美人不必紧张。”苏年年细细将殿内打量一圈,见没有不妥之处,才道,“昨日我在尚药局遇见你身边的宫女,她们刚抓完药,便有另一人去问过药童。” 旁边守着的两个宫女看向苏年年,随后对视一眼,低声道: “主子,我们昨日确实在尚药局碰见了苏大小姐。” 苏年年一身红衣本就醒目,又容色过人,近来跟太后尤为亲近,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闻言,张美人垂下眼,随后不自觉瞥向窗边的桌子,似有疑虑。 苏年年顺着走去,捡起了桌上的锦盒,回身看她一眼,直接打开。 里面放着一支发簪,一看便是珍品。 张美人这才抿抿唇:“茉贵妃生辰,给每个宫里都送来礼物,摆宴邀我们过几日去茉香宫。” “她知你怀了身子,就能猜到你会抱病缺席。”苏年年唇一弯,将簪子取了出来,细细在手中端详。 张美人整日躲在殿内不出来,只能在别的地方下手。 张美人知晓她的意思,紧盯着她的动作。 “这簪子可有不妥之处?” 发簪末端是一只祥鸟,精雕细琢,腹部浑圆,模样很是讨巧。 苏年年递至鼻尖嗅了嗅,她皱眉,摆弄了好一会儿,最终按下祥鸟的眼睛,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鸟肚子弹开。 张美人忽然惊呼一声:“里面是什么?” 祥鸟腹中装了些细碎的粉末,苏年年倒至掌心仔细辨认,这才嗅出了异常。 “麝香。”苏年年直白道,“她很谨慎,用其他花瓣中和了麝香的气味。虽说簪中剂量极小,但若时常佩戴定有影响。” 她抬眼看去,目光轻松似笑非笑,“美人在宫中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麝香是做什么的吧?” 张美人惊慌得不行:“活血通经,却催产下胎……早几年赵昭仪的孩子就是因麝香没的。” 虽说她本也没打算佩这簪子,但还是越想越觉得后怕。 她以为自己足够谨慎,可茉贵妃一招声东击西,轻易便让她失了防备。 苏年年倒出簪中的粉末,才走近张美人,将簪子插进她的发里。 “现今有一个将她扳倒的法子,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许久,张美人才平稳呼吸。 惧意转变成了骇人恨意,在心底肆意疯长。 与其一直受制于人,不如反击,总好过现在这般畏手畏脚。 寂静的宫殿里,她的声音格外清朗: “请苏大小姐指点一二。” …… 按照刘公公的话,苏年年原路返回,没有引起任何波浪。 走在出宫的路上,侧面忽然迎来一道清瘦身影。 苏年年眯了眯眼,很快认出,是萧南身边的那个慕迁。 她先前几次阻止不成,慕迁在最后的殿试中拔得头筹,是个状元。 他一路成绩都是第一,颇受皇帝赏识,正常只能得个六品官职,皇帝却破例封他为四品的侍讲学士。 不出意外,他后面的官途也顺风顺水,短时间内一路高升,成了萧南在朝堂的好助手。 二人本不相识,苏年年却在路过前脚步一顿,扬唇叫住了他。 “慕大人。” 没有丝毫防备,慕迁一怔,随后礼貌朝她作揖:“苏小姐。” 苏年年挑眉:“你认得我?” 慕迁语气平淡如常:“苏小姐如今在京中是赫赫有名的才女,在下曾远远见过一次,便认出来了。” “这样啊。”苏年年若有所思点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她目光毫不避讳地在他脸上停留,一时忘了男女有别,直到慕迁脸色渐红,她才笑了一声。 “大人定有要务在身,小女便不打扰了。” 二人略一颔首,算是别过。 苏年年却渐渐敛了笑意,扭身看向他离去的背影。 她跟慕迁从未打过照面,可方才几句话的功夫,她能察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僵硬。 奇怪。 玉遥顺着看去,问:“小姐,有何不妥?” 苏年年摇头:“走吧。” 苏府内,江云寻已等候多时。 足足两个时辰,终于等回了苏年年。 “云寻哥哥?”苏年年一进府门就看见他,不由疑惑出声。 江云寻抱臂看着她笑,只是笑容有着不易觉察的伤感。 “小年年,我要去一趟灵州,要很久才回来。” 第170章 该怎么罚 “灵州?”苏年年下意识反问。 “灵州官员勾结贪污一案,陛下派人调查,随行的人挑了又挑,只有我最合适。”他唇边笑容稍显苦涩。 苏年年有些僵硬,缓慢点头,干巴巴道:“那也挺好,等立了大功回来,定要升官的。” 这么突然,要说跟萧晏辞一点关系没有,她可不信。不过,按照萧晏辞的做派,竟只是把人支走了…… 想到什么似的,她不由嘱咐:“注意安全。” 江云寻弯唇一笑,忽然挪开目光看向一旁,语气轻松:“等哥哥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苏年年心中沉重,讷讷朝他点头,又觉得太过生硬,挤出一个笑容给他,抬脚刚要走,又被叫住。 “年年!” 苏年年只得停下,疑惑地回头看去,便见他散漫的笑容微敛,目光复杂地瞧着自己。 苏年年回望着他,他不开口,她也不问。 极长的一段静默后,江云寻“嗐”了一声,像是无力的释怀,继而笑得张扬。 “无事,快回去吧,记得想哥哥。” 江云寻就堵在王府门口,苏年年离开后,他叹了口气,正要出府,一道黑色身影迈了进来。 衣着看似清简,但细细看去便会发现那衣裳处处走着华贵暗纹,做工繁复。衣冠端正却透着散漫气息,举手投足间赏心悦目,腰间坠着一块墨玉,通身气度无可挑剔。 江云寻抱拳行礼:“见过晏王。” 奇怪,他这几次来苏府,竟每次都遇上了他。 萧晏辞唇似笑非笑地扬着,抬眸瞧他,眼底泛着丝丝凉意。 他缓步走近,问道:“去灵州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江云寻颔首,答了几句,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连成一串。 他猛然一顿,抬头看向萧晏辞。 他抿抿唇,语气略有迟疑:“王爷,灵州一案,可是你向陛下举荐了我?” 萧晏辞面色不改,道:“陛下应当跟你说得很清楚。” 江云寻蹙眉,唇紧紧抿起。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看见那双凤眸里毫不掩饰的捉弄。 “……我明白了。”江云寻紧咬牙根,拳捏了捏又放开,终道,“定不辜负王爷信任。” 是不是因为信任才举荐,二人心中都有数,聪明人不会摊到明面上来说。 目送江云寻离去,萧晏辞轻蔑地收回眼,嗤了一声。 什么人都敢觊觎他的小白兔。 小白兔此时在院中坐立不安,想着到底要不要给江府递信提醒。 “玉遥,你说,按照王爷的行事风格,想要处理一个人,会只是把他支走这么简单吗?” “小姐,这不好说……”玉遥面露为难。 支走是支走,有些人刚出发的路上就死了,有些人是抵达目的地才出了意外,而有些…… 玉遥斟酌道:“只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 苏年年更加不安了。 可就算给江府报信,她除了注意安全,还能怎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呢? “很担心?” 男人语气微妙而暗藏警告,苏年年背脊一僵,显然没想到他忽然来了。 她回身,正对上萧晏辞微微眯起的眼,显然,他已不悦到了极点。 “没有。”她干巴巴开口,略显苍白。 萧晏辞闲适迈步在石桌边坐下,拈起碟中的糕点递入口中。 “在你眼里,本王是那种会在人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难道不是吗…… 前世是她对萧晏辞的认知有误,她现在甚至觉得,没几日江副将就会收到江云寻的血淋淋的头颅。 然而现在夸赞他的话,会不会假得过分了点儿? “当然不是。”苏年年略微思索,补充,“王爷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有些人就该死,但……” 但按照萧晏辞的处事方式,江云寻这个程度,该怎么罚呢? 她一时语塞。 萧晏辞唇轻轻挑起,思忖了会儿:“你说的对,江云寻是个好苗子,本王不会对他下手。 但,他也别想轻易回来。” 苏年年听得心惊胆战,末了舒了口气。 嗯,有命就行。 旁边,玉遥默默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王爷今日来有何事?想吃山楂糕,还是施针?”苏年年伸手扯他袖摆,眼巴巴地瞧着他。 萧晏辞斜睨她一眼,见这小白兔乖巧又略带讨好,面露几丝愉悦。 “都不是。”他指尖在桌上点了点,思忖片刻:“教你一套新剑法如何?” 语气中是淡淡的问句,却没等她答,便扯下袖摆上的手,带着人身形一闪,提起花泥中插着的柳叶剑,来到一片空地。 他就贴在她身后,修长有力的手握着她的,苏年年心骤然慌跳不止。 “王爷,往常练剑,不是有银丝……” 不是有那银丝缠着她的手腕吗! “今日没带。” 男人语气含着轻佻笑意,动作不容拒绝,另一手揽着她的腰,带她动了起来。 两道身影一红一黑,晃眼又异样的相配。 衣摆翻飞若仙,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好看的弧度,紧贴着的手腕不断翻转,剑光掠影,那招式看着便十分凌厉,轻易便能取了人的性命。 然而在这般紧密的招式间,萧晏辞忽然垂头埋至她颈窝,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呵气。 “本王送你的剑,就这般随意丢在地上,嗯?” 苏年年心尖直颤,脑海中大呼狐狸成精,腰间像是惩罚似的被他一掐,她手一抖,剑险些脱手。 大脑一片空白,她被动地挥舞手中的剑,一炷香的时间什么都没记住,只记得背后传来的温度。 察觉她的失神,萧晏辞轻笑一声,倏尔俯身抽出她小腿侧的匕首取代她手里的剑,退开几步。 “剑不能常带,看看你匕首用的如何。” 他丢了剑,手上便无一物,挑衅似的眼神像在逗一只小奶猫。 苏年年顿时回神,捏紧了匕首对上他。 还真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萧晏辞轻啧一声,时而俯身时而跃起,身姿诡谲异常,只守不攻十分从容。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苏年年累得冒汗,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渐感吃力,她忍不住扫了一眼,更生气了! 男人衣冠端正,衣摆不染纤尘,依旧从容自在,眉眼舒展含笑,跟她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就是这刹那的分神,男人几步闪身到她身后,手骨节分明,攀上她纤细的颈。 第171章 神仙眷侣吖 他的手略带凉意,轻轻拂过她的动脉,只需一掐,瞬间便能让她毙命。 苏年年瞬间僵在原地,懊恼咬牙:“你耍赖!” 实在是污蔑。 “嗯?”萧晏辞笑了,在她发间轻嗅一口,阖了阖眸,“本王何时耍赖?” 匕首归鞘,苏年年回身推他。 要不是他容色惑人,她哪至于分神那么久! 可方才身败下风,眼下实在不是夸人的时候,她瞪他一眼,走到石桌边倒茶。 “你的武功进步很快。”萧晏辞中肯点评,“闲时可让玉遥陪你练,你如今跟她差不多。” 苏年年喝茶的动作一顿,黑眸亮了亮,“真的?” 玉遥的武功她被血宗阁抓起来的时候见过一次,虽说没萧晏辞这么厉害,但绝对在大部分人之上。 此时,玉遥还在一旁树下八卦。 “念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神仙眷侣?” 念桃头脑发蒙,满脑子都是自家小姐跟王爷身子紧密贴着的场景,小脸一红,隐约知道玉遥的意思,但还是摇头:“我没读过书。” 玉遥勾唇,低声道:“这个词就是形容王爷和小姐这样的男女。” 念桃眨眼,天真地点点头。 玉影斜了玉遥一眼:“误导小孩。” 刚说完,他头就被人猛锤了一下。 “你跟了王爷这么多年,难道不希望……有个好结果?”玉遥训道,“再说,就刚才那场景,你敢说不相配?” 玉影捂着头撇撇嘴,再说不出反驳的话。 确实,这二位主子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登对。 “这不就……” 说到一半,苏年年兴冲冲唤她:“玉遥!陪我练几招!” 玉遥还没回过神,一把剑已迎面扔了过来,她下意识接住,目光挪向萧晏辞。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红衣少女已朝她攻来。 玉遥清楚自己的实力,本想保留几分,可仅仅几十招后便面露惊诧,当即使出全部力气跟苏年年过招。 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小姐进步的速度也太惊人了! 苏年年体力被萧晏辞消耗得七七八八,刚才听萧晏辞那么说,像打了鸡血一样揪着玉遥陪自己练武。 果然,跟玉遥对打游刃有余许多。 收招后,几人皆是惊异。 “玉遥,在苏小姐身边这么久,你武功好像退步了。”玉影摸着鼻子打趣。 “闭嘴!明明是小姐厉害!” 苏年年久久不能回神。 跟萧晏辞这种怪物在一起久了难免怀疑自己,应该早些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萧晏辞指点几句便离开了。 她兀自在院中兴奋了好久,目光一转,终于落向那把不起眼的柳叶剑。 他的话犹在耳边,她后知后觉那呼吸烫人至极,缩了缩脖子,走上前提剑进屋,好好挂了起来。 …… 几日后是茉贵妃的生辰。 身为皇帝最为宠爱的嫔妃,自然要大肆操办。 苏年年原本没有受邀,但那日她“恰巧”进宫给太后施针,随后又“恰巧”找了萧如熙玩儿。 二人一同碰上皇帝,很自然地跟去了茉香宫。 茉贵妃一身暗红色的华丽宫装,簪钗满头,格外隆重。 她容貌过人,又善于伪装,那气度甚至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意味。 饶是这样,她看见苏年年出现时,脸上还是出现了不易觉察的僵硬,不过片刻被她掩饰起来。 苏年年简直就是她的灾星,每次出现,准没好事! 她面上不显,笑意温和:“苏大小姐竟是来了,上回皇后宴上弹的曲子本宫到现在还没忘呢,不知今日有没有耳福。” “今日唐突,没给娘娘准备生辰礼物。娘娘想听曲子,小女自然乐得献乐。” 二人你来我往,面上功夫十足,实则各怀鬼胎。 苏年年跟着萧如熙入席,目光扫了一圈,在席尾看见了张美人。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眼,茶盏递至唇边,垂眼掩住笑意。 茉贵妃以为张美人会继续躲在殿里不出来,没想到张美人不但来了,还佩戴着那支祥鸟发簪。 原来藏得那么小心,如今却肆意走动,实在让人生疑。 但她没想在今日生辰宴上动手,再说那簪中麝香的剂量没几个月根本不会起作用,便没细想。 直到席中,张美人忽然举杯起身—— “陛下,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大喜的日子,臣妾也有一件喜事要告知陛下。” 皇帝似有所觉,沉默了会儿,忽然面色喜色:“莫不是……” “陛下,臣妾怀了身子,如今已经快两个月了。”张美人略带羞怯,手轻轻护着自己的小腹。 近十年来,宫中皇嗣要么死于腹中,要么出生后不久便会夭折。 皇帝以为是自己当年的杀戮行径受到报应,如今常常在佛前忏悔。 如今又有了动静,皇帝喜不自胜,立马唤人传太医。 茉贵妃好好的生辰宴,风头被抢了一半,她好看的桃花眼划过阴狠,更多的……是不安与疑虑。 张美人向来是个胆小的,藏得那么小心,今日反常地公布出来,不会只是抢她风头这么简单。 疑虑越多,茉贵妃心中越是不安。 “张美人,头两个月正是胎儿不稳的时候,你快坐下。” 她像样地安抚了句,温和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在红衣少女身上略顿。 苏年年跟萧如熙说笑如常,根本没往她这边看。 茉贵妃捏着帕子,眸微转动,忽然说道:“陛下,臣妾觉得身子有些不舒坦。” “怎会这样?太医一会儿就来了,正好帮你也看看。”皇帝注意力早就不在她身上,拍拍她的手安抚了几句,便放她离席。 她一离开,宴会的主角彻底变成了张美人,皇帝命人将她的位子挪到了自己的身边。 张美人受宠若惊,想着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慌乱地抬头看了苏年年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第172章 声东击西 苏年年目不斜视,继续跟萧如熙闲聊,然而身侧的玉遥接收到她的暗示,避开众人目光悄悄退下。 宴席间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众人再抬头时,张美人居然被皇帝拉到了宽大的龙椅上,坐在皇帝身边,皇帝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关怀备至。 “爱妃何时发现的身孕,怎么今日才告诉朕?” “臣妾怕让陛下失望,想着等脉象稳定了再告诉您的。”张美人心突突直跳,一顿,又道,“陛下,您看臣妾这发簪,好不好看?” 皇帝正在兴头上,看张美人哪哪都顺眼,只是瞥了一眼那发簪,便夸赞起来:“爱妃佩什么都好看。” “说来也巧,臣妾发现自己怀上龙嗣那日,贵妃娘娘恰巧送来这邀礼,倒像是祝贺臣妾。” 这话她来之前已练了无数遍,语气无比自然,面上虽有稍纵即逝的僵硬,但皇帝没有察觉。 “贵妃出手倒是大方。”皇帝多瞧了簪上那讨巧的祥鸟几眼,又道,“今日开心,等回去朕让小全子多挑些礼物给你送去,你要什么尽管跟朕提!” “臣妾什么都不要,只想让陛下多陪陪臣妾。” 这话实在讨人欢心,皇帝哈哈大笑应下,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丝竹贯耳,歌舞升平。 “陛下,贵妃娘娘为庆张美人的喜事,特地为美人准备了紫苏蜂蜜酿梅子和燕窝薏米汤。” 皇帝抬头看了眼,见是茉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碧琴,颔首赞道:“茉儿有心了。” 汤碗上雕着分外精美的花纹,张美人尝了一口连连夸赞,转眼半碗下肚,心中隐隐忐忑。 那日苏年年只跟她说了大概的计划,让她不要操心其余的。 但就因为太过笼统,她一直惴惴不安。 玉遥归于身侧,苏年年收回眼唇瓣一扬,低眸,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转。 “哎呦——” 龙椅上传来一声低吟,周围歌舞骤停,殿内顷刻间静了下来。 张美人痛苦的声音越发清晰。 “陛下,臣妾肚子好痛……” “方才唤的太医呢?怎么还不到?”皇帝脸色骤变,声音猛提几个度。 他一边安抚张美人,想起什么似的,目光飞快扫了一圈。 “苏年年?朕记得你医术不错,快来帮着看看!” 苏年年肃然起身,探向张美人的手腕,随后马上端起了那碗薏米汤。 “苏大小姐,这汤是方才贵妃送的,不会有问题。”张美人表情痛苦,断断续续却很坚定。 皇帝则紧盯着苏年年,见她迟迟没放下汤碗,语气略有迟疑:“有何不妥?” “薏米本就是寒性,不适合孕妇吃。”苏年年皱眉,“可是这里面似乎还加了别的东西,像是藏红花。 美人有胎动之相,一会儿让太医开点安胎药便可。” 她言语犹犹豫豫,时刻留意皇帝脸色,好像不敢直说茉贵妃的不是,更让皇帝疑心四起。 殿门传来一阵脚步声,也就在此时,张美人的下身的裙子透出丝丝红色。 “陛下,臣妾肚子,臣妾的的孩子……” 张美人穿了一身浅杏色水裙,血迹更显触目惊心,皇帝见状大骇,当即把人抱起走向偏殿。 “一群废物!快点给朕滚过来!” 听闻皇嗣出事,太医院今日当值的太医尽数赶到,守在榻前,皆是战战兢兢。 精致的汤碗在众人手里来回传递。 “到底为何会这样!”皇帝怒不可遏。 太医们面面相觑,见皇帝脸色愈发难看,一人走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苏大小姐说的是,这薏米汤中确实有红花的味道。” “让贵妃给朕过来!” 暴怒的声音直从偏殿传到正殿,众人皆是惊诧——皇帝哪次提起茉贵妃不是软言温语的,如今看来,要变天了。 不多时,茉贵妃摇摇晃晃进了屋,行礼后立马扶额,一副头疼不适的模样,碧琴立马搀住了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早知今日张美人会做手脚,早早躲回寝殿,果然没一会儿正殿就有了动静。 张美人躺在榻上,看样子已经脱离危险,可是身下那一大滩血太过夸张,让人不忍直视,苏年年就坐在榻边。 “贵妃,燕窝薏米汤是你吩咐人送上来的。”皇帝看着她的眼神泛冷,丝毫不带往日情分。 茉贵妃面色苍白,温和又柔弱:“臣妾从未让人送东西给张美人,陛下可信臣妾?” 皇帝不发一言,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注视着她。 “臣妾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即便被冤枉了,茉贵妃语调依旧柔和,可细看去她整个人委屈得微微颤抖。 皇帝没说话,盯了她一会儿,目光缓缓挪向旁边的碧琴。 “汤是碧琴亲自送上来的。”皇帝眯起眼,“她伺候你多年,朕不会认错。”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碧琴直直跪下。 “陛下明察,奴婢方才一直在殿内守着贵妃娘娘,哪也不曾去过,娘娘也从未指使下人给张美人任何吃食!” 苏年年唇边轻轻扬了起来。 萧晏辞推荐这家人皮面具做的还真不错,那么近的距离,皇帝都没察觉异常。 茉贵妃低眸看着碧琴,伸手镇定将人扶起,朝皇帝行了一礼。 “张美人怀皇嗣是天大的喜事,陛下高兴,臣妾也跟着高兴,怎会对她下手? 再说,今日是臣妾的生辰,就算真的动手,为何要选今日,又为何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闻言,皇帝抿唇陷入沉默。 茉贵妃向来体贴入微,是他身边最心细的,诚然她这样的人若动起手来,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可能是眼下这般场面。 可端来膳食的就是碧琴的脸,皇嗣无端受害,皇帝沉怒剜向碧琴。 见茉贵妃不慌,碧琴的腰杆也挺得直直的。 “陛下,臣妾听闻民间的人皮面具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臣妾不知是何人栽赃,但今日之事,臣妾当真冤枉。”茉贵妃语气平和,话毕不自觉扶住头,像要晕倒。 苏年年背对着众人,朝张美人一笑,取出她鬓间的祥鸟发簪,声线无比清亮: “陛下,这簪子好像有问题。” 第173章 声东击西2 “陛下,这簪子好像有问题。” 说着,苏年年端着簪子满脸疑虑地起身。 “有何不妥?”事情有进展,皇帝立马被吸引了注意。 一旁,茉贵妃死死盯着那支簪子,心里猛地一沉。 一切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我方才忽然闻到香味儿,像是从这簪上传来的,”苏年年将簪子递到太医手里,皱眉道,“如果没错的话,是麝香。” 簪子再次在太医手中传递,众人面面相觑。 “确实有麝香的味道,可明明只是一支发簪……” 苏年年耐心地等他们发现玄机,乌黑的眼眸一转,落向茉贵妃。 方才她看似与萧如熙闲谈,注意力却全在张美人那头。 张美人一席话说得漂亮自然,皇帝早知道簪子的来历。 薏米汤的事只是铺垫,毕竟会声东击西的可不止茉贵妃一人啊。 茉贵妃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心绪被太医们一举一动狠狠牵动着,察觉苏年年的目光,她抬眼对上。 那双眼黑白分明,澄澈见底,却透着毫不掩饰的讽意和挑衅,看得她气血上涌,当真头痛起来,一时站不稳。 忽地,一人惊呼一声——是簪子被打开了。 茉贵妃闭了闭眼。 “陛下,这簪中藏了麝香!” 皇帝快步走去夺过簪子,看见敞开的鸟腹,脸色阴沉得似能滴下水来。 几个阅历尚浅的太医恍然大悟,不知死活地小声谈论: “我就说,按那藏红花的剂量,怎么可能动这么大的胎气,原是这支簪子的缘故。” 张美人满面惊恐,虚弱道:“是簪子?那簪子我已佩了多日……”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站满十几人的偏殿倏尔一片死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茉贵妃抿抿唇,对上皇帝失望的眼神,神色淡如水,语气愈发柔弱: “陛下,臣妾见这簪子设计巧妙,便命人将其填了起来,本是讨女儿家欢心的小巧思,却没想到宫人选的香料竟是麝香…… 但无人知晓张美人怀了身子,想来那宫人也是无意。 说到底是臣妾的疏忽,臣妾甘愿代下人领罚。” 苏年年掩唇轻嗤了声。 不愧这么多年圣宠不衰,她脑子转得倒是快。 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张美人发觉怀上的同一日,茉贵妃恰巧送去簪子,恰巧是设计精妙的簪子,恰巧簪中填了香料,又恰巧是能致人小产的麝香…… 皇帝鹰眸犀利至极,盛着满满的失望,显然不信。 他沉默凝视着这张熟悉的脸,许久才沉着声音道:“朕累了。” 茉贵妃手一颤:“陛下便回吧,张美人这里有臣妾照看。” “不必。”皇帝抬脚往外走,“刘公公,一会儿让张美人挪到朕的勤政殿去,朕亲自照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榻上,张美人紧紧捏着被角的手松开,终于舒了口气。 那簪里全部换成了麝香,虽说会影响胎儿脉象,但只簪了一个时辰,没有大碍。 按苏年年的嘱咐,她提前在裙底藏了血包,裙上染的大多是猪血和鸡血,她本人毫发无损。 她赌赢了。 很快,张美人被安置走,偌大的茉香宫瞬间空了下来,方才的热闹喧嚣与此刻的冷清形成强烈反差。 苏年年杏眼含笑,天真又无辜。 “苏大小姐,与本宫为敌,没有丝毫好处。” 不愧是萧南的亲娘,就算处境陡然艰难,就算心中恨毒了她,仍旧面色温和,像是还有无数后路。 她们这种人,是不是除了假笑不会别的? 闻言,苏年年没否认,眉眼间满是狂妄。 “后宫中陛下是天,如今娘娘该想的是如何重新夺得圣宠。”她语气含讽,“茉香宫要冷清好一阵儿了。” 她说完便往外走,越过人时像是没看见,肩膀直撞向茉贵妃,似乎带了内劲,将人撞的差点跌倒。 碧琴忙扶住人,刚要训斥,被茉贵妃拦下。 柔美的五官转瞬变得阴狠,毫不掩饰地向外流露着杀气。 “苏年年……” 她闭上眼,许久,才道:“碧琴,联系血宗阁,本宫不惜一切代价,要她的贱命!” …… 没出三日,宫中传出消息,张美人被皇帝抬了位份,封为瑞嫔。 瑞嫔破例住进皇帝寝宫,是莫大的殊荣,生产前都不会有人敢对她下手。 而苏年年有了瑞嫔的引荐,开始跟张家的人尝试来往。 瑞嫔的父亲张启任太常寺卿,等何德名降职,工部便又会空出一人,她准备推张启上位。 从瑞嫔保胎一事不难看出她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懂得抓住机会且胆大的聪明人,等诞下龙嗣,她在后宫中定能混得风生水起,或许是个好助力。 “茉贵妃失宠,皇帝一连几天在朝上都没给萧南好脸色。”萧晏辞握着一把小米,悠闲逗着院中的鸟儿。 “他表情肯定很精彩吧?”苏年年说完,又啧了一声否认,“他跟他妈一样,都只有一个表情。” 萧晏辞笑而不语。 皇帝本想在萧延和萧南间重新衡量继承人,可如今茉贵妃失宠,连带着家族受牵连,萧南也行动受限,怎么不气闷。 但他有苦不能说,光看着就让人快意。 苏年年把玩着手里血宗阁的令牌,思忖片刻,忽然问道:“闻风堂堂主,想不想多个身份?” 萧晏辞斜睨她一眼。 “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说。”苏年年放低声音,“宗泽活不了多久了。” “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暗处一枚飞镖破空而来直射苏年年,走到半空,却被另一枚流星镖击中,利器相撞,发出“铮”的声响。 先头的镖偏离轨道,猛地钉在二人后头的窗子上。 苏年年本能避开,看见萧晏辞出手,羡慕不已。 然而不等她夸赞,逼人的剑气朝她面门袭来,她提剑对上,才发现来的不止一人,而是足足五人。 她低咒一句。 第174章 成倍加价 苏年年低咒一声,使出全身解数,提剑刺了过去。 她打着打着,发现这群人招数……有些熟悉? 倏地,少女唇一扬,笑眼弯弯,慢悠悠扔出那块令牌。 她扔得准,为首那人显然认识令牌,下意识接住,几乎同时,抬手比了个手势,同行几人停下动作。 苏年年无意跟他们自相残杀,笑吟吟开口:“你们难道没听说,血宗阁来了个漂亮又大方的女主子?” 黑衣人默。 这事在血宗阁内部传的沸沸扬扬,但京城局势混乱,血宗卫时间紧任务重,没细过问,也不知道那传言中的少女是什么来头。 见他们不说话,苏年年轻嗤一声,将回身将窗框上钉着的飞镖拔出,啧啧道: “要是我死了,你们阁主也活不成。” 这事更是内部机密了,传闻说阁主得了一种怪病,命不久矣,拿令牌那少女恰有法子缓解阁主的痛苦,阁主自然将人当眼珠子护着。 本以为是个没有来头的女子,没想到是苏将军的嫡女……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为。 血宗阁是一颗毒瘤,不顾是非善恶,不论人命危浅,只有利益至上。 买苏家嫡女人头的雇主显然下了血本,可这单子……如今没人能做。 他们正为难着,面前的少女忽然浅笑出声。 “血宗阁不是可以反杀么?”苏年年似笑非笑地睨着几人,“她花了多少银子,我给双倍。” 她成衣铺和脂粉铺生意红火,加上萧晏辞先前送的几间铺子无需她操心便稳定进账,如今存款十分可观。 再说…… 她是宗泽的救命恩人,宗泽性命跟她紧密相连,即便她出了钱,宗泽也未必要。 她利用血宗阁反杀这事,简直稳赚不赔。 几个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把令牌恭敬递回苏年年手里。 “可以。”血宗卫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几人应下,却没一人问苏年年要钱,起身便往外飞。 苏年年撇撇嘴,叫住他们。 “别直接杀了,没意思。”她眸子一转,扬唇,“想法子划花她的脸吧,若她不依还往上加价,我就加到她给不起为止。” 几人面色诡异,应声离开。 “坏心眼。”萧晏辞弯唇,凉飕飕点评。 “那怎么了?”苏年年嘿嘿一笑,“我不用往外掏钱,这笔巨款最后说不定还能落我口袋里。” 茉贵妃好死不死对她动了杀心,请的还是血宗阁的杀手。 到时候为了保命不断加价,倾家荡产不说,人还杀不掉。 真是没处说理。 苏年年捧着那块令牌,用帕子擦了又擦,十分宝贝地收了起来。 她已经开始畅想以后当阁主的美好生活了。 …… 晚夏,天渐渐转冷,微风带着些许凉意。 是夜,大片乌云飘过,遮住仅存的几丝月光,显得分外阴郁。 茉香宫跟跟这风一样冷清,死一样的寂静。 灯光全熄,茉贵妃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心底一片冰凉。 出了事,皇帝如今不但死死护着瑞嫔,没来茉香宫一次不说,就连她几次讨好试探,都被皇帝拒之门外。 不得不说,苏年年这招诛心至极。 “区区一条人命,血宗阁怎么还没动静?”茉贵妃问道。 “那头好像已经下了几次手了,但都没成。”碧琴安慰,“娘娘别急,血宗阁出手哪有不成的?既接了这个任务,自然会一直追杀她到事成为止。” “也是。”茉贵妃舒了口气,弯唇合上眼,“等彻底解决了她,苏家只剩苏心幽,南儿有她相助,登上太子之位是迟早的事。” 碧琴抿抿唇:“娘娘,四皇子那边早早递了消息,晏王不得不防。” “本宫知道,一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等解决完太子,若皇上还犹疑不定,谁都逃不掉。” 院中的槐树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响动,像是被风吹动,茉贵妃懒懒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要合上窗子回寝歇息。 手刚抬起来,几道黑影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闪道窗边,扶住窗框。 茉贵妃慌乱一瞬,随后唇瓣扬起,重新靠向软垫。 “事成了?”她扫了一圈,眉轻轻蹙起,心底隐有不安。 她要的是苏年年的项上人头,这几人为何空手而来? “可是血宗阁的人?”茉贵妃不由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点头,却是说道:“对面出了双倍的价格,要划花你的脸。” 茉贵妃猛地一僵,手指攥了起来。 她花了整整四千两银子,只为雇佣血宗阁最顶尖的杀手,双倍的价格已达到八千两。 这世上谁的命能值上八千两? 苏年年花八千两,竟然只要她毁容! 光是想想,茉贵妃便觉遍体生寒,不等她说话,一把匕首不由分说伸向她的脸。 苏年年既然给了加价的机会,血宗卫动作不快,故意磨人,等她开口。 见茉贵妃迟迟不语,碧琴忙道:“娘娘,要夺回盛宠,万万不能毁了脸啊!” 后宫女人最宝贵的,便是自己的容色,为了讨皇帝喜欢,在脸上使出什么招数的都有,自然毁不得。 可若再往上加…… “一万五千两。”茉贵妃紧抠着软垫,胆大地将匕首推离,声音略显不稳,“碧琴,去拿钱。” 贵妃一年的俸禄不过六百两,她这些年受宠,是得了不少额外的赏赐,可光上下打点就要花费不少,一万五千两岂是那么容易能拿出来的。 碧琴沉重点头,许久才取出一沓银票递给黑衣人。 黑衣人稍作清点,检查无误后不多说一个字,果断离去。 “娘娘,如果苏年年再加价怎么办?她这样成倍成倍加,下一次就是三万……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 茉贵妃阖着眼,没答。 不要她的命,只要她的脸。 当真狠毒。 …… 苏年年终于得空缠着苏朗带她来了军营。 练武场内,士兵们英姿飒爽整齐划一,嘴里发出鼓舞士气的低吼。 整整二十万兵将,场面分外慑人。 她沿路走着,震撼不已,不由看向前面的一身黑袍的男人…… 明明苏朗是带她来的,怎么萧晏辞好像变成了主角? 第175章 报仇 萧晏辞跟苏朗并肩走在她前面,巡视着两侧的士兵,不时交谈几句。 苏年年撇撇嘴,不屑地“嘁”了一声,迈着大步往前走,作势越过二人。 然还没走出几步,后颈被人提了起来。 苏年年:“……” “苏将军手下的兵强将勇,看来屡战屡胜也是自然。” 交谈声没停,萧晏辞好似只是极其顺手地捉住了她,苏年年不爽极了。 “去哪儿?”一句话说完,萧晏辞才问道。 “你们聊吧,我随便转转。” 萧晏辞盯了她几眼,这才慢慢松手,低道:“别跑太远。” 苏年年往前走,不服气地掸了掸裙摆。 什么别跑太远,又不是三岁小孩,她爹都没管这么多。 吐槽几句,她就被一群拿着长矛的人吸引目光。 士兵中用剑的极少,近战多用长矛,手法上跟剑差不多。 自从跟萧晏辞学剑之后,凡是有机会动手,她都想比划比划。 “孟统领吧?挑几个有水平的出来,跟本小姐过几招。” 怕这些人不认识自己,她特地自称“本小姐”,看着她跟苏临海有几分相似的脸,孟统领反应过来。 “这都是些糙汉,下手没个轻重的,恐伤了大小姐。”孟统领面露难色。 听闻苏将军宠极大小姐,大小姐行事又向来无法无天,真要出事他免职事小,这条命…… 苏年年不耐烦地摆手,去一旁架上拿了武器,扫了一圈,唇瓣一扬,目光落在孟统领脸上: “那就你吧~” 孟统领陷在她那灿烂的笑容中没回过神,锋利的矛尖朝他的脖颈刺来,他猛地回身,连忙躲开抄起武器,模样狼狈。 少女红衣翩然,身姿敏捷灵巧从容至极,有攻有守,出招狠辣,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宛若精魅。 “孟统领,可别让我啊。” 苏将军的掌上明珠,他自然要让,可几个回合下来,他背上渐渐出了一层汗。 士兵们看得眼花缭乱。 “在下武艺不精。”倏地,孟统领收了长矛退到一旁。 苏年年功夫显然在他之上,这样打下去他大概率会输得很难看,不如主动认输。 “没劲。”苏年年轻叹一声,扭身便走,去寻找下一个对手。 半日下来,整个军营消息就传遍了消息,皆夸赞苏年年身手了得,不愧是苏将军的女儿。 苏年年逛了一大圈,才来到苏临海的营中。 “过瘾了?” 苏年年笑得畅快,不顾形象捧着茶壶灌下半壶,调侃苏临海: “爹爹,你手下的人也太不抗打了。” “用不用爹爹跟你过几招?”苏临海哈哈大笑。 苏年年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摇头。 苏临海可是人见人怕的战神诶! 江副将道:“年年现在可了不得,一整个上午,听说只有小曾堪堪跟她打了个平手。” 苏年年谦虚地摆摆手,面上却得意之色尽显,朝萧晏辞挤了挤眼,黑眸灵动,像是在夸赞。 萧晏辞勾唇低笑了声。 军营的午饭就是粗茶淡饭,吃完饭没一会儿,一群听闻兵蛋子追到营前,想要见识大小姐的剑法。 人数众多,苏年年有点傻眼。 萧晏辞到底教了她什么厉害东西啊! 士兵身材魁梧雄壮,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皆是期待。 “她累了。” 梅香味钻入鼻间,苏年年被挡得严严实实,手腕一紧被人拉着离开,留一群人面面相觑。 “你们谈完了?”她不是滋味道。 不知不觉间,萧晏辞居然跟爹爹关系近到如此地步,居然到了能来军营参观的程度。 不等他说话,苏年年怀疑看去:“你要用苏家的兵……”略微斟酌后,她道,“夺回皇权?” “要阻止吗?”萧晏辞似笑非笑地朝她斜睨过来,语气暗含调侃。 苏年年咬了咬牙,认真思量。 她最初说帮萧晏辞登上皇位,可没想搭上整个苏家…… 但细算起来,皇帝和萧南是整个苏家的敌人,要是萧晏辞真的需要苏家势力…… 半晌,她艰难地摇头:“不阻止,你用吧。”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靶场。 她跟人打了一天,忽然看到靶场,有些稀奇,在架上挑了把弓。 男人修长的手摸过来,换掉她手里的弓:“这把更趁手些。” “你不是不会箭术吗?” “这是常识。” “……” 好吧。 苏年年不再说话,搭箭上弓,像模像样眯眼瞄准。 “嗖”的一声……箭脱靶了! 苏年年:“……” 萧晏辞:“……” 空气流动的速度都变慢许多。 苏年年尴尬得脚趾抠地,摸摸鼻子又抽了一支箭,为自己解释: “毕竟刚接触,出现这种情况也正常。是吧,王爷?” 萧晏辞懒懒靠在一旁听她瞎掰,没出声。 苏年年又是一箭,毫不意外,脱靶。 “……算了,我没天赋。” 正要放下弓,她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萧晏辞移步到她身后,暧昧贴近。 “这样。”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顺着他的力摆正姿势。 “再抬高一些。” 见差不多了,萧晏辞退开,站在一旁瞧着。 “松手。” 羽箭带着凌厉的风破空而去,射在箭靶外圈,虽不是靶心,但这次好在没有脱靶! “你刚才手抖了。”萧晏辞点评。 “你不是不会箭术吗?”震惊之余,苏年年又问了一遍。 看着远处鲜红的靶心,前世惨烈的画面骤然闯入脑海。 那般白皙漂亮的胸膛,那么多支箭下去,该有多痛? 跟她体内蛊虫啃噬五脏六腑的滋味差不了多少吧。 苏年年眸色黯淡些许,缓缓上移对上精致的凤眸,面色有几许复杂。 “怎么了?”萧晏辞问道。 “没什么,觉得自己太菜了。”苏年年索性不掩饰自己情绪中的低落。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萧南也射成刺猬。 给她报仇,也给他报仇。 许久,他才回答了她的话,语气轻松: “常识。” 第176章 年年? 男人唇弯着一个浅浅的弧度,细长的鸦睫垂下,挡住眼中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苏年年撇撇嘴,端详手中弓箭好一会儿,悻悻放回原位。 哪有人自己不会箭术,光凭着常识就能让一个不通箭术的人射中靶心的! “不玩了。”她摸摸鼻子。 苏年年率先转身,走出几步却发现他没跟上,她回头,发现他一动不动看着远处的箭靶,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萧晏辞回过神,缓步朝她走来,捏过她的手握住。 苏年年不由微微错愕。 这军营里数十万人看着,他就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见状,萧晏辞弯唇道: “话本上说,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想跟他有肢体接触,难道你不是这样?” 被他温凉的指握着,苏年年缩手的念头刚起又压下,抬眼看他,他却靠了过来,凑近她耳边,言辞轻缓: “还是……你说喜欢我,是骗我的?” 他语气调侃却暗含危险,苏年年下意识小声反驳:“当然不是。” 耳畔传来他悦耳的低笑,她被带着往前走,心跳逐渐加速。 她清楚地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又扭捏补充了句:“就是有点不习惯……” 萧晏辞瞥她一眼,手紧了紧,然后倏地松开。 “这样啊。”他语气平平,轻微颔首,“那再给你一点时间。” 给她一点时间? 然后呢? 苏年年心口慌跳,空着的手忍不住捏了起来。 “晏王殿下,大小姐。” 一个身着铁甲,英武豪迈的中年男人朝二人抱拳行礼,脸上一道拇指长的刀疤,略显可怖,苏年年一时想不起是谁。 “温参将。”萧晏辞颔首示意。 温参将! 温夺! 前世就是他亲手把苏家通敌的罪证塞进书房里的! 听见这个称呼,苏年年眼中划过凌厉之色,浑身紧绷起来。 “原来是温叔叔。”她开口,声音不带半分温度,“上次见还是七八年前,我一时竟没认出来。” 温夺看着她,笑道:“大小姐那时还不到十岁,我那时不过是个小兵,不记得也正常。” “温叔叔跟着我爹快十年了吧?”苏年年弯唇,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这么多年的生死交情,为了一点名利就把人出卖,真该死。 “不止。”温夺叹声道。 更该死了。 温夺视线落向二人松开的手,又上移到二人紧贴的肩膀,眼中有抹意味深长的了然。 四皇子说苏府有意扶持晏王时候,他以为苏年年跟萧晏辞只是单纯走得近,并没相信。 今日萧晏辞忽然来军营已是反常,方才还有人说他们众目睽睽之下牵手,寻过来一看,果然不假。 “末将还有要务在身,不打扰王爷和大小姐。”寒暄几句,温夺行礼离去。 萧晏辞盯着他的身影,凤眸逐渐眯起,直到他彻底消失才问:“有何不妥?” 苏年年一怔,她刚才掩饰得极好,连温夺都没发现她的异常,萧晏辞却发现了? 难言的雀跃自心底弥漫开,她抿抿唇:“嗯……他脸上的疤有点吓人。” 温夺是背信弃义的叛徒不错,但这是苏家内部的事,况且苏临海现在已对温夺有了防备,等温夺事情暴露,早晚会被苏临海铲除。 萧晏辞没接话,探究的目光落在少女脸上,片刻眯眼点头:“这样啊。” 他显然不信,苏年年看出来了。 但她不想解释。 微凉的风钻进衣角,不知不觉已快到秋天,算算日子,离宗泽的蛊毒发作已没多少时日,京城中的流言在苏年年的刻意引导下,也越来越夸张。 东宫内,苏心幽听着水兰的汇报,心中愈发愤怒。 “小姐,不过是些低贱百姓嚼舌根,您别放在心上,跟这些人置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铜镜猛地被挥落在地,碎片溅了满地。 “我不放在心上有何用?”苏心幽厉声开口,“太子殿下已经多久没来我的寝殿了?” 自从柳如珍出了事后,京中不少流言说她多年前就跟何德名私通,不明不白怀了身孕,可是那时何德名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官,战死的哥哥才把她托付给了苏临海。 说的人多了,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身份。 何况萧延。 水兰颤颤巍巍答道:“小姐,前朝事务繁杂,四皇子虎视眈眈,太子殿下兴许脱不开身,他虽然没来,好吃的好穿的哪样都没落下小姐您啊。 灵丹妙药一股脑往咱这送,您脸上的疤如今不细看都看不出来了。” 苏心幽抚着自己的脸,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她舒了口气:“太子殿下今日可回来?” “陛下今日在宫中摆宴,应当会晚点回来,只是……”水兰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捡起,飞快瞧了眼苏心幽的脸色,“殿下还是会宿在端本殿那头。” 苏心幽抿唇,眼眸微微一转。 皇帝设宴,萧延难免会喝酒。 她被封为侧妃这么久,为了给萧南守身,她一直没让萧延碰她,加上先前她身子有伤,萧延也没勉强。 可现在若还不抓住机会,萧延对她的感情就要彻底被流言磨没了。 近不了萧延的身,套不到有用的消息,她对萧南也会失去利用价值。 她两头都捞不着好处。 “水兰,你把剩的那些七玉香拿出来,我们去端本殿等。” …… 虽是初秋,苏心幽仍穿了轻薄的纱裙,为了营造氛围,她挑了一身鲜艳的红色。 雪白的肌肤在若隐若现,清纯的面容含着情意,分外妩媚,一眼便让人口干舌燥。 夜深,萧延跌跌撞撞回殿,满身酒气,显然醉得不轻。 角落的香炉烟气袅袅,散发着暧昧的香气,他刚进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住脚步努力抬眼看去。 层层叠叠的床帐内,一只小巧的足探了出来。 “殿下……”女人声音轻柔魅惑,赤足走了出来,身上鲜红的薄纱滑至肩膀,“妾身伺候您更衣。” 萧延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面露疑惑。 苏心幽伸手摸向他腰间的玉带解开,察觉他的僵滞,眼底划过势在必得的笑。 萧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直到只剩里衣,他大脑轰然一炸,手颤抖着将那层碍事的薄纱剥落。 “……年年?” 第177章 公开恋情 苏心幽身子骤然一僵。 “年年,”萧延温热的手环上她的腰揽住,呼吸沉重几分,“年年,是你吗?” 苏心幽抿紧了唇,呼吸也有几分急促,但是气的。 她挑这一身红裙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诱人,是助兴用的,否则她死也不会选跟那个贱人一样的颜色! 他却把她认成了她?! 真是阴魂不散! 苏心幽紧紧抓着裙角,男人炙热的呼吸靠近,再次问道:“是你吗?” 她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在萧延动作顿住之时,声音忽然放得更低更柔,在他耳边轻呵:“是我,殿下。” 话音刚落,她双脚骤然离地,被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萧延喝了不少的酒,殿内又燃着浓郁的七玉香,他早已意乱情迷,一上了榻就迫不及待将二人剥得干干净净。 空气有些凉意,却又莫名燥热。 这几个皇子个个好样貌,萧延也不例外,又是太子。 不得不说,其实东宫是个好归宿。 可还有野心勃勃、处处胜他一筹的萧南在,可惜…… 撕心裂肺的痛意传来,苏心幽闭上眼,抠紧了男人的后背。 …… 翌日,萧延早起上朝,睁眼便是满榻凌乱,鼻间充斥着旖旎气息。 他有一瞬间的凝滞,侧头看见女人裸在衾被外的胳膊,他猛地坐起身! 那胳膊上满是暧昧的红痕,瞬间让他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他扶住脑袋,一阵头疼。 身侧的女人察觉动静,幽幽转醒,只看见萧延坐在榻边,逃似地穿鞋,背上抓痕刺眼。 “殿下,你醒了?”苏心幽叫住他。 萧延动作一顿,扯过旁边的里衣披在身上,才回身看她。 女人一脸餍足的媚态,脸颊微红,带着些许羞涩。 “心幽,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心幽咬咬唇,迟疑又委屈:“殿下宿醉回来,妾身怕你第二日头疼难受,特地等在这里给你送解酒汤,没想到……” 她没再说下去,害羞之色尽显。 看着寝殿桌上的汤碗,萧延更头疼了。 “本宫现在要去上朝。一会儿唤人来侍候你洗漱,”他抿抿唇,尽量让自己显得体贴温柔,“若身子不舒服……就先宿在这,晚点起来也没关系。” “殿下,妾身伺候你更衣。”苏心幽说着便坐起来,衾被顺着滑落腹间,大片肌肤红白交错,她低呼一声。 萧延瞳孔骤然放大,几乎是瞬间便把床帐拉得严严实实:“本宫有下人伺候,你好生歇息便是。”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苏心幽笑了声重新躺下,抬起两条胳膊细细打量。 有萧延在的话,她自然不会离开。 她还要在这等到萧延回来,趁热打铁,联络感情。 一整个早朝,萧延频频走神。 再一次走神后,皇帝明显不悦,甚至说是沉怒。 “太子!” 萧延一颤,回神时发现周围的人全都在看自己。 他心惊,连忙行礼:“父皇,儿臣昨夜没休息好,请父皇恕罪。曹大人可否将方才的见解再说一遍?” 太子向来努力,无论是儿时在太学,还是后来在早朝,走神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这般实在反常。 “这……”曹茂看看萧延,又看看皇帝,一时没能开口。 萧晏辞眼尖地看见他颈侧藏在发间的淡淡红印,低不可闻地轻嗤一声。 “陛下,臣以为曹大人说得有理,南阳侯已抵达边关,明明带了足够的兵力,却让朝廷增兵支援,不得不防备。” 萧晏辞岔开话,众人继续讨论。 萧延抿抿唇,垂手站在一侧,不敢再分心。 下了朝,他着急回去问清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先众人一步踏出大殿。 没几步竟被追上。 “大哥。”那人轻拍他的肩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是萧南。 萧延不得已停住脚,“四弟。” “方才我见大哥心神不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萧南关切道,眼底探究不易觉察。 一闭上眼,就是那散乱的床榻和遍布的红痕,越想越觉荒唐。 “一点小事,四弟不必挂念,我先走一步。”萧延无意多说,勉强朝他一笑,快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萧南笑意微敛。 昨夜宴上人还正常,今日早朝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事? “去查查。”他吩咐一旁随从。 消息很快传到四皇子府,听完,萧南手中毛笔狠狠往桌上一摔。 “你说什么?” “殿下,千真万确,东宫里都传遍了……而且咱们的人昨日亲眼看见三小姐穿得……穿得暴露进了太子寝殿。” 周围空气凝滞了,莲莲乖巧走近,顶着压力帮他理好书本。 萧南阴鸷的目光挪向她。 莲莲神韵最像苏年年,却是最懂事,被这么一看,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惹人怜爱。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堵住她的唇。 消息传进四皇子府的时候,苏年年已经将这个八卦听完了。 “红痕,你确定?” 她消化了许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苏心幽就算在萧延身边,也是萧南的卧底兼小宝贝,萧南怎么可能会让她献身。 这定是苏心幽自己的主意。 为了获得萧延宠爱,连萧南的想法都不顾了。 许久,她啧啧两声,一抬头,就看见萧晏辞盯着她若有所思。 “怎么了?” 那截白嫩细腻的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光看着就十分可口。 若是让那上面布满红痕…… 破坏欲飙升,萧晏辞眸中暗色涌动,舔了舔猩红的唇: “过来。” 男人嗓音低哑,苏年年莫名有些熟悉,察觉他的意图,她骤然将衣领拉高,脚像钉在地上一样,警惕看着他。 萧晏辞不催,手指不急不慌朝她勾了勾,意有所指: “准备好了吗?” “……什么。”苏年年咽了咽口水。 男人眼底染着笑意,半是试探道: “跟我公开恋情。” 第178章 喝喜酒 “跟我公开恋情。” 他语调微微扬起,暧昧得像一个小勾子,勾得苏年年心中一颤,忍不住抬眼看去。 男人一袭黑袍,衣领绣着繁复花纹,衬得周身气度愈发矜贵,眉眼妖冶精致,他靠着身后的软榻,似笑非笑望着自己。 她喉间一紧,一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重复道:“公开?” 少女呆愣愣看着他,乌黑的眼湿漉漉的,好像很是茫然。 “不愿意?”萧晏辞唇边笑意微敛。 苏年年揪着自己的裙摆,摇头:“不是。” 萧晏辞凤眸微眯,露出几丝不明意味,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思量片刻又问:“还没准备好?” “也不是。”苏年年再次摇头。 她心中慌跳,理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虽说她一直知道萧晏辞喜欢自己,但重生以来他似乎从没表达过,今日这个提议实在突然,让她手足无措。 但她绝对不是想拒绝的意思。 听完她的再次否认,萧晏辞静静注视着她,见她抿唇思索,耐着性子多等了一会儿,可一直没等到她的下文。 “本王明白了。”他的唇重新弯起。 苏年年皱眉抬眼看去,便见男人眼底笑意更甚,手腕一紧,她跌进他怀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她忍不住微微一缩。 这样近的距离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不习惯,男人视线在她面上流转,又渐渐下移,她好似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萧晏辞没回答,察觉她想要挣扎,手顺着环住她的细腰,看似是轻轻抚着,却让怀里的人丝毫动弹不得。 “明白什么了?”苏年年声音有些发紧。 他喉间传出一声低笑,垂眼落在她娇嫩的唇瓣,语气莫名:“刚才吃了什么,葡萄还是梨子?” 这问题让人摸不着头脑,苏年年面露疑惑,愣神间,他温热的唇已贴了上来。 大脑一片空白,她手指不自觉拢紧,呼吸纠缠间,有什么东西要撬开她的唇往里钻,苏年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时瞪圆了眼,耳根开始发烫。 男人精致的凤眸染着揶揄,腰上一痛,她一个松懈,舌尖已被勾住。 她放在被迫撞进他怀里,此刻全身都依附在他身上,没有着力点,刻意僵着的身子本就发酸,现在又逐渐发软,实在累得不行。 这念头一起,萧晏辞像有所觉,手托着她后脑把她反压在软榻,察觉她放松下来,唇舌间愈发放肆。 淡淡的果香缠绕着,苏年年逐渐觉得呼吸不畅,恍惚间,她听见他低哑的嗓音。 “嗯,原来是梨子。” 说完又覆了上来。 那日苏年年忘了被他缠了多久,总之出屋时脑子晕乎乎的,走路都在打晃。 然后二人出入渐渐开始成双成对。 按照萧晏辞的话说,既然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得听他的。 苏年年扁扁嘴,没反驳。 “你明目张胆跟苏府走得这么近,就不怕皇上起疑心吗?”一日,她忍不住问道。 萧晏辞只是斜睨她一眼,不屑地轻嗤。 “你见本王怕过什么?” 苏年年甚是认真地回忆一番。 萧晏辞此人运筹帷幄,狂妄恣意,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是怕,就算再恶劣的局势,威胁,他也永远是那副眉眼染笑的模样,好像没人能奈他怎样。 除了…… 苏年年抿抿唇,心底泛上一层钝痛。 而刚说完,萧晏辞自己也沉默了。 他怕过一次。 那时他动用全部的势力从牢中逃脱,明明可以远走高飞重新谋划一切,却在听说四皇子妃被废时乱了分寸,不顾一切驾马冲到城楼下。 心心念念的人已奄奄一息,浑身无力像个破布娃娃。 不过那是前世,今生他定会护她周全无虞。 周身气压低了些许,指间一只细软的小手缠了上来。 萧晏辞垂眼看去,只见少女眉眼微弯,笑眯眯瞧着自己,声音清亮得像甜润的梨子。 “好像还真没有。”她笑,低声夸道,“王爷真厉害。” 他抿抿唇,握紧了她。 二人便开始不再避讳一同出门,说钻进对方的马车就钻进对方的马车,说一同回府就一同回府。 萧晏辞在朝中地位渐高,苏年年在京中惯有美名,百姓们见着二人成双成对,倒是津津乐道。 百草阁。 周游看着在门口闲坐着晒太阳的少女,忍不住敲了敲柜台。 “你进来帮帮我!” 苏年年舒服得眯着眼,懒懒往屋里瞥去。 买药的人并不算多,她本想默默等周游忙完,但既然自己的好朋友都提出要求了,她拍了拍衣摆,好脾气地进去帮忙。 两人一起忙,很快队伍见了尾。 周游一边扒拉着算盘看账,一边道:“你跟那王爷在一起了?” 苏年年眨眨眼,满脸理所当然。 周游瞥她一眼,啧啧几声。 “我先前说你喜欢他,你还不承认。” 苏年年:“……” 她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周游问她的时候,她对萧晏辞根本没意思啊! 那时候刚重生,满心愧疚,只想着补偿他…… 她比比划划给周游解释,却只得来他一声轻蔑的笑。 “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周游摇头叹气,“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按现在这个局势,朝廷动荡,苏家二十万大军在手,各方虎视眈眈,她跟萧晏辞成婚便更复杂了。 再说,现在她刚尝到男女情爱的甜头,跟和萧南那会儿完全不一样,正在兴头上。 “成婚……我还没想那么远。”苏年年抿抿唇。 “快点想啊!你不知道,最近京城里多了很多你俩的cp粉。”周游压低了声音,一脸期待。 “什么粉?”苏年年懵了。 “嗐。”周游道,“就是,京城有好多人盼着你俩成婚生孩子。” 苏年年:“……” 苏年年:“生孩子?”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耳根有些发红,随后拍拍自己的脸,狠狠剜了周游一眼。 “生孩子。”周游似无所觉,点点头:“到时候请我喝喜酒。” 第179章 传位给她 见苏年年这不说话的模样,周游觉得十分稀奇,又看了她好几眼。 “果然,女人一沾染情爱都一样。” 苏年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轻咳一声,话题转了回去。 “你呢?司方大夫,我看周围给你送温暖的也不少,怎么还没动静?” 周游脸一绿。 苏年年空了那么多宅子,桑安偏偏赖在他这处不走,说是住习惯了。 他一有赶人走的念头,就有无数的蛊虫朝自己飞过来,袖中还有那小金蛇,当真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他整日伺候这那个王族大爷也就算了,周围原本乐意给他送吃食那些女子,见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公子在他院中住了那么久,窃窃私语流言四起。 说他是个断袖! 他周游,是断袖!? 说到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道:“你先把那个人弄走再说!” 苏年年眼眸微转,想起桑安在他院中支起的床架,登时猜出几分。 她弯唇笑了:“大家都是朋友,便先这样吧。” 周游更生气了。 见他吃瘪不爽,苏年年一阵舒畅,轻飘飘理了理裙摆离去。 她在东街上边逛边往府里走,敏锐地察觉有人跟踪她,还不止一人。 这处离她最近的铺子也有一段距离,她捏紧袖中的鞭子,往一条偏僻的巷子走。 自从上次在军营将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苏年年才对自己的功夫有了几分认知。 普通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拐进无人的窄巷,苏年年回身站定。 “出来吧。” 顿时,从四周涌出五六个人,皆是寻常百姓装扮。 苏年年一眼认出这几人是血宗卫,唇角一抽,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们找我,不能去府里吗?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吓死人了。”握着玲珑鞭的手一松。 几人面上是杀手一贯的肃然。 “事发突然。”为首的人硬邦邦道。 苏年年讶异看去:“宫里那人又加价了?你们继续往上加便是,不用寻我,太麻烦。”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银色身影,稳稳落在不远处。 苏年年定睛看去,眨眨眼,终于了然。 “是你啊。” 算算日子,确实差不多到三个月了。 她看着那人冷硬的面容,轻松笑开。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吧。” 这么木头人,她带去酒楼茶馆太过别扭,想了想,带着他们前前后后走到了周游的宅子。 院内,桑安正在炼蛊,清冷的蓝瞳扫来,见这么多人忽然到访,略带不悦。 “别紧张。”苏年年安慰,回身道,“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 几个木头人像是没听见,整齐划一立在一旁,十分规矩。 规矩得有些诡异。 苏年年:“……” 她放弃理会,引着宗泽走到桑安面前,左右看了看,先跟桑安解释。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 桑安合上手里的罐子,淡声道:“感觉到了。” 宗泽看见他湛蓝的瞳色,眉毛一拧,挪向他隐隐发白的发根。 “南疆王族?” 苏年年将二人引进屋里,坐在桌边,这才问:“帮忙看看他如何?” 桑安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铃,闭眼轻摇了摇,苏年年正稀奇,却见宗泽手骤然扣住桌角,表情痛苦万分。 桑安停下动作,面上仍没有表情,直白道:“不出半年。” 好一会儿,宗泽才缓了过来,意识到他话中含义,脸色有抹灰白。 苏年年动了动唇,一时没发出声。 先前桑安跟他说宗泽活不久了,她还隐隐雀跃,但若只剩下半年……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苏年年问道。 “这是冰蚕蛊,每隔三月发作一次,寒气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四肢百骸,痛苦难忍。”桑安淡淡看着她,“他如今不是三月一次,也不是冷,而是日日感觉到疼。” 宗泽垂眼默认。 “蛊毒已经在慢慢侵蚀,强行解蛊会立即毙命。” 气氛骤然绷紧沉重,许久,宗泽叹了口气。 “所以,如今只有苏小姐身上的王蛊能缓解?” 苏年年紧盯着,见桑安点头,她立马豪气地抽出匕首,拿过茶盏。 “宗阁主,若不是有你的人护着,我如今已……”她顿了顿,保守说道,“已倾家荡产了!” 她可不会说自己没命! 她救了宗泽于他有恩,宗泽处于下位,若她说没了他自己也没命了,二人扯平,地位一下就平等了! 宗泽冰冷的眼落向她,抿唇挪向她的手腕:“麻烦苏小姐了。” “都是利益,不麻烦。”苏年年利落在手腕划下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顺着皙白的手腕流入小盏,满满一盏后,她才寻来纱布草草包扎。 她盯着宗泽,直到那碗血下了肚,才补充:“你的人我用着很顺手。” 寻常的血是腥锈味儿,宗泽却尝出来一股淡淡的甜意。 “宫里那个对你动心思的,不如直接杀了。”他咂咂嘴,又倒了盏茶。 苏年年摇头,显然有自己的考量。 她酝酿半天,手在桌上若有似无地滑着,不知如何开口。 见状,旁边清冷少年嗤了一声:“她想让你死了之后传位给她。” 苏年年瞪大了眼! 这人口无遮拦的,不该说的时候乱说,死不死啊! “桑安,你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她一边斥责,一边偷偷打量宗泽的表情。 宗泽面无表情看着她,鹰眸隐隐有着探究。 “阁主,别听他胡说。”她干巴巴地解释,自己也觉得苍白,又补充,“血宗阁这么大,只剩下半年时间,也不知够不够培养一个接班人……” 她一顿,忽然想起一事:“阁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的蛊?那人既有所图,若你真因蛊而死,那人定然会蠢蠢欲动露出马脚!” 宗泽面色微动。 少顷,他道:“苏小姐随意想便是,不用解释,本座不会杀你。” 苏年年:“……” 她默默想,也不能太明显啊! 与其强取豪夺,还是让宗泽心甘情愿交给她更好! 想着,她又剜了桑安一眼。 第180章 买命 苏年年讪笑几声,不再说话,揭过此页。 宗泽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虽然桑安说不出半年,但没有确切的时期,难保是六个月还是五个月,兴许是一个月。 他离开的动作十分匆忙。 血宗阁这么大的组织,若他死了群龙无首,暗中野心勃勃的人搅得一团乱,说覆灭也容易。 ...... 茉香宫并不偏僻,近来却异常冷清。 皇帝鲜有问津不说,连从前巴巴来看望的那些妃嫔都少了大半,而是去了瑞嫔那头。 殿内悬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然而下头站着的人却满面阴郁。 “碧琴,让人把这明珠撤下来。”茉贵妃按了按眉心,声音有丝疲惫。 碧琴闻言一惊:“娘娘,这可是陛下赐的南海那头的宝物,您从前最喜欢这明珠,等陛下来了问起,恐怕不好答复……” “陛下?”茉贵妃淡淡道,“本宫如今命都要不保了。” 若不是有血宗阁这头的人绊着,她怎会到如今还没还是想法子复宠? 碧琴咬咬唇,只好命人撤下明珠,低声问:“娘娘,可是要想法子变卖出去?” 茉贵妃颔首,亲手将灯点起。 “距离他们上次来过了多久了?” “回娘娘,已有六日……” ……快了。 话音刚落,殿外卷起一阵诡异的阴风,寒意甚至袭进袖口,然而茉贵妃站着没动。 黑影们几个跃落来到她面前,不用看便知道外面守着的宫女太监已全部失去意识。 茉贵妃静静站着,见他们又空手而来,心中有了猜测。 “六万两。” 刀剑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光是看着便让人遍体生寒。 “她出六万两?”茉贵妃手微微发颤,不可置信地重复。 黑衣人冷着脸默不作声,似乎在等她的决定,又好像随时都会动手。 “这不可能……” 上次她出四万两已快搬空了宫殿,还从萧南那处拿了些,苏年年怎么可能能拿出这么多钱? 茉贵妃圆瞪着眼:“本宫要杀的是苏年年,你们确定没有找错人?” “你应该知道,血宗阁办事从不会出错。”黑衣人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当时她不就是看中血宗阁办事的效率,才花重金买苏年年的命么?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如今这般情形。 茉贵妃抿抿唇,见他们手里的刀剑微动,忍不住求道:“六万五千两,再给我一点时间。” “至少八万两白银,一分不少。”为首那人声音愈发冷寒刺人,“我们没空跟你浪费时间。” 茉贵妃闭了闭眼,只能应下,“给我五日时间,定会凑齐。” 她已然用了“凑”这个字。 黑衣人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足尖一点,离去。 茉贵妃知道,五日后,这些人会准时再次出现。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少女的恣意天真的笑声,在这阴郁的夜里越显诡异,让人脊背发寒。 茉贵妃蹙眉朝外看去,最后一个黑衣人也越出了宫墙,那身子较前头几人纤细。 血宗卫不全是男子,她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让四皇子抽空来一趟。” 朝廷动荡,自从茉贵妃失宠以后,萧南在朝中处处受制,并不好过。 下了早朝,茉香宫的太监来传信,萧南本想借故走掉,思量一阵还是到了茉香宫。 昔日华丽的宫殿,几日内竟然已变得空荡不少,显得有些简陋。 萧南脸上笑意消散,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加快脚步。 茉贵妃脸色苍白,见了他像见了救命稻草。 “南儿。” 萧南打量了一圈,皱眉:“怎会如此?” “八万两,南儿,还需补上四万两。”茉贵妃低声喃喃道。 萧南没痛快接话。 局势不明朗,他养兵蓄锐用钱的地方很多,况且四万两并不是小数目。 见他不语,茉贵妃拿起茶盏的动作一顿,面露苦涩。 “南儿,母妃知道你不容易……可血宗阁那头追得紧,苏年年加价那么狠,若不拿出这钱,我这脸……还如何复宠?” 萧南抿抿唇,默不作声,像是在思量什么。 苏年年让血宗阁反杀,几万两的天价砸下去,却只要人一张脸,摆明捉弄人。 “这架势,我们出再高的钱也没用。” “那该如何?”茉贵妃紧抿着唇。 萧南抬眼看她,淡声道:“血宗阁给了几日时间?” …… 月年院,苏年年摆弄着手里的玲珑鞭,猛地出手,鞭身如游蛇一般灵活向前钻去,精准落在标着记号的位置。 “小姐好厉害!”念桃摆手喝彩,满脸兴奋地继续盯着,苏年年却忽然收了鞭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唇扬了起来。 那笑容在阳光下异常明艳耀眼。 玉遥跟念桃对视一眼。 “小姐,为何你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就一直笑啊?”念桃问道。 “若是你看见她那副模样,你也会笑的。”苏年年眯眼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茉贵妃失态呢。 居然问“你们确定是苏年年吗?”,真是笑死个人。 苏年年越想越觉得快意,坐至桌边要拿水果,手却在澄黄的梨子前生生顿住。 她舌根一阵发麻,挪向旁边的苹果。 一个护院匆匆走至她面前,递上一张请帖又退下。 苏年年微一挑眉,随手打开来看,唇瓣再次勾起。 玉遥看见上面的字迹,略有迟疑:“小姐准备赴约?” “当然。” 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去? “……用不用知会王爷一声?” 苏年年一顿,随后摇头,“不必麻烦。” 不过是些阿猫阿狗,她自己就能解决。 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吆喝声不断,两旁的酒楼茶馆不时传来文人的高谈阔论,丝竹弄弦声不绝于耳。 苏年年一袭红裙翩然夺目,来到万宝楼二楼雅间。 窗子开着,一眼能看见繁闹的长街和对面的酒楼。 萧南不知到了多久,闻声看来,没说话,眼中先含起三分笑意。 苏年年无动于衷,在他对面坐下。 四溢的茶香缠绕而上,满室馨雅,少女声音甜美,出口却让人不寒而栗。 “四皇子邀我来,可想好了换人命筹码?” 第181章 不该看的 萧南细细打量着她,但笑不语。 她皮相天真无害,行事偏偏有股独特的韧劲,是莲莲和折画都学不来的。 “我喜欢把事情摊开到明面上说。”苏年年随意转着盏上的盖子,“四皇子,你我二人没什么好叙的。” 看着少女澄澈乌黑的眼,他有一瞬的失神,闻声不疾不徐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大小姐想要什么?”萧南问。 “我想要她的命。”苏年年讽笑一声,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 气氛陡然紧绷,萧南摩挲着茶盏上的暗纹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 “一个宫妃罢了,即便她死了,于大小姐来说也无益处。”他道,“大小姐可有其他想要的东西?若我帮得上自然在所不辞,但请大小姐饶人一命。” 苏年年没理会他的后半句话。 如今她有十足的话语权,可得好好折辱人一番。 “少了一个想杀我的人,怎会于我没有益处。”她笑意渐冷,“四皇子似乎忘了,是你母妃先来招惹了我。” 萧南面上笑着,五指已拢了起来。 按照茉贵妃的说法,她生辰宴上的失宠大戏是苏年年一手策划,否则她也不会盯恨上她。 苏年年却几句话把挑事的身份撇开。 然而他不能反驳,勉强重新笑起,沏了盏茶推至她面前。 “既然大小姐赴约,说明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不是吗?”萧南淡笑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表情。 苏年年面色不改,唇边弧度依旧:“血宗阁的规矩里没有毁单。” 换言之,即便双方私下和解,血宗阁收下的钱也不会返回半分,确切说,是茉贵妃的钱打了水漂。 萧南微笑颔首:“我希望到此为止。” 苏年年继续转着手里杯盏,陷入思量。 若说她能从萧南这里得到的…… 她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四皇子往边关送的那批粮草,不如就别要了。” 萧南一僵,笑意瞬间消散。 如今南阳侯带兵在边关打仗,虽说带了足够的兵马,却不幸中了埋伏,损失惨重。 此事传回宫里,那些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生生把派兵支援的事说成是南阳侯居心不轨。 邵国公是太子一党,苏府拿不下,他身后仅剩一个南阳侯,朝廷不帮,他只好私自支援。 可这事极其隐蔽,苏年年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四皇子没有诚意,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谈罢。”苏年年作势起身。 “苏小姐留步。”萧南立马道,瞬间思绪百转。 苏年年问他要粮草,其实跟直接问他要钱没有分别,甚至还不如直接要钱。 那批粮草分量巨大,筹集时耗费了不少财力,更重要的是时间。 这一批交出去,他得重新花时间购置运送,实在误事。等抵达时,边关已是另一种形势。 他嘴角抿得死紧,抬眼看着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女,她面上笑容从容又坚定,显然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窗外的喧嚣声传进茶楼,显得雅间愈发静谧,这种死一样的沉寂让人喘不上气。 许久,萧南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答应你。” 事情谈妥,苏年年没急着离开,主动抛出橄榄枝。 “四皇子若想除掉东宫中人,或许我可以帮衬一二。” 萧南盯了她半晌,到底谨慎,没敢应声,先一步离开茶楼。 “我会把东西送到大小姐说的位置。” 看他紧绷的背影,苏年年嗤笑一声,抬起茶盏递至唇边,没喝,只是轻嗅了一口。 忽而察觉异常,她朝窗外看去。 透过窗子看去,对面酒楼二楼窗边坐着一个男子,墨发玉冠,玄色衣裳镶绣着繁复暗纹,衬得那皙白面容妖冶惑人,气度非凡。 萧晏辞回看过来,精致的眸里没什么笑意。 见状,苏年年笑嘻嘻朝他招手,立马提着裙子下楼。 不一会儿,就来到他面前。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以这长街的宽度,足够让萧晏辞把方才她跟萧南的对话尽数听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苏年年主动拉过他的手,摆弄他修长的指相互勾缠。 萧晏辞不语,抬手示意,叫小二上菜。 苏年年瞧着他的脸色,咳了一声,眨眨眼:“我刚才让他把粮草送到你那里。” 菜陆续端上,皆是这里的招牌,香气四溢,苏年年顿时觉得肚子有些扁平,执起筷子。 男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不告诉本王,还孤身一人。”萧晏辞凤眸微微眯起,显然不悦。 他没动筷,平静注视着她,“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厉害?” 萧南是何等狠辣心肠,虽及不上他,但也不得不防。 若萧南真设计想对她做些什么,就以她这蠢兔子模样,还不稳稳中招? 语气透着丝丝凉意,苏年年刚送进嘴里一口桂花鱼,偷偷睨他一眼,果断放下。 “有王爷在,我不敢说自己厉害。”她谄媚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果断认错,“这不是没来得及?再说了,对付他这种人,哪用得上王爷你呀。” 还没入秋,衣衫单薄,她这么贴着一蹭,绵软的触感不容忽视,萧晏辞喉结动了动,顿时什么别的心思都没了。 他偏过头看她,眸色渐暗,深不见底。 对上他的眼,苏年年一怔,那眼神直勾勾的,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手下意识松开了些,唇也抿紧了。 “年年,你马上十六了。”萧晏辞低哑道,目光顺着她的眼缓缓下移。 划过娇嫩的唇瓣,纤细的脖颈、锁骨,最后在那片盈软停下,目光放肆又恣意。 苏年年回想刚才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十六已经发育完全,她不是多年前能随意抱着人撒娇的平平小女孩了! 脸红得几欲滴血,她低着眼不知看哪里好,胡乱游移之际,好死不死瞥见他支起一点的下袍。 羞赧更甚,她后背渐渐冒出一层热汗,抬手作扇扇风,眼睛就差飘到棚顶上。 萧晏辞嗤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拉回固定,欣赏她酡红的面色,低声蛊惑。 “看见什么了?” 第182章 喂你吃 萧晏辞嗤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欣赏她酡红的面色,低声蛊惑。 “看见什么了,嗯?” 那声音哑得极其撩拨人心,苏年年愈发脸热,缩着脖子不敢跟他直视,伸手直推他的肩膀。 “没……没什么……” 他环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将人按在自己怀里。 这是酒楼的雅间,屋内只有他们二人,街上的喧闹声从窗子传来,显得室内愈发安静,暧昧气息萦绕上来,让人呼吸不由发紧。 苏年年坐在他怀里,一想起刚才他袍子那处…… 她咬唇,一时如坐针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借力向上,不敢坐实,生怕不小心碰到什么。 “没什么?” 萧晏辞感受到她的僵硬,唇扬起一个莫名的弧度,手顺着她的胳膊滑上去,捏着她的手反握在掌心,两腿姿势稍微变换,箍在她腰间的手不由一紧。 苏年年面色一滞,更加僵硬了。 那处不容忽视,甚至有更夸张的架势…… 她抿紧了唇,抽回手重新环上他的脖子缠紧,像个猴一样往上窜,死活要离开他的腿。 也不知怎的,这男人往日明明有力气得很,今日却软绵绵的,她缠上去,他突然受不住力似的向后仰去。 包间的座椅是一体的,上面铺着软垫极其宽大。 苏年年勾得紧,猝不及防跟着倒下,变成她伏在他身上。 及腰的青丝垂下,有几缕拂过他的面容,带来一阵痒意,女儿家特有的馨香萦绕鼻间,萧晏辞捏紧她的腰。 他的额上渐渐浮出一层细密的汗,苏年年愈发觉得慌乱,偏偏腰被按着动弹不得,撑着手臂正要支起上半身,后脑倏地也被按住,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人攫住唇舌。 那双凤眸里的热度几乎要溢出来,男人特有的清冽气息袭来,蛮横又饱含侵略性,呼吸交缠,她不由微微发颤。 舌尖被勾着,苏年年不清地道:“王爷……萧晏……唔……” 热浪一阵阵袭来,那架势仿佛真的要把她生吞了般,她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掉进了他的陷阱,四肢绵软无力挣脱。 宽大的座椅上,二人发丝渐渐勾缠,衣裳一红一黑层层交叠,暧昧得晃眼。 许久,久到苏年年舌尖失去知觉,以为自己就此窒息而死的时候,他力道一变,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埋在他颈窝。 苏年年热成了一滩水,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冷梅香味平复,倒也没动。 只是混乱的呼吸一下下喷在他颈边,那温热的大手发紧,苏年年忍不住抬头看他。 黑眸泛着水汽,氤氤氲氲,娇软的唇瓣因为方才的缠磨愈发潋滟,萧晏辞眸色一深,作势又要吻下去。 苏年年反应极快地推他,连连摇头。 她嘴都有些痛了。 那可怜略带乞求的模样让人心里微荡,萧晏辞没忍住,到底又拉着她吻了许久,这才作罢。 二人这一番下来,方才上的菜已然凉了。 苏年年像只受欺负的小奶猫,弱弱坐在一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捏着筷子的手直颤。 萧晏辞不由笑起,就算刚才那般纠缠,他的衣裳却丝毫没乱,气度不减,反倒因唇上那抹艳色衬得容貌更加惑人。 他按下她拿筷子的手,招来小二重新上了一桌热菜。 苏年年目光涣散,半晌愣愣回不过神。 “拿不起筷?”萧晏辞语调含笑,蕴含风流意味。 “能……能啊。”苏年年这才反应过来,拿起筷子强压下无力颤抖的指尖,半晌都没动作。 萧晏辞看在眼里,眉梢微挑。 只是亲亲就变成这般,以后做别的可怎么受得住? 他似乎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声。 “要不要我喂你?” 苏年年心头一紧,下意识扭头看他。 她又不是多娇气,吃饭还要人喂,丢死人了。 她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刚要摇头拒绝,他已夹了菜递至她唇边,声音放轻带了点哄:“张嘴。” 被蛊惑似的,苏年年唇下意识一张,含住那块嫩肉。 萧晏辞满意看着,见她咀嚼咽下,好似上了瘾,直接又把人抱在腿上。 苏年年一僵,小手下意识抓着他黑袍的前襟,摸着上面的花纹,心里一阵委屈。 然而这次事情没向她预想的那样发展,他没有乱动,只是很专心地喂她吃饭。 见她爱吃哪个菜便多喂几口,片刻就将她的喜好摸个明白。 苏年年一头讶异,一头也享受这陌生却令人悸动的感觉,饱腹感渐渐传来,她终于推了推他的筷,摇头。 “吃饱了?” 苏年年小幅度点头,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萧晏辞很满意地放下她,理了理二人衣裳,作势起身。 “送你回府。” 苏年年一怔,眉皱起来:“你不吃吗?” 萧晏辞唇似笑非笑地扬起,意有所指地回:“吃饱了。” 他一直在喂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吃,除了她的…… !! 苏年年脸热不已,登时噤声,夺门而出。 玉影守在门外,看着两个主子肿着嘴一前一后出来,又想起方才里面传来的暧昧吸吮声。 他有生以来从没恨自己这般耳聪目明过! 回头他可得跟玉竹好好谈谈,将二人差事换一换,免得受苦的只有他一人。 眼看王爷跟小姐又要同乘一辆马车,他心中苦不堪言。 马车平稳行驶,周围一片安静,只剩车轮在青石板路上滚过的声音。 苏年年一下一下抠着一旁的软垫。 今日是怎么变成现在这般情景的来着? 她一时恍惚,从后慢慢往前捋着,那被他狠狠揽住,胸前几乎窒息的挤压感仿佛又袭了上来,她猛然回神。 !! 萧晏辞自上了车就一直盯着她瞧,少女神情几经变化,倏地带着羞怒瞪来,他玩味勾起唇,先发制人: “下次还一个人跟他见面吗?” 这么一提醒,苏年年一下想起他今日不悦的原因,一下灭了火。 敢情今日这一出是他的惩罚? 她明明坦坦荡荡,连收缴那批粮草都给他了,被他一说怎么好像…… 她偷情了似的? 第183章 我的建议是求饶 她根本没有啊! 苏年年顿时有些不服。 男人伸出大手在她头上一揉,仿佛在摸一只长毛宠物。 那动作,跟她摸麒麟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愈发愤愤不平,伸手也探向他的头,却被轻易捉住。 萧晏辞摩挲着她纤白细腻的手腕,眸色越发地暗,见她还不服气地扑上来,一时心情极好地逗弄,就是不让她得逞。 没一会儿,苏年年动作开始气急败坏。 “放开我。” “年年,是你自己送上来的。”萧晏辞言辞轻慢,滚烫的手顺着她手腕向上滑。 “别……” 苏年年不住往回缩,这时马车减速,适时停下,她登时脱离他的禁锢,一溜烟往苏府内跑去。 玉影没反应过来,车帘被苏年年掀得高高的,他一回身就对上自家主子微沉的目光,登时背脊一凉,一个激灵。 “爷……咱们回王府?还是……” 萧晏辞随意屈起一腿,语调意味不明:“你这马车驾得越来越好了。” 玉影欲哭无泪。 苏府离那酒楼本就不远,他就是再想慢,也总有到的时候啊! 刚才在路上,他都收到多少马夫鄙视的目光了,他还觉得委屈呢! 他委屈,但他不能说。 “爷,论驾马,属下其实比不过玉竹,不如让他……”许久里面都没传来动静,玉影认命道,“属下明白,回去就领罚!” 另一头,苏年年火急火燎进了苏府,满心都是屋里的武林秘籍。 从今日起,她苏年年立志刻苦钻研,不求打得过萧晏辞,但求不再受制于人! 她满腔热血,刚进门,便被门房告知江云桑在花园等她。 晚夏时节,午后的日头依旧毒辣,满园热意扑面而来。 江云桑一身劲装,老远就扬着手跟她打招呼。 她们各忙各的,倒是许久未见了。 二人坐在凉亭里,苏年年直接干了一盏凉茶,身体和心底那股燥意终于消散些许。 “你的亲事定下来了?”她主动提起。 她记得上回江云寻试探她的时候提起过,说家里正在给云桑说亲,这么久过去,应当有眉目了。 江云桑表情有点不自然,难得有了点女儿家的娇羞。 她向来大大咧咧,看得苏年年十分稀奇,一时来了兴致,追着她问。 江云桑受不住,只得点头,声音低了些:“基本定下来了。” “京中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苏年年忙问,“是哪家的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江云桑眨眨眼,似乎陷入回忆。 “不是什么出名的人家,他一直在我爹手下做事,我爹很看重他,正巧他对我也一直……”江云桑捂住了脸,有些说不下去。 苏年年眯起眼,揶揄地将人打量了一圈。 她一直说江副将满意,那男子也满意,就是没说自己。苏年年本想问她的感受,可看这模样,好像也不用再问了。 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己跟萧晏辞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吗? 她不知道,其实自己比这过分多了……萧晏辞那缠起人来没有脸皮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见她不好意思,苏年年也不追问,只道:“何时成婚?” “成婚自然要挑个好日子。”江云桑顿了顿,忽然看她,“你呢,年年?” 苏年年猝不及防一怔,满脑子都是刚才男人耐心喂饭的模样…… “你可别不承认,你跟王爷的事,京中早就传开了。”江云桑哼哼两声,那手肘挤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见她失神,江云桑大胆猜测:“不会是你在宫里给七公主当伴读的时候就……” “不是!”苏年年否认,她跟萧晏辞之间种种太过复杂,实在不好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江云桑也没追问,换了个话头,“年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能一起嫁人就好了。” 她越说越兴奋:“不如你们快定下来,我们同一天出嫁!” 苏年年哭笑不得:“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朝廷势力动荡,皇帝忌惮苏家势力,苏家为表忠心也不轻易站队,唯一一个嫡女不敢轻易嫁人。 以苏府的名望和势力,京中能与之匹配的除了几个皇子,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皇帝怕惹了苏临海,也不敢赐婚让苏年年下嫁,这才一直僵持着。 她跟萧晏辞之间……阻力并不少。 若他还是先头那个资质平平的王爷也罢,偏偏今生他势头很猛,给皇帝献了不少妙计,又是修黄河,威望渐渐攒起,皇帝未必不防。 见她陷入沉思,江云桑忽然想起江云寻走前,江副将说的那番话。 势力越大,许多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江云桑轻叹一声,没追问,只道:“年年,等我婚期定下来,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苏年年朝她一笑,颔首。 左右她和萧晏辞之间就横着一个皇帝,皇帝又如何? 这狗皇帝屠了萧晏辞满门,害他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早晚会死在萧晏辞手下。 他们成婚,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这样想着,舌尖直发麻,一阵腿软。 现在便这样,等以后成了亲那还得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口发紧,回屋钻研武林秘籍的想法愈发强烈。 江云桑走后,她忙不迭将那些还没看过的书都翻了出来。 那架势比往日看医书还认真。 玉遥跟念桃直瞪眼。 “小姐,你受什么刺激了?”玉遥忍不住道。 苏年年的武功在大部分人之上,那日军营已然印证,眼下这般……根本没必要啊! 苏年年若有所思地抬头瞧了她一眼。 “玉遥,如果你出去办事的时候,遇见武功比你强,块头还比你大的敌人,你该如何?” “当然跑啊小姐!”玉遥不假思索地道。 “……” 苏年年:“如果跑不了呢?” 玉遥面色有几分肃然,认真思量起来:“小姐,你说的人是王爷吗?” “……你就当做是他罢。”苏年年默,“该如何?” “小姐,我的建议是……求饶。” 求饶? 求饶也不管用啊! 方才在酒楼,不是就变本加厉了吗! 第184章 本王以为他惹了你,就杀了 苏年年陷入沉默。 “小姐,你真的遇到了那样的人?你没打过?”玉遥追问。 武功高强的出奇的人在江湖上通常都有记载,当然王爷是例外。 见苏年年不说话,玉遥又道:“小姐若想出一口恶气,不如让王爷帮一帮,王爷定能解决。” 苏年年有苦说不出,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地摆摆手,低头继续看书。 难搞。 天气一天天凉起来,转眼便入了秋。 满院落叶金黄,平添几分萧瑟凄凉,清晨,雀鸟叽叽喳喳的叫声顺着窗子传进来,苏年年躺在榻上,察觉府内一阵骚乱。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念桃,外头怎么了?” 念桃端着铜盆进屋,打湿净布递去:“小姐,是老爷带人赶去温参将府里了。” 温夺? 苏年年皱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念桃抿抿唇:“温参将在昨日夜里暴毙了。” “暴毙了?” 听见这个消息,苏年年是又惊又喜。 她先头一直提醒苏临海防备温夺,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她想着若不是苏临海不上心,就是温夺还没叛变,便没着急。 可若萧南想策反温夺,温夺便是拒绝了,也不至于灭口啊! 苏年年拧着眉,许久没说出话,生怕事情的走向跟前世不同。 “可知是什么原因?”她擦脸的动作变得缓慢。 念桃摇头:“老爷很心痛,已经带人去看去查了,好像很蹊跷……” 苏年年颔首,没再说话。 她与往日一样在院中踩了会梅花桩,然后开始练剑,一直往外张望,等着苏临海回来。 然而苏临海迟迟未归,萧晏辞却慢悠悠来了,她心不在焉地练剑,察觉的时候他已走近,捏住她握剑的手。 “你若这样,出去别说你的功夫是本王教的。” 悦耳揶揄的声音落在耳畔,苏年年一缩脖子,这才回神。 “王爷。”她轻叹一声,索性走到石桌边坐下。 萧晏辞挑眉,凤眸微转:“有心事?” 温夺是以苏临海的忠实战友身份死的,苏年年无法证明他是叛徒,也说不出什么。 “嗯……”她迟疑,斟酌着措辞,“温叔叔死了,爹爹很伤心。” “你呢?”萧晏辞目光落在她脸上,有抹探究,“也伤心?” 苏年年一怔。 她虽觉得这是好事,但满腹疑云,神情自然愁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伤心吧? 她不由皱眉对上他的眼。 那眼中没多少笑意,跟往常略有不同。 苏年年缓缓摇头,认真地答:“我跟他没怎么见过,自然不伤心,但……” 夜里暴毙……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顿住,鬼使神差地问:“是你做的?” 秋风丝丝缕缕钻进衣角,带了些许凉意。 萧晏辞没接话,打量她半晌,像是在确定什么。 “没不开心就好。”他收回眼,撇去盏中茶水上的浮沫,语气轻松不少。 “真的是你?!”见他这做派,苏年年惊呼。 萧晏辞神色中满是无所谓,似笑非笑勾唇,抿了口热茶,细长眼睫遮住眼中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她张了张唇,终于问道:“他怎么惹你了?” 少女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语气中却没多少震惊,更多的是好奇。 萧晏辞睨她一眼,风轻云淡:“我以为他惹了你。” “……” 上回在军营他们一起见了温夺,可苏年年自觉掩饰得很好,那么细微的情绪,竟让他瞧出来了?? 苏年年这下彻底震惊了。 一是他的敏锐,二是对他这果断狠辣的手段。 没有过问她,仅仅为一个猜测,就…… 她不接话,院中的气氛忽而一沉,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将衣裳又拢得紧了些,一时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压惊似的喝了口茶,她才抬头对上他的眼,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萧晏辞闲适地坐在那里,精致的眼尾染上一层薄红,静静看着她,眸中笑意渐渐消散。 苏年年心口发紧,不知是因为他出挑的容色,还是因为别的…… “害怕?”萧晏辞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不给她丝毫回避的机会。 “不是。”苏年年轻轻摇头,手探去扯住他的衣摆。 萧晏辞是什么样的人,在她刚重生去寻林尚书的那个夜里就清楚了。 何况后来二人来往这般密切,她知晓他的身世、儿时经受的苦难,他如今这般……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不可以先跟我商量?” 虽这么说,她也只是试探,根本没指望萧晏辞会听,脑海里甚至已经脑补出他左耳听右耳冒的敷衍模样。 果然,萧晏辞轻巧颔首。 他低眸牵过她细白的柔荑放在掌中把玩,轻道:“好。” 苏年年闭了嘴。 过了午时,苏临海终于回来了,听说晏王在府里,也只是点头,把书房的门关得严实。 温夺与苏临海多年兄弟,打击自然不小。 但是苏年年没想到,这打击居然还是双重的。 他们二人刚进书房,便看见苏临海身前的案上铺满了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像是信件。 苏临海闻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许多,眼中充满悲凉。 苏年年上前拿起一张,眼中闪过讶异,她早知道温夺的为人,但没想到苏临海以这种方式发现。 “温叔叔他居然……”她故作吃惊:“爹爹,这是在何处发现的,确认不是别人诬陷?” “在他家中的卧房。”苏临海疲惫叹气,愈发苍凉:“是他的字迹。” 温夺的字是弟兄中最规整的,往日有需要写字的地方,都是他出手,苏临海很熟悉,不会认错。 说话间,苏年年又看完好几张信纸,在看见其中一张时,顿了顿,缓缓推了过去。 “爹爹不必为温夺这种人伤怀。”苏年年劝慰,又嗤道,“四皇子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君子做派,没想到居然这般在身后捅人刀子,当真小人。” 萧晏辞在一旁听着,闻言眉梢一挑,抬眸朝她睨去。 萧南的坏话他不少说,但从苏年年嘴里说出来,格外悦耳。 第185章 很会伺候人 萧南的坏话他不少说,但从苏年年嘴里说出来,格外悦耳。 况且此事关乎苏家势力,如今连皇帝都拿不准苏家到底站在哪一头,苏年年当他的面跟苏临海说萧南的事,岂不是暴露了苏府态度? 也不是这兔子是太蠢,还是……太信任他。 那视线愈发炙热,苏年年却无所觉,满心扑在苏临海身上,开始一轮新的劝慰。 她想起什么似的,忽而,问道:“爹爹,他怎么会死的这般突然?” “他的腿早年在战场上落了病根,起夜时不小心摔倒,头砸在了石槛上。”苏临海回忆着刚才在温家看见的场景,眉心紧蹙。 “温家的人反复查了多次,应当只是意外。” 若不是这个意外,他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信任的弟兄会联合外人害自己。 闻言,苏年年暗松一口气,不自觉瞥向萧晏辞。 上次林德江也是夜里“自缢”的,朝廷的人查了又查,最后说林德江贪污国库,畏罪自杀。 不得不说,萧晏辞在这方面功夫过人。 二人视线交汇,他唇一弯,看向别处。 “苏将军,本王有要事跟你商议。” 苏年年撇撇嘴,替二人将门关上。 苏临海到底念着往日旧情,私自带回信件,没把此事公于军中。 无意间也给萧南留了脸面,否则此事被皇帝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 东宫。 苏心幽设计爬床后,萧延对她的态度略有好转,可在亲密的时候,她还是能察觉出他偶尔流露出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萧延依旧怀疑她是柳如珍在外跟人生的野种。 但苏心幽并不在意,只要殿内的赏赐越来越多,宫婢见着她时越来越尊敬,头越来越低,萧延是否真的喜欢她又如何? 早晚有一天,萧延会被萧南斗下去。 到时候她掏心掏肺哄骗萧南几句,皇后的位置还是稳稳的。 她闲适地在园中散步,抬手扶了扶发间的簪,倏尔两道宫女的谈论声钻入耳朵,她脚步一顿。 “殿下昨日还是在侧妃那留宿的?” “自然。”答声低了许多,“太子殿下从前回宫都在书房内研习古籍的……怪不得皇后娘娘从前不准殿下沾染女色,时局本就紧张,殿下这般……” 那声音低到最后戛然而止,没直说,却满是说萧延不务正业的意思。 “我就没看出那侧妃有什么好的,脸毁了不说,背上好像也有疤痕。想来床笫功夫了得,才勾住了殿下的脚。” 水兰恐慌极了,当即要绕过花丛上前呵斥,却被拦下。 她小心地侧头打量苏心幽,那脸色沉得几欲滴水,却还任由那两个宫女谈论,她脊背一阵发寒。 “你说的有理。”宫女向四周看了一圈,却没看见花丛后的苏心幽,继续开口,“不是早有传闻说她根本不是苏将军亲生的吗?” “苏将军那样勇武威猛的战神,怎可能教出来这样的?”小宫女下巴尖细,一挤眼睛,“半点比不上苏大小姐。” 说完,她继续蹲在地上低头摘花。 “她都能当侧妃,知鸟,你侍奉殿下那么多年,长得又漂亮,殿下早晚……” 面前笼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苏心幽立在二人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唇边一抹笑容,眼底却冰寒一片,似是因为愤怒,五官无端狰狞。 “殿下早晚会如何?”她接着宫女的话,瞧向旁边的知鸟,细细打量。 宫女巴掌大的小脸,五官柔美和谐,眉眼间净是温柔小意,倒真有几分让人挪不开眼。 二人见了她,扔了花篮跪倒在地,身体抖成了筛子。 “幽侧妃,奴婢知错,奴婢多嘴,请侧妃恕罪!” “背后妄言主子,便是死也不为过!”水兰斥声道。 两个宫女不住磕头,却被苏心幽扶住手臂,登时一动不敢动。 “请娘娘饶了奴婢!”转瞬间,二人脸上布满泪痕。 苏心幽不语,看着她们额上的泥土和渗出的血迹,心疼似的揉了上去。 “这么好看的脸蛋,可别毁了。” 她力道出奇的大,仿佛恨不得戳穿她们的脑门,钻心的痛感传来,二人愣是咬着唇没出一声。 “太子身边的人,想来很会伺候人。”苏心幽道,“不如就跟着我吧。” “娘……娘娘,奴婢们做不了自己的主……”知鸟颤颤巍巍道。 苏心幽这一言一行温柔至极,却比下令杀了她们更令人恐惧。 他们是太子的人,若此事闹到太子那去,太子兴许会帮她们说几句话。 可若只是觉得顺眼调过去伺候,太子不会多想,又是在宠人的兴头上,轻易便会答应。 知鸟越想越胆寒,不由觉得身边宫女多嘴。 以往水兰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她们不是没见过,也有猜测,有今日这一出,她们真到了幽侧妃身旁,绝没有好日子过。 “放心,殿下会答应的。”苏心幽眯了眯眼,转身离去。 晚上,这两个宫女便被送进苏心幽宫中。 “既然到了这,自然要熟悉熟悉。”苏心幽微笑,“你们二人便先将院中每块砖清扫擦拭上几遍,等没有一丝灰尘了,自然就熟悉了。水兰,你说是不是?” 水兰背脊一僵,不敢抬头看知鸟之人的脸色,头低低的:“娘娘说的是。” 秋夜的风呼呼地吹,一块砖擦干净,立马又要沾上灰,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灰尘? 再说这宫殿何其大,真细细擦上几遍,别说今夜,明日都别想睡! 苏心幽明摆着折磨人! 然无人敢开口,二人立马领命去办,面上不敢有一丝不情愿。 苏心幽眼中狠毒毕显。 她忽地问道:“水兰,柳如珍的传言还没传出去? “娘娘,已经有一部分人说柳姨娘是被冤枉的了,但更多人不信……流言便没传起来。” 苏心幽摆弄着衣摆:“去查查,她被送到哪个庄子去了?” 水兰应下,扫见她眼中的狠戾,不由一怔。 第186章 我来送你了 水兰应下,扫见她眼中的狠戾,不由一怔。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柳姨娘,可三小姐眼里那抹凛冽杀意…… 丝丝凉意从脚底钻上来,水兰不敢说话,默默退出大殿。 日近黄昏,殿前的院子里,两个新到的宫女已经开始打扫落叶,擦洗青石砖,日影西斜,将二人影子拉得老长。 …… 近来柳如珍的新一波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也钻进了苏年年的耳朵。 柳如珍被送去庄子已经有一阵子,何德名也被降职除去了尚书之名,事情本已告一段落,却忽然又起,让人不多想都难。 况且那流言还是在给柳如珍洗白。 苏年年乔装打扮,带着帷帽坐在街边的面摊。 “什么奸夫,你们没听说吗?苏府之所以给柳氏安这个罪名,是因为苏将军根本就不喜欢她,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空着那夫人之位?” “苏将军为人向来宽厚仗义,就算不喜欢也不可能将人赶出府去,再说,哪个男的会允许自己被戴这种绿帽子,你少道听途说,我可不信。”一旁的绿衣青年摆手说道。 黑衣妇人继续说:“先头我也以为苏将军是忘不了洛夫人才空着那位置,但后来有人说,苏将军有意扶持府里另一个姨娘,那姨娘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跟柳氏向来不对付……” “姑娘,你的面好了。”摊主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置桌上,苏年年隔着帷帽颔首,扬唇继续听。 倒是挺会胡编乱造...... “你的意思是说,那日苏将军在茶馆捉奸那出,是另一个姨娘故意设计的?” “可不是吗?”黑衣妇人唏嘘道,“柳氏在苏府这么多年,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跟外男勾搭上,那都是别人陷害的。我听说啊,直到苏府把柳氏送走的那日,柳氏路上还在嚷嚷着冤枉……” 周围的人全都陷入沉思。 若不是苏临海执意把人送走,怎可能连查都不查,直接把人的罪定死? 他们觉得有些道理,正要深入探讨,忽被另一人话题打断,注意力被勾走。 苏年年没摘帷帽,隔着轻纱看着眼前的面,没动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街角坐着一个五六岁大的乞儿,盯着苏年年看了好久,终于怯怯走上前,站在桌边不敢说话。 他极其瘦弱,脸上满是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 苏年年抿唇细细打量着乞儿。 萧晏辞说他回宫之前在街上。 ……也是这样吗? 养尊处优的皇子,怎么可能抢得过那群乞丐? 可是不抢就要饿死。 苏年年看了一会儿,思绪百转,一下理解了他的杀伐果断。 “大姐姐,你不吃吗?” 乞儿咽了咽口水,巴巴地看着那碗面,声音稚嫩却有些沙哑,像是好久不曾喝水了。 苏年年不顾他满身脏污,在他头顶揉了一下,推了推眼前的碗,“你吃吧。” 她正欲离开,却在起身时瞥见了不远处另外几个虎视眈眈的乞丐。她一顿,重新坐下。 乞儿道了声谢,捧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架势像是要把碗都吞了,看得她一时五味杂陈。 她耐心地等他吃完,才起身离开。 回到苏府,她思量着那几人的话,叫来玉遥。 “你找几个人,把柳如珍的位置泄露出去。” 远在百里外的庄子,一处破落的农院中,一个妇人拿着一篮衣裳,一脚踹开了最里头的房门。 潮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借着昏暗光线,依稀可以看见角落的简陋木床上缩着一个瘦弱人影,见了这妇人似乎有些害怕。 “愣着干什么?”妇人没好气道,“起来吃饭,吃完饭把昨日没洗干净的衣裳洗了!” 木床上的人一颤,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手,原本圆润细腻的手指如今干枯发黄,似乎只包着一层薄薄的皮,掌心也已磨破,一片模糊。 妇人见她不动,“砰”地将篮子搁在地上。 那人这才愣愣抬头,那双眼睛跟苏心幽如出一辙,正是柳如珍。 “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守的。”妇人越说越来气,“一个月就给我那么几两银子,我还得费时间来给你做饭。” 柳如珍沉默不语,拖着身子走至桌前,看着盒子里刚拿出来的菜,眼底黯淡无光。 又是白菜,土豆。她已经好久没尝到肉腥了。 柳如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却发觉那里空空如也,她想起什么似的,撸起袖子,将最后一只素银镯子取了下来。 那妇人接过镯子,伸出袖子擦了擦,面色终于缓和了些,上下打量她一圈,像是在找什么更值钱的东西。 柳如珍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脏污的衣裙,抿唇不语。 她刚开始来的时候也闹过,可终日被关在这院子里无人问津,渐渐闹累了。 把她送进庄子休养,说得好听,实际不过是一条命吊着罢了。 妇人将她里外看了圈,没跟她说话,戴上那镯子转身便走,门重重甩上。 屋内重新陷入昏暗,柳如珍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角忽然有些湿润。 良久,她重新躺回破木床上。 直到傍晚,门重新被人打开,妇人的骂声没有响起,轻盈的脚步声逐渐走近。 柳如珍早已饥肠辘辘,闻声立马转过身去,看见来人的时候猛然顿住,动了动干裂的唇。 “心幽……?” 苏心幽一身洁净的白裙,与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她提着一个食盒,掩鼻环视了圈,目光这才落在她脸上。 看着面前陌生的人,她眼底闪过讶然。 柳如珍面露喜色,忙不迭朝她扑了过去,想要抱她,却被她先一步躲开。 柳如珍抓了把空气,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笑着拿过食盒,一打开,顿时屋内肉香弥漫。 “心幽,你是来接娘回去的吗?”柳如珍声音干涩,略微凹陷的眼眶溢出两行泪。 苏心幽通身贵气装扮,妆容完整精致,显然很是得势。 庄子消息闭塞,柳如珍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自然这么以为。 她抹了把眼泪,饥肠辘辘顾不上叙旧,抬筷送进嘴里一块肉。 久违的美味在口,她心里一阵满足,没注意到苏心幽异样的神色。 苏心幽扫了眼满是灰尘的凳子,没坐,静静立在一旁瞧着她。 许久,她扬唇,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我来送你了。” 第187章 本王记得有家医馆,可以阉狗 柳如珍大脑不太清醒,闻言一阵失望。 “你来时看见看守我的那个妇人了吗?”她切齿道,“她不信你是太子宫里的人,日日对我打骂。” 柳如珍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吐字并不清楚,她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展示手臂上的青紫。 许久没跟人交谈过,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见苏心幽没有回应,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刚才说要送我什么? 那女人太贪了,你最好别送太贵重的,换成零碎的物件,能用的时间还长些……” 苏心幽瞧着。 往日风光的苏府姨娘如今落得如此地步,好比从云端跌进污泥中,何况这人是养了她十几年的娘,她心里没有一点动容是假的。 但想起萧延床笫意乱情迷间还用那种眼神看她,她又觉得这是柳如珍应得的。 “你可知太子宫里的人都如何说我?”苏心幽问道。 柳如珍动作一顿,眼珠子乱晃几圈,没答话,心中隐有不安。 苏心幽紧盯着她的脸,想找个答案:“她们说我是你早年在外跟人厮混生下的野种,说我不是苏将军的亲生女儿!” “胡说!”柳如珍脸色猛地一变,干瘦的脸狰狞起来,摔了筷子,“你是我进了苏府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你出生时候就是秋天,跟如今外面的天气一般无二!” 见她言辞激动,苏心幽定下心神,暗松一口气。 柳如珍近似癫狂,她却掩唇轻笑了声: “可是,没人相信啊……” 她语气轻柔,意犹未尽地拖着尾音,引人遐想。 柳如珍一僵,缓缓抬头看她。 她们是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苏心幽眼底的阴戾她再熟悉不过——那是要灭口的意思。 “心幽,你知道,娘是清白的。”柳如珍握着筷子的手直发颤。 “清白?”苏心幽倏尔冷笑一声,变了脸,“你跟你那个表哥暗通款曲,孽种都有了,被赶到荒凉的庄子,现在说跟我说清白?” 语气中的鄙夷和恨意简直要溢出来,柳如珍不敢说话。 她在苏府没有出头之日,苏心幽在东宫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将她赶出来不准看望,她怎么能不为自己考虑? “心幽,你何叔叔是真心待我好的。”她忽然开口,苍白地道。 这话更激怒了苏心幽。 “我今日来,也是为了你好。”苏心幽嗤道,“爹把你送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再让你回京,庄子里的日子清苦,我已让人传出流言。”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灰尘在屋中浮动跳跃。 她嘲讽地笑,抬头看着房梁,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这房梁足够高,一命不但能换一个清白的名声,还能让我过上无忧的好日子,很划算的,娘……” 这是她进屋后叫的第一声娘,却没让柳如珍感觉到丝毫温暖,只有遍体的寒意,剜心入骨。 外头的天忽然就变了,阴阴沉沉,乌云顷刻将日头盖得严实,屋内愈发昏暗,她看不清苏心幽的神色,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苏心幽没再接话,从食盒底部掏出一捆麻绳递去。 柳如珍没接,绳子被扔在她脚下。 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她抬起脏污的袖子抹了把,屋内已只剩下她一人。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接着震耳的雷鸣传来,泼天大雨倾盆而下。 …… 雨下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放晴。 空气被雨水洗涤过愈发清新,干枯的树枝却经不住摧残,叶子落了满地。 柳如珍自缢的消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我先前说她是冤枉的你们还不信,若不是冤枉,何故以死正名?” “苏家好歹是个名门望族,怎的会出现这种事……”那人一顿,“苏将军可不是这样的人,想来是身边那个白姨娘从中作梗。” “连尸体都没运回来,心幽小姐只能在东宫为生母守孝,真可怜。” 街上议论声不绝于耳,苏年年冷脸坐在马车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腕上的血月镯。 念桃紧捏着帕子:“小姐,这些人惯会胡说八道,流言可畏,用不用奴婢找人压一压?” 苏年年弯唇,乌黑干净的眸子闪过阴冷。 虽然对苏心幽的作为早有猜测,可真的得知柳如珍死了的时候,她有一瞬诧然。 “去晏王府瞧瞧。”她朝念桃比了个手势。 洗白了自己,还顺手抹黑苏府和白姨娘,哪有那么好的事? 时辰尚早,萧晏辞还没从宫里回来,苏年年一边逗弄麒麟一边等。 半年多过去,麒麟越长越壮实,如今已到她的大腿,一身毛发黑亮威风,半点没有从狗市接回来时的可怜模样。 麒麟好久没见她,兴奋地摇着尾巴往她身上扑,苏年年躲不过,急道:“麒麟,坐!” 麒麟还是很有狗德的,听见指令立马坐下不动,巴巴地看着她,发出着急的哼唧声。 苏年年哭笑不得,一板一眼给它讲道理。 院外,萧晏辞凤眸眯了眯。 “玉竹。”他微微侧身,“本王记得有家医馆,可以阉狗。” 玉竹面色一滞,不过片刻便应下:“属下明白。” 萧晏辞又立了一会儿,迈步走近。 略带轻蔑和不喜的目光扫过麒麟,落在苏年年脸上时,变成一种莫名意味。 “怎么不见你有那么多话跟本王说?” 苏年年站直身体,奇怪地看着他,“你没麒麟懂事”六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她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甜声道:“王爷想听的话,我也可以说。” 萧晏辞挑眉,好整以暇。 “王爷,你要乖乖吃饭,要听话,不要动不动就扑人,也不要咬人,我会抽空来看你的……”苏年年一边说,脚步往离萧晏辞远的那一头蹭。 萧晏辞气笑了。 他猩红的唇一扬,出挑的五官愈发惑人: “过来。” 第188章 王爷,你听话吗? “过来。” 苏年年在他不远处站定,没动。 男人凤眸缓缓眯了起来,唇边弧度不变,又重复了一遍,饱含警告危险意味:“过来。”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 麒麟看他一眼,往后退了几步。 苏年年浑身不自在,轻呼了口气,扬起一个谄笑,往前靠近几步。 “王爷……这是你自己要听的。” 萧晏辞手在石桌上点了点,不耐道:“再过来点。” 苏年年又往前蹭了蹭,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然而男人长臂一伸,轻易攥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 失重跌在他怀里的时候,苏年年惊恐地瞪大眼,回想刚才的画面。 她甚至没看清…… 萧晏辞的胳膊居然有那么长? 头顶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 萧晏辞将她环在怀里,语气莫名地重复:“不要扑人,不要咬人?” 苏年年攥着他的前襟固定身体,上好的柔软衣料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她缩了缩脖子,尽可能乖巧地……瞎掰: “这是我跟麒麟说的,但是放在王爷身上,也……” 话未说完,她身体不自主向后倾,被按在石桌上,石桌的冷意一下透过衣衫自背后传来,面前却一片炙热。 萧晏辞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来难言的痒意,让她心里不由发紧。 话被打断,这场面,她没胆子继续说下去,手微微推他的肩膀。 少女微弱的力气在萧晏辞面前像挠痒痒,漆眸盯着她娇嫩欲滴的唇瓣,他俯身在上面轻咬了一口。 语调微扬,夹着邪气的笑意:“放在本王身上,也适用。” 唇被咬了一口,凉凉的湿意传来,让人无法忽视。 苏年年闭了闭眼,被他压着,此刻无比后悔。 明知道这人是个不好招惹的,她怎么就忍不住嘴贱呢! 乌黑的眸微抬,她鬼使神差地又道:“那你会听话吗?” 萧晏辞又笑了。这次他没说话。 他是尊贵的王爷,如今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不仅无人敢让他听话,他的话皇帝都得斟酌掂量。 听话?新鲜。 唇舌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扫荡着她口腔中柔软的每一处,苏年年呼吸骤紧,纠结了一瞬便勾住他的脖颈。 萧晏辞呼吸一重,空气里啧啧的吸吮声又响了起来。 院外守着的玉竹浑身僵硬。 好家伙! 他可算知道玉影为何宁可多受一份罚,也拖着不想在爷身边近身伺候了! 光是听这声音,能联想出的画面太多……这谁顶得住啊! 秋风拂过,静谧的院内除了那暧昧声响,便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冗长的缠绵后,苏年年终于被松开,清澈的黑眸染了点润泽湿意,唇色经过缠磨愈发潋滟。 萧晏辞啄了啄她的唇,勾唇笑道:“看本王心情。” 他看着她眼中的呆愣愣,补充:“若是哄得我开心了,就听你的。” 苏年年浑身发软,索性躺在石桌上没动,手臂仍勾着他:“那你现在开心吗?” 萧晏辞眉梢微杨,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膝上,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打量她脸上未褪的粉红,讶然: “还真有事求我?” “这不叫求,叫请你帮个忙。”少女眉心微皱。 苏年年冷静回想着早间在街上听见的传闻,认真唤了声:“堂主?” 闻风堂的情报网极其广密,什么小道消息、民间秘闻,只要出钱便能买到线索。 但并不是只买卖消息。 他的手顺着攀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面上的痒意让她分神,苏年年不由握住他的手腕,抿唇:“想堵住那些讨厌的人的嘴。” 堵住那些人的嘴只是下策,具体怎么掰这流言,她还没想好。 若直说是苏心幽杀了柳如珍,似乎让人难以相信。 虽是事实,但太过荒谬…… 倏地,她眸子亮了亮。 “就说,柳如珍死的前一夜,有人看见苏心幽出城了如何?” 京中一举一动都在萧晏辞的掌控中,今晨的传闻他自然知晓。 闻言,他顺着她的力收回手,搭在她背上,漫不经心点评:“可取,但需完善。” “如何完善?”苏年年追问。 萧晏辞睨她一眼,目光落向她的唇。 “……” “不问了。”苏年年从他身上跳下,理了理裙摆的褶皱,状似无事地弯唇,“王爷这么厉害,必然会处理得很好。” 她提着裙子要走,余光瞥见麒麟蹲在不远处巴巴望着她,脚尖一转,她走了过去。 她摸了摸麒麟的头,嘱咐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她能看出来麒麟害怕萧晏辞,但凭外观来看,萧晏辞绝对没有虐待它。 麒麟毛色油光水滑,长得也壮实,跟王府下人在一起时玩得很开心。 至于萧晏辞…… 可能是单纯的气场不和罢? 萧晏辞没阻拦她离开,盯着她发间的金簪,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太久了。 他有些等不及了。甚至有些烦躁。 “玉竹,递话给慕迁,本王要见他。” 玉竹脑袋还晕乎乎,颔首:“属下领命。” …… 事情交给萧晏辞后,苏年年彻底放下心,大半时间在院中看书。 京中流言不但没有压下来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夸张,有人说白姨娘是低贱的丫鬟出身,居然使计陷害柳家,妄想当夫人。 苏府外头有不少堵着的人,他们想看看白姨娘到底长什么样,竟让一向公正的苏将军处置陪伴多年的柳氏。 苏年年听了玉遥的汇报,只是点点头,吃着剥好的柚子继续看书。 白姨娘已心神恍惚,坐了两日,终于忍不住来找苏年年。 柳如珍一步步失势到被赶出府,她看在眼里,也知晓苏年年的手段。 “大小姐……” 这几日她不敢出门,生怕刚出门便有烂菜叶扔来。 可明明柳如珍才是狠毒的人,如今她背着恶名,实在委屈! 苏年年抬头,两指不急不慌搭上她的脉,片刻后皱眉:“忧思过重。” 白姨娘苦着脸:“年年,你倒是快帮我想想办法。” 然而面前的少女只是一笑:“若不将声势造得大一些,如何重创背后那人?” 第189章 水兰报复 苏年年起初也疑惑,但她足够相信萧晏辞,稍微一想便知道他的意图。 白姨娘一怔,便见她执笔写下一张方子。 “采买都有下人,你平日里不用出府,那些人在外头进不来,你好好养胎,不要想太多。” 苏年年语气平稳温和,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安定感。 她是苏府嫡女,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慌,白姨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接过方子离开。 又过了几日,流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人说柳如珍死的那天晚上,看见一身白裙的苏心幽鬼鬼祟祟出城。 还有清晨早起的摊主,称透过疾驰的马车车帘,看见苏心幽回京。 这消息妙就妙在,没人直说,却更惹人猜测。 京中人多嘴也杂,闲时就喜欢编排人,加上先前苏心幽在东宫给柳如珍守孝的消息,一时众说纷纭,什么猜测都有。 加以引导,答案呼之欲出。 此时的东宫里,苏心幽一身纯黑孝衣,对此一无所知。 没了生母后,她曾在萧延半真半假地大哭一场,柳如珍洗白后,萧延对她的宠爱再不遮掩,对她更加心疼,好东西没少往她这送。 “水兰,你去给殿下传个话,就说我身子不适,请殿下来陪我用晚膳。” 柳如珍死后,水兰更加战战兢兢。 “是。” 刚转身,就看见萧延走了进来,她连忙行礼。 苏心幽显然也没想到。 不过一瞬,她神色变得伤感,从美人榻上支起身,上前依赖地抱住他的腰。 “今日陛下召见,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延脸色微沉,低眼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没回抱她,也没应声,神情有些莫测。 苏心幽察觉异常,退后一步,一双水眸像小鹿般无辜地望着他。 “……是陛下斥责您了?” 萧延仍旧不语,静静看着她,好像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苏心幽在她心里一直温和柔弱,先前还救过他的命,是个勇敢的姑娘。 说她身世不清白的流言传了那么久,他心有怀疑,也只当那是她生母的过错,与她无关,先前的躲避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 如今外头的流言,他原本也不想信,可是…… “心幽,那日夜里,你在宫中吗?” 苏心幽袖下的手一颤,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日。 眼里顿时蒙上一层水雾:“殿下,你在说什么?” 萧延心头发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质问:“你娘自缢那天夜里,你反复推脱不让本宫留宿,是为何?” 他手劲极大,苏心幽被他捏得生疼,不安愈来愈甚,逐渐变成恐惧。 “殿下那几日要的太狠,妾身来了小身子……”她眼中含泪,“殿下,疼……” 这话勾起了萧延床笫间的回忆,手松了松,眼里的探究却没消散。 “你安安分分在宫里,为何有人说看见你出城?” 苏心幽瞳孔猛地放大,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何这般。 “殿下怀疑妾身?”她动了动唇,泪水连串滑落,“您的意思是,妾身自己去杀了自己的母亲?” 萧延沉默着没否认。 苏心幽低泣起来,失了力气似的跌坐在地,哭得肩膀直颤,差点背过气去。 萧延看了一会儿,目光在殿内平静地扫了一圈。 他来之前已经问过守门的侍卫,那日宫里没有任何异常,更没人出宫。 苏心幽一边哭,一边想着对策。 见萧延看向水兰,她像是找到出路。 “殿下,水兰日日守在妾身身边,妾身的行踪她最清楚!” 水兰闻言猛地跪下。 水兰是苏心幽的陪嫁丫鬟,侍候多年,自然帮着苏心幽说话。 萧延收回了眼。 谁知那丫鬟颤着身子跪行到他脚边,重重磕了一个头。 苏心幽哭声顿住,眉心微不可见一皱。 水兰声音带了哭腔:“水兰求殿下护水兰性命。” “……水兰?” 水兰不理会苏心幽,只狠命地磕头,等萧延发话。 这模样显然有话要说,萧延蹙眉,脸色愈发阴沉:“你知道什么,如实说便是,本宫护你无虞。” “水兰,”苏心幽忽然开口,“你如实说。” 水兰背一颤,跪行着走远几步,将袖子撸起来,臂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尽数暴露。 她声音发颤:“太子殿下,您说的那日夜里,侧妃确实出宫去了庄子里。” “水兰!”苏心幽尖声叫,朝着水兰的方向扑去,五官骤然狰狞,“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为何陷害我?” 水兰也不知道萧延是否会护着她,但她知道,若一直在苏心幽身边,她早晚有一日会丢了性命。 一个为了前途名声连生母都能杀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她大胆地揪住了萧延的衣摆:“殿下,奴婢万万不敢说谎,奴婢愿用性命起誓,若有一句假话,不得好死!” 萧延脸色越来越沉:“告诉本宫,她是如何出宫的?” “侧妃买通了高手,殿下一走,便被那高手接走,越出宫墙,直到第二日才回来。” 苏心幽从没觉得殿内的砖石这么凉过,彻骨的寒意传来,却不及萧延眼中半分。 “请殿下明察……”她讷讷道,“水兰,我待你不薄,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竟这般诬陷我?” “不薄?”积压已久的怨气爆发,水兰声音提了几个度,“侧妃要不要看看奴婢身上的伤,要是不认识哪一处,奴婢可以帮你一起回忆。” “这是帮你试伤药时你亲手刺的,这是上回你摔瓷瓶被割破的……”她一道道细数,又看向萧延,“太子殿下,你之前送来的知鸟和白云,已经在外院擦了五日的砖石,不眠不休,手都要泡烂了!” 苏心幽脸色煞白,“殿下,你听妾身解释,妾身那都是为了……” 她顿住,一时说不出解释的话。 萧延只觉失望至极,他闭了闭眼,转身就往外走。 水兰惊恐地喊:“太子殿下!” “水兰,跟本宫走,本宫有话要问你。” 苏心幽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会栽在一个丫鬟手里。 “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着合上的殿门,她怒道。 如今需想法子跟萧南联络,快些废太子才是…… 第190章 我们年年情窦晚开 苏心幽失宠了。 她的殿里只留下了几个粗使宫女,没有人近身伺候。 京中的流言没人压,她失宠的新消息传出来,大家更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只是这猜测太过骇人,没人敢直说,一时间无人再编排苏府,而是把苏心幽先前的丢丑事件拎出来反复念叨。 街上喧嚣至极,吆喝声阵阵,街边茶馆内的说书人娓娓道来,看客连连喝彩。 苏年年呆呆瞧了一会儿,抬手落了窗子,雅间内顿时静下来。 萧晏辞略一挑眉。 “苏心幽应当已经在联系萧南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太子就会彻底失势,被废也说不定。”苏年年道。 上次在万宝楼,她邀请萧南跟她一起对付太子,还被拒绝了。 她只是觉得,若能知晓萧南的计划一二,也好动手脚。 如此想着,她轻叹一口气。 “怎么?”萧晏辞一直瞧着她,见状忽道,“你也想跟萧南联系联系?” 苏年年猛地抬头看他。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见鬼! 萧晏辞嗤笑一声,慢条斯理重新支起窗子,挪眼看着外面,神情莫测。 苏年年抿抿唇,没理会他这日常的阴阳怪气,只问:“王爷,你猜她们会如何对付太子?” “苏心幽虽然失宠了,但太子宫中忽然多了几个妾。”萧晏辞撇去茶盏上的浮沫,浅啜一口,姿态优雅而缓慢。 苏年年看着,有些失了神,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萧晏辞许久没听见她回应,不由抬眼看来,触及她黑眸中的呆滞,弯唇笑了。 “年年,”他低道,“在想什么?” “啊?”苏年年回神便见他戏谑地瞧着自己,顿时面上发热,低下眼慌道:“嗯……王爷说得对。” 萧晏辞唇边弧度更大了。 萧延做这么多年太子,萧南一举将人拉下马不是多容易的事,确实得帮一帮才是。 “王爷……”不一会儿,苏年年弱弱出声。 她跟萧晏辞聊的是正经事,这么严肃的话题她忽然走神是她不对,太羞耻,她直接揭过。 可是……她真的很好奇刚才他到底说了什么! 想着,苏年年脊背挺得笔直,咳了一声:“王爷刚才说什么?” 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萧晏辞挑眉:“你没听见?” “我忘了。”苏年年张口就来,无辜的黑眸眨呀眨,无辜极了,“王爷再说一遍?” “忘了?”萧晏辞重复,继而点头,含着笑意轻缓出声,“这样啊。” 苏年年紧盯,等着他的下文,这次没直视他的眼,而是盯着他的眉心,手捏得紧紧的。 这次绝对不能丢人! “本王说,”他凤眸微转,“你是不是很馋我的身子……” 苏年年全神贯注听着,闻言脸“唰”地红了。 她本不是这般爱害羞的人,只是…… 她刚才失神,确实是陷在他容色里了! “我忽然想起来今日……今日忘给白姨娘诊脉了,我得先回府。” 她起身要走,忽地手腕一紧,天旋地转,被人按在怀里。 她没挣扎,眼睫颤了颤,目光落在男人流畅的下颌线。 她忽然想起江云桑。 江云桑那样利落粗率的性子,提起自己的未婚夫,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羞赧忸怩的模样。 她原本还在猜想自己在萧晏辞面前如何,如今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看?” 略带冰凉的手在她面上抚捻,苏年年乖巧坐在他膝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萧晏辞的好看跟萧南不同。 萧南是儒雅知礼的谦谦君子,而萧晏辞,是勾魂夺魄、一眼就让人沉沦的狐狸精。 但她以前并不这么觉得。 想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 萧晏辞又笑了。 他颇为愉悦地环住她的细腰,语气放得悠长:“太子会很顺利被废的。” 太子被废,朝臣看得上的只有萧南一人,即便茉贵妃让皇帝失望,皇帝也没有选择。 但有萧延的事情在先,皇帝不会急着另立太子,萧南一家独大,就得让另一股势力制衡。 一切已经能够预料和掌控,但……需得加快速度才行。 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紧,他埋在她颈窝处深嗅一口,面上透出愉悦。 …… 又是一年中秋,皇帝在宫中宴请百官及其家眷,排场极大。 百华园高台上,皇帝坐在正中央的龙椅,皇后坐在皇帝右侧,百官及其家眷按照品阶依次往后。 苏临海是一品官,深得皇帝器重,位置靠前,以致于苏年年一抬头就能看见几个皇子。 几个皇子皆没娶妃,身边自然没有家眷,但有伺候的人。 上回在茶楼,萧晏辞告诉她东宫多了许多妾室,却没细说什么。 今日一见,苏年年简直惊愕到了极点。 萧延身旁跟着伺候的那人,不是折画又是谁! 再看见萧南身边扮作宫女的莲莲,她更是头痛。 她以前从没觉得自己是大众脸啊! 苏年年抽了抽唇角,低眼掩下情绪,又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萧晏辞。 身边无女人侍候,只在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玉竹。 萧晏辞墨发玉冠,通身纯黑衣袍,领口处镶绣繁复花纹,猩红的里衣露着一个边儿。他手执玉盏,姿态闲散地坐在那里,无端染了几丝风流。 他似有所觉,抬眼往这看来,四目相撞,他毫不避讳弯唇一笑,甚至抬了抬杯盏。 苏年年:“……” 她还记得去年这时候,重生后初见他的场景,跟现在两个极端。 没想到,本来是本着补偿心里接近他,慢慢居然喜欢上了! 她摇摇头,轻啧一声,侧头看起歌舞。 宴至中旬,皇后忽地开口。 “年年,本宫记得你已经及笄了。”皇后一脸端庄慈爱,言语却是试探,“怎的婚事还没动静?”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又看向萧晏辞,最终缓缓落向苏年年。 不等苏年年说话,苏临海先一步答道:“娘娘,小女情窦晚开,近来沉迷功夫,日日缠着讨教,还没有别的心思。” 话是这么说,可苏年年和萧晏辞的事已经不是秘密,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会传进宫里。 皇帝神情莫测,却听下方有人轻笑了一声。 萧晏辞低眼打量着自己的手指,又舔了舔唇。 情窦晚开? 呵。 第191章 你这般吊着本王 竹楼中长案,星空下山顶,还有她主动吻来的数次,她揪着他衣襟小心颤抖…… 萧晏辞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红,他抬眸,越过苏临海,直直望向苏年年。 苏年年瞧着他摆弄手上的玉戒,心里直发紧。 皇帝接过话,“哦?”了一声:“朕听说的怎不是这么回事?” 苏年年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忧色。 皇帝忌惮苏家站队,自然关心她的婚事,若知道她跟萧晏辞已经好上了,说不定连萧晏辞也要一起忌惮,到时候不知怎么对付他。 这关系暂时不能在皇帝面前承认。 可二人走得近是事实,怎么跟皇帝解释呢? 苏年年正思量着,却见对面的萧晏辞作势起身,她心中一跳,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陛下!” 萧晏辞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好整以暇睨着她。 萧晏辞脑子是个有病的,这事要是落他嘴里,他们二人指不定已经发展成什么样了。 不能由他胡来! 她这一吼,吓了前面的苏临海一跳,周围离得近的官员、嫔妃,全都看向她,然而她没有下文,场面一时凝滞。 苏年年默不作声,扫了一圈,目光落向萧晏辞的时候,忽然想起去年秋宴他疏离冰冷的神色,一时有了主意。 萧晏辞便见少女唇畔扬起一个艳丽至极的……坏笑。 她屈膝行礼,声音清软:“京中传言沸沸扬扬,小女不敢欺瞒陛下。只是毕竟是传言,传来传去难免失真。” 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倒是说说,何为真,何为假?” “小女确实私下与晏王来往密切,但还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苏年年笑靥如花,声音含着得逞的笑,“是晏王在追求我。” 萧晏辞:“……” 苏临海:“……” 周围更加静了,静得有些诡异。 众人目光悄悄在苏年年和萧晏辞之间打量,许久,萧晏辞才慢悠悠起了身,唇边笑意像要溢出来。 他不紧不慢行了一礼。 “苏小姐说的是。”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轻飘飘朝皇帝道,“苏小姐活泼伶俐,能歌善舞,甚得臣心,只得日日缠着苏小姐。” 语气轻慢,苏年年知道他这话并非真心,但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又极力压下。 苏年年确实生得漂亮,能琴能舞,苏将军势力庞大,光想想便知道觊觎她的人不在少数。 萧晏辞有此想法也是正常,但他不知道,苏临海大概率只会把女儿嫁给未来的帝王,绝不是萧晏辞出身这般低微的王爷。 这样想着,皇帝放下心来,也没多说什么,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一旁瑞嫔见皇帝若有所思,笑着拉了拉他的衣摆,给他倒了盏酒。 “陛下,皇后娘娘特命人准备了歌舞,可要现在传上来?” 皇帝注意力吸引过去,手摸着她的肚子,笑着应了。 至于萧晏辞为何常常出入苏府,想来也是为了苏年年去的罢。 苏年年心里爽快,痛快地想要把壶中的果酒一口闷了,却想起先头中计后在竹楼那次,又想起刚才萧晏辞看过来的眼神。 他刚才就是在想那次吧? 虽说这次没有七玉香,但难保自己的酒水中没被动手脚。 苏年年警惕地掀开盖子嗅了嗅,挪开自己桌上的壶,将苏朗桌上的壶勾来,这才放心喝下一盏。 喝的多了,她就想跑茅厕。 从茅厕出来,她闭眼舒适地叹了口气,还未反应过来,手腕一紧,猛地被人按在墙上。 好闻的冷梅香气席卷而来,苏年年心里一松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她贪玩摆了萧晏辞一道,本以为等秋宴之后才会被追责……没想到这么快就寻过来了! 应当气得不行吧? “本王追求你。” 萧晏辞把她圈在墙与他的胸膛之间,低眸慢慢抚着她的脸。 今日她点了妆,瓷白的小脸吹弹可破,发间却只有他从赌场赢来那支金丝簪,红裙袖下也只佩着他赠的血月镯。 萧晏辞愉悦不少,松开她手腕,捏住小巧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既然苏小姐不同意,怎么还默许本王亲你,嗯?” 他俯首凑近了些,甜香的梅子酒味扑面而来,气息落在耳边,苏年年咬唇,耳垂忽然轻痛。 小巧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粉红,萧晏辞仍笑着,看她隐忍的表情,问:“怎么不说话?” 苏年年闭了闭眼,又睁开,这才诚实说道:“王爷,我若不这么说,皇帝该提防你了。” “是为了本王?”萧晏辞笑了。 苏年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余光时刻注意着不远处走动的宫人,生怕被人看见这出,当场打脸。 萧晏辞环着她的腰,迫使她靠近些。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般吊着本王,别人该怎么想?” 炙热的呼吸落在颈上,苏年年呼吸发紧,勉强问道:“王爷在乎吗?” 男人眼角泛红,凤眸中暗色流转。 这世上,他只在乎她怎么想,至于别人? 自然是不在乎的。 苏年年见他不答,飞速踮脚吻了吻他,趁腰上的手掐紧之前,快步从他臂弯钻出。 溜了老远,苏年年才回头。 萧晏辞仍站在原地,午后的暖阳给他通身黑色罩上金光,看着柔和不少。 但那双漂亮的眼睛轻眯着。 苏年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一溜烟跑回百华园。 萧南因茉贵妃的事势头落了不少,如今看上去还是萧延这个太子独大。 但众人心里都明白,以萧南的能力,卷土重来也是一时半刻的事儿。 再说,茉贵妃受宠了那么些年,说不定哪日就又翻身了。 后宫与朝堂紧密相连,皆是瞬息万变,人人皆居安思危。 萧延还没立太子妃,方才主动问起苏年年,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萧晏辞将手指抬至鼻尖嗅了嗅——方才一番摩挲,手上沾染了她独特的馨香。 打他的东西的主意? 细长的鸦睫下,一抹狠戾一闪而过。 第192章 本王该缠着你的 宴上热闹非凡,无人注意他的神情。 皇后一心想帮太子拉拢苏家,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席,又一前一后回来,陷入深思。 东宫倒是也有苏家的人,当初她故意松口让苏心幽入住东宫,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没想到苏心幽名声一落千丈,被幽禁了不说,也给向来儒雅知礼的萧延带来了影响。 她侧头向萧延。 一身宫女衣裳的折画,正坐在萧延旁边给他倒酒。 近来东宫纳进不少妾室,就数这个最得宠。诡异的是,此人跟苏年年竟有六七分相似。 皇后怎会不明白儿子的意思? 可苏年年…… “徐大人,今日怎么不见木青?”皇后问道。 先前选的几个贵女萧延皆看不上,可东宫缺少一个女主人压一压那些莺莺燕燕。 徐侍郎在朝中地位不敌尚书和将军,女儿却出落得大方得体,勉强可当太子妃。 徐侍郎作揖:“娘娘,犬女贪玩,前阵子出门不小心崴了脚,如今还在榻上休养。” 贪玩? 苏年年闻言抿唇一笑。 谁也不傻,局势未定,萧南蠢蠢欲动,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女儿往东宫里送? 皇后闻言只好关切几句,让徐侍郎有空带徐木青进宫来玩。 她沉默片刻,又看向宁卓,以及他身后的姑娘,似乎有些陌生。 皇后侧头问道:“那是宁家四小姐?” 身旁宫女看了过去,点头。 顺着看去的还有苏年年。 宁梦欢自小身子不好,怕风吹怕雨淋,常年喝药,十岁前没出过宁府。后来养得好些了,却依旧被家人小心翼翼护着。 皇后端详了好一会儿,问起宁梦欢的状况。 “谢娘娘体惜,欢儿一切都好。”宁梦欢行礼,轻声细语地答。 萧延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经过苏心幽后,他对柔弱的女子提不起兴趣。 不如折画,虽骄纵,宠着却有意思。 宴席一过,皇后带着众人到御花园赏菊,等待晚上的圆月和烟火。 苏年年本是跟江云桑和萧如熙一块走,谁知刚进花园,萧如熙就没了踪影。 她没多想,象征性走几圈后寻了个亭子坐下。 她熟悉宫中地形,前世今生已走了百八十遍,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逛的。江云桑只得去寻别人,苏年年自己坐在这里。 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烧透了半边天。 苏年年看着湖中夕阳倒影,刚要饮下一口果茶,耳尖忽地一动。 这亭后头有一道长廊,被攀枝的花簇拥包裹,隐秘性很强,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 可里面却传出了女子的低呼声,还有男子低低的软言细语。 宫中太监跟宫女结成对食作伴是常事,苏年年装作没听见,继续望向湖面。 黄昏的残光一点点朝天边靠近,墨蓝色的夜幕遮盖上来,圆月高挂,宫中各处亮起了灯。 差不多到了赏烟火的时候,苏年年才懒懒起身。 谁知她刚路过那处花廊,花廊中的人也走了出来,几人相撞,皆是惊诧。 “年年……?” 苏年年看向萧如熙身旁的侍卫,眯了眯眼。 这小侍卫生得俊俏干净,见了苏年年,挪一步挡在萧如熙面前,呈一个保护的姿势。 苏年年沉默了瞬,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如常笑道:“如熙,前头的烟火快开始了。” 萧如熙愣愣松了口气,安抚般看了小侍卫一眼,绕出来跟苏年年并肩走了。 这处偏僻,周围比人多的地方安静,一时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紧绷。 “年年,”萧如熙忍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苏年年斜她一眼。 萧如熙是公主,将来的驸马不可能是一个小侍卫。此事若被她母妃和皇帝知道,说不定要灭口。 她不是嘴碎的人,萧如熙是她朋友,她自然不会乱说。 苏年年点点头,陷入思量。 她在亭中坐了近两个时辰,萧如熙近两个时辰都跟那侍卫在一起。 啧。 回到御花园,她目光下意识寻了一圈,没看到那抹熟悉的黑色,唇边弧度拉平了些。 “在找本王?” 男人悦耳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年年回身撞进他的胸膛里,吓了一跳。 “嗯,”萧晏辞若有所思,语气不明,“本王该缠着你的。” 苏年年:“……”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别胡说了。” “现在知道不胡说了?”萧晏辞哼笑。 迎面自远处走来一小群人,为首的趾高气扬,正是萧如娇。 轻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她嗤道:“你们二人不是早就厮混在一起了,怎么进宫装起来了?” 苏年年仍笑着,瞧着她身边的几个人:“听说三公主那次从船舫回来发了高热,我一直没机会关心,不碍事吧?” 萧如娇心中怒火蹭蹭上涨,她咳嗽了近半个月,现在想起还觉得嗓子不舒服。 “公主可要好好养着,”萧晏辞慢悠悠道,“方才在宴上你应当听见了,若南阳侯没能战胜南楚,便要送人过去和亲。” 闻言,萧如娇脸色一白。 她深呼吸一口:“东离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公主,七公主不是也及笄了?” 萧晏辞却是摇头。 “七公主性子乖软,去了南楚难免受欺负,让人以为东离好欺负。”他语气依旧慢悠悠,无形给人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再说,长姐未嫁,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 萧如娇手捏得死紧。 母妃说了,萧晏辞早已今非昔比,在朝中说话颇有分量,千万别像以前那样欺辱他。 远嫁南楚和亲……她不要! 所以在谢秋慧和何月舒开口反击前,萧如娇挤出笑脸。 “本公主急着看烟火,下回再同你们算……”她一顿,笑得比哭还难看,“下回再同你们叙旧。” “三公主?”谢秋慧看傻了。 苏年年掩唇嗤笑:“还不快跟上你主子?” 何月舒走出几步,回身复杂地看了二人一眼。 那眼神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何德名熬了多少年,好不容易升为尚书后,却因着跟苏家的事被降为鸿鹄寺卿,比起初的地位还要低,何月舒心中难免芥蒂。 苏年年不在意地收回眼。 反而是刚才萧晏辞说的和亲,让她有了新的考量。 “王爷,和亲一事,你能控制吗?” 第193章 晏王是故意吊着你吧 南阳侯仍在边关打仗,输赢未定。 本是十足把握的必胜局,中途忽然中埋伏,萧晏辞作为南阳侯的仇家之一,她觉得他脱不了干系。 南阳侯不可能活着回来,也就是说,皇帝必然会跟南楚议和。 能用一个公主解决的事,以当今圣上的德行,不可能过多耗费兵力,以免给人可乘之机。 萧晏辞似笑非笑睨她一眼,伸手将她身子转了个方向。 下一秒,漫天烟火一束束升起,在墨蓝色的夜空炸开,绚烂夺目。 那双大手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腰际,苏年年望着朵朵烟花,呆愣一瞬。 她忍不住侧头看他。 男人唇边染笑,炫丽的光线下,五官愈发妖冶惑人,领口猩红的里衣交领莫名鲜活。似有所觉,他低眸看来,精致的眼尾一扬。 周围女眷欢声笑语,仿佛都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他落在耳畔的话。 “苏小姐,许个愿?” 向来都是放花灯河灯许愿,哪有人对着人造烟火许愿的? 然而苏年年受了蛊惑似的,眼睫一颤,旋即闭上眼。 少顷,那双乌黑的眸重新睁开,对上他含笑的凤眼,他一眼不错盯着她,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这场烟火秀至少有半个时辰,苏年年扯扯他的衣摆示意他,二人远离人群,走到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苏年年先发制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萧晏辞微怔,忽然笑了声。 少女说完,看向天边仍不断炸裂的烟花,眉心微蹙,显然还惦记着刚才的事。 他收回眼,不紧不慢问:“和亲一事,你有想法?” 苏年年面色纠结,掂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让七公主去。” “和亲可不是什么好事。”萧晏辞眉梢一扬,稍显讶异。 “嗯。”她低眼盯着自己裙摆的花纹,愈发坚定地问,“好办吗?” “倒是好办。”他掀眼看她,言辞轻缓,“可是你怎么知道,南阳侯一定战败呢?” 苏年年眨了下眼,“难道不是因为……我了解你?” 萧晏辞看着她,目光深深。 她了解他,不但知道南阳侯和世子陈礼会战死边关,还知道,他一定会像皇帝当年屠宫一样,杀光皇帝的所有亲眷报仇。 这种情况下,留在皇宫反倒成了坏事。 她倒是聪明。 萧晏辞冷哼了声。 见他这反应,苏年年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成了。 “救命啊!不好了!瑞嫔娘娘落水了!!” 瑞嫔! 苏年年目光一凛,即刻循着声音赶去。 瑞嫔怀着身孕,正得皇帝宠爱,她想趁机推张家的人上位,若此时小产就功亏一篑了。 她赶去的时候,瑞嫔已经被捞了上来,双眼紧闭躺在池塘边的地上,宫裙下摆染了血,又被池水晕开,呈现淡淡的粉色。 周围无人敢动,像是在等太医。 苏年年拨开人群钻进去,采取急救措施,封住瑞嫔身上几处穴位。 几口水吐出,瑞嫔终于醒来,见是苏年年,紧紧抓住她的手。 身子被池水浸湿,晚风一吹,彻骨寒意袭来,瑞嫔打着哆嗦:“苏小姐,救救……” 苏年年请皇后命人把瑞嫔送进附近的暖阁。 好好的秋宴忽然出了变故,花园中不相干的人当即四散出宫,生怕扯上自己。 苏年年无心后宫的弯弯绕绕,一心扑在瑞嫔的肚子上。 能保住极好,若保不住……张家在朝中也发展不起来,这枚棋子只能弃了。 暖阁外室,皇帝已赶了过来,沉怒:“朕不过离开一会儿,到底怎么回事!” 御花园的人由皇后带着,出了事皇后难逃其责。 “你一直跟着瑞嫔,可看清方才瑞嫔为何落水?” 瑞嫔的贴身宫婢名香露,正颤颤巍巍跪在地面,头埋得低低的。 “回娘娘,方才瑞嫔在池边看烟火……”香露紧咬着唇,努力回忆,“奴婢没有看清,不过,周围只有娴妃和德妃两位娘娘……” “你这贱婢,少诬陷人!”娴妃率先说道。 “她只是如实说罢了。”德妃跟娴妃向来不对付,冷笑一声,“娴妃这般反应,莫非是心虚?” 娴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几步到了皇帝身边:“陛下,妾身绝不做这种背后害人的事。” 皇帝心烦地将她挥开,见太医来了,忙跟进内室。 “瑞嫔如何?” 太医们一番查看,瞧了立在边上的苏年年一眼,作揖道:“陛下,苏大小姐医治及时,皇嗣暂时保住了,只是这接下来的时日需更加小心,稍有不慎就……” 闻言,皇帝脸色稍霁,“赏!” 苏年年嘱咐旁边的宫女几句,谢恩退下。 江云桑还在外面等她,出了暖阁,二人一同朝宫门走。 “年年,没事吧?”江云桑后怕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那么多人在场,也敢下手。要我说,跟着皇帝有什么好的?莺莺燕燕烦得很。不如……” “不如你那个小郎君?”苏年年揉了揉眉心,调侃。 “自古帝王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真敌不上百姓的小日子……” 不光帝王,就是稍微有权势些的男子,后院都不会空荡的,苏府就那么两个人,都不安宁。 思及此,苏年年拧了眉,目光不自觉往几步外的萧晏辞身上扫,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萧晏辞瞥来一眼,没说话,神情莫测难辨。 苏年年抿抿唇。 “年年,下午你不在,我没机会跟你说,我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两个月后,你生辰后头。” 苏年年说着祝福的话,明显心不在焉:“我还没见过呢,过几日你带我看看?” 江云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她瞧了不远处黑袍男人一眼,一顿,把苏年年扯远了几步,声音低了又低: “年年,你这一下午是不是都跟晏王在一起?”她语气稍显担忧,“晏王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该不会是在故意吊着你吧?” 即便声音低,萧晏辞还是听了个真切,抬眼看去,眸底一片晦暗。 故意吊着? 第194章 锦带 萧晏辞饶有兴致地笑了声,收回眼。 苏年年的性子,哪有别人吊她的份。 “啊?”苏年年不知所措。 “年年,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江云桑嘱咐,“你记不记得刘家那个女儿?跟自家的护院好上了,结果那护院在老家有相好……” 刘凤荷,她自然知道的。 可这都哪到哪啊?! 见她失神,江云桑扯扯她的衣摆,“我也不是说晏王不是好人的意思,只是让你小心些。” “好了知道了。”苏年年哭笑不得,去捂她的嘴,转移话题。 若真算起来,萧晏辞算不得什么良善的人,但他处处护她,足够了。 想起他万箭穿心血染遍地,苏年年心一阵阵钝痛。 到了宫外,苏年年跟江云桑告别,钻进马车,身后男人紧跟着探了进来。 原本宽敞的马车顿时显得狭小。 “王爷有事?”看着男人逼近的脸,苏年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萧晏辞抬起她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懒懒坐在她身侧:“太晚了,送你回去。” 苏年年点头,满脑子都是方才江云桑口中三妻四妾的帝王。 若萧晏辞做了皇帝后也敢那般…… 想着,苏年年倏地身子一僵,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还没成婚呢!她在想什么! 莫名的,她有些脸热,不一会儿,又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掩饰什么似的。 少女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萧晏辞忽然弯唇,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欺身压去,瞧她透着薄粉的脸蛋,语气轻佻: “年年,是不是好久没施针了?” 苏年年往后退了退,忍不住又咳几声,伸手寻他的手腕。 施针这事断断续续快一年了,总得有个头吧。 黑暗中,她小手探呀探,却怎么也抓不到她的手,而是在他手臂和胸膛间乱摸。 她心急地前倾身子去看,唇却在一个柔软微凉的地方擦过。 “……” “年年?”他语调微微扬起,似乎很是不解,“你要做什么?” 苏年年咬牙:“给王爷把……” “脉”字还没说出后,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脑。 “想亲近本王,你可以直接说的。”萧晏辞轻易就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前带,颇有“你想摸就摸个痛快吧”的意思。 手指下的衣料滑软微凉,衣裳下男人结实的肌肉纹理不容忽视。 狐狸精! 苏年年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个不停,直到男人的唇覆上来,还死死抿着嘴,坚持不被他迷惑。 他没着急,在她唇间反复吮吻,好闻的梅香混着男子特有的清洌,一点点将她缠绕包裹,苏年年渐渐觉得难以招架。 唇上的滑腻的触感让她不由颤抖。 僵持之际,她被迫覆在他胸前的手又被牵着挪动,直到碰见某个小小的凸起,男人轻哼了声。 苏年年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到什么,唇间蓦地一松,反应过来时他已肆无忌惮闯了进来。 马车平稳地行驶,耳边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车帘微微晃动,不时从外透过些许月光。 车内一片暧昧旖旎,炙热的气息直让人受不住,苏年年忍不住侧头,微微喘息。 月光下,她细白的手捏着他的前襟,轻轻摇头,乌黑的瞳仁湿润,小声道:“不要了。” 萧晏辞哪能轻易放过她。 今日殿上又是聊成婚,又是聊夫婿,聊和亲,他心里的烦躁此刻全用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恨不得立马把那杀千刀的狗皇帝和碍眼的儿女五马分尸,夺回江山,立马立她为后。 苏年年只觉他比往日凶狠许多,她浑身都软绵绵的,就要化在马车里。 . 回王府后,萧晏辞连夜召集了一屋子人。 昏黄的灯光下,以玉竹为首的近十人看着长案前的主子,面面相觑。 萧晏辞微弯着唇,神情莫测,旁若无人地把玩着一条锦带。 “爷,你昨日交代的事,属下还没有办完……” 他的意思是:有什么事能不能快说。 萧晏辞不紧不慢把锦带收回木盒里,掀眼看向说话的人。 “你的事可以缓一天。”他眼眸微转,见他五官生得端正,指尖在长案点了点,忽问了句,“处过姑娘没有?” 黑衣人脸憋得通红,摇头:“没有。” “废物。” “……” 他进组织之前,也没人规定私生活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萧晏辞目光挪开,重新在几人身上打量。 玉竹低下的眼睛略一转动,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三更半夜忽然被召集的人,有些失语。 “你呢?”萧晏辞问道。 接连问了几人,皆是摇头。 萧晏辞按了按眉心。 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做见不得光的生意,整日见首不见尾的,说不定哪日命都丢了,哪敢跟人姑娘来往啊! 众人低下头,摸不准萧晏辞的心思,不时往近身伺候的玉竹那瞥。 终于,有人开口: “爷,先前出任务的时候,属下认识了一个姑娘。” “继续说。”萧晏辞目光朝他转去。 也不知道他想听什么,那人从头开始讲,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事无巨细。 萧晏辞垂着眼,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能察觉到苏年年的心意,可是总感觉二人之间还差点什么,说不上来。 他抬手打断随从,淡声:“都下去。” 眨眼间,书房内只剩玉竹。 玉竹打量着萧晏辞的神色:“爷可遇到什么难事?” 萧晏辞瞥他一眼,终究没说话。 苏年年看上去脑子里不装事,其实记仇得很。 光是布防图被盗一事,就让她别扭了好一阵,现在就算嘴上不说,想来心里还是芥蒂。 该怎么办呢? 直说前世她背叛过他,所以对她防备? 他打开木盒,又把里面的锦带拿了出来。 玉竹瞧着那精致的锦带,目光从陌生变得熟悉——是王爷以前腰间的一条。 可是王爷为何把这么一条腰带收在木盒里? 他又瞥了眼木盒,见里面还有一支木簪,了然低头。 ……应当又跟苏小姐有关。 第195章 千万不要吵架 几日后,皇帝赐婚,宁家四小姐宁梦欢为太子妃,择吉日完婚。 满城哗然,苏年年一点也不意外。 前世的太子妃就是宁梦欢,不过前世立太子妃前,萧延身边没有乌七八糟的妾室。 想到折画,苏年年揉了揉眉心。 萧南既然把折画送去,想来是放弃了他的宝贝苏心幽,啧。 “小姐,外头有人求见。” 门房虽说有人,却没说是谁。苏年年来到正厅,就看见一身银黑交错的宗泽。 她讶然地张了张嘴,回身把门带上。 “这才一个月不到。” 难道他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 她打量着宗泽,没发现他脸色有不对的地方。 宗泽面无表情,从内怀取出一块令牌,和一封信。 苏年年微微讶异接过,当他的面把信拆开。 信很长,是宗泽自己写的。 “本想让手下的人送来,但我想来想去,还是亲自来一趟。”宗泽语气没有起伏,见她讶中带喜,开口解释。 苏年年通读了遍,目光在“把血宗阁交给你”上面停留一会儿,确定自己没看错,才笑着抬头。 “还有几个月时间,阁主这么早就要退位?” “你除了这句话,看不见别的?”宗泽微愠。 苏年年咳了一声,压惊似的喝了口茶。 信很长,除了传位,还有写了一些请求。 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还有几个月,你确定不亲自揪出那个害你的凶手?” “血宗阁建立十几年,能近我身的都是我的亲信。”宗泽无奈叹气。 若有怀疑的人,他自然有目标,可就因为那人隐在暗中毫无破绽,才让他头疼。 真查下去耗费心血,说不定依旧一无所获,死得更不快活。 活着的时间已经是倒计时,他不如尽早退位,去游山玩水,做点善事减少身上罪孽。 苏年年哼了一声,“你身边的亲信我都不了解,让我查?比你自己查更难。” 沉默许久,宗泽道:“我相信你。” 苏年年:“……?” 才见过几面,相信个鬼啊!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她想了想,把那阁主令牌作势一推:“我不干了。” 当然,她只是做样子。 “苏大小姐,南疆已经灭族,我中蛊中得蹊跷,你上次带我见的那个人,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忘了在哪见过。” 苏年年皱眉。 桑安有一个姐姐的,难不成在血宗阁? 她不由微微错愕,但很快就敛了神情。 见状,宗泽又把令牌推给她:“你不是说想当阁主吗?你如果想要钱财之类的补偿,也可以。” 苏年年忙揣起令牌,咳了一声:“这个很好。” 随后她陷入沉思。 像信里说的一样,要是有人打血宗阁的主意,她这个不怕蛊毒的人上位,会安全很多。 她点头:“有传位仪式吗?而且总部在灵州,我没法子常去。” “你是阁主,随便在京城找个隐秘地方便是。至于传位仪式……”宗泽皱眉,想要拒绝——他急着离开。 “传位仪式必须有!”苏年年忽然道,“上回血宗阁的人领了任务,差点把我杀了!” “……” 宗泽艰难点头,“那你尽快找基地,我在京城多留几日。” . 苏年年思来想去,把西街上的红袖衣坊给关了,迁店到东街,跟她的脂粉铺合并在一起。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干了,一直嫌麻烦,加上她一直不缺钱,才迟迟没动。 原本的红袖衣坊被她改成了西街上十分寻常的糕点铺子,后院原本裁衣缝绣的场地正好空出位置。 她把宗泽安置在周游旁边的宅子里。 三天后,宗泽远在灵州的几个心腹赶到京城。 传位仪式很简陋,旨在让大家熟悉苏年年。她先前因出手大方在血宗阁内部颇有美名,一众血宗卫都没异议。 宗泽三个近身的心腹面上也没异议,但心里就说不定了。 苏年年轻飘飘将人扫了一圈,也不探究,只是在回府后更加努力地锻炼功夫,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那两个护法刺杀。 “阁主,这是先阁主让属下转交给你的。” 她抬眼,见左护法景迟递来一块纯黑的玉,触感温润,价值不菲。 “先阁主这些年所有财产都存在钱庄里,用这信物可以取出。”景迟打量着石椅上的红裙少女,企图看出什么不一样。 上次在灵州,她见过她的功夫,可谓……一般。 这样瘦弱的少女,能堪大任? 苏年年闻言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血宗阁做的人头生意,动辄让人倾家荡产,上千两是常事。 像上次她跟茉贵妃,更是加价到上万两。 宗泽所有的钱……会有多少? 手中暖玉忽然有些烫手。 她吸了口气,看了景迟一眼:“你跟先阁主怎么认识的?” “先阁主救过我。” 苏年年颔首,语气带了点试探,“你喜欢他吗?毕竟他是你救命恩人,他走了,你不想走?” “先阁主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景迟脸上仍看不出什么神情。 她至少有二十岁了,五官端正清秀,苏年年有印象,景迟武功在玉遥之上。 不过她经过一段时间刻苦锻炼,武功赶超玉遥了,有萧晏辞传授的古怪剑法,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 她摩挲着手中玲珑鞭,若有所思。 血宗阁的事情安排好,苏年年想起秋宴回来时,她本要给狐狸精诊脉,被他勾得居然忘了这事。 踏进王府,苏年年明显觉得气氛怪异,甚至压抑。 人人苦着脸,见了她,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玉影跟苏年年相熟些,听闻她来了,哭丧着脸凑过来。 “苏小姐,你快去看看王爷吧。” “怎么了?”苏年年一脸疑惑。 三天了,连续三天了! 王爷把人召到书房,让一人说一个哄姑娘开心的法子,还不能重样! 说不出来就要去领罚! 他一个情窦未开的光棍,屁股都要被打烂了! 玉影连连摇头,有苦说不出。 “苏小姐,你还是去看看王爷吧。”他一顿,又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吵架,没什么过不去的!” 苏年年:“……” 啊? 第196章 她的艳画 啊? 没吵架啊,前几日在宫里回来,不是还……还在马车里亲密了一番么…… 苏年年抿抿唇,满腹疑惑地走进萧晏辞屋中。 屋内安神香的气味很淡,更浓的居然是酒气。萧晏辞坐在案前,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闻声抬眼看来。 “见过阁主。”他语气带着揶揄笑意。 她正要来跟他显摆这事,结果他已经知道了? 苏年年微讶,她在长案另一侧坐下,敛起情绪,笑眯眯道:“堂主,这消息能不能帮我封锁?我可以出钱买断。” 她苏年年,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萧晏辞抬眼看她,似乎是喝了酒的缘故,眼尾染着薄薄的红,他轻嗤,言辞意味莫名:“翅膀硬了,跟本王谈钱?” 话音刚落,他将酒倒满,杯盏递到唇边。 是暗红色的葡萄酒,几滴酒液沾在唇上,泛着惑人的潋滟光泽。 苏年年一瞬失神,扫了他面前的书册一眼,问:“你怎么突然喝酒?有胃疾的人要少喝酒,刺激胃。” 说着,她探向他的手腕。 萧晏辞顺从地把衣袖撩起,露出一小节手臂,白得晃眼。 “不用这么多……”苏年年扯着他的袖口往下拉了拉。 她仔细辨着脉,神情异常认真。萧晏辞一眼不错地望着她,舔了舔唇角。 他忽地问道:“你有多喜欢我?” “啊?”苏年年手一颤,被烫了一样缩回。 角落里的琉璃香炉上袅袅飘着烟雾,气氛骤然一静,屋内落根针都能听见。 苏年年瞬间把探到的脉象忘得一干二净,即便垂着脑袋,也能感受到他炙热的视线。 她一下下抠着自己的掌心。 有多喜欢? 她闲时看过不少讲情爱的话本,里面常讲为了一个人放弃一切,更有甚者放弃生命。 跟他一样。 她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对上他漂亮的凤眸,眼睫一颤,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也倒了盏酒,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她才道:“王爷这么问,希望我怎么答?” 她觉得自己很依赖他,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这算是多喜欢? 她说不准,按萧晏辞的性子,说得太多他不信,说得没达到他预期,他又不喜。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却见萧晏辞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空盏。 “年年,那是我的杯盏。” “……” 苏年年强装镇定,没松手,反而又倒了一杯,“咳,王爷应当不会介意吧。” 他盯着她的眼神愈发幽深。 介意? 他乐不得苏年年跟他相濡以沫、不分你我。 萧晏辞唇轻轻扬起一个弧度,显然,苏年年的行为取悦了他。 他又盯了她一会儿,起身走向床榻。 苏年年忙阻拦:“王爷!我还有事要跟你谈!” 男人慵懒的声音从内室传出,似乎隔着层层床幔——人已经躺下了。 “本王饮了酒,累了,坐不住,你进来说罢。” 她这才看见摆在地上的空酒壶,想起他的胃,一时担忧不已,跟着便走了进去。 “你为何饮酒?” 苏年年没得到回应,想起府中诡异气氛,又问:“我们近来相处不和谐吗?” 床帐中传出他的一声轻笑,“年年,可以更和谐的。” 更和谐? 方才情急,她忘了他的脉象,外头那么多空酒壶,她心中担忧,便无视他话里的弯弯绕绕,走到床前:“手伸出来。” 她以为萧晏辞会耍赖为难,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没想到话音刚落,一只漂亮的手撩开床帐探出。 他床帐原本是绿色,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套大红,不太透光,让人看不见里头的景象。 艳丽的红衬得他手愈发白皙匀称,落在她眼前,修长的指轻慢一勾。 床帐不透光,苏年年肆无忌惮咽了咽口水,摸上他的手腕。 下一瞬,那只看似无力的手向前一探,轻轻旋转,轻易反握住她。 苏年年毫无防备向前倾去,反应过来已被拉到榻上,帐内没有光线,酒气扑面而来,让她有些不安。 萧晏辞在里侧,从背后环着她的腰,手落在她小腹前。 微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他轻笑一声:“现在更和谐些,不是吗?” “当然不是!”苏年年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什么坏毛病,一言不合把人往床上带? 帐内再无声音,苏年年背靠他的胸膛,隐约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不一会儿,颈侧呼吸变得均匀。 “睡着了?”苏年年轻不可闻地问。 男人一动不动,她轻呼了口气,寻他的手腕,细细辨认一番,确认没有异常才松手。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些。 . 东宫书房 案前,折画坐在萧延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撒娇。 “殿下,下个月你就要立妃了,若太子妃不好相处,为难妾身怎么办?” “殿下,太子妃长得那么好看,等她来了,你是不是就忘了妾身了?” 闻言,萧延蹙了蹙眉心,看着案上乱糟糟的折子,一阵心烦。 因为折画,他刚被皇后斥责过,然折画根本不在意,反而变本加厉缠着他,比以前更甚,甚至跟到书房来。 他很受用,可处理事务的速度降了很多。 水兰垂首候在一旁,见状不由道:“折画姑娘,殿下正忙着,不如您先回去,等殿下忙完了再陪您?” 折画白了她一眼,瞧了眼萧延的脸色,还是从他膝上下来,坐在一旁像模像样地研磨。 “你懂什么?我跟殿下一时半刻都分不开,殿下忙,我就在旁边陪着殿下。”说完,往萧延脸上送一个香吻。 一旁太监提醒:“殿下,您这一桌都是机密,身侧不该有人。折画姑娘,请你先离开。” 折画不悦地嘟嘴,随意在案上翻了翻,“这些字跟鬼画符一样,谁看得懂?” 说完,她委屈似的继续研磨,怕被赶走似的,出奇安静。 小太监正要再劝,萧延摆了摆手:“罢了,她不识字。” 没人再出声。 折画一边研磨,一边往萧延手的方向瞄,她看的是折子上的字,和萧延的回复。 不得不说,太子比那个晏王好搞定多了,轻易就把心放在她身上,她这些日跟在太子身边,往四皇子府传了不少消息。 萧南如今宠莲莲,若不是她一家老小都萧南手里,她觉得就这样跟着太子也不错。 . 萧晏辞睡着了,苏年年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许是刚才喝了酒,她觉得有些口渴。 把萧晏辞圈着的手挪开,她轻手轻脚下榻,将床帐掀开一条缝,走了出去。 她不是第一次来他卧房,方才没注意,现在一打量才发现,除了床帐,别的地方也有细微改动。 比如墙角处的那方矮柜,是之前没有的。 矮柜没有上锁,她心中一动,走了过去,殊不知她刚起身,身后的萧晏辞已然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帐外亮堂,微弱的光线过过床帐,足够他看见外面的景象。 他平静地看着少女走向矮柜,手搭在柜门的把手上。 苏年年浑然不知,手搭在上面时,忽然想起萧晏辞因布防图失窃,看着她的古怪眼神,略有犹豫地缩了缩手。 不过片刻,她报复性地拉开柜门。 锁都没有,光明正大摆在这里,想来不是什么机密。 况且她觉得,就算是机密,萧晏辞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矮柜打开,没有她想象中的布防图和信件,而是满满一柜用细绳扎起的画卷。 压在下面的画卷有些已经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苏年年疑窦丛生,从中间轻轻抽出一卷展开,看见上面的人,手猛地一颤。 画上是一个身穿杏色衣裙的少女,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一手叉腰,另一手伸出食指平举在空中,像是在斥责什么人,脸上表情凶巴巴的。 苏年年紧抿着唇,又抽出一卷上方的新画。 少女一袭火红衣裙,身后披着一件纯黑色的披风,站在雪中,鬓边发丝飞扬,眸乌黑明亮。 是她。 全都是她。 从几岁,到十几岁。画工精湛,每一笔都极传神,倾注的情感几乎要溢出来。 她心口发紧,有些喘不上气。 前世抄晏王府,从他屋子里搜出的就是这些画吧? 怪不得他们说她一早就与晏王有染……原来他那么早的时候就在画她。 苏年年垂眸,苦涩地扯了扯唇。 那么早,就喜欢她了吗? 胸腔中情绪翻涌,她努力放轻动作,不打扰帐内睡着的人。 她手再次探进柜中,发现最上面一卷画卷与其他不同——别的画卷上缠着的是细绳,这卷却是一节红色的绸缎,打着精致的蝴蝶结。 她取出来掂了掂,画卷触感特别,跟其余相比,好像更厚实。 她抿抿唇,拉开蝴蝶结一角。 画卷徐徐展开,看见画上情形,苏年年脸猛然涨红,手上一抛,不自觉跌坐地上。 “画得如何?” 男人愉悦的声音响起,苏年年心一颤,僵着脊背没敢回头,闭眼猛吸了一口气。 萧晏辞见状只是低笑一声。 前日一个随从说,若想让姑娘放下戒备,自己首先要真诚些。 于是他准备把自己的所有面都展现给她看。 可眼前情形……啧,也不知会不会把这小兔子吓走。 他随意拢着身上长衫,俯身捡起画卷,爱惜地掸了掸,盯着画上的人,染红的眼尾扬起。 画是在竹楼的长案上,少女衣衫尽褪,仅一条锦带把手在头顶固定,通身瓷白的肌肤泛着一层薄薄的粉,微眯的眼眸含泪,紧咬着唇,模样隐忍。 跟其余画一样……栩栩如生,让人身临其境。 见他欣赏似的瞧着,苏年年咬牙扑上去抢。 “你不要脸!” 萧晏辞轻巧地侧身一躲,言辞轻缓,似笑非笑:“年年,你求我的时候,脑中可有这四个字?” 苏年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她追着萧晏辞,却每每被他躲过,她又羞又急,心中把他骂了千百遍。 “我何时求你?”药物作用下的回忆,她打算抵死不认。 “你的意思是说,我答应过的话,也可以不作数?”萧晏辞只是低笑一声,轻飘飘点评:“功夫有长进。” 然后又一个侧身躲过。 像逗猫一样。 苏年年气得站在原地:“萧晏辞!” 萧晏辞眉梢一挑,倒是停下来,不在意似的把手里画卷递上:“你若喜欢便赠给你罢,回头本王再画便是。” 再画?画一幅她毁一幅便是! 她冷哼了声,捏着画用尽全力去撕,发现竟撕不动! 萧晏辞“啊”了一声,“忘了告诉你,画纸是特质的,不但撕不毁,水也泡不坏。” 苏年年去找茶壶的动作一顿,将画捂得紧紧的,回头瞪他。 “趁人之危!”她恨声道。 “年年,”萧晏辞走近,手攀上来抚捻她的脸,眼角染着病态的淡红,漆黑的眸阴郁迷离,“这就是我啊。” 苏年年一僵,感受他微凉的指腹在脸上游移,然后抬起她的下巴。 “是你先招惹了我。” “明明是你先对我……唔……”图谋不轨的。 那画卷中她最小的时候不过五六岁,他怎么可能动心思! 然而争辩的话说不出口,唇已被他堵住,令人羞耻的画卷搁置一边,苏年年瞄了一眼,倏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她力气不小,血的甜腥在二人唇齿间弥漫,萧晏辞愣是没松开半分,哼了一声,惩罚似的加深这个吻。 不知何时,苏年年被压在了墙上,膝盖被他狠狠压着,她根本无力挣扎,也说不出话。 他身上虚拢着的外袍渐渐松散,漂亮的胸膛大面积露出,她刚睁开的眼飞快闭上。 这次揪不到他的前襟了。 苏年年浑身发软,没有支撑点,抬手捏住身旁垂下的珠帘。 萧晏辞舌尖卷着她,那架势恨不得将她生吞,她心中一阵阵发紧,终于忍不住撒娇似的哼唧出声,手上不自觉用力。 珠帘断裂,圆润的琉璃珠倾斜而下,坠落在地面发出脆响,继而滚了满地。 苏年年手跟着垂下,愈发无力,只好勾住他的脖子,攀在他肩上。 第197章 和亲 萧晏辞眸色一深,勾着她的腰,将她又往怀里压了压。 屋外传来脚步声 知道苏年年在里面,玉竹的声音低而迟疑:“王爷……南阳侯死了。” 苏年年瞪了瞪眼,理智瞬间回笼,将人往外推。 萧晏辞指腹在她红肿的唇上碾了碾,恋恋不舍地站直身体,声音低哑到了极点:“别急。” 苏年年:“……?” 苏年年:“我急什么了?” 他没回答,边走边整理衣裳:“小心地上的珠子,别摔了。” 走到门前拉开门,又回身嘱咐:“若是腿软,可以在榻上歇息一会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年年刚撑着桌边直起身要跟上,闻言索性直接坐下,咬牙切齿地点头。 她得把这画处理了。 萧晏辞走后,她把艳画卷起来系上,然后犯了难。 像他说的,她处理一幅,他还能画一万幅。再说,她把这画拿回府,也是丢到看不见的地方,突兀又不安全。 苏年年思来想去,最终又把画塞回了矮柜中,放在最下面压得死死的。 真变态。她不禁腹诽。 南阳侯战死是大事,萧晏辞赶进宫里,议事殿已到了一群人。 皇帝面色凝重,怒道: “南阳侯真不中用,居然真打不过南楚那群贼寇!” 萧南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南阳侯中了敌人的埋伏,早就向朝廷求救,皇帝没理会。 他筹备的粮草用来跟苏年年换了茉贵妃的命,新的一批粮草还没抵达边关,南阳侯就死了。 他身侧的武将,只有南阳侯一人。 一人作揖说道:“陛下,南楚人狡猾多端,如今我们边关已失两城,需赶紧想个周全的对策才是。” “朕不知道?”皇帝怒瞪他,“朕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出谋划策!” 那人忙低下头,偷偷瞟几个武将,好像在挑选。 邵国公垂眼没说话。 自从上次邵国公夫人在去远山寺的路上遇袭,若非必要,他就守在妻儿身边,绝不会亲自揽事。 苏临海看了一圈,上前一步: “陛下,臣愿率兵去边关,夺回失去的城池,为陛下分忧!” “爱卿,朕知晓你的忠心。”皇帝没当即同意。 最初他让苏临海去边关对抗南楚,是经人挑唆,想一举除去苏家。 然如今南阳侯战死,形势不一样了。 “南楚人狡猾,南阳侯带了几万的兵,被他们杀得片甲不留!”皇帝手攥成拳,“爱卿,朕不是不信你,朕如今不想打仗。” 十几年前,他率兵屠宫,死伤惨重,兵力损耗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回来的。 如今南阳侯轻易便折损几万,着实让人头疼。 “陛下。”礼部夏尚书作揖,“您仁慈,是百姓的福气。” 萧晏辞垂眼,唇微不可闻一勾,漆黑的凤眼中盛满嘲讽。 仁慈,他? 当年血染皇宫三日血流不止,这狗皇帝怕是遭报应,才说这么一出罢。 夏尚书继续道:“依臣看,先前在秋宴上说的和亲的法子极好。” 皇帝就是在等人说这句,闻言接道:“众爱卿觉得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 “虽是个法子,可自古以来,和亲向来是代表着投降,实在……实在屈辱。不但让南楚瞧不起不说,还会让西北两国看笑话。” 哪个国家不走到最后那步,会主动提出和亲? 皇帝蹙眉,似也觉得不妥,却想不起最初是谁提出了和亲一策。 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看向萧延:“太子,你有何看法?” “父皇,东离开国十几年,兵强马壮,和亲实属下下策。”萧延一顿,“况且旁支没有郡主,只有宫中两位公主……” 皇帝当年夺位大肆杀戮,培养萧延之时最注重仁德,故而他是几个皇子中最看重手足情谊的一个。 他这话重点显然在后半句,然在众人心里,公主不能继承大统,数量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和亲之辱。 皇帝不语,模样虽不说反对,却也没认可,又望向跟前的萧南。 “老四,你说呢?” “父皇,区区南楚,何以为惧?不妨按苏将军所言去办,不出几个月,定让南楚臣服。” 南阳侯死了,萧南心烦不已,无心深思。 显然,这也不是皇帝想要的。 苏临海这么多年来无一败仗,光是拿出他的名讳,也要让南楚震上一震。 可他战功赫赫,皇帝忌讳他功高盖主。 他寻了一圈,瞧向一直不语的萧晏辞。 “晏王呢?” 萧晏辞上前几步,面上无半分愁苦与急迫,反而不合时宜地挂着淡笑。 他目光淡淡在萧延与萧南身上扫过,不紧不慢开口: “陛下,臣认为和亲之策并不可耻。” 顿时,萧南与萧延的党派全皱眉看来,眼中满是不认同之色。 有人要开口,被皇帝抬手制止:“继续说。” “许大人所言的和亲代表投降,乃是落后之思想。”萧晏辞道,“天下一分为四,西北南三国之间即便没有战争,和亲次数也不少,相反,臣认为和亲更能巩固几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如果一个公主能为东离带来和平,乃至两国间更频繁的贸易往来,实非丑举。” “微臣并不认同!”说话的便是许大人。 他这么强烈地反对,是因为他是娴妃的父亲,也是萧如娇的外祖父。 许理言辞有些激动,继续道:“陛下,晏王所言乃是谬论!我们若真嫁过去公主,就是会令人小看!” 皇帝沉默着,脸上已有思量之色。 萧晏辞嗤笑一声,“陛下只是不想看见战乱下百姓流离,又不是真的怕了他们。小不小看又有何妨?一个公主能换来两国间多年和平,在这些年内东离继续养精蓄锐,难道不是好事?许大人因为一己私欲,竟说出如此目光短浅的话,本王不敢苟同。” 许理脸涨得通红,一撩衣摆跪下:“微臣肺腑之言,请陛下三思!” 接着,又跪下几人。 皇帝眼里有些动摇。 萧晏辞不管地上跪了多少人,继续开口:“若陛下觉得和亲是卖国之举,不妨派人议和之时,让南楚也送位公主过来,一来一往,乃是友好之举。” 皇帝这才抬头看他,不顾身侧的寥寥反对,颔首:“朕再考虑考虑。” 众人皆知,这便是同意的意思,又三言两语劝诫起来。 萧晏辞低眸,眼中嘲讽之意渐深。 群臣根本没拿得准皇帝心思,皇帝害怕,不想耗费兵力打仗,只需一个不打仗的法子,什么公主,皇帝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 那小兔子想送萧如熙走,帮她一把也无妨。 至于东离被人耻笑? 若是先前的东虞,他会认真掂量。 如今狗皇帝统治的东离,跟他萧晏辞有何干系? 第198章 谋反 翌日,苏年年早早来到宫里,想要第一时间等到皇帝对和亲一事的决策。 看萧晏辞有没有像答应的那样,举荐萧如熙。 殊不知,早朝上又出了另一桩事。 皇帝一夜想着萧晏辞那番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早朝上有些人劝阻,他只怒道: “你们就告诉朕,到底是送三公主,还是刚及笄的七公主!” 见皇帝心意已决,众人面面相觑。 七公主自小受极宠爱,没想到皇帝竟不是选择三公主,而是把七公主也算了进去…… 略一思忖,众人想明白了。此事不仅看皇帝喜欢谁这么简单,而还要看二位公主母家的势力。 为难之际,忽有一人手持芴板走至殿中。 “陛下,和亲人选可在与南楚交涉后再定夺。”他头深深低下,语气肃然,“在此之前,臣有一事要禀。” 皇帝眯了眯眼,见是宁卓。 “爱卿要禀何事?” 宁卓抬头看了萧延一眼,像是下了决心: “陛下,臣的手下在太子殿下郊外的别院里发现近千件甲胄!” 民间并不禁用刀剑,因为刀剑等武器可以用来防身或是打猎,然而甲胄不同。 一旦有了甲胄,就是中了数十只箭也能继续作战,可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若是能组建一支强大的铁甲军队,能与最精锐的部队抗衡争锋。 拥有甲胄,就拥有造反的能力。 何况是千件这么大的数量。 空气骤然一静,仿佛一块巨石悬在殿上,压得人胸闷气短。 皇帝眯起锐利的鹰眸。 萧延立马跪到地上:“宁大人切莫血口喷人。本宫在宫外是有几处私密的别院,也是供往来便利,多年来宿在外头的次数并不多,更不可能有什么甲胄!父皇明察!” 宁卓的刚正清廉世人皆知,他的话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皇帝脸色阴沉得可怕:“邵国公,不,苏将军,劳烦带人去查一趟。千件重甲若打造出来也要一番不少的财力,刘公公,去东宫给朕查!” “是,陛下。” 萧延一身蟒袍,唇紧抿着,死死盯着宁卓。 萧晏辞见状,只是似笑非笑地弯着唇——南阳侯刚刚战死,萧南动手倒是快。 不过,越快,越合他心意。 人人皆知宁卓的为人,萧南能说动他,可见拿捏人心的本事登峰造极。 人人都有弱点,宁卓的弱点,就是四女儿宁梦欢。 宁梦欢自小体弱,十岁前都没出府邸,及笄刚带进宫里一次就被皇室盯上赐婚,未见到世间美好便要困在冰冷的皇宫。 她现在还需各种药吊着,秋宴上宁卓见萧延宠妾,更担心宁梦欢当了太子妃后过不上好日子。 萧晏辞眸色晦暗,轻笑出声。 皇帝弑君上位,心思多疑,最最忌讳也容不得有人有异心,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儿子。萧南这栽赃招数实在阴狠。 皇帝面色难看,殿内便静下来,无人说话,只等着苏临海和刘公公回来。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一前一后归来。 苏临海身后的人拖着一个箱子,走至殿中打开。 “陛下,宁大人说的那处别院中,确有不少甲胄。”说着,他把箱中厚重的铁甲拿出,置于众人眼中。 “刘公公,把东宫出入的账目给朕呈上来!”皇帝一拍玉案,声音猛然拔高几度。 他翻看账本的速度很快,明显在寻找什么。 萧延依旧跪着,额上已冒出汗来:“父皇,儿臣对您绝无二心,别院之事定有人陷害!” “这账本也是有人陷害?!” 账本被直直抛出,带了极怒的力道,砸在萧延身上,跌落在地。 萧延紧抿着唇,翻看至被皇帝捏出褶皱的那页,瞳孔猛然收缩。 “父皇!父皇!是有人陷害儿臣,请父皇明察!”萧延狼狈地往前跪行几步。 众人印象中,他从未这么失态过。 萧晏辞极淡地勾着唇,因为兴奋,眼尾染上一抹病态的红。 他最喜欢看萧家人自相残杀了。 父子反目成仇,手足针锋相对。 这戏码,他看一万遍都不觉得腻。 龙椅上,皇帝已然震怒,手直颤起来。 他最不能忍受身边之人有异心! 太子一党已七嘴八舌地求起情,你一言我一语,刹那间,大殿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三个皇子倒是静静站着,不发一言。 “都给朕住嘴!”皇帝怒不可遏,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说着场面话,“此事疑点甚多,有待考察,先把太子带回东宫,听候发落,没朕的命令,哪都不许去!” 萧延站起身,深呼吸,朝皇帝恭敬地行了一礼。 “父皇,儿臣心中坦荡,不怕追查。相信父皇会还儿臣一个清白。” 说完,他目不斜视,没看任何一个背靠他的朝臣,腰杆挺得笔直,由侍卫伴着朝外走去。 愚蠢。萧晏辞在心中点评。 原先那一版的账本,应当已被彻底销毁了。折画在他身边,动手脚很方便。 太子从小由皇后那样仁德的人养着,怎么可能玩得过茉贵妃的崽子。 萧南做事滴水不漏,不可能给萧延翻盘的机会。 皇帝心情不佳,萧延走后,他大怒拂袖离去。朝臣一边往外走,一边议论纷纷。 玉影见萧晏辞,迎了上来:“爷,苏小姐在御花园。” 萧晏辞略微颔首,无视身后一众朝臣,缓步朝御花园走去。 第199章 苏年年:我选你 玉影引他来到苏年年所在的观景亭。 远远的,就看见少女坐在亭中,身上披着件披风,是一贯的火红色。 听见脚步声,她回眸看来,绽开一个笑。 早朝的事还未传开,萧晏辞走近,心情听起来不错:“这么早就进宫,你像早就知道会出事一样。” “出事?”苏年年略微皱眉,“南阳侯战死的事,不是昨日就传出来了吗?还有何事?” “今日早朝宁卓举报,太子在别院私藏甲胄。” 苏年年讶异地张了张唇,又合上。 萧南动手并不稀奇,但扣上的是谋反的罪名,就令人咋舌了。 看着亭边花丛中盛开的秋菊,她没多问,只是点点头。 “那和亲的事呢?陛下可同意了?” 萧晏辞睨她一眼,慢悠悠地说:“朝臣不同意,但陛下同意了。” “你劝的?” 见他弯唇不语,苏年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语气带了点焦急:“人选呢?” “七公主?”萧晏辞不紧不慢啜了口茶,望着江边飘着的枯叶,“似乎确实更合适些。” 苏年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笑眯眯谄媚道:“谢谢王爷,辛苦王爷了,王爷真好。” 萧晏辞动作一顿,抬眼看她,语气莫名:“本王还缺几幅特别的画,苏小姐若真要谢,不如帮帮本王,作为回报,如何?” “……” “帮不上。”她脸上笑容瞬间消散,“王府藏书阁里那么多书,想来有不少是关于礼义廉耻,要是王爷忘了,就抓紧抽时间重温重温。” 她的意思是:别不要脸。 “印象中确实有不少,可本王不是忘了,是压根没学过。”萧晏辞舔了舔唇。 苏年年觉得这话题根本聊不下去。 “七公主的事就劳烦王爷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少女耳尖还有未褪去的粉,离去的背影似乎带怒,火红披风在风中荡开。 萧晏辞轻轻低笑一声。 苏年年确实气于他的不正经,步伐极快,却在经过花廊时猛然停下,侧头朝里看去。 一男一女,皆是熟悉面孔。 萧如熙眼眶微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颤抖:“年年……?” 苏年年愕然,瞥了眼旁边俊俏的小侍卫,不自然地捋了捋袖口。 她跟萧晏辞说话声并不大,但难保有心人听不见。 萧如熙听见了多少? 她下意识装傻:“你怎么哭了?是他欺负你了?还是……” “年年,为什么?”萧如熙红着眼,往亭里看了一眼。 苏年年抿抿唇,垂下手,声音沉闷:“你都听见了。” “为什么?”萧如熙泪水涌了出来,成串往下滑落。 昨日夜里有人递话,说父皇有意与南楚和亲,她一点也不担心。 毕竟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上头还有比她大几岁的萧如娇。 没想到撞见苏年年和萧晏辞这段谈话…… 萧晏辞势力突飞猛涨,若有他从中作梗,结果便成了未知。 “公主……” 头一次,苏年年觉得无力。 她总不能说,这满皇宫的人,最后一个都活不下来吧。 “苏年年,你明明秋宴的时候才撞见我和小阳……为什么要这么做?去了南楚,我永远都不可能回来!见不到父皇,也见不到母妃!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讨厌萧如娇,为什么要送我走?” 越说到后面,萧如熙哭得越凶,小阳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看苏年年的眼神也带了敌意。 不知何时,萧晏辞走了过来,捏着苏年年的手腕往身侧一带。 几人间压抑的氛围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他似笑非笑地勾唇,轻缓道:“总有一天,你会谢谢她的。” 苏年年有瞬怔愣。 若萧如熙远嫁南楚,孤身一人异国他乡,得知自己的兄弟姐妹、父皇母妃全都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会感谢她替她求来的一命吗? 也未可知…… 苏年年无措,闭了闭眼,抓紧萧晏辞的袖口,摩挲着上面的枝纹,心乱如麻。 “我要去找父皇!父皇一定不舍得我走!”萧如熙哭着跑开。 狗皇帝会不舍得? 萧晏辞眼含讥讽,冷笑一声。 “太子刚出了事,陛下现下心情应当不是很好,七公主最好不要……”萧如熙越跑越远,根本不听她的话。 “小阳,快拦下她!” 小阳抿唇看了二人一眼,冷脸跑去。 地上枯黄的落叶带着丝丝凉意,冷风钻进衣角,苏年年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良久,她长叹一口气,抬眸,撞进萧晏辞凉薄眼里。 她夹在中间难做,但她没有任何立场劝萧晏辞。 东虞当年宫里死了那么多人,哪个不是无辜的? 杀人偿命,他什么也没做错。 “不想说些什么?”萧晏辞垂眼盯着她,情绪莫名。 苏年年静静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眼睛逐渐坚定。 “我选你。”瑟瑟冷风中,她语气缓慢而认真。 萧晏辞忽然笑了,抬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漆黑的眸深不见底:“乖。” . 小侍卫没能拦住萧如熙,她一路直冲到养心殿外,被几个侍卫拦下。 她头上簪钗有些松散,双眼红肿,不管不顾地往里冲,男女有别,侍卫们不敢碰这金贵的小公主,到底让她闯了进去。 养心殿内一片狼藉,折子、茶盏、碎裂的瓷片遍地都是,一眼看去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皇帝独自坐在软榻上,满脸疲惫与烦躁。 刘公公劝道:“陛下这会儿正烦着,请七公主先回。” “父皇!女儿不要去和亲!”萧如熙无视他,直接喊。 “谁告诉你朕要送你去和亲?”皇帝没有像往次那样笑着,看见她狼狈的模样,眉拧得更紧了,“熙儿,你是公主,礼仪都学到哪去了?” 萧如熙哪听得进去别的,声音哽咽重复:“父皇,女儿不要去和亲。” “你是东离的公主,和亲是为天下和平,是你的责任。” 萧如熙呜咽起来,只连连摇头喊不要,听得皇帝愈发心烦燥怒。 他正处盛怒,耐着性子才说了几句,没想到萧如熙居然如此不懂事。 皇帝抬了抬手:“刘兴全。” 第200章 烧了东宫 刘公公抬手招了几个太监:“把七公主好生送回熙梦殿。” 太监是阉人,与门口的侍卫不同,闻言立马七手八脚地将萧如熙架出养心殿。 “和亲的事定下来之前,别让她出来闹事。”皇帝道。 这是软禁的意思。 皇帝向来宠爱萧如熙,如今二话不说将人软禁起来,刘公公立马应声,心中却讶然。 萧延谋反之事查了整整三日,无论怎么查,都是铁证如山。 而后皇帝暴怒,即刻下令命人将之处死。 皇后知晓此事后立马赶来拦截,朝中一众太子党派站在养心殿外,皆是愁眉苦脸。 萧延忽然出事,不少人怕被牵连怀疑,立即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此时养心殿外的皆是看着萧延长大的老臣。 殿内,皇后一身凤袍,跪得笔直,已劝得口干舌燥,皇帝还是沉着脸,没有松口的意思。 “陛下三思。”皇后再次叩首,“延儿是自小的老师都是您亲自挑选,这么多年来,延儿是何做派,不光你我,朝臣乃至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陛下怎能因有心人的栽赃,就这样把延儿处死?他对您向来敬重,臣妾以项上人头担保,请您收回成命。” 皇帝冷哼一声。 “就是因为他仁义的做派,真造起反来,才让人毫无防备,极易得手!”他怒得拍桌,“若不是发现得早,朕说不上哪日便死了!” “陛下为何不想想,延儿为何要谋反?”皇后苦苦哀求解释,“他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处事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不出意外必会继承大统,他有什么理由、什么必要以命犯险?” 皇帝什么都听不进去,闭上眼,全是当年屠宫时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每个画面都让现在的他无比恐惧。 皇后知道皇帝最怕什么,只能说背后捅刀子的人捅得极准。 见劝不动,皇后只好退一步。 “臣妾不求别的,求您看在延儿叫了您这么多年父皇,看在与臣妾多年夫妻情分上,留他一命。” 殿内陷入安静,近两个时辰了,皇帝头一次陷入沉默。 许久,他终于应下,改了旨意,然而活罪难逃,废黜太子身份,贬为平民,逐出东宫。 刚出养心殿,皇后身形晃了晃,扶住旁边的宫婢才堪堪站稳。 . 得知此事,萧晏辞只是冷嗤一声。 “贬为平民。不更是后患无穷?” 以狗皇帝的性子,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要涉及权势性命,他绝不可能心慈手软。 贬为平民,不过是哄皇后和朝臣的说辞罢了。 苏年年在一旁练剑,听着心中发凉。 怪不得前世,她想要嫁给萧南的时候,苏临海极力反对。 皇帝这残暴狠毒的性子,若局势未定就选了夫婿,若哪天真遭人陷害,连带九族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蠢,蠢得无可救药。 不出萧晏辞所料,太子被赶出宫的第三天,突发恶疾身亡。 死得蹊跷,却跟皇帝没了关系,皇帝并没让人彻查。 萧南亲自去看了萧延的尸体,这才放心。 “四殿下,折画姑娘还在东宫里,如今东宫由皇后娘娘掌控着,说是要彻查。” 萧南愉悦勾唇:“她做的不错,找个机会接她出来。” 随从有些为难:“如今形势怕是不好接人出来。” “那就一把火烧了东宫。”萧南毫不犹豫下令,见随从仍站在一旁,他蹙眉,“还有何事?” “殿下,心幽小姐还在东宫,是否要……” 萧南沉默一瞬:“一并接到四皇子府。” 折画不能死在东宫,而苏心幽……也不能。 她们知道的秘密都太多了,又多少有情于他,需他亲自处置决定去留才是。 “属下领命。” . 东宫 苏心幽瘦了一大圈,脸颊微微凹陷。 她身边无人照看,偌大的宫殿只有外院的几个粗使宫女每日打理,不时能听见内殿传出她辱骂诅咒水兰的声音。 水兰从未来看过她。 “萧延被贬为庶民了,东宫里的人怎么办?”苏心幽跌跌撞撞打开殿门,问她们。 如今消息闭塞,她尚不知道萧延已经死了。 “皇后娘娘觉得事有蹊跷,要逐一盘问。”宫女瞧她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叹气解释,“不过也要看陛下的意思……” 说不定一道圣旨下来,处死东宫所有人。 苏心幽眼前一亮。 “我要见皇后!我可以救太子!”苏心幽眼睛一亮,疯了一样往院外跑,“我知道是谁做的!” 几个宫女心惊肉跳,交换了个眼神,一齐扑上去堵住她的嘴,把她往殿里拽。 萧延已经死了,还如何救? 苏心幽现在的状态,若真闹到皇后面前胡说八道,说不定还会牵连她们几个伺候的人。 东宫人人自危,保命要紧。 苏心幽依旧闹个不停,却因身子瘦弱,轻易被甩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皇后?!” 一个宫女手拿着一根木棍,咬牙上前,一棍将人敲晕了。 几人松了一口气。 苏心幽是被呛醒的。 她醒来时,以晕倒时的姿势躺在殿中,周围一片火光,帐幔窗门都燃着,滚着浓浓黑烟,她刚睁眼,就被熏出了眼泪,咳嗽不停。 周围火光包围,她不知该往哪里跑,嗓子呛得说不出话,便趴在地上往烧毁了一半的门处爬。 似乎有人大喊“走水了”,但离她很远很远,根本没人救她。 “我知道是谁害了萧延……”说完这句,她眼前发黑,意识一片模糊,混乱中,只觉好像被人扛了起来。 再睁眼时,喉间一片干涩。 苏心幽抬起手,发现身上几处缠着纱布,榻边不远处站着一个丫鬟。 不是宫里。 “三小姐,你醒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四殿下。” 居然是四皇子府。 先头几次她率人联系萧南,都没得到他的答复,还以为这段情就此结束,没想到…… 屋中走进一人,苏心幽抬眼,看见一个穿着不凡,跟苏年年五官神韵极像的红衣女子。 正是莲莲。 她打量莲莲,莲莲也打量着她。 第201章 女流氓! 来之前,莲莲听府里下人说,四皇子跟苏三小姐曾经有情,这不,弄死了萧延,他即刻把人从东宫救回来了。 虽说这模样有些……狼狈。 莲莲瞄了一眼,背脊挺得溜直,朝她绽出一个笑容,放下手里的汤药。 “听说你醒了,我特地来看看。” 苏心幽微微皱眉。 用的不是“奴婢”,不是丫鬟,那她是谁? 这人一颦一笑跟苏年年很像,都该死的刺眼,讨人厌。 “你是谁?”苏心幽艰难开口。 莲莲正要答话,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萧南走了进来,白衣玉冠,精神出奇的好。 “莲莲,你为什么来这?”他语气有些责备,“你不是下人。” 莲莲咬咬唇,略显委屈:“妾身听说苏三小姐醒了,忍不住看看。” 水灵灵的黑眸抬起来,显然,她听见了府中那些过去的传言。 萧南不在意地一笑:“莲莲,你跟在我身边,无需想这些。” “莲莲知晓了。”莲莲乖巧颔首,环上他的腰贴了贴,“莲莲不打扰殿下和三小姐。” 苏心幽看得气闷极了。 这做派,不跟她早些时候如出一辙吗?简直就是披着苏年年皮的苏心幽! 还莲莲?怎么不直接叫年年! 莲莲一走,屋内陡然安静,萧南走至桌边,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汤药,挪开眼,并没有喂药的意思。 “咳咳……”苏心幽嗓子干得慌,看向萧南,“南哥哥,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南哥哥?”萧南脸上笑意渐深,透着冷意,“你在萧延床上的时候,记得南哥哥是谁?” 苏心幽心一沉,被子里的手攥起。 “南哥哥,萧延因为流言已然厌弃我,若不那样,我怎么能近得了他的身,咳咳……拿到有用的情报?” “你在东宫半年之久,情报不抵折画半个月的多。”萧南轻蔑道,忽然想起什么,眼底愈发阴鸷,“居然还是你主动的。” 苏心幽僵住,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折画又是谁? 怪不得她被囚禁起来后,萧南从未联系过她。 原来是有了新的棋子…… 苏心幽吸了一口凉气,半真半假地咳嗽起来,萧南冷眼瞧着。 许久,她才停下来,说道:“谢谢南哥哥愿意救我出来。” 既然救了她,就还是有情分在的吧? 萧南盯着她许久,才缓缓笑了。 蠢货。 “你先好好养伤。” 等养好了,再想怎么处置你这个贱人。 . 恰逢夜里有风,东宫火势极大,虽说人没死多少,大部分建筑都烧毁了。 没多久,苏府收到了东宫送来的一具女尸。 玉遥在苏年年的命令下掀开白布,尸体已经焦得不成样子,枯黑得根本看不出原样。 念桃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姐,老爷上朝还没回来,这如何处置?” 苏年年面不改色,甚至走近打量了一番,轻飘飘道:“丢去乱葬岗吧。” “啊?”念桃诧异。 三小姐行事虽然过分,可怎么说也是苏府的人,乱葬岗是什么地方?可是要被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的! “小姐,真不等老爷回来?” “不等。”苏年年利落道,递给玉遥一个眼神,转身捏了捏念桃的脸蛋,“或许有一天,你还会看见苏心幽的。” 念桃风中凌乱了。 送来的女尸跟苏心幽身形虽然相似,但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玉遥立马领命去办。 就算没死,苏心幽以后也只能当不见光的老鼠,躲躲藏藏,不可能再以原面目示人。 爽快。 苏年年轻啧一声,慢悠悠回院,换了身衣裳,来到“海上人间”。 这是闻风堂的据点之一。 一进门,她被人迎进二楼雅间。 “让你们的人进来一个。”苏年年递上一张银票,在里面坐下。 她想知道靳长涯在哪儿。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藏在哪里享乐。前世好歹师徒一场,她还挺想见见他的。 没一会儿,小二将几道就招牌菜端了上来,转身就走。 苏年年皱眉,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意思,叫住他:“我要买消息。” 小二堆满笑脸:“请苏小姐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来。” 苏年年只好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往嘴里送着菜,耐心都要磨没了,门才被人拉开。 她脸色算不上好看,皱眉看去,来人一身黑衣,外头披着一件纯黑的披风,凤眸似笑非笑地挑起。 一走近,不是熟悉的梅香,而是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眉毛拧得更紧了。 她料到萧延死后萧晏辞会忙得不可开交,加上这几日都没见到他的影子,所以她直接来海上人间,而不是去晏王府找这个堂主。 可是……他忙的事情,好像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苏年年不知从哪问起,干巴巴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晏辞挑眉,勾唇将一张银票按在桌上,言辞轻缓,“年年,闻风堂,没人敢收你的钱。” “……” 所以小二见她来了急着去寻萧晏辞,才让她等了这么久? 这也太…… 苏年年心里有些不自在。 她又不是离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最近应该很忙。”苏年年解释。 萧晏辞“嗯”了声,捏着下人送来的衣裳,绕到屏风后,将衣裳一件件解开。 屏风不是实木,而是一层透光的绢布。 看着上面的剪影,苏年年开口不由磕巴: “那个,你、我……王爷,我还在这呢,不太好吧。” 男人脱衣裳都是慢条斯理的,优雅极了,苏年年嘴上拒绝,眼睛却挪不开。 屏风后,男人轻嗤一声,不甚在意:“本王又没当着你的面换。” 那倒也是…… 苏年年猛地一拍脑门,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她居然看了这么久!女流氓! “说罢,你想知道些什么。”换掉染血的衣裳,萧晏辞坐到她对面,不冷不热道,“把钱收起来。” 苏年年呼了口气,默默收起银票。 “堂主,我想找个人。”她抬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叫靳长涯。” 萧晏辞倒了盏茶,轻吹:“男的?” 第202章 王爷自重 苏年年迟疑点头:“他是……我们……” 她憋的难受,脑子里刚要编出一段儿时凄惨往事,对面男人忽然掀眼看来,微凉的眸里带了丝探究。 苏年年一噎,直接泄气:“我的六艺是他教的。但是现在人消失了,我想找找试试。” 萧晏辞盯了她半晌,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 他没说话,像是在掂量什么。 琴棋书画歌舞,不说别的,就苏年年上回在舫上跳的那舞,若是男人来跳…… “会帮你找的。” 苏年年不由嘱咐:“劳烦堂主命人去找的时候,最好把人带过来,告诉他……就说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他会明白的。” 萧晏辞轻啧一声,茶盏往桌上不轻不重一搁。 还有暗号? 他神情莫测,让苏年年有些拿不准,迟疑着坐了过去。 萧晏辞刚换过衣裳,身上气味干净清冽,她轻嗅了一口,换话题: “王爷,你最近很忙吗?”声音掐得甜腻,“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男人凉凉凝视着她,眯眼看着她娇嫩的唇一张一合。 这张嘴可真会哄人,直接把前面的事揭过了去。 最近确实忙。 没了萧延,皇帝要在几个皇子中重新选人继位,先前势头最猛的是萧南,出了萧延这档子事,皇帝并不急着重立太子,相反,还要培养萧景和萧晏辞,用来制约萧南。 即便皇帝看不起萧晏辞的出身,因着局势,也要做做样子,给他分派了不少零碎的活。 近来暗中有股势力愈发蠢蠢欲动,虽没能伤他分毫,但苍蝇蚊子似的在耳边哼哼,到底让人不痛快。 手下人做事拖拉,他便亲自去灭口,正好消消心中的焦躁烦闷。 “这么担心本王?”萧晏辞捏起她的下巴,“你功夫不错,不如跟在本王身边保护本王,如何?” 苏年年下意识抿紧唇,想着萧晏辞那身诡谲的轻功和剑法。 若他真遇到杀手,也是杀手倒霉。 她默了一瞬,摇头:“我怕拖累你。” 又道,“不过我可以派几个血宗卫,暗中保护你。” 少女眉心微皱着,神色却出奇的认真,萧晏辞有些恍惚。 似乎回到少年时期,在宫中无数次的欺凌后,扎着两个稚嫩揪揪的小女孩,气势汹汹赶跑那些坏人,小脸皱得像包子一样,教他反击。 她不知道,他无法反击,只能蛰伏在黑暗里。 雅间内安静下来,他耳边萦绕着她那句“保护你”,暖意层层包裹。 半晌,萧晏辞弯起唇,大手揉了一下她的头顶。 他根本不需要保护,需要保护的人,是这只傻兔子。 前世他不过一个疏忽,就丢了命的傻兔子。 苏年年愣愣回神,越想越觉得可行,慢吞吞拿起银筷。 她忽然问道:“苏心幽没死,被萧南救走了吗?” “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 不等苏年年将血宗卫拨到萧晏辞身边,他还是受伤了。 夜里,他进了离得最近的苏府。 苏年年眠浅,练武后感官愈发敏锐,几乎在他刚进院的时候就醒了。 一身劲装,刚进屋,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年年吓了一跳,偏偏不能点灯,手胡乱在他身上探着,所触之处一片黏腻。 她扶他躺下,转身去拿药箱。 “不是很厉害吗?” 榻上满是少女馨香,萧晏辞抿唇看着帐顶,目光迷离空洞。 他怕吓到苏年年,解决了那些人后,本想回王府,但心底有一个念头疯涨,渐渐啃噬他。 如果看到他伤成这样,她会是什么反应? 身上还在流血,听着少女微颤的声音,他的唇翘了起来,语气无辜又平淡: “有埋伏啊……” 苏年年咬紧唇,剥他身上的衣裳:“伤到了哪里?” 萧晏辞抬起手,将她慌乱颤抖的小手捏住,声音低沉含着笑意:“年年,死不了的。” “闭嘴。”她把他的手打开,利落剥开他的上衣,借着窗外月光,帮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他伤在肩膀,伤口不浅,像是被剑刺的。 那位置再往下几寸,就是胸口。 有前世的回忆,她对萧晏辞的胸口有极强的保护欲。 “是谁伤了你?” 全都处理完,她抬袖拂过额角的汗,正要合上药箱,目光触及几个瓷瓶时,一顿。 “两伙人。都是夺命的杀手。”萧晏辞闭上眼认真回忆,“除了萧南,还会有谁呢。” 她拿起瓷瓶,将里面的药丸依次倒出来些,往他嘴里塞。 “萧景?还是远在边关的萧瑜?”苏年年想了想,摇头,“都不像。” 在她紧密注视下,萧晏辞被迫咽下药丸,又被喂了几口水。 “想毒死我?”他抹去唇边水渍,揶揄道,“说不定是哪个觊觎苏家势力的人,听说你喜欢我,便要杀我灭口。” 苏年年瞪他一眼,见他精神没受什么影响,脑海里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开。 没想到周游留下的这些药,竟然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柳如珍毁了周游药田后,周游把那些价值连城的名贵药材都制成了药丸,他用不上,都留给了苏年年。 都是吊命的东西,她一股脑给他喂了一半。 后知后觉地感到……浪费。 她深呼吸一口,把床帐放下。 “你衣裳都湿了,脱了睡到里侧,干爽舒服些。”她走向屏风后的软榻,“明日一早我通知王府的人来接你。” 萧晏辞盯着帐顶的小团花,抱起她柔软的被子深嗅一口,缓慢开口,“不跟本王一起睡?” 帐外传来一声闷响。 苏年年咬牙捂着自己的额头,“王爷自重。” 萧晏辞一夜未睡,借着渐亮的光,把她帐内的摆设一一记下。 清晨,念桃敲响了门。 “小姐,您起了吗?”她声音低了低,“奴婢看见院里有几处血迹,出什么事了吗?” 苏年年立即下榻,拉开门:“让玉遥快去一趟王府,说王爷在我这里。” “……是,小姐。”念桃飞快低下头,不敢往里面看,脸渐渐红了。 苏年年:“……” 小半个时辰后,萧晏辞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大摇大摆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苏年年声音变调。 “来都来了,本王跟苏将军打个招呼。” “??” 偷偷摸摸潜进女子闺房就算了,怎么来的怎么走便是。 大清早的从月年院出来,还要跟他爹打招呼? 苏年年咬牙:“你有病吧?” 第203章 药力过猛 萧晏辞脚步一顿,回过身挑眉看她,似乎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苏年年抓紧他的衣裳,不让他走。 “这算怎么回事?”她吸了口气,指着院墙,“你从这走。” “我受伤了。”萧晏辞不为所动,甚至表现出很虚弱的委屈神色。 “……” 她忍不住腹诽:你看着可真不像! 她望向一旁的玉竹,咬牙:“你扛着你主子,从这走!” 玉竹瞧了萧晏辞一眼,面露难色,默了一瞬,他正气道:“苏小姐,属下方才是从正门进来的。” “你从正门进来?”她声音一提。 玉竹规矩颔首,“苏将军这会儿应当在正厅等王爷一同上朝。” 苏年年一阵气血上涌,瞪着面前的一主一仆,憋着气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不等开口,她看见萧晏辞眉心一蹙。 接着,鲜艳的红色缓缓从他鼻间流了出来,给他略显苍白的脸带来一抹异色。 场面有一瞬的凝滞。 萧晏辞翘起唇角,接过玉竹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将血迹拭去,一眼不错凝着苏年年,语气莫名: “真给本王喂了毒药?” 苏年年不敢说话。 不是毒药,而是大补的药。 大大大大大补的药。 昨日她心急,一股脑喂进去,药力好像有点猛…… 苏年年心虚地垂下眼,又坏心眼地点头。 她扬起一个笑,轻推他:“既然我爹还在等,王爷就快去吧,不然上朝就要迟了。” 萧晏辞凝着她,将帕子往石桌上一扔,危险地轻嗤:“本王若是在早朝上当众流鼻血……再回来找你算账。” 说罢,他提脚要走。 “等等!” 他眯眼又回过身,便见少女小跑过来,将几个瓷瓶塞进他内怀: “这才是毒药,若是再碰人多的时候,你用这个,直接放倒一大片。” 胸前她触过的地方好像微微发烫,萧晏辞抿唇,见她乌黑的眼眸望来,小声又认真:“别再受伤了。” 清晨的空气中透着泥土草木的清香,枝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似乎离他很远很远,远得他只能听见眼前人的声音。 他五官渐渐柔和下来,惯来莫测的眸中染了些温柔。 “好。” 目送他离开,苏年年提剑,准备晨练。 自从当上阁主,她前所未有的努力,现在玉遥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每半个月,血宗阁会开一个例会,向阁主汇报组织最近的情况。 为掩人耳目,苏年年特地打了一张面具,穿了压迫感十足的黑色劲装,坐在主座上,倒是唬人。 只是紧身衣将她腰身掐得极细,灵动的黑眸含着笑意在众人身上划过,粉唇微扬,怎么看怎么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好像两拳就能打倒。 苏年年只当没看见他们眼里的审视,抚着手里的玲珑鞭,听着汇报,不时点一下头。 “本座头一回当阁主,事务不熟,若有不周到的地方,两位护法多多照看指点。” 左护法景迟,右护法千岩,二人不带温度地应下。 然,忽有人大声说道:“既然不熟,如何当得起阁主?” 院中都是冷肃的杀手,此言一出,本就森然的空气愈发死寂。 苏年年唇边笑意不改,把玩着手里的鞭子,掀眼看去。 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按照队形看,他应当是宗四。面无表情,很难从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不过大抵是不服气的。 她瞥了一眼就收回,悠然说笑:“那你认为谁合适,说出来,本座也好问问宗泽,看为何不传位给他。” 血宗阁内部分两个团体,左右护法各带一队,手下的人分别以“血”和“宗”命名。 宗四是跟着右护法千岩混的。 闻言,宗四许久没说出话,抬头看了一眼,面色颓败行了大礼:“属下不该冲撞阁主,自会领罚。” 苏年年颔首,没做阻拦。 “本座知道有很多人不服。”她道,“但若没那个能力,就都给本座憋着。 换个阁主于你们杀手而言什么都不会改变,相反,本座心善,你们各方面都会比从前优待,千岩,你说是吧?” 千岩低眼,抱拳称是。 苏年年满意地弯弯唇,摆手:“本座出钱,每人先发个一百两助兴,以后事情若做得好,本座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能做大做强,皆因为领头的手段过人。 宗泽也不例外。 他培养这些杀手,从小开始,让他们服用特质的毒药,迫使他们为组织卖命,否则受万蚁噬心之痛。 定期发放的解药不能从根本上解毒,他们怕毒药发作的痛苦,没人敢离开血宗阁。 苏年年觉得此举实在不人道,心道怪不得有人想让宗泽死。 心中没有希望,人将变得不成人样,到时候什么都能做出来。 血宗卫们面面相觑,皆在掂量她话语中的真实性,冷硬的面上起了波澜。 见状,苏年年满意笑了。 周游说了,这叫给家人们谋福利。 恩威并施,才能将手下人管得服服帖帖。 达到心中效果,苏年年离开西街,来到周游的百草阁,老远的,脚步一顿。 “竟然没开门?” 她有些诧异,闲来无事,又往周游宅子的方向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周游的大呼小叫。 “让我试试!再让我试试!” “蛊毒侵入肺腑,你试有什么用。”另一个清冷声音凉凉道。 “左右都要死了,给我试试怎么了?”周游猛地一拍石桌,扯着宗泽就要往屋里带。 宗泽冷硬着脸,脚像钉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苏年年推门进来,唇角一抽。 “你不是要游山玩水,怎么还没走?” “若不是你这个朋友,我如今应该到幽州了。”宗泽声音好似冒着凉气。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周游泄气地松开他的手一甩,“别人救你,还得上赶着?” “几日过去了,你将我救好了?” “蛊毒侵入肺腑,寻常草药怎么可能治得好。”桑安继续凉凉道,袖中小金蛇“嘶嘶”吐着信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救不好?蛊毒这么刁钻,你也知道你拖了这么久,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 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啊。 苏年年觉得自己头要炸了。 第204章 本王需要泻火 “大哥们,身份都挺敏感的,要不你们小点声说呢?” 苏年年目光在桑安湛蓝的眸上扫过,顺便瞥了一眼他的发根。 桑安抿唇不语,转身进了屋子。 好像在说:哦,那你们吵吧,我先进屋了。 院中,宗泽依旧冷着脸,周游跑到苏年年面前:“你快劝劝他啊!” “改改你的急脾气吧。”苏年年瞥他一眼,往正堂走。 四人在正堂坐下,大眼瞪小眼。 “就因为这事,你连铺子都不开了?” “我若是不守着他,他走了怎么办?”周游颇认真地道。 宗泽冷笑:“我若想走,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 “别吵了。”苏年年一拍桌,闭上眼,揉着眉心。 方才见了那么多血宗卫,她妄想记住每个人的脸,眼睛本就花得很,现在耳边也嗡嗡响。 屋内静下来,许久,苏年年深呼吸一口。 “你要是想活久些,周游是你唯一的希望。”她中肯地劝宗泽,顿了顿,“若你不想活,就当我没说。” 宗泽面色微动,重新审视周游,后者扬着下巴冷哼一声。 宗泽眉心微蹙,掂量了会儿才问:“治的话,要耽搁多久?” “一个月,一个月就好!”见他松口,周游忙不迭地打包票。 桑安不语,只是嗤了一声,嘲讽之色尽显:“痴人说梦。” 苏年年白他一眼,扭头给宗泽讲周游的行医史。 “他袖子里的蛇,看见没?”苏年年往桑安袖子一指,比划起来,“金蝉赤玉蛇,毒,他解的。” 宗泽脸色微变,缓慢颔首。 “那我就再留一个月。” “你放心,我早年行医去过不少地方,你要想找地方游玩,到时候问我就行。”见他答应,周游欢天喜地研究药去了。 苏年年往后一靠,长舒一口气。 “怎么,血宗阁有人找你麻烦?”宗泽问。 “还应付得来。不过有一事……”苏年年掸了掸衣裳,问,“你给他们下的毒,根治的解药没有交接给我。” 宗泽给她的方子只写了缓解之法,血宗卫们还是会定期发作。 闻言,宗泽难得有了表情。 他蹙眉看来,眼底有些防备:“你要做什么?” “你放心,你既然把你的心血交给我,我肯定不会让它毁在我手里。”苏年年悠闲安抚,“但你就准备让血宗阁一直这么下去吗?” “杀手组织都是这样。”宗泽不认同。 “所以我们要做一个不一样的组织。”苏年年扬唇,抿了口茶水,意味深长,“让人心甘情愿留下才是本事。” 宗泽紧抿着唇,不带温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审视。 苏年年静静跟他对视。 “若不信我,为何还把血宗阁交给我?” 许久,宗泽紧绷的神情一松,看开了似的。 “没有解药。”他淡声道。 “什么??”苏年年眼睛一瞪,吸了口气,“那你这么多年用解药的由头让人给你卖命,这不是坑人吗?” 宗泽平静望着她。 她好像在他脸上看见一行字:血宗阁坑人的事做的还少吗? “……” 苏年年将茶水猛地一饮而尽,抹了把唇,又倒了一盏——压惊。 “我忽然后悔做这个阁主了。” 血宗卫是从小就被宗泽抓来培养的,她呢?她又不可能抓小孩,再给小孩下毒,将之培养成杀人机器。 她好像高估自己了。 随后,她又瞪了宗泽一眼。 “要不你走吧,蛊毒或许是你的宿命……哦,你的报应。” 宗泽:“……” 他被蛊毒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也不是没这么想过,所以才有后来提早退位的决定。 解散血宗阁,他又舍不得。 “算了,本座自己想办法。”说完,苏年年提脚就走。 真是一个大坑。 刚走出屋,便看见院中立着一人。 萧晏辞望向她,惊异于她不同往日的装扮,漆黑的眸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辗转停留。 暧昧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苏年年忽然想起那幅画,在他炙热的注视下,她有一种……衣不蔽体的错觉。 她错开眼,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她没把周游的住址往外透露过。 虽说注意力在她腰上,萧晏辞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她的烦躁。 他不答反问:“谁惹你不开心了?” 苏年年长叹一声,拉着他往外走。 萧晏辞跟上,边走边回头,眯眼朝里看了一眼。 屋里可不止一个男人啊。 她跟谁在一起? 走出好远,苏年年才道:“血宗阁的事,虽然有点棘手,但解决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啊。”萧晏辞颔首,面色沉下几分,唇边弧度却愈发大:“那先解决一下本王的事吧。” 苏年年皱眉打量着他。 他精神很好,肩上的伤应该恢复得不错,她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不由问:“你什么事?” “苏小姐,本王已经连续三日在朝上流鼻血了。”萧晏辞冷笑,“陛下问需不需要告假休养几日。” “啊……”苏年年目光躲闪,“王爷,你、你这个不碍事的,等身体吸收了自然就好了,不用告假。” “本王怎么觉得这一身的火气吸收不了,需要泻一泻,嗯?” 他说着,长臂一伸,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愈发逼近。 二人皆是黑衣,这样纠缠在一起,远远看去有点难分你我的意味。 “要泻火的话,我也可以给王爷开药的,你不用这样……” 苏年年伸手推他,二人唇瓣相接之际,他突然侧头看去,唇边笑容愈发莫测。 “还有这群人。”萧晏辞伸手一指,垂眼看她,阴阳怪气,“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本王还以为被人跟踪了。” 苏年年顺着他指尖看去。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她猜,应该是保护他的血宗卫。 萧晏辞气得笑了。 “给本王把人撤了!” 第205章 不亲亲我吗 苏年年靠着墙壁,看着他唇边的笑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可我担心你。” 这话裹了蜜一样,真好听。 萧晏辞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凤眸眯起来。 “本王能保护好自己。” 苏年年没说话,伸出手在他肩膀受伤的地方点了点,意有所指。 萧晏辞哼笑一声,作势要吻下去。 这是一条窄巷,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可暗处还那么双眼睛看着呢! 就他每次要把人生吞了的架势…… 苏年年一惊,忙抵住他的胸膛:“哎!等等等等……” 萧晏辞当做没听见,继续靠近,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她心一跳,忙朝暗中比了个手势。 然后,那滚烫的唇在她唇边堪堪擦过,落在她耳畔。 他低笑道:“这才对。” 痒意从耳边蔓延至心尖,直到男人直起身继续往前走,苏年年才反应过来,压了压自己的心口。 不亲亲她吗? 好像有点……不习惯? 王府的马车在巷口等,她压下心中异样,抿唇跟上,二人谁也没说话。 想着方才院子里的男子气息,萧晏辞略有些心不在焉,瞥见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女,他动作微不可见一顿。 许久,若有所思开口: “上回受伤是个意外,有你给本王的毒药,那些杀手现在都不敢近身。” 苏年年点点头。 萧晏辞又道:“本王又调了些随从护着,用不上血宗卫的人,不如让他们护着你,本王也安心。” 苏年年又点点头。 “……” 萧晏辞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凝着她,陷入沉默。 车帘随着马车的行进掀开,苏年年往窗外看,认出这是回苏府的路。 萧晏辞又去苏府? 她习惯了跟萧晏辞来往密切,却忽视了他跟苏府的关系。 好家伙!不知不觉间,他好像跟她爹都亲密起来了! 他宿在苏府的那夜……确切地说,是他宿在月年院的那夜,苏临海后来连半个字都没过问! 她皱眉,刚回头,男人已欺身压来,略带凉意的指尖压上她的唇。 “年年,你不会是想……” 这语气和动作都太暧昧,苏年年一惊,捂住他的嘴。 温热的呼吸被她掌心隔住,带着一些潮。 她抬眼,对上他眸中的笑意,忽然,掌心划过滑腻的触感。她被烫了一样缩回手,有些无措—— 他在她掌心挑逗似的舔了一下。 男人唇边弧度无端染上几分妖冶邪气,他贴得很近,目光缓缓在她脸上游移,似是审视。 “可本王记得谁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样……于礼不合。” “那样”二字在他舌尖一转,咬得愈发暧昧,让人浮想联翩。 苏年年想把他的脸挥开。 但是她不能。 只能笑着应道:“王爷说的没错呀。” 萧晏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颇有定力地再次坐直。 “……” 马车在苏府停下,萧晏辞跟在苏年年身后,慢悠悠下了马车。 啧,小不忍则乱大谋。 苏年年憋着一股气回了院子,回身见他没跟上来,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她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跑到正厅。 “年年啊,你来的正好。”苏临海朝她招手,“听说是你把王爷医成这个样子的?” 萧晏辞优雅地用帕子擦拭着鼻血,掀眼看来:“苏小姐也是好心。” 帕子是干的,并不能把血迹清理干净,他鼻子下面还是红红的,看着可怜极了,颇具脆弱感。 苏年年:“……” 她勉强维持脸上表情:“爹爹,我确实是好心。” 苏临海点头,又摆摆手,“正好,这几日王爷告假,不用上朝,便宿在苏府,白儿虽掌管后院,但毕竟怀着身子,你一会儿收拾个院子出来,好好医治……” “啥?” 苏年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临海,后者咳了一声。 “若是苏小姐不愿的话,”萧晏辞一顿,眼眸微转,看向苏年年,“苏小姐不愿吗?” “不是不愿。”她艰难地憋出四个字,问,“爹爹,王爷就是有点上火而已,随便开点药就好了,不必住在苏府吧?” 萧晏辞垂眼不语,拿起凉茶,看着杯中微荡的茶水,轻勾了下唇。 苏临海声音低了些:“我刚留了人,现在再赶人走,传出去难免有人说苏府待客不周。” “……” “咳。”苏临海正声道,“王爷虽不上朝,爹在宫中还是有许多事的,如今与南楚战事未平,陛下还在宫中等着,爹得进宫去,府里由你照看。” 苏年年:?? “爹!爹!” 苏临海急匆匆走了。 苏年年瞪着萧晏辞:“你很闲?” “陛下主动给假,本王求之不得。”跟她的咬牙切齿相反,萧晏辞慵懒地往后一靠,姿态闲适,“本王累了,苏小姐什么时候给本王安排院子?” 苏年年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王爷等着吧!” . 萧晏辞在苏府住下,一下午安安静静,没起幺蛾子,苏年年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是对苏临海的不理解。 晚上,苏年年在书房里堵住了他。 “爹爹,他是不是威胁你了?”她一脸认真,“你是有苦衷的吧?” 苏临海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盯着落地灯,拍了拍她的手。 “年年。” 苏年年支起耳朵听。 苏临海一顿,喝了口茶才道:“陛下有意让我帮衬晏王。” “那你自己怎么想?”她问出自己困惑许久的问题,“帮晏王吗?” 朝堂动荡,苏家不可能一直独善其身,像南阳侯,邵国公一样,早晚要站队。 她想帮萧晏辞,是因为有前世的回忆。 苏临海呢? 苏临海摸着大腿,欲言又止:“不着急,先按照陛下的意思做,再看看。” 苏年年皱眉。 “可是早在几个月,甚至半年前,你跟晏王就已经时常在正厅议事了,你们那么久,什么都没聊出来?” 早在皇帝授意之前,他们就来往密切了啊! 现在只是较之前明显了一些而已。 苏临海叹了口长气。 苏年年要疯了。 “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啊!” 第206章 萧晏辞:本王硬得很 苏临海一下一下搓着大腿,想着萧晏辞说过的那些话,还是决定闭口不言。 反正,快了。 “下下个月你江叔叔家办喜事。”苏临海瞥了她一眼,又道:“时候不早了,年年,你回去休息吧。” 苏年年一时失语。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苏临海如此纠结的模样。 “既然爹爹不想说,就算了。” 说完,她深呼吸,起身回院。 随便他们吧。 总之,萧晏辞不会害苏府。 踏进屋中,苏年年敏锐地觉察出异常。 她警惕地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内室,床榻上躺着的人影。 萧晏辞侧躺着,单手撑头:“年年。” 看见他,她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榻上做什么?忘了你白日说过的话了?” 虽是质问,听在萧晏辞耳朵里,却无端多了一股怨气。 他了然似的轻笑一声。 “本王来……服侍你。” “王爷不给我添堵就不错了。”苏年年神情变得古怪,在距床榻几步的地方停下,打量着他。 啧,他倒是自然,闲适得像睡在自己屋里一样。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困了。”她催促。 “本王觉得那院子里的床不舒坦,不如这。” 说完,他调整姿势,往榻里挪了些。 苏年年瞪了眼,冷笑一声:“王爷的床又大又暖,苏府敌不上,王爷若觉得委屈,就回去住。” “你觉得本王的床舒服?”萧晏辞眉梢一挑,像是思量着什么。 “……” “没有。” 萧晏辞是懂享受的,那床宽敞得能躺下五六个人还绰绰有余,也不知下面垫了什么,软硬适中,伴着安神香,躺下就有睡意。 但她不能承认。 她怕萧晏辞下一秒就会把她劫到王府去。 萧晏辞没说话,细细辨认她的神色,半晌点点头。 一男一女,气氛太过旖旎,苏年年受不住,转身吹着火折子,将灯点开。 暖橘色的灯亮起,她缓了口气,不等转身,男人低缓的声音冷不防响起,背后贴上他的胸膛。 “怎么忽然点灯?” 萧晏辞双臂从她腰间穿过,撑着桌子,头向前探去一吹——屋内又暗了下来。 苏年年在他臂间转身,颇有几分忍无可忍:“萧晏辞,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睡不着。” 黑暗里,他的声音好像湿漉漉的,有些委屈。 苏年年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个旋儿,又咽下。 他常年做噩梦,屋中要燃很浓的安神香才能入睡,突然换床还没有安神香,睡不着倒是正常,不像骗人的。 那怎么办? 二人之间距离不到一寸,苏年年就这样靠在桌边,认真想了起来。 要是他真觉得她的床榻舒服,要不要让给他? 睨着她的神色,萧晏辞无声弯唇。 真可爱。 苏年年一抬眼,就撞进他幽深的漆眸里,月光下,那里的情绪愈发浓重。 他缓缓低头凑来,她心中一紧,手想要抓他的前襟,却在空中一顿,探向身后,牢牢抓住桌沿。 没有躲避的动作。 萧晏辞笑了声,继续靠近,在距离半寸的位置微微一侧,越过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 ?? 苏年年紧着的呼吸一松,随后火气上涌,呼吸较之前更长。 她可算明白了! 这一整天,从窄巷到马车,到现在!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搞这些? 苏年年咬牙哼声,不过纠结一瞬,就紧紧抓住他的前襟,将人往下拉。 狠狠贴上他的唇。 唇瓣相贴,她的吻不带任何技巧,更像一种发泄。 但并没影响萧晏辞眸色越来越深。 他唇上不为所动,撑着桌沿的手渐渐拢起。 不动? 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手臂攀上他的脖颈,苏年年勾住他,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气憋了一天,刚才在苏临海那什么都没问出来,心中正窝火,嘴上力气不小。 男人低哼,忍不住似的,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肢,扣紧。 唇舌紧密相缠,昏暗的室内暧昧旖旎,温度骤升。 不知过了多久,萧晏辞侧头,粗重地喘息,又被她扶着头摆正,继续缠磨。 仿佛要把白日没得到的补回来。 萧晏辞乐不得奉陪到底,心中感叹这美人计真好用。 小兔子平日矜持,还不是一天下来就把持不住? 许久许久,怒气和怨气发泄完,苏年年唇都有些发痛了,才靠着桌沿大口呼吸。 她看不见他额角的汗,低骂一句:“狐狸精!” 萧晏辞后退一步,弓着腰闭了闭眼。 苏年年皱眉,伸手扶他:“你也腿软?” “硬得很。”他闻言哼笑,声线低哑隐忍到了极点,隔开她无骨似的手,“先别碰我。” 好像意识到什么,苏年年收回手,还撑着桌沿往旁边挪了几步。 她心慌跳起来,磕磕绊绊道:“你、你先回院将就一夜,明日让王府的人送,送安神香来。” 他没应答。 “你听见没?”过了好久,苏年年再次伸手想碰他,后者直起身往旁边挪了一步,错开。 萧晏辞应声,直起身,深深望了她一眼。 榻上染了淡淡的梅香。 苏年年阖着眼翻来覆去,回想他临走前那个眼神。 极其隐忍,又含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 . 萧晏辞在苏府住下,但白日基本不在府里,虽然不上朝,也在忙其他的事。 不过逮着机会还是要勾引她一番。 自从迈出主动的一步,苏年年再也不为难自己了。 美色就在眼前,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两个月后,江云桑大婚。 江府四处挂着红绸红灯笼,房檐廊角、就连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 闺房内,江云桑大红喜服层层叠叠,与往日利落的窄袖裤装完全不同,上了全妆带着凤冠,女人味十足。 “年年,你的婚事还没着落吗?”江云桑稍显担忧,“苏伯伯也是的,就算……”她一顿,“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苏年年点了点她的眉心:“不许皱眉。你就别操心我了,早点生个娃娃,喊我姨姨听听。” 嘴上这么说,她跟着众人把江云桑送进洞房,回到席间,眼睛忍不住往那通身黑色、五官妖冶的男人身上瞟。 第207章 我看你爹 江云桑闻言就红了脸,羞恼地将盖头胡乱盖在脑袋上,不去看她。 苏年年笑意渐深。 嘴上这么说,她跟着众人把江云桑送进新房,回到席间,眼睛忍不住往那通身黑色、五官妖冶的男人身上瞟。 江副将宴请了许多朝臣,新郎官还有许多小兄弟。 年轻将士公子众多,她坐在贵女桌上,还是一眼就找到他。 跟周围嘈杂热闹的不同,他捏着酒盏坐在那里,姿态闲散,黑色锦袍领口镶绣着繁复花纹,什么都不说,气度也压人一等。 苏年年一眼接一眼,不断朝他看去,在下一个抬头时,蓦地撞上他的眼,与之四目相对。 她一怔,随后缓缓绽出一个笑。 “哟,苏大小姐这是朝谁笑呢,笑得这么灿烂。”耳边一道刺耳女声响起。 谢秋慧顺着苏年年的方向瞧,那桌除了皇子便是些权威老臣家的公子,个个俊逸非凡。 她没忍住细细打量了一圈,对上萧晏辞眼中寒意的时候,忍不住一缩脖子。 苏年年已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酌了口酒,问道:“我用你嘴笑了吗?” 谢秋慧一噎。 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今日江府有喜,说话何必夹枪带棒的。”说话的是何月舒,她笑着往不远处的席位看了一眼,掩唇,“秋慧,你就别酸了。苏大小姐无论是看四皇子,还是对晏王笑,都能得到对方回应,还不是愿意看谁就看谁。” 印象里何月舒胆子不大,起初做派唯唯诺诺的,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过去,她也变成了跟谢秋慧她们一样的人。 真近墨者黑。 “何月舒。”苏年年伸手指了个方向,弯唇一笑,“我在看你爹呢。” 越过萧晏辞那桌,再隔几桌,确实是何德名的座位。 何德名贬职后是六品的官,远不及原来的尚书职位,位置坐得也远。 “但我不想当你后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苏年年弯起艳丽至极的笑容,语调放缓,“我在想,要不要让他跟柳如珍团聚?” 柳如珍已经死了,如何团聚? 何月舒脸色一白,咬紧了下唇。 何德名跟柳如珍的事在京中闹得不可开交,实打实的丑闻,她到现在还抬不起头。 谢秋慧冷笑,“苏年年,你少在这虚张声势,活生生的人,你说送走就送走,当大理寺刑部是摆设、是饭桶不成?” 苏年年笑而不语,轻飘飘往她身边扫了一眼,正是大理寺卿之女。 谢秋慧反应过来,还想再说什么,被人扯住袖子,只是哼了一声。 苏年年顿觉没意思,索性起身离去。 身后,何月舒低声道,“陛下派去边关的使者没几日就要回来了,我们都是跟着三公主的,若陛下真的命三公主去和亲,我们……总之,我们还是收敛些比较好。” 谢秋慧闻言点点头。 苏年年径直走向萧晏辞,在他身边停下,假模假样问:“诸位不介意加个位子吧?” 苏朗拧眉:“年年,这不合规矩。” “从小到大,你见我规矩过几次?”苏年年轻嗤一声,看着满桌的年轻公子,豪迈道,“我跟江云桑以前没少跟你们在京中混,大喜的日子,讲什么规矩呀!” 萧晏辞眉梢一挑,视线跟着在那几人脸上扫过,才缓缓点头,同意了苏年年的要求。 苏年年坐在萧晏辞和苏朗中间,心情这才好了些。 那些女的真烦。 坐在这里,好歹没人烦她,而且…… 他真好闻,嘿嘿。 她咬了口鸡腿,扭头看萧晏辞,发现他盯着对面看。哦,是江云寻。 妹妹结婚,他特地从灵州赶回来。 毕竟是萧晏辞将人支走的,苏年年没忍住多看了江云寻几眼,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 她细细打量着,耳边忽然轻啧一声,咀嚼的动作变慢,她回头,对上萧晏辞,缓慢地眨了下眼。 “很担心?”萧晏辞凑近了些,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嗯。”苏年年索性应了。 总不能一有个人对她示好,他就把人支走吧? 萧晏辞唇边弧度拉平,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审视,不悦写在了脸上。 苏年年浑不在意,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看。” “什么。”他语气平平。 她在桌下捏了他一把,小声说,“就差把萧晏辞三个字顶在脑门上了,满京城都知道我们的事,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晏辞一顿,唇这才重新扬起。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他几乎要凑到她耳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 苏年年缩着脖子,古怪地看他一眼。 二人亲密的互动旁若无人,根本没注意到周围气氛变得微妙。 苏朗率先咳了一声,夹去一块小排骨:“吃肉。” “晏王建府这么久,府里还没个女主人,皇兄打算何时娶妻?”说话的是萧景。 他一双桃花眼风流俊俏,在萧晏辞和苏年年身上转了转。 苏年年咬着排骨,耳朵支了起来。 桌上其余人都看了过来,等着萧晏辞的答复。 这不仅是娶妻的问题,更关乎朝中势力。 萧晏辞跟苏府来往日益密切,众人看在眼里,也知晓皇帝默认的态度。 但若说萧晏辞能踩过萧南当上太子,他们是不信的。毕竟出身摆在那里。 萧晏辞治了顽疾,修了黄河,拿捏了民心,可没有娘家势力,在朝中无依无靠。 苏心幽已死,若苏临海真把嫡女嫁给他呢? 众人或关切或试探的目光下,萧晏辞轻笑了一声。 “急什么?”他漫不经心出声,“倒是你,眠花宿柳不问政事,真不打算为陛下分忧?” 皇帝宠爱萧景,默认他的行径,但皇子风流纨绔可不是好事。 被萧晏辞这样挑在明面上说,话题忽然有些尖锐。 然,萧景笑得愈发风流,“我自己还烦恼不过来呢。心悦我的女子这么多,一时眼花缭乱,不知到底该娶哪一个。” 他语气轻松,打着哈哈揭过这页,萧晏辞将问题推回去便垂眼不再说话。 苏年年支起的兔子耳朵缓缓耷拉下去,默默吃饭。 “六殿下,丁姑娘在外头等你。”随从走上前,对萧景道,“又哭又闹,您还是去看看吧。” 苏年年抬头,瞥了那随从一眼。啧,也是个女的。 她目光在女随从身上转了一圈,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涌上心头。 第208章 苏年年:我急,很急很急 “人家成婚,她闹到这里来做什么?”萧景不耐烦地皱眉。 “丁姑娘平日要见您,都被您拒绝……” “知道了。”萧景摆摆手,起身,“诸位,我先走一步了。” 他离开后,苏年年毫不掩饰地啧啧两声,意味不明。 新郎官许羡端着酒盏走来。 他是江云桑的相公,苏年年方才已打量过。 身姿挺拔,气势刚健,剑眉星目,生得十分周正,难怪江云桑陷入其中。 她想瞥萧晏辞一眼,刚要回头,又哼了一声,硬生生压下,目光直直落在端着酒盏的许羡身上。 他敬过一圈,在这桌看见苏年年有些意外,随后反应过来,走至她面前:“是年年吧?我常听云桑提起你。” 苏年年笑着点头。 “我代她谢谢你的照顾,敬你一杯,你是女子,就以茶代……” 不等他说完,苏年年已双手捏盏朝他一抬,豪气地一饮而尽,抬手抹唇:“百年好合,早点生个娃娃陪我玩!” 不知是醉酒还是不好意思,许羡脸颊微红,再次谢了苏年年。 萧晏辞面色不虞,眼底阴沉着,闻言低嗤了一声。 跟别人的孩子玩有什么意思? ……一个又怎么能够? “晏王。”许羡来到萧晏辞面前,却没什么好说,只道,“多谢晏王赏脸。” ……他根本不记得宴请的宾客中有萧晏辞。 萧晏辞唇边弧度意味不明,跟他喝了一杯,随后侧身示意下人满上。 “……” 许羡微微诧异,只得再陪一杯。 然后萧晏辞的杯盏又被满上。 一杯接一杯,灼烈的酒液划过喉咙,许羡满脸通红,掩唇猛地咳了咳,身形微晃。 显然有些喝多了。 这桌宾客非亲即贵,不过是许羡敬的第二桌,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许羡今日非喝死不可! 看萧晏辞仍旧不依不饶,苏年年上前一步,挡住他,对许羡说:“快往后走吧。” 许羡点头致谢,回身怪异地看了萧晏辞一眼。 无论是他还是江家,都跟萧晏辞交情不深,值不上这么多酒……而且,也都没得罪过他吧? “你是来砸场子的?”苏年年忍不住吐槽。 “啧。”萧晏辞坐下,没答。 灌醉许羡,他今晚不就不能洞房,不能生小孩了? 第一次见面就喊人年年,啧,倒是热络。 他略带不悦地看向她,在她脸上瞧了一会儿,琢磨取个什么特别的专属名字好。 苏年年白了他一眼,朝念桃招招手。 “你一会把这个给许公子送去,说是解酒的。” 念桃捏着小药包,用力点头。 “啧。”萧晏辞不轻不重出声。 “??”苏年年盯了他一会儿,扭头跟苏朗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喝吧,我先回去了。” 天还大亮,苏朗迟疑点头,没说送她。 她今日没穿红色,而是一身黑裙,刚离宴席,她戴上面具,踏雪来到血宗阁。 路上还念念不忘他不紧不慢的“不急”二字。 皇上不急太监急。 哼,不想理他。 半个后院都改成了能住人的厢房,没出任务的血宗卫宿在这处。 苏年年在几个血宗卫身上转了一圈,认出是血七到血十。 “景迟。”她将人唤进屋里,“本座记着血宗阁的任务是平均分配的,怎么你手下这么多人都留在这?” 近两个月的时间,她早已把每个人的脸和编号对上,近日敏锐地察觉,阁内“血”人明显增多。 景迟依旧面无表情,“阁主,是按任务价值分配,千岩拿了个万两的任务,任务有难度,调走的人多些。我这边任务简单不费时间,下头的人办完就回来了。” 苏年年若有所思颔首,“手给我。” 景迟撸起袖子,把手腕递去。 苏年年近两个月来一直在研究血宗阁的奇毒。虽说她现在也算博览群书,但一时对这古怪的毒还没有办法。 “近来有什么异常吗?” “前几日发作了一次,倒是没有往次那么痛苦了。”景迟垂首,掩起眼底的诧异。 起初她以为,新阁主发解药只是说说而已。她死心塌地跟着宗泽,自然知道毒药没有解药…… 没想到她真的在背着教众默默研制,并且还有了效果。 苏年年若有所思颔首,结合刚才的脉象,想着回去后需做改动的药方。 门被敲响。 “阁主,宗四找您。” “什么事?”苏年年挑眉。 她记得这个人。京城血宗卫近百号人,皆是冰冷无情,只有他在例会上提出异议,性子在血宗阁算稀奇。 门外声音低了些:“他说他不服,想跟您打一场。” “好啊。”苏年年笑了,拉开门,看着院中间执剑的宗四,“不过今日不行。” “为何?”宗四问。 苏年年没答,闲适迈步往出走,故作老成:“江湖上约战,讲究一个‘约’字,你这般鲁莽要与本座比试,本座应你已破底线,还不准我换个时间?” 宗四沉默,思量了一会,点头:“阁主定个时间,若连我一个普通的血宗卫都打不赢,我主张另择阁主!” “那便后日,让大家把手里的活都放一放,都来观战。”苏年年爽快道,意有所指,“血宗阁从没有以武服人的规矩,只有以毒制人……不过既然你有这个要求,本座不介意亲自把你打到服气。” 宗四冷哼一声,敷衍行礼退下。 出了血宗阁,苏年年往晏王府跑。 门房见她一身黑,不太习惯,发愣:“苏小姐,王爷还没回来。” 苏年年咬牙,走进府里,迎上玉影:“你可有空?快去许府,把王爷找回来。” 玉影连连点头,抬脚要走,又顿住,问:“如何跟王爷说?” 苏年年闭眼: “就说我很急,很急很急。” 第209章 萧晏辞,我紧张 玉影奇怪地瞥了她两眼,也没看出她到底为什么事着急,见她一脸崩溃,忙领命走了。 她不可能把血宗阁的事情跟玉影说。 苏年年望天叹了口气。 血宗卫的实力她见过,大家不服她,宗四敢出头挑战,说明他武功肯定在多数血宗卫之上。 狠话已经放出去了,要是真的没打过,她阁主的老脸往哪搁啊! 只好把下午的事先放一放,硬着头皮抱萧晏辞大腿! 脚步一转,她准备先去准备醒酒汤。 万一一会儿他借口喝醉,跟她扯东扯西地耍流氓就不好了。 端着醒酒汤出来的时候,萧晏辞刚好回来。 步伐慢悠悠的,精致的眼角染着抹薄红,唇边勾笑。 他语气莫名:“着急?” 苏年年紧抿着唇,点点头,不由分说拉开门,示意他先进屋。 正是严冬,外面天寒地冻的,太冷了。 萧晏辞眉梢微挑,舔了舔唇。 进屋后,苏年年立马端碗递到他面前:“我有事要问你。” 萧晏辞继续挑眉:“迷魂汤?” “……”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屋内荡开,萧晏辞不紧不慢睨她一眼:“我没喝多。” 他肤色白皙,脸红一点就特别明显,遮都遮不住。 苏年年盯着他的脸,本想坚持让他喝,但心中着急,见他不像神志不清的样子,立马放下汤碗,垮着小脸说:“我被人挑战了!血宗阁有人要跟我比武!” 弄清她在担心什么,萧晏辞反倒不急不忙坐下,轻嗤:“还以为你急着嫁人。” 苏年年跟到他身侧,给他揉肩。 “王爷,形势紧迫,你就别开玩笑了。”她道,“帮帮我,就算打不赢,也别让我输得太难看,否则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萧晏辞闭眼享受着她的服务,唇边笑意拉平。 那双小手在他肩上摸来摸去,仿佛在他心上一下一下地挠。 他半晌不出声,苏年年忍不住探出头看他,手上动作也停了。 二人的脸相距不过两拳,萧晏辞睁眼,目光在她唇上停了瞬,又闭上,喉结一滚:“继续。” 苏年年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咬咬牙继续按,他越不说话,她手上力气越大。 萧晏辞轻笑了声,终于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打不赢?” 她一顿,目光从担忧渐渐变得迟疑。 “你会不会太高估我了?” 萧晏辞掀眼看她,瞧了醒酒汤一眼,里面飘着梨子和橘瓣,估摸是她亲手做的。 他端碗喝了口,咂咂嘴似在回味。 苏年年耐心等着。 温热的液体下肚,暖意自胃部传至五脏六腑,萧晏辞舒适地眯眼。 “是你低估了本王。” 说罢,他起身走到偏殿,走至博古架前,旋转花瓶,墙体从两侧撤开,露出里面藏着的武器墙。 满墙刀枪剑戟,明晃晃地闪着银光,让人不寒而栗。 什么人啊,会在自己的偏殿放这么多武器…… 她正小声嘀咕着,一把短刀朝她扔来,她慌忙接住。 不等发问,萧晏辞已把武器墙复原,转身往外走。 院前寒风萧瑟,草木都覆着厚厚的积雪,隐约能看见枝头上站着纯黑色的鸟——是乌鸦。 萧晏辞打了个响指,顿时从暗中涌出几道黑影。 “主子,有何吩咐。” 苏年年吸了口气,捏紧手里的短刀。 萧晏辞睨她一眼,指了其中一人,示意其他人退开。 “陪苏小姐练练。” 这是他培养的暗卫,杀手出身,个个功夫过人,不比血宗卫的人差到哪去。 暗卫手上空空,苏年年看了一眼,从小腿抽出匕首扔去:“这样公平些。” 暗卫正要拒绝,见萧晏辞淡淡的目光瞥来,收到示意立马应下。 “不伤性命便是,放开了打。”萧晏辞说道。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暗卫听,若暗卫畏手畏脚怕伤苏年年,这武将练得毫无意义。 二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萧晏辞在石凳坐下,手中把玩着一颗圆润的小石子,紧盯不远处。 话虽那么说,他不会让人伤到苏年年的。 苏年年功夫不低,足够自保,前段时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日日夜夜地研习剑法,又精进了一大步。 他挑的那个暗卫是几人武功中等的,苏年年跟他打起来毫不吃力。 刀身反着雪光,白光层层叠叠,快得晃人眼,衣袂飘然,从容接招的之余,她不断发起进攻。 萧晏辞面露赞色。探清苏年年的底,他拍了拍掌。 暗卫收手立在一旁等吩咐,不由侧首又看了苏年年一眼。 苏年年抿唇不知所措。 萧晏辞身边的暗卫绝非寻常人,她与他对打,竟然觉得很轻松? 她不由想起之前,萧晏辞说让她亲自去他身边保护他。 ……不会吧! 正愣着,萧晏辞重新指了一人,来到她面前。 她不知这是暗卫中武功最强的,既然萧晏辞下令,她便跟他打。 饶是吃力,她也硬着头皮不敢松懈,寻找破解招式。 然而渐渐的,她体力不支,额上浮起一层细汗。 她退后几步,那人追上,匕首迎面逼来。 苏年年一惊,却听“当”的一声,匕首偏离,暗卫瞬间止住动作,垂手立在原地。 这番缠斗,竟过了两炷香的时间。 苏年年呼了一口气,抬袖扶额,呼吸有些不稳,侧首看去,见暗卫神色如常,她抿唇,略有些不爽。 萧晏辞抬手,几人悄声无息隐去,院内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含笑望着她,勾勾手指:“过来。” 苏年年扔掉短刀,不解地朝他走去,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抱她坐在膝上,萧晏辞屈指用指腹摩挲她柔嫩的脸蛋。 虽喝了醒酒汤,他身上还是有淡淡酒气,苏年年皱眉,如坐针毡,不安问道:“几分胜算?” 少女黝黑的眸中是深深的疑惑不安,全然不知自己在短时间有这般成就是多厉害的事。 萧晏辞望着怀里的兔子,不由想起她今日看着江云桑的眼神。 ——歆羡中带着几许难言的复杂。 扣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苏年年忽然叹了口气,唇角向下弯了弯,小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紧张。” 第210章 给本王松口 到底把他当成依靠,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个动作饱含依赖性。 萧晏辞在她颈间深嗅一口,舒适地眯起眼。 “别担心。你已经很厉害了。”他安抚地顺着怀里小兔子的后背,“哪日比武?本王去给你助阵。” 刚才打偏匕首的小石子是他动的手脚。 闻言,苏年年抬头看他,认真地摇头:“我要光明正大地赢。” “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 比武时耍阴招,被人发现了可是要被戳脊梁骨骂的。 他不屑做这种事。 苏年年抿抿唇:“后日,在血宗阁,我叫了很多人观战。” “嗯。”他应声,“我给你当暗卫,不让他们伤兔子。” “什么兔子?”她皱眉。 “汪!汪汪!” 犬吠声突然响起,苏年年一喜,从萧晏辞膝上跳下,后者盯着突然闯入的黑狗,眸色一沉。 黑狗后面跟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麒麟开心地扭身,叼住兔子的后颈,献宝似的往苏年年面前递。 “给本王松口!”萧晏辞大喝一声,吓了苏年年一跳。 麒麟一怔,顿时愣愣松口,然而小白兔后颈的毛还是湿了一圈。 “玉竹。”萧晏辞深呼吸,拳头捏了捏,“给本王把它洗干净。” 玉竹领命,立马抱起兔子。 “别让麒麟靠近它。” 麒麟茫然。 苏年年新奇地看着那兔子,忽然想起什么,惊恐地瞥了萧晏辞一眼。 她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她变成了兔子,被萧晏辞揪着耳朵按在他怀里,怎么挣扎也跑不掉。 然后他还…… 她咽了咽口水,目送玉竹离去,神色担忧。 “汪!” 苏年年回神,摸着它的头,心中紧绷的弦没松开。 “王爷,你确定后日我没问题?”苏年年仔细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表情,见他微沉着脸,好像还在为兔子沾了狗口水的事烦心。 但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 嗯,那应该是准了。 萧晏辞不会放任她被欺负不管。 她这才放心下来。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第二日去了周游宅子一趟。 周游给宗泽治蛊毒的伤,原本宗泽只答应留一个月,但随着身子逐渐好转,便没走,留下继续清除体内余毒。 他住在与周游相邻的宅中,买了两个丫鬟伺候。 见她来了,宗泽挥手让丫鬟退下。 “你看上去好多了。” 在周游的治理下,他精神看着好了不少,不是往常那副面无表情随时赴死的模样。 宗泽点头,“周游医术了得,谢谢你。” “要谢我,现在就有一个法子。” 宗泽:“……” 苏年年咳了一声:“宗四,你有没有印象?” 宗泽原先在灵州长住,对京城的血宗卫不是很熟悉,但每个人都是他一手挑选培养的,略微思索后点头,问:“他闹事了?” 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紧着问:“他功夫如何?” 宗泽拧眉,英俊的面庞略有疑惑。 苏年年一拍大腿,“你培养的人,你一定能打过,不如你我比划两下,如何?” 宗泽上下打量她一眼。 他对苏年年武功方面的认知,还停留在灵州的时候。 从长街上把她抓走的时候,她那三脚猫功夫……真不够看的。 然而他身中蛊毒已久,武功也在蛊虫的折磨下减退不少,大不比从前,苏年年跟他比试,一点意义都没有。 “建议你另想法子。”宗泽抿了口茶水,“他身上有血宗阁的毒,解药一断,他必定老实。” “不行。”苏年年果断拒绝。 她既然是血宗阁的主人,必然要让手下血宗卫心悦诚服,打心里对她敬畏。 单有一个“畏”字远远不够。 宗泽睨她一眼,略有迟疑,“不如我明日亲自回去一趟,也能震慑一番。” 倒是可行。 苏年年瘫在木椅上,长长地叹气。 宗泽指望不上,她只能选择相信自己,哦不,相信萧晏辞。 ……她不太相信自己。 翌日一早,苏年年将挂在墙上的柳叶剑取下,又将玲珑鞭放至袖中,来到西街的糕点铺后院。 血宗卫们很期待今日的比试,院中已经站满了人,除了任务地点远的,京城的血宗卫几乎都回来了。 苏年年身穿利落的窄袖裤装,脸用半张面具罩起,立在石阶上,打量了一圈。 没看见萧晏辞的身影。 不过既然他说来了,就一定会来,此刻应当藏在暗中,隐去了周身气息,不被血宗卫发现。 周围安静下来。 苏年年目光淡淡从为首的宗四面上扫过,“本座知道很多人不服,若不向你们证明一番,将无法带好这个组织。本座破例答应这场比试,乃是本着对前阁主的尊敬。” 宗四抱剑上前一步,声音冰冷没有起伏:“既然如此,阁主,开始吧。” 苏年年脊背挺得笔直,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将其无视。 “之所以将比试定在今日,是因为昨日本座去寻了前阁主。”她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捕捉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 “毕竟血宗阁是他亲手交给本座的,本座特地邀请他来观战。也算个见证。” 不远处近十米高的树杈上,萧晏辞缓慢转动手里的木簪。看着平日活蹦乱跳牙尖嘴利的少女,一本正经的模样,唇边勾起一丝趣味。 在听见她说去找了宗泽的时候,那弧度又拉平几分。 不信他? 下头,宗泽已缓步走出,一身银袍,身上森寒气息与满院血宗卫浑然一体。 做了多年的首领,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震慑感。 众人见了他皆是诧异,恭敬行礼后偷偷打量他。 宗泽身上染了奇怪的病,众人皆传他命不久矣,因为仇家太多,要先藏起来,避免死得太惨。 可看这模样,根本不像将死之人。 宗泽平静颔首,说了几句场面话,在高台上摆着的观战椅坐下,示意苏年年可以开始了。 苏年年一手拿鞭,一手执剑,勉强进行着表情管理。 她弯唇,不紧不慢看了宗四一眼,然后将玲珑鞭随意丢在一旁。 “既然你用剑,本座便陪你用剑,免得旁人说本座欺负人。” 树上,萧晏辞喉中发出一声低笑。 第211章 着急死?我可以帮你 树上,萧晏辞喉中发出一声低笑。 明明日日研习剑法,剑用得最好,这会儿这么说,还挺会虚张声势。 他这声笑极低,没有引起下面的注意。 苏年年来到宗四对面,周围血宗卫全都退开。 宗四朝她行礼,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属下坏了阁内规矩,谢阁主赏脸,属下愿主动让阁主五招。” 苏年年平生最讨厌被人看扁,被他一句话激起了浑身的反骨。 “恐怕是看在宗泽的面子上罢?”她狠狠冷笑一声,并没同意宗四的提议。 剑身出鞘,苏年年握紧剑柄,二话不说就要攻去,周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她皱眉停下,隐约听见血宗卫在谈论她手里的柳叶剑。 “你们看阁主手上的,像不像那把消失已久的落叶丹凤剑?” 血宗卫话少,闻言皆朝苏年年手里看去,接着很反常地炸开了锅。 “落叶丹凤剑消失已久,都说这剑随着葛长老一起入土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落叶丹凤剑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虽外观看着普通至极,但剑身上有落叶脉络,阁主手里这把不就是吗?” 众人定睛看去,宗四也皱眉打量起来。 剑身上确实有淡淡的落叶脉络纹路,苏年年用这剑练了近一年,每次顺手把剑插进院中泥土里,再拿出来时总是嵌进去一些泥土,害得她要用水冲洗。 苏年年早猜到萧晏辞送来的剑不普通,却没想到这么有来历,居然让生性凉薄的血宗卫这般讨论。 她抬眼看向宗四,想起他方才轻蔑的态度,心中又是一阵愤怒。 见他失神,苏年年挽了个剑花,足尖一点,极其迅猛地朝他袭去。 宗四反应过来时,剑尖已对准他的眼睛,近在咫尺,他一惊,躲开的动作十分狼狈。 他收回思绪,再不敢轻敌。 起初他以为至多使出七八成功力就能将打败苏年年,眼下却是不得不使出全身解数,跟她对剑。 剑速快得直晃白光,层层叠叠,游走在二人之间。 宗泽一眼就认出那是上回在灵州,萧晏辞闯血宗阁之时使的剑法。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苏年年已学来了这么多。 她这剑法,昨日还担忧个什么劲?! 下面,宗四腾出手后迅捷转身,朝苏年年腹部刺去。 苏年年余光中闪过剑光,足尖一点灵巧翻身越过,衣带翻飞若仙,从容落地后继续朝他攻去。 周围的人被那白光晃得眼睛生疼,却又不舍得挪开眼,紧盯着缠斗的二人。 新阁主轻功飘然,剑法也绝不在宗四之下,甚至可以说,超越了他们当中绝大多数。 院中间,宗四在苏年年迅猛的攻势下,明显力不从心。 被逼得连连败退,他暗暗咬牙,想起主子的话,袖口一扬。 浅黄色的粉末在空中弥漫开来,苏年年目光一变,却已避之不及,只得执剑继续向前,直直朝他刺去。 左右是一些毒药,她自己能治! 虽这么想,她还是下意识地闭气,尽可能少吸入一些。 宗四竖剑要挡,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手腕忽然一麻,剑“当”地一声落了地。 抬头看去,一身黑衣的少女宛若地狱修罗,丝毫不受使出的毒药影响,他不由微微错愕。 收敛神情后,他立马用脚勾地上的剑,却已经来不及。 苏年年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执剑快速飞身掠去。 丹田内游走着一股温热暖流,苏年年倍感震惊,震惊之余,一剑刺入宗四的肩膀。 宗四捂着肩上的伤,跌坐在地上,紧紧抿唇,盯着苏年年。 怎么可能? “本座原本不想伤你,可你在比武中耍这种阴招,理应受罚。”苏年年脸色微沉,唇边扬起一个弧度,回身不冷不热道,“宗泽,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 宗四跪倒在地,声音沉闷:“是宗四技不如人,自会领罚。” “这是本座教你的?”宗泽怒不可遏,声音比往常更加冰冷,“你收拾东西,立马给本座滚出血宗阁!” 一生气,自然用了往日的称谓。 宗四大惊,连忙以额触地,磕出声响:“请阁主……请二位阁主手下留情!” 他身上有血宗阁特制的毒,必须留在这里,等阁中每月发放解药,才能逃过毒药发作时钻心入骨的疼痛。 这么被赶走,无疑是死路一条! 宗泽显然气得不轻。 血宗卫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培养了多年才训练出来的,竟在比武时公然用毒,为天下之大不齿! 丢他的脸! 要不是他知道苏年年的身体对毒药有一定抵抗性,苏年年这会儿已经躺在地上翻白眼了! 而苏年年显然已经忘了,在灵州被宗泽掳走之时,血宗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她迷晕。 她见宗泽面色不虞,忙抢先对宗四说道:“既然你已知错,便赶紧滚去领罚,停掉你半年的赏钱。” “什么赏钱?”宗泽一怔。 血宗阁一个杀手组织,哪来的赏钱? 有苏年年帮宗四说话,宗四立马起身退下,却仍满心疑虑。 其实这场比武,主子是要试探这位新阁主的深浅,若将她打败,便要按她说的,重新推选阁主。 若打不赢,便直接用毒把她毒死,然后重新推选阁主。 左右都能达到目的,万没想到会是现在的结果。 苏年年好像……毒不入体。 宗四看着右手袖下被打出来的圆润红点,抿抿唇,先去包扎伤口。 院内,苏年年收剑入鞘,站在石阶上,俯视下方。 “今日这样的事,本座不希望看到第二次……”她倏然弯唇,精致无辜的面容陡然浮现几分阴森,“若谁着急去死,可以直说,本座帮你们。” 宗泽侧首看她一眼。 血宗卫们态度比方才更加尊敬,连说不敢。 苏年年颇为满意地点头,她将周围犄角旮旯处扫了一遍,都没看见萧晏辞的身影。 便扭身道:“走,请你喝一杯。” 见二人并肩往外走,萧晏辞轻嗤,施展轻功落地。 第212章 要不我们也成婚吧 苏年年带宗泽来到了海上人间。 嗯,萧晏辞的地盘。 “小二,把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再来两壶好酒!”她一顿,“啊,其中一壶换成梅子酒吧。” 她酒量有些差来着。 对面,宗泽仍不解地看着她。 “你为何不让我把他赶出去?”他蹙眉,“血宗阁什么时候在公开比试之时用过这种卑劣的手段!” 苏年年叹了口气,“所以你得好好想想。” 她等了一会儿,见宗泽一副脑袋转不动的模样,只好再次开口;“他突然用毒,无非是想让我死罢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给你下蛊吗?我觉得宗四是个突破口,若把他赶走,还怎么揪出他背后的人。” 宗泽抿唇思索起来。 给一个人下蛊,无非是让他死,或者控制他。 回想他发觉身体异常的前夕,好像确实曾有人找上门来,用利益诱惑,想让血宗阁依顺。 当然,他拒绝了。 若不是偶然遇见苏年年,结识周游,他现在已经死了。 到时候血宗阁群龙无首,一团乱麻,定容易被人掌控。 “啧。” 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拉开,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年年唇角不由翘起。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萧晏辞缓步走进,在她身边坐下,手十分自然勾住她的腰。 宗泽目光在他手上划过,平静地在二人身边转了一圈。 萧晏辞孤身攻打血宗阁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一眼就看出他对苏年年有意思,没想到发展得还挺快。 有第三人在,苏年年不自在极了,捏着腰上的手指想要一根一根掰开,却动不了分毫,反而被掐了一下。 “刚才是你吧。”宗泽率先开口,又解释,“打斗的时候。” 那暗中将宗四的剑击脱的石子。 萧晏辞身子往后靠去,缓慢点头,还不忘讥讽:“宗阁主培养了一群好下属。” 被戳痛点,宗泽顿时不悦。 苏年年想起什么,忽然道:“你不怕我被毒死吗?” 若是记得没错,宗四的剑,是在他洒出了毒药之后脱手的。 她因为害怕,还闭气来着。这样想着,她有些委屈。 萧晏辞摩挲着她的腰,睨去一眼,见那嘴撅得都快挂油瓶了,弯唇轻笑一声。 “年年,周游那宅子,我早就摸透了。”他一顿,“还差点被他袖子里那金蛇咬了。” 苏年年惊了:“你什么时候去的?” 萧晏辞若有所思:“大概,两个月前?” 说来也巧,他再次寻过去的时候,桑安正抱着一个黑漆漆的罐子染头发,瞳孔湛蓝,满是防备。 下一秒,那金蛇便收到指挥似的,幸好他反应快,将其擒住。 然后用了点方法,从桑安嘴里问出了所有东西,自然知道苏年年身上的毒蛊王,不但能使她百毒不侵,吸收毒素反而更强。 苏年年正惊诧着,便觉他的手挪到她肚子前探了探:“不觉得内力骤增?” 她愣愣点头。 二人亲密互动,宗泽觉得自己越来越多余。 他将壶中清水喝光,起身告辞。 “再有血宗阁的事,你都可以问景迟,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苏年年颔首,想起那些血宗卫,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说不上来。 腰上一痛。 “人都走了,别看了。”萧晏辞道。 苏年年收回眼,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刚才藏在哪儿?” 他没答,伸手环着她把她抱到腿上,抬着她的下巴问:“谁教你跟男人单独喝酒。” 苏年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王爷,你教我的。” 萧晏辞眯起眼。 他们确实一起喝过酒来着。 上次在他屋中,二人一起喝了几杯,虽是果子酒,也滚到榻上去了。 他不是真心谴责苏年年,闻言只是紧了紧环着她腰的手。 反正谁敢动他的兔子,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他轻啧一声转移话题:“派去边关议和的使者已经回来了,和亲的事算是定下。” 苏年年眼睛一亮。 萧晏辞弯唇,轻慢地道:“本王帮你将萧如熙送走,有什么好处?”他一顿,“少拿钱糊弄本王。” 苏年年张开的嘴又闭上,像是认真思索起来。 许久,她忽然伸臂推了推他。 这两天忙比试的事,她差点忘了! 他那日在婚宴上说什么来着! 什么不急? 他跟苏临海关系都近到可以在苏府随意留宿了! 就算在外人面前不好说,至少私下…… 私下也没说什么好听话给她听! 她从萧晏辞怀里挣脱,面色越来越不好看,隐隐跳着怒火。 “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她心烦,语气跟着不好。 萧晏辞睨着她,指尖在桌上有规律地轻点。 雅间内骤然安静,只剩下炭炉不时“噼啪”作响,街上的喧闹被窗子隔开。 她觉得心里发闷,伸手支起窗子,这才看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洋洋洒洒落下,缠绵又暧昧。 料峭的寒风扑面而来,她深呼吸一口,头脑顿时清醒几分。 回眸对上他精致的眼,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前世最后的场景。 漫天大雪中,他凤眸猩红,毫不掩饰的爱意倾泻而出。 也是漫天大雪中,箭矢破空而去,根根射进他的心脏,血将周围的地面染红一片,触目惊心。 她被他牢牢护在怀里,未损分毫。 苏年年看着他,眼前逐渐变得有些模糊,许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萧晏辞,要不我们也成婚吧?” 在桌上轻敲着的指骤然一顿。 见他没答,苏年年心口微微发紧,吸了口气继续准备好的措辞:“我可以说服我爹,让他帮你夺皇位……” 说到敏感话题,她又去关窗,转身的空挡,抬手飞快地抹了把眼泪。 “皇子如今就只剩下萧南,萧景……你想让他们都死,复辟前朝,我也可以帮你,我知道他们很多秘密……” 萧晏辞垂眼,挡住眸底疯狂涌动的情绪。 苏年年捏着手心,声音越来越小。 “我现在有血宗阁,还有很多很多钱,如果……” “那你呢?”他抬手,指尖温柔地替她拭去眼睫上挂着的泪,压抑地问。 第213章 聘礼 他抬手,指尖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那你呢?” “……什么?” 萧晏辞喉结滚动,像是压抑着什么,“一直在说我,你呢?” 苏年年一顿,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一直在说,跟她成亲,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呢? 她为什么要跟他成亲? 苏年年抿抿唇,用力握住他给自己拭泪的手腕,攥紧,一瞬的停滞后,她凑近他,唇压上他的唇角。 大抵是在树上坐了太久,吹了太久的冷风,他的唇还带着些许凉意。 但并不能抵挡她此刻心中的火热。 她有些后悔刚才从他膝上下来。 如果是方才那样的动作,他手臂会紧紧环住他的腰,然后无限加深这个吻。 而现在,他稳稳坐在原处,甚至没动一下。 是的,没动一下。 苏年年僵滞住,退开一寸,去看他的眼。 漆黑的双眸像化不开的浓墨,莫名有些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年年……” 他突然张口,二字咬得极重,又忽然止住,苏年年拿不准他的意思,心中一团乱麻。 她咬唇,渐渐垂下手,纠结地捏住自己的衣摆。 他好像……不愿意?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找补,紧攥着的手被人拉开。 萧晏辞将她弄皱的衣摆抚平,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心落下一吻。 再抬头,屋内只剩下她一人。还有耳边,他语调微颤的“等我”。 苏年年静坐一会儿,开窗,冷风再次钻进屋内。 似乎觉得不够,她决定出去走走。 “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掌柜摇摇头:“东家看着很是着急,估计遇了什么急事儿,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苏小姐,你如果有事的话,我们可以代你转达。” 路上落了一层积雪,天空也灰蒙蒙的。 苏年年朝掌柜摆摆手,沿街往前走。 来到周游的百草阁,她在门前的诊桌前一屁股坐下,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心中细碎的失落慢慢蔓延开来,让她无法忽略。 朝中局势未定,兴许是她太心急了。 萧晏辞要复仇,万一中间出了差错,像前世那样被抄家,他的王妃一定也受连累…… 所以要再等等,等到他有把握。 嗯,应当如此。 “苏年年,你来了怎么不进屋?外面不冷?”屋内,周游伸长脖子张望,一手拨着算盘,“你进来暖和暖和,顺便帮我理理刚才弄乱的药材……”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少女身上披着黑斗篷,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说,你……”外面一直没有回应,周游绕到她面前,却在看见她正脸的时候住了嘴。 面无表情,小脸煞白,眼眶却微红,她抬头看来,往日澄澈的黑眸此刻有抹茫然。 周游讶然地张了张嘴,回屋取了个手炉塞给她。 “你随意。” 苏年年又垂下眼,摩挲着手炉,回想重生后发生的种种。 起初她觉得他前世太惨,自己阴差阳错出卖了他,便想着今生能对他好点就好点。可他却一副不冷不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说话也噎人。 再后来,交集慢慢多了。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兴许是得知前世他无数次救过自己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他一个个吻中? 许久,她轻叹一声,进屋帮周游整理架上的药材,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屋内冷清,苏年年站在药架前,反复扒拉着小药草,周游心痛地看着,几度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他细细打量她,“不会是受了情伤吧?” 苏年年略带幽怨的目光扫去。 周游:“……” “完了,百姓磕的cp,be了。”周游咳了一声,连连摇头,“年年有辞无了。” 他一直碎碎念着什么,听得苏年年心烦,抬头正要骂他,忽地瞥见街上不知何时走来一队抬着箱子的人。 大红木箱上绑着喜气的红绸,不是聘礼就是嫁妆。 苏年年看了看便垂下眼,心中莫名一抽,愈发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 她一甩草药,拍了拍手,抬脚气势汹汹地往晏王府走。 她要去找萧晏辞说个清楚!不清不楚地走了算怎么回事! 抬箱子的队伍极长,她迎着队伍走,一眼看去竟望不到尾。街头的商贩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下的聘,这么大手笔,应该也有几百抬吧?” “嚯,寻常人家下的聘礼不过三十二抬,好些的六十四抬,就算是皇亲贵胄也不过一百出头,可眼前这……” “近来没听说哪个富贵人家要成亲的,你们可打听出来了?是谁家要办喜事?” 苏年年皱眉,脚步逐渐慢下来。 “我方才问了一嘴,是晏王府,往苏府送的。啧,从前可没觉得晏王这般有钱……” 后面的话她听不进去,扭身,开始顺着队伍走,越走越快,最后竟变成跑。 确实是去苏府的路。 跑到苏府门口,聘礼已经一箱箱地开始往里搬,摆了满满一院,快没有下脚的地方。 玉竹在门口守着指挥众人,见了她,颔首行礼:“苏小姐。” 苏年年发髻跑得散乱,她胡乱扶了一把,微微喘息,仿佛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王爷呢?”她问。 “小姐,王爷在正厅与老爷说话。”念桃盯着那些聘礼,脸红扑扑的,“您过去看看?” 话音落下时,苏年年已走出十步远。 她紧抿着唇,猛地推开正厅的门。 苏临海满脸笑容一滞,萧晏辞也停下动作,掀眼看去。 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胶着,缠绵着说不清的莫名意味,似乎有什么要倾泻爆发出来。 “爹爹。”苏年年目光一寸未移,仍盯着萧晏辞,“我有话要跟王爷说。” 不等苏临海答,萧晏辞已起身朝他行礼:“小婿先去陪陪年年。” 苏临海面色古怪,僵硬地点点头。 待他走近,苏年年拉起他的袖摆,然而不过一瞬,手里的布料被一只温凉的大手取代,紧紧反捏住她。 聘礼还在一箱箱往里抬,苏年年抿抿唇,快步带他来到花园里,一处没人的花廊。 第214章 新型骗局 成亲讲究三书六礼,哪有他这样,前脚她刚问要不要成亲,后脚他就把聘礼抬到人家里的…… 心中那点失落此刻被填得满满当当,她不知如何开口,捏着她的大手蓦然一松。 萧晏辞将她发间的金簪抽出,重新插正。 他眸色深沉,弯弯唇,颇有耐心地问:“想说什么?” “嗯……”喜悦在她眼中荡开,她手搭在他的前胸,慢慢摩挲着中箭的那处,“就这么下聘,陛下不会阻拦吗?我爹……他也同意?” 她要嫁给萧南的时候,苏临海那是万般阻挠,直到她做出荒唐事,才不得不接受。 苏临海不会做让皇帝起疑的事,可刚才她推门进去,清楚地看见他爹脸上的笑容…… 好奇怪。 萧晏辞低笑一声,长指扣住她的后脑,把她带进怀里,低缓愉悦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你以为,这么长时间,我跟你爹在商讨什么?” 苏年年一怔,猛地抬起头来。 “所、所以,你们一直在说的是……” 太过震惊,她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他们说的是,娶她的事? “苏年年。” 他眼尾勾起薄薄的红,凤眸中难掩疯狂之色,闪烁着病态的占有。 “这婚事是你自己求的。” “啊?唔……” 她只是问要不要成婚,怎么变成了她求的了?! 她分明是建议! 萧晏辞没给她辩驳的机会,抚在她细腰上的手一紧,柔软撞上他的胸膛。 抚着她后脑不轻不重施力,他低头狠狠吻了下去,急切得像快要溺水的人终于浮到水面,吸到一口饱饱的空气,两唇相接,立马便是唇齿相缠。 肺里的空气好像都被他吸走了,苏年年招架不住,整个身子都微微发颤,直咬牙搂上他的脖子。 清冽的冷梅香萦绕上来,气息交缠,她好像陷入了一个陷阱之中,挣扎不出,也无力挣扎。 那就……一起沉沦吧。 感觉到唇间的柔软若有似无的回应,萧晏辞低哼,收紧手臂,舌尖动作愈发放肆。 饶是严冬,周围温度越来越热,让人心中隐隐不安。 苏年年错开头,轻喘着,慢慢缓解胸口的窒息感,声音变调:“萧晏辞……” 萧晏辞低眸,视线落在她盈满旖旎的黑眸,和微湿的眼角。 那视线与往常截然不同,仿佛被火焚烧过,里面的燃烧的占有是她从未见过的,强烈得让人心口慌跳不止。 他闭上眼,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低哑到了极点:“等成婚,再收拾你。” 回正厅的路上,苏年年一直挽着他的胳膊,脚步虚浮。 雪越下越大,绵密的雪花纷纷落在二人的黑衣肩头,墨发之上。 看着漫天大雪,苏年年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真实。 雪给人的感觉很奇妙。 像遗憾,又像重逢。 重新走进正厅,他们并肩坐下。 苏临海还坐在原处,捧着茶盏还没递到嘴边,就看见二人同样红肿潋滟的唇色。分明没喝茶,他还是一呛,猛咳了两声。 片刻尴尬过后,苏年年看见木桌上摆着的大红婚书,立马提起气来,质问:“爹爹,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怪苏将军,是我让他替我保密。”萧晏辞温声解释。 苏年年瞪他一眼,细细回忆。 最开始他们在正厅闭门密谋的时候,怎么也是半年前的事了吧? 怪不得! 估计萧晏辞跟苏临海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怪不得那日萧晏辞一早从月年院出来,苏临海什么都没问,还跟她欲言又止的! 他早就谋划着娶她,现在反倒变成了她沉不住气。 还说什么? 是她求的? 苏年年颓废地往后一靠,感觉自己陷入骗局。 门再次被拉开。 苏朗发上沾满白雪,风尘仆仆赶回来,几步走到萧晏辞面前,抱拳恭贺:“恭喜晏王。” 苏年年眼睛瞪得更圆了。 “苏朗,你也知道?” 苏朗抿唇看她一眼,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早有跟晏王的约定在先,他早就跟江云寻直说了! “王爷,你到底给了他们多少好处?”她问。 “好处啊。”萧晏辞弯唇,认真思索一番,“没有。” 苏年年更不平衡了,不过转念一想,她爹确实不是一丁点好处就会被收买的人。 只能说…… 他是打心底认可萧晏辞这个人。 那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苏年年沉默,用余光打量他。 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本想等时机再成熟些,但年年等不及,只好提前了。”萧晏辞一本正经。 苏年年捏起发热的耳朵,没反驳。 她主动提起婚事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可不就是心急了吗! “也好。”苏临海点头,“既然如此,王爷觉得陛下反对的概率有多少?明日早朝,陛下若是找借口驳回这桩亲事……” “不会。”萧晏辞哼笑,“婚事既然苏家已经同意,皇上不会驳你的面子。他需要用我牵制萧南,也不会动我。” 但皇帝会想出另一种方式,让萧晏辞不脱离他的掌控。 他语气是俾睨天下的傲然:“如今朝中我有接近半数的人,到时献个无关我们痛痒的计策说服皇上便是。” 饶是知道萧晏辞操纵权术,暗中布局,但听到近半数这个可怕的概念,在场三人皆吃了一惊。 萧晏辞风轻云淡,旁若无人地扯过身旁少女的手指,放在掌心中把玩。 “苏将军无需忧心,我会处理好。” 苏临海颔首。 萧晏辞想娶苏年年的决心他早看在眼里,外头说他生母低微,苏临海却觉得,他比那几个朝三暮四的皇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只是这聘礼……”苏临海面色担忧,“苏府虽说不小,但……会不会太多了些?” 几百抬聘礼,他自然高兴,脸上有光,但这么多,光礼单就要对许久,再一一放到仓库,实在麻烦。 “多吗?”萧晏辞浑然不觉,漆黑的眸直勾勾攫住她,“本王觉得她值得。” 第215章 恨不得现在就入洞房 他从没说过这样的情话。 算是情话吧?不然她怎么感觉脸上发热…… 苏年年一抬眼,就撞进他幽深如墨的眸子里,抿着的唇角忍不住上翘。 三百抬聘礼,装满了三个空院子。 白姨娘怀着身孕,难以操劳,苏临海又选了个管家入府。 苏年年缠着萧晏辞问东问西,黏黏糊糊直到黄昏,才恋恋不舍把他送到门口。 萧晏辞好笑地看着她。 “要不我跟岳父大人说说,住在苏府如何?” 苏年年连连摇头。 舍不得归舍不得,就这么住进来算什么事!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她抬眼看他,黑眸晶亮亮的。 萧晏辞屈指用指背摩挲她的脸,眯眼:“要看皇上的意思。” 狗皇帝谨慎多疑,说不定要把婚期推到几年后去。 苏年年缓慢地眨了下眼,扯扯他的衣摆,目光期待。 她觉得,他一定有办法。 萧晏辞低笑一声,拉她的手:“这么着急?” 自从知道萧晏辞早就暗地策划娶她,她整个人飘乎乎,极其后悔今日在雅间内那番言论。 ……太丢人了。 她必须把面子找回来! 苏年年挺直腰杆,一脸正色,“我不信你不着急。” “急。”萧晏辞语气低缓宠溺,“恨不得现在就入洞房。” “!!”苏年年猛退后一步,“就没有别的?” 他若有所思:“嗯……争取在江云桑之前生个娃娃出来,陪你玩。” 苏年年脸“唰”地红透。 这不是她那日跟江云桑说的话吗! 他那时候在旁边听,不会就在想这些了吧! 萧晏辞欣赏少女绯红的脸颊,又笑了一声,察觉了什么,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江云寻已经站了许久。 晏王下聘之事沸沸扬扬,他得知后第一时间赶到苏府,却不知要做些什么。 在目睹二人的亲昵后,更是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萧晏辞发现,他没再遮掩,大方走至二人面前。 苏年年握紧萧晏辞的手,大方喊了句云寻哥哥,问:“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听说了你的喜事。”江云寻笑得恣意,朝萧晏辞行了一礼,“恭喜晏王。” 他面上不显,心中已想通了许多事。 例如几人共面时苏朗的暗示,萧晏辞不时向自己投来的森凉目光,还有为何灵州一事他朝圣上举荐自己…… 他们大概早就生情了。 只有他不知道。 萧晏辞缓慢颔首,眼底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是淡漠地睨他一眼,便摩挲起掌中柔荑,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江云寻看了眼旁边停着的马车,道:“王爷,我有几句话要跟年年妹妹说。” 萧晏辞眉梢微挑,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我们就在这说罢。”苏年年抿抿唇,见江云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忍不住率先开口,“我是真心喜欢晏王的,认真的,跟之前喜欢四皇子的时候不一样。” 握着她的手一紧。 “晏王他待我很好,光是聘礼就送了这么多,你也看见了。” 她笑眼微弯,脸上还有抹未褪的绯红,黄昏下,好看得直晃人眼。 良久。 “既然如此,哥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你们成婚,哥哥给你备贺礼。”江云寻手紧了紧,爽快笑了,“有空一起喝酒。” 说完,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转身的瞬间,笑容消散,变为苦涩。 想说的话到底没能说。 便……这样吧。 苏年年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喝酒?”萧晏辞问。 “嗯,我跟云桑以前常跟京中那些……”她一顿,看了眼他的脸色,“不过我酒量很差,基本是看着他们喝。” 萧晏辞点点头,又问:“你上次叫我哥哥是什么时候?” “……” 她就知道。 算起来,前世他出宫建府之后,他们再见,她就只唤他王爷了。 重生后倒是有次意外…… 她去找周游的那个晚上,在周游破败的小院里,她撒娇做戏,他却半点不上钩。 “记不得了。”苏年年哼声,没有叫的意思。 “还‘哼’?”萧晏辞抬起她的脸,凤眸眯起,“真要跟那群人喝酒,得叫上本王,知不知道?” 苏年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挣开他。 马车边上,玉竹垂首盯着脚尖,站了许久,头上落了一层雪。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明日早朝有你忙的。”她略带暗示。 朝上要面对萧南一党对婚事的质疑,还要将萧如熙和亲的事搞定。 是夜,萧晏辞在海上人间的雅间召集了不少人议事。 这聘下得突然,许多事要重新部署,等送走最后一个慕迁,已经是寅时。 “爷,还回王府吗?时间好像来不及了。”玉竹问。 萧晏辞揉了揉眉心,脑海中浮现少女的笑颜,他唇缓缓弯起。 “直接去上朝。” 大殿,文武百官一齐等了许久,皇帝才姗姗来迟。 眼下青黑,精神萎靡,俨然一副纵欲过度之色。 萧晏辞瞧了一眼,讥诮弯唇。 百官面面相觑,终于一个老臣叹气劝道:“陛下,国内战事未平,边关与南楚之事未定,臣请陛下莫要流连后宫……” “多事。”皇帝淡漠地看他一眼,察觉周围目光不对,又道,“爱卿放心,朕有分寸。” 他拿起一本折子,略微翻看,问:“和亲之事已定,众爱卿有何看法?” 半数朝臣对和亲之事皆是不满,可派出南楚的使者已经回来,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陛下,臣认为,三公主与七公主都不妥。”沈植说道。 皇帝蹙眉:“整个东离就只有这两个公主。沈植,你这么说,是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宫中如今本就子嗣绵薄,依臣所见,陛下不如收个义女,让之代为和亲。”沈植中肯道。 “义女,封为郡主,倒也是个法子。”皇帝抿唇思量起来。 “臣以为不妥。”兵部的关尚书道,“沈大人觉得何人合适?沈清书沈小姐如何?” 沈植脸色一变。 皇帝收义女,自然不可能随意抓个乡野女子,需得是才学样貌都说得过去的。 关尚书家就有一个小女儿,怕引火上身,自然是不同意。 “再说,这场战事是我们率先求和,若送去的不是纯正的皇室公主,恐怕南楚人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三公主和七公主里头选吧。”皇帝颔首,挥手,“倒是老三,今年十八,还未婚嫁,众爱卿觉得如何?” 第216章 怎样都好看 萧如娇的母亲娴妃背靠裴家,裴兆如今任守备一职,官居五品,算不上有势力。 送走萧如娇,对朝中局势没什么影响。 萧晏辞平静站着,不经意扫过其中一个官员,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眸。 视线相对,曹茂立即上前,作揖行礼。 “陛下,请听臣一言。”曹茂道,“三公主年已十八,迟迟没有挑选驸马,却不是因为京中没有适龄公子,而是三公主骄纵任性,看不上任何一个。” 他说完,瞄了眼皇帝的脸色。 “继续说。”皇帝摆手。 萧如娇从小就是那个性子,不是什么秘密。 曹茂这才继续道:“臣听闻,南楚女子性子多温顺,极其规矩知礼,若真命三公主和亲,到了南楚,惹南楚皇帝不快不说,三公主不适应那头的风土人情,身心上都受折磨。” 皇帝拧眉,没立刻答话,朝堂分成两伙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有说势力上就属三公主合适,有说七公主机灵,更能维持两国关系。 “慕爱卿,你怎么看?”皇帝问道。 慕迁作揖,不着痕迹地看了萧南一眼,没收到他的指示,便掏出先前准备好的说辞。 “陛下,和亲公主作为平衡两国关系的枢纽,臣以为,以七公主的品性比三公主合适些。但像各位大人所言,确实各有利弊,看您如何割舍。” 众所周知,萧如熙自小更受皇帝宠爱,赏赐不断,与对萧景的宠爱不同,萧如熙年岁未到就被特允进太学读书,注重才学的培养。 慕迁微顿,继续道,“许大人怎么看?” 许大人是萧如熙的外祖父,二品武将,手上带着御林军。 他一介武将,口舌笨拙,憋了许久,也说不出那些文官的长篇大论,只说道,“陛下,三公主还未嫁人,没有妹妹先嫁的道理。” 显然,这个理由不能说服皇帝。他皱眉,合上手中折子,又拿过一本。 “此事让朕再考虑考虑,她们同时出嫁也不是不可……”皇帝瞧着折子,语调微扬,看向第一排的苏临海,“晏王向苏家下聘了?” 苏临海抱拳,“晏王追求小女已久,昨日忽然下聘,是已问过年年的意思,臣……” 他一顿,抬首看向皇帝,神色复杂。 皇帝授意他帮扶晏王,却没说到底帮到什么度,二人越走越近正是交好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又两情相悦,确实不好拒绝。 皇帝在他复杂的目光中缓慢颔首,看向萧晏辞,略带审视。 “几日前江副将小女儿婚宴上,六弟曾说晏王府缺个王妃,臣回去越想越觉得有理,心中一直念着苏家嫡女,她马上年满十六,实在耽误不得,便直接派人下了聘。” 萧晏辞不紧不慢解释,却也只是解释,没有任何过问皇帝这个父亲的意思。 皇帝审视了苏临海许久,旋即爽朗笑出声,半真半假道:“是一桩美事,回头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 萧晏辞微笑颔首。 钦天监…… 里面似乎还没有他的人呢。 下朝时天已经大亮,昨夜刚下过雪,日头愈发澄净,天空湛蓝,空气极好。 然而刚转个弯,萧晏辞面前扑来一人,他迅捷地挪了一步避开。 萧如熙扑了个空,被旁边的侍卫扶住。她红着眼眶:“能娶苏年年,你高兴了?” 萧晏辞弯唇,眸色微冷,已猜到她为何等在这里。 “多谢七公主祝福。”他毫不避讳颔首,绕过她就走。 “晏王,”萧如熙声音发颤,“我从未招惹过你,那群人欺辱你的时候,我还好言劝阻过……我跟年年从小交好,她不可能主动让我去……到底为什么?” “上次在观景亭,我们的对话,你不是听得很清楚?”萧晏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嘲弄,“要实在想问个清楚,不如去问问你亲爱的父皇。” “父皇……”萧如熙抹了把脸上的泪,回过神时,面前已空无一人。 若狗皇帝当年没有屠宫篡位,苏年年又何必大费周章,担着怨恨也要送自己的好朋友走? 萧如熙又不会领情。 “啧。”萧晏辞摩挲着袖中的木簪,摇摇头。 “爷,陛下留了一部分人在议事殿。”玉竹禀告。 “嗯。”他轻应一声,又问,“他昨夜宿在何处?” “茉香宫。” 萧晏辞挑眉,重复了遍。 茉贵妃复宠,皇帝是看在萧南的面子上。 瑞嫔还未生产,张大人心中定不痛快。 他眯眼,舔了舔猩红的唇:“出宫,去苏府。” 自昨天苏年年委屈着一张脸问他“要不要成婚”,她的脸就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 像那些画上的,各种各样神情的…… 他弯唇,将手指上的玉戒摘了下来。 苏年年兴奋得一夜未睡,天快亮时才小憩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便起来练剑。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剑法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果然近朱者赤! 萧晏辞来的时候,她倚在软榻上看医书。 血宗卫的解药一日研究不出来,她便不能安心。然而医书也看不进去。 萧晏辞低沉的声音频频在脑海里响起。 他说—— “一直在说我,你呢?” “你以为,这么长时间,我跟你爹在商讨什么?” “这婚事是你自己求的。” “年年值得。” …… “小姐,王爷往月年院来了!”念桃扯着嗓子喊,很是快活。 思绪立马被拉回,苏年年扔开医书,举起铜镜,反复查看一番。 “念桃,我可有不妥?” 念桃摇头:“小姐,除了眼下的青黛,别的都挺好。” 苏年年摩挲着眼下的皮肤,有些忧愁。 早知道昨夜就该点着安神香睡的。 铜镜忽然被人夺走,她抬头,撞进潋滟的凤眼。 “年年,怎样都好看。” 第217章 年年,帮你软一软 铜镜忽然被人夺走,她抬头,撞进潋滟的凤眼。 “年年怎样都好看。” “你、你下朝了?”见他靠近,苏年年抿紧唇。 萧晏辞略带愉悦地应声,在她身侧坐下,将人抱进怀里,头埋进她的颈窝,深嗅一口。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她心脏慌跳,闭眼深呼吸,适应了一下,慢慢伸臂环住他的脖颈。 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一有肢体接触还是…… 她形容不出来,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紧张什么?”萧晏辞问。 苏年年眨眨眼,“我没紧张啊。” 他皱眉,在她腰上不轻不重捏了一把:“太硬。” 人紧张起来,身体僵硬点也是正常的吧…… 重生这一年,他们有很多接触,基本大事小事都混在一起,去青州治水也没分开。 按理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但还是给她一种摸不透的感觉。 或许是这种神秘感,才让她面对他的时候持续心动? 苏年年不语,认真看着他的眉眼,抬手五官沿着轮廓细细描绘。 眉骨,眼窝,鼻梁…… 还没碰到唇,他倏然把她放倒在软榻上,薄红的唇压了过来。 “你干什么……” “年年,”他笑了一声,低哑道,“帮你软一软。” 苏年年震惊。 她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子,就算再紧张,能僵硬到哪里去啊! 但手被箍着,她已经没办法反驳了。 事实证明,嗯……确实还可以更软一些。 一番缠磨,苏年年化成了水,躺在榻上喘息,手指尖都不想动。 萧晏辞这才把她揽进怀里,指尖研磨了下,舔舔唇。 啧,不太满足。 二人都是一夜没睡,刚热吻过,微乱的呼吸平缓下来,困意席卷。 察觉她呼吸愈发均匀,萧晏辞喉结一滚。 他抬头看了眼火炉里烧得通红的炭,轻手轻脚下床,将安神香点着,绕到屏风后的盆架,双手浸入水中。 慢条斯理将手洗净,他眼尾愉悦地上挑,逐渐染上一抹薄红。 他拿起棉帕,一边擦手,一边拉开门,朝玉竹吩咐: “守好了,别让人靠近。” 玉竹垂首称是。 他知道,王爷这个“别人”,自然也包括他。 玉竹识趣地退到院子门口,看见拎着食盒回来的玉遥,拉住她。 “怎么了?”玉遥往里张望。 “别看了。”玉竹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解释,“爷和小姐在里面,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虽然他看见主子刚才洗手了……呜呜呜。 “这是小姐刚才要的甜点,我送进去。”玉遥绕过他往里走。 玉竹再次拉住她,温雅的面容有丝为难:“我知道你现在是苏小姐的人,但是王爷刚才亲口吩咐,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打量着玉遥的神情,松了手。 玉遥拐着语调,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放下食盒,回到他身侧站好。 不一会儿,念桃也被拦下。 三人齐刷刷站在院门口望天。 与外面冰天雪地截然不同,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荡着浓重的冷梅香混檀香味,榻上少女睡得正熟。 两世了。 重生后,他强压着汹涌的情感。这次,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他闭了闭眼,少女甜美无辜的笑骤然浮现。 …… “我是真心喜欢晏王的,认真的。” “跟喜欢四皇子不一样。” …… 萧晏辞暖热了手,走至榻边莫测地盯着她。 反正都是他的人了。 别想逃了。 触到那抹湿意,他眸色骤然变暗。 啧,这才不过是一个吻啊。 等真成婚了,可怎么办? 内室一片旖旎,昏昏沉沉中,细不可闻的呜咽响起。 门外,三个贴身随从大眼瞪小眼。 离得远,他们听不见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自从下聘,念桃整个人处在兴奋中。 玉遥瞥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至于这么开心?” “当然了!”桃搓着手,小脸红扑扑的,点头,忽然叹了口气,“玉遥,你不知道,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府里柳姨娘一手遮天,先前小姐爱慕四皇子的时候,柳姨娘就总在中间拱火,小姐频频忤逆老爷,那都是有原因的。” 她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又傻乎乎地笑起来:“如今小姐真的觅得良人,还这么痛快地下聘,还那么多!现在外面的贵女不知道怎么羡慕小姐呢,我当然替小姐开心了!” “良人……”玉遥欲言又止,见玉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艰难点头。 念桃皱眉:“怎么了?” 从晏王府出来的人,早就默认了王爷早晚会得到苏小姐,对于昨日的聘礼,他们丝毫不意外。 玉竹作为萧晏辞身边行事稳重的心腹,半年前就在亲手筹备那些聘礼了,更体会不到念桃的心情。 不过良人…… 也不是说王爷不好,大抵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见惯萧晏辞雷厉风行的手段,难以把这个词跟他联系到一起。 “没什么。”玉遥摸摸鼻子,“王爷待小姐确实很好,是个良人。” 念桃由衷点头,继续说,“其实中间有一段时间,我觉得王爷很吓人,后来才习惯。” 她滔滔不绝地说,忽然看向玉竹,问:“最近怎么都不见玉影,一直是你跟着王爷?” 闻言,玉竹轻咳一声。 玉影? 被王爷罚的,已经自请调离了。走之前,把他玉竹夸得天花乱坠,王爷觉得他有逃避的嫌疑,给分配的任务极其血腥。 嘶…… “他最近有些忙。”玉竹道,“不过前几日还跟我提起过你,下次你跟苏小姐去王府,就能看见他。” 念桃一顿,踟躇点头:“就是随便问问。” 苏年年睡醒是两个时辰后,不在窗边的软榻,而是在卧室的床上。 鼻间萦绕着安神香的梅香气,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很陌生。 她皱眉,支起身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看见萧晏辞晦暗的眼神。 他坐在桌边,手执杯盏,姿态闲适,眸底含着莫名的愉悦笑意。 “醒了?” 第218章 场景再丰富些吧? 苏年年愣了一瞬,点头,揉了揉自己的腿,才翻身穿鞋,嘀咕道:“我怎么睡着的?” 萧晏辞咂咂嘴,似在回味茶水:“大概太舒服了。” “太累了。”她古怪地看他一眼,又道,“你没睡?” “一直看着你,舍不得睡。”萧晏辞意味深长道。 他往安神香里加了东西,方才清理得也干净,小兔子竟然丝毫没察觉。 方才那么香艳的画面,回去画个什么样的场景好呢? 一个吻就成了那样,啧。要不绘册画本出来吧? 等成亲后,就按着画本…… 苏年年脑袋晕乎乎的,先去把安神香熄了,才揉着太阳穴走到桌边,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她不由皱眉。 “我还没问,今日早朝,和亲的事可商议好了?” 萧晏辞挑眉,收回扶她的手。 “啊……”苏年年咽了咽口水,补充,“还有成亲的事。” “皇帝还在跟朝臣议事,想办法对付我。”他低眼欣赏起自己的手指,毫不在意道,“估计明日早朝才会有结果。快的话今晚。” 萧晏辞猜得不错,晚上,苏临海从宫里回来,就带回了消息。 苏年年早早坐在书房等着。 “陛下如何说?” “说是钦天监看的好日子,明年十一月完婚。” “这么久。”苏年年低声道,语气难掩失望。 她咂咂嘴。 整整一年。 还要面对那个狐狸精整整一年! (成婚后,苏年年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是多么无知单纯!) 苏临海瞧了她好几眼,最终道:“朝臣已经尽量争取了,本来都推迟到两年后了。” 再过两年,他的宝贝女儿都十八了。 虽然舍不得,但也耽误不得。 “也好。”苏年年叹气,问,“还说什么了?” 苏临海索性都说了。 “四皇子府妃位空虚,皇帝将宁梦欢指给了四皇子。” “宁梦欢?”苏年年不由一怔,随后了然。 宁梦欢原本是萧延的太子妃,今生出了变故,宁家帮萧南陷害萧延,被萧南捏住把柄。 京中贵女,对于萧南来说,宁梦欢确实是最合适做皇妃的人选。 萧南杀了萧延,连人家老婆也要抢。 啧。 “也是明年完婚吗?”苏年年问。 苏临海摇头:“两个月后。” “这是什么道理!?”她瞪圆了眼睛。 成婚自然要选良辰吉日,怎么给他们算出来的日子就提前了这么多,她跟萧晏辞就要等整整一年? 苏临海示意她小点声。 “皇帝不可能让晏王盖过四皇子的。他虽然授意我帮扶晏王,却从没想过让我帮晏王办什么实事,更别提嫁女给他。今日早朝,我也是装傻充愣,才糊弄过去。” 苏年年思忖一番,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 嗯,没什么可着急的。 反正这辈子,她认定萧晏辞了。 成婚是仪式,她身子早在中七玉香时,在竹楼就已经…… 她想起萧晏辞的艳画,脸不由发热。 …… 晏王府。 听完玉竹的汇报,萧晏辞只是淡淡应声,视线未挪,依旧落在面前支起的画卷上,慵懒地捏着朱笔。 “他选择让萧如熙走。”萧晏辞嘲讽地弯唇,在特制材质的画纸上,细细勾画一笔,“什么从小宠爱,在他的利益面前,只是待人挑选的物件。” 玉竹垂首不语,等着吩咐。 自打今日从苏府回来,王爷看着心情极好,话也多。 但就是一直作画,也不知到底在画什么,哪来的灵感。 萧晏辞抿唇,很是满意地看着少女咬着唇瓣的模样,又提笔在某处加了一抹泛着水泽的光亮。 他目光挪到自己的指上,翻出玉戒重新戴上。 等以后成了婚,再带她去竹楼,去山顶看星星,真枪实弹,小兔子又会是什么表情? 光是想象,他忍不住弯唇低笑,轻舔了下唇角。 “玉竹,派人去萧如熙那看看,别让人死了。” 玉竹立即领命退下。 他慢条斯理拿出一张新的画纸,提笔想了想。 场景再丰富些罢? …… 皇宫。 皇帝的决策很快传遍皇宫,人人都知晓萧如熙要去南楚和亲的事。 “我不要!我不要去和亲!”到底才十五岁,萧如熙又哭又闹,“我要见父皇!” “七妹,事已成定局。”萧如娇闻讯第一时间来安抚,不过在萧如熙眼里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见萧如熙大哭不止,十分悲戚,她又道,“父皇下决策之时,立马派人去南楚通信了,七妹,南楚的人还占着东离好几座城,耽误不得。” 她这话是胡编乱造,不过是为了让萧如熙死心。 父皇本就宠爱萧如熙,要是被她红着眼睛这么一哭,一下变了心意,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萧如熙显然信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脑子都在想那个小侍卫。 若不用去和亲,再拖几年,等他升官,她就能求父皇给她们赐婚。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七妹,你别伤心,到时候多带些东离的宫婢去便是,也算有个伴儿。”萧如娇笑得灿烂,安慰几句,便意气风发离开。 “苏年年……”萧如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恨她? 她做不到! 说完,萧如熙更大声地哭了起来,四下扫了一圈,扯过一条披帛,往房梁上甩。 “小阳,既然今生不能与你相守,只能来世,与你白头。” 萧如熙一边说,一边将披帛末端打了死结,抽噎两声,下巴搁了上去。 娘早逝了,爹也不疼了。 还要远嫁他乡,看不见心爱的人。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萧如熙闭了闭眼,一脚踹了凳子。 然而下一秒,身体一轻,再睁眼时,已经被人抱到桌上。 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萧如熙被吓得有一秒凝滞,接着吸吸鼻子,低声抽泣: “你杀了我吧。” 玉竹想要捂她嘴的手停在半空中。 按理说,不是应该喊有刺客吗? “公主三思。”玉竹温声劝道。 他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看见她给披帛打结的时候,心里直给萧晏辞竖大拇指。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 第219章 有没有又脏又漂亮的 萧如熙脸上泪痕交错。 “三思什么?”她泣声道,“我还是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她说着,从桌上跳下来,踩着凳子又要上吊,临勒住脖子前,她动作一顿,看向玉竹。 “你是谁的人?” 他一身黑衣,不杀她,见她寻死,反倒要救她? 是萧如娇的人,父皇的人,还是……侍卫小阳的朋友? 玉竹没答,手腕翻转,暗器出手,悬在梁上的披帛自中间割断,垂落下来。 “属下是奉命保护公主的。”他解释,却没说自己背后的人,“请公主放心,主子说了,你若放心不下那个侍卫,届时想办法让他跟你一起去南楚便是。” 带小阳一起走? 萧如熙讶然,动了动唇,没能出声。显然心动了。 紧接着又犹豫起来。 可是到了南楚,她还是要嫁给南楚的人,到时候再跟小阳纠缠不清,要是被人发现了…… 见她目光松动,玉竹继续劝。 “公主,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离和亲还有这么长时间,人活着,可以慢慢想办法,更要珍惜剩下的时间。你要是就这么上吊去了,才是对小阳的不负责。” 萧如熙抹了把眼泪,脑中浮现出小阳的脸。 父皇从前那么宠爱她,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怎么舍得送她去和亲呢? 她若不哭不闹,深明大义乖巧懂事些,跟父皇求个侍卫,应该不是难事。 反正死了一了百了,是下下策。 “你说得对。”萧如熙点头,“你走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内殿,想了想,将匕首掏出来放在枕下。 玉竹重新隐入暗中。 …… “爷,您之前让找的靳长涯,有消息了。” 萧晏辞手上绕着红绸,在画卷上打好蝴蝶结,闻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玉影颔首,“人在扬州,听了暗号之后非但没有跟着回来的意思,反倒跑了。” “倒是有意思。”萧晏辞低笑,神情莫测。 玉影垂首等着,憋了许久,瞥了眼他的神色,才道:“爷,要不要问问苏小姐,还继续追吗?” “追啊。”萧晏辞慢条斯理擦着手上沾染的油墨,弯唇,“把人绑回来,我亲自看看。” 他从前都不知道,苏年年居然交友这么广泛。 带给苏年年之前,他得先弄清楚,这个男的又是做什么的。 玉影领命退下。 萧晏辞拿出一本小册,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人名,是如今朝中的官员。 勾划一会儿,他翻页,认真思索。 再出门时,他换了一身利落窄袖黑衣。 玉竹刚从宫里回来,迎上来问:“爷,去哪儿?” “带几个人手,烟柳巷。” 烟柳巷? 那不是京城最大的一条花街吗?王爷去那做什么? 萧晏辞凉凉的目光扫来,玉竹立马领命。 一行人带着易容的面具来到烟柳巷。 浓重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即便是冬日,姑娘们个个穿着暴露,挥着手里的帕子揽客。 “小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我们揽月阁都有!” “这位公子,来梦仙居看看吧~” 人皮面具遮不住萧晏辞通身的贵气,和颀长的身形,跟平素那些脸上飞着横肉的客人不一样,他一出现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即便他腰间佩剑,不像来寻欢的。 “公子,我们这儿的姑娘虽说脏了点儿,但个个肤白貌美,水灵又会哄人,不若来这看看吧?” 闻言,萧晏辞脚下一顿,扫过招牌上的字。 凝香馆。 凝香馆的老鸨见他停下,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手往他的胸膛上探。 不等摸上来,动作被一个随从用剑隔开。 “手老实点!” 老鸨咽了咽口水,悻悻收手,引人往里走。 凝香馆是这条街上最低级的窑子,姑娘大部分是奴籍,随便给点银子,就能快活一晚,几个人一起也是有的。 玉竹不由皱眉。 “有没有又脏又漂亮的?”萧晏辞问。 老鸨奇怪地看他一眼,随后把人引到后院。 手头富裕的人根本不会来凝香馆,就算来了,也是问有没有便宜又干着舒服的,这特意找脏的……还是头一遭。 推开一间破旧的小屋,几个姑娘瑟缩着坐在床沿。 “把头抬起来。”老鸨拍了拍门板。 姑娘们推三阻四,没有一个愿意展露面貌。 每次鸨妈妈带到这的人,都是些黑矮挫,要么瘦得像竹竿,要么四五十岁,唯一相同的是穷酸的打扮和身上的馊味。 她们才不愿意。 “抬头。” 男人清润的嗓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却饱含威压,是做惯了上位者的语气。 几人不由抬头看来,皆是惊诧。 萧晏辞眯眼环视一圈,停在一人身上。 那女子抬头瞥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抓自己的胳膊。 “她。”萧晏辞下巴微扬,“我买了。” 老鸨看那女子一眼,迟疑道:“公子,要不……您换一个?” 萧晏辞冷冷睨着她。 “嗐,奴家见您气度不凡,跟您透个底。这姑娘刚染上花柳病,实在不洁,别冲撞了公子。” 闻言,萧晏辞满意地勾唇,转身往外走。 玉竹立马道:“就她了,多少钱?我们给她赎身。” . 姑娘叫朱柳,买了人,玉竹回府交差,问出自己最好奇的话: “爷,人买下来了,如何处置?” “找个大夫治一治,治得差不多,安个清白的身份,等选秀送到宫里去。” 玉竹瞬间心领神会。 王爷口中说的这个差不多,肯定不是痊愈,而是…… 治到宫中的太医看不出来。 “可是王爷,皇帝已经多少年没有选秀,这下回,是什么时候?” 萧晏辞弯唇不答,只说:“把人先养在外头,别带回王府。” 玉竹颔首称是。 花柳病会传染,朱柳处于难以察觉的花柳病初期,她生得实在讨人喜欢,老鸨想用她最后再捞一笔,便瞒着没处理。 皇帝重新宠上茉贵妃,萧南在朝中的地位只会继续提升。 他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联系刘公公。” 第220章 跳支舞给本王看看 皇帝子嗣绵薄,萧延死了,虽说瑞嫔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皇帝身居高位,也必定心中难安。 他最担忧子嗣们互相残杀,自然要多生孩子。 然而宫中的女人,多数已经过了适育年纪,想要皇嗣,就得选秀。 “之前准备的药,一并交给他,他会明白的。”萧晏辞吩咐。 皇宫。 刘公公收到线人送来的纸包,嗅了嗅,回身便撒进一个妃嫔送来的参汤里,亲手端了上去。 “陛下,娴妃娘娘亲手做了参汤给您送来,是大补的好东西。” 皇帝低头看着折子,闻言接过来尝了一口,点头,“味道不错,赏。” 说完,意犹未尽地又喝了一口。 “七公主那边如何了?” 刘公公答:“七公主这几日跟着嬷嬷学南楚的规矩,乖巧得很。” 皇帝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接着叹了口气。 “也挑些东西给她送去。” 娴妃献殷勤,自然是因为萧如娇能留在宫里,这样显得萧如熙这个刚没了母妃的公主愈发可怜。 “陛下无需太过忧心,这自古以来,公主就担着这样的责任,您也是迫不得已。”刘公公劝着,接过空了的汤碗。 萧晏辞给的,倒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会让人逐渐贪恋床笫之事,慢慢上瘾的药物。 到时候皇帝心中难耐,后宫这两个半人,他会越发觉得不够看的。 自然要选秀。 . 半个月后,靳长涯被人从扬州绑了回来。 一路被压到晏王府。 “你们就不能把我松开吗?我自己会走!你们这样,把我的手腕都勒出红印了,丑死了!” 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萧晏辞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跟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靳长涯骨架比寻常男子看着小些,在满是颀长侍卫的晏王府,显出几分女气的娇小。 声线悦耳,带着几分委屈。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什么苏府大小姐,不认识什么苏年年,你们偏把我抢回来干什么?扬州那些姑娘还等着跟我玩!” 萧晏辞眉心又是一蹙,不解极了。 这样一个人,苏年年找他,到底是有什么事? 苏年年说她的六艺是这人教的,这人却说自己不认识苏年年。 到底谁在撒谎? 对上他的眼,靳长涯微微一怔,面色有所缓和,“这男人倒是生得怪好看的。” 玉影捏了把冷汗:“这是王爷,还不行礼?” 靳长涯紧盯着萧晏辞的脸,好像在看很新奇的东西。在周围黑衣人的眼神威胁下,他笑着开口:“见过王爷。” 他立在院中间,朝萧晏辞扬了扬手上绑着的绳子。 “手腕都疼了,王爷不如先把我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 萧晏辞同时也在审视着他,过了会儿,才微微抬手。 靳长涯心疼地揉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 长指在石桌上点了点,萧晏辞语气莫名开口:“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这是苏年年让他帮忙找人时说的暗号。 靳长涯脸色微变,停下动作,重新抬眼看他,眼神越来越古怪。 “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他一顿,“哦,绑我来。” 跟萧晏辞那种看一眼就会陷进去的迷惑不同,靳长涯有一双极其勾人的丹凤眼,媚态与生俱来,勾魂夺魄。 整个人性子也娇娇柔柔的,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将腰掐起来,若不是看那喉结,几乎看不出是个男子。 萧晏辞默不作声将他打量一圈,没注意到周围随从的面色愈发奇怪。 “跳支舞给本王看看。”他下令。 玉影手心都要抓破了,不断给玉竹使眼色,后者垂首盯着脚尖,权当没看见。 在王爷什么贴身伺候许久,他早就总结出其中精髓。 那就是——不问不听不知道,遵命好的这就办。 “你以为,什么人都配看我的舞姿?”靳长涯语气是藐视一切的轻蔑,说完故意朝他递了个媚眼,“王爷,想看我的技艺,全靠缘分。” 萧晏辞不恼,唇反而缓缓勾了起来,然后颔首,低眼爱惜地抚了抚怀里小白兔。 “玉竹,去苏府把人接过来。” 不管苏年年找靳长涯干什么,现在见过,他算是放心了。 嗯,很安全。 靳长涯此人,比宗泽、桑安等人都安全。 一听说人找到了,还直接接回来了,苏年年一溜烟往晏王府跑。 到的时候,靳长涯已经被安置在了一个院子里。 王府内是一贯的阴暗地府气息,他四处打量,十分嫌弃。 这群人把他从扬州绑过来的行为不好,但目前看来,给他安置了院子,还送了涂手腕的药膏,没做出伤害他的事。 那会是什么目的呢…… 想起从前不堪的经历,靳长涯再次想逃走。 他虽然生得女气了些,但取向是正常的。 苏年年一路赶到院门口,扶着门板微微喘气,就看见靳长涯要往墙头上爬。 “你等等!”苏年年大喊,“有机关!有暗器!” 靳长涯动作一顿,直直从半空中摔下,跌进墙下的雪堆里。 他十分柔弱地“哎呦”了声。 她这个师父,虽然七艺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唯一的短板就是不会武功。 一点都不会。 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抓回来,还妄想用爬墙这么笨拙的方式逃走。 王府的围墙上,可都是要人命的暗器!萧晏辞说的! 苏年年扶着靳长涯,进屋坐好。 屋内暖炉已经烧了起来,二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你是苏年年?”靳长涯往手腕上涂药,瞄了她好几眼,“长得还凑合。” 苏年年:“……” 这话跟前世一模一样。 她明明生得一点都不差,只是靳长涯太过女气,身上妖娆的气质超越大部分女子,所以评判女子的眼光极其挑剔。 对待男人的标准却很松弛。 她早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说一句:“谢谢。” 靳长涯古怪地看她一眼:“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找我?” 想起他刚才要跑,苏年年十分了然。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抓你,是为了把你送给有特殊癖好的官员?” 靳长涯身为男子,却生得这般勾人心魄,是一些变态很好的狎玩对象。 第221章 不完婚,你也是我的 这类官员京城一带少有,在注重享乐的青州扬州一带,不少官员都有身边养貌美小书童的癖好,目的不言而喻。 靳长涯注视着她,狐媚的凤眼扬起,忽然勾出一抹暧昧情意。 “小美人,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 苏年年失语。 靳长涯这个人妖,取向正常,嘴却是最不着调的。 晏王府处处都是萧晏辞的眼睛,若让他听去,又是一桩麻烦事。 她伸手捂住靳长涯的嘴。 “你别胡说八道。我找你是有正事。” “我不认识你。”靳长涯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前世靳长涯一路吃喝玩乐到京城,是一年后的事。 她特意把靳长涯挂在嘴边的诗句告诉萧晏辞,让他去找人,结果萧晏辞说,靳长涯听完跑得更快了。 难道,至少,不应该有共鸣吗? “那我问你。”苏年年道,“那句诗对你来说,不是人生目标追求吗?” “你知道的还不少。”靳长涯收回眼,揉着手腕,“但是还不够。” 他打量着这间屋子,暗自揣摩这群人的目的。 目光缓缓移到苏年年疑惑不解的脸上,笑了一声。 “我以前就是用这套说辞骗我爹的,但我爹一直执着地想让我回去……继承家业,你们要抓人,还说那句诗,我怎么可能不跑?” 苏年年:“……”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吗? 那她怎么才能让靳长涯认出她? 啊,现在是认不出了,只能先取得他的信任、引起他的兴趣,让他觉得好玩,他才会老实。 “你在这等我。” 说完,她往外走。 门口守着的随从瞬间低下头,装出根本没有在监视的模样。 “王爷在哪儿?” 几人往对面的院子一指。 苏年年:“……” 离得这么近,怎么不直接坐进来啊! 她不多想,走进院子问:“王爷,有琴吗?” 萧晏辞挑眉,审视地看她,“你弹,还是他弹?” “我。” 他表情变得更加莫测,若有所思颔首:“我带你去挑。” 钥匙轻轻转动,库房门被推开。 库房很大,被装得满满当当。苏年年意外,不由瞥了他一眼。 他送到苏府那么多东西,苏府库房都堆不下,到了要用空院子装的程度,晏王府库房却还是满的? 那他那些东西哪来的? 似有所觉,萧晏辞掀眼看来,唇边勾出一抹笑。 “怎么了?” 苏年年抿抿唇:“没事,就是觉得你……很有钱。” “王妃也不差。”萧晏辞勾唇,不紧不慢道。 “你说什么?”她心口一跳,动了动唇,“王爷,我们还没成亲呢。” 萧晏辞不甚在意地往里走,来到琴架前,问:“有什么区别?” 说着,他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那目光似乎将她从里到外剥了个干净,她脸上发热,侧过身子看琴架上的琴,敷衍接话:“怎么没有区别。” “完婚了,你是我的。”萧晏辞舔舔唇角,似在回味什么,“不完婚,你也是我的。” 嗯…… 竟然,无法反驳? “就这个吧!”苏年年眨着眼睛装傻,从库房外喊人搬琴。 这次,萧晏辞直接跟苏年年来到屋中。 见几人抱着琴回来,靳长涯忽然一笑: “小美人儿,你若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技艺如何,也该知道我不会随随便便……” “展露才艺”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他眼睛瞪了瞪——苏年年居然自己在琴架前坐下了! “班门弄斧。”不过一瞬惊讶,靳长涯就冷静下来,掏了掏耳朵,已经想象到耳朵即将经受什么样的折磨了。 跟样貌一样,他琴艺太好,根本没有能超过他的人,导致他眼光十分挑剔。 坐在琴架前,苏年年呼了口气。 靳长涯这嘴刻薄不饶人,前世她已经把他的琴艺学过来八九成,当京城第一才女都不成问题,可他还是说烂,不承认她是他徒弟。 做完心理建设,她才拨动琴弦。 管她弹成什么样,主要是这首曲子! 靳长涯斟了杯茶,递至鼻间嗅了嗅,又嫌弃地放下,不经意瞥见苏年年的手指。 她小手指尾微微翘着,这特别的姿势,跟他如出一辙! 眼底惊诧一闪而过,被萧晏辞捉了个正着。 然而他去看苏年年,没发现任何不妥。 这不是还没弹呢么? 他转动着手上的玉戒,神色略有不忿。 苏年年没注意二人,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 刚听了半段,靳长涯妖娆的眸圆瞪,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苏年年手上动作不停,瞥他一眼,唇瓣扬起。 曲子没名,据说原来是靳长涯母亲的作品,后来被他改动过。 而她弹的是原版。 靳长涯死死盯着苏年年,企图从她脸上瞧出什么。 这怎么可能? 他娘是北尤人,至死都未踏出北尤一步,面前的丫头不过十五六岁,不可能跟他娘相识! 至于他,也是刚刚才到东离,刚在扬州落脚,就被人连捆带绑抓来了。 这首曲子他弹的次数少之又少,若不是极其相熟,根本不会弹,更别说他见都没见过的苏年年! 靳长涯听着,拳头渐渐捏了起来。 弹出最后一个音,苏年年按住琴弦,含笑望向靳长涯。 “公子,现在还觉得我班门弄斧吗?” “你到底是谁?” “你的一位故人。”苏年年眨眨眼。 把这“恩师”留在京城不难,毕竟她知晓他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私人习惯。 靳长涯看了看苏年年,又对上萧晏辞凉凉的目光,他脑子都要想干了。 确实是陌生的脸啊! “你是如何知道这首曲子的,有什么目的?” 苏年年终于占据主导地位,笑得灿烂:“目的,还不能说,不过我会好吃好喝供着你,不让你被你爹发现。” “至于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靳长涯犹疑了会儿,闭眼思量片刻,又睁开。 勾人的眸一挑:“好啊,小美人儿。” 萧晏辞听着二人对话,太阳穴突突地跳,闻言也弯唇,笑得十分邪魅: “好啊,那就住在晏王府罢。” 第222章 尊重他人命运 苏年年缓缓扭头,对上萧晏辞微眯的凤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抿抿唇:“要是你这里不方便的话,我在周游那边还空着一座宅子。” 萧晏辞不语。 说实话,不管靳长涯认不认,她得承认靳长涯是她师父。 是前世在四皇子府,为数不多没亏欠她的人之一,给枯燥的无望生活增添不少趣味。 晏王府的环境,不适合他。 萧晏辞面色晦暗不明,不置可否,许久没说话,似在掂量着什么。 他懒洋洋往后一靠,“本王在外也有私宅,应该比你那处条件好些。” 知道靳长涯的喜好,苏年年朝萧晏辞走了几步,低声道,“这个人,你得给他搜罗一堆能说会道的漂亮姑娘哄着他,他才开心。” 哦,原来是不想让他府里莺莺燕燕的。 萧晏辞颔首:“没问题啊。” 实在拗不过,苏年年只好先应下,带靳长涯一起出府来到他说的私宅。 即便是私宅也比普通人家贵气,推门进去,一个瘦弱的姑娘正在扫雪,模样怯生生的,看人的时候眼尾像带着个小勾子,十分惹人怜惜。 宅子里只有她一人。 苏年年眉心几不可察一皱,“啧,还没成亲,王爷侧室都选好了?” 朱柳立马福身,跟她解释:“苏小姐……王妃请不要误会,是王爷救了我,暂时把我安置在这里。”她看向萧晏辞,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对于这个称呼,萧晏辞十分满意,便微微颔首。趁身旁的人目瞪口呆之际,手来到她不盈一握的细腰,轻捏了一把。 苏年年这才回神,神色古怪。 萧晏辞怎么可能会主动救人?就是救了,大概率也是有目的的。 她推开他的手,目光在朱柳身上扫了圈,眼尖地看见她裸露的手背上有一点抓痕。 她皱眉,走上前抓起朱柳的手腕探脉,神情变得微妙。 萧晏辞弯唇,也没解释,回身道:“你就住在这,吃我的喝我的,正好帮我调教调教这个人。” “凭什么帮你?我想吃你的?是你把我绑来的,不然我随便一幅画就够玩一年。”靳长涯注意力全在苏年年身上,“我要听这个小美人儿的,她才能给我安排我想要的。” 苏年年抿抿唇,为难地道:“那你住在这,教教她。” 靳长涯:“……” 苏年年又道:“我会搜罗姑娘们来陪你的。嗯……小烬。” 她说了靳长涯的真名,故意暗示他,吊着他。 果然,靳长涯脸色微变之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然后缓慢应下,颇有几分切齿的味道。 靳长涯是他为了躲避爹爹追踪,捏造出来的名,苏年年居然这都知道! 她既然这都知道,保不齐哪天把他行踪透露给他爹。 苏年年这才跟萧晏辞对了个眼神,后者说道:“不用教到年年这种程度,看得过去就行,讨巧些。” 苏年年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有把柄压制,靳长涯只能先同意,等他抓住苏年年的把柄,不信她不说。 “记得你答应我的。”靳长涯嘱咐。 “明日给你送来。” 走在街上,萧晏辞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背影,终究什么都没问。 见身侧空了,苏年年停下等他:“怎么了?” 男人不说话,只是唇扬了扬,跟上,捏她的手握在掌心。 虽然还不能完婚,但一些相处间的小亲密,他们越来越自然了,走在街上不用背人,还偶尔能得到百姓祝福。 “你要把她送到哪去?萧南身边,还是宫里?” “皇帝身边。”萧晏辞扯唇,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即便预料到了,听他亲口这么说,她还是心头一跳。 朱柳身上被人动了手脚,潜伏着花柳病,送到皇帝那儿……皇帝染病后好好治疗便罢,若拖着不治,或者治疗期间继续宠幸后妃,整个后宫都完了。 萧晏辞费尽心思培养朱柳,怎么会让皇帝轻易治好?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萧晏辞没说话。 皇帝已经被下了引发性瘾的药,宫内线人消息来报,皇帝近来出入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苏年年皱眉,猜不透他的心思。 当年东虞覆灭得那样惨,不应该也痛快地杀一场,方能解心头之恨吗? 殊不知,她只猜对了一半。 萧晏辞原来确实是那么想的。不过后来改主意了。 二人牵手并肩向前走着,没想到面前迎来熟悉的面孔。 是萧南,带着宁梦欢。 他们还有一个月成亲,趁着婚前熟悉走动。 萧南脸上是一贯的温和笑意,手持折扇一袭白袍,不知说着什么,逗得身旁女子掩唇直笑。 宁梦欢白皙瘦弱,看着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一想到她嫁过去,要面对萧南府里作天作地的折画和苏心幽,苏年年都替她头疼。 不过这是宁大人选择的结果。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苏年年将这句话默念一遍,萧南已迎上来,主动打招呼。 “真巧,居然遇见了晏王和苏小姐。” 萧晏辞缓慢颔首,见宁梦欢旁边的丫鬟端着锦盒,问:“四皇子这是,带皇妃去逛首饰铺了?” 说完,他低眼,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苏年年头上的珐琅金丝簪和手上的血月镯。 袖中应当还有一根玲珑鞭。 都是他送的。很好。 闻言,宁梦欢脸“唰”就红了。 “不,不是的,王爷,我和四皇子只是恰巧遇见。” 苏年年瞥了萧南一眼,扬唇,极其了然地点头:“哦,恰巧。” 这种偶然,她前世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 后来才知道,每次都是萧南的蓄意谋划,骗的是她的情,图的是苏家的权。 萧南笑道:“既然碰巧遇见,不如我们一齐去万宝楼坐坐,欢儿身子弱,也好歇歇脚。” 宁梦欢羞红着脸,不好意思道:“不知王爷和苏小姐意下如何?” 苏年年见她这模样,心中连连叹气,正要开口拒绝,手被人捏了一下。 萧晏辞薄唇一扯:“正好,本王渴了。” 第223章 要不要我喂 萧晏辞薄唇一扯:“正好,本王渴了。” 苏年年神情极为古怪,暗自揣摩他的心思。 萧南这张脸眼不见心不烦,宁梦欢看着也是刚尝到男女之情滋味的恋爱脑。跟这俩人,有什么可坐坐的? 眼神收回,几人脚尖一转,已朝不远处的万宝楼走去。 一直走进二楼雅间,萧晏辞紧握她的手才松开。 她手心都被捂出一层薄汗,难受得抽出帕子攥了攥。 萧晏辞察觉,朝她看来,眉心微拧,接过帕子,自然地帮她擦拭手指,动作温柔小心,看得萧南和宁梦欢挪不开眼。 特别是宁梦欢。 她身子近几年才好些,能下地行走,出府的次数少之又少,外男没接触过几个,虽然现在与萧南有婚约,但二人相处间还是相敬如宾,没有半点越矩的举动。 听闻萧晏辞是几个皇子中最不得势的,性子近来捉摸不透。 没想到,苏家嫡女最后选择了他,更没想到看着生人勿近的男人,会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二人举止亲密,旁若无人的模样,看得她脸红心跳,有些失神。 以后她也要跟四皇子这样…… 萧南瞧着,却是气得牙根发痒。 按照他的计划,苏年年早就是他的人了! 眼看着从前跟在他身后转的女子,如今出落得这般动人,却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怎么甘心? 察觉宁梦欢的失神,他十分不悦,轻咳了声。 也是这声轻咳,让盯着萧晏辞手的苏年年回神。 她手不自然地往后缩:“好、好了……” 然而萧晏辞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再次握住她的手。 “往常不是要一直牵着,怎么有人了便不好意思了?” “……” 她什么时候! 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苏年年吸了口气,没反驳。 随后扬唇一笑道:“让四皇子和宁小姐看笑话了。” 宁梦欢道:“苏小姐跟晏王感情深厚,让人歆羡才是,怎么会看笑话。” 不等苏年年接话,萧晏辞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道:“宁小姐说的是。” 他们还有一年才能完婚,亲昵状态却像婚后一年……对面那对还有一个月完婚的愈发不好意思。 宁梦欢低下了头。 说书人在一楼讲着故事,声情并茂,不时引起众人唏嘘。 萧南脸上笑意微敛,已经在思量另一件事了。 四皇子府中虽然有莲莲,有折画,都与苏年年神似,能弥补他心中的空缺。可每次看见苏年年,他才知道什么是云泥之别。 出身武门,苏年年从前最不在乎礼仪,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周身萦绕的高华气度,寻遍东离也无人能及。 再看萧晏辞手搭着的腰,更是一掐就能折断似的,身段玲珑,简直尤物。 苏年年不愿意嫁给他,可倘若被他强占了身子呢? 又将是另一番情景。 几人闲聊间,小二端着几碟精美的点心和茶水呈上。 “要不要我喂?” 场面有一瞬间的僵滞,就在萧晏辞揽着她的腰要把她放在到膝上的时候,苏年年开了口: “只是一些甜点,我自己可以。” 萧晏辞唇边扬起一个弧度,颔首作罢。 宁梦欢瞪大了眼。 不是甜点的话,就、就可以喂吗? 她从小生活在后宅,爹爹和娘亲被誉为佳话,十分恩爱,可爹爹也不曾亲自喂娘亲吃饭,顶多是娘病了的时候喂喂汤药罢了。 感受到对面的目光,苏年年咬牙,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明只有一次! 也不是她故作娇弱,而是被他吻得四肢发软,抬不起筷子。 这事传出去,到别人耳朵里,不知道外人是说萧晏辞宠她,还是说她作精。 真的好冤枉! 萧南眼色愈发地沉,看着往日牙尖嘴利的少女,如今乖巧坐在别的男人身侧,他火直往心头窜。 他面上不显,状似不经意道:“七公主就要远嫁南楚了,过几日皇后娘娘在宫中摆年宴,给七公主送行。” 她跟萧如熙素来交好,应当不会错过。 他边说,边打量苏年年脸色。 谁知她低眼思量了一会儿,忽然问:“听说茉贵妃复宠了,四皇子记得帮我带句恭喜吧,过几日我进宫亲自恭贺。” 萧南笑意僵了僵。 茉贵妃谋害皇嗣失宠,是苏年年一手策划的。二人正式结下梁子,中间还有雇佣血宗卫刺杀、反杀的一系列事。 她现在主动提起茉贵妃,无疑是警告。 少女唇边笑容天真无害,愈发让人想撕碎这抹伪装出来的美好。 茉贵妃毕竟是女人,做事有纰漏,这次他亲自动手,一定将她拿下! 萧南微笑应声,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狠毒。 桌下,苏年年轻捏了下男人手指,萧晏辞面不改色看向她,笑意纵容。 萧南话中有话。 但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都不会让人碰苏年年一根头发。 谁都别想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气氛莫名古怪,仿佛紧绷的琴弦。 宁梦欢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开口缓解气氛。 “我儿时只能从书上了解外面的世界,等到亲眼看,才知道书上说的不全是真的。”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在京城中的有趣见闻,满眼真诚,逗得苏年年连连发笑。 心中却是连连叹气。 一个话题结束,她问:“娶到宁小姐这么可爱的皇妃,真是四皇子的福气……不知四皇子可有纳妾的打算?” 人还未成亲,先提纳妾的事。 嗯,她是故意的。 宁梦欢脸色微凝,余光却不由瞥向身侧男人。 萧南抱歉地一笑,从善如流:“我自然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长辈之命难违,早在很小的时候,远方亲戚把表妹托付给了外祖家,那亲戚对外祖一家有恩,就留下那么一个小女儿。” 他满脸愧疚,冷不防拉住宁梦欢的手,像是在承诺什么,表达着自己的无奈。 苏年年低眼,遮住眼中嘲讽。 这远方亲戚的小女儿,是叫苏心幽,还是叫折画? 只有一个名额,恐怕不够吧? 第224章 我是这样教你接吻的? 她上次问萧晏辞的时候,他只说苏心幽活不久,但后来没有后续。 应当还没死。 宁梦欢被他牵着手,脸唰地红了,顾不上别的,立马开口道:“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既然对母家有恩,四皇子重情重义,理应如此收留人家。” 苏年年连连摇头。 她自小没看过什么《女德》、《女诫》,此刻觉得没看那些书不是什么坏事。 “王爷没什么表妹吧?”她望向身侧的人,缓慢眨了下眼。 “放心,定让你耳根清净。”萧晏辞勾起笑,指腹划过她的脸。 苏年年心满意足,抬眼又看见宁梦欢羞红的脸,忍不住说:“王爷,我忽然想起府里还有事。” 萧晏辞点头:“我陪你一起走。” 二人就此告辞。 回想萧南说起年宴的那个蠢蠢欲动的眼神,萧晏辞心中愈发不痛快。 “啧。” 苏年年偏头看他。 纯黑的大氅,领口一圈浓密黑狐毛,衬得他愈发贵气,惑人五官透着隐隐的不爽。 “怎么了?”她问。 “我要给他使绊子。”萧晏辞眯眼,直白道。 他这头求娶小白兔,背靠苏临海,狗皇帝那头就提拔萧南,给他助威,分发要务。 在哪里动动手脚好? 他也曾想过,要不然直接杀了那个碍眼的东西,一了百了。 可人就这么死了,怎么解气呢? 想起从边关送回来的陈礼的头颅,死不瞑目的模样,他猩红的唇弯了起来。 不够。 他要让萧南亲眼看着他和年年如何幸福,让他跪下忏悔,给她道歉,再将他千刀万剐,人皮剥下来做成灯笼,骨头喂狗。 苏年年忽然绕到他面前,揪着他前襟踮了踮脚:“下来点。”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站在她身前能把她挡得严严实实。此刻他背对着长街,低眸看她。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中漾着笑意,唇色在暖阳下极为潋滟,目光若有似无划过他的唇。 他喉咙发紧,全身血液往一处涌。 然而除了他渐深的眸色,苏年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见他眉梢一挑,语气似带调侃: “索吻?” 她手紧了些,催促:“快点,后面快来人了。” 不等他动作,苏年年飞快地垫脚在他唇边落下一吻,重新站到他身侧。 萧晏辞愣神,还未反应过来,娇软的触感已经没了。 他跟上她,伸手拎住她的后颈,拎小鸡似的将人提起。 “年年,我是这样教你接吻的?” 苏年年张牙舞爪地挣扎,怕他在大街上做出什么惊人举动,软了语气: “你放我下来。” 萧晏辞恍若未闻:“是不是我教的不好?” “你先放我下来!”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巧劲,竟然一只手就把她提起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臂力,一拳下来能把她打哭吧? 亏她刚才还觉得他吃醋要整人的样子很可爱,想亲亲他! 这时街边路过几个百姓,好奇地看来,见是他们二人,又堆着笑走开。 她咬咬牙,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王爷,是我,是我学得不好,我以后认真学。” 萧晏辞精致的眼角扬起,终于似笑非笑把她放下。 悬空许久终于落地,苏年年松了口气,整着自己的衣裳,瞪他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她还得去给靳长涯找能说会道的姑娘们。 . 几日后,皇帝在宫中摆终年宴,邀请百官及其家眷进宫。 有萧晏辞的敲打在先,她进宫前做了十足的准备。 将身上的暗器和毒药藏到搜身宫女看不见的地方,又在手上添了一只镯子。 轿子到宫门前停下,剩下的路要徒步进去。 刚下轿,旁边就有小太监拿着棉氅迎上来。 “苏小姐,今儿个天冷,晏王殿下吩咐奴才在此等候,给苏小姐送衣裳,免得苏小姐着凉。” 周围投来歆羡的目光。 谢秋慧看了那棉氅一眼,冷嗤一声,扭身踏进宫门。 “王爷惯是知晓我的喜好,替我谢谢王爷。”苏年年接过大红棉氅,面色不改披在身上,这才走了。 然而刚进宫门,她将棉氅脱了下来。 苏朗不解地问:“有何不妥?” 苏年年唇边笑意泛冷,嘴上说道:“我有点热。” 看来这终年宴,是太平不了了。 时值深冬,宴会不在园中,而是摆在室内。 大殿极为宽敞热闹,与往常一样,苏家的席位在前头。 她寻了一圈,果然萧晏辞已经来了。 她落座,将自己的裙摆理好,不轻不重地嗤了声。 按萧晏辞的性子,若有意送衣裳,自然会将马车停在宫门口,大喇喇地亲自等她,一起进去。 才不会让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送呢。 她检查衣裳,确认无误后,瞥了身侧的棉氅一眼。 萧晏辞自她进来,视线就没挪开过,见她心事重重似的,微微抬手。 玉竹立马上前。 “去问问她怎么了,有何不妥。” 虽没说是谁,玉竹也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就回来禀告。 “爷,苏小姐说有人要害她,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嘱咐您也小心些,不要冲动行事。” 不冲动是不可能的。 犹豫就会败北,会满盘皆输。不可能让她有一点事。 萧晏辞眯眼。 苏年年瞧了半天,也没看出那棉氅上有什么古怪,便将之丢在一边。 对面席位上,萧南眉眼含笑,十分愉悦惬意。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今日他坐等美人投怀送抱便是。 不一会儿,皇帝带着皇后出现,后头跟着几个嫔妃,茉贵妃也在内。 她一出现,就跟苏年年目光碰了个正着。 隔得老远,苏年年弯起灿烂的笑容。 茉贵妃深吸一口气,保持着面上的得体。 自从萧延被贬为庶人,意外死亡后,帝后心意不合,频频吵架,废后指日可待。 她是宫中唯一的贵妃,又有那么出色的儿子。 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 这样安慰自己,她没再看苏年年一眼。 皇帝说了几句吉利话,宴席正式开始。 苏年年保证每样东西都没问题后才入口,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诡异。 她怎么感觉,皇帝今日的目光,无论看谁都那么色情? 第225章 使坏 大殿中央,舞姬上身只有一小节布料,白皙的细腰露在空气中,随着曲子不断扭动,眼神勾人。 不过是寻常的艳舞,可是皇帝目不转睛,眼睛都要贴上去了。 这反应让皇后十分难堪。 萧延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自从萧延死了,她心中对皇帝多有怨恨,可为了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萧延,只能在皇帝面前忍气吞声。 许多人传皇帝要废后,她只能压抑性子,不让自己出错。 被废的皇后有什么下场?无非是幽禁,赐死。无论哪一种,都不能给萧延讨回公道。 皇后维持着面上的得体,袖下的手紧了又紧。 皇帝旁若无人地盯着舞姬,茉贵妃看了,轻笑一声,吩咐身旁的宫女:“碧琴,这个酒酿甜蛋陛下喜欢,让御膳房再送来一碗。” 她声音轻柔,不大不小,正好传到皇帝耳中,皇帝闻声朝她看去,笑容更甚:“爱妃有心了。” 他正要挪回眼,目光扫过碧琴,停了一瞬,这才重新落向貌美的舞姬们。 苏年年收入眼底,看了看手边棉氅,忽然心生一计。 “赏!” 一舞结束,皇帝大喜,问了舞姬几句话,当即就要把人封为才人。 刘公公在一旁小声地劝:“陛下,这么多朝臣看着,似乎不太妥当,不如奴才今夜把人打理好了给您送去,然后再说?” 皇帝眯了眯眼,点头。 确实,是他太心急了。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那舞姬随便扭几下,就让他口干舌燥。 真是个欠干的贱人。 刘公公声小,近处习武的武将却耳力惊人,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 皇帝早年夺位,满心权势,并不重色欲,后来开了后宫,虽说生活比以前丰富,却也没到这种见了个舞姬都要纳入后宫的地步。 仿佛丝毫没有察觉,皇帝一边用膳,一边招手让江南的戏班子上来,看得津津有味。 苏年年古怪地跟苏临海对视,看向萧晏辞,只见他唇边染笑,眼中嘲讽之意越深。 她不再言语,却清楚地知道,等过了年,再开春,皇帝就要开始选秀了。 宴席过后,皇后带着女眷来到御花园赏梅。 萧如熙纠结了半天,来到苏年年面前。苏年年朝她笑笑,二人并肩往前走。 “年年,这几日我已经完全想通了。”萧如熙叹了口气,“我身为公主,父皇宠了我那么多年,我付出一点也是应该的,这是公主的责任。” 苏年年讶异地看她。 她们先前的矛盾在于,萧如熙听见了她跟萧晏辞的对话。 萧如熙见她神情莫测,这才解释:“我知道这事跟晏王有关,可他在朝中不得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说动父皇?除非我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年年默。 有没有一种可能,萧晏辞极其得势,帮腔的全是他的人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她觉得,以萧晏辞如今的实力,简直想送谁走送谁走。 就算忽悠南楚送公主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你还叫人去我宫里保护我,要不是你,我那天上吊一命呜呼,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苏年年听得云里雾里,眨眨眼,心里一暖。 嗯,萧晏辞做事惯来周全,她知道的。 “你不怪我就好。”苏年年道。 “怎么会怪你?你给我提供了新思路!”萧如熙眼中满是向往,“我要让小阳跟我一起走。” 苏年年毫不意外,颔首:“如果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便是。” 大雪下了两日,宫中积雪堆得很厚,梅园中的树枝被包裹起来,殷红的梅花从团团白雪中钻出,十分好看。 这梅园旁有条小河,上面搭立拱桥,因为是活水,并没有结冰。 一行人从拱桥上经过,苏年年看准时机,左脚绊右脚,不知怎么就一个趔趄,向前跌去。 但她没有跌在地面,而是缓了几步,撞向前面的人。 拱桥路本就不平,这一撞,起了连锁反应,一连串撞出去,只听“噗通”一声,女人的哀嚎声响起。 苏年年胡乱抓了半天,这才勉强站直身子,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快救人!”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她捏着手里的棉氅,往下张望了眼。 前头被她推到的谢秋慧回头寻来,“苏年年,你没长眼睛吗?” 苏年年眨眨眼,“我就是长了眼睛,才在跌倒前扶了你一下,不然我就要摔倒了。” “你那叫扶?”谢秋慧声音拔高,“你分明是想把我推下去!” 苏年年指着桥上一块没除净的冰:“我是真的没站稳,你怎么能这样误会人。” 她满脸无辜,看得谢秋慧气极,不由得思量起来。 这丫头往常牙尖嘴利得,怎么忽然好声好气地装无辜? “好在没伤到贵人,就不要吵了。”何月舒温声劝道。 萧如娇捂着腰,默默瞪了几人一眼。 冬日河水刺骨的凉,碧琴被推下去,牙齿打颤,扑腾了几下就觉得腿转筋,没力气呼救,直往下沉。 太监们赶到,把人捞上来的时候,碧琴已经失去意识,嘴唇发紫。 见是茉贵妃的宫婢,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萧南作为萧延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最有可能害他的人,茉贵妃怎么看都像帮凶。 加上她多年圣宠不衰,皇后心中怎能不妒。 她语气略有敷衍:“先带到附近的暖阁,找太医诊治。” 茉贵妃紧抿着唇。 后头几人的争吵传进她耳朵,她知道,苏年年不可能是脚滑那么简单。 那她用意是什么? 设计一个宫婢落水?还是原本想推的人是她? 她捉摸不透,不敢轻举妄动,却觉得不能让碧琴就这么被带走。 略微思索,她立即开口,“这宫婢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实在担忧,苏小姐会医术吧?太医赶来还需要一会时候,你可方便先帮忙看看?” 苏年年是苏家嫡女,如今也是独女,又是未来的晏王妃,身份实打实尊贵。 茉贵妃让她为一个没有大碍的宫婢诊治,一是拖住她,打乱她的计划,二也有折辱的意思在里头。 谁想到,苏年年利落上前,笑道:“救死扶伤是医者使命,自然方便。” 这下,茉贵妃面露迷惑,又开始拿不准。 她故意推人下水,到底想干什么? 第226章 圈套 苏年年让人把碧琴放在空地上,当即做起心肺复苏,脸上没有半分不忿,反而在碧琴吐出污浊的水的时候,露出笑容。 碧琴睁开眼,就看见自家主子日夜咒骂的那张脸,慌乱地往四周看,跟茉贵妃对了个眼神,才虚弱地道:“多谢苏小姐相救。” “应该的,你还是谢谢茉贵妃,她担心你,特地让我帮你诊治。”苏年年语气温和。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皇帝带着朝臣逛到了这里。 见此处有异动,皇帝领人走了过来,问:“何人落水了?” 苏年年弯唇,缓慢起身,将地上的碧琴让出来,行了一礼。 “是茉贵妃的宫女,脚滑不慎跌入河中,眼下已经没事了。”皇后答道。 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向碧琴。 虽是冬日,宫女穿得没有宫里贵人们厚实,浑身刚浸过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显出几分女儿家的身段。 皇帝心中一动:“抬头。” 碧琴身子抖了下,纠结地攥着衣角,在皇帝再度开口前抬起头来。 虽不是十分动人的长相,但五官还算标致,脸冻得通红,眼角挂着劫后余生的泪,已冻成了晶莹的冰珠,模样有几分可怜。 她瞥了皇帝一眼,看见他眼中笑意的时候,又飞快地垂首:“奴婢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皇帝又看了她一会儿,在场的宫妃贵女别开眼,表情都变得微妙。 茉贵妃抿紧唇。 没想到皇帝赶来得竟这么快,还恰巧看上了落水的碧琴。 难道这就是苏年年的目的? 宫中有不少妃子会把自己的陪嫁宫女献给皇帝,讨皇帝欢心的同时,也能帮自己固宠。 可茉贵妃刚复宠,正是需要跟皇帝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能容忍别人抢走这份宠爱?还是自己身边的人! 她正要出口解围,苏年年已把手里的棉氅打开,披在碧琴的湿衣服上,将人盖住。 同时温和开口:“别着凉了。” 她这举动无意缓解了皇后困境,皇后投去的眼神当即多了几许赞美。 碧琴抬头,也带了点感激,紧了紧身上的棉氅,道谢后,跟着引路太监去最近的暖阁换衣裳。 看着她的背影,皇帝若有所思,抬手招来刘公公,低声吩咐了什么。 见苏年年把那件棉氅给了碧琴,萧南眉心微不可察一蹙,转瞬恢复正常。 棉氅里面藏着他扬州寻来的奇药,无色无味,见效慢不易察觉,发作起来却是要命,据说能让烈女变荡妇。 苏年年披了那么久,应当足够了。 他收回眼,不远处的随从朝他微微颔首,表示安排好了。 皇帝领着朝臣继续向前,忽然从前头迎来侍卫,神色严肃慌张。 “陛下,诏狱来报,关押的王汉升越狱了!” 皇帝面色微沉,拧眉看向萧晏辞。 “晏王,王汉升的事是你负责,审了这么久什么都没问出来,人还给跑了。” 萧晏辞微微颔首,背脊挺直,态度不卑不亢:“是臣的失职,臣这就去捉拿王汉升。” 没有过多的解释,却也没有推诿,皇帝挑不出毛病,有些烦心地挥挥手。 萧晏辞侧头,指了两个人跟他一起,离去时目不斜视,没看萧南一眼,好似什么都没察觉。 萧南弯唇,面露讥讽。 这一去,没两三个时辰是安排不好的,到时候木已成舟,可没有他后悔的机会。 萧南折下一枝开得极好的梅花,放至鼻尖轻嗅,想象少女的滋味,不由低笑出声。 萧晏辞忽然离去,苏年年心中略有不安。 暗中的人不知是何目的,支走萧晏辞,说不定要给他下圈套。 在梅园中逛了会儿,皇后便懒得做表面功夫。 “近日忧思过甚,太医嘱咐过要多休息,正好本宫乏了,就不陪诸位游园了,桂枝,你留下照看各位夫人小姐。” 场面话说完,皇后欲离去,转身前看了苏年年一眼。她很喜爱苏年年,一直想让她当自己的儿媳。 如今萧延没了,她与皇帝离心,在宫中立不住脚。可宫里不是还有一个没娘的萧晏辞吗? 前朝势力与后宫盘根错节,像茉贵妃一样,因为萧南优秀,连谋害皇嗣都能被原谅。 皇后自小教导太子,陪在皇帝身边这么久,最知道什么样的孩子合皇帝心意。萧晏辞后宫无依无靠,若愿意认她为母后,也算有个照应,能为她扳倒那对母子助力。 她眼眸微转,往自己的寝宫走。 这事得从长计议。 皇后一走,园内的夫人小姐们自在多了。 萧如熙跟苏年年说了几句话,便溜走去找她的小侍卫。 苏年年摇头失笑,隐隐觉得喉咙发紧,她不由蹙眉,捏上自己的脉。 “苏年年!”谢秋慧跟在萧如娇身旁,气势汹汹朝她走来,像要算账,“你刚才分明就是故意的!少装蒜!” 苏年年笑眼微弯,好脾气道:“我故意什么?故意推你?我装作不经意打你一巴掌,岂不是更爽快?” “你!”谢秋慧气得脖子粗了一圈,颤着指尖还没说出话,就听她嗤了一声, “你要是对我推你一下的结果不满意,我可以把你推进河里凉快凉快。”苏年年一顿,“对了,你已经及笄了吧?” 谢秋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刚才皇帝显然对湿身的碧琴生了意思,苏年年不就是在讽刺,说她不依不饶是因为想爬皇帝的床吗? 她比萧如娇年纪还小,皇帝都四十多了,跟他同床共枕,也不嫌恶心? 面对二人的争吵,萧如娇闭紧嘴。 不是转了性子,而是母妃说了,萧如熙远嫁南楚之前,她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生变数。 谢秋慧噎了半天,不见萧如娇说一句话,气焰灭下不少,找了由头灰溜溜离开了。 苏年年轻嗤,没心思闲逛,想了下路线,打算去太后宫里避避。 第227章 跟丢了 她对皇宫很熟悉,便没找宫女太监引路。 走出几条路,她耳尖敏锐一动,捏紧玲珑鞭,回头寻去,便见不远处的玉影。 她弯唇笑了下,继续往寿安宫走,殊不知刚迈步,玉影就被一个侍卫拦下了。 “你是做什么的?” “晏王派来保护苏小姐的。”玉影眼睛紧跟着前头的人转,绕过侍卫往前走。 “男子不能进后宫。”侍卫冷脸拦住他。 宫中不能随便动手,玉影随口应了,扭头往回走,打算绕一圈再跟上苏年年。 其实他在暗中隐藏得很好,无奈苏小姐太敏锐了,一下就发现了他,随后就有侍卫把他拦住…… 等等! 这不正表明,有人在盯着她么? 想着,玉影目光一凛,加快脚步寻找苏年年。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的时候,哪里还有苏年年的踪影? . 王汉升是灵州贪污一案捉拿回来的官员,案件由江云寻去灵州调查,萧晏辞离开的时候带上他,并不奇怪。 不过还有别的原因。 二人驾马一前一后抵达诏狱,萧晏辞余光一扫,发觉暗中跟随的人离开。 他转了转指上的玉戒,眼角染上一抹薄红。 “王爷,王汉升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挖了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小的们只是吃了个午饭的功夫,回来人就不见了!”一个狱卒跪地说道。 外头的人兴许不知道,可晏王接手王汉升的案子已久,在诏狱审人时的种种手段,他们狱卒看在眼里,对他的脾性再清楚不过。 这就是一匹伺机待发的狼! 江云寻皱眉:“你们吃饭,不轮流站岗吗?” 狱卒们面面相觑,头埋得更低。 今日来送饭的送了一堆大鱼大肉,谁晚上桌,连个汤水都捞不着喝。 正绞尽脑汁想着说辞,面前黑袍男人忽然低笑一声。 萧晏辞阴鸷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唇扬起一个弧度,轻嗤:“吃饭?等本王今日的事处理完,让你们好好吃。” 说完,他往外走。 江云寻看着他的背影,蹙眉。 王汉升越狱,他不应该立即部署人紧急捉拿吗?人手都等在这里了,他去哪儿? 还未走到大牢门口,萧晏辞被几个年轻武将拦住。 “臣等愿随王爷捉拿王汉升归案!” 萧晏辞脚步未停,弯唇扫过他们的脸,随后抬手,掌心一翻。 一股风夹着强劲的内力袭去,几人抵挡不住,轻易被他挥开,摔倒在地。 萧晏辞快步冲出去,翻身上马,缰绳一抖。 “王爷!”江云寻紧跟上,急声喝道。 “捉拿王汉升的事你全权负责。”萧晏辞睨向他,一顿,又道,“我赶着救人。” 萧晏辞做事向来不紧不慢,今日行事反常,离宫时还破例选他跟着。 江云寻心中一紧,瞬间明白他要救的是谁。 担忧涌上心头,看着飞驰而去的骏马,他用力攥了攥手,转身回到狱中,快速拦下那几个武将,部署人手。 也就两盏茶的时间,萧晏辞返回皇宫。 玉影跟丢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刘公公,发现苏年年根本就没去寿安宫。 而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束手无策,吩咐宫内的人继续找,自己则出宫去诏狱追萧晏辞,谁知刚吩咐完,一转身就对上萧晏辞。 男人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发作,显然已经大怒。 “人呢?” 语气光是听着就让人从脚心窜上冷意。玉影猛一哆嗦,跪了下来:“爷,暗中那人早有准备,属下跟丢了。” 旁边大太监弓腰回道:“王爷,宫内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看见苏小姐的身影。” “光天化日,活生生一个人,还能丢了不成?”萧晏辞气极,抬脚就踹在玉影肩上。 这一脚力气丝毫没收敛,玉影被踢翻又快速跪好,盯着地上的冰雪,肩膀不易觉察的颤抖。 谁知苏小姐忽然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又谁知暗中还有别人在盯着,两句话的功夫人就没了。 然而借口再多也没用,王爷是一个只看结果的人。 萧晏辞呼吸微乱,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凤眸闭了闭,又睁开。 他尽量保持着沉静。 “萧南在哪儿?” 大太监思索片刻,答道:“未时过后便没人见过四皇子,人应当已经出宫了。” 萧晏辞闭眼思量,低眸看了玉影一眼。 “跟上。” 玉影抿紧唇,立马爬起来。 . 苏年年醒来的时候,手脚被捆着躺在榻上,只觉得口干舌燥。 入眼环境有几分陌生,却又熟悉。 前世她在此生活了几年,也被囚禁了许久,日日守着等心爱的人回来,却等来了苏心幽。 她亲昵地挽着萧南的手臂,说她跟萧南早在她们认识以前就两情相悦。 故地重游,苏年年心中泛起苦涩,又逐渐转为了怨毒和刻骨恨意。 男人脚步声响起,苏年年抬眼,毫不意外看见了萧南。 一身熟悉的白衣,入目温润至极,唇边虽然含笑,却让她眼前发晕,胃里一阵翻滚。 “年年。” 反胃的感觉更甚,她切齿挤出几个字:“别这么喊我。” 萧南不紧不慢走至榻边,目光赤裸裸打量着她。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笑了,又问,“从前乐颠颠跟在我身后,围着我转,是不是心里一直期待这一天?” “萧南,你是不是没睡醒?”苏年年用力扽了扽手,无奈绳子绑得极其牢固,她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你的力气可以留在一会儿,我们翻云覆雨的时候。”萧南故意放慢声音,靠近她些许,“啊,这时候萧晏辞应该在郊外追犯人,可救不了你。” “你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有什么好的?” 萧南说完,细看她一眼,似在确认什么。然后慢慢站直身子,走向桌边坐下,端起酒盏。 苏年年心生疑惑。 人都绑来了,就在眼前,他还在等什么? 疑惑刚起,她觉得体内升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第228章 同样的问题,本王也问过 痒意不是很明显,像羽毛轻轻扫在身上,生出些难言的难耐感。 她中药了。 可她明明百毒不侵,身上有毒蛊王,没有任何毒药能对她产生作用。 这是怎么回事? 萧南酌了口酒,观察着她表情细微的变动,忽然笑了。 “年年,我还是很疼你的。”他桃花眼眯起来,“这可是从扬州寻来的助兴的好东西,除了发作慢,没有别的缺点,保你痛快。” 苏年年闭了闭眼,如坠冰窖。 助兴的药剂在人的意识里,能得到一种正反馈,是好东西,并不能归类为毒药。 大脑变得混混沌沌的,她在舌尖用力一咬,努力想办法跟萧南周旋。 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她抿了抿唇,问道:“四皇子这般煞费苦心,是想娶我为四皇子妃吗?” 萧南与宁梦欢是皇帝赐婚,过完年下个月就要完婚了,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苏小姐很想当四皇子府的女主人?”萧南琢磨了一会儿,巧妙地不答反问,“若真如此,今日之后,我可以想办法弄死宁梦欢,满足你的愿望。”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说话愈发口不择言,与平常,甚至是前世都判若两人。 苏年年手腕微微挪动,讥笑一声。 “你身上武器都被收走了,我们现在就等药效,放心,我会对你好的。”萧南语气温柔,目光愈发肆意起来。 苏年年当即咬唇,摆出一副强忍着的姿态。 这种药她不是没中过,五分药力,配上她精湛的演技,顿时变成了八分。 嘴上还坚强道:“你应该看见我把棉氅给了碧琴吧?茉贵妃刚复宠,你就不怕她回头开罪于你吗?” “她?”萧南想起皇帝看碧琴的眼神,眉心一皱,随后轻笑,“她复宠都是靠我,有什么立场怪罪? 见苏年年眼神愈发迷离,萧南朝她走去,解她手上的绳子。 “抓你的时候,隔空点了你的昏睡穴,没想到你才一半的时间就醒了,也是想给我们二人留足够的时间吧?” 他身上染着酒气,一边笑,一边回身脱自己的外袍,露出洁白的中衣。 苏年年四肢已经开始发软,身子潮热。手腕被勒出道道红痕,她身子不自觉在榻上蹭了蹭,又咬着舌尖,卸下腕上镯子。 竹节镯一节一节连着,中间有个小卡扣,能将镯子拆开,再一拼接,陡然变成小短刀。 她早上出门时特地把竹节镯戴上,防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萧南脱去外袍,又慢条斯理脱去中衣。 . 萧晏辞快马加鞭赶到四皇子府,身后跟了十几个人,都是精锐。 四皇子府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两个侍卫。 “让开。”萧晏辞沉着眼,眸底没有一丝情绪。 侍卫上前:“晏王,四皇子还在宫里没有回来,您有什么事可以先……” “撞门。”萧晏辞抬手,不耐听他们的说辞。 “王爷,您要是有事可以先告诉我们,待四皇子回来,自然会给您答复。” 玉影已带人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是守门侍卫打倒,极其卖力地将门撞开。 之所以不用轻功进去,而是走正门,萧晏辞就是为了看看四皇子府人的反应。 毕竟萧南在京中也有别院,说不准把人带到哪去了。 然而这人说什么?在宫中未归? 睁眼说瞎话。 萧晏辞踏进正门,随手抓住一个婢女:“萧南在哪儿。” 婢女止不住地摇头,顺着侍卫的话:“四殿下还没……” 话音未落,她已被人扔了出去。 看着男人周身萦绕的暴戾气息,她脖子狠狠一缩,连滚带爬跑了。 萧南说萧晏辞不会来,来的话就用这套话搪塞他。可这阎王爷竟目中无人,直接带人闯进来了! 且身后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侍卫眨眼就倒了一片。 萧晏辞敏锐地眯起眼,快步往前搜寻,不放过一丝动静。 莲莲在暗中观察了会儿,眼珠微转,刚要抬步上前报信,眼前黑影闪过,好闻的冷梅香味袭来,同时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 “人在哪儿?” 威压感过甚,莲莲心脏猛跳,指了一个方向。 萧晏辞目光在这张与苏年年神似的脸上停留一瞬,径直离开。 这狗娘养的,真觊觎他的兔子啊。 . 屋内,苏年年手里握着竹节刀,看着萧南仅着里衣朝自己走来,眼神愈发迷离,脑海中绷紧的弦似乎在慢慢断裂。 外面打斗声响起,她理智回笼,轻轻笑起。 “萧南,你失策了。”苏年年弯起的笑眼里勾着一股媚态,“他来了。” 萧南捏着拳,额头青筋暴起,回身将门锁得严实,快步朝床榻走来。 他动作急切:“他进不来的,不会打扰我们。” “你真是病得不轻。”苏年年冷笑,内侧的手蓄势待发,“你行事不是向来谨慎吗,怎么这次不计后果?” 萧南盯着她倾城容貌,眸色复杂至极。 他无法接受! 他咬牙,忽然低吼出声,朝她身上压去:“你喜欢的明明是我,要嫁的人也是我!” 温润公子的面具骤然崩塌瓦解,他不管门锁响动的声音,伸手剥她的衣裳。 只是还未动手,他话音还未落,肩膀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你为什么看上他?……嘶。” 苏年年强撑着抑制自己不安分的手,竹节刀刺进去后,用力转动一圈,萧南额上聚满了汗,看着竹节刀忽然笑出声。 他轻易拉开她的手,抽出刀子,作势亲下去。 苏年年四肢实在发软,没有还手的能力,看他凑近,只能蓄力在牙关。萧南若真敢轻薄她,她定要把他咬下一块肉来! 千钧一发之际,“哗啦”一声响起,屋顶的琉璃瓦碎了满地。 萧晏辞稳稳落地,玲珑鞭一勾,萧南从榻上摔下来,不可置信地回头。 “同样的问题,本王也问过。”萧晏辞黑眸盯着榻上少女,语气莫名。 “萧晏辞……”苏年年声音变调,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朝他伸手。 “嗯。”他应声,手臂穿过她的膝窝,把她横抱起,明显感觉到她已经化成了一滩水,浑身软绵绵的。 前襟处染着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是萧南的。 意识被药物侵蚀,竟还能伤到萧南,保护自己,不愧是她。殊不知苏年年舌尖都快咬烂了。 “走……”苏年年绵软道。 再不走她就真的不行了!嗓子眼里有些声音呼之欲出! 萧晏辞俯首,在她咬得红艳的唇上吮了一口。 临走前,他回身看去,眼底寒意骇人至极: “萧南,今日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完,足尖一点,又破房而出。 第229章 她就是他的春药。 萧南死死瞪着二人离去的房顶,咬紧牙根。 他被玲珑鞭卷过,倒刺刺穿薄薄的里衣,在他腰间留下一圈红色印记,正隐隐作痛。前肩处也不断往出流着血。 就差一点! 他不是应该在郊外捉拿王汉升?怎么找到四皇子府来了! 还有他离去时的警告…… 萧晏辞带人硬闯皇子府,足够在朝上狠狠参他一本,皇帝也会觉得他不受控制,对他恼火失望。 可若如此,自然要牵扯出萧南对皇嫂不轨之事。 他理亏在先,所以即便府内伤亡惨重,没得手还惹了一身伤,也只能忍气吞声。 . 被萧晏辞抱上马的时候,苏年年脸都烧红了。 “回晏王府。” 萧晏辞低眸,见她媚意横生的容色,喉咙微微发紧。他将她在马上调整出一个合适的姿势,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冷风呼啸着刮过,苏年年脸被吹得发疼,神志清醒了些。但也只是一些。 她把脸埋进他胸前,轻轻蹭了起来,手也开始不老实,四处探寻。 “苏年年。”他声线低哑隐忍到了极点,蓦地捉住作乱的手,“再忍忍。” 苏年年委屈得声音染了哭腔:“萧……萧晏辞,要不然……我们就……” 反正早晚…… 她咬紧牙关再说不出一个字,脸埋得更深,身体温度还在攀升。 模糊中,她被抱下马。 “备水,冷的。”萧晏辞大步往沐浴殿走,哑着声音吩咐。 玉竹即刻招了一队人去抬水。 苏年年被抱着在外殿等候,闻言脸色微变,愈发抓紧他已经发皱的衣裳,眼中渴求之快要溢出来。 她都要烧着了!什么冷水啊! 萧晏辞闭眼,喉结滚了滚:“忍忍。” 也不知道是在告诉苏年年,还是在安慰自己。 “爷,冷水放好了。”玉竹垂首禀告后,替二人关上殿门。 宽大的方形池,往日沐浴时都是热气腾腾的,今日照他的吩咐,盛满了冷水,光是看着,苏年年就忍不住哆嗦。 她半眯着眼,愈发抓紧面前的男人,觉得不够,又搂住他的脖颈,紧紧缠着。 “冷……”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缠在他身上,绵软的声音带了点乞求。 明明他身上凉快又舒服,她才不要下去。 萧晏辞抱着人走到池边,垂眸凝着她。 ……他也忍得发疼。 但他才不想乘萧南的方便。 不是方便。 而是,他要她在无比清醒的情况下,心甘情愿。才行。 他将脖颈上的手臂缠紧,托着她的腰,缓缓迈下玉阶。 听着少女难耐的哼声,他低声安抚:“等下去就舒服了。” 寒冬腊月,井水化开也凉到了骨子里,他用脚尖探了探,担心会冻坏她,只好又抱着人退到外室,让人加热水。 这一等便有些久了,苏年年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 “王爷,我忍不了了……”她喃喃道,面色酡红,整个人散发着热气,以熊抱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柔软的小手又开始往下探。 萧晏辞眸色一暗,将她双手反剪在她身后捏住,闭眼在她颈间深嗅一口。 少女特有的甜香萦绕上来,他只觉又涨了几分,呼吸不由急促,一口咬上那节细白的脖颈。 他模糊地问:“这次怎么不让我把你绑起来了,嗯?” 颈间传来奇异的痒意,渐渐钻进四肢百骸。 难受,太难受了。 苏年年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她蹭了蹭身后的手,动弹不了,不高兴地撅起嘴,声音又轻又软地撒娇:“晏辞哥哥……” 还没说下去,一双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唇。 萧晏辞咬牙,猩红的眼死盯着她。 “玉竹!” 玉竹拎着热水桶,听见主子这低哑的声音,手上一抖,险些打翻。他忙把最后一桶水倒进去:“爷,可以了可以了!” 萧晏辞正要抱她,指尖倏尔传来滑嫩潮湿的触感。眸色暗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鬼使神差的,往里又探了些许,在她舌尖刷蹭几下。 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颌,苏年年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下意识呜咽:“疼……” 萧晏辞低咒一声,快步走到池边,跟她一起浸了下去。 墨发浮上水面,渐渐在二人身边浮缠,随着水波涟漪缓缓晃荡。 身体的热度瞬间被水吸收不少,苏年年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可算安分了些,只有身体时不时扭一扭。 水温刚好,长久泡下去也不至于冻伤。 萧晏辞靠在池边,只盼着她的药劲快些过去。 他实在是疼。 何止她中药了。 她就是他的春药。 第230章 萧晏辞,你欺负人 苏年年清醒了些,一睁眼,就看见男人满头薄汗,目光像要生吞活剥了她。 一滴汗水顺着眉骨滑进他精致的凤眼,本就低暗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她抿抿唇,抬手帮他擦汗,气若游丝:“你怎么……也出汗了……” “问你自己。” 苏年年听不懂,只觉得腹上有什么东西硌着,她挪开些许,却被扣紧了腰。 她抬眼就看见男人流畅的下颌线,凸出的喉结一上一下滚动,她目光紧随着动,脑子里又变成一团浆糊。 她不由自主凑上去,吻住他的喉结。 极有质感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苏年年好像受了鼓励,愈发卖力地吮吻,唇蹭着蹭着来到他的领口,咬住他的衣襟。 萧晏辞抿紧了唇,看她在怀里作乱,眸中渐渐浮起丝丝密密的愉悦。 然而少女呼吸慢慢下移,喷洒在他胸膛,眼看就要碰上某点,他呼吸一沉,提起她的后颈,扶着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唔……” 跟想象中不同,少女柔软的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舌尖一触,才发现她被咬伤的舌头,顿时明白她在萧南那如何保持清醒。 心中一紧,他克制心底侵略的欲望,吻她的动作变得又轻又柔。 苏年年眼尾也泛着红,漂亮的水眸柔软又勾人,缠磨间,掐在腰际的手越来越重,她却感觉不到痛似的,满足地哼了一声,轻喘着沉浸在这个吻中。 可是还不够…… 她心里空落落的,趁他不注意剥他的衣裳,可这人手像长了眼睛一样,每次都能捉住她。 她恼火极了,却脑子昏沉,每每被他的舌尖一勾,就转移了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累得在他怀里睡着,彻底失去意识。 萧晏辞紧绷的神经一松,下一秒,又恨恨地咬紧牙,隔着衣裳猛地往前送了几下。 他低咒,这才抱着人踏出水面,剥去她湿透的衣裳,用棉巾把人擦干裹起来,放至榻上。 室内炭火烧得正旺,衾被里塞了好几个汤婆子,不用担心她会受凉。 安置好她,萧晏辞才开始打理自己。 褪去湿淋淋的衣袍,他垂头看了一眼某处,又偏头看榻上的安睡的少女。 真会磨人。 又过了许久,他穿好里衣,哑着嗓子吩咐:“找她能穿的衣裳送来。” 说完,他上榻拉下床幔,重重深呼吸,揽她入怀,在她后颈落下一吻。 苏年年睡醒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她皱眉,刚要动,腰腹间一紧,慵懒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醒了。饿不饿?” 苏年年脑子昏昏沉沉的,问,“什么时候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是在榻上。 可是她记得……他们不是在水里吗? 难道她后来,又做出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举动?? “快亥时了。”萧晏辞支起身,将床帐拉开,月光透过窗子洒进些许。 他看见她一脸惊恐地摸身上的衣裳。 检查完,苏年年抿唇,咽了咽口水:“王爷,我……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萧晏辞下榻,倒了两杯茶水,言辞轻缓意味不明:“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黑暗中,他低笑一声,“年年,你可记得你是怎么劝我的?” 苏年年捏紧衾被,闭上眼装死。 她确实说了。 那种情况下,她大脑都被侵占了,说的话怎能作数? “起来,喝水。” 她默默坐起来,接过茶杯,不发一言。 萧晏辞点灯,命人传膳。 她这才看见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心中愈发忐忑。 “王爷,我记得你定力挺好的。”苏年年下榻,磨磨蹭蹭坐到桌边,干巴巴道。 男人呵笑一声:“多亏本王定力好。” 也不是定力好。是执念太深。 前世求而不得,这一世,他要她一点一点、全身心爱上他,心甘情愿与他共赴云雨。 这才完整啊,不是吗? 而不是借助药物逼迫。何况药还是萧南以那种目的下的。 “啧。” 苏年年喝着暖热的小粥,闻言暗松一口气,打量他的神色。 他垂眼看着面前的玉碟,长睫掩住情绪,却还是被她察觉出周身的阴戾。 她轻咳一声,问:“就这样宿在王府,没关系吗?” 萧晏辞掀眼看来,凝视她一会儿,倏尔弯唇:“怎么会有关系呢?我已经派人去苏府,让你苏将军不用挂念。” 苏年年点头,又开始回忆昏迷前的一幕幕,耳朵爬上小小的粉红。 萧晏辞咀嚼的动作慢条斯理,视线一眼不错落在她脸上。 他确实派人去苏府报信了。 但他以为苏年年醒后会主动提出回府,没想到她竟默认住在王府。 看着她粉红小巧的耳朵,萧晏辞眉眼愉悦地舒展开。 然而到了夜里,他就不这样想了。 苏年年不知是睡多了还是认床,夜里翻来覆去极不老实,蹭得他邪火一股股往上窜。 他几度以为她是故意的,忍无可忍翻身压上她,却又听见她梦呓。 一会儿哭哭唧唧地喊“晏辞哥哥”,一会儿又咬紧牙关骂“萧南你个王八蛋”。 萧晏辞额上青筋暴起,无奈下榻把香炉中的安神香点着,然后兀自坐在椅子上不再上榻,凉茶一盏接着一盏往下灌。 直到她睡得安稳,天都快亮了,萧晏辞才上榻小憩了一会儿。 他上榻后,苏年年没一会儿就被勒醒了。迷惑地睁开眼,看见萧晏辞唇边带着莫名意味的笑。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仔细辨认。 怎么感觉,他这是生气的意思? 不等她再看,男人已翻身压上,捏着下巴抬起她的脸,狠狠缠吻上来。 力道中仿佛裹挟着怒火,苏年年被亲得晕头转向,一头雾水,不知这怒气从何而来。 不过她觉得,美男与常人是不一样的。 寻常人早上起来,嘴巴里就算不是臭臭的,也不会是什么美妙的味道。 但他嘴里居然有淡淡的茶香味哎! 惊奇的同时,她自惭形秽,忍不住缩着躲避他的吻。 她一躲,萧晏辞更窝火了,捏着她的腰不让她逃,却听她惊呼一声。 苏年年推着他的双肩,坐起身背对他,将衣裳掀开朝里看去。 “萧晏辞!” 萧晏辞皱眉,将她拉回身下:“我看看。” “你不能……” 不等说完,腰间已传来凉意,苏年年只好手忙脚乱扯过衾被,盖住自己的脸。 看着她腰间一圈青紫的掐痕,萧晏辞眉拧得更紧了。 是昨日,她缠得太紧,导致他手下没了轻重。 “别动。” 萧晏辞取来一个小巧的瓷瓶,回来时,苏年年已经把里衣拉得严实。 “我要回苏府。” “年年。”萧晏辞走近,语气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我弄伤了你,怎么能不负责呢。” 苏年年只觉得面前站着一只狐狸精,狐狸精一下一下晃着尾巴,她失神地看着,反应过来时,萧晏辞已经添了炭火,将她里衣拉开,挑了药膏轻揉在她腰上。 “啧,”指下触感滑腻,他眯了眯眼,语气似感叹似担忧,“真娇弱。” 苏年年趴在榻上,冰凉的药膏覆上的瞬间,忍不住一颤,接着紧咬牙关闭上眼。 “萧晏辞,你欺负人。” 第231章 可以再咬几个 “萧晏辞,你欺负人。” 哪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他下手重,还怪她娇弱。 萧晏辞沉默,动作更轻地按揉起来,直至药膏吸收,帮她把衣裳拉好。 “你咬着我衣襟往开扯,我都没说你欺负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苏年年嘀咕,一把挥开他的手,想往外走,身上却只有雪白的里衣。 拉开门,料峭寒风呼啸着往屋里钻,她打了个寒颤,看见门口的人,自然吩咐道:“把我衣裳送进来。” 话音刚落,又被男人的长臂捞回屋里。 一件长袍裹住她,然后便没了动作,苏年年狐疑回头,就见他皱着眉心,一动不动盯着她的侧颈,唇拉成了直线。 “怎么了?” 苏年年走到桌边,寻了一圈,翻找许久才找出一块小铜镜,对着自己看了看。 白皙的颈窝处赫然一圈暗红色牙印。 不用说,又是他咬的! 她放下铜镜,恶狠狠回头瞪去。 萧晏辞抿唇,无措地对上少女乌黑湿润的眼,下一秒,她整个人扑了过来,压着肩膀把他推倒在榻。 痛意自颈间蔓延开,萧晏辞瞳孔微扩,闷声扶住她的后脑,甚至往里压了压。 苏年年:“……” 变态吧! 她加重牙上力度,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坐直,手背抹了把唇。 四目相对,一个愤怒,一个……愉悦? 萧晏辞唇边自然抿着微微上翘的弧度,没有被咬伤的恼怒,相反,平静的神色涌着奇怪的狂流,有种说不出的疯狂。 苏年年微愣,到嘴边的话气势弱了几分:“王八蛋。” “够吗,年年?”他定定注视着她,似在邀请,“可以再咬几个。” 苏年年:“……” 总有一日,她要找到欺负萧晏辞的办法。 敲门声响起,她狠狠剜他一眼,脚刚着地,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对不起。” 她背脊一僵,一时忘了动作,那双漂亮的凤眸正看着她,缓慢地眨了下,神色认真。 “苏小姐,您的衣裳,给您放在门口了。”没人应声,玉竹又叩了叩门。 苏年年应声,手腕被男人拉了一把,回神时,他已经把衣裳取了进来。 颈间的牙印隐隐发烫,她摸了摸,已经没有痛感。 刚才在他脖子上咬的那个,可比这个重多了。 萧晏辞道歉?啧,新奇。 苏年年咳了一声。 萧晏辞将衣裳展开,搭在椅背,凑近炭火炉烤热。 这兔子虽是他的,他也舍不得伤啊,心疼得紧。 可她实在太诱人了,看着就香甜可口。 怎么办呢。 许久,他轻叹一声,提着烤好的衣服,目光是淡淡的幽怨:“穿衣裳。” “……我不回苏府,要先去找周游。” “好。” . 坐在马车上,苏年年摩挲额心。离别前,他在她额心轻柔地落下一吻。 像羽毛轻轻扫过似的,跟他下聘的那日一样,让人心里发痒。 苏年年觉得自己也够奇怪的,他这么反常温柔对自己,她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殊不知,这是萧晏辞深思熟虑后,想出的最不至于把持不住的位置。 . 确切地说,苏年年是来周游这找桑安的,意外碰见了刚要出门去百草阁的周游。 她心里一动,拉住他:“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周游摸摸鼻子。 “你除了医术,懂不懂毒?”苏年年问。 周游双眼圆睁:“靠,你在我家安监控了吧?” 苏年年茫然:“什么控?” 周游瞪她,转身往屋里走。 他医术精湛被人称为神医,世上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但是为解宗泽身上的蛊毒,他耗费了长达几个月的时间。 治好宗泽,他开始潜心钻研毒药。 不是为了毒害别人,而是世上稀奇百怪的毒药太多,他虽然都能解,但若不提前研习透彻,就会像医治宗泽这样,浪费大量时间。 毒发作起来是不等人的。 苏年年搜寻一圈,直截了当地问:“周师父研究毒药这么久,没写新书吗?” 周游:“……” 绝对,装监控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直接透底,而是问道:“你怎么对毒药忽然感兴趣了?” “原因很多。”苏年年老神在在。 比如她身上的毒蛊王以毒为生,比如血宗卫身上还未解开的毒,再比如…… 呵呵,她需要些有意思的东西折磨人啊! 周游沉吟片刻。能跟他合得来的人不多,桑安那家伙不乐意说话,他这辈子可能只有苏年年这一个徒弟了。 不过须臾,他走到窗边柜,从底下抽出两本书册,别的我还没研究透,你先看这个,到时候记得还给我。” “万毒医谱。”苏年年看着扉页的字迹,略一挑眉,“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不是应该取《毒药看这本》、《剧毒急救大法》之类的名字吗? “这是我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别人写的,可惜当时没仔细看,只好凭记忆自己总结。”周游解释道。 闻言,苏年年皱眉:“若是这样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什么?!”周游瞬间激动,“你看过原著,真的假的?” “我不是很确定,如果确认是的话,我想办法给你送来。”苏年年认真回忆晏王府的书房,随后甩了甩脑袋,在周游期盼的目光下,问,“桑安呢?” 周游垮下脸,指了一个屋子:“我说苏年年,你那么多宅子,他都赖在这里多久了,怎么还不走。” “他妨碍你了?”苏年年反问。 桑安身份敏感,不敢独居也是正常。加上他如今全族被灭的悲惨身世,苏年年理所当然对他多了怜悯和包容。 “凑合过吧。”苏年年拍拍他的肩。 她走得着急,隐约听见周游嘀咕了句什么,但没听清。 炭火烧得暖热,桌上摆了一堆瓶瓶罐罐,感受到来了人,小金蛇探出头,绿豆大的眼睛盯着苏年年。 自从她体内有了蛊王,小金看见她就像看了同类似的,再也不吐信子示威了。 她走上前,指尖在小金头上点了两下,忽然邪恶一笑。 这玩意儿这么毒,要是煲汤喝了,岂不是让她功力大涨?! 第232章 怎么睡,你自己选 小金察觉了危险似的,一溜烟缩回桑安的袖子。 桑安这才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朝她望来:“别吓唬它。” 苏年年轻嗤,“还剧毒,胆子真小。” 小金蛇又探出头,小声地“嘶~”了下。 桑安不带温度的湛蓝双眸依旧落在她脸上,静静看着她,脸上就差写着四个字“有何贵干”。 苏年年咳了声,在桌上敲了敲:“桑安,谈笔交易吧。” 桑安面不改色,蹙眉:“毒蛊王还在你身上,驭毒玉笛也给了你,你还想交易什么?” “你那不是为了还我的救命之恩吗?早就勾平了。” 桑安等着她的下文,脸上不见喜怒,垂眼打开手边瓷罐,里面是一只金色的小肉虫,近乎透明,正啃着罐中的不明黑色粉末。 苏年年收回眼,声音尽量显得有底气。 “你教我蛊术,我帮你找姐姐……不,找那个人。” 那个他世上仅存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什么时候说想找她?”桑安不悦地道。 这不是没筹码了吗! 苏年年笑笑:“如果有机会,你不想见她一面吗?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桑安是正统南疆王族,母亲郁郁而终,他心中对父亲养在外面那个外室,多少是有怨恨在的。 至于到底多少,要不要报复,要看桑安自己怎么想。 见他还不说话,苏年年又道:“现在我掌管血宗阁,给宗泽下蛊的人说不定就在血宗阁里,想找的话,定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桑安皱着的眉心一点一点舒展开,看了她半晌,疑惑道:“你想学蛊?” “桑安,我猜,毒蛊王应该不是这么容易找到合适宿主的。你用我的身子养,我好吃好喝喂着它,它住习惯了,也不好走吧?”苏年年笑眼微弯,“我想学蛊,至少要学些皮毛。” 她想了想,抛出橄榄枝:“或者,你有那种追踪蛊吗?可以找人的。” 苏年年很聪明,大概说的都是对的。 毒蛊王挑剔,却在苏年年身子里安分得很,说明她有镇压蛊虫的能力,学习驭蛊应当不难。 用追踪蛊找他名义上的姐姐,这个提议确实让他心动。 所以桑安妥协了,还在她索要乱七八糟的小蛊虫的时候,给她扔了点有意思的小玩意——他在这整日养蛊炼蛊,却没有用得上的地方,清一清又能送个人情,两全其美。 苏年年揣着蛊毒和几本医术,心满意足出了大门。 驾马车的是王府的人,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依旧面色不改。 苏年年凝了他一会儿,“我见过你,那日闯四皇子府,有你吧?”还出首当其冲的,下手很凶。 那人颔首,只是道:“苏小姐,请上马车。” “……”苏年年夸赞的话到了嘴边,坚持说完,“我记得你很厉害的。” 那人再次颔首。 “你不跟着王爷了?”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玉影呢?” “受了主子责罚,没个十天半月,苏小姐是见不到他了,如果你有什么话跟他说,属下可以代为转达。” 萧晏辞调了更敏锐稳妥的人在她身边。 想起那日她回头看的那玉影的那眼,苏年年不由叹了口气。 没办法,她总要看一眼,确定是敌是友啊! “回王府。”她钻进马车。 回到王府已过了午时,刚进王府,苏年年就往书房里钻,来到记忆里的那排书架,仔细搜寻。 她记得,应该是在这里。 搜寻间,她几次瞥见了机关一样的摆件,淡淡扫过就继续找,终于在角落中看见那本发黄、甚至残缺的书本,《万毒医谱》。 找到书,她又瞄了眼机关,冷哼一声往外走。 脸上两个大字:不屑! 她本想回那竹苑,临出门转了脚尖,直奔萧晏辞寝居,她觉得他的屋子是王府最舒坦的地方。 萧晏辞刚出议事殿,就被告知苏年年又返回了王府,导致他回府的速度快了不少。 窗外有一小片梅园,开得正好,屋内烧得暖和,苏年年坐在窗边看书,仗着火旺,将窗户大敞开,不时抬头看一看。 早上玉竹送来的是一件带高高毛领的锦裙,她进屋后觉得热,便把毛领拆了。颈间藏了一天的牙印暴露出来,淡淡的红色,衬得脖颈愈发白皙晃眼。 萧晏辞刚进屋,就觉得喉咙发紧。 “怎么回来了?” 她黑亮的眼睛看过来,清亮的声音带着不怀好意:“王爷,我明日送你去上朝如何?” 是的,她还要在王府留宿! 萧晏辞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膝上,点评:“不好。” 他压着脾气不追究萧南,就是因为此事若传出去,京中定有爱嚼舌根的百姓说她不是。 冬日上朝时天还没亮,他们就出现在一起,岂不落人口舌,说她成婚前失贞?皇帝知道了也会不放心。 “为什么不好?”苏年年眨眨眼,明白过来,“不让别人发现也不行?” 萧晏辞唇凑近,摩挲那个牙印,问:“为什么呢?” “痒……”苏年年推他的头,弯唇一笑:“明日早朝让你看戏,成不成?” 萧晏辞模糊应了。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坏心思,只觉得又会是一个难耐的夜晚。 苏年年在王府药房倒腾了半个时辰,然后出府召来办事牢靠的血宗卫。 “四皇子府刚折损了人手,这会儿防御薄弱,你们找机会靠近,千万别让他发现。” 血宗卫颔首,接过她递来的纸包离去。 . 苏年年本想睡在软榻上,但被萧晏辞半诱哄半威胁,爬上他的床。 他说:“直接上来睡,或者睡着了我抱你上来睡,你自己选。” 她觉得,嗯……来都来了。 再说,同宿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现在想想,很好接受。 众所周知,萧晏辞的榻很大。 苏年年睡在里面,半夜,背靠里墙,弱弱伸手戳了下男人的胸膛,指着他身后能容纳四五个人的空余: “王爷,你身后,是给谁留的位置啊?” 她刚才明明自在得能在榻上打滚,怎么睡着睡着被挤到这来了? 她不理解。 第233章 小没良心 看着堵在面前的胸膛,苏年年开始怀疑人生。 她不理解。 萧晏辞一把拉她入怀,反问:“你一直往后躲什么?” “……” 躲什么? 要不是一直被人勒着脖子,她至于难受得憋醒好几次吗! 她气结,正要骂人,就听他又道: “你以为我抱着你就不难受吗?”黑暗中,他喉结一滚,道,“习武之人警惕性高,我不习惯床上有别人,必须确认你不能攻击我。” 苏年年瞪他,狠狠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让我睡在这。” 萧晏辞唇蹭蹭她的额,闭眼思考能让两人都不难受的办法。 这么娇软的小白兔躺在身边,他怎么可能心无旁骛? 折磨。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冷梅香,苏年年沉默了会儿,裹着被子把自己包住,滚进他怀里,只露出乌黑的眼睛,眨了眨。 “这样可以吧?”她哼声,“习武之人?” 萧晏辞喉中溢出一丝轻笑,应声吻了吻她露出来的额头。 翌日一早,苏年年带着昨日的从桑安那里拿回的罐罐,坐上萧晏辞上朝的马车。 冬日让人困倦,何况天还没亮。 一上车,她就栽倒在萧晏辞怀里。 萧晏辞像揉兔子一样揉她的头,“不请我看戏了?”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模糊地咕哝:“到了叫我……” 萧晏辞低眼凝了她一会儿,目光挪向旁边的几本医书。 其中一本书页黄得不像样。格外惹眼。 他翻开,果然是他书房里那本失传已久的医书,万毒医谱。 想当年多少药宗争抢这书,他丢了小半条命从那些老顽固手里夺下,在王府书房角落吃灰多年,今日竟被她给翻出来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跟我说,说拿走就拿走?”他嘴上说着,语气却是轻缓带着宠溺,没有计较的意思。 “啧。”他捏了捏她细嫩的脸蛋,若有所思。 她会怎么报复呢?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萧晏辞迟迟没有动作。 玉竹知道苏年年在里面,耐心在外头等着,任周围朝臣目光打量,他也抿唇微笑不敢出声问。 “萧南到了吗?” “爷,还没有。”玉竹看了一圈答道。 车帘内再无动静。 这样又等了一会儿,玉竹看见四皇子府的马车才低声禀告,萧晏辞戳戳少女的脸蛋,指腹又碾了碾她唇瓣,将人喊醒。 苏年年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萧南到了吗?” 萧晏辞低笑,“嗯。” 她谨记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把车帘掀开一条小缝,往外瞧了瞧。 苏年年揉揉眼睛:“那你去上朝吧。一会儿我就不去回去了。” 萧晏辞凝视她一会儿,眯眼,将衣襟上她睡出来的褶皱抚平,低嗤,头也不回地离去。 还以为昨日她是念着二人间温存才回王府,原来只是为了回来拿书,拿了他的东西就不回来了。 没良心。 苏年年:“……” 她茫然眨眼,嘀咕了句,才把桑安给的小瓷罐打开,里面是一条蛊虫。 然而她看准萧南的位置,放出蛊虫朝他爬去的时候,蛊虫瞬间变成了无数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的小虫,近乎透明,飞速沿着雪地往他那涌去。 苏年年满意弯唇,开口道:“玉竹,我们走。” 前头,萧南下车跟朝臣一起进宫走进大殿,丝毫未察觉。 萧晏辞轻飘飘睨向他,又收回眼,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不一会儿,皇帝坐上龙椅,朝臣们开始议政。 设局失手后,萧南严惩了府里的那群拦不住人的废物,大批更换护卫。 烦躁的同时,他还要处处防着萧晏辞,免得萧晏辞在朝上给他下绊子,短短两日,可谓身心俱疲。 不过不急,左右距离他们的婚期还有一年,这次他准备不周,来日方长,不是吗? “老四,张侍郎之言,你以为如何?”皇帝问道。 萧南笑容僵在脸上。 他这一失神,已错过了好几个重臣的发言。 皇帝见状,不悦地蹙眉。 萧南极其缓慢地作揖,脑海中飞速运转,隐约记得方才说的是南楚进犯一事。 南楚愿意和亲,但却不愿意把东离失去的两城换回来。 可刚才那张侍郎说了什么?他没听见。 张侍郎是后宫瑞嫔的父亲,如今隐有与萧晏辞一党的趋势,他说的话,萧南不敢随意附和。 这一揖作得极长,皇帝看出他的失神,沉了口气,要唤下一人。 此时,慕迁上前一步:“陛下,张大人所言,臣以为不妥。” 慕迁仗着皇帝信赖,在朝中目中无人惯了,只要后面的话说得漂亮,就算是打断皇帝,也未受过责罚。 慕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席话让皇帝连连称赞。 话不着痕迹被慕迁扯了过去,萧南轻舒口气。 “慕爱卿所言极是。朕主张太平,提出和亲已经给足南楚面子,南楚却以为东离好欺负。”皇帝一抖奏折,冷哼着扫过众人,目光划过一人,又挪了回去,眉心拧起。 萧晏辞薄唇微弯,顺着看去。 萧南袖下手紧握成拳,额上汗水铺满,很快汇聚到一起往下淌,看样子隐忍到了极点。 怎么会如此痒! 浑身难以忍受的痒! 他刚听慕迁说了一半,身上忽然开始难耐,从裸露出来的手开始,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特别是肩膀和腰间还未愈合的伤处,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然在满朝文武面前,温润有礼的皇子可不能失态! 他用浑身意念勉强受着,身体微微发抖。 刚惹了皇帝不快,他不想再横生枝节,可浑身像被一万只蚂蚁细细啃咬似的,苦不堪言。 “父皇,儿臣身体忽有不适……今日能否先走一步?”他紧咬牙关,还是没忍住抓了抓自己的手臂。 可不抓还好,一抓,蓦地激起更凶猛更大片的痒,他探向后背大力抓挠,嘴里发出难耐的低吟。 皇帝眉毛拧得快要打结,能看出他不是装的,免得丢了皇室颜面,纵使心中再不悦,也只能先妥协。 然而还未开口,萧南骤然长喊一声,再也受不了地浑身四处抓挠。 “四皇子,您怎么了!” 周围朝臣见状大惊,知道这是痒症,有心相帮却怕传染自己,犹豫之际,萧南倒在地上,猛然打起滚来。 “啊——好痒——” 皇帝脸色猛地一沉。 第234章 让莲莲滚过来 “啊——好痒——” 皇帝脸色猛地一沉,阴鸷地盯着地面,当即开口:“宣太医!” “来人,把四皇子先送到茉香宫!”刘公公开口道。 说话间,萧南又在地上滚了四五圈,裸露在外的皮肤抓出一道道红痕,隐隐有出血的架势。 “四殿下,这可不能抓啊!”宁卓连忙出言劝道。 无论心中是否情愿,宁梦欢和萧南的事情已成定局,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这个节骨眼,萧南可不能毁容! 宁卓心中担忧,上前制住萧南的两只手,不让他动弹。 “别碰我,啊……”萧南猛地挣扎,碰哪儿哪儿痒,恨不得把身上抓下一层皮。 “四殿下,您再忍忍,太医马上就来了!” 萧南身上有武功底子,用力挣扎几番便轻易挣脱,扯着自己的衣裳,转眼就要剥落。 皇帝面色沉得像是能滴下水来,使劲一拍长案:“退朝!” 文武百官像得了特赦令,闻言争先恐后涌出大殿。 萧晏辞则立在距离萧南不远不近的地方,没动。 他可是萧南的皇兄,弟弟出了这种事,他怎么能走呢。 两世了,萧南端得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公子做派,何曾有过眼前这般狼狈的模样?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姿态丑陋。 萧晏辞弯唇,轻啧一声,低眸搓了搓手指尖。 殿内只剩下皇室,和太监侍卫。 “罢了,先把人抬到偏殿!”皇帝怒气腾腾,“召四皇子府的掌事进宫觐见!” 萧景也敛了笑意,跟进偏殿。 被放在榻上,萧南衣裳几乎已离体了,太监拿了绳子把他绑起来,免得他伤害自己。 “四哥,你再忍一忍,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伤了,京中不知多少未出阁的姑娘们要伤心。”萧景劝道,贴心地帮他把床帐拉下来,免得宫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萧南动弹不得,喘着粗气,额间大颗大颗的汗往下落。 清晨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通身痒症来的莫名其妙,实在蹊跷! 怎么会这样! 萧南仔细回忆着从昨天到痒症发作的细节,难受得哼声,“给我把衣裳脱下来。” 太监低头:“四殿下,太医已经快步往这头来了,现在还看不出是什么病,要是奴才擅自行动,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萧南被绑着的手拽紧了床单,语气重了些,他闭了闭眼,又觉得不妥,缓声补充,“你按我说的做,定然不会怪罪于你。痒症蹊跷,我怀疑是衣服被动了手脚。” 太监闻言再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把人脱干净,这才看见他前胸后背布满血痕,触目惊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四殿下……” 萧景问道:“四哥如何了?” 小太监把棉被给他盖上,走出床帐,苦着脸:“六殿下,还是快些催太医吧。” 话音刚落,一行拎着药箱的太医跑了进来。 看这数量,竟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 登时检查衣裳的检查衣裳,诊脉的诊脉,接头接耳许久,才有人面色肃然禀告道:“陛下,四皇子乃是中了毒,痒毒源头正是四皇子的衣裳。” 皇帝沉着脸道:“赶快医治!” 为首太医脖子一缩,踟蹰道:“陛下,微臣虽看出是衣服的问题,但却无法确认这到底是什么毒……眼下只能给四皇子涂药缓解一二,不敢妄自用药解毒。” 皇帝手中茶盏当即落地:“朕养你们不是想听这些!” 萧南在朝上出丑,他本就心烦,闻言更是气得不轻。 听见床帐里不断传出的低吟,皇帝问道:“四皇子府的人到了吗?四皇子的衣裳是谁负责的?” 一个中年男人快步从外殿走进,头压得极低。 说来凑巧,今日萧南身上这身朝服,是苏心幽为了讨萧南欢心,亲手裁制的。 衣裳用的是新料,但被一寸寸搓揉过,全然没有新衣的生硬感,原本被萧南不屑地放在一边,偶然发现舒坦,便拿出来穿了。 没想到忽然就出了事。 掌事不可能暴露苏心幽没死,且还在四皇子府的事,一时支支吾吾,犯了难。 眼看皇帝脸色越来越沉,萧景了然道:“父皇,儿臣听说前段日子,四哥接进府里两个美妾,女人间的纷争向来这般……不过这是四哥的后院之事,他心中应该有自己的评判,眼下帮四哥解毒才是最关键的。” 皇帝蹙眉问:“区区一个后院女子,怎么可能轻易使出连太医院太医都辨认不出的毒?” 闻言,太医们头愈发地低,皆是不敢说话。 是啊,怎么可能连后宅的女人都不如? 皇帝紧抿着唇,道:“衣裳是谁动的手脚,自然有办法解毒,刘公公,去把人给朕带过来!” 帐内,萧南双手被捆着,寸缕不着地趴在榻上任太医涂抹药膏,身上的痒意刚褪去些,闻言目光一凛。 他后院的女人,苏心幽和折画都是见过众人的! 一个是东宫死在大火中的侧妃,一个是萧延从前的宠妾! 无论是谁出现在四皇子府,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裴管事!”萧南骤然喝道。 裴管事立马应声:“殿下可是有怀疑的人?” 萧南咬牙,只好道:“不必全带了,莺莺燕燕吵得很,让莲莲给我滚过来!” 他清楚知道此事不可能是莲莲所为,但眼下情况,只能莲莲出来背锅。 裴管事领命退下。 萧晏辞似笑非笑地扬着唇,笑意却已较刚才平了些。 莲莲? 这名字耳生又耳熟,不会是他那日在四皇子府看见的苏年年二号吧? 这样想着,萧晏辞低嗤一声。 啧,萧家的狗东西们,真是一个比一个该死。 他已经开始给萧南想更新奇的死法了。 小半个时辰后,一身红裙的莲莲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着这个跟苏家嫡女神似到极点的红衣女子,场面陡然陷入沉寂。 第235章 苏年年,又是你! 这人不但穿着打扮像苏年年,就连五官神态,都跟苏年年有七八分相似。 而且,刚才萧南说这姑娘叫什么? ……莲莲? 四皇子对苏家嫡女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皇帝抿抿唇,问道:“你就是莲莲?” 莲莲两腿一软,当即跪了下来。 “正是民女……正是妾身,陛下。” 她不过是个乡野出生的丫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辈子没想过进宫,更别说见到当今圣上了! 刚才来的路上,裴掌事已经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知道自己就是个顶包的。 皇帝阴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身衣裳是你给老四做的?” 若是她做的,应当是别的侍妾在衣服上动了手脚,为何来的是她? 皇帝蹙眉,又问:“还是你陷害别人,害了老四!” 莲莲背脊小幅度一抖,立马温声道:“陛下有所不知。殿下后院虽然不只妾身一人,但我们姐妹几个却相处得极好,不存在争风吃醋,更没有陷害一说。相信殿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让裴管事带妾身进宫。但陛下明察,妾身吃穿用度都是殿下给的,是妾身唯一的仰仗,妾身怎么可能自掘坟墓?” 裴管事暗松一口气,心想怪不得四皇子平日宠爱莲莲,果然莲莲比折画和苏心幽都经得住事。 然而皇帝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眯了眯眼,问道:“你就这么肯定不是别人害你?” 老四做事周全,对后院女眷雨露均沾不难。可就连男人尔虞我诈都是常事,后院女子整日无所事事,背地里的小动作还会少吗? 莲莲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可是还不等她开口,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茉贵妃快步走了进来,往殿内打量一圈,瞧见跪在地上的莲莲时目光一凝,语气顿时沉了,登时扬手朝她脸招呼过去。 “苏年年,又是你!” 方才宫人急匆匆来禀告,说萧南中毒在朝上出大丑,惹了皇帝不快,她放下手里刺绣立马赶来,就看见跪在中间的红衣女子,自然跟前头受过的不快都联系到了一起。 从她被揭发谋害皇嗣失宠,到被血宗卫无止境地刺杀,再到前阵子,碧琴勾引皇帝升了贵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跟面前这张脸脱不了干系! 在皇帝面前,茉贵妃本该是端庄温婉,可再看见这个贱蹄子,气血登时上涌,什么都抛之脑后! 清脆的一声响,莲莲捂着自己的脸扑倒在地。 她被打懵了,茫然回头看去,陌生却华丽的宫装,桃花眼跟萧南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盛满恨意。 简短的对视后,茉贵妃才猛然看出,这女人不是苏年年! 是啊,苏年年那么能耐,怎么可能跪在皇帝面前? 她手一缩,回身走到皇帝身边,态度软下来:“陛下,是臣妾看花眼了,这……这姑娘怎么跟苏家小姐这般相像?” 萧晏辞凤眸微眯,十分不善地睨她一眼。 她这意思是说,若在此的是苏年年,她就能随意打骂了? 闻言,皇帝难辨喜怒地看她。 茉贵妃察觉气氛不对,立马转移话题,问莲莲:“你是谁?” 莲莲猜出这是萧南生母,只要忍下委屈,咬唇答道:“回娘娘,妾身是四殿下的妾,殿下今日朝服出了问题,陛下召妾身问话。” 茉贵妃微怔。 萧南找一个跟苏年年这么相似的女人做妾?? 这不是给她添堵吗? 帐内传出萧南的声音:“父皇,母妃,儿臣相信莲莲。应该是其他人想捉弄陷害。” 可这个其他人,会是谁呢? 苏心幽从东宫回来后,一直在坚持讨好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也没机会弄到这样的毒。 是萧晏辞?还是…… 脑海中闪过少女乌黑的双眸。 今日辰时他在晏王府马车上匆匆扫见的那眼,真的是她吗?若真是苏年年,他宁愿自己看花了眼。 莲莲捂着脸,咬唇道:“陛下,妾身想进去看看殿下。” 看望萧南是假的,主要是她膝盖都跪疼了,不想再跪了。 皇帝沉着脸,微一抬手准许。 太医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许久,终于,太医院首张太医提着药箱赶到,周全礼数后加入他们。 不多时,张太医禀告道:“陛下,四皇子应当是中了白酸草的毒,这种毒并不多见,太医们分辨不出也不奇怪。” 他接过太医送来的纸笔写了张方子,随后问道:“四殿下,你这几日可去过什么花草多的地方?” 萧南道:“不曾。” 萧晏辞寻了张椅子懒懒坐下,小兔子精心准备的戏,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了? 他睨了萧南的朝服一眼,低眸继续等。 皇帝说道:“先解毒,再抓凶手!” 让皇子当朝出这么大的丑,简直是把皇家颜面踩在脚下,决不能善罢! 宫女很快按照张太医的话把研磨好的药膏送来,莲莲帮萧南一点点涂抹。 萧南舒坦得直闭眼,手还被绑着,他道:“把我的手解开。” 莲莲应声。 刚才的一幕幕,足够让她心惊肉跳,进来看见萧南身上的血痕时,更是手都颤了。 绳子解了许久才解开。 萧南身上的痒症缓解了些,他穿上宫女刚送来的衣服,苍白着脸走出床帐。 看见萧南这般,众人脸色各异。 茉贵妃和莲莲自然是担忧,萧景没心没肺地笑,萧晏辞则是细细打量观察,在众人眼里倒也像关切。 张太医道:“四殿下,这药要连续涂抹三日才能彻底解毒,千万别忘了,否则毒性猛涨,会更加难以忍受,也更难根治。” 萧南脸色又白了几分。 “多谢张太医。” 萧南走到皇帝面前,重重行了一个大礼,肃然道:“父皇宽恕,儿臣定会速速抓出暗害儿臣的凶手,给自己,也给父皇一个交代。” 皇帝点点头,心烦意乱许久,见事情解决,他起身要走。 然而还没走到大殿门口,身后蓦地传来一阵骚动。 伴着萧南一声长长的叫声,众人惊呼声响起。 “四殿下!!” 第236章 我忽然就会治了 萧南抓住张太医的手臂:“张太医!啊……为什么比刚才还痒?啊!!” 宫人们再次七手八脚上前拉住萧南的手,避免他挠伤,然而这次,或许因为身上太痒,萧南边挠后背,边上蹿下跳,像个灵活的猴子,没有武功的太监拿他毫无办法。 太监们边喊边追:“四殿下,您可不能抓啊!” 皇帝回头一看,脸都要绿了。 “刘兴全!!” 刘公公苦着脸,招手将殿外的十几个侍卫一起进来捉猴。 顿时,殿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茉贵妃十分着急道:“南儿,你忍一忍,别抓花了脸!” 一众太监侍卫也跟着劝。 混乱中,萧晏辞稳稳靠在椅子上,甚至发出一声低笑。 萧景对眼前场景目瞪口呆,他玩性大,饶有兴致旁观了一会儿,才上前帮忙,足尖一点,手刀砍在萧南后颈。 萧南被打晕,软绵绵倒下,众人松了口气。 然而看见他颈部和面上被抓出来的血痕,心又提起。 皇帝盛怒:“张正,你不是说涂三天就能好,这是怎么回事?!” 张太医眉头紧锁,上前给昏迷的萧南诊脉,嘴里念念有词:“不应该啊……分明就是白酸草,怎么会……” 皇帝喘着粗气:“你到底会不会医!” “陛下,四殿下病情复杂,请给臣等一点时间。”张正作揖。 皇帝阴鸷着脸重重哼声,算是默认。 太医们忙里忙外,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仍一筹莫展。 众人商讨后,张正硬着头皮上前道:“臣等无能,请陛下恕罪。” 皇帝正要发作,便听他又道:“但微臣有一个建议……”张正抿抿唇,“听闻苏家大小姐医术精湛,若她能进宫来帮四皇子诊治,说不定能看出一二。” 皇帝视线从萧晏辞面上扫过:“晏王以为如何?” 萧晏辞弯唇颔首:“年年确实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否则也不会得张太医另眼相看。臣认为可以一试。” 他不想让萧南再看见苏年年一眼,但…… 明明清晨刚分开,才几个时辰看不见她,他就觉得心痒痒了? 是否医好萧南,全看苏年年心情。就算她不想医,皇帝也没理由怪罪。 闻言,皇帝揉揉额角,比了个手势。 很快,苏年年被带到大殿。 她披着一件纯黑大氅,将红裙包裹在内,领口一圈浓密毛领,衬得脸愈发小巧白皙,朝着皇帝行礼后,她又朝茉贵妃微笑,乌黑的眸眨呀眨,无辜极了。 茉贵妃气得紧咬牙根,又不得不道:“听闻苏小姐医术高明,快帮南儿瞧瞧。” 苏年年道:“臣女愿为陛下分忧。” 她扭身往榻边走,不着痕迹瞄了萧晏辞一眼,四目相对时,皆从对方眸中看出笑意。 “劳烦张太医把刚才的情况给我叙述一番。”苏年年从刘公公那接过丝帕,垫在萧南手腕上,隔着丝帕把脉。 众人目瞪口呆。 一般情况下,不都是男子给女子把脉才垫丝帕么……苏小姐这是嫌弃四皇子,还是……嫌弃四皇子? 张太医叙述着刚才的场景,说到症状的时候微顿,把侍卫捉猴的过程一笔带过。 苏年年何等敏锐,扫了一圈,就看见墙下还有宫女在清扫瓷器碎片。她点点头,垂眸压下眼中嘲讽笑意,讶异问道:“张太医的方子开的没问题,怎么会更加严重了?” 此话一出,不少本就不相信她能解毒的太医嗤之以鼻。 苏年年浑不在意,道:“把四皇子朝服给我看看。” 眼前递来衣服,却是被一只明显不是宫女的手拖着,苏年年不经意抬眼瞥去,就看见了莲莲。 “……” 苏年年石化了。 这……哪到哪啊? 莲莲作为替代品,在正主面前更显窘迫和低廉,对视后,她连忙低头,再次退到不起眼的角落,站到榻尾。 苏年年大受震撼,目光不自觉跟着莲莲走,问:“这是宫女?” 萧晏辞薄唇勾起:“她叫莲莲,是四皇子府中的妾室。” 苏年年:“……” 一个折画还不够,又出来个莲莲? 怎么不叫黏黏呢? 她气得挤出一个笑容:“张太医,我忽然就会治了。” 张太医是个医痴,闻言立马凑过来,一脸认真地问:“敢问如何医治?” 苏年年直起身,掏出随身的手帕擦手,慢条斯理道:“这确实是白酸草的毒没错,但还添加了其他辅佐的东西,名牵机藤,若单解白酸草,反会被牵机藤加重毒性。” “什么牵机藤,老夫从没听过这名字!”一个白胡子太医喝声道。 苏年年弯唇笑道:“我年岁堪抵得上你行医的年头吧,李太医?我能说出你没听过的东西,难道你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能力?” 太医们沉默下来,就算真没听过牵机藤,此时也不敢贸然开口。 李太医涨红了脸,不服气道:“怎么可能!你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苏年年确实在胡说八道。 她今日特意跟萧晏辞一起上朝,见萧南一面,乃是为了给萧南下那会让人浑身发痒的蛊,蛊虫本就近乎透明,分作千万条分神更是让人肉眼看不见。 南疆灭族十几年,太医们根本不会往蛊上联想。 至于萧南的衣服,是她昨日让血宗卫动的手脚。 之所以两头抓……就是为了这场好戏啊! “是不是胡说八道,看我是否能把他医好便是。” 李太医气得鼻孔都大了,他冷哼一声:“老夫行医几十年,痒毒见过没有千种也有百种,你一个黄毛丫头,若真能就将四皇子医治好,老夫……老夫拜你为师!” 苏年年抬起手掌对着他,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哎李太医可别。” 李太医面色稍微缓和,心想算她识趣,正要开口给苏年年个台阶下,就听到她的下半句: “我也不是什么资质的徒弟都收的,不过虽做不成师徒,却可以行个拜师礼,不如这样,若我成功解了四皇子的毒,你当众给我跪下磕头,如何?”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苏大小姐也忒目无尊长了,李太医比她大了几十岁,胡子都快白了,她居然要他下跪? 第237章 虽然疼,但这样就不痒了呀 李太医正在气头上,苏年年这般狂妄,他不可能认怂,当即吹胡子瞪眼道: “你大可去医!编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糊弄陛下,真是胆大包天!若你医不好就是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赢了受跪拜礼,输了却要下跪,这规则怎么看,怎么对苏年年不利。 众人心思各异,看向苏年年,却见她本人姿态闲适,丝毫没有紧张的模样,满脸势在必得。 众人又迷糊了。 苏年年没再跟李太医说话,转身向皇帝福身行礼:“陛下,四皇子中的毒太过复杂诡异,解毒的方法也奇特了些,一会儿无论臣女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请陛下不要怪罪臣女。” 皇帝看看李太医,又看看苏年年。 虽说苏年年是苏临海独女,皇帝对她向来包容,可今日他被接二连三地搞心态,早就没了耐心,事关未来储君,他略微思索,冷着脸警告道: “苏年年,朕只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胡来,朕不会轻饶你,也不会轻饶苏家!” 萧晏辞低眼,唇边弧度嘲讽。 狗皇帝这算盘打得叮当响啊。 自治好疯狗病开始,京中不少人知晓苏年年会医术,后来苏年年又负责太后的头症,经常出入皇宫,被众人熟知。 但在大多数人眼里,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能治好太医院治不好的疯狗病是巧合,实际医术比不上太医院。 皇帝对苏年年态度怀疑,但他放任苏年年,给她胡闹的机会,到时候出了事追究到苏临海身上,正好削减苏家势力,说不定能削苏家兵权。 啧。 苏年年应声,道:“请先把四皇子弄清醒。” 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把人劈晕的萧景身上。 萧景摸摸鼻子,笑着指了两个宫女:“你们去端水来。” 人晕了,只好泼醒了。 李太医当即冷笑一声,说道:“把四殿下弄醒了解毒,苏小姐是嫌这殿里还不够热闹?四皇子刚才痒成什么样,陛下一定不想再看一遍。” 定然又是一番上蹿下跳! 苏年年毫不畏惧:“你不想看就说你不想看,揣摩圣意,狐假虎威,你胆子也不小。” 李太医一噎,去瞄皇帝的脸色,当即闭嘴。 宫女端着水盆回来,张太医看了半天,忍不住建议:“若只能在清醒的状态下解毒,不如像刚开始那样,把四皇子的手脚绑起来稳妥些。” 苏年年摸着下巴,故作深思。 倒不是只有清醒才能解毒。 要是这个精彩的解毒过程,萧南本人没能亲眼看见和感受,岂不是太可惜了! 少顷,她点头:“那就劳烦……六殿下了。” 她三番两次使唤皇子,众人都觉得别扭,看向萧景,却见萧景一点都没推脱,反倒笑着应声,亲自上前帮忙。 众人这才想起来,对啊,六皇子可是出名的风流纨绔,苏小姐生得这般美貌,足够资本让男人前赴后继! “劳烦六殿下绑得紧实些。”苏年年笑眯眯道。 “放心吧。”萧景应声。 为了众人看清楚解毒过程,他把萧南从榻上抱下来放在椅子上,再把四肢固定起来,放在众人面前,像是审犯人一样。 苏年年不禁莞尔,甚是满意地点头:“多谢六殿下。” 萧晏辞低嗤一声,垂眼不再看。 苏年年察觉,抿抿唇咳了咳,示意宫女往萧南脸上泼水。 小宫女端着水盆来到萧南面前,战战兢兢抬了抬,几次都没下去手,最后苦着脸跪下:“苏小姐,奴婢不敢。” “你怕什么,四殿下待人向来温和,何况事出有因,他不会怪罪你的。” 见小宫女依旧不敢抬头,苏年年眼眸一转,微微叹息,看向低头不语的红衣女子,“莲莲,你来。” 莲莲本想推脱,抬头却对上皇帝不耐烦的目光,背脊一颤,快步走上前,端起铜盆。 苏年年退后一步,免得水溅到自己身上。 众目睽睽下,莲莲咬紧牙关,盆里水泼向萧南苍白的脸。 今日她穿红裙,苏年年身上拢着一件黑色大氅,倒是把两人区别开来。 莲莲心中自卑更甚。 那日萧南设计把昏迷的苏年年带回四皇子府,是她第一次见苏年年。她终于知道几个月前萧南找了那么多相似的女子,是以谁为原型。 也是见了原型后,她才知道萧南好似透过她看别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哗啦!” 一盆水兜头淋下去,萧南猛地睁开双眼,抓破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痛意,他痛得低吼一声,看清眼前局势。 他被绑在椅子上,面前正对着的是皇帝和茉贵妃,旁边是萧景和萧晏辞。 莲莲端着铜盆垂首站在一旁,显然刚才的水是她泼的。 感受着水到之处激起的痛感,萧南切齿看着莲莲:“你泼的什么!” 莲莲心惊,怕他怪罪,忙道:“是水啊殿下!是苏小姐命人端水来的!” 苏年年无辜反驳:“你脑子糊涂了?明明是六殿下吩咐的。” 可……可这不也是她授意的吗! 莲莲咬唇不语,只见萧南咬紧牙关,额头上布满水珠,不知是水是汗。 苏年年看着萧南痛苦的模样,十分满意,不紧不慢解释:“不过我方才往里加了些井盐,四殿下刚才抓破了脖子和脸,可能会有点疼……但是,这样就不痒了呀!” 萧南气得牙痒痒,但除了痛意确实感受不到痒了。 他问:“苏小姐怎会在此。” 苏年年把事情简单叙述一遍,这才道:“殿下,我解毒的办法奇特,不过方才已得陛下准许,你无需担心。” 奇特? 萧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设计苏年年的事才过去几日,苏年年怎么会错过这个报复他的机会? 何况她惯会胡诌八扯! 他看向太医们,不死心地问:“当真没有别的办法?” 太医们垂着脑袋不语,李太医阴阳怪气地道:“四殿下放心,苏小姐可是用项上人头担保,她一定会医好你!” 萧南气结。 他问的不是能不能医治,而是别的办法! 照苏年年的性子,他不丢半条命怪了! 第238章 打得萧南不能见人 萧南深吸一口气。 那种噬心蚀骨的痒实在磨人了。 联想今日辰时在萧晏辞马车看见的身影,他十分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苏年年搞的鬼! 可是离得那么远,她连马车都没下,是怎么做到的? 萧南狐疑地看着苏年年,不由又看向萧晏辞。忽然,浑身上下痒意袭来,他额上再次渗出汗。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萧南连忙说道:“那就……劳烦苏小姐了。” 苏年年弯唇一笑:“应该的。” 说完,她屏退身旁宫女,拉开距离后,身子微微一顿,再次朝皇帝福身行礼,好像在提醒他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然后她才道:“四殿下,得罪了。” 嘴上这么说,语气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甚至含了揶揄笑意,听得萧南汗毛直竖。 得罪了??! 他双目一瞪,就见苏年年助跑几步,猛地出拳,砸向他肩膀。 正是几日前,苏年年用竹节刀刺入的地方。 剧烈的疼痛自肩头蔓延,像是生生撕开一条大口子,疼得他喘不上气,大汗淋漓,却不能出声,紧咬牙关坐在椅子垂下了头,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四殿下!” “南儿!” “四哥!!” 众人担忧的呼声同时响起,就连皇帝都坐直了身子,面露惊讶。 他虽许了苏年年胡来的特权,可谁能想到,她居然敢当众打皇子! 若单为了压制苏家,赔上最有资质继位的皇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年年!”皇帝怒喝。 苏年年背脊挺得笔直,风轻云淡:“这才刚开了个头,陛下稍安勿躁。” 她面色不改,缓步走到萧南面前,温和开口:“四皇子觉得如何?” 萧南面色白的像纸,深知逃不过这劫,忍疼忍得身体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道:“苏小姐,快些吧。” 众人不由开始可怜萧南。 苏年年颔首,眸底不易觉察划过冷意,抡起胳膊“啪啪”两个巴掌落下,大殿安静得针落可闻,众人全傻了眼。 “苏年年,你疯了吗?!”茉贵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冲到苏年年面前,扬手就要往她脸上抽。 不等手落下,眼前黑影闪过,她手腕一紧,只觉一股力袭来,她被挥开,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晏辞挡在苏年年面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眼中似有冷意。 “贵妃可想好了,若伤了苏小姐,四皇子的病症更说不上什么时候能解开。到时候花了脸可不好看。”他低嗤。 是啊,现在苏年年是唯一的希望了。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萧南硬是不发一言,心中却想,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有朝一日若苏年年落在他手里,他定要挑了她的手筋,让她认错! 李太医见状倒是笑出了声。 “我说苏小姐,你不会医就不会医,何必逞能,让四皇子白白受罪?”他顺着胡子,轻蔑道:“要我说,还是别浪费这个时间。” 茉贵妃花容失色,看清萧南脸上的巴掌印,尖声叫:“你们还不把她抓起来!” 侍卫们两头看,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等皇帝的指示。 这时,椅子上绑着的人忽然出声:“母妃,不必。” 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苏年年唇用力上扬了下,又压下些许。 她道:“我提前说了解毒方法刁钻……没关系,要是茉贵妃接受不了的话,寻其他法子医治便是,我刚才的所作所为,就当……” “继续。”萧南沉静地打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皇帝手上动作顿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四,你确定?” 浑身痒意隐隐要再次袭来,萧南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抬眼,目光定定落在苏年年脸上,仿佛要将现在的场景死死记在脑海里,坚定无比:“继续。” 让她赶快解气,他才能摆脱折磨。 苏年年弯起笑容,走近:“四皇子,得罪了。” 她缓缓将他打量一遍,似乎在考虑从什么地方下手比较好。 片刻,又是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哈哈,不是怕抓花了脸毁容吗? 不如把他打得见不了人,也挺好玩的。 萧南都默认了,众人瞠目结舌,却没人再吭声,有觉得场面太惊悚的小宫女更是低下头不敢看。 终年宴那天的事,除了当事人,在场的只有莲莲知晓。 巴掌声接连不断地响起,莲莲心疼得跪到地上,开口祈求:“苏小姐,请您手下留情!……四皇子他对你也是……” 话未说完,萧南怨恨的眼扫去,莲莲登时噤声。 那眼神明显在说:不要多事。 给皇嫂下药这样不堪的事,若是传出去,他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但他不后悔下药。后悔的是没有让诏狱把萧晏辞拖住,皇子府没能把人拦住。 他若跟苏年年办成了事,她就是不愿意,以后也得跟在他身边,更不会把下药的事透露半分,让夫君名誉受损! 苏年年用劲极巧,见差不多了,才调整力道,一巴掌打得萧南吐血。 一口深红色的血喷出来,苏年年终于停下,走向铜盆净手。 宫人们七手八脚上前,擦拭的擦拭,松绑的松绑。 张太医还没缓过神,问:“这、这就可以了?” 苏年年接过棉帕擦手,点头:“四皇子感受如何?” 萧南忍得眼眶泛红,脸却更红,即便松绑,他也瘫在椅子上没动。 他长这么大,时时笑脸迎人,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此刻他居然侥幸地想,幸好皇帝破例下朝,屈辱的一幕没让那些朝臣看见。 茉贵妃心疼得眼里含泪,扑上去问:“南儿,你怎么样?” 萧南抬手抹了把唇,感受了一番。身上难耐的痒果真没了。 不知道苏年年用了什么办法,但肯定不是这一通泄气般的巴掌解了毒! 见萧南没像方才似的抓挠,张太医惊讶不已:“苏小姐,这是为何?” 苏年年没答,不紧不慢道:“如今四皇子身上只剩白酸草的毒,按张太医的方子研磨药膏,连续涂三天便没事了。” 她目光一转,看向李太医:“李太医可还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 李太医脸一绿。 第239章 手疼不疼? 李太医脸一绿。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何况这么多人看着! 他是不相信苏年年能治好四皇子,但眼前情况却是,被苏年年打了一通后,四皇子确实不痒了! 李太医憋了半天,这才说道:“毒药反复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你怎敢肯定你治好了?” 他一顿,似乎找到了新思路,声音猛然提起,冷笑道:“苏小姐,这毒该不会就是你下的吧?” 众人目光顺着挪向苏年年,等着她的回复。 苏年年莞尔一笑,对他的话不甚在意。 “我平白无故为何给四皇子下这样的毒药?要想证明自己的医术,为何不下要人命的毒药,又为何不下给更尊贵的皇帝?”她掀眼冷笑,嘲讽地道,“李太医不愿守诺,也不要找这种蹩脚的借口诬陷我。” 莲莲看看萧南肿起的脸,又看看苏年年,心中升起恐惧。 给萧南下折磨人的痒毒,自然是因为,她对他前日行为怀恨在心,报复罢了。 她知道为何,但她不敢说。 萧南刚缓过来,喘着粗气不发一言。 李太医被落了面子,立马反驳:“谁不愿守诺?老夫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苏年年挑眉,等着他的下文,那表情好像在说:那你怎么还不下跪啊! 张太医见状,出来打圆场,更重要的是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苏小姐还没说,这打人解毒……到底是何原理?” 苏年年回身朝皇帝行礼,解释道:“陛下,牵机藤与白酸草混在一起会造成血液拥堵,体内血液不通,就会造成先前那种情况,臣女已将四殿下堵塞的血液疏通,所以没事了。” 皇帝蹙眉,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然而见萧南已经好转,没有耐心追究。 皇帝心烦地挥挥手:“今日你解毒有功,但解毒的法子到底损害皇家颜面,便功过相抵,朕不追究。” 苏年年出了恶气,正喜滋滋的,识趣道:“多谢陛下。” 皇帝起身,对萧南道:“老四,尽快查出真凶,莫要轻饶!” 萧南垂着头,紧咬牙根,心想真凶难道不就在面前吗?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是,父皇。” 皇帝离去后,苏年年朝萧晏辞扯唇一笑:“走吧。” 一半太医围着萧南,惊奇地查看情况,另一部分站在苏年年不远处,等着她细说关于牵机藤的事。 苏年年不想跟他们纠缠,不满意地努努嘴:“你们这群太医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不想告诉你们。” 话音一落,求知的众人看向李太医,皆是不满。 李太医在太医院是有威望的老大夫,何时被人这么看过,憋了会儿,没好气道:“老夫何时言而无信?不过是觉得你造谣惑众罢了,等四皇子彻底恢复好,老夫自会履行承诺。” 苏年年点点头,主动牵住萧晏辞的手,离开。 什么牵机藤,本就是她编的。至于萧南为何不痒了,是她刚才动手打人的时候,趁乱收回了蛊虫。 她不是故意欺负人让人下跪,只是同样是太医,身为太医院首的张正一直是谦虚好学的态度,那个姓李的却那般瞧不起人,就该灭灭他的气焰。 她就看不惯有些人,仗着自己有些资历以为自己很权威,眼高于顶的态度! 走到外头,苏年年还重重哼了声。 脚下的雪踩得“咯吱咯吱”响,呼气时能吐出哈气,天气极冷。 萧晏辞好笑地看着她,停下帮她把大氅松了的带子重新系上:“解气了?” “还行吧。”苏年年笑眼微弯,显然得意到了极点。 大氅纯黑的系带在他指间翻转,更衬他指节匀称分明,皙白修长。 直到精致的蝴蝶结打好,那双手收回,苏年年才回过神,听他问道: “手疼不疼?” 苏年年抬眼看他,乌黑的眸眨了眨,忽然笑出声。 这关注点,不愧是萧晏辞! 见她不说话,萧晏辞已经把她的手从大氅里拉出,仔细端详查看。 “啧。”看着她微肿的掌心,萧晏辞不悦地蹙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苏年年反驳:“怎么也是伤敌一万,自损一百好不好。” 萧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脸又伤成那样,三天内不可能见人的。 一想起他肿着脸让她“继续”的模样,苏年年心里痛快得像飘到天上了。 “就是亲手打他一万个巴掌,我也不嫌累。” 萧晏辞弯唇不语,凤眸微眯。 小兔子爽快了,可他还不爽快。 二人并肩走着,萧晏辞无数黑暗的念头窜上心头,他眼角染红,唇渐渐勾起。 一个宫女迎着二人走来:“晏王,苏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二人对视一眼,苏年年道:“请姑姑带路。” 不是请苏年年自己,而是请了他们两个人。 思绪千回百转,不经意抬头间,苏年年看见一个碧绿色衣裙的贵人,她眯眼辨认,随后笑开。 “碧琴。”她扯着萧晏辞袖子,朝碧琴扬了扬下巴。 前头领路的宫女一笑,道:“苏小姐,琴贵人如今已经是宫里的主子,皇帝破例封了新殿的。” 皇帝看中宫妃身边宫女,自然会常往这处走动,本是能帮着宫妃固宠的好事。 可封了新殿,就是妥妥的争宠了。 苏年年挑眉,不顾忌道:“茉贵妃想来气得不轻吧?” 宫女笑而不语。 岂止气得不轻,简直要气疯了。 昔日伺候自己的奴才,摇身一变成竞争对手,何况茉贵妃刚复宠,正是需要拴住皇帝心思的重要时机。 几人说着,碧琴已经迎面走来,远远屈膝行礼,没有要攀谈的意思。 苏年年弯唇说道:“碧贵人,可要抓住机会啊。” 碧琴垂着头没说什么,神色莫测。 她也不知道那日怎么了,看见皇帝进入暖阁,居然主动勾引…… 宫中太久没有新人,她位分一抬,皇帝这几日时常在她那留宿。几日都没去过茉香宫了。她还没抽出时间跟茉贵妃解释。 很快到了凤栖宫。 明明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奢华宫殿,装修金碧辉煌,但莫名弥漫着死寂的氛围,压得人心口透不过气。 苏年年跟萧晏辞交换了个眼神,一同往里走。 第240章 婚期太晚了 宫女瞧见他们的脸色,叹息解释:“两位主子不要见怪,这自从太子被废丢了性命后,娘娘撤去一半宫人,自然冷清了点。 苏年年颔首表示理解,接过她递来的热茶。 “王爷小姐稍候,娘娘马上就来。” 皇后是笑着从内殿出来的。 今日早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后不可能不知情,她不但没有去看望关心萧南,还毫不掩饰笑这么开心。 有同伙一起看戏,苏年年乐不可支,弯唇起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目光对上的瞬间,二人从彼此眼中看见熟悉的情绪——幸灾乐祸。 “不必多礼。” 苏年年这才仔细打量皇后。 皇后未满四十,正是有韵味的年纪,上次终年宴上扑了脂粉看不出来,今日一见,皇后面色蜡黄,精神萎靡,较之前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看来萧延的离去,对她造成不小打击。 所以今日召她和萧晏辞一起来的目的是…… “本宫听说你刚治好了四皇子的痒症,近日身子不适,便请你过来帮本宫看看。” 苏年年颔首:“娘娘得保持情绪平和,避免郁结于心,忧思过重,否则对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皇后苦笑,长叹一口气:“过来帮本宫把把脉,开张方子吧。” 苏年年领命上前,表情几经变幻,才道:“娘娘近日可口干之症?” 皇后微怔,皱眉:“秋冬干燥,口干不是很正常?” 苏年年摇头,她怀疑皇后中了慢性毒,但现在还不敢确定。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纸笔,思量一会儿才落笔:“我试着给您开个方子,娘娘若有不适,及时派人去苏府告知于我。” “有何不妥?” “兴许只是一点小毛病,娘娘无需忧心。”苏年年摇头。 还不确定,贸然说出口,只能徒增皇后忧思。 太医院定时会派人来请平安脉,他们都看不出来的东西,她还是谨慎些好。 皇后半信半疑点头,看了眼不发一言的萧晏辞,朝苏年年道:“本宫这如今没几个宫女,还请你带人往尚药局走一趟。” 这是让她亲自去给皇后抓药? 一直垂眼盯着自己手指看的萧晏辞终于抬头看来。 他薄唇微弯,语气淡漠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不必把她支开。左右无论您说了什么,我都会告诉她。” 皇后微怔,讶异看向苏年年,随后笑道:“是本宫多虑了。” 苏年年心里有些不爽快,药方交给宫女,重新在萧晏辞身边坐下。 皇后看着二人间不到一拳的距离,微叹口气。 一个妖冶惑人,一个灵动明媚,周身皆是高华气度,皆穿黑色,坐在一起十分相称。 她知道多年前在太学时候的事,没想到到了现在,萧晏辞对苏年年,竟是言无不尽。 “早些年本宫注重延儿的养育,分不开身,宫中事务难免疏漏,晏王心里可有怨恨本宫?” 萧晏辞弯唇笑了。 皇后说的是他刚回宫那几年,在宫中受怠慢欺负的事。 铺垫得可够长的。 他语气不紧不慢:“皇后娘娘掌管六宫事务,手下没个协助的人,一时粗疏也是正常。我出身本就低微,更艰苦不堪的日子过过不少,回宫难得有了栖身一隅,哪有道理怨恨娘娘。” 他语气越是轻松,苏年年听得心头越紧。 她知道萧晏辞说的是真的。 上回她问他回宫前在何处,他说,街上…… 见萧晏辞态度还算温和谦逊,皇后心口一松,屏退周围宫人,才道: “你身世是个惨的,前朝势力与后宫盘根错节,若想争夺皇位,在后宫也不能无依无靠……”她沉静地看着萧晏辞,“今日本宫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本宫合作?” 争夺皇位,前朝,合作。 后宫不得干政,每个词说出来,都让苏年年不觉咽口水,生怕皇后给他们下套。但她又知道,皇后不会。 她看向萧晏辞的表情,他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态,像个没事人似的,不由让她怀疑,他早就预料到皇后所言。 “合作。”他慢慢咀嚼这二字,笑问,“娘娘能给我什么呢?” 给他什么? 皇后被问得一怔。 在她看来,萧晏辞缺个有背景的娘,她缺个能给她撑脸面的儿子巩固地位,她们合作,难道不是共赢吗? 他这语气,好像给当朝皇后当义子,是件委屈事?是在施舍她? 皇后笑容散去些:“晏王,本宫不是在求,是在建议。” “这样啊。”萧晏辞淡淡点头,“还以为娘娘这是强制要求呢。”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她耐着性子道:“本宫的建议,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本宫可以帮你们一齐对付他们。” 她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根据苏年年今日用那种方法帮萧南解毒,就能看出,苏年年跟萧南也是有仇的。 皇后跟萧南也有仇。 见萧晏辞垂眼,像是思量着什么,皇后又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晏王,不是吗?” 萧晏辞抿抿唇:“我不相信女人,一起对付就不必了。不过,我希望皇后能带来点不一样的价值。” 不相信女人?苏年年闻言皱眉。 皇后知道,萧晏辞这话已有松口的意思。 最终,她还是退了一步,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想要什么?” 萧晏辞勾唇,牵起苏年年的手握在掌心把玩,漫不经心道:“本王与苏小姐的婚期定在明年冬月,太晚了。” 苏年年一怔。 皇后也是一怔,随后被气得笑了。 她堂堂六宫之主,对萧晏辞来说,就这点利用的价值? 跟萧南争夺皇位,他就这么有自信? “皇后娘娘主动提合作,是该表表诚意的。”萧晏辞摩挲着细白的小手,掀眼看向皇后,“对于皇后来说,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苏年年不由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收敛些。 就算再落魄,她也是皇后啊! 第241章 苏心幽之死 皇后深吸一口气,思绪千回百转。 皇帝要废后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皇后却认为,皇帝短时间内不会动她。 一来这皇后她当了十几年,后宫管得井井有条,皇帝挑不出错。二来就算废后,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若直接让茉贵妃坐上后位,对萧南的意思就太明显了。再说茉贵妃曾蓄意谋害皇嗣,其德有亏,当不起。 可时间一长就说不准了,她得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若不能留在宫里,怎么给延儿报仇? 许久,皇后挤出一个笑容,重复,“是该表表诚意。” 萧晏辞颔首:“本王等娘娘的好消息。” 说完,他牵着苏年年的手起身,往殿外走。 苏年年抿抿唇,还是回身道:“娘娘身子若有不适,可传召让臣女进宫。” 皇后应声。 出了凤栖宫,苏年年忍不住道:“就算失势,好歹也是皇后,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就算心里不愿意,哪怕嘴上先答应呢?” “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萧晏辞捏了她的脸一把,问,“你不想早点完婚?” 想倒是想……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苏年年哼声,扁扁嘴小声道:“也不怕皇后给你使绊子。” “你都不怕萧南给你使绊子,我怕皇后做什么。”萧晏辞不在意道。 他牵着她,并肩往宫外走。 掌心相接处温热干燥,苏年年头顶与他肩膀平齐,跟在他身边,心里填得满满的,安全感爆棚。 快出宫门,她没头没脑地问:“有几成把握?” 萧晏辞朝她看来,看见那双亮晶晶的黑眸,薄唇一扯。 他知道,她说的是婚期的事。 挠挠她娇嫩的掌心,萧晏辞眨着眼,故意说:“不知道。” 凤眸里有毫不掩饰的促狭,苏年年顿时脸热,咬牙一捏他的手,甩开。 “不知道算了!” 苏年年转身就走,却腰上一紧,被男人一把捞了回去按在怀里。 头顶传来他的低笑。 萧晏辞揉兔子一样揉着她的头顶:“要看皇后的诚意。” 他眯眼,又道:“不过十有八九,不用等到年底了。” 苏年年抬头,满意地弯起笑眼,这才看见周围的随从丫鬟们头都埋得低低的,而面前的男人,正凑向她的颈窝…… “王爷,我还有事,得赶快回府了!”苏年年忙抵住他的双肩,挣脱他的怀抱,“对了,昨天从你书房拿了本书。” 萧晏辞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呃,王爷该不会连一本吃灰的书都介意吧?”苏年年故意问道。 “怎么会呢,年年。”萧晏辞学她的模样,笑弯了眼,半真半假开口:“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你。” 何况是一本,只费了半条命抢来的医书。 闻言苏年年背脊一僵,脸上笑容散了一半。 她吸了口气,硬邦邦挤出三个字: “……要不起。” 说完,她钻进马车,马夫吆喝一声,扬长而去。 密密麻麻箭雨再次浮上脑海,他的话犹在耳边,苏年年心口慌跳不止。 就连拿回来的书,都变得烫手起来。 萧晏辞,可不要像以前那么疯啊…… 宫门口,直到苏府马车消失成一个黑点,萧晏辞才收回眼,对玉竹道:“去海上人间。” . 四皇子府。 回府的时候,萧南的脸还是肿的,模样狼狈至极。 朝上发生的事已经传回府,府内一片死气沉沉,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莲莲见证了所有,心里放心不下,帮萧南挑了遮脸的面来到书房前,却怕萧南迁怒于她,站在门口踟躇半天,不敢进去送。 “让苏心幽那个贱人给我滚过来!” 书房内骤然传出一声暴喝,门开之前,莲莲忙躲到树后,但动作太慢,还是被察觉。 “谁?自己滚进来!” 莲莲面色微僵。 她陪在萧南身边的日子不算短,他向来宠着自己,说话温声软语的,何时这般模样过? 莲莲捏紧手里的面巾,硬着头皮进去,屈膝行礼。 “殿下,妾身来给您送遮面巾。” 萧南眯起眼,细细打量她。 这女人是他留在身边的替代品,性子温软很合他心意,今日跟苏年年同时出现,他发觉,替代品果然是替代品! 苏年年浑身散发自信让人挪不开眼,而莲莲卑躬屈膝,连苏年年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只有苏年年那样的女人,才配站在他身边! 莲莲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摸不清他的心意,试探性地捏着面巾往前走了几步,作势要替他戴上。 可刚走到案前,萧南脸色猛地一沉,道:“滚出去!” 莲莲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咬唇,泪水一下涌上眼眶,她忙低下头掩饰,放下面巾,行礼退下。 看着那纯白色的薄面巾,萧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嘶——” 一碰就疼,下手可真够狠的。 消肿前他是不会出府的,面巾自然也用不上,这样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莲莲走出去时候,正好碰上苏心幽。 二人向来看不对眼,饶是苏心幽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看见莲莲眼里的泪时,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 随后,苏心幽往自己大腿掐了一把,推开书房的门,什么都不等说,“扑通”跪到地面。 “南哥哥,朝服虽然是我亲手做的,可是料子是我命府里的下人从库房挑的,整整两天两夜,才改得那般满意合身。”她声音颤抖,泫然欲泣,“我讨你欢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动那样的手脚,让你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 “闭嘴!”萧南猛地一拍长案。 苏心幽脸上挂着泪水抬头,这才看见他的脸被白巾遮着,不由问道:“南哥哥,你的脸怎么了?” 萧南额上青筋暴起。 同样是苏临海的女儿,怎么相差这么大? 苏心幽没敢站起来,跪行到他腿边,扬着脸看他,透过薄纱,隐约看见他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心下骇然。 “南哥哥……?” 萧南狠狠捏住她的下颌:“衣裳做得不错。” 夸赞来得不合时宜,苏心幽有些茫然。 萧南脸上笑意转冷。 他知道药不是苏心幽下的,但他满腔憋屈的怒火需要一个发泄口! 要不是苏心幽将新料一寸寸用手搓软,衣裳不会那么舒服,今日辰时他也不可能临时决定穿那一套! 说到底,今日出丑跟她脱不了干系! 看着他的神色,苏心幽背脊一阵发寒。 她勉强压住身体的颤抖,说道:“我做衣服的经验都是从母亲那学来的,南哥哥要是喜欢,我愿意留在南哥哥身边,一直给你做衣裳。” 不提母亲还好,一提母亲,勾起萧南成串的回忆。 要不是柳如珍跟何德名的事,她不会失宠,也不用献身复宠,要不是她自作主张杀了柳如珍,就不会彻底被幽禁。 看着这张清纯无辜的脸,联想她在萧延榻上承欢的模样,萧南心中一阵恶心。 “一直做衣裳?”萧南重复,吐出的气像能结冰。 他早该杀她灭口的,拖到今日,已经够仁慈了。 苏心幽连连点头,下颌被掐出指印,也不敢吭声,泪水无声地往下淌。 萧南掐着她一把甩开,起身去书架上取了把匕首。 苏心幽身子猛颤,边摇头边道:“南哥哥……四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等事成让我做太子妃的,南哥哥,我什么位分也不要了,要是惹你厌弃,你随便把我丢到什么地方,我保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随便什么地方?”萧南抽出匕首,慢慢走近,“幽儿,你知道我这么多秘密,我怎能放心让你离开?” 苏心幽下唇几乎咬出血,她不断跌坐在地,不断摇头往后退,在想萧南离她还有三步的时候,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拉开房门往外冲。 然还未踏出一步,利器没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匕首刺入她的后背心,慢慢转动一圈。 “南……” 心脏被插了刀子,苏心幽疼得发不出声,嘴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书房门前的青石地被染红,萧南冷笑抽出匕首,无视地上已没了生气的人,“来人,收拾干净。” 跟苏心幽一起回来的,还有折画吧? 萧南眯眼,往折画的住处走。 他需要泄愤。 . 坐在桌边,苏年年看着《万毒医谱》四个大字,愈发觉得坐立难安。 按照周游的说法,这书失传已久,就算在晏王府书房里,也不可能是他在路上捡的这么简单。 有萧晏辞那句话压着,苏年年反复思量,觉得不能就这么把书给周游。 那要不……给周游誊抄一本? 好像这样她心里才舒坦点。 这么想,她便这么做了,誊抄的过程正好将书上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一遍,加深印象。 晚间,玉遥拿着一封信进屋。 “小姐,是晏王府的人送来的。” 想起今日在凤栖宫的对话,苏年年心口无端慌跳一拍,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快拆开。” 她接过信件,表情有一瞬凝滞,随后默默把信叠起,放在油灯上点燃。 苏心幽死在萧南手里,她很满意。 半晌,她弯唇,轻啧一声:“这样一来,四皇子府还真只剩下一个‘远方亲戚’了,” . 等苏年年不急不慌把这册书抄完,已经过了一个月之久,正是萧南和宁梦欢成婚前的三日。 “小姐,四皇子的婚宴,你去么?” 彼时苏年年正摆弄着桌上的药材,闻言不假思索问:“为什么不去?” 不但要去,还要给萧南送去一份特殊的礼物。 玉遥跟念桃交换了个眼神。 终年宴的事情她们知道些,这不是怕小姐对四皇子府留下阴影什么的么…… 玉遥试探问道:“那我去知会王爷一声?” 苏年年摆手:“不用,他会去的。” 她低头继续摆弄桌上的药粉,最终研制出一份,包成纸包,唇边溢出一丝邪笑。 三日后,四皇子迎娶宁家四小姐,京城一片喜气洋洋。 萧晏辞牵着苏年年的手,站在观礼包围圈的内侧,听着喜娘声声吆喝,苏年年垫脚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近。 萧晏辞牵着她的手往下一拉,让她的脚重新落地。 下一瞬,他弯腰,耳朵贴近她的唇。 苏年年微怔,旋即绽开笑颜,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皇后想到办法了吗?” 握着她的大手紧了紧,萧晏辞直起身,凤眸含笑睨着她,薄唇凑近她耳边,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耳骨: “你放心,她比谁都着急,会好好想办法的。” 一股难言的痒意随着他说话萦绕上来,苏年年缩了缩脖子,小幅度点点头,看着异常乖巧。 耳朵爬上小小的粉红。 萧晏辞眯眼,捏了捏她的小巧的耳朵。 啧,真敏感。 “礼成,送入洞房——”喜娘拖着长长的尾音。 宁梦欢心扑通扑通跳,迈着小碎步跟上前头的人。 萧南要在外头陪宾客喝酒,天黑了才能进新房,到时候他们行了周公之礼,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她身子自小就弱,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最得意的儿子成婚,皇帝亲临,不过坐了一会儿便先回了。 这次苏年年没去莺莺燕燕的女眷桌,痛快地坐在萧晏辞身旁。 圆桌极大,苏年年拿过离二人最近的一壶酒,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药,用萧晏辞衣袍挡着,全洒了进去。 萧晏辞挑眉:“使坏,拉本王下水?” 苏年年嘿嘿一笑,抬头看了眼,萧南已经往这边走了。 她拉着萧晏辞故意没动,直到萧南端着酒盏到他们面前。 “苏小姐。” 苏年年端着酒盏起身,从那壶里倒了一杯,敷衍道:“比翼双飞。” 萧南笑意不达眼底,仰头一饮而尽,却见苏年年提壶,笑眯眯给他满上。 他动作不由迟疑。 “四皇子,以我们的交情,不值得再喝一杯吗?”苏年年问。 看他不信任的模样,她哼笑一声,大气地把周围人杯都倒满。 她笑着说道:“四皇子怕喝醉,不愿跟我多喝,大家一同敬他一杯。” 萧南目光从酒壶划过众人手里的酒盏,终于笑了。 饮同一壶酒,就算苏年年动手脚,提前服下解药,也不可能给这么多人都服。还有萧景在场呢。 “苏小姐毕竟是女子,我不得不顾忌。既然这样,我先干为敬。”说完,萧南仰脖一饮而尽。 第242章 不举 “苏小姐毕竟是女子,我不得不顾及。既然这样,我先干为敬。” 说完,萧南端着酒盏,一饮而尽。 萧晏辞看着苏年年唇边的弧度,挑眉,喝掉杯里的酒。 她是怎么保证酒只对萧南一人起作用的呢? 不想在这多待一刻似的,看萧南喝完酒,苏年年拉着萧晏辞,找借口离开。 少女脸上挂着得逞的笑,萧晏辞唇不自觉跟着弯起来,问:“什么把戏,这么开心?” 她动手脚的只有那壶酒,整桌人都喝了,他喝完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苏年年嘿嘿一笑,再次招手让他靠近。 想起方才观礼时她粉红的小耳朵,看见这个动作,萧晏辞凤眸一暗,勾着她的腰几个翻跃,钻进小巷中。 苏年年懵了。 她刚要告诉他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按墙上了? 苏年年茫然看着他,眨了眨眼。 萧晏辞笑,俯首在她耳边:“说罢。” “……” 她还说什么啊说! 热流直往耳朵里钻,苏年年咽了咽口水,眼神往巷口飘。 此处虽不是什么人来人往繁华地段,但今日萧南大婚,满大街都是百姓,还有凑热闹跟到四皇子府门口的。 她跟萧晏辞本就惹眼好辨认,要是让人看见,别再误会他们躲在巷子里,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年年拉紧萧晏辞的前襟,觉得不够,又拉开他的披风,把脸埋了进去。 遮住脸才是王道! 他披风很宽大,能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苏年年越发新奇,不住往披风里钻。 倏尔,男人有力的双臂隔着披风将她锢住,她的脸埋在他胸前,动弹不得。 “萧晏辞……”她声音闷闷的。 萧晏辞下巴抵在她头顶,深呼吸一口气,那力道好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啧,皇后做事可真慢。 是时候催催了。 苏年年什么都看不见,隐约感受到男人疯狂又压抑的情绪,感觉他要动坏心思,急忙挣了挣。 不动还好,一动,她感觉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在她肚子上,顿时如遭雷劈,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震惊! 错愕! 他刚才明明喝了抑制那个的酒的啊,怎么还行? 萧晏辞抱了她一会儿,终于把她松开,垂眸看她,低哑着问:“怎么不说?” “……” 苏年年憋出几个字:“说不出口。” 她给萧南下的是能让他三天内都不举的药,她是女子,药对她无用,桌上其余男人不差这几日,但对于人生重大日子的萧南来说就不一样了。 “为何?”萧晏辞不依不饶地问。 不知想到什么,苏年年脸“唰”就红了,她用力推开萧晏辞,快步跑了。 也太……逆天了! qaq 是夜,四皇子府。 萧南向来自持,提前服过解酒药,就算陪着宾客喝了小半日的酒,不算失态。 礼数周全后,萧南挑开红盖头。 宁梦欢含羞带怯抬头,心扑通扑通跳,坐了好几个时辰的疲惫,被心里的紧张和期待冲散。 她红着脸,帮萧南宽衣。 萧南张开双臂,低眼注视着她。 到底是名门出来的贵女,举手投足规矩得很,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跟莲莲她们几人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 苏年年也是这样,即便行事荒唐,在众人面前向来礼数周全,是宫里贵人都没有的妥帖,所以她所在之处格外晃眼。 萧南喉咙一紧,握住宁梦欢的手,牵着她往床榻引。 小姑娘身子孱弱,他动作很轻,像担心吓到她似的,十分周全。 宁梦欢被他压在身下,感受他轻柔的吻落下,慢慢闭上眼。 他亲了很久很久,却一直没做出最后那步。宁梦欢正要出言让他放心,他动作却忽然停了。 宁梦欢等了一会儿,不解地睁开眼,看见萧南放大的脸。 桃花眼中闪着异样的情绪,好像十分难以置信,额角青筋一跳一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殿……”她一顿,改口,“夫君?” 她声音轻柔微颤,萧南听着,心里更是痒痒。可就算他再动情,分身却一点动静没有! 可以前明明是喝了酒后才更…… 萧南抵在榻上的手猛握成拳,瞬间想到白日被苏年年骗着喝下的那杯酒。 原来用意在这! 萧南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挤出一个温柔到极点的笑。 “欢儿,你身子不好,现在还不合适。”萧南翻身,在她身侧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宁梦欢皱眉:“夫君,既然出嫁,妾身自然做好了准备……” 这无疑是邀请。 萧南咬紧牙根,安慰道:“欢儿,这不是你做好准备的事。就算能……你这副身子现在也不适合生育,风险太大,我担心。不急,我愿意等你。” 萧南把她抱进怀里,黑暗中,他牙都要咬碎了,折腾苏年年的法子想了千百个。 敢跟他使这种手段,等她落入自己手里,一定把她的尖牙一颗颗拔了,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俯首称臣! 宁梦欢闻言,心中泛起一股甜蜜。 …… 苏年年抽空把抄好的书本送到周游手里。 周游不在意地翻看几页后,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万毒医谱?你从哪得来的?” 苏年年咳了一声,示意他低调:“有幸找到了原籍,只是这书对那人很重要,我不方便直接送给你,便帮你誊抄下来了。” 周游这才发现书册很新,爱不释手地翻阅:“你这字写得还挺好看。” 苏年年:“……” 还不是拜萧南所赐。要是没重生过,以她的德行,现在会写字都已经很奇怪了好吗! 苏年年翻了个白眼,寒暄几句离开。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玉影就踏进了百草阁。 . 晏王府。 玉影捧着因为争抢而有些发皱的书册,用力压平,舒了口气踏进院子。 “爷,东西拿来了。” 萧晏辞低眸翻了翻,很快认出这是《万毒医谱》的内容。 不过更吸引他的,是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啧,怪不得呢。” 怪不得她把原籍给送回来了。 第243章 学费 怪不得她把原籍给他送回来了。 可是……她抄的这一份,居然是要送给周游的? 萧晏辞放在鼻下嗅了嗅,书页似乎还隐约散发着女儿家的馨香。 玉影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主子不说话,他也不敢动。 上次苏小姐出事,他被调去最苦的边关待了半个月,还是因为京城人手不够,才勉强调他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满身伤痕。 就这样站了许久,萧晏辞才道:“把这个给周游送去。” 泛黄的书籍扔来,玉影忙接住,揣进怀里。 “顺便告诉他,有什么需要来找本王。” 玉影颔首,领命离去。 这是让周游别去烦苏小姐的意思。 …… 皇帝下旨选秀。 离靳长涯回来快两个月了,萧晏辞带苏年年一起去验收成果。 已是冬末,隐隐有开春的意思,冰雪虽还没有消融,天气也比之前暖和了些。 推开门,入眼的场景让苏年年唇角一抽。 靳长涯大喇喇坐在院中间,最起码有五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围着他捏腰捶腿,朱柳穿着轻薄衣裙,站在几人不远处,以脚尖为点,不断旋转起舞。 “嗯,不错,保持住。”靳长涯吞下美人递来的橘子瓣,唇色殷红,凤眼媚意横生,满院竟没一个女人比得上他的容色。 见他们二人进来,靳长涯摆摆手,美人们讲故事的不讲了,说笑的不说了,退到一边乖巧站好。 不愧是她师父啊,调教人真有一套。苏年年在心里感叹。 萧晏辞似乎早习惯了,眸子淡漠地扫过,问朱柳:“练得怎么样了?” 朱柳停下,极其规矩地朝他行了一礼:“靳先生教得很好。” 靳长涯朝她下巴勾了一把,随后嫌弃地放开:“你青楼出身,有点底子但不多,很笨。” 苏年年:“……” 朱柳:“……” 萧晏辞眉心微蹙。 见状,苏年年捏了捏他的手,解释:“没关系,靳长涯说很笨的意思,就是还可以。” 在靳长涯眼里,根本没有优秀的学生,只分有点笨,笨,很笨,太笨了,笨得无可救药回老家养猪吧,几种程度。 苏年年当年也不过是个“笨”的级别。 靳长涯闻言提起了兴致。 “年年宝贝,你居然这么了解我啊?”似是个人习惯,他语调上扬像带着勾子。 听得苏年年头皮发麻,一身鸡皮疙瘩。 靳长涯无视他们的反应,吃着剥好的橘子,继续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你还知道我多少秘密。” 这两个月接触下来,苏年年跟他相处太过熟稔,透露出的他的私人习惯不少,他早就习惯了。 这么私密的个人习惯都摸得透彻,若不是长时间跟他接触过,根本不可能知晓。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故交,只是他失忆了? 苏年年讪笑两声,没接话看向朱柳:“跳一舞看看。” 她拉着神情莫测的萧晏辞在石凳坐下。 歌舞后是琴艺,一一检查下去,苏年年拍拍手。 “糊弄皇帝足够了。” 萧晏辞也点头。 虽然没苏年年的琴舞惊艳,但够看了。 “过几日我给你安排个清白的身世,到时候送你入宫。” 朱柳抓了抓胳膊,点头,没什么惊讶的神色。 起初被萧晏辞救回来的时候,他带着人皮面具,她不知道他是晏王。 后来她被安置在这宅院,有大夫帮她治花柳病,还有人来给她讲述其中利害,她终于知道晏王的用意。 朱柳抬头,莫名的眼神从萧晏辞身上慢慢移动。 她不会说的。 等事成之后,只求留在他身边就好。 几人没有察觉她的心思,苏年年看了朱柳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又模样乖顺,什么都没看出来。 . 自从在王府书房看见失传古籍后,苏年年频频喜欢往书房钻,打心底认为这里好东西不会少。 这日,她翻到两本新奇的,教口技的杂书。 萧晏辞在书房门口把她堵住,低头瞟了一眼。 “口技?”他舔了舔猩红的唇,“我会啊。” 苏年年:“……” 她摸了摸肿着的嘴,给了他一拳。 “那说的是一个口技吗那?” 缠人的功夫一等一,没个正经的时候。 萧晏辞低笑了声,俯到她耳边,忽然变了一种嗓音: “怎么不是?” 苏年年微怔,忙推开,定定看着他,半晌点点头。 说的也是,他杂七杂八的身份那么多,外出办事换副模样,理所应当。 她忙揪住他的前襟,兴奋道:“教教我!” 萧晏辞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一番缠磨后,苏年年舌尖都麻了,几乎感受不到嘴唇的存在,才见萧晏辞转身往院子里走,声音随风慢悠悠飘进她的耳朵里: “学费。” “……” 按萧晏辞的话说,苏年年身份干干净净,根本用不上学变声的口技。 苏年年当即反驳。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那么大组织的阁主,你不要太目中无人。”她顿了顿,“小心我让血宗卫把闻风堂一锅端了!” 在萧晏辞眼里,不过是兔子呲了呲牙,小奶猫亮了亮爪子,毫无威慑力。 他当即笑开,盯着她的唇,玩味道:“年年,闻风堂这锅,可不是后厨的炒菜锅。” 闻风堂势力遍布整个东离,怎么说也是口参天大锅,哪那么容易毁。 “……”苏年年干笑两声,“王爷,你真幽默。” 一番拌嘴后,萧晏辞把口技的要领教给苏年年。 “书本没什么用,随便翻翻就算了,主要是练习。” 学了新技能,苏年年十分欢快地离去。 离府前在雪地里看见了那只叫“圆圆”的小白兔,上手揉了揉。 她觉得有些奇怪。 “玉竹,她肚子怎么这么大?” 玉竹颔首答道:“苏小姐,这只兔是母兔,前不久王爷还养了只黑色的公兔。” 玉竹指着墙边黑黢黢的一团,道:“那只叫团团。” 苏年年一时失语。 她干巴巴说道:“哈哈……原来揣了兔宝宝。” 说完,一溜烟出了王府。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跟萧晏辞说的不同,不出半月,她学的口技就派上了用场。 景迟到晏王府找她。 “阁主,当朝四皇子找上血宗阁,说要跟你谈一笔大买卖。” 苏年年唇瓣扬起:“他现在在哪儿?” 第244章 喜欢看年轻貌美的小公子跪在脚边 苏年年唇瓣扬起:“他现在在哪儿?” 她还没以阁主的身份跟萧南见过,大生意啊,不敲诈他一番,就说不过去了吧? 景迟道:“属下说问过你的意思后给他答复。” 苏年年颔首,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 “给他递个话,明日午时,让他在郊外那片杏树林等本座。” 景迟领命离去。 苏年年思来想去,叫来念桃和玉遥,展示自己的口技。 “怎么样,听不出来是我吧?” 她原本的声音清脆透亮,说这句话时,却变得微微低沉下来,连说话抑扬顿挫的方式都改了,脱去少女的活泼,听起来像二十几岁。 念桃惊得瞪圆了眼,盯着她的嘴不放,又好奇地看向她的喉咙:“小姐,完全听不出来!” 苏年年挑眉,见玉遥认真点头,终于绽开笑容,颇有兴致地练了套新剑法。 翌日,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她带着十几个血宗卫慢悠悠来到东郊。 离约定好的时间已过了半个时辰。 萧南等了一个时辰,心想这阁主好大的架子。 “刚接手血宗阁不久,事务繁杂,来得晚了些,四皇子不会怪罪吧。”苏年年变着音调淡淡说道。 她身穿利落的紧身衣,带着半张面具,下巴微扬,浑身散发着凌人气势。 只听闻血宗阁换了阁主,却没想到是个年轻的女子。 萧南略微打量,手中折扇一合,拱手恭敬道:“既然有求于阁主,理应在此恭候。” “有求?”苏年年挑眉,故作不解,“本座可是奔着生意来的。” 萧南谦笑。 “也确实是生意。”他注视着她面具上精美的牡丹花纹,“想买一条人命。” 苏年年毫不留情地嗤了一声:“四皇子故弄玄虚邀本座相见,就为这么点小事?” 人头生意有景迟和千岩,除非完成不了的任务,否则用不上阁主出面。 萧南解释:“不瞒阁主,我想杀的人身份有点特殊。” 苏年年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身后十几个黑衣人排排站,架势十足。 萧南脸上笑意温和,眼底却一片狠辣:“东离晏王,萧晏辞。” 苏年年毫不意外大笑出声,露出的双眸尽染嘲讽。 “四皇子既然这么说,便知道血宗阁从不卷入朝堂纷争。”她唇边弯起讥诮的弧度,“你何必找本座。” 萧南见她作势要走,忙开口阻拦:“阁主留步。” 天下的人都是利益至上,血宗阁做人头生意,不过是为赚钱。只要给出足够诱人的利益,不怕她不松口。 苏年年本就没想走,闻言顺势停住脚步。 萧南略微思索,委婉道:“阁主应当知道如今局势。若阁主愿意相帮,我他日一步登天,必对阁主有求必应。” “若是本座说,本座与你想要的东西一样呢?”苏年年唇微微翘起,勾出一抹无邪笑意,见萧南面色微僵,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萧南骤然失语,瞥见她神色,忙找补:“阁主,我可赋予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地位。” 以萧南口蜜腹剑的性子,等他登上皇位,知道他把柄的人肯定无一活口。 苏心幽和折画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笑话! 苏年年不屑轻嗤。 “血宗阁规矩如此,本座不会趟这趟浑水。”她眼眸微转,叹息,“四皇子有所不知,自从血宗阁总部搬到京城的消息传出,前段日子不少人联系过血宗阁,想要你的命,都被本座拒绝了。” 早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萧南笑容瞬间消散。 场面僵滞,他看着苏年年,背脊有些发凉。 血宗阁没有仁义道德,也不依附任何势力,谁给的价格高,就为谁卖命。阁主没必要骗他。 居然有人想杀他了吗? 萧南抿紧唇,沉默了会儿,才疑惑出声,抓住重点:“不少人?” 苏年年很满意他的反应,轻飘飘开口:“实实在在的多方势力呢。四皇子似乎得罪过不少人。” 萧南心乱如麻,吸了口气,才说道,“多谢阁主提点。” 苏年年不在意地摆手,作势又要走。 “阁主留步!”萧南再次道。 苏年年不悦地蹙眉看他。 萧南抿唇,思量着有价值的筹码。 在她提步离开之前,他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阁主,如果我不买人命,而是花重金与你合作,如何?” 苏年年挑眉,很新奇地思忖了下,随后抬眸,打量了他一会儿,眸子溢出一丝柔情。 她含情脉脉,也直白地看着萧南,倏尔弯唇一笑,变作好说话的模样。 “本座知道你想要什么。”她语气不似方才盛气凌人,软了几分,“虽说前阁主不参与朝廷纷争,但本座是新上任的阁主,四皇子所说之事不是不行……” “阁主,万万不可!”身后,有血宗卫出言阻止。 “是啊阁主,血宗阁建立时就有的规矩,怎能轻易打破!” 苏年年没理会,只是不耐地抬手,双眼直勾勾盯着萧南,心里一阵恶心。 这戏真不是一般人能演的! 见她欲言又止,萧南了然一笑,看出她眼里的情意,问:“阁主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嘴上这么说,他心中却是轻蔑,天下的女人不过都一样罢了。 其实他主要目的不是杀萧晏辞。 他曾派过那么多人追杀萧晏辞都不得手,可见萧晏辞武功深不可测。那日来四皇子府救人时,萧晏辞身边带的随从,皆是个中高手,即便血宗卫也不一定得手。 他今日是想探探新阁主的虚实,看看她的态度,若能牵上血宗阁这条线,今后的路好走不少。 苏年年眼眸微转,骤然笑开,神情有几丝玩味,目光放肆将他扫了一圈。 “本座有特殊癖好。最喜欢看年轻貌美的男子跪在本座脚边,乞求本座。” 杏林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脸色各异。 萧南身后随从猛地上前一步,怒声喝斥:“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245章 婚期提前啦!!!!!! 萧南今日赴约只带了两个随从,分别名为阿山和阿风,苏年年前世见过。 说话的是阿山,他是急性子,办事效率很高,一直被萧南带在身边。 苏年年轻佻的笑意不改:“殿下这小随从可不太听话。” 萧南伸手拦住阿山:“不得无礼。” 阿山咬紧牙,死死盯着苏年年,最终在萧南警告眼神中妥协,短促有力地哼了声,退回萧南身后。 萧南笑得极其牵强:“阁主……说笑了。” “本座从不说笑。”苏年年语气坚定,“本座不认为你的提议能给血宗阁带来什么价值,既然合作,自然各取所需。” 她注视着萧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快意慢慢攀上心头。 就是要这样,侮辱他,让他下跪,沦为女人脚边取乐的玩意儿。 萧南则在思量苏年年话语的真假。 喜欢看男人下跪求饶,这算什么癖好? 满足自己的征服欲,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吗? 很难得,他一贯温和舒展的眉眼,蹙了起来。 见状,苏年年回身扫了一圈,顺手揽着一个血宗卫的脖子,逗弄宠物似的搔了搔他的下巴,眯眼解释: “确实是本座的一点个人爱好,四皇子不信便罢了。”她故意用很猥琐的语气说,“不过本座很期待,如果在面前跪下的人是尊贵儒雅的四皇子,应该更加刺激罢?” 闻言,萧南彻底冷了脸。 “阁主若不接受我的提议,直接拒绝便是,何必这样捉弄人。” 先是故意迟到,让他在冷风中白等一个时辰,眼下又是这番羞辱,他压抑在胸口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苏年年佯装不懂,眨了眨眼,“四皇子前脚还在感谢本座提点,后脚便忘了本座的话。 本座跟你说了血宗阁不参与朝廷纷争,抬脚要走,不是你三番几次让本座留步? 现下给了你机会,你又说我捉弄你。” 她说着,极其恼怒地冷笑一声,抬脚要走。 然而迈出的脚还没落地,她耳尖一动,侧眸看向萧南。 萧南见她要走,也要离开,膝窝被什么东西蓦地砸中,膝盖不自觉一软。 阿山阿风即刻往看向石子打来的方向,回过神时,他们的主子膝盖已经着地。 “殿下!” 苏年年看着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的小石子,微愣,随后“咯咯”笑开。 “看来四皇子很有诚意。” 下手的人手法极其精妙,萧南双手撑地,几乎感受不到左腿的存在。 阿山阿风忙架着他胳膊把他扶起,忍不住怒骂: “用这种龌龊肮脏的手段,真是恶心至极!” “本座还以为四皇子是想通了,自愿下跪的。啧,看来不是。苏年年不甚在意,可惜地微叹,“四皇子暗中结仇太多,今后谨慎行事为好。” 说完,苏年年带着十几个血宗卫扬长而去。 “殿下,追不追?”阿风问。 萧南两手揽着他俩的脖子,面露阴狠:“拿什么追?” 苏年年带人回城时,跟着的几个男血宗卫神情十分古怪。 她瞧见,咳了一声,安抚道:“别当真,刚才都是演的。你们几个回去找景迟领银子,啊,还有你……”她指着那个被她摸了一把下巴的血宗卫,“你领双份。” “……” 没人敢说话。 这赏钱要是领了,他们以后不会也要……那样吧? 将众人都打发走,苏年年七拐八拐,确认没有敌人跟着自己,终于进了苏府。 不多时,墙边传来细微动静。 她坐在石桌旁,笑眯眯地等,果然见萧晏辞一身劲装,落在墙根。 “就知道是你。” 萧晏辞脑海里不断闪过郊外的一幕幕,漂亮的凤眸似笑非笑,却不达眼底,带着淡淡的探究。 他缓步走向少女,边走边思量。 喜欢什么? 看年轻貌美的男子跪在她脚边求饶? 先不提萧南到底是不是真的貌美,她这特殊癖好到底有几分真? 他抿抿唇,在她面前蹲下,微微仰视着她。 啧……这视角。 他儿时听过类似的传闻,说极少数女子在床笫间有那种特殊的癖好,脚还会往人身上踩…… 她喜欢这个? 面前,少女缓慢地眨了下眼,神色略显呆滞,没有什么愉悦的情绪。 总不会是真的要跪下吧? 他表情几经变幻,苏年年终于搞懂他在想什么了,还别说,这视角很新奇。 她缓慢地咽了下口水:“我胡编的。看他忍辱负重的表情,你不觉得很痛快?” “你是懂羞辱的。” 萧晏辞没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上半身往前探了探。 石凳不高,他在她面前蹲下,视线正对准她的唇,想不看都难。 光看着,想不亲也难。 苏年年垂眼看他,忽然觉得这姿势好像他在……索吻? ……而且还挺虔诚的。 她敌不住,嘟嘴碰碰他的唇,离开:“你怎么知道我在郊外的?” 萧晏辞没答,只是说:“我来告诉你好消息。” “什么?” “皇后的消息。” 苏年年眼底一亮:“皇后说动皇帝了?” “皇帝现在看她一眼都嫌多。”萧晏辞摇头,“她掌管后宫多年,在钦天监那头有人脉,可以动手脚。 就说之前算的吉日,是徒弟算错了,换个日子。” 苏年年抿抿唇,问:“皇帝会同意吗?我担心……他把婚期再往后推。” 那谁耗得起啊! 看她皱着小脸,萧晏辞弯唇,起身把她抱到膝上,手被小力捏了捏。 苏年年思量许久,对上他的凤眼,认真道:“其实我挺喜欢冬天的。钦天监原本定的十二月,能稍微提前一点我就知足啦。” 不是喜欢冬天,也不知足。 只是她觉得,雪对他们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前世,他在漫天大雪里抱着她护着她,在大雪中成婚,是她能想到的、他们最好的开始。 “喜欢冬天?” 冬天刚过,苏年年有点畏寒,每每穿得很厚,他不止一次听她抱怨手脚被衣物拢得不利落,现在说喜欢冬天? 不会是不想嫁给他,故意这么说罢? 苏年年连连点头,看他眯起眼,立马环住他脖子,软声道: “大红喜服,配漫天洋洋洒洒的缠绵白雪,想想都浪漫,你不觉得吗?” 第246章 这就要从前世说起了 萧晏辞静静注视着她。 少女笑容温软,乌黑明亮的眸里盛满期盼和憧憬,看得他心口一热,微微动容。 大手来到她的后脑,轻柔地抚了抚,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扣向自己,唇和唇一碰,舌尖灵巧地钻了进去。 两个丫头习以为常,默默退到月年院外。 许久,苏年年微微喘息着偏开脸。 萧晏辞环着她的腰,头埋进她颈窝,喑哑道:“听你的。” 只要她开心,他不介意再等等,给她一个想象中最完美的婚礼。 苏年年笑开。 送走萧晏辞,她回屋换了身红裙,看了会儿医书,玉遥进屋禀告: “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舒坦,请你进宫帮忙诊治。” 苏年年心道果然。 她一边把针包收进怀里,一边问:“有没有说是什么症状?” “没有,只说请你过去。”玉遥摇头。 宫里的马车已在门口候着,半个时辰后,苏年年踏入凤栖宫。 凤栖宫氛围没上次来那么压抑,皇后仪容完整得体,瞧着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她朝苏年年招招手:“来本宫身边坐。” 自从搭上萧晏辞这条线,给萧延复仇一事有了方向。她深知若一直堕落下去,在后宫的生活只会走下坡路,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必须把皇后所有的职责和权利牢牢握在手里。 “见过皇后娘娘。”苏年年朝她行礼,两指搭上她的手腕,问,“是我上次说的症状吗?” 皇后叹息,点头:“另外有时候觉得腹部不适,有时候胸口发闷,但都不是很严重。” “因为下毒的人加大剂量了。”苏年年接过宫女递来的纸笔,要下笔又顿住,“娘娘最近吃的东西是御膳房送的,还是凤栖宫的小厨房做的?” 皇后看向宫女,宫女答道:“回苏小姐,这……两头都有,若是外地运的新鲜食材到了,就是御膳房做好了送来,其余时候就是凤栖宫厨房做。” “你是说,本宫的膳食被动了手脚?” 苏年年点头:“应该是从一种鱼身上提炼出来的毒,我不是很确定。先给您开方子缓解试试,至于到底是哪头出了问题,就要看您相信哪头了。” 要是更相信自己宫里的人,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就不能动了。反之亦然。 皇后点点头。 皇帝要选的秀女们还没进宫,动皇后之位心思的人掰着手指也能算过来。 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她下台受益最大的茉贵妃。从紧迫性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想了想,问:“年年,你医术这么好,能看出太医都诊不出来的毒,想来对毒术有不少研究吧?” 苏年年眼眸微转,勾出无辜笑容:“只是从书籍上了解过些,能看出来……但不会研制。” 她怎么会猜不到皇后想要报复呢? 但她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相信皇后,给自己埋下未知恶果。 苏年年话直白得很,皇后听出她的意思,半晌,疲惫地叹了口气。 若苏年年是那种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的姑娘,她当初也不会看上她。 皇后茶盏递到唇边,收回眼:“婚期的事,晏王应该跟你说了吧?” “已经说了,多谢皇后娘娘……”苏年年欲言又止,想着怎么跟皇后提要求。 虽然萧晏辞会跟皇后说,但他那副不近人情的暴力方式,着实让她担忧。 她能清楚感受到皇后对她的喜爱,她又救了她,提点要求应该不难。 正当想着怎么开口之时,皇后睨她一眼。 “想说什么便说吧。” “是关于婚期的事。”苏年年嘿嘿一笑,“若贸然提前,陛下恐不会答应。我便跟王爷说,选提前一个月左右的日子便好,娘娘也不会太为难。” 不管她心里如何想,她说出来的是“娘娘不会太为难”,可见心思玲珑。 皇后眉眼舒展开,又皱眉:“原定腊月十七,改到冬月……有何区别?” “娘娘可知待嫁闺中的滋味?” 一天不嫌少,两天不嫌多。 言下之意:只要能提前,不管多久都是有意义的。 皇后看着她,笑了出来:“你倒是不避讳。” 她抬眼细细打量苏年年。 当初为萧延选妃,那场宴会上她一眼看中了苏年年,虽知道她和萧延无法做成夫妻,却没想到她最后会跟晏王在一起。 就算是萧南,她都不会像现在这般意外。 苏年年没避讳皇后的目光,淡淡笑着。 皇后挑眉:“你跟晏王是如何开始的?” 苏年年笑容微敛。 这…… 这就要从前世说起了。 她咳了一声:“大概从在太学的时候,我频频保护他开始?” 她说的也没错,萧晏辞确实是从那时候就喜欢她了。 皇后睨向她,轻笑:“那中间的四皇子算什么?少糊弄本宫。” 温柔的四皇子和不可一世的晏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苏年年不好意思地笑笑,陷入沉思。 是啊,她重生后明明只是打算对萧晏辞好一点的,可怎么好着好着,就亲亲抱抱到一起去了? 她到底是如何爱上萧晏辞的呢? 被他前世的默默付出所打动?又不止。 她认真思索了会儿,放弃了。 “娘娘,这男女之情,就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您非要我说,我也说不好。” 皇后笑笑作罢。 直到出宫的路上,苏年年还在想这个问题。 她以前喜欢萧南什么? 喜欢萧南待人温柔,彬彬有礼,永远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是萧南待谁都如此,她……没什么特别的。 萧晏辞呢? 小萧晏辞就算受欺负,也只是淡淡整理好自己,不会有埋怨的情绪,像温顺的羊。 至于待她如何…… 他前世都是默默动作,她没什么印象。 不过今生,确实对她很特别。 特别阴阳怪气。特别放纵宠溺。 除了折画偷布防图时冤枉她一次,别的时候虽然嘴贱了点,还是很护着她的。 苏年年将脑海中的画面一一捋顺,正要细想,目光忽然扫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朱柳。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这届秀女进宫的日子。 负责她们的公公还没来,此时秀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她红衣很是惹眼,朱柳也看见她,四目短暂相接后,苏年年要上马车离去,转身瞬间蓦地瞥见另一个人。 她脚步一转,扬起灿烂笑容,语调捏得极其微妙: “哟,这不是谢小姐吗?你也来参加选秀啊。” 第247章 我是正妃,你是妾 听见她的声音,谢秋慧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想低头。 她年纪轻轻,跟萧如娇年纪相仿,甚至比萧如娇还要小几岁。被送进宫伺候能当自己爹的老皇帝,实在是件丢人事。 可是身边还站着几个姐妹,知道她跟萧如娇关系好,没进宫就凑她跟前巴结她。 她背靠公主,要是在苏年年面前轻易输了气势,以后进宫,怎么让人瞧得起? 这样想着,谢秋慧挺直脊背,扬着下巴朝苏年年冷笑: “几日不见,你眼睛瞎了?” 苏年年笑意不改:“没有啊,只是觉得你穿这身衣服,像癞蛤蟆镶金边。陛下那么喜欢新奇玩意儿,一定会很宠爱你的。” 谢秋慧气血上涌。 这贱人,什么意思?! 不但骂她是癞蛤蟆,还说她是个玩意儿!还诅咒她被老皇帝宠爱!恶心死了! 苏年年是京中风云人物,大部分秀女都认识她,闻言新奇地朝谢秋慧看去,看看镶金边的癞蛤蟆到底长什么样。 谢秋慧想着春季万物复苏,今日穿了生机勃勃的浅绿色,为表尊贵,衣裙上滚了一圈金边。 众人不觉莞尔,心想苏小姐的形容……真贴切。 谢秋慧气得指着苏年年:“你以为你穿得多好看吗?你像个红……红……” 她红了半天,也没想出既是红色,还长得丑的动物来,反倒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苏年年噗嗤笑了:“谢秋慧,其实只要长得好看,就算穿个破布也好看。” “你说谁丑?” “谁搭话我说谁。”苏年年嗤了一声,目光往她旁边的两个人身上扫。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巴结谁不好,来巴结谢秋慧这个蠢货。 不说别人,单说后宫的茉贵妃,要想整她,一天玩死她八次都是少的。 谢秋慧身边的两个女子也在打量苏年年。 她们认识苏年年,知道她的厉害,也知道她在京中的口碑。 可苏年年就算再厉害,手也不能伸到后宫来,谢秋慧才是能跟她们互相帮衬的人,眼下谢秋慧吃瘪,就是她们最好表忠心的时候。 左边的女子道:“你就是苏家大小姐?从前早有耳闻,百姓们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说你性子随和,我还信以为真,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右边的看她一眼,又看看谢秋慧,抿抿唇不甘示弱:“就是,明明这么不好相处,不知怎么吹起来的。” 不等苏年年说话,身后的小丫头已上前一步,狠狠啐了口: “别人都说我家小姐好相处得很,你们要是觉得不好相处,就先反思反思你们自己!” 看念桃咬着牙气势汹汹的小模样,苏年年意外地微怔,随后拍着她的胳膊大笑。 “念桃,你没白跟我!” 要知道,从前念桃是个极其温软的性子啊!在她一年多的耳濡目染下,居然会亮爪子了。 真可爱! “你一个奴婢,也敢跟宫里未来的小主这么说话?”那女子反应极快。 苏年年眨眨眼:“这正是我想说的。再说了,我的丫头让你们反思,是在劝你们,是好事啊!” 谢秋慧气麻了的双手终于缓回来了。 她深呼吸,咬牙道:“苏年年,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苏将军嫡女吗?等我进宫,得了皇上恩宠,就是妃,还会变成贵妃,身份不比你低!” “嗤,你怎么不说你会变成皇后呢?” 众人脸色一变。 未来的事情说不准,谢秋慧畅想未来,不过是给现在的自己找场子,具体要看进宫后的造化。 妃嫔不限制数量,她说说也就罢了。 可皇后只有一个啊! 何况当今皇后凤体康健,好好活在后宫呢! 这话若被人添油加醋传进皇后耳朵,谢秋慧在后宫还哪有立足之地? 谢秋慧脸色一阵青白,磕磕绊绊道:“你、你可别血口喷人!大家都听见了,我可没说那样的话!” “怂样。”苏年年嗤笑点评,“哦,对了。 既然不觊觎皇后之位,皇帝顶天儿封你为贵妃,再贵也是妾室,未来见了我这个晏王妃,也是要行礼的。” 朱柳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说到“晏王妃”时,脸上骄傲晃眼的笑容,唇不由抿了起来。 她只是烟柳巷最低贱窑子中的卖身女。 王爷命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验身的太监什么都查不出来。她会进宫,得到皇帝宠爱。 把身上的脏病传出去…… 跟苏年年云泥之别,没有可比性。 她失神地垂下头,再回过神,苏府马车已走远了。 . 车上,苏年年笑眯眯看着念桃,反复打量,伸手捏她的脸。 “能进宫参加选秀的基本都是官家女,你刚才怎么敢帮我说话的?” 念桃撇撇嘴:“小姐,你带奴婢参加过大大小小那么多宴会,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奴婢就算记不得身份,也是眼熟的。”她顿了顿,“可刚才那两个从未见过。” 连高等宴会都参加不了,想来父亲也不是多高的官职。 “小姐说了,跟着你,要硬气一点!”念桃说得很有信念感。 苏年年合不拢嘴,拍拍念桃的脑袋,欣慰极了。 等她出嫁,念桃也差不多及笄了,她得提前物色物色。 . 今年适龄参加选秀的女子共三十二人,按照正常比例,理应削掉一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皇帝居然只淘汰了其中五个,剩下的二十七人,全部收入后宫。 数量无疑惊人,户部把人安排好就用了不少功夫。 听闻苏年年只是啧啧几声。 能在皇帝身上动手脚,萧晏辞真是怪厉害的。 “小姐,有个叫宗泽的人找。” 苏年年心里咯噔一下。 宗泽把血宗阁传给她,原本说去游山玩水。被周游救活后,不知怎的,迟迟没出发,苏年年也不太敢去找他。 毕竟人好好活着,有充分的理由把血宗阁要回去。 不会吧不会吧? 还是……她调戏血宗卫的事暴露了? 她扶额:“请他进来。” 第248章 你给我吃了什么! “把人请进来。” 苏年年收拾一番,没让宗泽来自己院子,而是去正厅接待。 路上,她又想起一事…… 宗泽之前把钱庄印信给了她,她手里不缺钱,从来没拿信物去查过,不过估计……宗泽存起来的钱至少有上百万两。 踏入正厅,便见面宗泽一身闪着银光的白色衣袍。 “你主动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苏年年问道。 脸色看着还可以,不是来找麻烦的。 宗泽面无表情睨她一眼,啜了口热茶:“嗯。” 苏年年点点头,主动问:“在京城停留这么久,你是想去游山玩水了吗?你之前给我的墨玉我一直没动,要不要拿给你?” “阁主,听没听过有个词叫杀鸡问客?” “……” 苏年年一噎。 她又不是不肯给他,先问问他,示个好还不行? “那你到底是不是啊?”苏年年没好气道。 “我的命现在可长着,不急,在京城再养一段时间。至于那些钱……”他微顿,“等我有需要自然会问你要的。” 好家伙,不要钱。 虽然他这么说,苏年年心里已暗暗下决心,哪天把那块墨玉给他送回去。 他没说不要,就证明她迟早要还,放在手里反倒烫手碍事。 “那你找我什么事?”苏年年直白问,“不会是想继续当阁主吧。” 宗泽不置可否,“你不是说要帮血宗卫研制解药吗?进度如何了?” 想起这段日子景迟给自己的反馈,苏年年朝他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你到底从哪研究出来的毒药,这么刁钻。” “不用研究。”宗泽抿抿唇,“大概十几种可以抑制的慢性毒药混在一起,里面不知道什么毒发生反应,就成现在这样了。” 苏年年正要追问,他继续说道:“哦,对了,帮我炼毒的人已经死了,具体用了哪些毒我不清楚。” “……” 苏年年扶额。 真缺德啊。 “你晚上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宗泽无语地看着她。 血宗卫对他的畏惧是骨子里的,怎么可能半夜刺杀他。 “到底有没有剩下的毒药?”苏年年抱着最后的希望,“你别说自从制毒的人死了,就没往血宗阁招过人……” “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宗泽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罐,搁在桌上往前一推,“这是剩下的。” 苏年年面露喜色,打开瓷罐嗅了嗅,倒出一把,仰脖放在嘴里嚼了。 饶宗泽冰冷的性子,看见这一幕,瞳孔骤缩,握住她手腕,“你疯了?” 见苏年年面色不改,甚至细嚼慢咽,津津有味地品,宗泽才想起来,她不怕毒。 她身体里的蛊王,真那么厉害?连没解药的奇毒也不怕? 苏年年提了下气,感受着身体里蛮横的内力涌动,知道毒蛊王已经把毒药消化了。 刚才的咀嚼过程中,她已吃出几种熟悉的味道,是之前研制解药过程中没发现的。 她闭上眼又睁开,怒道: “我以前问你,你怎么说没有?!” 宗泽抿抿唇。 “给他们解药的事,我考虑了很久。” 血宗阁是冷漠无情的杀手组织,苏年年想把它变得有血有肉,让血宗卫们自愿留下,简直是天方夜谭。 另外,没了毒药的牵制,万一真有人要他的命报仇,他也烦心。 但……要是能像苏年年说的那样,也挺好的。 许久,宗泽叹了口气。 苏年年知道他的担忧,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宗泽点头:“还有给我下蛊的人,有着落了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千岩有点奇怪,会多盯着的。” “等你抓到这人,我再离开京城。” 他被冰蚕蛊折磨了这么长时间,就算现在好了,也要弄个清楚,到底是谁害他。 苏年年颔首。 这是不打算重返血宗阁,让她继续当阁主的意思。 宗泽离开后,她进屋继续研究毒药,手边摆着本册子,上面涂涂改改全是药名,几乎看不见原来的痕迹。 第二日一早,她顶着黑眼圈来到血宗阁。 “景迟,吃了本座上次给你的药,你这个月发作了吗?” “发作了,似乎没以前那么严重。我本想硬挺过去试试,但不行,最后还是服了解药。” 苏年年颔首,扔去一个瓶子:“找几个你手下的人,把这个给她们吃了。” 景迟皱眉,问:“阁主,这是……?”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血宗卫中了毒本就够惨了,若再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恐怕引起众怒。 “新研制的解药,你也吃一份。” 景迟面色一松,领命退下。 安排完解药的事,她拿起血宗阁的账目,细细研究。 接下来,看似是在看账本,实际是在观察后院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女子还好,男人偷偷瞥向她的眼神很是古怪。 额……好像有些奇怪的传言传开了? 苏年年抽了抽唇角,把任务账本收好,大摇大摆离开,过程没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眼神都飘到天上去。 她放着萧晏辞不宠,看上长得差强人意还不解风情的这些血宗卫? 开什么玩笑! 苏年年不屑哼声,拐出一条巷子,遇上一张熟悉面孔。 看见她,宗四的脸更冷了,低头错开她的眼,拱手行礼:“阁主。” 苏年年盯着他,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唇边扬起邪恶笑容。 下一瞬,她闪身上前,从后捂住了宗四的嘴。 宗四一僵,慌乱极了,手脚并用地挣扎,可身后的人手劲极巧,力道注入的内力十分浑厚,无论如何他无法挣脱。 近两日流传在血宗卫间的传言浮现在脑海。 新阁主难道对他…… 他入阁晚,是血宗卫中数一数二年轻的,之所以能排第四,是因为前一个宗四死了。 年轻气盛,所以之前向苏年年发起挑战。 有之前的事情在,他以为苏年年心里早就对他厌弃,却没想到…… 正在震惊之际,一个冰凉的球状物被塞进嘴里,宗四奋力挣扎,没想到下颚被狠狠捏住,下一秒,小球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下颚力道一松,宗四傲气的面庞出现惊恐神色。 他手往舌根探,想要吐出来,回身质问: “你给我吃了什么!” 第249章 是岳丈大人谦虚 看他一脸惊恐,苏年年咯咯地笑,眼睛都弯了起来。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苏年年轻啧了声,“阁主都不叫了?” 宗四咬牙,用力按着自己的舌根催吐,可那药丸像咽下的瞬间就融化了似的。加上他刚杀完人,空着肚子回总部,费了半天劲,硬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看他吃瘪,苏年年心中无比畅快,笑容愈发肆无忌惮。 她上前拍拍宗四的肩膀:“说不定你会感谢本座的。” 说完,她足尖一点,几个起落消失在宗四眼前。 看见她飘逸的轻功,宗四按着舌根的手一顿,有些怔愣。 这般厉害的轻功,他活这么多年,见过的不超五人。 阁主看着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身手! 待她彻底消失,宗四回神,开始郁闷。 他觉得,阁主给他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 很快,东离和南楚间和亲事商议好,南楚派人来送聘礼,迎娶公主。 众人没想到,南楚派来的居然是他们的十皇子南康尧,正是萧如熙和亲的对象。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派有身份的大臣来就足够了,何况南楚态度这么嚣张。 天气回暖,房檐上的积雪化成水滴滴答答落下来。 院中,苏年年皱眉思忖一会儿,问:“王爷,南楚十皇子,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前世南阳侯没有战死边关,东离与南楚没有和亲,南楚的人,她不是很了解。 萧晏辞掌心把玩着一缕她的头发,眯眼想了想:“南康尧是南楚皇帝的小儿子,行事……跟萧如娇差不多吧。” 见苏年年皱眉,他勾勾她的下巴:“怎么了?” “萧如娇骄纵狂妄,目中无人,怎么可能亲自来东离迎娶?” 怕是来玩一圈,顺便看看和亲公主的性子和模样,若是不合他意…… 萧晏辞不甚在意地弯唇。 苏年年揪他的衣襟:“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 萧晏辞没答话,大掌在她后脑抚了抚,缓声问:“年年这次想怎么办呢?” 怎么办? 一切顺利进行,不要节外生枝就好! 要是萧如熙被南楚退婚,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苏年年想了想,问:“皇帝让谁接待南康尧?” 萧晏辞眯眼,嗤了声:“自然是萧南。” 萧南可是皇帝眼里未来的储君呢,若他跟南楚交好了,将来继位,会有不小帮助。 见苏年年皱着小眉头算计,萧晏辞无奈似的轻叹一声,给她说这几日的安排。 皇帝到底是喜欢萧如熙的,对这次和亲很重视,先是接风宴,再命人带南康尧游京城,感受东离风土人情。 只是,跟萧如熙的接触并不多。 苏年年猜,皇帝是在防止南康尧作妖找麻烦。 正想着,玉影从外赶回来。 “爷,南楚皇子已进京城,您该出发了。” 南康尧进城后会直接进宫,接风宴萧晏辞不能缺席。 他应声,低头看向怀中少女,只见她盯着自己,乌黑的葡萄眼眨呀眨,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萧晏辞也眨了眨眼。 随后抱着她起身出府,一同上了进宫的马车。 看少女满意地窝在怀里笑,他的唇也勾起。 距离冬月,还有八个月。 啧,真久啊。 世道认为女子多事又无知,接待邻国皇子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应在席。接风宴上有不少朝臣,没有苏年年这样的女眷。 早早入席的苏临海看见她时,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瞧了眼皇帝的眼色,然后眼睁睁看着还未出嫁的女儿在晏王一席坐下。 “……” 皇帝抿唇,正要问萧晏辞是怎么回事,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四皇子到,南楚十皇子到——” 皇帝只好闭了嘴,用眼神警告苏年年不要乱说话乱做事,苏年年回以淡淡微笑。 单纯无辜,还透着几分傻气。 “……” 宴席开始要寒暄,苏年年安静地当花瓶,一边听,一边打量南康尧。 怎么说呢…… 腰缠玉带,领绣暗纹,一身打扮十分贵气,面上线条干净利落,五官生得不错,就是…… 苏年年觉得他身上有股风流味儿,那气质跟萧景如出一辙。 她目光在南康尧和萧景之间来回转,萧晏辞面上含笑忍了许久,最终拉平唇角,忍无可忍地朝她看来。 对上他不悦的凤眸,苏年年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朝他憨憨一笑,矮桌下的手捏了捏他的大手,模样无辜极了。 “不知这位是……”南康尧略带询问的目光投来,正落在苏年年身上。 苏年年笑容微滞,并不做声。 萧晏辞不冷不热地答:“这是苏将军的嫡女,也是我即将过门的王妃。” 南康尧笑:“原来是苏大将军的女儿,那想必也身手了得!” 他脸上跃跃欲试显而易见,苏年年微笑,心里翻了白眼。 不但了得,还能几剑把你刺死,用毒把你毒死。 苏临海不想惹是生非,开口道:“小女自小不学无术,被我宠坏了,并不会什么功夫。” 苏年年继续微笑。 “是吗……”南康尧神色有些失望,想起进宫路上百姓说的话,重新笑起来,“苏大将军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却跟小王藏着掖着。若真不学无术,为何被誉为东离第一才女?” 去年,苏年年的才女名号传到南楚,刚才他问百姓东离京城第一才女是谁,百姓说是苏家嫡女时他没反应过来。 刚才因为她偷偷瞄他,他察觉后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问话后,南楚天花乱坠的传言,跟苏家嫡女瞬间联系到了一起。 苏年年一下变成了全场焦点。 她依旧微笑,察觉身边男人愈发不悦的情绪,不着痕迹往他那边靠了靠。 苏临海本想说都是传言而已,做不得数,想到自己女儿在京中几乎零差评的口碑,又骄傲地闭嘴。 萧晏辞薄唇勾出一个笑,缓声开口: “年年确实处处优秀,是岳丈大人谦虚。” 岳、岳丈大人? 还没成婚,就叫得这样亲密吗?? 第250章 年年,你会跳吗? 岳、岳丈大人? 还没成婚,就叫得这样亲密吗??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视线在萧晏辞和苏临海间来回游移,二人皆是气定神闲,只有皇帝面色有些难看。 他特意把婚期定到年末,就是为了不让萧晏辞的势力增长太快,盖过萧南。 如今看来……好像没什么用? 南康尧则细细打量着萧晏辞。 东离的皇子数量少,关系简单,他来之前仔细调查过,知道萧晏辞的身份背景。 这人生得出众,只是身份太低微,难当大任。 萧晏辞那话接的,语气极其欣赏和宠溺,还毫不避讳地展现跟苏将军的亲密。 同为男人,南康尧怎会看不出来他是在宣示主权? 看着一直没有开口的苏年年,南康尧忽然来了兴致。 南康尧没理会萧晏辞,目光直接落向他旁边,问:“在南楚便听说苏小姐舞艺超群,不知今日可有眼福?” 苏年年心中冷笑。 她琴艺明明也是在众人面前展露过,怎么他不提琴艺,偏说那扭来扭去的舞? 苏年年按住萧晏辞拢起来的手,笑眼微弯:“十皇子此番来访东离,目的乃是送聘礼迎如熙公主回南楚。今日的接风宴,以交流国情为主。若殿下喜欢歌舞表演,陛下改日自会安排。” 皇帝脸色稍霁。 南康尧面上含笑,不依不饶,显然不会被苏年年轻易糊弄过去。 他正要再次开口,余光见萧晏辞唇似笑非笑勾起,风轻云淡将他打断: “年年每日只舞一次,今日已跳给我看了。今日接风宴也有歌舞的,殿下若看不上,七公主舞艺不凡,不知她方不方便。” 众人脸色微变。 要说苏年年的回答还算委婉,萧晏辞则是捅破了窗户纸,丝毫没给南康尧面子。 顺便还把更尊贵的和亲公主推出去,让公主跳舞,岂不是胡闹! 然,萧晏辞是不在乎朝臣怎么想,也不在乎东离颜面的。 见南康尧注意力成功转移到萧如熙身上,他才握住苏年年的手,身体闲地往后靠了靠,直接置身事外。 苏年年:“……” 萧如熙脸都要绿了。 “公主可愿意?”南康尧笑问道。 和亲公主生得倒娇俏可人,不知性子和技艺如何。 萧如熙无助地看向皇帝,居然从他脸上看出一丝鼓励…… 让公主献舞,东离的脸面父皇不要,她也不要了算了! 平素里宠爱她的父皇,竟然还不如萧晏辞! 萧晏辞为了保护苏年年把她推出来,但是还是给了她选择机会的。 方不方便?自然是来了葵水不方便了! 萧如熙手心发凉,略微思忖后才开口: “十皇子这是哪里的话,本公主自然愿意,只是像皇兄说的那般,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舞便算了,你若想听,我倒是可以弹奏一曲。” 琴曲有什么好听的? 南康尧笑意淡了点。 但既然萧如熙这么说,便是做了退步,他也颔首道:“谢公主赏脸。” 语气没有生疏,而是暗含调侃,听得萧景眼前一亮。 他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要知道,跟陌生姑娘自来熟,是他的特长啊! 宫人搬来名琴,萧如熙神色如常行礼,坐到琴案前,拨动琴弦。 萧如熙琴艺不错,虽比不上苏年年,却在大部分人之上。 南康尧兴致缺缺,眼神几次越过萧如熙,落在苏年年脸上。 在场的两个公主,都没有她生得貌美。 一曲结束后,南康尧毫不吝啬开口夸赞: “不愧是如熙公主,琴声如公主一样优美动人,本王仿佛身临其境,身处其中了,哈哈哈……” 苏年年无语地瞥他一眼,随后低眸,把情绪掩饰起来。 这皇子是个不学无术的,说话真没水准。 什么琴声如人,身处其中?? 呸! 殿内只寂静了半瞬,南康尧看向皇帝,继续开口: “陛下,小王此番前来,其实给陛下带了礼物。” 皇帝挑眉。 南康尧拍了拍掌,大殿门拉开,从外走进两个女子。二人遮着面纱,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是单从紧身裙包裹的腰臀曲线就能看出,容色绝对不会普通。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二人齐声道。 两人前凸后翘,异常丰腴,皇帝看直了眼,近日心里频频升起的欲望再次涌上心头。 南康尧将皇帝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 来之前还有人说,东离皇帝早年四处征战,对女人欲望并不强烈,后宫也冷清。 可他的眼神,就快把两个南楚美人生吞活剥了。 难道是装的?可不像啊…… 南康尧笑着说道:“小王特地让她们准备了舞蹈,不知合不合陛下心意。” 皇帝口干舌燥,灌了口清酒,忙示意她们开始。 靳长涯从前教苏年年舞的时候,把东西南北四种风格的舞全跳给她看过。 跟东离清婉的舞姿不同,南楚舞风更加大胆露骨。 两美人随着狂放的乐曲扭动腰胯,含情的媚眼朝皇帝面上勾,惹得皇帝难受极了,想立刻让摘掉面纱,一睹为快。 舞蹈新鲜,又是双人舞,两人手掌不断在对方裸露出的肌肤抚摸,暗示意味十足。 苏年年的评价是:不如靳长涯。 当然,也不如她。 苏年年垂眸,兴致缺缺。 男人能光明正大欣赏歌舞,女人若请几个小倌就是不守女德,真不公平。 脑海里忽然间浮现萧晏辞白皙漂亮的胸膛。 她心思一动,侧头朝他看去,萧晏辞垂眼盯着掌心里她的手,好像对这勾人的艳舞丝毫不感兴趣。 她心中一松,片刻后觉得古怪。 因为越过萧晏辞看去,所有朝臣的视线都追随着两个南楚美人,萧晏辞第低眸的动作格外惹眼。 虽然满意他的反应,但苏年年忍不住好奇,他对美女真的不感兴趣吗?这不是男人的天性吗? 除非他不行…… 前几次的隐约感受,她觉得他应该挺行的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盯着萧晏辞的脸,纳闷失神,倏尔,男人朝她凑了过来,吐出的气息灼热: “年年,你会跳吗?” “……” 好家伙,在这等着她呢? 第251章 他在游花船 苏年年被他吹得耳热,抵着他肩膀推开。 前世为了取悦萧南,南楚的舞她学了些,只是后来跟萧南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一直没派上用场。 要是跳给萧晏辞看…… 不知道为何,还挺难为情的…… 萧晏辞盯着她看,像是在等她的答复。 苏年年咬了咬下唇,眼眸微转,倏尔起了坏心思。 她主动凑过去,附在他耳边故意轻柔说道:“王爷,如果你会跳,我会很高兴。” ??? 少女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无征兆的,他浑身血液往一处涌。 萧晏辞眯眼盯了她半晌,喉结一滚,抬头看向南楚美人。 他。一个男人。跳这种舞? 她会很高兴? 萧晏辞看着女人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陷入沉思。 苏年年用余光瞄着他,见他怀疑人生的神色,唇边绽开艳丽笑容。 嘿嘿,很期待! 二人悄咪咪互动,殊不知,对面有人把他们的互动收入眼中。 看惯了南楚舞蹈的南康尧,还有被皇帝色眯眯眼神弄得心烦的萧南。表情皆是微妙。 直到一舞毕,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美人缓缓揭开面纱,朝皇帝行礼。 面纱下的两张脸,居然一模一样! 是双生子! 朝臣眼神十分歆羡。 若能跟双生子在床笫间一同云雨,乃是极乐啊! “奴婢繁花,见过陛下。” “奴婢似锦,请陛下安。” 听着二人柔顺的音色,皇帝一阵眼热,扺掌连道三个“好”字。 “刘兴全,赏!”皇帝大喜,“南楚有心了。” 南康尧说了番谦虚之词。 萧如熙手紧紧捏起。原来这才是南康尧的真正意图。 幸好刚才没有跳舞,若是跳了,南楚这俩美人后来居上,岂不是压她一头?更丢脸! 萧晏辞抬头瞧了瞧皇帝的嘴脸,轻嗤着别开目光。 刚才繁花似锦跳舞时他就看出来,皇帝性瘾犯了。 自从秀女进宫,皇帝夜里是一天没闲着,朱柳很早就被临幸了,再过段时日,后宫就会乱作一团。 最后繁花和似锦被皇帝欣然收下,纳入后宫。 有这一出,接风宴比预计结束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 朝臣们面色各异,精彩绝伦,苏年年清楚从上面看出两个字:丢人。 太丢人了。 南楚送来的礼物,皇帝不可能不收,但以这种失态的方式收,就是在丢东离的脸。 双生女的诱惑是大,皇帝也不该一点都不收着啊?岂不让人看轻! 又是超额选秀又是今日的事,皇帝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朝臣面上难掩失望,走在出宫的路上,苏年年扯扯萧晏辞的袖子,问:“爽快吗?” 萧晏辞想着方才的艳舞,闻言回过神,答道:“当然。” 随后二人陷入沉默。 气氛很闲适,即便不说话,苏年年也不觉得尴尬,被他牵着手,并肩往前走。 倏尔,那只大掌动了动,她的手被他牵着,压在他胸膛上。 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而更明显的触感,是他结实的肌肉纹理…… 苏年年心头一跳,忙缩回手,尖声道:“你干什么!” 这又不是在马车上,旁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发什么疯! 萧晏辞闭眼,感受了下她指尖落在胸口的触感,才睁开眼,若无其事地问: “高兴吗?” “……”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挺高兴的。 如果没这么多人看着,如果是在马车上或者屋里。 如果,不隔着衣裳…… 苏年年想着,喉咙发紧,没接话。 “看来挺高兴的。” “……” 苏年年抿紧唇,没否认。 “皇兄,皇嫂!” 听见这称呼,苏年年狠狠一怔,循声看去,萧景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六殿下,我跟王爷还没成婚……” “哎……皇兄都叫苏将军岳丈了,叫皇嫂不是早晚的事么,不差这几个月。”萧景笑道。 自从萧晏辞在朝中地位上升,萧景便改口叫他皇兄,一声一声,勤快又热络。 不过并不能打动萧晏辞。 这是仇人的儿子。 有人打扰他和苏年年,他很不满,没什么起伏,淡淡问:“有事?” 萧景摇摇头,若有似无扫过苏年年,道:“只是想问问皇兄,明日陪南楚皇子游湖,皇嫂去不去?” “不去。”萧晏辞蹙眉,斩钉截铁。 一想到今日南康尧的眼神,不悦地感觉又升起。 萧景点点头,笑容更大:“那我就放心了,皇兄皇嫂,我先走一步。” 他说完,轻快地离开。 苏年年皱了眉。 那他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萧晏辞捏捏她的手指:“别管他。” “哦。”苏年年嘀嘀咕咕应了。 虽然萧晏辞那么说,她心里还是好奇,翌日一大早,她让玉遥出去打听。 “去问问,今日南楚皇子什么行踪,是不是在游湖,游哪个湖,王爷在不在。” 玉遥挠挠头。 小姐跟王爷感情那么好,无话不说的,这种事怎么还要打听? 她面露迟疑,按苏年年说的做,问到后,忙不迭地赶回苏府。 “小姐,打听好了。” 苏年年抬眼,示意她往下说。 “今日众皇子陪南楚皇子游湖,在……”玉遥打量着苏年年脸色,“在乐华湖。” “乐华湖??”苏年年瞪着眼睛反问,“那处不都是花船吗?!” 玉遥沉重地点点头。 她跟了萧晏辞那么多年,觉得王爷对小姐的心日月可鉴,可小姐不一定这么认为啊! 天下男人有几个能坐怀不乱的! 玉遥错了,苏年年也是那么认为的。 前世今生,萧晏辞身边都只有她一个人,她完全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他那副狐狸精长相,不知要被多少花娘觊觎。 光是想着,她就觉得烦心。 “念桃,重新帮我挽个发髻!”苏年年边说,边走到衣柜前挑衣裳。 坐在去乐华湖的马车上,苏年年轻啧一声,终于能理解萧晏辞当初对江云寻的心情…… “原来这就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苏年年租了艘船,目光在湖面搜寻一圈,指向最华丽宽敞的船舫: “船家,麻烦你往那处划。” 第252章 晃动的船 皇家的船舫样式特别,周围小些的花船隐约形成包围圈,不远不近地停着,好似在等待什么机会。 还不等靠近,船舫上女子此起彼伏的娇笑声传进耳朵。 苏年年抿抿唇,吩咐:“穿过这些船,直接开到那艘最大的跟前。” 周围花船上女子闻声看来,船夫有些迟疑: “姑娘,那是接待南楚皇子的船,这般贸然过去,恐惊扰了皇子,要被治罪的。” 现在的小姑娘也太急功近利了…… 苏年年着急地劝他好几句,无论怎么说自己会承担一切罪责,船夫都不愿意向前。 “姑娘,几位殿下在湖边的时候是有吩咐的,若不得他们主动召见,旁的船至多只能停在这里。” 苏年年吸了口气,扔给船家一块银子,扔了句“那你回去吧”,等船家接住银子反应过来,面前已空无一人。 苏年年运气一提,足尖一点,朝中央的船舫飞掠而去。 距离不近,她身子在半空中旋转,蓦地察觉异动,她目光一凛,身法诡异地再次偏移,羽箭堪堪贴着她的胳膊划过。 裙摆翻飞若仙,在空中划出飘逸弧度,红裙少女轻稳落在船头,众人这才认出,同时,拍掌赞叹声响起。 “好身法!” “竟然是苏家小姐!” 南康尧一怔,细细注视走来的少女,意有所指:“昨日宴上,苏大将军还跟小王谦虚,说苏小姐并不会什么功夫,今日一看,原来是深藏不露。” 南康尧偏头问自己的随从:“小容,本王估摸,苏小姐的轻功应当在你之上吧?” 小容错愕的视线从苏年年身上收回,垂首道:“是,殿下。” 而此时众人目光的焦点,苏年年,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宽大的船舫内歌舞升平,在她落地的瞬间骤然中止。 除了陪玩的皇子,还有京中不少会玩的年轻公子,包括苏朗和江云寻,每个人旁边,都坐着个貌美的姑娘,或候在身旁,或揽在怀里。 她吸了口气搜寻一圈,目光缓缓落在萧晏辞席位上。 跟在场的别人有点不同,萧晏辞身边侍候的姑娘是长得最丑的,可以用其貌不扬来形容,而且…… 别的姑娘候在旁边,不过一步远,萧晏辞这个站在三步开外,仔细看去,浑身还止不住地颤抖。 苏年年瞬间弯起笑眼。 众人议论她轻功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围男子目光都落在苏年年身上,萧晏辞虽然骄傲,心里难免不爽。 他唇边本就平直的线条更平了,睨着她凤眸眯起,似乎在问她为什么来这。 南康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问道:“既然苏小姐来了,加个位置吧。” 苏年年行礼谢过,提着裙子快步走到萧晏辞旁边坐下,回身跟那姑娘摆摆手:“这里有我,你下去吧。” 姑娘如蒙大赦。 “皇嫂怎么会忽然来了?”萧景揽着怀里美人,笑意风流,有些心虚:“昨日不是说不来吗?” 他喊皇嫂语气极其熟稔,苏年年不太自然,手探过去握住萧晏辞的手,干巴巴地笑: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萧景拍桌大笑,揽着美人又往手里带了带。 见萧晏辞神色古怪,苏年年大概能猜到意思,她轻挠了挠他掌心,清亮的声音响起:“一听说你们在乐华湖,我马不停蹄就赶来了。王爷在这处,我可不放心。” 不放心的自然不是他的安全,是什么不言而喻。 毫不掩饰的示爱让众人都变了脸,只有萧晏辞的唇角缓缓上翘,掌心将她的手拢住。 南康尧笑道:“王爷好福气。” 萧晏辞微笑颔首,众人不太在意苏年年忽然加入,命歌舞继续。 萧晏辞心情不错,显然被苏年年今日赶来的行为取悦了。 他往她耳边凑了凑,轻啧一声:“也不怕脏了眼睛。” 苏年年缩缩脖子,本不想理会,又忽然低声说道:“我是担心,若我不来,王爷名誉受损。” 全场十几个男子,个个有美人侍奉在旁,唯他例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隐疾呢。 萧晏辞哼声,掐了下她的腰。 他现在的想法……应该跟苏心幽一样。 早晚有一天,让她哭着求饶。 不来苏年年觉得不放心,来了又觉得无趣,萧晏辞发觉,不时跟她说几句话,二人时不时互动,苏年年倒没觉得无聊。 到了下半场,众人喝得酣畅淋漓,她才知道萧晏辞说的“脏了眼睛”是什么意思。 男人喝醉了酒,手上动作愈发肆无忌惮,以萧景为首的几人,轻佻做派可谓旁若无人…… 从前她只知道有些人一起喝过酒就算朋友,今日觉得这话有些片面。 不止是喝,吃喝嫖赌都是不分国界的。 苏年年有些嫌恶地收回眼,嘀咕:“就差搬张榻过来了。” 萧晏辞瞥她一眼,没说话。 事实证明,这群人想得还是很周到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船夫把几艘空船开到近处,架起软梯。 “六殿下,船备好了。”一个女随从上前唤萧景。 萧景面上染红,闻言将姑娘拦腰抱起,往空船走去: “南殿下,几位皇兄,臣弟先失陪了。” 苏年年闻言惊诧,但更多的注意力被那个女随从吸引。 这女人她上回在江云桑婚宴上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眼熟,时隔几个月再见,她还是没想起来在何处见过。 察觉她情绪变动,萧晏辞顺着朝那女子看去。 “有何不妥?” 苏年年摇摇头,保守说道:“暂时还没有,但王爷可以帮我查查来历。” 萧晏辞睨她一眼。 现在用他用得还顺手么。 小船越划越远,在远处轻轻晃动起来,苏年年注意力转移,表情越来越古怪—— 她大受震撼。 在场的人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注意。萧晏辞慢慢靠了过来。 淡淡酒香扑面而来,他的声音好像被清润的梅子酒泡过。 “年年,还剩两只船,要不我们也去罢?” 第253章 少发疯 “年年,还剩两只船,要不我们也去罢?” 远处几只船此起彼伏地晃动,苏年年收回眼,咽了咽口水:“少发疯。” 船舫内的人少了一半,就连南康尧也走了,只剩下区区几个正人君子。 萧晏辞眯眼揉了揉她的头,随后扶着她的后脑,身子一扭,背对众人,吻上她的唇。 他动作轻柔,还给她留了换气的时间,以避免发出什么暧昧声响。 在众人眼里,萧晏辞的姿势只是把人拉到身后说话,看不出半点不妥。 直到二人背过去的时间越来越长,苏朗才察觉出一点异常,偏头,用力拉了看得入神的江云寻一把。 江云寻示意他自己没事,再回头的时候,居然看见萧晏辞抱着苏年年站起了身。 “年年喝了些酒,有些乏了,此处吵闹,本王带她去歇歇。” 这是船舫是二层,若仅是休息,直接上二楼便是。 然而萧晏辞却抱苏年年径直走向船头,上了旁边候着的空船。 看着可不仅仅是休息的模样。 江云寻猛地灌了一口酒。 苏年年嘴被吮得有点肿,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让别人看到。 这个决策是刚才缠磨间同意的,毕竟大庭广众下,难为情死了。 萧晏辞把她放在榻上,窗外湖景缓缓向后移动。 “年年,可以休息了。” 男人的重量压上来,苏年年蓦地睁大眼,模糊呜咽了声,接着唇齿相缠,啧啧水声响起。 苏年年脑子晕晕乎乎,感觉到被他从身后抱住。 萧晏辞温热的唇摩挲着她的后颈,舒适地阖上眼。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真好。 第一日的游玩就此结束,消息传到萧如熙耳朵里的时候,已是第二日。 萧如熙听了之后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宫婢十分讶异:“公主,你怎么完全不惊讶?” “怎么了?”萧如熙不大在意,“他去哪玩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公主出宫次数不多,对京城兴许不太了解,那乐华湖,是京城最大的花湖啊。” 宫女继续把南康尧在船上的所作所为描述了一遍。 “虽然是听说的,不过八九不离十。” 萧如熙露出厌恶的表情。 “昨日我就看出那南楚皇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跟京中那些纨绔一样恶心!” 宫女面色一变,快步走到殿门口把门关上:“公主,您小声着点吧。” 萧如熙想起繁花似锦,心中怒意更甚。早知道昨日她就不该给南康尧那个面子! “今日南康尧在何处游玩?” “公主,今日南楚皇子由六皇子陪着。” 萧如熙抿抿唇。萧景的不着调众所周知,他带着去的地方,绝不会多正经。 南楚接亲团在东离停留了三日,第四日,东离组织游御花园,在宫中的活动,主要目的是让萧如熙跟南康尧联络感情。 萧如熙华丽的簪钗满头,光看便知这是位极其受宠的公主。 南康尧玩了几日,东离各式各样的美女已经见过,对萧如熙提不起兴致。 二人距离一步,并排往前走,后面众人离得远远的。 气氛沉闷,萧如熙瞥着一直在暗处跟着自己的侍卫小阳,沉不住气,率先开口: “殿下,我们的亲事关系着两国,但我们对彼此来说,只是陌生人。” 南康尧挑眉:“难道东离所有亲事都是自由的,没有父母之命?” 萧如熙道:“自然有。” “所以呢?公主想说什么?” 萧如熙心里翻了个白眼。 想说本公主根本看不上你! 她提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殿下生性爱玩,我……我也爱玩,希望成婚后,我们互不干涉。” 南康尧上下打量她一圈,不太相信:“公主,爱玩?” 萧如熙容色稚嫩,眼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单纯,说这句话像鼓起了很大勇气。 萧如熙咬咬牙,抬起眸直视他,平静重复:“殿下,重点是,我们互不干涉。” 南康尧没说话。 娶了妻自己碰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萧如熙本就是东离送来求和的,不更应该想着办法讨好他,维系两国关系吗? 她这是,欲擒故纵? 不等他研究明白,身后倏然一阵骚动。 “谢秋慧,你踩到我的裙子了!”一道女声尖叫,正是萧如娇。 谢秋慧抓了抓胳膊,反击:“我胳膊痒,低头挠的时候没注意,不是已经给你道过歉了吗?” “你不过得父皇宠幸几次,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主子了吗?以前你跟本公主屁股给当狗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苏年年好整以暇地看戏。 她还以为谢秋慧进宫后,会抱紧萧如娇这条大腿,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姐妹就扯头花了。 啧啧啧。 南康尧回身,温和关切地问:“三公主,这是怎么了?” 萧如娇不敢跟南康尧有过多接触,闻言瞪了谢秋慧一眼,道:“并无大碍,殿下无需放在心上。” 苏年年清了清嗓子。 “已经惊扰了殿下,现在说没有大碍,是不是太晚了些,三公主?” 萧如娇攥起拳头:“苏年年,你最好给本公主闭嘴。” 她算是发现了,有苏年年掺和进来的事,绝不会有她萧如娇的好下场! 因为苏年年惯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有使坏的机会,绝不会放过! 苏年年笑着说道: “我前几日恰好得了几匹上好的丝锦,待会儿便让人取来,公主裙子脏了这么大的事,必须重做一身。” 她前半句示好,后半句阴阳怪气,连谢秋慧都迷惑了。 她踩的裙子,苏年年为何要赔? 不过须臾,话被南康尧接了过去。他极其自来熟道: “丝锦比不上云锦。三公主若喜欢漂亮衣裳,本王带来的礼物中几匹花样极其好看的云锦,不如送给公主。” 苏年年扬唇低笑。 南康尧生性风流,看不得女子受委屈,今日随行女眷众多,他乐不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出风头,显得他阔绰大方。 即便这事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南康尧视线紧紧锁在萧如娇身上,想从她脸上看见欣喜。 然萧如娇当他是洪水猛兽,脸色当即变了。 第254章 不太好吧…… 然萧如娇当他是洪水猛兽。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大费周章。”萧如娇低眸,眼珠左右晃了晃,才说,“不过是一件裙子而已,踩脏了回去换一身就好了。” 谢秋慧狠狠翻了个白眼,嘀咕:“这会儿知道只是件裙子了。” 萧如娇捏着拳,强忍着没发作,朝南康尧微微颔首后,作势要走。 苏年年眯了眯眼。 南康尧的关心突如其来,萧如娇换完了裙子,也不会再来御花园了。 “三公主。”南康尧开口将人叫住,萧如娇不得不停下。 “殿下还有何事?” “三公主好像很怕我?”南康尧笑着问道。 “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萧如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两国结亲是天大的喜事,殿下亲自来接七妹回南楚,我也开心。” 萧如娇本就怕南康尧,一时心虚竟越扯越远,她吸了口气道:“殿下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回去换掉脏衣。” 南康尧半信半疑点点头,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 他换了个话题,继续追问:“明日我与六皇子同游去郊外踏青,三公主不如跟我们一起?人多倒也热闹。” 萧如娇身子一僵,说道:“我自小体弱,太医说了不能劳累,踏青这样的活动,我便不去了,祝殿下玩得开心。” 众人面色各异。 萧晏辞低嗤了声:“去年你不是还组织大家去山上赏过枫叶?怎么如今不能劳累了?” 萧景生性顽皮,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啊皇姐,哪个太医替你诊治的,我怎么从未听说?” 萧如娇额头起了一层汗,心中把拆台的这两人骂了千万遍。 南康尧点点头,看着萧如娇唯唯诺诺的模样,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说道:“无妨,既然三公主不愿意与我一起,我也不强求。” “殿下……”萧如娇咬咬唇,“既然殿下这般盛情邀请,我自然会去。” 反正先应下来,等明日到了时间她不出现,南康尧还敢来她殿里把她绑过去不成! 这回说完,萧如娇没给众人拖拉的机会,果断转身离去,步伐之快堪称落荒而逃。 苏年年讽刺弯唇。 南康尧这拈花惹草的性子,真是…… 她轻叹,看向萧如熙,萧如熙注意力不在此处,而是时不时往西边飘,苏年年顺着看去,敏锐捕捉到一个侍卫模样的身影。 若小侍卫跟萧如熙一起去南楚,算是不错的结果。 意外的是,第二日下了薄雨,众人去郊外踏青的计划取消。 苏年年想起先前答应靳长涯,带他去红袖衣坊选衣裳料子,得了空,正好去找他。 “走啊,带你出去逛逛。” 靳长涯坐在窗边作画,闻言放下笔,想了想,找出一块浅紫色的面巾挂在耳朵上:“走吧。” 苏年年眨眨眼,略有不解。 “你这么骚包,今日怎么舍得把脸遮上?” 靳长涯只露出一双妩媚的凤眼,面巾一挡,正好遮住他的喉结,看上去有几分雌雄难辨。 不,光是看上去,就觉得这是一个绝色美人。 靳长涯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笑得风情万种:“怕太惹人注目。” 苏年年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没管她,二人撑着油纸伞沿街往前走。 一红一紫格外惹眼,所幸外面下着小雨,街上没有多少人。 自从血宗阁在京城建立总部,红袖衣坊搬到了周游的百草阁旁边。 看见苏年年带了个陌生姑娘进来,绿绮格外新奇,正要介绍近日的新款式,就听苏年年问道: “你穿男装还是女装?” 绿绮一怔。 见状,靳长涯故意掐着嗓子道:“苏小姐,让我穿男装,像什么话?” 苏年年:“……” “你自己挑吧。”苏年年无语地摆摆手,在一旁坐下等他。 靳长涯十分不客气,看着满屋衣裙,东指一下西指一下,不一会儿就挑了七八件。 靳长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旁边客人问价的声音响起。 “掌柜,这裙子挺漂亮的,多少钱?” “这件比较便宜,二百两。”苏年年啜了口热茶,风轻云淡答道。 靳长涯皱着眉回头,以为苏年年在胡说八道,然而问价的姑娘只是点点头,继续看别的,对这样的价格习以为常。 靳长涯:??? 萧晏辞自从把他绑回来,虽说吃穿用度都没亏待他,不吝啬,但好像……也没大方到这种程度? 察觉他怀疑的目光,苏年年抬起眼:“有什么不妥?” 靳长涯盯着她,面巾下笑容愈发灿烂。 绿绮又记下一件衣服,问:“姑娘,还有吗?” 靳长涯终于摇头,这样宰苏年年一个小姑娘,好像不太厚道。 苏年年有自己的考量。 前世靳长涯虽嘴上嫌弃,实际行动却待她极好,经常送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解闷儿。他离家出走,以卖字画为生,并不容易。 现在给他花钱,苏年年算是在回报。 她这人就是这样,你待我好,我就不会亏待你。 选完款式,绿绮引人进里间:“姑娘,跟我进来量一下尺寸。” 靳长涯跟她进去,苏年年继续在外面等,不一会儿,听见绿绮低声尖叫。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啊公子,我不知道你……” 看绿绮手足无措的模样,靳长涯笑得花枝乱颤,拍拍她的肩膀,报了围度,往外走。 苏年年翻他白眼:“少逗我的小掌柜。” 绿绮半天都没出来,靳长涯笑得更开心了,骄傲道: “这才是寻常姑娘看见我该有的反应。” 哪像苏年年,脸不红心不跳的。怪物。 把送货地址给绿绮后,苏年年顺便带靳长涯来到隔壁。 看见靳长涯面巾都遮不住的绝美容貌,周游愣神: “这是……” 靳长涯朝周游抛了个媚眼,没说话。 “我的朋友。”简单介绍后,苏年年忽然想到什么,问周游:“这个也送你那去怎么样?” 自从桑安住进他宅子不愿搬走,周游整日怨气满腹。 可眼下看着靳长涯,周游咽了咽口水: “不、不太好吧……” 第255章 她是哑巴 “不、不太好吧……” 苏年年:“……” 苏年年鄙视地看他,冷哼:“你还矜持上了。” 周游长相是清俊型,不谈性格,还是很养眼的。 靳长涯故意含情脉脉看着他,却又一直不说话。 周游心痒痒,忍不住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眼看误会要越来越大,苏年年忍无可忍连忙打断:“他是男的。” 说完,她拉着靳长涯离去。 屋内,周游仿佛被一道惊雷劈得外焦里嫩。 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男的? 绝对是苏年年,故意跟他藏着掖着。 嗯。 外头淅淅沥沥的春雨停了,雨后空气夹杂着泥土清新,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出了百草阁,苏年年跟靳长涯沿街往前走。 . 海上人间二楼。 因为下雨,踏青的计划落空,萧景带南康尧品尝东离的特色菜。 二人把酒言欢,南康尧忽而叹气:“六殿下,若你是我的亲兄弟就好了。” 萧景闻言哈哈大笑:“尧兄,就算不当亲兄弟,也不耽误我们一起喝酒玩乐。” 杯盏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南康尧笑着,余光蓦地瞥见熟悉身影,他停下动作看去,便见两个玲珑美人儿,穿着大红大紫的颜色,走在街上十分晃眼。 他眯眼辨认:“六皇子,你看,那是不是苏小姐?” 萧景回身,皱眉:“确实是,可旁边那个,我却从没见过。” 二人越走越近,靳长涯的样貌越来越清晰。 雅间内二人眼前一亮,萧景已经开口喊:“小皇嫂!” 苏年年抬头,敷衍地行了个礼,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这么巧啊……两位殿下吃好喝好。” 南康尧盯着靳长涯,有些着急。 “苏小姐,有要事也不急于这一时,既然碰见也算有缘,不如上来喝盏茶如何?一盏茶,不会耽搁什么。” 听见这声音,靳长涯面巾下笑容消散些许,抬头看清那人,面色古怪。 他正要跟着苏年年离去,却听苏年年朗声开口:“殿下说的也是,不急于一时。” 说完,她提着裙子往里走。 靳长涯皱眉没动,纠结之际,头顶声音再次响起。 “小美人儿。”萧景面上笑意风流,“下完雨天怪冷的,喝盏茶暖暖身子吧。” 看着萧景的俊脸,靳长涯笑了起来,跟上苏年年,只见苏年年趴在前台,不知跟掌柜说了些什么,随后才上楼梯。 很快,苏年年和靳长涯在二人对面坐下。 苏年年本不想来,但后日就是南楚人离开的日子,想起昨日当着萧如熙面,南康尧轻浮的态度,她觉得有必要探探南康尧的口风。 “来了几日,苏小姐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介绍给小王认识。”南康尧笑着看向靳长涯,“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姐?” 萧景道:“别说尧兄,我在京城玩了十几年,也不曾见过这般倾城之色。”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靳长涯,希望她做自我介绍。 苏年年无语至极。 夸人是这个夸法吗? 靳长涯脸上挂的面巾是摆设吗? 光看半张脸就把人夸成这样,真的不会太夸张? 闻言,靳长涯依旧不发一言,垂眸,随后看向苏年年。 苏年年:“……” 苏年年只好解释道:“她不是什么名门,身份普通,是我偶然认识的。” 对面两个男人点点头,忽然面露不解。 “对了,她是个哑巴。”苏年年连忙解释,“小时候家里起火,呛坏了嗓子,没法说话。脸……脸也烧坏了,怕吓到别人,所以遮着。二位殿下请担待。” 靳长涯对她后半句话十分不满,瞪了她一眼。 他最骄傲的就是这张比女子还美的脸了! 南康尧把他表情收入眼底,半信半疑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实在可惜。” 南康尧和萧景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的意思——一会儿若有机会,必把面巾扯下来看一看。 二人眼神交流间,苏年年已经把桌子上的菜扫了一遍。 她叹了口气,连连摇头:“殿下不了解东离,这菜根本没点到这里的精华。” 南康尧筷子一顿,“是吗?本王觉得这味道已是极好,难道还有美味的?” “那是自然。”苏年年笑眼微弯,抬手招来门口候着的小二,一大串菜名说出口:“酒酿桂花鱼,香葱剔缕鸡,芙蓉蟹斗……” 说完,她道:“把桌上这些都撤了吧。” 她刚才上楼前,跟掌柜说的是……不用看她面子,楼上这桌,该收多少钱收多少钱。 彼时正在海上人间的暗室,处理闻风堂事务的萧晏辞,听见下人汇报,唇畔溢出淡笑。 还没成婚,已开始帮他坑外人的钱了。 雅间内,很快,一大桌菜被重新端上,显然比方才高了一个档次不止。 萧景十分诧异:“苏小姐对这里菜色如此熟悉,经常来这吃饭?” 要知道,海上人间日进斗金,最简单的拌小菜也要几十两。 萧晏辞是老板这事是个秘密,苏年年毫不避讳颔首,但没多说。 雅间内菜香四溢,靳长涯罩着面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都怪苏年年! 要不是她撒谎说自己毁容,他就能把面巾掀了,畅快吃饭了! 几人纷纷动筷,南康尧抬头看来:“姑娘,你若不方便,可以摘了面巾,本王和六皇子都不会介意的。” 靳长涯咬牙摇摇头,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成为这里的常客。 于是,他以一种极其蹩脚的动作,筷子夹着肉从面巾下方送上来。 几人吃着,不时闲聊几句。 想起上来的目的,苏年年倏尔问道:“殿下来了几日,跟如熙公主也见了几次了吧?” 闻言,南康尧笑意消散了些,应声:“公主性子很好,生得貌美,到了南楚,定是受百姓爱戴的皇妃。” 苏年年关心的倒不是这个。 她皱皱眉,没忘记,南康尧亲自来东离,就是要看看和亲公主是否顺心意的。 然南康尧只提别人,却不说自己的态度。 南康尧的性子,苏年年不指望萧如熙嫁过去与她恩爱,可也别在走之前起什么换和亲人选的幺蛾子,这才是最主要的。 “殿下自己呢,觉得公主如何?” 闻言,南康尧目光落在苏年年脸上,勾起笑容。 第256章 眼熟 南康尧勾起笑容,看着苏年年,问道:“苏小姐似乎很关心我?” 苏年年失语。 为什么有些男的,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他一样? 为什么同样是风流,萧景的风流纨绔看着就很寻常,南康尧却这么油腻? 现在除了萧晏辞,别的男人居然这么不堪入目…… 她深呼吸一口:“殿下……” 然而话未说完,被另一道男声打断: “南楚皇子,如熙公主是本王的皇妹,年年作为我的王妃,关切一二难道不正常吗?” 南康尧看向来人,微怔,笑容淡了点:“晏王说得是,自然正常。等成了婚,我还要叫苏小姐一声皇嫂呢。” 萧景惊喜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正巧路过,听人说年年被你们叫上来喝茶,便来看看。” 苏年年看着萧晏辞,一下觉得眼睛被他洗干净了,笑弯了眼睛。 她本来想说萧如熙是她的好朋友,萧晏辞一来,直接把他那头的亲戚关系套她身上了,有点好笑。 萧晏辞态度足够明显,可尽管这样,南康尧还是找死似的道: “苏小姐才智双全,倾国倾城,可惜本王来晚了。倘若苏小姐如今没有婚约,我倒是很愿意请陛下封你为郡主,将你娶回南楚。” 苏年年:“……” 真是……普通又自信。 萧晏辞大掌在傻兔子腰间摸了摸。 怎么说呢……眼看着前世脑袋不灵光的小东西,被人夸才智双全,他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 苏年年弯唇,笑意不达眼底: “哈哈,你愿意就好。”她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异国他乡,殿下或许睡得不太习惯吧?需要的话,王爷那有特配的安神香,回头给你送去,保你做个好梦。” 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苏年年的意思很明显——你能看上我,我可看不上你。 话语虽然委婉,却又直白。 场面沉寂几秒后,萧景爆出一声爽朗大笑:“哈哈哈哈皇嫂,我哈哈替尧兄谢谢你。” 苏年年微笑不语。 南康尧笑容微僵。 许久,萧景岔开话题打了圆场,僵滞的气氛缓解。 萧景目光在对面三人身上转了几圈,狐疑地问:“皇兄跟这小美人儿早就认识?” 小美人儿说的是靳长涯。 靳长涯闻言筷子一顿,跟萧晏辞对视一眼,没说话。 萧晏辞啊了声:“认识,经常跟年年一起逛街,长得挺漂亮,可惜是个哑巴。” 靳长涯:“……” 这两口子有毒吧! 苏年年眨巴着眼,新奇地打量着萧晏辞,后者懒洋洋揽过她的细腰,薄唇弯起一个弧度。 海上人间可是闻风堂总部,即便是雅间,对话也丝毫没有隐私性可言。 南康尧不语,紧盯着靳长涯,眼底的好奇渐渐褪去,变成探究。 南康尧皱眉,问:“这位姑娘,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靳长涯疑惑地摇摇头,看苏年年。 苏年年道:“小紫自出生到现在,从没离开过京城半步,殿下或许认错人了。” 南康尧抿唇,看着靳长涯拿筷子时微微翘起的小指,突然感觉她那双凤眼十分熟悉。 即便她不说话也不露脸,感觉也特别像一个人…… 听完苏年年的话,他迟疑地点点头:“兴许是我认错了。” 然后目光继续围着靳长涯转,靳长涯如坐针毡,几次向苏年年求助,可每次要暗戳戳去碰她的时候,她腰上那只大手像长了眼睛似的,每次都把他挥开。 靳长涯恼怒得不行,为了吸引苏年年的注意,掩面猛地咳了两声,惹得桌上几人全朝他看来。 跟苏年年对上目光,靳长涯立马挤眉弄眼地暗示。 苏年年努力理解了下,终于看出靳长涯有点心虚,她猜测靳长涯跟南康尧应该是旧识,不想被认出来。 “哦,你该吃药了是吧?我差点给忘了。”苏年年一拍脑门,“小紫自小心脏不好,要按时吃药,否则会很难受。几位殿下,多谢殿下今日款待,我们就先走了。” 几人点头表示理解。 就在此时,雅间的门被叩了叩,女声响起: “六殿下,四皇妃来访。” 萧景忙道:“快进来。” 雅间门拉开,透过宁梦欢,苏年年看见萧景那个眼熟的女随从一闪而过。 宁梦欢朝几人行礼,看清几人后不由微微错愕: “我以为四皇子跟几位在一起,没想到居然……” 前几日他们游湖,她知道萧南是正人君子不会乱来,可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得知后还是忧心得不行。 方才听下人说南楚皇子在海上人间,她第一时间赶来,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萧南却不在。 萧景见状笑道:“又是个担心皇兄的小皇嫂。” 宁梦欢有些不好意思,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苏年年率先起身:“既然来了,你不妨跟两位殿下聊两句,小紫的药耽误不得,我们就先走了。” 宁梦欢看看南康尧和萧景,忙摇头,细声细气:“四殿下不在,我也不多留了。” 南康尧看见娇弱美人,本想调戏几句,然看见靳长涯离去的身影,眉心一拧,没说话。 几人都走了,萧景索性跟南康尧提议去别的地方玩,一起出了雅间。 到了楼下,苏年年瞥了眼萧景身后的女随从,不经意似的打趣: “六殿下连身边随从都是女子,府里想来很热闹吧?” “我身边的随从只有这么一个女子,皇嫂可别误会我。”萧景打着哈哈。 苏年年笑笑,跟他们告别,掩下眸底情绪。 只有一个女随从,比全都是女随从更加可疑吧? “苏小姐。”宁梦欢唤道。 苏年年狐疑开口:“四皇妃还有什么事吗?” “苏小姐有空吗?” 苏年年皱眉。 她不想跟与萧南有关系的一切事物扯上关系,宁梦欢也不例外。 宁梦欢模样怯生生的,兴许是刚才出来得急了,到现在还轻喘着,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见她不说话,宁梦欢看了萧晏辞一眼,“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便是情同姐妹,你……” 早年都在后宅,宁梦欢与外人沟通的能力差了点,她不知道苏年年态度为何这样冷淡,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慌乱无措。 知道她是有话要说,苏年年沉默了会儿,终于点头。 第257章 他说他想死 宁梦欢不能走远路,苏年年没邀请她回苏府,把萧晏辞和靳长涯打发走,二人来到茶馆。 宁梦欢捏着衣角,半晌没说话。 “四皇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年年道。 宁梦欢一怔。她自以为说辞很完美,没想到在苏年年眼里,她表现得这么明显。 “苏小姐,我是想问问,你觉得四皇子……他是个怎样的人?” 苏年年顿觉无语,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他妈的,你夫君,你问谁呢? 问得着她吗? 宁梦欢见状,十分心急地摆手,小声道:“苏小姐不要误会,只是我自小没见过外面的人,除了家人没有说话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很有好感,想着你肯定比我懂得多,所以……苏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年年弯了弯唇:“皇妃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宁梦欢皱眉,抿了抿唇:“我自然是觉得他好……” 其实她刚才撒谎了。 她找苏年年,不是她说的那些原因。而是成婚前与成婚后,她总觉得萧南有些怪怪的,不一样。 比如嘴上说着多么爱她,却时常去他因为长辈恩情不得不收下的表妹房中。 而那个表妹模样又跟苏年年有七八分相似。 即便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宁梦欢神情几经变幻,苏年年反倒懒洋洋往后靠,轻巧地应答:“那不是很好吗?” 宁梦欢纠结地拐了个弯:“可是我爹的态度很奇怪。” 当时揭发萧延谋反的人就是宁卓。 宁卓为了解救女儿,被迫帮萧南构陷萧延,而后又把女儿嫁给萧南,像是从火坑进了狼窝,没好到哪去。 萧南口蜜腹剑,有这样的女婿,宁卓态度不奇怪才奇怪。 但宁梦欢什么都不知道。 苏年年思索了会儿,想起苏临海,面色不由变得惆怅,意味深长地提点:“总之,你爹不会害你。” 听见这个回答,宁梦欢更迷惑了,想再追问,苏年年已起身。 “你这话什么意思?”宁梦欢不解地问。 “表面上的意思。” 苏年年想了想,还是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听不进去别人劝阻的,你可以不听,但最好留个心眼儿,多留意细节,用心感受。如果他真心待你,自然不会让你难过。” 前世萧南说了很多动听的话,做的却没有多少。而萧晏辞跟她见面说话的次数都少,每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她只说这么多,剩下的就看宁梦欢自己造化了。 只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宁梦欢跟萧南才相处了多久?这么快就发现不对劲。 她前世居然被萧南哄骗了五年!整整五年! 不愧周游说她是恋爱脑! . 隔天,是南康尧返回南楚的日子。 萧如熙穿着极其隆重繁复的嫁衣,坐着露天辇车从皇宫出发,受百姓高声跪拜,一路来到城外。 苏年年也跟着送到城外,远远看着使臣说着对两国友好的吉利话。 “南康尧就这么顺利地走了?” 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他什么风浪都没掀起来,就这么安安静静,把人接走了? “也不算很顺利吧。”萧晏辞眯了眯眼。 “啊?”苏年年微愣。 “昨日他在送别宴上想胡说八道,被我堵住了嘴。”萧晏辞语气十分爽快。 苏年年知道,他说的堵住嘴,肯定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堵住嘴,至于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她无从得知。 “谢谢。” 萧如熙顺利去了南楚,她了却一桩心事。 侍卫小阳就隐藏在带去南楚的仆从里,萧如熙和亲他都愿意跟着,想来当初是看上萧如熙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公主身份。有他护着,苏年年放心。 “谢我?”萧晏辞捏着她下巴,眯眼,本想说“倒也不必”,到嘴边变了个意思,“真想谢,你可以换种方式。” 他急着让南康尧走,倒不是为了萧如熙,只是单纯看那个男的不顺眼,想让他滚回自己国家,别在别人地盘拉屎。 他冷哼。 苏年年拨开他的手,看和亲队伍缓缓出发,敷衍地答:“知道了。” 如果没有萧如熙,她没机会进宫,也没机会跟保护小萧晏辞。她猜,真到了萧晏辞复仇的那天,他不一定能对萧如熙下得去手。 . 萧晏辞没想到,苏年年说“知道了”,是第二日让人送来一大篮子山楂糕。 院内,玉遥提着篮子,跟萧晏辞大眼瞪小眼。 “她自己怎么不来?”萧晏辞问。 南康尧在东离待了六七日,他事务缠身,连个像样的抱抱都好久没有了。 苏年年居然还派下人来敷衍他! 玉遥垂首:“小姐这段日子急着研制什么解药。” “解药?”萧晏辞冷哼,手里揉着雪白小兔子的毛,面色略带阴鸷。 解药比他重要是吧! “她人在哪儿?” . 嘱咐之后,苏年年换了身衣裳去血宗阁。 自从宗泽来找她表明态度,她对血宗阁越来越上心了。 到了后院,她意外发现,今日景迟不在,而右护法千岩难得在总部。 她跟千岩的接触远不及跟景迟多,她正想命人把千岩招来,没想到千岩自己来了。 “阁主。”千岩行礼。 他五官还算端正,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点骇人,好在苏年年看血宗卫已经看习惯了。 苏年年打量着他,问:“有什么事要禀告吗?” “……没有。”千岩语气变得有点奇怪,“血宗阁一切都很好,只是……” 苏年年皱眉,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由扶额:“你想说那些传言?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有。”千岩抿抿唇,“是宗四。” “他怎么了?”苏年年想起上次硬塞给他的药,以为药物起了什么反应,激动道,“他现在在哪?” “阁主。”千岩面无波澜地复述,“他说他想死。” 苏年年:“……” 第258章 他居然…… “不是。”千岩面无波澜地复述,“他说他想死。” 苏年年:“……” 血宗卫的性命属于血宗阁,但是若想寻死,直接死在任务中,算作任务失败,血宗阁无法追究。 她头一次见寻死还要往上告知一声的。除非不是真的想死。 苏年年重新坐下,淡定地喝了口水。 “让他去吧。” 千岩抬头看了苏年年一眼,略有迟疑:“阁主……宗四的办事效率是我手下数一数二的,若他死了,血宗阁办事速度慢了,影响甚广。” 苏年年皱眉,毫不在意地翻了页账本:“不是还没死吗?” 千岩噎住。 “千岩,你有话可以直说。” 千岩抿抿唇,只好看向暗中站着的宗四。 宗四缓步走出来,停在二人旁边:“阁主,护法。” 他面色依旧冰冷,但黯淡无光,有点颓败。 苏年年瞥了眼,嗤笑一声:“多大点小事,你觉得活不下去了?” 宗四抿唇不语。 有特殊癖好的阁主,某一天把他堵在巷口,强迫他吃吐不出来的药,奇怪的气流在他体内乱窜快半个月了,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更折磨人的是,他不知道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身体会到达什么样的终点。 总不会真的跪在阁主脚边,当阁主的狗吧! 这怎么会是小事! 宗四铁青着脸,憋出一句话:“阁主,你给我个痛快吧。” 闻言,苏年年笑出了声。 “当初你当着血宗卫面跟我叫板,找我比试的时候多威风啊,居然被一粒小药丸就吓怕了。“苏年年啧啧几几声,朝他勾勾手,“过来。” 宗四迟疑看向千岩,没动。 千岩只觉得眼前一黑,苏年年已经闪身到宗四面前,两指探上他的手腕。 宗四不敢动。 感受着他异常的脉搏,苏年年说道:“估计再有三天,就没事了。” 她给宗四吃的是她研制的解药。 不怕宗四感觉身体异常,就怕像之前那样,吃了解药跟没事人似的,到了时间毒药依旧发作。 宗四心里更惊恐了。 摸完脉,苏年年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没事的话你先下去吧,再忍几天,想死的话下个月再死。”她还得等等看解药到底奏不奏效呢。 宗四:“……” 千岩:“……” 看着宗四一脸憋屈离开,苏年年收回目光,看向千岩,若有所思开口: “你很少在总部。” 她语气淡淡地陈述事实,但千岩从中听出了她的探究。 确实,新阁主上任几个月,他们除了每月的例会见过,剩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千岩颔首:“左护法手下出任务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如今多数是我带人出去。” 苏年年皱眉。 这跟景迟说的可不太一样啊。 她抿抿唇:“听说你前段时间拿了万两的任务。” “是。”千岩应声,“雇主要杀的人从京城逃到了汴州,我亲自带人去追寻,费了点时间。” 苏年年若有所思点头:“以后有这种事,让景迟去带血宗卫去。” 千岩一怔,应声。 千岩离去后,苏年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她清楚记得,之前总部血字头的血宗卫人数多,景迟的说法是,任务有难度,所以千岩调走的人多。 血宗阁追人有自己的法子,只要人身上沾染了特殊香料,就算逃到千里外也会被察觉,跟着搜寻过去就是,追上人只是时间问题,不是景迟所说的那样,需要多加人手的难度。 他们之间有人说谎。 会是谁呢? 苏年年坐在屋里,把前段时间的雇佣单一一翻找出来观看,正看到价值三万两银子的人命时,身后传来细微响动。 她反应敏捷,却还是晚了一步,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从后捂住,人顺势被勾进怀里。 熟悉的冷梅香萦绕上来,苏年年笑起来,萧晏辞的唇落在她耳边。 “小没良心。” “什么?”苏年年一怔,问,“你不在王府吗?我让玉遥去给你送糕点了。” 不说还好,提起那篮山楂糕,看着少女无辜迷惑的侧脸,萧晏辞更生气了,直接咬了咬她的耳骨。 “本王这么好打发?” 带着痒意的暖流只往耳朵里钻,苏年年缩着脖子,肩膀尖抬起,护住耳朵,支吾着问,“什么打发?” 萧晏辞冷哼:“一篮糕点,还说不是打发?” 苏年年迷惑地眨眨眼,偏头看他:“这就是你追到这里来的原因?” 萧晏辞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眯眼:“不够充分?” 他想她,忙的时候就想她,空下来更是难耐,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想她腰间的触感,她嘴里的味道,还有她唇边的笑意,甚至是使坏时眼底的邪恶…… 她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难道一点都不想他吗? 苏年年推了推他,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认真瞧了他半晌,忽然说道:“王爷,你变了。” “变什么了?”萧晏辞语气不善。 “以前一碟山楂糕就能把你哄好,现在一篮,一筐都不管用了。”苏年年认真数落道。 萧晏辞危险地眯起眼,唇边弧度嘲讽似的向上一弯:“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见他这样,苏年年点头:“有点。” 闻言,男人眸色猛地染上一抹阴鹜,长臂将她揽进怀里,箍紧,看见她不急不慌,眼底浮起笑意,才知道她在故意气自己。 然而被勾起的怪异情绪丝毫没有缓解。凤眸复杂而阴郁,难言的情绪汹涌翻滚。 苏年年黑眸极其缓慢地眨了下,主动去吻他的唇。 萧晏辞的吻中带了怒火,扣着她的后脑用力缠吻,凶狠的架势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她觉得自己要被吻得窒息了。 呼吸交缠间,萧晏辞腾出手取下她碍事的面具,向上吻了吻她的鼻子,又来到她的眼睫。 苏年年微颤着闭上眼,乱七八糟的呼吸刚平复些,唇舌又被攫住吮吻舔舐。 她忍不住哼声:“唔……” 腰上的手先是一紧,接着又松开,温柔地摩挲。 难为他这种时候还想着别像上次一样掐青她的腰。 苏年年很欣慰,愈发沉迷在他渐渐温柔的吻中,然而感觉到他上移的大掌,她软下来的身子微僵。 他居然…… 第259章 我们简直心有灵犀! 他居然…… 虽然隔着衣裳,但那也不是像腰一样说碰就能碰的地方啊! 苏年年顿时丢了神,唇间吐字模糊:“萧、萧晏辞……” 他哼声笑,退离几寸,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厮磨:“年年,心跳怎么这么快,嗯?” 放屁! 箭在弦上,她不信他心跳不快! 苏年年咬牙,也朝他胸前探去。 肉眼可见的,他瞳色一深,像化不开的墨,吸着她往里坠。 不知触上什么的瞬间,萧晏辞闷哼低咒,瞪着她的目光压抑凶狠,眼角染上艳丽的猩红,有什么情绪汹涌着。 蓦地,萧晏辞揽着她调转角度。 苏年年脑子本就晕乎乎的,看见他奇怪的举动,未等思考,房间门毫无征兆推开—— “阁主,血六他……” 说话声戛然而止。 血二看着屋里明显不是阁主的男人宽大背影,又看着他身侧翘出来的女人的腿脚,大受震撼。 传言果然不假! 怪不得阁主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来总部,原来真的跟某个血宗卫混在一起了! 他立马把门关上:“阁主,一点小事,他应该可以自己处理!” 苏年年:“……” 完了。 全完了! 萧晏辞突然到来,突然亲吻,好死不死被手下撞见,她极力证明的清白,毁之一旦了啊啊啊啊! 她真的不是什么喜欢看小公子在面前下跪的人,对血宗卫也没兴趣! 不过幸好,之前有宗泽的嘱咐,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都被捂了嘴,不然血宗卫们更要多想了qaq…… 如她所料,血二退下后,就开始根据刚才的画面,和今日在总部的人,猜测起那男人的身份。 总部机关严防死守,血二根本想不到这人是从外面闯进来的。 被人突然打断,苏年年轻咳,扶着桌子起身。 看见桌上的面具,想起他刚才特意帮他遮住脸的动作,她心里一暖,重新把面具戴上,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你等我一下,我看看怎么回事,然后也走。” 萧晏辞目光带着莫名意味,在她唇上转了一圈,颔首。 苏年年丝毫没有察觉,找到血六,问:“怎么了?” 血六周围围了好几个人,闻言朝她看来,想起血二刚才的话,再看她潋滟的唇色,众人脸色各异,心道果然。 几人面上不显,往开让了好几步,避之若浼。 苏年年走近,便看见血六身上的血窟窿,心跟着一揪。 就这,血二还说他自己能处理? 做梦呢! 血六声音十分虚弱道:“阁主,没事,死不了……” 苏年年:“……” 这话别人说便罢,受伤的人自己说……就很心酸。 血宗阁行事隐蔽,没有常驻的郎中,平常血宗卫小伤不管大伤随意包扎,像这样奄奄一息回来的,纯靠身体素质硬扛。 苏年年叹了口气:“基础的包扎东西有吧。还有针线,都一并找来。” 她在周游的书上看过缝合伤口的法子,与其血六这样等死,不如让她试试。 一个时辰后,血六伤口清理缝合完毕,苏年年抹了把额角的汗,身子猛然一僵。 她扔了针线,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屋走。 忐忑地推开门,果真…… 萧晏辞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偏偏猩红的唇扬着,分外诡异。 苏年年张嘴就是磕磕绊绊:“王、王爷……” “等你,一下?”萧晏辞似笑非笑地挑眉,语气没什么起伏。 “王爷,如果你的随从有性命之忧,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苏年年笑眯眯的,“毕竟你生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责任心,你的随从待你那么忠心,应该就是……” “啧。”萧晏辞毫不留情打断她,上前拎着她的后颈,“你跟我来一下。” 苏年年:“……” 她有预感,他这会儿说的“一下”,可不是她离开那一个时辰那么久了…… 萧晏辞把她劫回了晏王府。 那篮山楂糕孤零零地放在石桌上,墙角处有个巨大的兔子窝,里面一窝黑白的兔子,毛茸茸的,看着十分可爱。 看那数量,苏年年又觉得不可爱了。 萧晏辞养兔子,养公的黑兔子,让小白兔生小小白兔,就是在暗示她! 她不是兔子,也不是猪,可生不了这么多! 她嘴里嘀嘀咕咕地吐槽,人被拉进了屋中。 进屋前,萧晏辞唤道:“玉竹,准备王妃平常穿的衣裳。” 玉竹这才看出来换了行头的苏年年,点头应下。 苏年年听了这话哪还敢跟他进去! 扯着自己的胳膊往回拽,她疯狂摇头:“你要干什么啊!” 萧晏辞笑得十分邪魅惑人:“萧如熙的事,你不是说谢谢我吗?” 苏年年扒着门框,死死盯着装山楂糕的精美篮子:“我已经谢过了!” “不够。”萧晏辞继续笑,“还有刚才的事,不需要点补偿?” 刚才的事,确实是她理亏……要是萧晏辞把她放那晾一个时辰,她估计杀人的心都有。 但实在事出有因,她罪不至此啊! 眼看萧晏辞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苏年年欲哭无泪:“王爷……” 萧晏辞摘了她的面具,不再周旋,用巧劲把她拦腰抱起,直直往床榻的方向走。 苏年年默默系紧腰带,想起那会儿的事,两手护在胸前。 走到榻边,萧晏辞没松手,坐下,紧紧把她揽在怀里,埋进她颈窝深嗅,隐隐有咬的架势。 自从那回颈侧被他咬了牙印,他每次做这个动作,苏年年都有点抗拒。 “别动。”萧晏辞声音低低的,莫名温柔缱绻。 苏年年真的没动,顺势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好像想明白他今日为何不满。 她眼眸微转,声音掐得清甜:“王爷,今日在血宗阁,我一直在想忙完了就来王府找你的,没想到没等结束,你就来找我了,你说,是不是心有灵犀?” 萧晏辞眼眸骤暗。 第260章 就这样结束也不错 “今日在血宗阁,我一直在想忙完了就来王府找你的,没想到没等结束,你就来找我了,你说,是不是心有灵犀?” 萧晏辞眼眸骤暗。 他知道苏年年在胡说八扯。 但怎么办呢,他还是忍不住为她的话心动。 懒得去考究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萧晏辞温柔地吻了吻她。 很快,玉竹敲门。因为萧晏辞称苏年年为王妃,玉竹也从善如流。 “王爷,王妃的衣裳。” 只有苏年年一人不习惯……又是王妃,又是衣服的。 看她微红的耳根,萧晏辞弯唇笑:“穿这紧身黑衣不舒坦。” 苏年年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哦,她刚才多想了。 又是哭嚎又是扒门框……真丢人啊。 她拿着衣服,绕过屏风默默换好,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萧晏辞躺在榻上,阖着眼很老实,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没动。 “过来。”萧晏辞闭着眼道。 此时正值午后,外头天气有些阴,昏昏沉沉的,床帐刚放下,她就来了困意。 苏年年爬上床。正好换了身宽松衣裳,四肢好像解放了,她摸到软枕旁边,打算睡个惬意的午觉。 手触及软枕,而后忽然摸到个凉凉的东西,她微怔,黑暗中眼睛不自觉瞪圆了些,模糊地看,是个长方形的小木盒。 床上放这东西干什么? 她皱眉,刚要打开,萧晏辞把木盒从她手里抽走。 没等问,就被萧晏辞揽进怀里。 “睡觉。” 苏年年眨眨眼。 怎么办,更好奇里面的东西了? 于是她瞪着眼睛,一直等萧晏辞睡着,打算偷偷看看,没想到等着等着,自己意识先开始模糊,呼吸均匀。 萧晏辞低笑一声,把人又往怀里揽了揽。 温香软玉在怀,有时候他觉得,就这样结束了也不错。 . 连续半个月,苏年年日日待在血宗阁,观察每个人的动向,确切来说,是千岩和景迟的动向。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从帮血六缝合伤口后,众血宗卫看她的眼神比之前崇敬多了。 至于那个追到汴州的价值三万两的雇佣单,已经过去几个月,她若现在再查,怕打草惊蛇,就没再过问,但是盯两个护法盯得很紧。 这半个月,她跟千岩和景迟见面的次数明显增多,对二人有了更深的了解。她觉得,千岩给她的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坏。 “宗十一,你在这干什么呢?去给本座的药田浇浇水。” “血二十八,本座想吃西街上的糕点,你去给本座买。多买些。” 接住苏年年扔来的一大块银子,血二十八沉默了瞬,领命往外走。 到巷口,遇见了景迟。 “你去哪儿?” “阁主想吃西街的栗子糕。” 景迟皱眉,摆摆手让他走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阁主虽然说是自己吃,但东西买回来后,大部分都进了血宗卫的肚子。 自从新阁主来了,血宗阁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刚进院子,她就看见几个黑衣服围着药田看,边看边讨论。 “才几天而已,就冒出绿芽了。阁主说这草药能止血,要是我们受重伤的时候她不在,我们可以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前阁主可从来没管过我们死活。” 看着嫩绿的芽儿,几人陷入沉默。 新阁主来了后,吩咐他们的琐事多了些,血宗阁变得没以前那么冷冰冰,似乎更有人情味了。 但是杀手组织,真需要所谓的“人情味”吗? 景迟收回眼,走到苏年年面前,汇报近日工作。 苏年年听得十分认真,末了嘱咐了句:“以后不仅皇室,朝廷重臣的雇佣令也一概不要接。” 景迟道:“是,阁主。” “对了,上次本座给你和手下人的解药,可有效果?算算日子,差不多刚过发作。一切可还正常?” 景迟垂首:“阁主,还是发作了。” 苏年年皱眉,脸上笑容消散不少。 她虽吃了宗泽给她的剩下的毒药,但毒药一入体,就被毒蛊王吞噬,她无法用自己做实验。 这种毒药每个月都会发作,她炼制解药想知道结果,只能一个月一个月地等,周期太长。 “手拿来。”苏年年手探上她手腕摸了摸,道,“本座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坐在屋里,苏年年长长叹了口气——瞧宗泽干的好事! 许久,有人敲门。 “阁主,栗子糕买回来了。” “放一包就好,剩下的你们拿去吃。” 苏年年盯着手里的药方,一一对比上面的毒药和解药。 “没错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烦意乱地推开门,闻见满院飘着的栗子糕的甜香。 环视一圈,她看见石桌边面无表情、唯一没动栗子糕的宗四。 “宗四。”苏年年喊他,“你过来。” 宗四还没应,苏年年已转身又往里走,周围血宗卫看他的表情都变得微妙古怪。 跟阁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看他们乐滋滋地吃栗子糕,宗四冷着脸,往里走,动作十分僵硬。 听见门被“砰”地关上,众人表情更加怪异,随后移开目光,默默吃栗子糕。 屋内,宗四紧紧贴着门板。 “阁主。” 苏年年颔首,看他防贼的模样,打趣:“怎么,怕本座在你那份栗子糕里下药?” “不是,我不喜欢吃糕点。” 宗四抿紧唇,苏年年嗤笑一声。 “你这个月寒毒发作了吗?” 宗四身体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虽然他脸上本来就没表情,还是让苏年年捕捉到了那丝怪异。 宗四心中大骇。 原来他这个月寒毒没发作,是阁主之前给他塞的药丸的功劳! 怪不得吃了那药后,体内乱窜的气流跟寒毒发作有几分相似,当时他只顾着恐慌,竟没注意到。 原来阁主当时说的“你或许会感谢本座”是这个意思! 他思绪流转,只是片刻的事情,很快他垂眼,说道:“当然,阁主。” 身为血宗卫,体内寒毒没了,绝不是什么好事! 是否被人妒忌是一说,是否需要被重新下毒,又是一说! 那种痛苦,是个人都不想体会第二遍! 苏年年眯了眯眼,半晌,勾出个艳丽的笑容: “这样啊……那本座就放心了。” 第261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这样啊。”苏年年点点头,“那本座就放心了。” 血宗卫头脑简单,不知道怎么遮掩情绪。 闻言也以为苏年年是真的放心了,没察觉任何不对。 宗四提起的心又放下,谁知下一秒,手腕蓦地被人攥住。 他心提起,片刻后听见阁主笑着说: “既然不影响寒毒,本座就没有别的事了,你走吧。” 宗四的心再次放下,出了房间才反应过来,开始困惑。 若是阁主真不知道那药丸对寒毒有影响,那药丸真正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屋内,待他走后,苏年年脸上笑容瞬间消散。 她给宗四吃的解药,跟给景迟的那些一模一样。 有了原毒,她对这次的解药非常有信心,还让景迟给几个手下试试,但景迟的答复却是,没有,都正常发作。 苏年年眯了眯眼。 难道之前都是她想错了? . 半个时辰后,苏年年坐在宗泽院子里喝茶。 “所以她到底有没有姐妹,你也不清楚?” 宗泽点头:“景迟是我在青州捡的,那时候她七八岁,又脏又臭,虽然当时她确实是孤身一人,但你这么问,我也没法确定她之前家事如何。” 苏年年点点头,陷入沉思。 “这么多年来,景迟对你是最忠心的吧?否则你也不会将她提为左护法,一人之下。” 宗泽察觉她的探究,问:“有什么问题吗?” “解药我已经研制出来了。” 接着,她把景迟隐瞒她的事跟宗泽讲了遍。 “如果你确保每个人身上的寒毒都相同,景迟和血卫的毒应该已解了。但是没有。她没有吃我给的解药,也没按照我的意思给血卫。” 宗泽沉默下来,显然对这个结果难以接受。 “会不会她只是不够相信你?” 苏年年淡淡瞥他一眼:“她足够相信你,你把血宗阁交给我,她却不服从我?” 宗泽抿唇。 确实也说不通。 苏年年捏了捏眉心:“你别担心,这并不能说明给你下蛊的人就是她。我现在有别的猜测……但,如果真的是景迟想害你,你怎么办?” “杀了她。”宗泽毫不犹豫开口。 无论动手的人是谁,他都会杀了那个人,或许还有她背后的人。 苏年年点头:“再给我点时间。” 离开宗泽这,苏年年在巷子里几个跃落要离开,余光瞥见一个淡紫色的身影。 靳长涯没遮面纱,一边走,一边回忆似的看路。 “你干什么?” 苏年年突然落在他前方两步处,靳长涯吓得一个激灵,妩媚勾人的五官有瞬间的变形。 看清是她,靳长涯松了口气,红唇勾起笑来:“我看你的那个朋友家好像住这里,我太无聊了,找他玩。” 上次在百草阁,周游那惊艳的眼神,靳长涯很满意。 苏年年:“……” 苏年年:“你很奇怪,为什么上次戴面纱,这次又大大方方示人?” 周游若看了他全貌,岂不是更激动了?? 靳长涯撇撇嘴,不愿解释,看着面前的路,困惑地问:“都怪你,往哪走来着?” 苏年年:“……” 她这师父虽然精通六艺,但是脑子不太好,不认路,是个路痴。 这条路根本不是去周游家的路,他跟丢了。 “我带你去吧。” 周游的性子,真的很难跟人交朋友。若发现自己朝思夜想的小美人,是个男的,不知道他会不会爆炸。 靳长涯进了周游宅子,然里面静悄悄的。 “没人吗?” 听见陌生声音,桑安透过窗子罅隙往外看,瞧见靳长涯旁边的苏年年,松了口气,开口应声,问苏年年:“找谁?”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靳长涯蹙蹙眉,这好像不是那个清俊男人的声音。 桑安来到院子中,袖中小金蛇见了生人,嘶嘶吐着信子。 “周游呢?” “他刚才回来取东西,已经走了,你们去百草阁找吧。”桑安清冷的目光淡淡从二人身上扫过,转身又要进屋。 靳长涯见状大喊:“等等!” 桑安皱眉回身,跟他对视,眉心微微蹙起:“有事?” 靳长涯更不解了,拽着苏年年问:“这是谁,也是你朋友吗?” 靳长涯困惑地摸着自己的脸,这反应…… 不太对啊! 怎么可能有人,看见他这张勾魂夺魄的脸,无动于衷?? 桑安没多停留,放着二人不管,已重新走进屋。 靳长涯看了苏年年一眼,十分自来熟地跟着进屋。 跟周游相比,眼前这个清清冷冷的小美人儿,显然更勾起他的兴趣。 刚踏进屋,靳长涯打量着陈设,还没落脚,就看见周围有无数细密的飞虫朝自己飞来。 他目光一凛,敛了笑容,飞速往外跑,一溜烟躲到苏年年身后。 那些大翅膀的飞虫,在距离苏年年几丈远的时候骤然停住。 靳长涯凤眸瞪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年年。 苏年年叹了口气:“桑安,他跟周游一样是我的朋友,你别吓他。” 桑安冷冷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我很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苏年年腹诽:你赖在周游家这么长时间不走,怎么不觉得自己没有边界感? 靳长涯也是一怔,他这张脸,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都是焦点,最多被女人嫉妒,被骂过几句狐狸精。 像桑安这样无动于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哦,第二次,第一次也是个怪物——萧晏辞。 有苏年年撑腰,他大胆从她身后站了出来,嫌弃地看着那些虫子,小声问:“你这个朋友,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说完,他发觉不对。 可他顶着副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实在问不出“他是不是不喜欢男人”这句话。 苏年年:“……” 苏年年没答话,只觉得面前的虫子,翅膀挥得更厉害了,想要往前,却又顾忌她体内的蛊王。 见她不说话,靳长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啧啧几声。 “怪不得。” 苏年年:“……” 听着屋里响起的脚步声,她心中为靳长涯祈祷。 第262章 不是团灭了吗? “怪不得。” 苏年年:“……” 她听着屋里响起的脚步声,心中为靳长涯祈祷。 “你最好少说几句。” 很快,桑安冷着脸走了出来。 满院子的飞虫瞬间被他收回袖子里,靳长涯瞪圆凤眸,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桑安看向苏年年,冷声道:“让开。” 苏年年没动。 桑安能使出的招数无非是蛊,她体内的毒蛊王在这,桑安没法拿靳长涯怎么样。 苏年年捂住靳长涯的嘴,拖着他往外走:“大家都是朋友,你跟周游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靳长涯不会武功,被她拖着走,一直回头看桑安,终于看清他湛蓝色的瞳仁,登时惊讶得不行。 但他已经被苏年年拖出来了。 “他,他是……”靳长涯手指着身后的方向,唇直颤。 “嗯,他是。别招惹他。”苏年年认真警告。 “可不应该啊。”靳长涯失神道。 南疆一族,不是早早就团灭了吗?虽然他听说过一些关于仅存的南疆人的传言,可怎么会不在南楚,而在东离,还被苏年年藏在这里? 而且…… 这么大的秘密,苏年年怎么说带他看就带他看啊! 他心中古怪极了。 明明苏年年长了副聪明相,待人接物举手投足都十分妥帖,唯独对他,像丝毫没有防备一样。 他眼眸微转,跟在苏年年身后,默默记下去周游家的路。 直到走出巷子,苏年年才道:“没什么不应该的。他被追杀了那么久,对人防备心很重,又擅用蛊毒。说不上你哪下惹急了他,就丢了命。 你要是对他感兴趣……” 苏年年回想了一下,周游是救过桑安命的,二人顺理成章关系走得近。如果靳长涯想跟他接近呢? 她一时没想出来。 靳长涯显然对清冷的小美人儿很感兴趣,见苏年年顿住,不由急着追问:“怎么办?你说啊!” 苏年年摇头:“我劝你不要对他感兴趣。包括你今天,晚上请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靳长涯撇撇嘴,满脑子都是桑安清冷的眉眼,显然没把苏年年的劝告放在心上。 他笑眯眯应声,待苏年年走了,他一溜烟跑到百草阁。 桑安不好下手,他先接近周游,总没问题吧? 靳长涯本想继续用美色迷惑周游,然而周游没那么好糊弄,看见他出现在百草阁,先是眼前一亮,然后笑容越来越淡。 靳长涯丝毫不觉,扬唇朝周游笑,“你铺子什么时候关门?” 周游目光淡淡下移,目光划过他不算明显的喉结,又划过他扁平的前胸,在男女明显有差异的盆骨处顿住。 生得一副红颜祸水相,居然是男儿身…… 他还在想苏年年到底从哪认识的美女呢。 靳长涯十分大方的任他打量,问:“你叫周游,是吗?” 不知怎的,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没等他想起来,周游已经察觉到药铺里病患朝自己投来的视线,他说道:“我叫司方。” 靳长涯挑眉,没戳破,寻了个椅子坐下,耐心地在旁边等。 “我在京城除了苏年年没有别的朋友,她不可能日日围着我,我只好来寻你。” 周游把面前药材包好,忍不住又看了靳长涯一眼。 虽然是男人,他长得也太让人难以拒绝了。 他象征性地答了两句,靳长涯见他敷衍,就不说话了。 周游……怎么那么像早些年那个神医啊? 有这个认知,靳长涯看着大家感谢周游,越看越觉得有可能。 苏年年连南疆的后人都能放在身边,有什么不可能的? 此时的周游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苏年年到底有多少怪物朋友? “司大夫。”门口进来一个绿衣女子,正是隔壁红袖衣坊的掌柜,绿绮。 周游抬头,看见她手里拎着的一篮蔬菜。 “这是我娘种的,太多了吃不完,就想着拿给你。”绿绮把菜篮放在地上,余光瞥见有人看自己,她顺着看去,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来买衣服的“美人”,脸“唰”地红了。 “你好啊,绿掌柜。”靳长涯笑眯眯道。 周游皱眉:“你们认识?” 绿绮看着靳长涯也有些意外,她点点头算打了招呼,便匆忙回了成衣铺。 靳长涯继续等。坐了近两个时辰,可谓无聊透顶,但一想到一会儿能见到桑安,他难得耐心。 跟周游回家的路上,靳长涯问东问西,分外积极。 “你们两个一直住在一起吗?” “原来这是你的宅子……那还能住下人吗?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殊不知靳长涯院里不下十个能说会道的漂亮姑娘。 周游点头:“苏年年在隔壁还有一套宅子,你可以问问她。” 靳长涯弯唇:“自己住?多无聊啊。” 靳长涯一路说说笑笑跟周游回了家,刚进门就看见桑安坐在院中央。又看见靳长涯,桑安眉眼间愈发疏离。 周游解释的功夫,靳长涯已经越过两人钻进一间空屋,像模像样地挑选起来。 周游:“……” 桑安往屋里瞥了一眼,快要出手的蛊虫硬是收回。 就算在这住了很久,此处说到底是周游的家,周游愿意往家里带什么人,他是无权干涉的。 靳长涯从屋里钻出来,吸了口满院子的药香,问:“你们平常吃什么?谁做饭?” 周游拎着菜篮往厨房走。 桑安赖在这不愿意走,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在这有周游做饭,他吃喝不愁。 靳长涯见状,盯着桑安看了会儿,跟上周游脚步: “我不白白住在你这,你放心,我手艺很好的,露两手你们尝尝?” 桑安平常就喜欢炼蛊,性子清冷话少,靳长涯一来,热闹了许多。 三人一起住了好几日,苏年年才知道。 她知道,还是因为,他们三个人一起来到了苏府。 月年院内,四人大眼瞪小眼。 桑安看不出表情,周游表情复杂,只有靳长涯没心没肺,笑得妩媚动人。 “周游,你上次说的那个,麻将,是不是凑够四个人就可以打了?” 周游:“……” 苏年年:“……” 第263章 必须当面服药 什么麻将,她听都没听过。 苏年年看着靳长涯黏着周游,跃跃欲试的模样,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姑娘不放,非要跟周游住一起了。 对桑安感兴趣是不假,但周游经常说那些他从没听说过的新奇玩意,也很吸引靳长涯! 周游脑子里那些东西,可不比能说会道的姑娘都讨巧么? 苏年年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们三尊大佛,来找我的目的是?” 为了出门,桑安头上戴着帷帽,闻言他道:“我要搬走。” 靳长涯率先道:“我不同意!” 苏年年迷惑地看着桑安:“搬到哪去?我那三座宅子连着,你想搬,直接搬不就好了吗,还跟我汇报?还是说,你想搬到别的地方去?” 桑安抿抿唇,言简意赅:“你给我买个靠谱的丫鬟。” 虽然前几年他为了躲避朝廷的追踪,身边也没人伺候,食不果腹衣衫褴褛也不是没有过,但他好歹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王族,今非昔比,绝不会再让自己沦落到那副田地。 自己照顾自己,他不会。 苏年年更头疼了。 “大哥,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她往后一靠,开始摆烂,“你不是会蛊吗?你自己炼个会伺候人的虫子,伺候你不就得了。” 光是想想那场景,周游背脊一寒。 “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靳长涯接过话,满脸正义,“我愿意跟小美人儿一起搬走!我会做饭!” 周游瞪圆了眼:“啥意思?” 苏年年:“……” 好家伙,周游现在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苏年年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一番,最终落向桑安。 “靠谱的丫鬟我找不到,你搬进空宅子里,让靳长涯陪你,怎么样?”她想了想,愈发觉得可行,“对,他厨艺很好,还会弹琴唱曲儿,跟周游那沉闷的性子不一样,你会很满意的。” 桑安面色清冷,看向靳长涯:“我不喜欢话多的。” 靳长涯笑眯眯地眨眼:“小美人儿,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话少的。” 桑安脸色难看一瞬。 一个大男人,到底怎么做到这样搔首弄姿的? “敢情现在没我什么事儿了?”周游哼声。 苏年年奇怪地看他:“你不是一直跟我说……”碍着当事人在场,她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是她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周游常吐槽桑安赖着不走,桑安要搬走,靳长涯想伺候,这不是三全其美吗! 桑安想了想,没提出异议。 就算靳长涯没有突然跟着回来,平常也有不少姑娘经常给周游送温暖,他身份敏感,这事总不能等到周游要娶妻外再打算吧? 二来,靳长涯做饭确实好吃,要是他像缠着周游一样缠着他,他自然有办法对付。 靳长涯笑开了花,连连点头:“我很满意。” 事情安排妥当,只有周游一人神情莫测。 苏年年想了想,招他过来:“我前段日子得了个有意思的毒药,你想不想看看?” 周游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在哪?” 苏年年把血宗阁的特产给他,说得极其玄乎。 “你《万毒医谱》看得怎么样了?这毒药极其难得,解药我研究出来了,但你可以拿去玩玩。” 周游把罐子打开,嗅了嗅,大惊失色:“我靠,这东西好霸道。” 他把毒药收好,说道:“那本原籍摸着比你手写的摸着有质感多了,啊,我不是说你写的不好啊,只是说看原籍的时候,心中有种虔诚的……” “你说什么?”苏年年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籍?” 原籍她已经还给萧晏辞了啊? 事关萧晏辞,她注意力就被吸引,追着周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他的解释,苏年年喃喃道:“所以我誊写的在萧晏辞那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小两口自己解决吧。”周游撇撇嘴,走了。 苏年年想不通。 那本古籍应该很珍贵的,萧晏辞这么做,完全没必要啊! 她想不通,打算等下次见面问问他。 实际上,是她低估了萧晏辞的占有欲。 . 几日后,血宗阁每月例会的日子。 苏年年对血宗阁的事务越来越熟悉,她身穿纯黑色劲装,听着千岩和景迟的汇报,时不时反问一句。 跟以往生冷的血腥气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糕点的甜香,莫名暖洋洋的。 总结完毕,苏年年从高椅站起身,俯视众人。 “本座承诺过你们,事情做得好,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每个人耳朵里,让人心潮澎湃。 虽然阁主没直说,但想要的东西,不就是解药吗! 众人垂首,不敢交头接耳,皆是不动。 “现在,听到名字的人,依次上前领解药。” 话音一落,景迟忙道:“阁主!?” 寒毒的解药,不是她一直在配合阁主配制吗? 上个月她反馈的结果明明是…… 闻声,苏年年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眼神略带不悦,景迟抿抿唇,只好退下。 苏年年继续说道: “本座这次只会发放部分解药,领药的人有一个要求,必须当面服药。”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忍不住面面相觑。 寒毒解了,就意味着血宗阁整体瘫痪,他们原本不相信寒毒有解药,即便苏年年拿出来,他们也抱有怀疑的态度——说不定那是另一种控制人的毒药。 若是被喊名字的人当面服药,岂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们宁愿不被选中! 将众人神情一一收入眼底,苏年年不大在意地弯唇: “当然了,本座发放解药是对你们的认可,你们也可以选择不领。但领的人不能做手脚,必须吃。” 她没拖拉,目光在下面扫了圈,念出一个名字:“宗六。” 宗六浑身一震:“阁主……” 苏年年点头,看他犹疑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越过他:“血二十八。” 血二十八抿抿唇,踏上石阶。 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就算是毒药,也是一种解脱。 何况这么多天相处,他觉得新阁主人挺好的。 就在血二十八接过药丸的前一刻,景迟蓦地上前一步,抱拳: “阁主!” 苏年年挑眉。 第264章 转型 就在血二十八接过药丸的前一刻,景迟蓦地上前一步,抱拳: “阁主!” 苏年年挑眉。 景迟阻止后才反应过来举止不妥,可既然已经阻止,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 她没看苏年年,而是看血二十八:“你考虑好了?” 血二十八茫然点头。 有解毒的机会,为什么不尝试? 景迟抿抿唇,血卫一直由她管理,先不说这解药是真是假,即便是另一种毒药,都会影响她手下掌管的人数。 苏年年淡淡瞥了景迟一眼,倒出解药,不紧不慢递给血二十八。 “拿了解药后,你们的去留自己决定,如果愿意留下,本座可以亲自带你们。” 那时的血宗阁,会跟以前宗泽的血宗阁大不相同。 闻言,石阶下的众人脸色一变。 阁主这意思,显然是要收权啊! 血二十八毫不犹豫地吞了解药,冰凉的药丸在喉咙化开,他没什么感觉,转身站回原来的位置。 苏年年挑眉,心想他还挺谨慎。 是的,即便想离开,也要等到下个月,确认寒毒是否真的不再发作。 接下来,苏年年陆陆续续念了十几个名字,有像宗六一样观望的,也有像血二十八毫不犹豫服药的。 直到念完所有的名字,众人发现有资格领解药的人中没有千岩和景迟。 片刻诧异后,众人了然。 这两个护法身居高位,不能轻易脱离掌控。 顿时,血宗卫看向他们的目光带了些怜悯。 “下个月本座还会发放一次解药,到时候你们就会看到此次发放的解药效果,所以想拿到解药的人,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表现,本座都会看见。” 下面,宗四神色十分不自在。 他现在敢肯定,上次苏年年一定看出来他的寒毒解了。 所以在阁主眼里,他表现很好? 宗四皱皱眉,刚别开目光,就听见苏年年说:“今日散会,宗四,你跟我来。” 景迟一肚子话想跟苏年年说,有宗四先进屋,她和千岩在外候着。 “阁主找我何事?”宗四问道。 “本座找你什么事,你不知道?”苏年年风轻云淡地笑,看得宗四浑身冷汗。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阁主为何那日把解药塞给他,内心极其忐忑。 殊不知苏年年只是恰巧碰见他,临时起了坏心思罢了。 “阁主……”宗四抿抿唇,“阁主请直言。” 苏年年没提他体内寒毒的事,直白地问:“你到现在都没走,想来是愿意留在血宗阁的。” 宗四点点头。 他无父无母,这么多年习惯了血宗阁的生活,走也不知道去哪,不知是否能适应。 “想不想跟着我?”苏年年问道。 血宗阁转型定然让人难以接受,需要有人打头阵。 在这些冰冷的杀人机器中,宗四能站出来挑战她,她觉得或许他是最容易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感起伏的。接触这段时间,她也清楚地感受到了宗四的变化。 见宗四皱眉,苏年年继续解释: “跟现在做的事情差不多,但晋升的机会多些。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你也可以跟刚才领了解药的人交流,等想好了告诉我,我会跟千岩说。” 苏年年没逼迫,留了条路给他,宗四应声退下。 随后景迟千岩走了进来,面色可见的严肃。 景迟开门见山:“阁主忽然大批发放所谓解药,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商量?” 景迟自认为很得苏年年信任,十分不解。 苏年年心下冷嗤,我跟你商量,你也不说实话啊。 且景迟这话说的,什么叫“所谓解药”?分明是怀疑她给血宗卫吃了旁的唬人的东西。 她敷衍:“本座正要跟你们说。” 景迟抿紧了唇,看着她不发一言。 “血宗阁以后人头生意的比例会大大减少,不只是给钱就能用我们的人。”苏年年道。 “阁主。”这次出声的是千岩,他不赞同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本座有分寸,也有把握。” 景迟忙道:“阁主,宗泽阁主把自己多年的心血交给你,定不希望血宗阁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 好家伙,还道德绑架她。 苏年年看她一眼,笑容疏离了些:“你怎么知道这个决策,本座没有跟他商量过?” 景迟一怔。 怎么可能? 苏年年红唇弯起。 这确实是宗泽的意思。宗泽觉得自己被下冰蚕蛊是做坏事的报应,上次把毒药交给她的时候,就代表着彻底的信任和放弃,彻底把血宗阁交给她了。 “你们是血宗阁的左右护法,本座尊重你们的意见,但你若只能说出宗泽不高兴这一条反驳的理由,本座不会理会。与其这样,不如说点实际的。” 血宗阁无论坏人好人都杀,极其没有人性,是江湖各界势力的眼中钉,碍着拿血宗阁没办法,才任血宗阁肆意妄为。这么多年来结仇不少。 各方势力防不胜防,她死过一次,现在极其惜命,不想步宗泽后尘。 景迟抿抿唇,脸色沉了几分:“阁主若不想看见血宗阁颓败人散,最好停止这种行为。” 苏年年浑不在意,面具下乌黑的葡萄眼看向她,看似温和,但带着淡淡探究: “景迟,你被宗泽捡来之前,可有其他姐妹?” 景迟皱眉,不知她何出此言,冷硬道:“没有。” 苏年年颔首,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命二人退下。 今日她喊了十几个人,近半数的人领了解药,都是千岩手下的人,可以看出,血卫对她的戒备心很重。 苏年年揉揉眉心,继续梳理着脑海里的信息。 到底是谁下的蛊? 是血宗阁里的人吗?不是的话会是谁? 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小瓷罐,放出里面其中一只蛊虫。 蛊虫飞速前行,很快钻出了门缝。 若是怀疑这两个护法,看看他们都去过哪儿不就得了? 正是春日好时节,几日后,苏年年接到宁梦欢的请帖,一起去郊外踏青。 此时她正坐在萧晏辞的腿上,听念桃说完,撇撇嘴。 萧晏辞指腹揉捻着她的脸蛋,感受着指尖触感,他眯起眼,问:“不想去?” 第265章 花柳病 “不想去?”萧晏辞问道。 念桃继续说:“小姐,四皇子府来递话的人不止邀请你,还邀请了晏王,看样子四皇子也会去的。” 闻言苏年年顿住,眼眸微转。 那是不是萧景也会去? 见她听见四皇子就变了脸,萧晏辞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苏小姐这模样,不会又想去了吧?” 苏年年嘿嘿憨笑着,揽住萧晏辞的脖子,问:“王爷,你记不记得萧景身边那个女随从?我让你帮我调查的。” 萧晏辞回忆了下:“那女子是萧景早年在外游玩时候捡的。没什么异常。” 苏年年皱眉。 那个女随从跟景迟长得像,她反复回忆对比过很多次,是真的有几分相似。 若萧景女随从没有身世,岂不是跟景迟一样可疑? 萧晏辞说道:“这次不仅是踏青,日子定在下个月初的花朝节,皇后把组织去寺庙祈福的任务交给了四皇子妃,会有很多人。” “那可以考虑一下。”苏年年想了想,“我明日要进宫看给皇后诊脉针灸。” 萧晏辞淡淡应声。 他近来毫不避讳地跟皇后来往,已经落入皇帝和百官眼睛里,但皇帝并没干涉。 啧,皇帝?他正忙别的事呢。 . 翌日进宫,未等进凤栖宫,苏年年路过御花园便听见女子的嬉戏声。 自从皇帝选了秀女,后宫突然多了近三十个小主,然皇帝只有一个,她们闲暇之余就在御花园赏花逗趣。 苏年年在她们不远处绕过,耳尖地听到几人的对话。 “你最近可觉得身上痒?” “你怎么知道?但我没放在心上,兴许是最近换季,太医说痒也正常。” “这都换完季了,你不觉得越来越痒吗?”这声音十分担忧,苏年年看去,便见五六个女子坐在亭中,从位置来看,这些人的中心是谢秋慧。 看样子她虽跟萧如娇闹了红脸,依旧受皇帝宠。 她扫了一圈,看见朱柳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 苏年年微微皱眉,兴许是停留的时间长了,亭中的几人看见了她。 朱柳跟着靳长涯学了那么久六艺,很会取悦皇帝,怎么会不受宠? 以朱柳的才貌,如今至少该被抬为贵人了。 “哟,这不是苏年年吗?”谢秋慧十分嚣张地出声。 本就蹦跶不了几天的人,每每这么跋扈,苏年年扬唇配合。 “这不是惠嫔吗?”苏年年笑眯眯看她,想着怎么把花柳病的事告诉她。 谁知道话音刚落,谢秋慧脸已经绿了一半。 她名字里明明是智慧的慧,皇帝赐封号的时候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将之改为贤惠的惠,就是觉得她不够聪明! 她最讨厌别人叫她惠嫔,宫中的人都唤她娘娘。 苏年年倒好,上来就踩她的雷点! 谢秋慧气得觉得身上更痒了。 瞧见她的动作,苏年年啧了一声:“若猜得没错,你胳膊上已经起了不明红疹。” “你怎么知道!”谢秋慧嘴快地道,后知后觉自己暴露了。 周围几人看她的眼神变了变。 苏年年风轻云淡地笑。 朱柳把花柳病传染给皇帝,皇帝与谢秋慧亲密更多,那谢秋慧自然是最严重的。 想到这,苏年年看向朱柳,眯了眯眼。 提前知情的朱柳,是不是故意让自己失宠,好开始治疗? 思绪千回百转,苏年年收回眼,朝谢秋慧道: “劝你不要高兴太早。” 目送苏年年离去,谢秋慧不由开始心慌。 苏年年会医术,又能准确说出她症状,她不得不防。 匆匆留下一句“你们聊,我先走了”,便回宫请太医去了。 谢秋慧回宫时,苏年年已经坐在软榻给皇后诊脉。 “近来娘娘状况应当有好转,是找到动手的人了?”苏年年问道。 皇后颔首,跟萧晏辞正式结盟后,跟苏年年说话并不避讳: “是御膳房的人下毒。” 苏年年颔首,顺手给写了清理余毒的药方。 本想嘱咐皇后表面装作身体越来越差,想了想还是闭嘴。 皇后在后宫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诊完脉,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起几日后的花朝节。 “宫中人不会去,但本宫让四皇子妃邀请了些诰命夫人,还有贵女。皇帝有意给六皇子选妃,又知道他的性子,只好先接触。” 苏年年点头回应。 前世到死,她都没见萧景娶妃,所以这几年内估计都不会。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来传话。 “皇后娘娘,苏小姐,陛下身子不适,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听闻苏小姐进宫,特让奴才请你过去帮着瞧瞧。” 闻言,皇后决定一同去看热闹。 皇帝此番身体不适分外保密,宫妃无人知晓,但皇后还是打听出皇帝染了脏病。 她不但恨茉贵妃和萧南,同样恨间接导致萧延死亡的皇帝。 未踏入内殿,皇帝的吵嚷声已经传了出来。 “你们这群庸医,朕怎么可能忍那么长时间?” 瓷器“哗啦啦”落地,摔成碎片,苏年年找到落脚的地方,朝皇帝行礼。 “臣女见过陛下,陛下何处不舒服?” 看见苏年年,皇帝眼底一亮,随后有些迟疑。 花柳病不是多光彩的病…… 不过须臾,皇帝抓了抓胳膊,说:“你自己过来把脉。” 苏年年把脉,又看了看皇帝胳膊红痕下的长出的东西,心道果然是花柳病。 她没直说,收手看向张太医,问:“太医们打算如何让陛下治疗?” “这病治疗期间必须停止房事,完全治好,要近两个月的时间,陛下不同意,让想别的法子,可是……” 可是这种病本就是那样染上的,不停了怎么可能治好? 话说一半,苏年年已明白他的意思。 她退后几步,避免皇帝发火伤到自己,才开口: “陛下,此症只能按张太医说的那般,臣女别无他法。” 就算她没办法,皇帝也没理由怪罪她。 皇帝不依不饶地问,“朕记得你会针灸,不能施针来治吗?” 第266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算她没办法,皇帝也没理由怪罪她。 皇帝不依不饶地问,“朕记得你会针灸,不能施针来治吗?” “不能。”苏年年遗憾道:“陛下,自古以来医书上都有记载,臣女不敢欺瞒。” 随后,众太医跟着道:“臣等不敢欺瞒。” 见状,皇后看向皇帝,说道:“花柳病严重会殃及性命,陛下与宫妃治好这病之前,您还是远离后宫为好。” 苏年年跟着附和:“陛下,花柳病若不及时医治,任其发展,会引起其他病症。” 皇帝抿抿唇,沉下脸。 道理他都懂,可是…… 一天不做那事,他心里就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分外难耐。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何时变成现在这般? 还有这蹊跷的花柳病,后宫嫔妃进宫时都有验身,确保是干干净净的,到底是从哪个贱人身上传出来的! 见皇帝沉默不语,苏年年瞥了皇后一眼,行礼:“陛下安心治病,若恢复得好,或许不出两月便能痊愈。但宫妃需一同医治,不能耽搁。” 皇帝沉着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臣女还要去寿安宫一趟,若无其他事,臣女先行告退。” 皇帝打量着苏年年,看着那张明艳的脸,许久才应了一声。 他以前怎么不觉得苏家嫡女长得这般好看? 他抓了抓胳膊,强迫自己回神,想起自己的怀疑,怒声说道:“把南疆送来那两个女人给朕带过来!” 后宫里每一个女人都是干净的,只有这两个人来历不明,那日跳那样的舞勾引人,让他失了防备! . 出了殿门口,苏年年笑容瞬间消散。 她离去和把脉时,皇帝赤裸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皇帝能忍住不宠幸宫妃吗?自然不能。 萧晏辞给狗皇帝下了成瘾的药物,随着时间,瘾会越来越大。 这么算算,皇帝那么看她,跟萧晏辞脱不了干系。 苏年年扁扁嘴,恨不得立马窝进他怀里哭唧唧告状。 “年年?” 苏年年抬头,见是宁梦欢,她颔首示意。“四皇妃。” “四皇妃进宫是……”苏年年微顿,“是茉贵妃召见?” 宁梦欢笑着点头:“皇后娘娘命我安排花朝节事宜,母妃不放心,召我来嘱咐些细节。” 苏年年眼眸微转。 花朝节,皇后安排,却是茉贵妃嘱咐。 她唇边勾起一抹深意,颔首:“那你快去吧。” 跟苏年年告别后,宁梦欢来到茉香宫。 这是她第一次跟茉贵妃私下见面,之前只在宫宴远远看过,印象里她跟萧南一样,是很温和的人。 她扶了扶鬓间发簪,理平衣摆,才踏入大殿。 她记得茉贵妃很受宠,但殿内的陈设朴实简单,根本不像想象中奢华。 宁梦欢心想茉贵妃身居高位,却过得这般轻简,简直是一股清流,怪不得让皇帝另眼相看。 “拜见母妃。” “起来吧。”茉贵妃看向她,脸上挂着温和的淡笑。 宁梦欢缓缓起身,礼数分外周全——她很想讨好茉贵妃。 茉贵妃关切道:“这段日子在四皇子府住得可习惯?” “习惯,只是我身子弱,还在调理,不能时常侍候在侧,待调养好了,定尽妻子本分。” “倒是不急。”茉贵妃亲昵地拉过宁梦欢的手,拍了拍,“他若有待你不周之处,你尽管跟母妃说,不会让你受委屈。” “母妃多虑,殿下待我很好。”宁梦欢垂眼,掩下复杂情绪。 待她很好,只是总有借口去莲莲那处罢了。 见她这般神情,茉贵妃了然,叹了口气,出言安慰: “欢儿,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即便有再多妾室,你也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是最大,坐在这个位置,还有什么不安心。” 宁梦欢微微蹙眉,她似乎从这几句话,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茉贵妃是不是说,她在后宫再受宠,也不敌皇后? “可是……”宁梦欢咬咬唇,“若能让殿下心放在我身上,岂不更自在舒适?” 茉贵妃轻叹口气。 她今日召她来,可不是为了帮她夺宠的,而是教她怎么才能当上皇后的。 “此事如何强求。”茉贵妃淡淡应声,看向宁梦欢,扯开话题,“你可知朝中是何局势?” 宁梦欢微怔,从前在宁府时听爹爹说过些……她蹙蹙眉,摇头。 “如今有能力继承大统的,除了南儿,只剩下那个王爷。”末了两字茉贵妃咬得极轻,然后才道,“虽说出身低了些,可攀上苏家与皇后,他势头很猛,就算陛下如今属意南儿,但太子迟迟不立,未来什么局势,谁也说不准。” 周围宫女都退到了珠帘外。 宁梦欢皱眉。 茉贵妃不是要嘱咐她关于花朝节的事宜么,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这么敏感的话题了? “这不光是他们间的争斗,也与你息息相关。”茉贵妃道,“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日南儿成事,你就是皇后,后宫妃嫔见了你都要行礼。” 话题敏感严肃,宁梦欢抿紧了嘴不说话。 “本宫知道你老实本分,可身处皇家,这样只会让人欺负了去。”茉贵妃撇去茶上的浮沫,瞧了她一眼,“你若能在事业上给南儿帮助,南儿定不会忽视你。” 宁梦欢心中一动,隐隐有了猜测。 她抿抿唇,讷讷问:“如何帮助?” 茉贵妃缓缓勾唇:“晏王若没了苏家助力,还用什么跟南儿比?” 宁梦欢僵住。 茉贵妃继续说:“后日花朝节,是个不错的机会,” …… 从茉香宫出来的时候,宁梦欢头是晕的。 茉贵妃的话犹在耳边,听得她胆颤心惊。 茉贵妃明明是温婉大方的女子,怎么可能让她做那样的事? “四皇妃,您没事吧?”见她身形不稳,引路太监关心道。 宁梦欢停下脚,轻喘着道:“麻烦公公命人抬轿过来。” 她身子弱,在宫中乘轿是皇帝特许的,她觉得早晚要摆脱轿子,才撑着走进宫。 上了轿子,她才找回几分力气。 她小时候一直在宁家内宅,虽没见过外面的人,却看过不少书籍话本,在书上见过各种不同的人。 母亲自小教导她宽大为怀,温润敦厚,她知道茉贵妃的做法是不对的。 茉贵妃为萧南考虑,她可以理解。可指使她做那样的事,就是心术不正。 书上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话糙理不糙。 这样的母亲,真的能教出好儿子吗? 第267章 不要为别的男人耗费心神 联想萧南和茉贵妃面上如出一辙的做派,宁梦欢背脊发凉。 她拿不定主意,出宫后偷偷回了一趟宁府。 . 花朝节,宁梦欢在曲池设宴赏花。 晨间,萧晏辞先乘马车来到苏府,门口已经有马车等候。 玉竹对车夫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王妃乘晏王府的马车便是。” 苏府车夫听见这称呼,大受震惊,瞧那顶墨色带绿的马车,应声解马回府。 于是,梳洗打扮完的苏年年,一出门就看见萧晏辞在马车外长身玉立,迎接她。 苏年年顿时笑弯了眼,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萧晏辞自然牵起她的手,先扶她上去。 “当然是跟你一起。”他盯着她的脸,“年年。” “嗯?”苏年年抬眼,撞进他幽深的凤眸。 “你真好看。”萧晏辞视线从她染着口脂的唇上划过,落在她小巧的耳垂,吻了吻。 “别……”苏年年瑟缩了下,“我有正事跟你说。” 她把宁梦欢的事讲了一遍。 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说话间,她不自觉揪住他的前襟。 “你今日多帮我留意些,我怕我顾不过来。” “白眼狼。”萧晏辞眯眼,“本王哪次没留意?” 苏年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目光下移,落在捏皱的前襟上,慢慢松手,帮他“抚平”。 谁知刚抚了一半,被他捏住作乱的手,苏年年仍笑嘻嘻的。 萧晏辞看着她,略带警告。 “就这样不管了?让人看见,不会说你邋遢?” 萧晏辞轻巧地低眸瞥了眼,毫不在意地抿唇。 只要是她留下的痕迹,怎么样都没关系。 见他阖上眼,苏年年眼眸微转,忽然想起一事。 “王爷把我誊抄的那本书藏哪去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握着她的手紧了下。 萧晏辞重新掀眼看她,“要送人,知会我一声便是。为别的男人耗费那么多心神,啧。” 苏年年:“……” 她抄的过程中,明明自己也在学习啊! 再说了,还不是因为她觉得那书来之不易,不想随意糟蹋吗? 他倒好,闷不作声给换了。 不愧是将来要做大事的人。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苏年年哼了声,没解释。 今日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曲池边摆好了席位,虽然没成婚,苏年年的席位安排在萧晏辞旁边。这一点很得二人心意。 人没到齐,众人先打了一圈招呼。 意外的是,苏年年在人群里看见了邵国公夫人。 远山寺她救下邵国公夫人后,起初来往几次,后来碍着身份敏感,便不再走动。但她一直在给邵国公夫人送特制的美容膏,邵国公夫人的回礼也没断过,情意还在。 邵国公夫人笑着,眼神在苏年年二人身上打量一圈,意外之余,倒是觉得登对。 “苏府那位白姨娘,是不是快生了?” 苏年年颔首,“劳夫人挂念,还有两个月临盆,摸脉象像个男孩,但不敢肯定。” “若是男孩,苏将军可了却一桩心愿了。” “改日得空,我得去邵国公府拜访您,向您请教带娃的注意事项,顺便看看澈儿。”苏年年笑着应道。 请教育儿知识是假,拜访才是真。 今日看见邵国公夫人,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邵国公夫人从前很少在外露面,是因为萧南为了削弱萧延势力,拉拢邵国公不成,得空就刺杀她。 如今萧延死了,在皇帝授意下,邵国公成了萧南一派,不用再担心安危。 但……有些事,她必须要提醒。 萧晏辞跟京中纨绔关系不近,没有打招呼的环节,只耐心地跟在苏年年身边,见了沈清书,又跟江云桑说话。 听见她催江云桑生小孩,萧晏辞神色才有了变化。 坐至席上,苏年年看见萧晏辞放肆上扬的唇角,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萧晏辞睨向她,揶揄调侃,“什么时候去邵国公府请教经验,用不用本王陪同?” “……” 苏年年脸一红,目光看向别处,抿唇不语。 曲池旁有一片桃花林,按照宁梦欢的安排,众人先在此赏花作诗,而后去花神庙祭拜花神。 作诗一事留给那些懂诗句的文人雅士。苏年年虽会,却是前世为了讨好别人才学的,她对诗词并不感兴趣。 她安静看着大家争奇斗艳,不示弱地一句接一句,小手塞进萧晏辞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挠着他的掌心。 那感觉很奇异,萧晏辞痒得头皮直发麻,也没抽回手,凤眸眯了起来。 场面陡然安静,众人垂首陷入沉思,像是有人说了难对的上句。 苏年年没听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众人神情。 对面低头的众人中,其中一人格外显眼——苏朗。 他是武将,跟这种场面格格不入,别人思考,他抬头卖呆。 但是细细看去,他目光是有焦点的。 苏年年咧开的嘴收起,顺着寻去,发现他看的人,好像是……沈清书? 苏年年有些讶异。 沈清书出自书香世家,在诗词上颇有造诣,相貌都有股浓浓的书卷气,今日出尽风头。 苏年年激动得一拍大腿! 苏朗要是看上沈清书,她能搭上线啊! 沈清书当初染上疯狗病,还是她救的呢!印象里是个性格很有意思的姑娘。 正想着回去问问苏朗的意思,那头沈清书已经起身,不紧不慢道: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众人沉默了会儿,缓缓开始点头。 虽然下半句不是异常出色,但意思对得上,韵脚也工整,何况在场其他人干瞪眼,对都对不出来。 沈清书谦虚一笑。 忽然,有人说道: “今日好像只剩下晏王和苏大小姐没参与吧?” 苏年年抬头看去,眯眼认了好半天,才认出那男子是谁。 第268章 啧,真有心机 苏年年抬头看去,眯眼认了好半天,才认出那男子是谁。 尹青云。 他跟陈礼等人素来交好,在京城中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是有名的纨绔。 苏年年眉心狠狠一皱,不太高兴。 陈礼都死了,尹青云怎么还没死? 见苏年年皱眉,尹青云以为让她作诗她犯了难,笑容扯得更大了些。 还说苏年年是京城第一才女,依他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苏年年早年在京中也是个混不吝,就算装得像了点,也不可能真变成什么才女。 尹青云笑着说道:“苏小姐,来了什么场合,就要做什么场合该做的事,今日连我都吟诗几句,不论水平好坏,给花神听听也是那么个意思。花神一高兴,明年自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苏年年闻言掩唇笑了:“尹公子居然还会这么多成语,就是不知道花神听了你作的诗,到底眉开眼笑,还是气得愁眉苦脸。” 尹青云脸一绿,周围众人皆是低笑,笑的人太多变成了哄笑,他黑着脸扫了圈,一时竟不知该对谁发作。 苏年年冷嗤一声。 尹青云是个畏强欺弱的主,前一句说她和萧晏辞都没作诗,后脚却只点她的名,不敢招惹萧晏辞。 “不过尹公子说得对,王爷是该听他的建议,作首诗。”瞳仁一转,苏年年笑眯眯看向身旁的男人,“王爷也知道,我每日只作诗一首,今日的诗已作给王爷听了。” 这是上回萧晏辞打发南康尧时候的说辞,歌舞可以那么说,吟诗作赋自然也适用。 萧晏辞眉梢微挑。 他可没听见什么诗。 “本王向来不信牛鬼蛇神,今日是陪未来王妃来的。”萧晏辞语气不紧不慢,染着丝丝莫名的愉悦,“既然不信,作诗讨好彩头就没有意义。至于王妃的诗……确是精妙绝伦的好句子,但既然作给本王,本王就不说给你们了。” 他说完不再理会众人,那神情,好像在回味什么,苏年年看得失神。 她只是拉萧晏辞当自己的挡箭牌,他演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宁梦欢出来打圆场:“是否参与都看个人意愿,今日大家高兴就好,不必强求。” 接着她主动又出了一题,转移众人注意力。 苏年年惬意地吃着面前瓜果。 她先前当众跳舞,弹琴,都是带有目的的,如今已是京城第一才女,她才不会因别人的一两句挑唆耗费心神呢,哼。 打尹青云这种人的脸,太没有挑战性。 腰间探来一只大手,接着,男人特有的气息萦绕上来。 萧晏辞俯首过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年年,欠本王一首诗。” 像是种委屈索求的语气,听得苏年年呼吸一紧。她连连点头,道:“王爷放心,包你满意。” 萧晏辞满意地将身子坐直。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曲池边的诗宴到此结束,众人走向不远处的桃花林。 穿过桃花林,就是花神庙。 正是花期,粉红的桃花锦簇,花瓣如雨落下,如梦似幻。 苏年年被萧晏辞拖着,渐渐落到了队伍最后头,她一边赏花,一边往队首的宁梦欢那瞧。 她不信茉贵妃会放弃这个机会,若今日无事发生……难道宁梦欢忤逆了茉贵妃的意思? “不是让本王帮你留意吗?”萧晏辞牵着她的手,眯眼在桃花林打量一圈,“那就安心看花。” 苏年年撇撇嘴,顺手接住几片坠落的花瓣,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瞥向他的衣裳下摆。那里隐约有些纹路,若不仔细看无法察觉。 她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萧晏辞会在衣裳下摆绣这么一圈枝纹。 萧晏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问:“想知道?” 苏年年眨眨眼,等他的下文。 萧晏辞看出她好奇,定会主动解释,若不主动解释,说明他有条件。 果然,萧晏辞弯弯唇,道:“亲本王一口,本王就告诉你。” 苏年年:“……” 她就知道。 几十号人都在他们前面,倒不担心被别人看见。 所以……这就是萧晏辞拖着她故意放慢脚步的原因?在这等着她呢? 苏年年学他的语气:“啧,真有心机。” 她往前瞧了瞧,看着他那张惑人的脸,踮脚正要亲上去,空气蓦地出现异动。 鸟类粗嘎震耳的长啸骤然响起。 “这是什么鸟?以前从未见过!” “好像是乌鸦……但又不像。”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黑色大鸟在空中盘旋,模样像乌鸦,体型却有半个人那么大,古怪奇异,比乌鸦丑陋了几倍不止。 不管是什么,跟乌鸦这种不祥的东西沾上边,肯定没好事。 前面众人恐慌得四下逃窜,可此时已经在林子深处,四处都是桃花树,根本无处可避。 苏年年微动,袖袋里的小瓷罐落在手里。 女眷们吓得四散,剩下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站在原地,皆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想要大展身手。 萧晏辞握着苏年年的手,半步没动,不悦地蹙眉。 他的小王妃刚要亲他。 这鸟真该死。 大鸟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不断在上方盘旋,向下俯视,好像在寻找什么。 苏年年盯着它看,眼神跟它对视上的瞬间,她唇角一抽,须臾间,大鸟已朝她俯冲而来。 苏年年捏紧男人的手,示意他别动。 萧晏辞蹙眉,看着大鸟越靠越近,暗器夹在指尖,只要它有异动,定会瞬间将其毙命。 奇怪的是,大鸟在距离苏年年几米的地方猛然停下,哀鸣一声,收翅落在她不远处。 苏年年惊愕地张张嘴。 这是什么戏码? 她还没出手啊! “没见过这么丑的鸟。”萧晏辞冷嗤一声点评。 苏年年也被丑到了,嫌弃地收回眼。 鸟不飞不吼,慌乱的众人也平静下来。 “你们看,这鸟好像在看苏小姐!” “这鸟看着不大吉利……今日花朝节,忽然出现,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暗处,宁梦欢喘着粗气,盯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按照贵妃的编排,不是这样发展的啊…… 第269章 差点就动手了 宁梦欢紧盯着那边。 茉贵妃的提议她没有立马答应,回了趟宁府,跟长辈商量过后,才给出茉贵妃拒绝的答复。 没想到这只鸟还是出现了。 她没答应,是谁帮茉贵妃做事呢?萧南吗? 宁梦欢背脊发寒。 “一直看着她,会不会是她偷偷养的?” “嘘……你可别胡说,这能是什么吉利的东西?” 虽被制止,几人的谈话声还是传了开,众人皆怀疑地看着苏年年。 苏年年茫然跟丑鸟对视,却发现,它不是不想上前,而是不敢上前,好像在畏惧什么。 众人的目光越来越迷惑,苏年年没有再拖,手指动了动,放出蛊虫。 苏年年环视一圈,很快,丑鸟像找到方向了似的,粗壮的腿快步朝一个方向迈了过去。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鸟已嘶鸣一声,奔到尹青云面前,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背,跳到尹青云肩膀上,尽情撒欢。 苏年年:“……” 原来这丑东西要这么对自己! “啊!走开!走开啊!”尹青云惊恐地挥动双臂,想要驱赶,谁知他越挣扎,大鸟越来劲,好像跟他是亲兄弟,在地上啄了虫子送进他嘴里。 “呸呸呸!啊!!”尹青云简直要吐了。 见状,苏年年拉着萧晏辞走到旁边躲着的人群里,一副害怕的模样。 “够了!” 就在尹青云崩溃的边缘时,那大黑鸟忽然展翅离地,朝前方飞去,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一切归于平静,他们才松了口气,议论起来。 “青云,你以前见过那鸟?” “是啊,那到底是什么鸟,怎那般大,还那么像乌鸦?” 尹青云脸色难看至极:“我怎么知道?晦气!” 宁梦欢身体不好,方才那般逃窜,此刻小脸煞白。 “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是我考察不周,我们快些往前走吧,早些祭拜花神,好早点回去。” 行程过半,跟抵达花神庙比起来,返回的路程更远些,饶是有女眷心里害怕,也觉得先到花神庙安置为好。 宁梦欢受了累,慢慢落到队伍后面,旁边有萧南陪着。 苏年年瞧了她一眼:“四皇妃身子不好,今日难为你了。” “身为皇妃,为皇后娘娘分忧,是我的荣幸。”宁梦欢脸色变了变,笑得勉强。 按茉贵妃那日的提议,宁梦欢把吩咐侍女,偷偷在苏年年身上涂抹东西,引来不祥的鸟,结合钦天监的言论,苏年年会被誉为不祥之人。 皇帝极其迷信,出了这事,大概率要处置苏年年,即便碍着苏将军的面子不处置,也绝不会让她嫁进皇室。 这样一来,萧晏辞无法跟苏家建立关系,也无法跟萧南抗衡。 宁梦欢没答应茉贵妃,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大黑鸟怎么会跟尹青云那么亲近? 很快,众人来到花神庙附近。 远远的,前头传来一声惊呼。 几人快步赶去。 花神庙前一片破败狼藉,四处残花瓦片,洒扫的小尼姑满面惊慌,帽子都歪了。 “发生了何事?”宁梦欢白着脸问道。 “刚才忽然来了一只奇怪的黑鸟,在此撒泼作怪,毁了不少东西,今日花朝节,是为不吉。” 萧南抿抿唇,沉声吩咐:“祭拜取消,以免再生变数。” 苏年年无所谓地耸耸肩,又跟着众人往回走,心底嗤笑。 若今日的主角是她,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结束。 众人纷纷回府,苏年年又坐上王府的马车。 二人对视一眼,苏年年弯唇,靠着他,舒适地打了个呵欠。 “诗先欠着,等我有灵感了,就还给你。” 萧晏辞眯眼,把两枚暗器按进她手里,轻叹了声,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差点就动手了。” 看着手里精致的梅花镖,苏年年笑弯了眼。 她有自保的能力,但看到萧晏辞为她着想,心口的雀跃层层荡开。 “省下两枚飞镖,除掉一个讨厌的人,很划算。” 萧晏辞捧起她的脸,啄了啄。 回城后,很快,宫里传出召见的消息。苏年年毫不意外。 “正好,一起进宫。” 养心殿内,站了不少人,个个面色严肃。 钦天监监正道:“陛下,昨夜臣夜观天象,察觉异动,郊外东头异常,有大祸。” 不多时,桃花林里的事传进皇帝耳朵。 皇帝阴沉着脸,显然大怒,待在场的人把情况复述一遍后,皇帝下令召尹青云和苏年年觐见。 尹青云受了惊吓,来得慢些,苏年年先他抵达养心殿。 “臣女拜见陛下。”苏年年规矩地行完礼,没问他何事,也没抬头看他。 她不想再看见皇帝那种眼神。 “徐木青,你把发生的事再说一遍。” 徐木青跪在苏年年不远处,闻言答道:“那诡异的黑鸟落在尹青云身上之前,一直在跟苏大小姐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苏大小姐的指使……” 她还要再说,蓦地被苏年年打断。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有思想准备,苏年年声音异常平静,问,“陛下召臣女来,是相信臣女能指使没有情感的鸟?” 皇帝抿抿唇。若他说相信,太荒谬了些,但出了这样的事,关乎一国命运,他不得不怀疑。 徐木青继续辩驳:“陛下,臣女只是猜测,那大黑鸟在苏大小姐面前站了许久,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实在可疑。”她看向苏年年,“你敢说黑鸟不是冲着你来的?” “它冲着我来,又能说明什么?它说不定是想攻击我,晦气的东西攻击我,难道不能说明我是吉祥之人?”苏年年奇怪道:“跟那东西亲近的,才晦气。” 此时,晦气之人进了大殿。 尹青云面色灰白,行礼后扫了一圈,停在苏年年身上。 “陛下,今日之事,都是她干的!”尹青云指着苏年年,激动道。 要想保命,这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苏年年神色不变,“我为何做这种事?就因为你在诗会上跟我攀谈几句,然后我临时策划了这一切? 要是能找到这么听话的大鸟,我直接让它啄死你不好吗?” 第270章 萧晏辞,你别动手。 “要是能找到这么听话的大鸟,我直接让它啄死你不好吗?” 尹青云噎了一下,随后激动道:“你这女人好狠的心肠!陛下,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必定早就有这种想法!微臣多年前与她有些过节,没想到她小肚鸡肠,居然记到现在!” 苏年年颇为无语地看着他,没理会他前面的污蔑,只是凉飕飕说道:“你这不是也没忘吗?” “……” “陛下,今日臣女是受四皇妃之邀到的郊外,什么凶鸟,什么不祥之兆,与臣女没有半点关系。徐木青所言,凶鸟与我对视,纯属她个人臆测。”。 皇帝嘴抿成一条直线,看向徐木青:“除了对视,那凶鸟跟苏年年之间可有其他接触?” 徐木青咬着下唇,许久才摇摇头。 “陛下现在可相信我女儿了?”一旁的苏临海短促地哼了一声,“年年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天真得很,从没接触过什么邪祟之物。” 与自己亲密过的大鸟被说成邪祟之物,尹青云浑身一震,猛地跪下磕头,“陛下明鉴,臣也从未接触过……” “是个人就可以说自己没接触过,可邪祟却找上你,足以说明问题。”苏年年福身行礼,“陛下,邪祟作乱,冒犯花神,需得给花神一个合理的交代。” 皇帝面色愈发难看,扭头问道:“钦天监怎么看?” “这……”钦天监监正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怎么跟原先安排的不一样? “如何?”皇帝催促。 钦天监监正硬着头皮行礼:“苏小姐说得有理,花神庙被毁,需得虔诚向花神致歉,拿出足够的诚意,求得花神的宽恕,今年方能继续庇佑。” 虽然主角变了,但解决方法是相同的。 “诚意……”尹青云瞪大了眼睛喃喃重复,惊恐摇头,“陛下,臣认为,需得把那凶鸟捉起来,杀了献到花神庙,是最好的诚意。” 皇帝缓缓摇头。 刚才钦天监怎么说的来着?能得邪祟青睐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古以来能附人身上的邪祟那么多,弄死了凶鸟,万一它附在尹青云身上,岂不比鸟更让人可怕? 不过须臾,皇帝已有了决策。 他深深看了苏年年一眼,抓了抓胳膊,挥手道:“都下去吧,把尹定随给朕叫来!” 尹定随,是尹青云的父亲。 这是要见最后一面了? 反正前世尹青云死在萧晏辞手里,现在这个讨厌鬼给她挡挡刀,也没啥。 苏年年面不改色,行礼后看向萧晏辞,后者跟着她往外走,出了养心殿,她的手立马被牵住。 “苏小姐。” 苏年年挑眉,回头看见徐木青纠结复杂的神情,苏年年扬了扬唇,“徐小姐有话要说?” 徐木青朝她微微屈膝:“有些事身不由己,望苏小姐原谅。” “你替人做坏事,还想两头都不得罪,有这样的好事?”苏年年夸张地大笑一声,眉眼尽染冷意,“你要别人的命,还想让人原谅。徐小姐提出这样的要求,有朝一日你死到临头,想必也会很大度。” 徐木青绞着手中帕子,说不出话来。 苏年年冷冷瞥她一眼,拉着萧晏辞离开。 余光看见他深深地看了徐木青一眼,苏年年微怔。 她太明白萧晏辞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苏年年皱眉,扯扯他的衣摆:“你别动手。” “好。”萧晏辞垂眼看她,应声。 二人并肩沿着宫道走,忽然,不远处的高空,传来一声尖厉的长啸,黑影盘旋而过,朝着南边直直飞去。 苏年年弯唇。 光是让尹青云挡刀怎么能够呢? 她得回礼啊。 . 茉香宫。 茉贵妃紧紧抠着贵妃榻边的软枕,面色阴沉可怖。 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怎么可能又让她给逃了? “娘娘,听咱们的人说,那凶鸟到了苏年年跟前,只在周围踟躇,无论如何不敢靠近。” “到底是怎么回事!”茉贵妃狠狠一拍桌子,破口大骂,“妖孽!”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宫女的尖叫声,茉贵妃脸色一变,“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身旁的小宫女走出去,半人高的巨丑无比的黑鸟忽然挥着翅闯进大殿,疯了般四处乱飞,转眼就把殿内仅有的几件瓷器打碎。 茉贵妃瞬间认出了那只黑鸟,吓得大惊失色,四处张望,寻找躲藏的地方。 茉贵妃掀开桌布,跑到桌子底下。 黑鸟紧跟着她到了桌边,锋利的尖嘴几下啄烂桌布,锐利阴森地盯着里面的人。 “啊——别过来!!来人,来人啊!”茉贵妃失措地大喊着。 很快,宫人取了工具进殿驱赶,然而黑鸟极其凶悍,反应极快,一点也不怕人,竟展开双翅作攻击状,转眼间,几个太监不同程度被啄伤,捂着脸胆怯地退后几步。 “娘娘,这鸟不知为何赖在此处不走,奴才们帮你引开它,您到殿外避一避吧!” 茉贵妃心脏乱跳,抓着桌腿声音都变了调,“快点!” 见宫人将黑鸟围住,茉贵妃连滚带爬钻出桌子,顾不上身上的灰尘,一溜烟往殿外跑。 见状,黑鸟猛地蹬地一跃,摆脱宫人的控制,在茉贵妃的还没跑出去时就追上了她,猛地往她后背上啄,认准了她一样。 “啊——好痛,该死,你们快把这脏东西给本宫弄走!!” 茉贵妃一边喊,一边继续往外跑,即便到了殿外的院子里,大黑鸟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不敢停,撞开宫人,一路跑到茉香宫外。 出了茉香宫,人一下就多了。 她的簪钗早已歪了,发丝凌乱满头大汗,裙摆满是灰尘,整个人狼狈不堪。 “救命!给本宫杀了这只怪鸟!!”茉贵妃边跑边喊。 大黑鸟狠狠在她背上啄了下,随后振翅飞向空中,停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既没有宫人能抓到它,它也能继续跟着茉贵妃。 养心殿内,尹定随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太监狼狈惊慌地跑进来,尖声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出现在花神庙的凶鸟,飞进宫里了!不知为何,飞到茉香宫去了!” 萧南脸色一变,皇帝“霍”地从龙椅上起身。 太监哭丧着脸,继续道:“那凶鸟一直追着茉贵妃不放,又诡诈得很,宫人们奈何不了,贵妃娘娘的后背已经没几处能看的地方了!” 闻言,萧南猛然冲出大殿。 第271章 追踪蛊 闻言,萧南猛然冲出大殿。 这么一个太监都知道茉贵妃背伤了,只能说明,茉贵妃早就跑出来了。 萧南面色严肃,急匆匆道:“召集弓箭手!” 皇帝脸色几经变幻,终于还是跟上。他倒要亲自看看,这四处作乱的凶鸟到底是何模样! 众人赶到黑鸟所在的地方,没看见茉贵妃,只看见形成包围圈的宫女,一层一层,紧紧贴着中间的人,中间的茉贵妃痛得不停呻吟。 萧南紧抿着唇:“你们就这样护着母妃,把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叫医女过去!” 见自己的目标挪动,黑鸟在空中盘旋着,慢慢跟着飞。 “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数十只羽箭射向半空,黑鸟似有察觉,猛地向更高的空中飞去。 远处,苏年年看着漫天箭雨,心头一窒,被灼痛般收回眼。 她拉拉萧晏辞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好。” . 苏年年不担心黑鸟的安危,有她的蛊虫在,黑鸟可以躲过弓箭手的追击。无论萧南在皇帝面前如何帮茉贵妃辩驳,黑鸟会一直缠着茉贵妃不放。 直到鸟和人其中一个彻底消失。 人先没了更好,若鸟先被灭了,皇帝会把人留下吗? 看了刚才的箭雨,苏年年心里堵得慌,出宫的路上问萧晏辞:“王爷今日忙吗?” 萧晏辞掀眼看她,打量她一会儿,问:“跟本王回府?” 苏年年抿唇点点头,下一秒被他拉进怀里,按在胸前。 往日再平常不过的亲昵姿势,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可贵。 上天给了他们重活一世的机会,才能让他们此刻拥抱彼此。 . 翌日,黑鸟夜里再次出现在宫中,这样不祥的征兆,让全宫上下人心惶惶,没一人安稳。 对此,苏年年只是冷冷勾唇,想起黑鸟丑陋狰狞的模样,啧了一声缩缩脖子。 真不知道茉贵妃从哪找来这么个玩意。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念桃,备马车,拎着那几个礼盒,我们去邵国公府。” . 邵国公和苏临海两人手下加起来有三十万大军,占东离大半军力。 皇帝忌讳,所以即便苏年年是邵国公的恩人,两边也不便来往太过密切。 但见苏年年来了,府里下人立马将人迎进来。 花园里,念桃把礼盒递上。 “这是铺子特地给夫人留的。” 邵国公夫人惊喜道:“手上的刚好用完了,前几日我让下人去东街上买,谁知你店里的生意那般火爆,竟然卖空了。” 苏年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售卖的手段,人们有需要,才能卖得上价格,也能招揽些别的生意。” 邵国公夫人了然地点点头,眸色露出几分欣赏。 近一年来,苏年年是整个京城的舆论中心,无论好事坏事,只要是大事,就跟她脱不开关系。 然最蹊跷的是,即便是坏事,她每每也能逢凶化吉。 好比昨天那只黑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冲着苏年年来的,后来却缠上了茉贵妃。 苏年年唇边浮起淡淡笑意,对上邵国公夫人的目光,她忽然问:“夫人信我是个好人吗?” “你于我有大恩,于我来说自然是好人。”邵国公夫人道。 于她来说是,于别人来说,未必。 苏年年听出她话语间的保守,笑了笑,不大在意:“足够了。” 邵国公夫人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我与夫人直言,今日拜访,不是为了什么育儿经验,而是念着交情,想要提醒夫人几句。” 邵国公夫人抬抬手,屏退周身下人。 “夫人想必对之前刺杀之人有了猜测。”苏年年瞧着她的神情,没有明说,“如今归顺,他对邵国公府再无威胁,可我不知,国公大人真打算全心全意辅佐他?” 邵国公夫人抿紧唇,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萧南,但此事兹事体大,即便苏年年是恩人,她也不能轻易把邵国公的打算拿出来说。 “我知道夫人的难处,你不必表态,听我说便是,至于听信几分,全凭夫人和国公大人。 虽然那人现在是皇帝最属意的人选,但你我皆知,此人心狠手辣,口蜜腹剑,实在当不起明君。 不能为他所用的势力,他只会将之除去,不光对邵国公府,一年前我无意发现了他对苏府的心思,所以才有后来那么多事……包括昨日,想必夫人也能看出其中一二,来回争斗间,我与那对母子已成了仇人…… 不过今日我不是因仇才说这些话。” 说到这,苏年年轻叹一声,郑重道:“我只是想说,他未必是走到最后的人,其中还有变数,请夫人和大人留个心眼,不要受人诓骗,跟着他做傻事。” 萧南想要邵国公手下的10万兵力,她不能让邵国公轻易就交出来。 话至此,邵国公夫人脑海已经一团乱麻。 “今日的话不代表苏府,只代表我个人。”苏年年握了握邵国公夫人的手,“若夫人觉得有理,请劝告国公大人,跟着此人,定要万分谨慎。”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苏年年不宜多留,匆匆离开邵国公府,离开时,她脸上挂着跟往常一样的明艳笑意,像女儿家刚说完体己话,十分放松。 其实她知道,即便她不说这些,跟着曾经恼羞成怒想要刺杀他的萧南,邵国公肯定不会像跟着萧延那样全心全意。 但到底有几分防备,她就不知道了。 希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趁着宫里大乱,苏年年打算把堆压的事清一清。 到了夜里,她换上黑色夜行衣,打开瓷罐,放出里面的小飞虫。 这是前几日在血宗阁,她给景迟下的追踪蛊的另一只。 跟着飞虫,能去景迟这几日到过的地方。 第272章 无能狂怒罢了 跟着飞虫,能去景迟这几日到过的地方。 小飞虫在空中转了几圈,辨明方向后,开始朝一个固定的方向飞去。 苏年年抿抿唇,提气跟上。 它与之前的蛊虫间有特殊的感应,会按照去过地方的频率高低顺序飞,毫不意外,苏年年跟着它先来到了血宗阁。 万籁俱静,四周一片漆黑,苏年年隐匿气息,看飞虫在空中飞了几圈,随后朝下一个地方飞去。 她跟上,见飞虫逐渐往偏僻的富人区飞,不由皱眉。 直到飞虫停下,在空中盘旋,苏年年抬眼,讶异地看见府邸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六皇子府。 苏年年心中一凛,眉心渐渐拢起。 血宗阁不掺和朝政,不会接萧景的雇佣令,若最近没有关于六皇子府的生意,只能说明……景迟私下跟萧景来往过。 可是……萧景? 飞虫在空中飞了几圈,接着没了动静,往苏年年前襟里钻。 “什么人在那里!” 六皇子府门口,一声侍卫的大喝传来,苏年年一惊,快速隐入黑暗中,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把蛊虫装进罐子里,看了看方位,一炷香后,来到晏王府墙角。 她抬头望了望,想起晏王府传说中的机关,为了稳妥,绕到正门,守夜的侍卫直接放她进去。 苏年年直奔萧晏辞的院子,火急火燎进了屋,直奔床榻。 苏年年拉开床帐刚要喊人,不知怎么滚到了床上,后知后觉感受到腰间的大手。 萧晏辞在她进院子的时候就醒了,辨出她的脚步声,薄唇弯起,又阖上眼。 他把她箍在怀里,深嗅了口:“这么晚爬本王的床,知道是什么后果?” 苏年年挣了挣:“别闹,我有天大的事要跟你说!” “你说?”萧晏辞漫不经心地开口,伸手解她腰带。 苏年年:“……” 这她怎么说得出来? 不过片刻呆滞,她的腰带已经被解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 “怎么不说?”萧晏辞问,手上动作没停。 “……” 苏年年哎呀一声,推开他,三两下就把外衫脱了个干净,把床帐拉严实,直接滚进他怀里,挪了挪,后背靠紧他的胸膛: “现在可以说了吗?” 萧晏辞沉默了瞬,随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把怀里的娇软的身子翻转过来,在她唇上吮了吮,这才应声。 “王爷,萧景……真的不会被皇帝考虑吗?”黑暗中,苏年年瞪圆了眼睛,问,“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像表面上那样风流纨绔,不问朝政?” 萧晏辞唇边笑意微敛,带了几分严肃:“你从哪里回来?” 苏年年叹了口气,把血宗阁的事跟他讲了一遍,然后说:“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府里的丫鬟侍卫惹上了什么人,我要明日去血宗阁查一查雇佣令才知道。” 话虽这么说,二人心里都知道,丫鬟侍卫的生意,根本用不上身为左护法的景迟亲自动手。 萧晏辞“嗯”了声,声音转低:“年年……你刚知道这个消息,立马就来告诉我了。” “……是啊。”苏年年随口咕哝了句,怎么也想不通,萧景那副心比天大,没心没肺的模样,会跟血宗阁有什么联系。 正想着,唇忽然被他堵住。 所以,景迟跟那个女随从,应该真的有什么联系吧? 男人舌尖探了进来。 或者……她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苏年年越想越惊悚,直到萧晏辞捏着他的腰,不悦地在她舌尖轻咬,她才哼了一声收回思绪,安抚回应他。 萧晏辞翻身压了上去,辗转吮吻,然没过多久,他敛住动作,微微喘息着替她掖好被角,低哑出声:“不能再亲了。” 看他默默重新躺至身侧,苏年年咂咂嘴,拉起被子遮住半张脸。 成婚前还是少在晏王府留宿吧…… 她怕自己忍不住。 . 翌日,苏年年早早来到血宗阁,调取雇佣记录。 反复查看后,她确认,近半个月的雇佣,都跟六皇子府八竿子打不着。 景迟有问题。 她合上册子,走到院中的药田边,把长成的药草拔下来,捣成药泥。 找了这么久的奸细,终于有方向了! 暗中,几个血卫和宗卫偷偷观察着她,看着她认真地把几种药泥混在一起,装进罐子里,贴上纸标注。 这是他们受伤了涂在伤口上的。 以前阁里也会准备创药,但血宗卫刚毅惯了,无关痛痒的伤口一概不理,到不得不处理的地步,都是及命的大伤,所以苏年年调配的药,效果很强劲。 血七看了好一会儿,走到苏年年面前,抱拳:“阁主。” 见是她,苏年年笑眯眯道:“这几日感觉怎么样?” 血七是前几日领了解药的人之一。 听苏年年先关心自己的身体,血七心中一动,垂眸,再次抬眼时愈发坚定: “阁主,请您跟左护法说一声,血七想好了,跟着你。” 自从阁主帮血六缝合包扎伤口后,她对阁主的信任与日俱增。 即便寒毒未解,体内奇异的气流乱窜,她还是认为,如果阁主让大家跟着她的最终目的是削弱护法权力,不如像宗泽一样,继续发放毒药施压,或者直接调遣……反正没必要发解药。 苏年年挑眉,压下眼底的意外,道:“好。” 她实在没想到,第一个来投靠她的,会是景迟手下的血卫。 苏年年把最后一个小药罐标好用途,顺手放下,朝不远处招手:“宗四。” 暗中观察的宗四:“……” 宗四硬着头皮上前。 苏年年道:“交给你们俩的第一个任务,你,监督左护法,你,监督右护法,有什么可疑之处,立马向本座禀告。” 宗四憋了半天:“阁主,我还没说答应……” 苏年年淡漠地朝他扫了一眼:“本座是不是阁主?你是不是血宗卫?” 宗四憋屈道:“是。” “本座吩咐你做事,有问题?” “……没有。” 苏年年看向血七,血七略微迟疑,答道:“没有。” 苏年年摆手:“本座知道,让你们监督自己以前的老大很难,但若不这样,本座怎么确认你们忠心呢。” 血七抿抿唇。 监督昔日的老大左护法景迟,向阁主汇报她的行踪,好比卖主求荣…… 苏年年漫不经心道:“同一个血宗阁,同一个阁主。” 血七想想也是。 她服从景迟,景迟服从阁主,她直接服从阁主,于景迟来说没有丝毫损害,何来出卖一说。 很快,她对苏年年的崇信盖过所有想法,点头称是。 宗四面色微僵着点头。 与此同时,宫里乱作一团。 黑鸟接连攻击茉贵妃所在的宫殿,闹得人心惶惶,处处气压极低。 因为起初被攻击的是茉香宫,茉贵妃当天就从茉香宫搬离,两天换了三处宫殿,谁知那诡异狡猾的黑鸟,像是被下了诅咒般,她走到哪跟到哪,无论如何甩不掉。 宫门闭得死紧,茉贵妃裹着厚厚的衾被,眼睛瞪得像铜铃,迟迟不敢入睡,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怀疑是黑鸟找上门。 她的后背已经被啄得没有一块好肉了。 外面风声呼呼作响,没一会儿,尖厉的长啸传来,啄木头的声音响起。 茉贵妃惊恐地把脸捂住,连人都不敢喊。 守夜的宫人听见声音立马起身驱逐,一边往外赶,一边小声嘟囔: “真是奇怪,贵妃换宫殿的时候,这鸟又没守着,怎么每次都能找到贵妃?” 几天下来众人已经习惯了,黑鸟虽然丑陋不祥,却每次只攻击茉贵妃,别人只要不伤害它,就不会受伤。 弓箭手抓了几次也没能射中,他们这些宫人更使不上力了。 众人表面上驱赶,等着弓箭手的到来。 御书房,灯仍亮着。 听见太监的禀告,皇帝脸色黑得像锅底。 皇帝猛地拍案:“宫中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一只怪鸟不成!” “陛下,这鸟狡猾诡异,两日了,侍卫和弓箭手来回折腾,连根鸟毛都没碰到……”刘公公转身接过清火茶呈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皇帝紧抿着嘴,陷入沉思。 毁了花神庙的凶鸟只围着茉贵妃,若茉贵妃不在宫里,或者死了呢? 皇帝看向钦天监监正,问:“你以为如何?” 钦天监监正看出皇帝的意图,后背出了一层汗。 他起初收了茉贵妃的钱,才在皇帝面前说脏物邪祟出现在东郊的。 他没想到这邪祟会缠着茉贵妃不放……难道一切都是茉贵妃安排的?她故意寻死? 他硬着头皮作揖:“陛下,此事诡异难辨,臣建议……小心行事。” 皇帝蹙眉,对他敷衍的答复十分不满。 “如今怪物只缠着茉贵妃一人,要想摆脱怪物,必要从茉贵妃身上下手。”皇帝思忖片刻,抬手:“刘公公,拟旨,明日命茉贵妃出宫,去守皇陵。” 刘公公面色微变,应声:“是。” 说好听了是守陵,说白了就是驱逐出宫,一辈子都不能回来! 再说,茉贵妃现在怪鸟缠身,没了皇宫的庇护,那鸟的架势,还不把茉贵妃弄死? 这跟把萧延贬为庶人逐出宫没有区别,只有死路一条! 旨意很快传到四皇子府,萧南连夜进宫面圣。 到了养心殿,、被拦在殿外。 刘公公道:“四殿下,陛下在御书房议事到深夜,此刻刚睡下,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 既然睡下,还让刘兴全这样的大太监守在外,不是算准了他会来求情吗? 萧南捏紧了拳,“扑通”在殿外跪下。 “父皇不愿见儿臣,儿臣就一直跪在这里等。” 刘公公又劝了几句,见萧南执拗,便不再劝。 凶鸟作乱到快天亮,终于被驱走,天刚蒙蒙亮,接茉贵妃去皇陵的人堵在殿门口。 公公宣读完圣旨,茉贵妃脸色如纸般惨白,跌坐在地。 “不……不要,本宫不去守皇陵,本宫要见皇上!”茉贵妃一边说一边摇头,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往外跑,边跑边惊恐地往天上看。 马车停在门口,把宫门堵得严实。 几个宫女齐声道:“路上需要的东西已准备妥当,请娘娘跟奴婢们走。” “不走,本宫不走!”茉贵妃哭着吼出声,仪态尽失。 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拉她,推搡间不小心碰到她后背的伤,她疼得龇牙咧嘴,叫声愈发凄惨,过路的宫人频频侧目。 “都给本皇子住手!”声音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看去,顿时收住动作行礼。 “见过四皇子。” “南儿……”大颗眼泪滑落,茉贵妃瞬间泣不成声。 萧南猛地扯住缰绳,下马,冷眼看着众人,唯独不看茉贵妃的眼睛。 “茉贵妃奉旨守皇陵,本皇子奉旨护送!” 见萧南也这么说,茉贵妃眼里顿时没了生气,扫了一圈,朝石阶跑去,作势要撞。 萧南目光一凛,眼疾手快将人拦住,小声劝:“母妃,父皇态度坚决,等出了宫我会替你想办法,不会让你在那么死气沉沉的地方度过此生。” 他虽怨过茉贵妃拖他后腿,但毕竟是他生母,他不会眼看着茉贵妃送死,而且,他需要茉贵妃维持自己的孝子形象。 茉贵妃闻言,这才气儿顺,又哭哭啼啼一会儿,上了出宫的马车。 有萧南相送,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萧南也是这么想的。 苏年年进宫的时候,正碰上茉贵妃出宫的马车。 风吹起窗帘,茉贵妃瞥见那抹红色身影,情绪登时激动,“苏年年,你不得好死!” 苏年年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笑看着那辆马车。 败者的无能狂怒罢了。 害人者恒被害之,谁成了最后的赢家? 马车外,萧南带着护卫队,目光从红裙少女身上收回,淬进了冷意。 “母妃,儿臣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茉贵妃狠毒道:“我要她死!!” 萧南没接话。 死?恐怕不行。 他府里的莲莲,可比不上苏年年一根手指头啊。 四皇子府,得知茉贵妃的遭遇,宁梦欢小脸惨白。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怪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陷害苏年年,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想起苏年年明艳无辜的眼,宁梦欢背脊一阵发凉。 第273章 还想再咬一个 想起苏年年明艳无辜的眼,宁梦欢背脊一阵发凉。 如果她同意茉贵妃的提议,被缠上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宁梦欢抿抿唇。 好可怕……她身边所有人都跟她想的不一样。 . 萧南护送茉贵妃去皇陵,带了一队精兵强锐,果不其然,路上又遇见丑陋的黑鸟攻击茉贵妃,茉贵妃吓得连连尖叫,条件反射似的往座下钻。 萧南身边的护卫武功高强,比宫人高了不知多少档次,一番缠斗后,终于斩落黑鸟头颅。 黑鸟坠落在地面,颈部的切口汩汩往外流着红黑色的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陛下说这是不祥之物,连血的颜色都不同寻常。 众人只觉古怪,殊不知是蛊毒作祟。 “母妃,没事了。”萧南安慰道。 茉贵妃喘着粗气,极其缓慢地探头看去,见那黑鸟真死了,紧绷的身体放松。 “南儿,你相信母妃,一定有人陷害,这鸟才无缘无故追着我跑!”茉贵妃满脸凶相,恶狠狠道。 萧南抿抿唇,看着大鸟黑乎乎的血,陷入沉思。 鸟类不似猫狗,会被气味吸引从而攻击人,这陷害手法异常诡异,到底如何做到? 许久,萧南招招手,问:“南疆后人最近有消息了吗?” 随从摇头。 “把那些人都召集回来,着重在郊外和京城搜查。” “南疆后人?”茉贵妃喃喃重复,紧紧捏住帕子,“苏年年?怎么会?” 如果苏年年真的跟南疆人有关系,怪不得她一年来诸事不顺,做什么都屡屡失手。 南疆,可是连皇帝都畏惧的存在啊! 萧南回神,命人把黑鸟的尸身收起来,运往花神庙。 “母妃,暗中有父皇的人监视,我先护送你到皇陵,然后再做打算。” 黑鸟一死,茉贵妃精神不少,脑海中飞速盘算,眼前局势到底如何盘活。 萧南上了马车。 “南儿,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到底是何意思,这样一直拖着,会不会再生变数?”茉贵妃担忧道。 “变数要生只会生在晏王身上。他和苏年年狡猾多端,没一个好对付。”萧南紧抿着唇思索。 现在问题是,皇帝把他当太子养,交给他许多事务,而给萧晏辞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样不平均的分配,导致他动手陷害的回报极低,有那精力,还不如把手上的事做好,别反倒让萧晏辞钻了空子,得不偿失。 本来顺风顺水的一盘棋,棋子要么蹊跷死亡,要么锒铛入狱,连各处安插的眼线都因为各种原因被铲除,到现在全盘崩溃,一盘散沙。 萧南压力山大,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他忽然撩起车帘招来一人:“你派人进宫一趟,让慕迁去府里等我。” 他不能坐以待毙。 然就在他护送茉贵妃去皇陵的路上,皇帝召萧景觐见,命萧景上朝听政。 正常情况下,皇子年满十二岁就可以上朝听政,然萧景实在顽皮,游手好闲,皇帝宠溺,索性任他去了。 萧景多年来不问朝政,日日斗鸡走狗,眠花宿柳,如今已经十七了,皇帝居然让他上朝听政! 现在开始培养,难道不会太晚吗? 听见这个消息,苏年年如遭雷劈。 “脑子有病啊!” 她骂的是皇帝。 这若是以前的萧景也就罢了,根本不足为惧,但她现在刚发现萧景跟血宗阁之间的牵扯,说不定萧景还有什么别的隐藏势力…… 真得着机会上朝,说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 这样想着,苏年年换上黑衣,来到血宗阁。 . 皇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脸色黑如锅底。 刘公公在一旁侍墨,半晌试探问道:“陛下真打算培养六皇子?” “茉贵妃惹上那么个玩意,朕心里不得不膈应。” 刘公公噤声,懂了皇帝的意思。 四皇子也出自茉贵妃,若茉贵妃不祥,连四皇子也…… 皇帝向来迷信,稍微一联想,便觉得立萧南为太子会影响国运。 刘公公转身,接过宫女递来的药碗呈上:“陛下,该喝药了。” 皇帝应声,闻见汤药酸苦的气味,皱眉问:“还要喝多久?” “陛下,这才第五日,太医说这病要根治,恢复得好也要一个月呢。” 刘公公说完,暗自算着日子。 那引起性瘾的药,是不可能让皇帝安安稳稳度过这个月的。 他刚想到这,皇帝就说:“让那南楚那两个女人过来见朕。” 刘公公一怔,面露难色:“陛下,太医叮嘱过……” 皇帝抓了抓胳膊,眉毛一竖:“朕有话要问她们!” 刘公公还欲再劝,在皇帝横眼过来的时候闭了嘴,转而道:“陛下,毕竟是书房重地,要不您回养心殿?” 皇帝立马起身往外走。 刘公公即刻安排。 有话问繁花和似锦? 怎么可能只是问话呢…… . 皇陵路途遥远,萧南回来已经是第二日下朝,他进宫找皇帝,正好碰上下朝的萧景。 他一身朝服,看得萧南面色微僵,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挂笑走了过去。 见了他,萧景耷拉着的脸终于有了神采:“四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帮我劝劝父皇,宫外还有一群姑娘等着我,我才不想上什么朝!” 萧南道:“六弟,父皇的决策自然有他的道理。” 开玩笑,皇帝这个时候提拔萧景,显然是让萧景取代自己,他劝皇帝别让萧景入朝,怎么可能? 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萧景听见这话,脸又垮了下来,他摆摆手,“你跟父皇是一伙的。” 看着萧景的背影,萧南笑容消散些许,眼底冷意不易觉察。这样的皇子,也配跟他抗衡? 萧南整理好脸上神情,这才走进殿里。 殊不知不远处,萧晏辞把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出宫后,他逛了一圈,在血宗阁找到苏年年。 屋内,萧晏辞脸上带着半张面具,捧着热茶,神情莫测。 自从上次二人在屋里卿卿我我被撞破,苏年年就找人做了面具给他,方便他出入。 得知萧景今日上朝,苏年年忙问:“他在朝上是何反应?” 萧晏辞抿抿唇:“他要真是装的,这么多年都装过来了,怎么可能轻易破功。” “也是。”苏年年说着,瞥了他一眼,嘀咕,“稀奇,居然有人比你还能装。” 萧晏辞淡淡瞥了她一眼。 “咳咳。”苏年年正色,“对了,王爷,借我几个人手吧,我想抓个人,怕自己打不过。” “那个左护法?”萧晏辞挑眉。 “我不想再等了。”苏年年点头。 刚有这个想法,门被敲响,萧晏辞不紧不慢起身,挪至苏年年身后给她捏肩,活脱脱侍从模样。 “进来。” 景迟走至苏年年面前,行抱拳礼,看见苏年年身后的男人,习以为常。 “阁主,有一个雇佣令,雇主以高价买血宗卫找人。”景迟垂头道,“阁主不想做人头生意,从寻人做起,或许不错。” 苏年年抬眸瞧她一眼,眯了眯像是在考虑,实际却是…… 萧晏辞这按摩的手法也太舒服了吧! 他是不是偷偷学过? 萧晏辞低头,专心盯着她颈侧的软肉,手有规律地摩挲按压。 他的小兔子又软又嫩,真想咬一口。 苏年年对男人的想法浑然不觉,闻言点点头,漫不经心问:“高价?找什么人?” “南疆人。”景迟抿抿唇。 苏年年脊背微不可见一僵,问道:“皇帝找南疆人找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现在忽然有人找南疆人,莫非是想私藏此人,跟皇帝作对?” 苏年年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儿,接着问:“雇主是何人?” “雇主想要隐藏身份。”景迟答道,“但雇佣金有五万两,不是小数目。” “先不要接,本座再考虑考虑。”苏年年说完,忽然觉得肩膀上的力道重些,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景迟。 景迟立马整理好神情,道:“是。” “还有血七,她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苏年年故意拖延着时间,寻找动手的机会。 萧晏辞刚才那个动作,绝对是暗示。 苏年年摸向萧晏辞的手,确认他的意思后,跟景迟又寒暄了几句,终于道:“没别的事你先去忙吧。” 景迟领命转身,苏年年蓦地回头跟萧晏辞对视,不过眨眼的功夫,萧晏辞已闪身到景迟身后。 景迟察觉,要出手时,被人先点中哑穴。 房门紧闭,萧晏辞已开始跟她过招,苏年年上前帮忙,却第一次觉得,自己插不上手…… 见萧晏辞占上风,她索性站到一边,二人招式皆是诡异,看得她眼花缭乱。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瞬间,只听闷哼声响起,景迟被按在地上,脸挤压得有些变形。 她还没从刚才的打斗间回过神…… 怎么可能! 她死死盯着萧晏辞的脸,那面具下的凤眸似笑非笑,唇边的弧度似乎都染上嘲讽。 萧晏辞用绳子把她绑上,转头对苏年年道:“搜一下。” 苏年年被萧晏辞三下五除二的打斗动作帅得发晕,闻言回神,上前就要在他唇上啵一口。 “真帅。” 她垫脚捧着萧晏辞的脸,忘了二人脸上都有面具,角度不对,她猛凑上去面具相撞,发出“铮”的清脆声响。 她像被人扣着一个铁盆,在头上猛打了一下,眼前无数小星星转圈。 萧晏辞低笑,握着她后颈,调整角度吻了吻她。 苏年年眨眨眼,晕头转向地往地上的景迟身上搜。 摸到她袖口的时候,苏年年发现下面有一个坚硬的物体,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个信号弹。 苏年年蹲在她面前,用信号弹拍了拍她的脸,弯唇:“左护法,这好像不是血宗阁的东西啊。” 但即便搜出来这东西,也无法确定她身后的人是谁。 谁知道这信号弹传递的意思,到底是遇到危险召集人手,还是事情败露? 苏年年把信号弹扔到一边,继续翻找,在她前襟翻出一个小瓷罐。 苏年年挑眉,隐约猜出里面是什么,一打开,果然,里面的蛊虫朝她面上飞来。 她避也不避,感受到体内的蛊王的躁动,扬唇: “左护法,这不会是蛊虫吧?是给本座准备的吗?” 她语气极其轻巧,看似轻松,但语气中透着的寒意清清楚楚,让景迟心猛地一沉。 果然,苏年年认识蛊虫! 不理会她,苏年年起身,把信号弹递给萧晏辞:“我记得……” 她眼眸转了转,有所顾虑地闭嘴,抬手把满眼愤恨的景迟打晕。 “王爷,我记得你那边,问话的手段一绝?”她笑眯眯的,有些谄媚。 萧晏辞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出去找了玉影,玉影领命,悄声无息从窗口把人扛走。 回头血卫问起来,说景迟去外地办事没回来就行。 苏年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抓到景迟,玉影把人带走后,她不必在血宗阁盯梢,忙换身衣裳跟萧晏辞走了。 “我得先把这蛊虫给桑安送去看看。” 萧晏辞点头,盯着她白皙的颈部看。 他上次失手,不小心在上面咬了一个牙印…… 萧晏辞喉结滚了下。 还想再咬一个。 苏年年察觉他脚步变慢,奇怪地回头:“你不是阁主,你是真不着急。” 萧晏辞索性停下脚,抿唇看着她,精致的眼角微微泛红。 苏年年:“……” 苏年年:“我的意思是让你快点走啊!” 难得有了新进展,她都要急死了! “年年。” “你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再说好不好?”苏年年哄似的道,回身拉他的手。 萧晏辞抿抿唇,迈步,边走边问:“那你会答应吗?” “当然了。”苏年年应声。 二人来到桑安的新宅。 桑安和靳长涯已经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没人来苏府告状,她猜测还可以。 院子里干净整洁,乍一看看不出来此处住着两个男人。 两人刚走近几步,里面传出嘤嘤哭泣声。 “小安安,昨天晚上那么大风,吹得窗子直响,我害怕,我想搬进你……” “不行。”另一道清冷声音打断他。 苏年年:“……” 第274章 以前不是叫得很好吗? “不行。”另一道清冷声音打断他。 苏年年:“……” “为什么不行?”靳长涯不依不饶道,“要是不能看见你的脸,我不但害怕,还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就做不出好吃的饭菜……” 桑安沉默了。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十分不能理解。 靳长涯眼光那么挑剔的人,居然会上赶着讨好别人? 二人走到院子中央,才被桑安发现。 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软榻上,为了让桑安不挣扎,靳长涯手脚并用,紧紧缠着桑安。 桑安红透了半张脸,然即便这么被冒犯,袖子里的小金蛇还乖乖缩着——显然受了主人的指使。 苏年年挑眉,咳了声,靳长涯立马起身下地,从正门走出,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妩媚的眼睛抬起:“你怎么忽然来了?” 苏年年收回目光,握拳抵在唇边,又咳了几声。 窗子“啪”的被桑安关上。 “啊,我找桑安有事。”她说着,耐心等里面的桑安调整好,想起刚才那一幕,啧啧几声。 桑安那么清冷疏离难以接近,被这般冒犯,都忍着没动手,只能说明,这几天来,桑安伺候得不错。 他恼火,但舍弃不了这个称心的佣人。 没想到和谐是这么来的·! 苏年年抽了抽唇角,目光在靳长涯脸上转了好几圈,直到手被捏了下,才垂头,摇了摇萧晏辞的手。 许久,桑安才走了出来,脸上红色褪去,声音变得正常:“什么事?” 苏年年递上瓷罐,说:“这蛊虫,应该不是你炼的吧。” 瓷罐样式极其特殊,刚他常用的完全不同。桑安心里一跳,忙打开查看。 苏年年紧盯着桑安表情,见他湛蓝的瞳孔骤缩,问:“这是什么蛊?” 桑安把蛊虫提了出来,抿抿唇:“银丝蛊只能储存不到一年……” 苏年年明白了他的意思。 南疆灭族已经十余年,他手上的蛊既不是他炼制的,就只能是别人,大概率是他爹养的外室生的女儿,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中蛊的人会如何?” “会加速衰老,最多一个月,头发都变成银色,脏器衰竭,丧失生命。” 苏年年讶异地张张嘴。 “你体内有蛊王,银丝蛊畏惧,不敢接近你。”桑安收起瓷罐,解释道。 “这应该是她这么长时间都没动手的原因。”苏年年轻叹,说道:“谢谢你啊。” “不必。”桑安冷冰冰道,“一个容器罢了。” “既然没别的事,我们就不多留了。”说话的是靳长涯,他声音娇柔语气却是急切。 “不打扰你们了。”苏年年眼角一抽,手被萧晏辞捏住,拉着往外走。 靳长涯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苏年年正想去隔壁把这个消息告诉宗泽,却被萧晏辞引着来到一条窄巷。 “萧……” “年年。”萧晏辞打断她,轻道:“其实我不姓萧。” 苏年年微怔。 她当然知道萧晏辞不姓萧,萧,是他仇人的姓。 那他的名字叫晏辞吗? 苏年年抬眸看着他,茫然地眨了下眼。 “怎么不说话。”萧晏辞指腹在她微张的唇瓣上揉了下,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颈,凑近些,问:“你以前不是叫得很好吗,嗯?” 酥麻感从耳畔蔓延至后脑,苏年年反应过来,脸登时红了。 她以前,叫他……晏辞哥哥。 可上次她中了媚药难耐得不行,喊他晏辞哥哥,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苏年年眨眨眼,思量着到底该不该叫出口。 “年年……”萧晏辞唇落在她颈侧,轻蹭,他低哑地问,“可以吗?” 他这动作,若问的话,不是简单的亲吻,就只能是…… 上次那个牙印疼不疼她倒是记不清了,但是红红的,好久才恢复好。 她不太情愿。 可是,他眼神湿漉漉的,好像摇尾乞怜的小狗狗啊…… 苏年年轻抵着他肩膀的手松开,渐渐揪住他的前襟。 默认。萧晏辞眸色一深,脸埋进她颈侧。 湿热奇异的触感传来,苏年年心口一紧,紧咬住下唇,揪着他前襟的手用力,竟是把他往自己这头拉了拉。 不、不应该是咬吗…… 他在干什么? 萧晏辞舔舐着她颈侧的软肉,迟迟下不了口。不是他不想,而是她身上莫名有种香甜气味,他忍不住。 好像舔舐啃咬了许久,丝丝密密的痛意才传来,苏年年身子早已软了,抓着他,闭眼承受那种感觉。 萧晏辞动作十分纠结。 他喜欢她身上有自己的印记,但真到嘴边,他又不忍心把她弄伤,力道控制得极其小心。 半晌,他抬头看她的颈,红红的一圈,看似很深,实际比上回轻得多,皮都没破,也没出血。 萧晏辞皱眉,还是不太满意。 这牙印怎么傻大傻大的。 他记得苏年年为了报复他咬的那个,小小的一圈,可爱死了。 苏年年攥着他的衣襟,眼眶湿润:“怎么了?” 萧晏辞不语,抿唇看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苏年年:“……” 她动了动唇,找回自己的声音:“下次,好不好?” 她环视一圈,示意他这里还是光天化日的。 “玉影应该已经把人安置好了。”萧晏辞不置可否,“我带你去?” 他这么好打发,倒让苏年年心中古怪,心急景迟的事,下意识点点头。 被领到王府门口的时候,苏年年唇角一抽,下意识停脚。 没想到“下次”来得如此之快。 她咳了声,面色不改:“人在地牢?” 王府有地牢,她知道,也不是第一次来。 萧晏辞点头。 地牢里,景迟已经醒了,四肢被固定在十字架上,嘴里塞着一团白布。 萧晏辞取来高领披风,围在苏年年身上,把暧昧的牙印挡住。 二人此时以真面目示人,看见苏年年旁边的萧晏辞,景迟显然一惊。 她知道阁主苏家嫡女的身份,晏王,她自然是认识的。可不能接受的是…… 刚才几招之内将她制服,身法诡谲招式怪异的男子,居然是晏王,怎么可能? 他刚才跟自己对打十分轻松,至多用了六成功力。 怎么可能!! 萧晏辞不紧不慢弯起唇,斜睨景迟一眼,微微抬手,玉影取下景迟嘴里的白布。 第275章 你答应的,回来给我。 玉影取下景迟嘴里的白布,景迟却没说话。她只是紧盯着萧晏辞,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呢? 萧晏辞没作反应,最先受不了的是苏年年。 景迟不但是杀手,还是女杀手,她看萧晏辞的眼神除了杀意,就是情意。无论哪一种,苏年年都忍不了。 她挪了一步,挡在萧晏辞面前,开门见山:“是你给宗泽下了蛊毒吧。” 景迟紧抿着唇,还是不说话。 苏年年又问:“你是萧景的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景迟醒来就在暗无天日的牢里,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换过,没留任何自尽的方式。 虽不知道身在何处,但她知道,在说出有用的信息前,她不可能离开这里。 说了也不能。总之,奸细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苏年年坐在长案后的审讯椅上,摸了摸脖子,意味深长:“你以为我很信任你?” “对于我来说,你跟千岩一样。”苏年年顿了顿,说,“之前那个万两的雇佣令,千岩和宗卫被你刻意调走,我查了很久。不就是欺负我对血宗阁不熟悉么?” “至于你的破绽……”苏年年扬唇,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刑具,漫不经心,“我上次给你的解药是真的。” 宗四的毒解了,她却没有,真正出卖她的,是脉象。 景迟闭了闭眼,满脸灰白。苏年年说的都是对的。这女人比宗泽难对付多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小看她。 “王爷,派个人去知会宗泽一声,就说害他的人抓到了,请他来自行处置。” 景迟的命是宗泽救的,相处那么多年,应该有些情谊在,说不定景迟愿意对宗泽坦白呢?那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 “饿了,我们上去等吧。”苏年年揉揉肚子。 萧晏辞应声,扭头毫不犹豫对玉影道:“用刑。” 苏年年诧异地停脚,错愕:“做什么?” “她害宗泽的事可以让宗泽自己解决,可她想用银丝蛊害你。”萧晏辞不容置喙。 苏年年心中一动,没再阻止他,走上石阶,颈间的牙印似乎隐隐发烫。 “虽然你就算头发都白了也很好看,但别人不能动你半点心思。”走进院内,萧晏辞扯下她遮脖子的披风,盯着牙印目光深深,近似痴迷。 他的。 牙印是,她也是。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王爷,先吃饭吧?” “好。” 要说她顺利抓住景迟,又实实在在耗费了几个月时间,要说不顺利,今日发生的一切纯属意外。 “王爷,萧景那边怎么办?”苏年年略带担忧道。 饭厅内菜香四溢,萧晏辞勾着她的腰揽她入怀,把她抱至膝上,夹起鸡丝递至她唇边,动作流畅自然。 “他?”萧晏辞嗤了声,“让他跟萧南去斗,不省了我许多精力?” 苏年年沉默了下,猜测着解释: “景迟听命于他,他就知道阁主其实是我,但我们几次见面,他毫无破绽,也从未提过此事。所有人,包括你我,若没有血宗阁的关系,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他这样的人,得了机会入朝,会扮猪吃老虎,表面厌倦朝堂,实际进步极快,皇帝觉得他有天赋,只会更加专心地培养他。” 他一旦入朝,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前,不会再松懈半分。当然,他也会更加卖力的对付萧南。 在他们的争斗间,萧晏辞大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边调查萧景,一边渔翁得利。 苏年年嚼着肉,问:“王爷,我说的对吗?” 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乌黑明亮,萧晏辞看着,唇边弧度不由更大。 “年年真聪明。”他语气像哄孩子般,却又分外认真,苏年年咀嚼的动作变慢,微微低头,看向他的脖颈。 他喉结微微突出,因为她的视线落下,上下轻轻滑动。 萧晏辞问:“吃饱了?” 苏年年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饭,手指碰了碰他的喉结,摸了一把,顺着看向衣衫下的锁骨。 “王爷的胃疾可痊愈了?”她没头没尾地问。 萧晏辞环着她腰的手臂一紧,嗓音哑了哑:“没有。” 他抱着苏年年来到内室,把她放在榻边,萧晏辞快速解开腰带,剥开外袍,里衣,露出白皙的胸膛。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把她拥进怀里。 “……” “哎……你……”没有任何阻挡,苏年年脸贴上他胸膛,那粉色的○○近在咫尺,不过几寸,就要挨着她的唇…… 萧晏辞才不管那些。 反正成婚前,他们的所有接触,衣裳少一层是一层。 苏年年放下手里的针包,小心地挣扎起来。 “年年忽然问胃疾,是这个意思吧?”萧晏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这个意思但…… 她决定了不再在王府留宿,刚才只是色迷心窍,心血来潮想在视觉上占占他的便宜,谁想到萧晏辞是个行动派啊! 在撩萧晏辞这条路上,她随时会被反扑! 苏年年一撇嘴:“你好好躺下,不然以后我不来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胸膛,萧晏辞背脊微不可查一僵,随后松手,按照她的意思躺下。 因为儿时饮食不规律,他的胃有严重的病根,前世重视的时候已经晚了,发起病来常常痛不欲生,今生又是汤药药膳,又是针灸,他很少不舒坦。 但不耽误他现在在未来妻子面前展露自己。 夹着银针,苏年年刚咽了咽口水,就见他把两侧衣裳又往开扯了扯。 “……” “年年。”萧晏辞忽然唤她,摸着颈上一块地方,那是上次她咬下牙印的位置,“你答应的,回来给我。” 苏年年抿抿唇。 上次她是一气之下才给了他一口,要说这种会伤害到他的事,她潜意识里是抗拒的,即便会让他愉悦。 她咬唇,正纠结怎么拖延,手腕被他轻轻握住,往他身上带,力道极其温柔,有种连哄带骗的架势。 她深陷其中,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年年……” 苏年年又气又恼地捂他的嘴,人已经顺着他的力跨坐上去。 “狐狸精!” 第276章 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苏年年顺着他的力跨坐上去。 “狐狸精!” 她不想咬伤萧晏辞,想敷衍一下了事,然刚碰上他的脖子,细腰被他勒紧,同时,后脑也被扣住。 趴在他身上的苏年年:“……” 萧晏辞愉悦地阖上眸,声音莫名低沉:“用力些。” 苏年年轻咬着他颈部的皮肤,没动静,僵持了一会儿,见他仍没有收手的意思,她抿抿唇,唇下移来到他锁骨附近,顿了顿,张口用力咬了下去。 跟脖子不一样,锁骨这个位置平常不会露出来,会省掉许多尴尬的麻烦。 随着她用力,腰间和后脑的手越扣越紧,苏年年觉得差不多了才松口,安抚似的在那个印记上吻了吻。 她抬头,对上萧晏辞幽深的眸。他眼尾泛着红,眼底是深深的愉悦和眷恋,苏年年手撑着他身侧的软枕,呼吸一紧,动作顿在他身上。 然后在他惑人的目光下,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吻住他的唇。 刹那间天旋地转,她被萧晏辞红着眼按在榻上,眼睫不由颤了颤。 这次抓不了他前襟,苏年年勾住他的脖子。 他的吻凶狠极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苏年年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整个身子微微发颤,心脏慌跳。 在事情脱离掌控前,她抓住空荡偏头避开他的唇,然他动作没有因此停下,炙热的吻一路向下,在脖颈处那个牙印流连。 奇异的感觉让她声音忍不住发颤,轻软地喊:“萧晏辞……” “……嗯。”他应声。 接着,吻又落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年年的衣裳都有些乱了,萧晏辞才餍足似的,撑起身子,跪立着低眸打量她,潋滟的唇色和锁骨上的牙印尤为晃眼。 这视角…… 苏年年心中一跳,连忙爬了出来。直到呼吸平稳,看着坐在桌边照铜镜的萧晏辞,她弱弱出声: “满意吗?” 萧晏辞眯眼瞧着那个牙印,方才在他的鼓励下,她咬得足够深,牙印小小的一圈,红红的,在渗血的边缘。 “满意。”萧晏辞拉起衣裳慢慢系好,心想回头用什么法子把这个牙印保留下来。 苏年年咳了咳,拿过他手里的铜镜看了看自己,微微叹息。 “你下次能不能在看不见的地方,这样很麻烦……” 她声音清软带着点控诉,萧晏辞喉结一滚:“不用下次,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苏年年刚听了个开头,就懊恼地捂住他的嘴。 又说错话了。 萧晏辞弯唇,握着她的手腕,舔了下她柔软的掌心。 苏年年咬牙缩回手,把高领披风重新披上,指尖触到下摆的纹路,微微怔神。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绣枝纹?” 萧晏辞提起下摆,握着她的手在枝纹上来回摩挲:“确切地说,不是树枝,是梅枝。” 苏年年皱眉,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母妃姓梅。” 苏年年恍然大悟。 皇帝不许百姓提前朝的事,所以她对前朝的了解仅停留在皇帝和皇后,至于有多少妃嫔,她并不清楚,只知道数量不多。但她记得有一位妃嫔极其受宠,好像就叫梅妃。 她原本还奇怪,寻常的安神香都是檀香、沉香之类的配方,怎么他身上有股冷调梅香,原以为是高人配制,现在看来,应是萧晏辞特意嘱咐的。 他一定很爱她母妃。 思及此,苏年年心底跟着泛上一层钝痛,忽然想起她撞破他梦呓的那日,他抱着她说——“年年,我只有你了。” 苏年年抿抿唇,回身抱住萧晏辞的腰。 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她在。 这世一定不会让他孤独。 推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玉竹终于出声。 “王爷,王妃,宗泽到了,要见景迟,但地牢里正在行刑,被我们拦下了。” 正厅内,宗泽面色铁青,旁边的茶已经转冷。 刚缠磨一番,此刻还肿着嘴的苏年年有些心虚。 火急火燎把人喊来,却把人晾在这里等,站在宗泽的角度,是挺窝火的。 宗泽看了苏年年一眼,冰冷的目光落在萧晏辞身上,语气也冰到极点:“晏王殿下,我的人,你怎么能私自动刑。” 地牢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见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他怕晏王府没轻没重……毕竟他还有好多话想问景迟。 他按捺不住,几次都想硬闯,看在苏年年的面子上强忍着等在这里。 “你的人?”萧晏辞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有什么一触即发。 苏年年忙上前阻拦:“我们先带你去地牢看看吧。” 宗泽脸色稍缓,没理会萧晏辞往外走。 他听见苏年年这么快抓住人,激动又诧异,到这后听说抓的是景迟,变成了怀疑。 会不会抓错人了? 地牢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苏年年心头一颤,下意识握紧萧晏辞的手。 景迟手脚已经松绑,她倚着十字架瘫坐在地面,周围有点点鲜血,可苏年年愣是没看出那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 她面无表情,目光淡淡看向几人,路过宗泽时才起了一丝波澜,随后垂下眼,默不作声。 “爷,差不多了。”玉影顿了顿,语气说不上是敬佩还是什么,“愣是没出一声。” 宗泽看了眼架子上的刑具,而后看向地面的景迟。 她一直这样,他知道的。然也是看见了她本人的反应,宗泽确定,苏年年没抓错人。 宗泽蹙眉:“为什么?” 景迟不说话。 如果没有那桩事,她会永远陪在宗泽身边。可……即便再多不得已,她还是做了选择,给宗泽下蛊,背叛了他。 她蜷起膝盖,不说话。 “你如何认识会蛊的人?”宗泽不解追问,目光紧紧锁着她,“景迟,无论如何,我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 景迟不到十岁就在他身边了啊。那么大的孩子,懂什么? 地牢陷入沉静,阴冷气息丝丝缕缕,许久没人说话,景迟终于抬头,与宗泽对视。 “对不起。”她语气满是歉意,模糊地解释,“她是我姐姐。” 闻言,苏年年瞪了瞪眼。 第277章 放心,不去竹楼 “她是我姐姐。” 苏年年瞪了瞪眼。 景迟的意思是,她还有个姐姐,是她姐姐指使了她? 所以,她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想来想去,苏年年挠挠头,忽然不解。 如果给景迟蛊虫的人是景迟姐姐,她姐姐到底是不是炼蛊的人? 如果是,她不也是桑安的姐姐吗? 看着景迟,苏年年懵了。 “你姐姐听命于谁?为何要我死?”宗泽问。 景迟没有回应,只说了那么一句,就再次沉默。 她不能两边都出卖。 苏年年急死了,忙问宗泽:“六皇子萧景,你可得罪过?” 宗泽抿唇,陷入沉思。 因为血宗阁多年来不讲道义的人头生意,他得罪的人数都数不清。 “你仔细想想,或者有没有跟他相似的人?” 话说到这,宗泽知晓背后真凶是萧景,可他怎么也想不通,血宗阁与各国皇室从没染上过关系,为何会被六皇子盯上。 他看向景迟,迟疑地问:“是……五年前,在灵州八珍楼的那次?” 苏年年皱眉,五年前,萧景才十岁刚出头啊! “不是。”景迟闷声道,既然被苏年年看出来,她也没什么好遮掩了,她看向宗泽,“是三年前。” 宗泽抿唇想了很久,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三年前,是有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 那时忽然有人找人血宗阁,要跟他谈笔交易,说白了是威逼利诱,想让血宗阁为他所用。 血宗阁是宗泽的心血,他自然没有答应,态度坚决,心中窝火不满,在那人离开灵州时还使了绊子。 宗泽蹙眉:“因为我没答应,他便想着害死我?然后呢?” “我会继承你的位置,带领血宗阁归顺于他。”景迟说完,看向这件事中的变数,苏年年。 要不是遇见苏年年,宗泽早就死了,景迟是左护法,无论从地位,还是从这些年对血宗阁的贡献说,她都是新阁主的不二人选。 听到这,苏年年倏尔笑了声,拍拍宗泽的肩膀,“幸好你遇见了我。” 她的手不等落下,被萧晏辞拦住。 苏年年:“……” 宗泽抿抿唇,先前他还对苏年年改造血宗阁的举动不满,对比之下居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出路。 人自然是要交给宗泽的,苏年年看着沉默不语的景迟,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景迟抬头跟宗泽对视,眸底一片死气沉沉,“杀了我。” 宗泽眉心狠狠一折,问玉影:“你们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挑了手脚筋,废了武功,再不可能恢复。” 这下连苏年年都讶异至极,她终于明白玉影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手脚筋被挑断剧痛无比,行动受限,寻常人动一下就痛得哭爹喊娘,景迟不但一声不吭,此刻还蜷缩着抱着膝盖。 怪不得她刚才看不出景迟伤在哪儿! 景迟手往衣袖里缩了缩,再次重复:“杀了我。” 宗泽收回眼,“我带她走。” 苏年年点点头,尊重他的决定。 景迟武功尽失,以现在的模样,对宗泽造不成任何威胁。 再说,手脚筋被挑断,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残疾的。 萧晏辞一个眼神,玉影立马领会他的意思,指了人准备马车,另几人抬起景迟,踏上地牢台阶。 景迟面色冷硬:“我可以自己走。” “都这个时候,你就别逞强了。”苏年年刚啧啧两声,萧晏辞更大的嗤声在她身侧响起。 “卖主求荣的叛徒,有什么可心疼的。” 苏年年一噎。谁心疼了?她那不是看宗泽的神情不对吗?! 闻言,景迟猛地抬头,看的不是说话的萧晏辞,而是宗泽。 她背叛宗泽,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见宗泽抿唇不语,景迟脸色越来越白,她手脚并用地挣扎,到底落了地,剧烈的疼痛袭来,她险些没站稳,吸了口气,很快调整好,一步步向上迈去。 苏年年看了她脚一会儿,龇牙咧嘴地收回眼。 萧晏辞的人,下手还挺重的…… 到了王府后门,景迟上了马车,苏年年对宗泽道:“周游离你不远,如果她手脚有需要,你可以去找他帮忙。” 宗泽点头:“谢谢。” 苏年年摆摆手:“人也抓到了,要是你有什么别的打算,可以跟我说,我这边有人可以帮你安排,或者景迟愿意多说一些……劳烦告诉我。” 涉及六皇子,就涉及萧晏辞。 宗泽瞧了萧晏辞一眼,不悦地应声。 马车越走越远,萧晏辞冷嗤:“谁稀罕。” “我稀罕。”苏年年睨他一眼。 她完全可以理解他们对彼此为何不满,然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动机,她劝不了。 萧晏辞似笑非笑扯着唇,密长的鸦睫垂下,看她,脸色柔和不少:“知道你稀罕我,年年,下次可以用爱这个字。” 苏年年:“……” 她发现,男人,真是一段时间一个样。 前世温柔可欺,重生阴阳怪气,这段时间又变得…… 说不上来,总之十分好说话,很顺从她,然而对待别人依旧狠辣。 想起景迟走路直颤抖的模样,苏年年抿抿唇。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背叛出卖他,她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往府里走,萧晏辞倏尔说道:“今日下朝路过杏林,宫里的杏花开得很好,要不要看?” 杏林…… 前世,萧晏辞就是在杏林跟她表明心意的。 苏年年心中一跳,陷入回忆,萧晏辞看这模样还以为她有顾忌,不由弯唇:“放心,不去竹楼。” 苏年年:“……” 上次去杏林,是她中了茉贵妃的计,偷偷给萧晏辞递话,然后…… 萧晏辞看她耳朵爬上的粉红,心中愈发愉悦。 等下次带她去竹楼,得是成婚后的事了。 到时候故地重游,肯定更刺激。 想起那画面,萧晏辞眼尾染上薄薄的红。 苏年年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浑然不觉地点点头:“好啊,正好我明日进宫见皇后,你下朝了在宫里等我。” 第278章 近乎疯狂的愉悦 “好啊,正好我明日进宫见皇后,你下朝了在宫里等我。” “好。” 翌日,苏年年难得没穿红裙,穿了一身透亮的玉色,略施粉黛明艳动人。 她本想直接去杏林找萧晏辞,意外的是,刚出凤栖宫,就看见他等在不远处的宫墙下,里衣猩红的交领从墨色锦袍领口探出,精致又矜贵。 早晨柔和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惑人的眉眼染上细碎阳光,减少了他神色中的淡漠。 他闻声看来,见了她,红唇倏地一勾,顿时周围一切都失了色彩。 苏年年有些失神。 前世他真的这么好看吗? 他若这副模样跟她表白,她怎么可能不答应? “今日怎么不穿红色?”萧晏辞勾了勾她的袖摆,握住她的手,眼睛半寸都没从她脸上移开。 不知道她如今为何偏爱红色,但他记得,苏年年穿这玉色极好看。 前世那场秋宴,她就穿的玉色。 也是穿着这玉色,来杏林赴约见她,听他表白。 苏年年笑着朝他眨眨眼,问:“不好看吗?” “好看。”他捏紧她的手,没忍住在她唇上啄了啄,才往前走。 即便周围宫女太监都懂事地低了头,苏年年还是顿时害臊。 她觉得这事跟她脖子上的牙印一样,得跟他说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可以。 萧晏辞还是挺听话的,只要她开口跟他说,他都会做到。 阳光正好,被温热的大手牵着,苏年年舒适得眯起眼,心像飘到的柔软的云朵上。 离得老远,杏花清新的香味钻进鼻子,有点像糯米的味道,沁人心脾。 苏年年看着朵朵雪白的杏花,眼睛晶亮。 人还是那次的人,不过那时是秋天,没有杏花,而是满树的甜杏。 …… 那时苏年年刚因萧南投湖过,受苏心幽诓骗,准备在秋宴上求皇帝赐婚,一切都准备好了,忽然有宫女递话,说晏王邀她去杏林。 苏年年儿时经常保护他,心里对他一直是怜悯的,所以即便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她还是抽出时间赴约,去见小可怜。 那时萧晏辞是温软可欺的小绵羊,柔白衣衫腰坠清玉,无害得一塌糊涂。 “年年,一定要嫁给他吗?” 他跟她之间保持着两步距离,不远,又不至于近得造成压迫感,让她为难。 “我此生非四殿下不嫁。”苏年年语气异常坚定,心急地问:“晏辞哥哥,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萧晏辞抿紧了唇,很快微微含笑:“如果我说,我非你不娶,你会怎么做?” 闻言,苏年年蹙眉,很快摇头:“晏辞哥哥,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她看得见萧晏辞眼底的认真与执拗,只是她不愿面对。 她以为是自己多年来为他出头,让他误会了,正想进一步解释,他再度开口。 不想吓到她,萧晏辞将眼底的阴郁掩饰得极好,只是温和笑道:“年年便当我在开玩笑吧。” 苏年年皱着眉点头,“晏辞哥哥会遇到喜欢的人的。” 萧晏辞目光深深看着她,沉默不语,在她转身要离去时,蓦地开口: “年年……”他言语露出几丝委屈,强忍着冲动,问,“真的不行吗?” “等哥哥几年。”他说。 苏年年身体一僵,只当没听到,加快脚步离开。 她得回宴上找萧南了。 清甜的果香满园,只剩下萧晏辞一人孤零零立在原地,手里端着一支木簪到眼前端详,唇边笑意渐渐敛去,变得病态冷郁。 他目光迷离地低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过几年,到时候,无论她在哪儿,他都会把她夺回来。 这时的萧晏辞,还不知道苏年年在四皇子府受尽委屈,根本等不到他来的那天。 …… 花瓣不时落下,美得不像话。 玉竹跟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看得有些失神。 王爷前几日作的那幅画,除了王妃衣裳颜色不同,完全就是眼前的场景。二人真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苏年年从回忆里拉回思绪,看向身边男人。 如果那时答应萧晏辞,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她目光下移到他胸膛,心中思绪万千。 萧晏辞似有所觉朝她看来,莫名问道:“好看吗?” 苏年年没想别的,自然认为他问的是杏花,不假思索地点头:“好看。” 接着,她下巴被勾起来,对上精致漂亮的凤眼。 “昨天没施针,是不是很遗憾?” 苏年年微怔,这才反应过来,推着他的肩:“你不能想点别的?” 手刚碰他,苏年年明显察觉到他面色一滞,她顿住,立马扒开他衣领。 牙印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此时红肿一片,几乎要溢出血来,看上去比昨日还要严重。 苏年年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处,急了:“萧晏辞,你干什么!” 萧晏辞拂去她揪着他衣领的手,不紧不慢将衣裳拉好,薄唇弯起,握住她不在意道:“这样不好吗?” 看着他眼底快近乎疯狂的愉悦,苏年年沉默下来。 用这种方式吗? 微风拂过,花瓣扑簌簌地落下,有几片落在她的发上,萧晏辞替她摘掉。 苏年年皱眉,抿紧了唇,许久才说道:“你开心就好,但……” “年年。”萧晏辞打断她,捧起她的脸,抵着她光洁的额头,“我很开心。” 苏年年心一颤,再没说话。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微动,她抬眼看去:“什么人?” 不远处,缓缓走出一人,朝二人微微福身:“见过晏王,苏小姐。” 萧晏辞眯起眼:“柳贵人。” 朱柳朝他笑了笑:“方才从此处路过,见杏花开得正好便来看看,不想遇到二位……上前招呼怕打扰你们,便没出来。” 萧晏辞微微颔首,不多寒暄,牵起苏年年就往外走。 杏花看得差不多,苏年年抬脚跟上,回头看了眼,正对上朱柳盯着自己,见她看去,朱柳再次朝她低了低头。 苏年年颔首,收回眼。 走到杏林外,她还念着他脖子上那个牙印,有点想不通,这是什么癖好。 不过很快她就说服自己。 既然他喜欢,想把印记保留下来,这么做也好,否则每次消了,她就要重新咬给他,也是无尽的痛苦。 这时候的苏年年还不知道,对于萧晏辞来说,一个远远不够。 “王爷,你觉不觉得朱柳……” “没想到居然在这遇见皇兄和皇嫂。” 苏年年刚开口就被打断,抬眼看去,萧景迎着他们走来,她心口一紧。 第279章 不要孩子了 从前不知情的时候便罢,如今刚知道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苏年年还无法平静地面对他。 萧景一定知道她阁主的身份,景迟被抓了,那么……萧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吗? “六弟。”萧晏辞微微笑着回应,手摩挲了下她。 苏年年回神,实在笑不出来,索性敷衍地朝萧景行礼,而后瞪向萧晏辞。 萧景一怔:“皇嫂这是……” 萧晏辞瞥了她快要挂油瓶的嘴一眼,云淡风轻道:“她说宫里的杏花不够好看,怨我没听她的提议去郊外看桃花呢。” 苏年年:“……” 虽然她的确是交给萧晏辞解释的意思,但还是想感叹—— 真牛,张口就来。 萧景闻言了然,哈哈大笑,“原来皇嫂喜欢桃花,正好,下个月我生辰,在府里设生辰宴,六皇子府里就有一片尚好的桃花林,只是不知道那时落了没有。若皇嫂心急,不这几日跟皇兄一同来看看。” 苏年年心想:还是不必了。 然而她眼睛亮了亮,问:“真的吗?” “自然!”萧景笑得分外风流,“那些姑娘都特别喜欢我府里的景色,皇嫂也会喜欢的!” 萧晏辞颔首应下:“改日得了空,我带她去看看。” 表面上推脱太过明显,先应下,去不去再说。 萧景离开后,苏年年忽然想起一事。 前世的今年,京城下了很大一场雨,确切地说,是很久,足足有半个月。 等这场雨停了,正好是萧景生辰。 很快就变了天。 春雨温柔些,不似夏日那般雷声闪电,但多日连绵不断,连屋内都变得潮湿起来。 苏年年受不了,在屋内支起了小火炉,把衣物烘干才上身。 然而又极其矛盾,她屋子的窗户敞开着。 天色阴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到院中,苏年年坐在窗边,拿着笔,认真地在纸上练字。 萧晏辞坐在她旁边。 萧景入朝后,他好像真的闲下来了,不是邀她去王府,就是自己找借口到苏府来,总之要跟她腻一腻。 苏年年提笔,见他一直盯着纸看,抿抿唇,翻了一页,问:“王爷,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字句吗?” 她记得她誊抄的那本医书,就被萧晏辞放在他书房长案上最显眼的位置,伸手就能触及。 她撞见几次,还以为萧晏辞想要学医了……不过显然不是。 他喜欢的应该是她的字。 萧晏辞想了想,有什么字句值得他喜欢呢? 没有。 他只喜欢苏年年。 看他一副茫然为难的模样,苏年年了然,咬了咬笔杆,沾了沾墨水。 一笔一笔,坚定流畅。 她写的是他的名字,没有那个他不喜欢的“萧”,只有晏辞二字。 他是前朝遗孤,应该姓顾,但这姓氏如今是禁忌,不便写出来。 写下最后一竖,苏年年抬头,见他视线紧紧锁着那两个字,光看神情,苏年年就知道他喜欢极了。 她刚要把纸拿起来,手被萧晏辞按住。 萧晏辞拿过笔,在“晏辞”二字下,缓慢添了她的名字,这才满意松手。 晏辞 年年 萧晏辞弯唇注视了许久:“玉影。” 玉影在窗外的屋檐下应声:“爷。” “带回去,裱起来。” 玉影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思索了下,没敢折叠,便想先卷起来。 然而他刚一动作,萧晏辞凉凉的眼神扫了过来。 “……” 玉影脸憋得通红。 不是他不忠心,他有时候是真的理解不了王爷啊! 纸折了会有折痕,卷起来又没有! 不然他怎么携带?双手提着送回晏王府? 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万一淋湿了吹破了,他可承担不了后果。 真倒霉。 要不是好久没来晏王府看念桃了,他今日才不会跟玉竹换班! 他站在原地憋了许久,终于说道:“爷,天气恶劣,属下怕把这宝贝弄坏了,雨一时半会儿不能停,要不我去请人来,咱们在苏府裱好,再拿回去?” 萧晏辞想了想,觉得可行,点头应声。 苏年年;“……” 她只是随手写了两个字,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抿抿唇:“王爷,刚才有两笔没写好,改日再好好写一张……” “我觉得很好。”萧晏辞道。 苏年年默。 嗯,你觉得好就好。 快到傍晚,那干巴巴的纸被裱进精致的框架里,萧晏辞端在手里反复看,怎么也不肯撒手。 “小姐,白姨娘好像要生了!” 白姨娘生孩子是府里的大事,苏年年忙撑了伞往四喜院赶,院里已经站了好多人。 产婆半月前就在苏府住下了,就等着这一天。 苏年年进屋,萧晏辞紧跟其后。 苏临海兴奋又紧张,不能进产房,他紧紧握着苏年年的手。 “爹爹不必担心,这半年多我日日看着,定期给白姨娘把脉,胎儿很健康,不会有事的。” 产房里传出白姨娘撕心裂肺的喊声。 萧晏辞蹙眉,看向苏年年,见她神色如常,又看周围的人,他们也神色未变,一脸希冀地望着产房的方向。 然听着白姨娘痛苦的哀叫,他蹙着的眉还是没舒展开。 “姨娘,你别把力气用在叫上头,跟着老身的指挥用力。” 白姨娘满头大汗,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紧紧抓着身下的衾被。 很快,榻边守着的丫鬟脸色一白:“血……出血了……” 几个产婆闻声看去,动作都僵硬了,“姨娘,再用力些,头出来就好了。” 产房外,白姨娘的叫声越来越弱,丫鬟端着装满铜盆的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出送。 萧晏辞眉拧得更深了。 他拉住那个丫鬟,问:“这都是白姨娘的血?” 丫鬟白着脸点点头,立马错开他往外去换水。 生孩子是这么可怕的事吗? 萧晏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向苏年年,看见她小脸的瞬间,下了决定。 这辈子就他们两个人,也不错。 苏年年听见里面的动静,忍不住冲进产房里。 第280章 花神迁怒 苏年年听见里面的动静,忍不住冲进产房里。 萧晏辞心中好奇,踟躇了下,迈步走到苏临海身边。 “女人生产,都是这样的吗?”他蹙眉问。 他没见过女人生孩子。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倒是偶尔有宫妃生产,但他知道茉贵妃会出手,所以即便那些人大出血,死了,他都觉得正常,是茉贵妃动了手脚的原因。 可眼下看来,怎么正常情况下,也这般血腥? 苏临海手紧紧抠着桌角,抿唇摇头。 王大夫行礼道:“王爷,正常情况下不会流这么多血,白姨娘这是难产了。” 萧晏辞抿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轻点。 正常情况下不会流血,意思就是,会疼得大喊大叫。 不行。 里屋传来苏年年沉静的吩咐声,伴着白姨娘痛苦的呻吟,萧晏辞心想,幸好不是她怀孕,否则崽子生出来,他也气得想掐死。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里屋传出婴儿明亮的啼哭。 “老爷,是男孩儿!” 白姨娘闻言身子终于一松,极其虚弱地勾出一个笑容来。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递到苏临海面前。 苏临海喜不自胜,连道了三个“好”,眼眶蓄满了老泪:“没想到我苏临海这么大把年纪,还能有个儿子!” 萧晏辞瞥了眼皱巴巴的婴孩,便嫌弃地收回眼,看向里屋。 苏年年安顿好白姨娘,洗净手上的血污,边擦手边出来,朝苏临海笑:“这几日外头天凉,得好好保暖。” “过来。”萧晏辞道。 “怎么了?”苏年年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这么晚了,王爷要不在苏府歇?” 萧晏辞没说话,抽出帕子帮她擦额上的细汗。 苏年年即便累,府内添丁这样的喜事,她满脸笑意,可萧晏辞神色沉闷严肃,与往常不同。 苏年年低眸看他,缓慢地眨了下眼,问,“怎么了?” “什么时候回去?” 苏年年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这般混乱嘈杂的环境,萧晏辞一直在这里等,应该没耐心了。 她抿抿唇,回身看产婆奶娘等都开始忙活,她拉着萧晏辞起身。 “爹爹,我先带王爷去歇息了。” 苏临海正在想给儿子取什么名字,没空搭理二人,闻言忙点头应声。 回到月年院,屋内的火炉已经烤起来了。 萧晏辞坐在桌边,视线紧锁着她,苏年年边关窗户,边看了他好几眼,愈发奇怪,再次问道:“怎么了?” 萧晏辞摇头。 他不说,苏年年也不问,让念桃收拾屏风后的软榻给萧晏辞睡。 萧晏辞见状,先一步吩咐:“备水沐浴。” 念桃眨眨眼,见苏年年点头,才下去准备。 苏年年一脸茫然,问他:“你不喜欢小孩?” 不应该啊! 王府内养着黑白两只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和和美美啊! 萧晏辞点头,又摇头。 苏年年:“……” 热水备好,萧晏辞先去净室内沐浴,待他回来,苏年年才去。 她系好衣裳,擦着头发往回走,走到屋里倏地一怔。 萧晏辞怎么爬到她床上去了?! 她不是命人收拾了软榻吗! 她抿抿唇,走到榻边的步子变得缓慢。 “喂……” 萧晏辞掀眼,漆眸盯住她:“一起睡。” 苏年年下意识想拒绝。 自从她上次下了决定,二人就再也没同床共枕过了,白天再怎么腻歪,晚上都是各回各家。 萧晏辞目光灼灼,看得她有点动摇。 今晚的他很奇怪…… 苏年年抿唇,不过片刻,缓慢爬上了床。 刚躺下,男人长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不生了。” 他声音闷闷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苏年年一怔,隐约猜到什么。 “白姨娘她……”苏年年眨眨眼,探向他的手握住,“她是因为这段时间吃得太多太好,胎儿太大,所以才……”这么难生。 “骗人。” 今日那个王大夫,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 苏年年:“……” 原来他不是等得不耐烦了,而是被白姨娘难产吓到,所以才忧心忡忡。 “嗯。”苏年年应声。 孩子这种东西,要水到渠成,不是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婚还没成,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今日虽同床共枕,萧晏辞却手脚格外老实,只是安静地抱着她。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屋内二人相拥,一片静谧。 苏年年被他圈在怀里。 “王爷。” “嗯?”他手臂紧了紧。 苏年年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不适合提别人的名字。 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儿,咽了下去。 “你现在睡觉,不用点安神香吗?”她问。 萧晏辞吻了吻她的后颈:“跟你一起,不用。” 苏年年微怔,继而弯唇笑了起来。 二人相拥,一夜好眠。 翌日,萧晏辞早起上朝,苏年年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睁眼。 “大雨,茉贵妃……”她模糊地咕哝。 萧晏辞将腰带系好,走回榻边吻了吻她:“知道了。” 末了,没忍住在她唇上吮了下,才转身离屋,玉竹立马开伞撑在他头顶。 …… 道路泥泞,去皇宫的时辰比以往长了些,待人都齐了,才一齐走进殿里。 皇帝面色沉重。 大雨连绵不断,整整十日,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田里刚刚播种,若雨水一直这么多,庄稼必定受损。 然而面对大雨,他们除了让百姓排涝外,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眼。 “钦天监,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皇帝问道大怒问道。 钦天监监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陛下,这阴雨连连,夜里看不见天象,臣也无法确认何时能停。” 皇帝烦躁地抓着胳膊:“那下雨前呢?你怎么没能预测出来?” 钦天监监正一僵:“这……陛下,这雨来得蹊跷,天象上半分未显。” 萧晏辞静静站在原地,不着痕迹地跟其中一个官员对视一眼。 曹茂顿时作揖朝着龙椅道:“陛下,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睨他一眼,没好气道:“说。” “钦天监说这雨水来得蹊跷,臣不由想起前不久那只古怪的黑鸟……” 众人皆陷入沉思。 花神节祭拜花神,是为了让花神护佑一年的风调雨顺,四季平安。如今大雨接连十日不断,会不会是花神迁怒? 可是毁坏花神庙的黑鸟已死,被四皇子亲自斩首,送到花神庙去了啊? 下面传来百官的小声议论。 “若真是花神的惩罚,如今怪鸟和尹青云都已经死了,还如何平息花神之怒……” “我看倒是跟花神没什么关系。” “那你说,为何这么大的雨,连钦天监都无法预测?” “尹青云死了,不是还有一个没死么……” 议论声戛然停止。 还有日日被怪鸟攻击,被赶去皇陵的茉贵妃啊! 虽然与跟尹青云和黑鸟的亲密不同,但茉贵妃是世上活着的唯一一个跟黑鸟生前有紧密联系的人了。 皇帝把下面的议论声尽数收入耳中,随后陷入沉思,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见状,萧南脸色一变。 自他把茉贵妃送去皇陵,皇帝的人看得紧,他至今没找到机会找人替她,二来,接回茉贵妃,万一再招来什么东西,太过惹人注目。 要是皇帝这个时候动手,他很难阻拦。 皇帝却是没再提这件事,说起边境的战事。 下朝时,皇帝看了一圈,道:“晏王留下,朕有事要交于你。” “是。”萧晏辞微笑应声。 他可不是坏人。 所有的决策,都是皇帝自己下的啊。 萧南目光一凛,立马作揖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跟您说。” 皇帝睨向他:“你在外头候着,等朕跟晏王说完,再听你说。” 等他们说完?那还如何来得及? 看着皇帝跟萧晏辞前后脚离去,萧南抿紧了唇,转身召来随从:“你快马加鞭赶到皇陵,用之前找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要换回母妃。” 御书房。 萧晏辞站在长案前,微微垂眸等皇帝说话。 “花神之事,你怎么看?” “陛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萧晏辞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皇帝点点头。 除了让农民百姓自主排涝,皇陵的茉贵妃,是唯一的办法了。 但茉贵妃…… 唉,毕竟自他登基后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真下杀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萧晏辞不催,沉默等在一边,唇抿着淡淡嘲讽的弧度,难以觉察。 “朕把此事交给你,你亲自去皇陵一趟。”皇帝顿住,抓了抓胳膊,迟疑半晌,才道,“把茉贵妃的尸身带回来。” “是。” 萧晏辞领命出了御书房,就碰见在不远处屋檐下等候的萧南。见他出来,萧南快步上前,“王爷,父皇他……” 萧南刚开口,发觉问萧晏辞是个极其愚蠢的举动,萧晏辞巴不得他不好,怎么可能跟他说实话,浪费时间罢了。 他闭上嘴,错开萧晏辞,匆匆走进书房。 玉竹帮萧晏辞撑开伞,说:“爷,您进去前,四皇子身边的随从急匆匆出宫去了。” 萧晏辞嘲讽弯唇。 再快,能快得过他吗? 在皇陵看守着茉贵妃的人,根本不是皇帝的人,而是他的手下。 只要他发个信号,茉贵妃立马就会被藏起来,加上他诡谲的轻功,定会在萧南的人前面抵达。 至于御书房内? 他压根不觉得萧南能说动皇帝。 这场雨起码还有三天才会停,刚好是茉贵妃死去的第二天。还真能跟花神的说法对应上。 “爷,您要亲自去?” 萧晏辞应声。 即便他不去,一声令下,底下的人就会把茉贵妃送回来。 可既然他的小兔子发话了,亲自去一趟又如何。 翌日天亮前,萧晏辞带人抵达皇陵,茉贵妃已被绑起来送到了门口。 她一身白衣,嘴里塞着布,本就惊恐,看见萧晏辞,眼睛更是瞪得溜圆,发出“呜呜”的模糊声音。 萧晏辞弯唇看着她,“你暗中害年年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天?” 来皇陵不出一月,茉贵妃瘦了不少,有些脱相。 她双手被捆着,另一端被绑在了马腿上,心提到嗓子眼。 萧晏辞身上穿防水斗篷,头戴遮雨斗笠,睨了她一眼,一抖缰绳,唇玩味地勾起:“驾!” 他马术很好,马走得不快不慢,茉贵妃被绑着,踉踉跄跄正好能跟上,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不一会下半身溅得全是泥。 萧晏辞悠哉悠哉地在雨中漫步,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跌倒也全然不顾,反而使马更快地奔起来。 . 又是一日,萧晏辞回到京城。 雨势渐小,苏年年知道,这场雨明天就要停了。 “小姐,王爷回来了,但茉贵妃没回来。” 苏年年毫不意外,点点头,问:“人呢?” “陛下确实是让王爷把人带回来来着,但王爷说,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极其古怪的鸟群,攻击茉贵妃,把人活活给吃了,雨水一冲,只剩一把骨头。” 茉贵妃遇见怪鸟袭击,真说得过去。 皇帝无法怪罪萧晏辞办事不力,此事便这么作罢。 起初苏年年还奇怪,为什么皇帝会派萧晏辞做此事,转念一想,皇帝真是人精,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想起萧晏辞来了。 萧晏辞听见苏年年的抱怨,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 皇帝有了萧景,正经的朝政上的事,大事给萧南,小事让萧景去办,再用不上萧晏辞。 只有那种见不得光的…… “皇帝这是要把你培养成一把好刀啊。”苏年年啧啧几声。 像苏府一样。不过萧晏辞是双刃刀,比苏府可不安全多了。 萧晏辞捏着她的手指把玩,递到唇边亲了亲:“随便他。” 翌日,天空放晴,皇帝心中郁结终于散去,再没提茉贵妃的事。 然茉贵妃刚死,蹊跷的雨就停了,文武百官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猜测,有些人看萧南的神色变得微妙。 再过几日,是萧景的十七岁生辰宴。 他上朝后认识了不少正经人,像萧晏辞预想的那样,不过半月之余,就有不少人看到萧景的“天赋”,上门巴结。 萧晏辞照例先出发,到苏府把苏年年接上。 “王爷,你说,他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萧晏辞睨她一眼。 第281章 喜好是兔子 萧晏辞睨她一眼。 “害怕?” 苏年年抿唇,半晌迟疑着点头:“好像是有点?” 不是她怂,主要是萧景这人,能做到如此深藏不露,太可怕了。 说不定他比萧晏辞的武功还高呢! 萧晏辞弯唇,扣着她后脑,往自己这头带了带,问:“你有什么可怕的?” “萧景拉拢宗泽不成,为什么要换种方式,给宗泽下蛊?”他问。 他的脸近在咫尺,苏年年抿唇,咽了咽口水:“因为……他打不过宗泽?” “现在血宗卫服不服你?”萧晏辞目光下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苏年年想了想。 虽然之前宗四跟她打架她赢了,但那时没感受到大家的臣服,后来相处下来才觉得大家态度转好。萧晏辞说的“服”,是武功上的服,还是心里的服? 苏年年眨眨眼:“王爷的意思是,我的武功,跟宗泽差不多吗?” 萧晏辞收回眼,揽着她慵懒地往后靠了靠:“反正萧景的功夫只是一般水平。” 苏年年有点不信。 万一萧景是故意想办法,隐藏了实力呢? “年年。”萧晏辞微微叹息,“别担心。” “你聪明又厉害,还有我在,遇到什么事都会轻松化解的。”他温声安慰道。 虽然知道萧晏辞看自己自带滤镜,她还是莫名安心不少,揪着他的衣摆安静坐下。 六皇子府热闹非凡。 萧景亲自站在门前迎客,身边还跟着七个穿着不同颜色衣裳的姑娘,老远看得苏年年眼花缭乱。 “皇兄,皇嫂。”萧景唇边是一贯的风流笑意。 苏年年微笑颔首,说了几句场面话,让玉遥把准备好的礼盒送上。 “宴席摆在后花园,小七,你领皇兄和皇嫂过去。” 身穿紫衣服的姑娘笑着应声,走在二人前头。 苏年年一边打量着六皇子府的布局,一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萧晏辞:“既然他不问朝政是装的,那你说,他是不是也没那么喜欢女人?” 苏年年细思极恐。 要知道,两世了,她对萧景的印象就是他眠花宿柳、好色、喜欢逗弄女子,现在要说这一切都是他装的……! 她简直怀疑人生! 见她蹙着小眉头,萧晏辞轻笑了声:“每个人都要有弱点,金钱、女人,总要有喜欢的东西,否则会引起怀疑。” 有了喜好,别人贿赂的时候才有方向。 苏年年听懂了,喜欢女人,只是萧景为了隐藏自己而立的人设。 她默了瞬,倏尔盯着萧晏辞问:“王爷,你的喜好呢?” 萧晏辞略微沉吟才开口:“兔子。” 苏年年:“??” 兔子? 送别人女人,送他兔子? 这算什么弱点? 说话间,几人走到花园。 大雨刚停几日,花园内的植物经过冲刷,重新恢复了生机,一片翠绿油亮。 四处飘着香味,除了花香,更浓重的却是……女子的脂粉味。 苏年年嗅了嗅,面色微僵。 他这大喜的日子,不会要在花园上演乐华湖上荒唐的一幕吧? 想起乐华湖上的花船,苏年年忽然觉得,不是她识人不清,实在是萧景的戏做得太逼真了。 念头刚起,又被苏年年打消。 今日除了平日那些纨绔,还有少部分朝臣到场,有朝臣监督,萧景不敢乱来。 不敢乱来是一码,然他也不会太老实。 俗套的欢歌艳舞,看得苏年年直打瞌睡,再次摇摇欲坠的时候,萧晏辞伸手托住了她的脸。 他没唤她,甚至托着她的脸慢慢引她枕到他腿上,低眼看着,凤眸异常柔和。 这种场合居然能睡着,还说自己害怕,他看她倒是挺放松的。 苏年年醒来,是半个时辰后。 萧景从扬州请来了戏班子,一声清脆的锣响,她蓦地睁开眼。 湛蓝的天空为背景,萧晏辞正温柔地看着她,五官分外柔软惑人。 顿了几秒,周围的嘈杂和戏曲才传入大脑深处,苏年年坐起身抿抿唇。 真是服了自己。 不过真不怪她,女子歌舞实在无聊,要是换成萧晏辞表演的节目,她眼睛肯定一眨不眨的。 “你怎么不喊我……”苏年年弱弱地问。 “为什么喊?” “……” 没什么,是她多嘴。 “我想起来转转。”她看了看戏台,撇撇嘴。 萧景察觉这头的动静,立马指了个一个下人,道:“小皇嫂惦记着咱这儿的桃花,虽然被大雨冲落了不少,还是挺美的,小橙,你带着去看看。” “多谢六殿下。”苏年年立马扬起一个笑。 “皇嫂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萧景大方摆手。 看今天萧景的态度,苏年年猜测,他还不知道景迟暴露的事。 一来景迟对自己暴露的事情一无所知,二来她抓走景迟那日是一时兴起,没收了景迟身上所有东西,两头根本无法联系。 苏年年看向带路小橙的脚步,踩得很实,不会武功。 她跟萧晏辞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走到周围无人看守的地界,萧晏辞疾步上前,一掌把人劈晕。 “那应该是书房,要不要进去看看?” 六皇子府很大,书房却很小,周围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苏年年起初生疑,但转念一想,外人眼中萧景就是个纨绔,书房被人守得严实才奇怪呢。 “你去吧,我帮你守着。”萧晏辞说,“有事喊我。” 苏年年颔首,转身从书房后头的窗子钻入。 书房外观不大,里头也极其简单,只有寥寥两个书架,她环视一圈,没看见其他可看的地方,走到书架前。 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话本和美人图册,一眼看去,一本正经的书也没有,苏年年抽出其中一本随便翻了翻,确认封面跟里面的内容一致,又塞回去。 她撇撇嘴,不死心地蹲下查看最下面的一层,反复摸索,终于在灰暗不见光的角落发现异常。 她掏出面上的话本,发现这格很深,里头还有几本厚厚的书。 拿出来一看,竟是《史记》和《国策》,还有几本兵书。她没有太多震撼,翻了翻,发现这些书页很软,被人常翻过,而且几乎每页上面都有标注和见解。 “……真牛。” 苏年年快速把现场复原,路过书案前,瞥了眼纸上歪七扭八不堪入目的字迹,唇角一抽,快步离开。 回到原处,萧晏辞却不在原地。 第282章 怎么还有这么长时间 苏年年有一瞬心慌,飞速环视一圈。 不过很快,她扫向不远处槐树之前,眼前落下黑影。 “担心我?”萧晏辞凝视她,眼角染着淡淡愉悦。 苏年年气极,脱口而出:“担心你死在这。” 萧晏辞只是挑眉,勾起一个柔和的笑,解释:“一个人站那里,很可疑的。”而且呆死了。 苏年年抿唇,很快,分享欲超越了气愤。 她眨眨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萧晏辞瞥向她:“什么?” 苏年年叙述一遍,啧了声:“没想到真的……每个人都野心勃勃。” 怪恐怖的。 如果萧景就这样当个无所事事的皇子,对别人造不成任何威胁,不会有人动他啊。 当然,除了有灭门之仇的萧晏辞。 “啧。”——萧晏辞的点评。 二人走回晕倒的小橙面前,佯装她晕倒了,把她唤醒。 “姑娘,你没事吧?” 小橙揉揉自己的后颈,看清周围,不好意思道:“这几日府里准备生辰宴,兴许太累了才会晕倒。” 苏年年表示理解,跟着她走到桃园。 风吹雨打后,满地残花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如萧景所说,树枝上已经秃了大半。 “多谢姑娘,我们自己在这逛,你去忙吧。” 打发走小橙,二人在园中石桌边坐了下来。 “那些标注我看了,绝不是什么浅显的见解。”苏年年说道。 “让他们斗吧。”萧晏辞不甚在意。 苏年年不再说话,开始计算他们成婚的时日。 现在是三月末,等到冬月,还有八个月。 “……怎么还有这么长时间。”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萧晏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转着她的发尾,掀眼看她。 “……” 苏年年抿唇:“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萧晏辞没说话,只是笑。 自然是因为,她期待,他比她还期待,还等不及。 苏年年狐疑地盯着他,忽然发觉体内一阵异动,她眉心微皱,立马敛起神色朝周围看去。 是毒蛊王的躁动。 景迟的姐姐放蛊了。 她眼尖地锁定一个方向,掏出怀中玉罐打开,放蛊出去。 蛊虫飞速飞出去,很快找到想要袭击她的蛊虫,吃了。 景迟姐姐——浮月,在暗中逐渐等得焦急。 这种蛊下蛊成功后,会分离出另一条虫子回到她手中,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不但没有成功的信号,就连最初完整的蛊虫都不知所踪。 怎么会这样? 她躲得很远,几乎看不见那边的情形,只能看见人影,没看见苏年年放蛊的动作。 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她看不见蛊虫,心里很心疼,这样的蛊她两年才能炼出来一条,居然就这么没了! 浮月不死心,又在暗中等了许久,直到对面模糊身影起身离开,她也没见到自己的蛊虫。 怎么可能! 苏年年神色如常,跟萧晏辞回到席上。 二人已经回来,浮月却不见踪影,萧景面色微滞,片刻整理好,继续举杯喝酒。 苏年年弯唇低笑。 她自己不会炼蛊,只会操纵蛊,蛊虫都是桑安给她的,无一凡品,都是蛊虫中的大哥。 桃花园内,浮月一人在园内低头寻找,为了找到那条两年龄的蛊,还放出了几条定位蛊,结果都不见了! 嗯,被吃了。 浮月不知情,但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不能越陷越深,只得抽身返回萧景身边,脸色不太好看。 苏年年似不经意地扫过浮月,收回眼,手指继续跟萧晏辞勾缠。 她基本能确定,浮月就是炼蛊的人,那她也是桑安的姐姐。 她黑发黑眸,五官跟桑安一点都不像。 萧景瞥了浮月一眼,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失败了。 血宗阁景迟那头迟迟没有回复,萧景觉得她或许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想今日自己动手。 没想到区区一个苏年年,居然这么难对付。 宴席结束,萧景揽着美人进入房中,宾客离去。 刚进屋,他松开手,遣退美人,招浮月到身边,风流的眉眼染上不悦:“怎么回事?” 浮月咬唇,解释:“主子,苏年年压制宗泽体内冰蚕蛊一事,绝不是巧合。” “那是为何?”萧景问。 “主子,她好像会蛊……”浮月大胆说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苏年年父亲苏临海,母亲洛卿,都是身世清白的京城人,跟南疆扯不上半点关系。 萧景眯了眯眼,问:“她比你厉害?” 浮月低头:“损失了好几条难炼的蛊虫。” 萧景眉拧得更深:“血宗阁的人呢,没动静?” “始终没联系上。”浮月闷声道。 “想办法。”萧景揉了揉眉心,摆摆手。 与此同时,宗泽宅子。 宗泽把景迟带回来后,请周游帮忙治了手脚,如今能正常行动,只是她那日刚受伤,过度逞强伤了根本,好了之后走路微跛,不影响正常生活。 原本侍候的两个丫鬟被宗泽遣散,只留了景迟一个人。 “你没话跟我说吗?”宗泽眯眼看她,语气比以往都要冰冷。 马上一个月了,景迟开口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景迟脚上拴着一根细细的铁链,闻声没抬头,继续扫着院里的落叶,也不说话。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宗泽为什么要带她回来,还不追究她背叛的事。 她不能再回血宗阁,武功尽失,即便逃离这里,也无处可去。 对她的沉默,宗泽习惯了。 这次他直接说:“害我的人找到,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景迟神色有了一点波动。 宗泽继续说道:“先去哪儿?灵州如何?还是捡到你时候的雍州?” 第283章 所以我可以住苏府吗? 宗泽继续说道:“先去哪儿?灵州如何?还是捡到你时候的雍州?” 景迟扫地的动作停下,抿唇定定看着他。 “青州?”宗泽又问。 “为什么不杀了我?” 宗泽冷笑一声,“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景迟皱眉,问:“你身上的蛊解了?” “你还在意我的死活?”宗泽冷然开口,瞥了她的脚一眼,“这几日置办路上用的东西,东西买齐了我们就走。” 景迟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闷声应了,然后继续弯腰扫地,脚腕间拴着的铁链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大门被人推开。 “宗阁主,你要走吗?”苏年年边往里走边问,看见景迟的铁链,忽然一怔。 他们这相处画面,真是诡异又和谐。 宗泽居然把景迟锁在身边,景迟还完全不挣扎! 苏年年调整好神色,目光从景迟身上收回,坐到宗泽跟前。 “正好,我来给你送钱,还有……”她递上一块纯黑的暖玉,略有迟疑,“寒毒的解药我研制出来了,你要吗?” 她的意思是,他要不要给景迟解毒。 宗泽看着桌上的黑玉,本想拒绝,但看了看景迟,还是接过收进怀里。 他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景迟,万一路上有事,手里钱越多越好。 至于解药…… 宗泽思考了好半天,终于点头:“要。”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用不用我找人帮你安排马车和住处?” 宗泽扬了扬手里的黑玉:“也就这几日,不用你操心。” 他顿了顿:“照顾好血宗阁。” “不回来了?”苏年年诧异道。 不仅是她,连景迟都看向宗泽。 “说不准。” 说不准,就是有不回来的可能啊! 宗泽这是彻底不要血宗阁了! 苏年年抿抿唇:“解药我已经发放了一部分,以后血宗卫肯定会比现在少。走了的人会找你寻仇吗?” 宗泽把他们培养成冰冷的杀人机器,下毒控制他们为他卖命,要是苏年年,解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杀了。 “不会。”宗泽斩钉截铁道。 景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即便寻仇,她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宗泽就不怕她反过来帮别人杀她吗? “那好。”苏年年点点头:“那我就大胆干了。” 苏年年嘱咐几句,又看了景迟好几眼,缩缩脖子,走了。 她懒得探究他到底是用惯了景迟,还是对景迟产生了别样的想法。只是看着那栓人的铁链,心里发毛。 这么一看,萧晏辞也太正常了! 回想萧晏辞的模样,苏年年觉得不太稳妥,回头得试探他一下。 出了宗泽这,拐个弯就到了桑安和靳长涯的宅子。 想起上次来时候的画面,她心里莫名有些激动。 果然,还没进去,就听见靳长涯的嗔声…… “我们都住到一个屋子里了,一张床两张床有什么分别?” “我娘早死,从小我就被我爹丢在偏僻的院子里不管不问,我一个人害怕,不抱点东西睡不着。” “我不是要抱你睡的意思,只是我……我体寒,旁边有个人也踏实……” 桑安冷笑:“你,体寒?” 苏年年默。 靳长涯到底想干什么啊! 哪有正常男人放着年轻貌美的姑娘不放,非要爬男人的床?虽说桑安样貌确实特别,但…… 苏年年挠挠头,推门进去,瞬间石化。 桑安坐在石桌边,面色清清冷冷,靳长涯身穿一身淡紫衣裙,正扯着他的衣摆。 跟她扯着萧晏辞衣摆胡说八道的模样如出一辙…… 苏年年没忍住咳了一声:“那个……只是睡一张床而已,答应也不会怎样。” “就是就是。”靳长涯笑眯眯点头。 桑安扯回自己的衣裳,不再理会靳长涯,问:“有进展?” 苏年年点头:“找到那个会蛊的人了。” 她很保守,没用“你姐姐”这个称呼。 桑安眸色微动,盯着她,等她的下文。 她继续说:“她想给我下蛊,但我用了你给的蛊虫。不愧是你,那蛊虫真厉害,几下她蛊就不知所踪。” “你居然还有姐姐?”靳长涯惊讶又惊喜。 桑安长得这样好看,可惜是个男子,他姐姐是女子,岂不是会更漂亮?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苏年年睨他一眼,跟桑安说:“她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靳长涯微顿,点点头:“也是,小美人儿的脸,就因为是男子才好看,若是女儿身,还没有那味道了。” 像他一样,虽然他长得比女人妖娆妩媚,但因为是男子,才屡屡被那些有奇怪癖好的官员富商盯上。 苏年年唇角一抽,不理会靳长涯的胡言乱语,道:“近来萧南的人在京城搜查得紧,带你偷偷看她是不可能,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帮你把她抓来,或者你给我合适的蛊,有合适的机会,我下给她。” 桑安蹙眉,问:“她在何处做事?” “六皇子手下。” 桑安抿唇思索了一会儿,清冷的眉眼抬起:“我要见晏王。” 苏年年说明日带萧晏辞来见他,便离去,打算先回苏府然后去晏王府。 没想到刚回府,就听门房说萧晏辞在这里。 萧晏辞在四喜院看孩子! 想起他那天莫名其妙的低落,苏年年心中一动,来到四喜院。 苏临海有了亲儿子,怕苏朗这个义子多心,给孩子取名苏澄,刚好对应澄朗一词,暗示他们地位的平等。 孩子还不到半月,小小的一个躺在襁褓里,虽然模样还不清晰,但比刚出生时候皱皱巴巴的模样好看多了。 白姨娘倚在榻上,脸色微白。 萧晏辞坐在摇篮旁边近两刻钟了……他神色莫辨,唇边虽有上扬的弧度,可怎么看怎么古怪,白姨娘不安极了,生怕他做出出格的动作。 萧晏辞察觉了,但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苏澄。 这孩子看着小,又着实大,居然把白姨娘折磨成那样。 长得倒是不差,毕竟同一个父亲,苏澄也有几分跟苏年年相似。 萧晏辞抿唇看了半天,忽然掀眼看向白姨娘,问: “你身子怎么样了?” 白姨娘闻言身子一僵,差点从榻上跌落下来。 她记得晏王不是会主动跟人搭话的人啊,他不是只围着年年转么? 要说是爱屋及乌……也多少有点诡异。 白姨娘动了动唇,磕绊道:“大夫说还要恢复一阵子,最近在喝益气补血的药。” 萧晏辞又打量了她半晌,才点点头,继续看苏澄。 苏年年到的时候,屋内静悄悄的,从丫鬟到奶娘,没一个人说话,摇篮边,萧晏辞和苏澄大眼瞪小眼。 萧晏辞闻声抬头,忧心忡忡的神色敛去,唇扬起来:“你回来了。” 苏年年朝白姨娘点点头,才走向摇篮。 苏澄大眼乌铮亮,疑惑地盯着萧晏辞看,隐隐有要笑的意思。 苏年年笑眯眯地看着跟自己差了快二十岁的弟弟,不由捏捏他的小脸:“真神奇。” 萧晏辞牵起她的手,起身往外走,脸上仿佛写着四个大字——“需要独处”。 苏年年:“……” 正好有话跟他说,她朝白姨娘点点头,回到月年院。 “你来多久了?”苏年年随口问。 “下朝就来了。”萧晏辞凝着她,“想见你。” 下了朝,就来了,那离现在也有一会儿了,难怪白姨娘那副见鬼的神情。 “你很喜欢苏澄?”苏年年期待地问。 萧晏辞抿唇,像她刚才捏苏澄一样捏捏她的脸,“他跟你有点像。” 他只是在想象,他们两个如果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当然,也只是想象一下,目前为止,他不想孩子折磨苏年年。 苏年年闻言笑弯了眼,主动坐进他怀里,说道:“我刚从桑安那回来,他听说浮月在萧景那,想见你。” 想见萧晏辞是一回事,但听说浮月帮萧景做事后想见萧晏辞,就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萧晏辞一挑眉,略微思忖后开口:“我要一个用蛊的人,有什么用?” 皇帝忌惮南疆自有道理,如果桑安真愿意站在萧晏辞这边,肯定百利无一害。 “少嘴硬。”苏年年认真地看着他,手戳戳他的脸,“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学会心口如一?” 萧晏辞俯首含住她唇瓣,含糊地说了句什么,苏年年没听清,只顾着跟他唇齿相缠。 翌日,二人来到桑安宅邸。 果然如他们所料,桑安要对付浮月。 “偷我王族的蛊术,她也配?”桑安冷笑,“不伦不类的东西。” 苏年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桑安如此明显地表露情绪,竟是骂浮月。 看来那个外室对桑安一家的影响不是一般大。 萧晏辞道:“萧南近来查得严,你若怕被发现,可以搬进晏王府,本王会护你周全。” 桑安目光在苏年年和他之间转了几圈刚要点头,身旁骤然传来一声喝:“我不同意!” 靳长涯大声拒绝。 桑安不跟他动手,是因为要靠他伺候生活起居,要是搬进晏王府,就全完了! 他昨天刚抱着桑安睡了一晚,刚尝到甜头啊! 桑安清冷的蓝眸瞥来。 靳长涯抿抿唇,说道:“我是说,我也要去。” 这次萧晏辞看向他。 靳长涯被他莫测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跳,扭头投奔最顺着自己的苏年年。 “桑安走了,我就要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太无聊,不行!” 苏年年眉梢一挑,半是试探地问道:“要不把之前那些姑娘给你寻来陪你?或者……周游还在隔壁,你不是最喜欢听他讲故事吗,而且他身上没有奇怪的蛊毒。” 怎么听都有道理,靳长涯无法反驳。 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两个字:“我不。” 苏年年笑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捅破窗户纸:“就要跟桑安在一起?” “对!”靳长涯理直气壮,“我做的菜那么好吃,小美人儿离不开我。” 桑安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年年咳了一声。 她看明白了。 她这师父,好像看上人家了。 有了这个认知,苏年年细细在桑安脸上打量,企图看出点什么不一样来。 靳长涯向来眼光挑剔,怎么就桑安这么与众不同呢? 就因为桑安对他的皮囊不屑一顾? 可萧晏辞不也这样吗? 她盯着桑安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手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苏年年回神,弱弱地问了句废话:“王爷嫌吵吗?” “嫌。”萧晏辞抿抿唇,凤眸眨了下,“所以我可以住苏府吗?” 苏年年对上他的眸,也眨了下眼。 一直不说话,敢情在这等她呢? 不等苏年年反应过来,萧晏辞看向靳长涯,道:“这几日,本王会派人来接你们。” 靳长涯笑眯眯点头,桑安则抿唇不语。 昨日被压了一夜,到现在他身上还有些酸疼。 他投靠萧晏辞,萧晏辞就一定不会让他暴露,至于别人,别想近他的身。 几日后,桑安裹得严严实实,夜里被转移到晏王府。 同时,萧晏辞出入苏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有时候还会在夜里忽然出现。 他说:“他们两个又吵起来了。” 苏年年迷迷糊糊睁眼,估计靳长涯又缠着桑安要跟他睡一起了,便又合上眼,不忍心赶他去软榻,往里挪了挪。 萧晏辞王府的床巨大,可苏年年的床不一样,一个人睡宽敞,两个人就勉强,就算萧晏辞离她再远,两人之间不过几拳距离。 这距离是苏年年规定的,当时萧晏辞只评论了四个字:“自欺欺人。”然后规矩地按她说的做。 毕竟太近了他也不好受。 直到翌日一早,苏年年看见二人缠抱在一起时,陷入沉默。 她窝在萧晏辞怀里,舒服得闭上眼,颇有自暴自弃的意味。 “王爷,你明日别来了。” 萧晏辞吻落在她的头顶,紧了紧胳膊:“那你让桑安和靳长涯走。” 苏年年:“……” 他明知道不可能! 苏年年没再说话。 就这样,度过春天,来到夏日。 苏年年典型的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到了炎夏,萧晏辞碰一下,她就躲得老远。 “苏年年!” 第284章 会有机会伺候本王的 “苏年年!” 苏年年苦着脸,仿佛出了痛苦面具。 萧晏辞沉着脸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使劲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苏年年推他:“热……”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热,即便屋内摆着解暑的冰盒,她还是感觉自己快冒烟了。 萧晏辞抿抿唇,把她打横抱起来,二话不说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王爷,你放开我吧。” 她瘫在萧晏辞怀里,热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萧晏辞抿唇不语,到底松了松手。 下车的瞬间,苏年年明白了他的用意。 阴冷森凉的晏王府诶! 这幽绿的冷色调,一看就凉快! 苏年年体力顿时回来一半,提着裙子小跑进晏王府,登时一股凉气袭来,她舒服得闭眼深呼吸一口。 “好舒服……” 晏王府居然凉快得堪比避暑山庄! 苏年年脚步异常快,走进卧室更是惊诧,同样是摆放着冰盒,他这里怎么比月年院凉快了那么多! 萧晏辞终于弯唇,走上前把她揽进怀里深嗅一口:“这下行了吧?” 苏年年舒服得眯眼,被萧晏辞抱到榻上。被放下的瞬间,她蓦地睁眼,摸向身下的床,惊喜地看向萧晏辞。 “下面有隔层,可以放冰进去。”萧晏辞握着她的手解释,见她惊讶,亲自把大床的隔层打开给她看。 他的床本来就大,下面的隔层更大,能放很多冰,冬天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取暖,床是类似石头一样材质,保温效果很好。 “冰床诶!” 苏年年连连感叹,欢天喜地地在晏王府住下。 她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萧晏辞坐在榻边,不时往她嘴里递冰好的水果。 “王爷,你怎么这么会伺候人啊。”她一边咀嚼一边咕哝,碎碎念,“男人娶妻都是为了伺候自己,事都被你做了,我还怎么好好服侍你啊。” 她语气表面惋惜,实际却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闻言,萧晏辞的唇角跟着翘上天,眼里净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会有机会的。” 不着急,得先把人养得白白胖胖,体力好些才行。 苏年年翘着脚,没注意他眼底精光,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在床里侧,枕头边一个长方形小木盒上。 她蹙眉,心生一抹疑惑。 这个木盒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放在枕头边这么近的地方,到底是用来装什么的? 见她要拿,萧晏辞先一步捉住她的手按在身侧,唇朝她覆了上去。 苏年年恼火得不行,推了推他,“到底是什么啊。” 萧晏辞勾着她的舌,“很快就知道了。” 结果就是苏年年气喘吁吁地偏开头,再去摸木盒,那里已空无一物。 唇齿间弥漫着果香,她咂咂嘴,一抬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画框,纸上只有四个字,“晏辞,年年”。 她以为他会挂在书房,没想到挂在卧室,还是对着床这么显眼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 喜悦涌上心头,随着萧晏辞又一颗冰凉的葡萄递来,她再没有心思想别的。 午后,苏年年躺在冰床上睡着,萧晏辞起身出屋。 “玉竹,如果冰快没了就出去买,务必保持地窖里的冰充足。” 玉竹应声,欲言又止。 萧晏辞睨向他:“什么事?” “爷……”玉竹道,“就是您很久以前提的那个计划,要不要告诉王妃?” 萧晏辞蹙了蹙眉,这才想起来:“反正现在没机会动手,到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他抿唇,顿了顿,“不必说。” 玉竹应声,目送萧晏辞离开后,看向合着的房门,片刻后才离开,嘱咐下人去买冰。 苏年年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已经过了每天最热的时候。 她惊奇地发现,王府内原本那些兔崽子都不见了,只剩下一黑一白,跟原先的热闹情形比,显得有些冷清。 她叹息一声,把黑兔抱起来反复查看:“你不会也被阉了吧?”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几声焦急的犬吠,苏年年微怔,循声找去,来到一处院落。 “麒麟?” 听见她的声音,麒麟狂奔过来,咬住她的衣摆往里拽。 王府没有她不认识的人,她听说靳长涯闹呀闹的,最后真跟桑安住进了同一个院子,不过院子很大,同一个屋子是不可能。 “怎么了啊?” 无论怎么安抚麒麟,它都没停止动作,固执地把她往一个方向扯,同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争执声。 “小美人儿,我的屋子真的好热,不能去你屋子里避避暑吗?” “小美人儿,我说的是真的,你看我头上的汗……”靳长涯说着,要拉着桑安的手往自己额头上贴,谁知刚伸到一半,桑安就退开,袖中小金蛇威胁似的“嘶嘶”朝他吐信子。 麒麟距离二人不远处的时候就停下,乖巧地坐在她身侧。 苏年年眨眨眼,可算看明白了。 麒麟这是拉她来凑热闹啊! 那两人都不会武功,她稍微隐匿,二人完全没察觉。 “小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靳长涯妩媚的凤眸一瞪,委屈地看着桑安,后者冷眼看着他。 “屋子热就让下人捧冰来,你缠着我有什么用?”桑安冰冷道。 “我怎么好意思麻烦晏王府的人?” “明明使唤下人使唤得比我还溜,”桑安冷笑,“你说这话竟不脸红。” 靳长涯一噎,不再跟他争辩,转身往桑安屋子里走。 然桑安的蛊虫更快一步封了门,靳长涯只能停住。 桑安还在后头冷嘲热讽:“三伏天,你数数你自己穿了几层衣裳,你不热,难道麒麟热吗?” 余光里,麒麟的尾巴摇了一下。 苏年年:“……” 眼看靳长涯被噎得说不出话,苏年年有些不忍心,决定上前打圆场。 不过说来稀奇,桑安平日少言寡语,怼起靳长涯,居然一套一套的,话多得很。 啧,耐人寻味。 桑安可是南疆王族遗孤啊,要真这么发展下去,真绝后了! 她咳了一声,抚平衣摆,朝二人走去。 “桑安,我有事找你。” 靳长涯哼声,抹了把头上的汗,转身走了。 桑安垂眸,摸了摸小金蛇的小脑瓜,似是安抚:“什么事?” 她哪有什么事啊! “嗯……”苏年年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然后环视一圈。 院落很大,桑安这段时间在晏王府炼制蛊虫,角落里摆放着不少瓷罐,有些小幅度地颤动着,应该是虫子在里面打架。 她想了想,问:“你这有没有一种蛊虫,发作起来五脏六腑扭在一起似的疼,但是可以通过蛊王抑制延缓发作的时间。” 桑安淡淡道:“很多。” 苏年年努力回忆前世中的蛊的特性,最后苍白地说:“很疼很疼那种,哪里都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骨头缝都疼得难以忍受,像被万只蚂蚁啃噬……” 她越说越多,桑安终于皱眉,抬头奇怪地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他问。 那种死都忘不了的痛被回忆起,苏年年神色染上一抹急切:“有吗?应该是很稀有的蛊。” “有。”桑安盯着她,十分探究。 那蛊需要很长时间炼制,毕竟是单纯害人的玩意儿,他前几年被追杀的时候才开始研究,如今刚要收尾,苏年年怎么知道的?还对症状这么熟悉? 苏年年没说话,期待地看着桑安。 “我准备留我素未谋面的姐姐。”桑安垂眼,勾起冷笑。 闻言苏年年颔首,又问:“那可不可以再帮我炼一只,或者你教我,我亲自炼。再或者,有没有比这还厉害的蛊,疼上个千百倍,越折磨人越好。” “有。”桑安睨她一眼,问道:“不过只有我能炼。” “那就拜托你了。”苏年年堆笑。 桑安抿抿唇,没拒绝。说是帮萧晏辞对付萧景,可几个月以来,萧晏辞任何吩咐都没有,反倒是他,一直在晏王府白吃白喝。 “还有靳长涯……” 桑安看向她,眼神清清冷冷。 “他对我有恩,还请手下留情。”苏年年想了想说道,见桑安点头,她才放心地招呼麒麟走了。 毕竟是在晏王府,不是在之前的宅邸。 靳长涯算是晏王府的客人,贸然弄出人命也不好,所以桑安一再忍让。 苏年年走后,桑安看着对面安安静静没出一声的屋子,心想这么被他缠下去也不是办法,回头让萧晏辞给他换个院子就是。 他不信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 苏澄出生后,很快,苏临海要把白姨娘提为夫人。 白姨娘是这么多年来,苏年年见过的最不慕名利的,都这个节骨眼了,她还跟苏临海客气,说已经很知足了,当不起主母。 “柳如珍那样的都当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当不得了?你年轻务实,你想想,要是你当上夫人,小苏澄就是苏府的嫡公子了……”苏年年声情并茂地劝。 白姨娘一听见“嫡公子”,表情当即松动。 她知道,即便她没升为夫人,苏府上下也没人亏待苏澄,但谁不想自己的骨肉生来就尊贵呢? 嫡出与庶出,到底是嫡出好听。 于是,为了苏澄,白姨娘变成了白夫人。 这日,苏年年换好衣服刚要去血宗阁,门房递来消息,说沈家小姐下了拜帖,人已在苏府门口了。 “沈清书?”苏年年眼眸微转,立马把面具放下,起身去迎。 她记得花朝节那时候,苏朗眼神可跟着沈清书走呢! 她两年前救过沈清书,但一个武门一个书香世家,除了一些宴会上见到,她们没私交,沈清书来找她,还是头一次。 接到人寒暄几句,苏年年带她来花园。 昨日刚下过雨,暑气冲散不少,树木枝叶被冲得翠绿油亮,瞧着无比清新。 沈清书性子温婉,一直在笑。 “印象里武将总是舞刀弄枪,说实话,看着有点骇人。”她实话实说,“以为习武之人也会嫌我们文绉绉的做作,现在才知道其实不然。” “怎么会呢?”坐在凉亭里,苏年年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往前推了推,眼眸微转,“苏朗就不是舞刀弄枪的大老粗,他其实……” 她憋了半天,才艰难地说:“其实很温柔的。” 心里大吼:温柔个屁!! 谁知沈清书立马笑道:“苏小将军确实是个好人。” 苏年年没琢磨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好人? 她抿抿唇,继续笑眯眯助攻:“唉,虽然他整日跟京东纨绔子弟厮混,但只是看着没有正事而已。不然不会去年到了娶妻的年纪,婚事到现在还没眉目。他不止是个好人,其实还会是个好夫君……” “……” 沈清书脸颊微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接触之前,我也没想到苏小将军是这样的人。” 沈清书言语透露一个消息——他们已经接触上了! 见她娇羞,苏年年愈发来了好奇的劲头。 苏朗跟她一直不着四六,她看苏朗,其实跟江云桑看江云寻没区别,还真不知道苏朗跟别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苏年年忙问:“你今日来,他不知晓吧?”不然怎么会不在府里迎接? 沈清书点点头,说道:“恰巧路过,苏府不是添了小公子吗?我就想着来看看。” “小家伙已经长大一些了,特别可爱,我带你去。” 趁着转身的空档,苏年年飞速跟玉遥低声道:“快去给苏朗报信,说他老婆来考察了。” 苏年年觉得,沈清书今日不可能只是恰巧路过。 她若对苏朗起心思,以后可是要嫁到苏府来的。 苏朗不是苏临海的亲生骨肉,这事不是秘密,正因如此,沈清书才要来看看苏家主母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好相处,苏朗在苏府的地位如何,嫁过来会不会受委屈。 苏年年了然于心。 苏府没了柳如珍和苏心幽,现在一派清净祥和,苏年年毫不吝啬地帮她介绍,从苏临海在边关遇见白姨娘,到苏临海收养苏朗,说得绘声绘色。 直到玉遥气喘吁吁赶回府: “小姐,二公子回来了!” 沈清书一怔,看向她身后,苏朗刚抹去额上的汗,脸上笑容阳光得不能再阳光。 苏年年:“啧。” 第285章 这样就跑不掉了 苏朗抹去额上的汗,脸上笑容阳光得不能再阳光。 苏年年:“啧。” 要是平日,苏朗早就一口一个“年年妹妹”地嘲讽她跟她闹了,今日像没看见她一样,直勾勾盯着沈清书,问:“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沈清书“啊”了声,揪着衣角道:“我是临时路过。” 苏朗笑着点点头,低头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却觉得怎么都弄不干净,尴尬地挠挠头,说,“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说完,苏朗才看向苏年年,道:“年年,招待好沈小姐。” “是是是。”苏年年语气满是揶揄。 待他走了,苏年年问:“清书,你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沈清书早知道苏年年会问,也没想隐瞒:“上个月我失足掉进护城河,是苏小将军救了我。” “掉进护城河?”苏年年讶异重复。 沈清书点点头:“护城河的围栏是挺高的,可或许是我太大意,不知怎么就掉进去了,幸好你哥哥在。” 苏年年笑眯眯看着沈清书,没说话。 她怎么不信有这么巧的事呢? 若非苏朗一直跟着人家姑娘,就是这事根本就是他一手设计的。 老奸巨猾。 很快,苏朗收拾好自己,重新来到花园。 苏年年一看这情景,若她赖着不走就有点多余了,于是她起身说:“我还有事,你们先聊。” 谁知她刚一起身就被苏朗拦下。 在沈清书看不见的角度,苏朗飞快给苏年年使了个眼神。 苏年年瞬间领会。 小时候,苏朗和江云寻带着她鬼混,在有些局上,如果在场的某个哥哥对某个姑娘有意思,他们之间就会交换这种表情。 然后作为助攻的人就会…… “不过话说回来了,清书,你今年应该及笄了,怎么不见你爹跟你说亲?”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她一样,苏年年十分自然地坐下,问道。 “啊?”沈清书诧异道,反应了一下,下意识先看向苏朗,“啊……我爹说不着急。” “这怎么能不着急?”苏年年大惊小怪,“你喜欢什么样的?苏朗认识的人多,如果有合适的,可以让他帮你介绍。” 一时间,苏朗和沈清书的脸都绿了。 苏年年继续说道:“苏朗,你的年纪也到了,之前爹给你看的那几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哪有什么姑娘?!”苏朗声音提了几度,焦急地瞪苏年年。 见他这样,苏年年笑得花枝乱颤,更加来劲了: “小苏朗,这事还没出一月呢,你怎么能忘了?” 真是榆木脑袋。 就这脑子,还想追姑娘? 不过同时,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两个人初识到相爱,居然还要经历这么多复杂的过程。 幸好有前世的记忆,她能确定萧晏辞深爱自己,免去许多麻烦。 苏朗脸色黑得像锅底,直接挥手说道:“你不是还有事吗?快走吧。” 苏年年毫不犹豫起身:“那我先告辞了,清书,有空多来府里坐坐,我很闲的。” 就在此时,念桃走到凉亭前:“小姐,王爷问你今日为什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去晏王府找他。” 苏年年脚步一顿,疑惑道:“他问?他怎么问?” 念桃低头,小声说:“王爷亲自来了。” 苏年年:“……” 念桃刚说完,就有一道黑色身影穿过花园的月门,朝几人走了过来。 萧晏辞在苏年年面前停下,蹙眉看她:“就因为今天不热?” 苏年年:“?” 哪儿到哪儿啊! 沈清书听他语气不善,蓦地一慌,起身解释:“是我今天忽然来苏府,耽搁了年年。” 苏年年连连摆手。 跟沈清书一点关系都没有,本来她今日是要去血宗阁,也没去晏王府的打算。 萧晏辞握住苏年年的手,循声看去,朝苏朗略微颔首,随即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脸上依然是那四个字——需要独处。 沈清书看着二人紧握的双手,待二人消失才坐下,自责道:“他们不会吵架吧?” “不会。”苏朗手在自己大腿上摩挲。 怎么感觉手里这么空呢? 苏年年和萧晏辞自然到极点的亲密,让他心痒痒,想起沈清书刚才的话,苏朗试探问道: “你刚才说你爹不着急,意思是不是有人上门提亲?” 他话题忽然扯回去,沈清书一怔,想了想,认真点头:“有的。” 苏朗手不自觉在大腿又摩挲了几下,心里不免着急,十分后悔以前没跟好兄弟们学几招,如今渴了才挖井,着实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他干巴巴点头,想了半晌,回归最直白的问法: “听说东郊的花开得正好,雨后初晴,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有空,与我同游?” 沈清书意外于他的直接,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小幅度点点头。 . 另一头,萧晏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回到月年院,他盯着苏年年,认真点评:“白眼狼。” “……” 苏年年抿抿唇:“我有自己的事情,不是故意不去的,再说了,我又没承诺……” “苏年年。”萧晏辞眯起眼。 苏年年噤声。 她的话在理,但于情确实有些过分。 周游说了,感情里有时候是不能讲冷硬的道理的。 再说了,萧晏辞不就是这种别扭的性格吗? 他就是喜欢多跟她腻在一起。 这样想着,她蓦地笑了:“我现在要去血宗阁,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萧晏辞只会给出一个字的答案。 很快,二人戴着面具,出现在血宗阁。 阁主身边经常跟着黑衣面具男,血宗卫见怪不怪。 自从宗泽离开京城,苏年年再无忌惮,下头只有千岩一人,她不搞削权那套,解毒后还愿意留下来的人,都交给千岩处理。 相处下来,她心中给千岩取了个外号——黄牛。 他真是任劳任怨,忠心耿耿!再繁杂的事务他一个人都处理得来! 苏年年十分合理地怀疑,景迟当上一人之下的左护法,里头掺杂了宗泽的私人情感。 想起他们二人,苏年年抿抿唇,回头看给自己捏肩的萧晏辞。 萧晏辞手一顿:“重了?” 苏年年摇头:“宗泽离开之前,我去看过。” 萧晏辞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苏年年紧盯着他的表情:“他……在景迟身上拴了一条特质的铁链。” 把景迟这样的叛徒放在身边,是得提防些。 萧晏辞唇边勾起一个弧度,眸色渐深: “这样就跑不掉了。” 第286章 你夫君逼着你洗衣扫地? 萧晏辞唇边勾起一个弧度,眸色渐深: “这样就跑不掉了。” 苏年年呼吸一滞,慌忙垂下眼,脑海中闪过两个字:完了。 他好像喜欢。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握住肩上他的手:“我出去转转。” 萧晏辞正在想事情,点头收回手,默默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宗泽走前,给苏年年留了一大笔钱,确切地说,是给血宗阁留的。 因为血宗阁要放弃人头生意,他担心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血宗阁没有进账,特地留钱供大家花销。苏年年想着帮宗泽说说好话,免得真有人找他寻仇,把这事告诉了血宗卫。 解药又发了好几批人。 苏年年发放解药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跟办事效率没关系,只要她觉得某人解毒后留下的概率大,她次月就会发放解药给他。相反,一直和其乐融融气氛格格不入的,就先不发。 虽说血宗卫还是离开了些,但不只是预期中的半数,离开的人甚至有隔一段时间又回血宗阁的。 血宗阁后院一片祥和。 苏年年拉门刚走出来,就有好几个人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萧晏辞看着几个模样俊俏的血宗卫,笑意不达眼底。 这就是他时常主动提出跟她来血宗阁的原因。 苏年年环视一圈,道:“血宗阁虽然要转型,但你们原本的功夫不能忘,没事的时候互相多切磋切磋。” 众人齐声应道:“是,阁主!” 苏年年满意地笑了。 谁说只有用蛊毒才能控制他们的? 攻心计不是很好用吗? . 又过了一月,沈清书越来越频繁地来苏府,有时候是跟苏年年一起逗苏澄,有时候有苏朗陪着。 没过多久,苏朗跟苏临海说:“爹,我想娶沈家小姐。” 沈清书近来跟苏府走得近,苏临海略有耳闻,只没想到苏朗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自从有疯狗病,苏年年治好沈清书,沈植在朝上帮苏年年说话后,他们每次碰上,氛围异常融洽,上门提亲不是难事。 苏朗既然这么说,肯定已过了沈清书那关。 至于沈清书,她跟苏年年走得那样近,若苏年年觉得她人不行,按苏年年的性子早就开始闹了,她没闹,说明沈清书不错。 “我没什么意见,改日准备好了聘书,你跟我一同去沈府坐坐。” 苏朗喜上眉梢。 苏年年是沈清书的救命恩人,于沈家有恩,沈清书中意苏朗,沈植也没意见。 合了八字,等两家亲事彻底定下来,已到了秋天。 眼看要到婚期,苏年年紧张又期待。 每每看着她纠结地看着他咬手指,萧晏辞总是把她揽入怀里,反复提醒:“年年,婚是你向我求的,不会要反悔吧?” 苏年年顺势把头埋进他颈窝,不看他的脸,闷声说:“我知道。” 她重生后才知道什么是爱,体会了被爱的滋味,怎么可能反悔呢? 只是这一切顺利得让她觉得不真实。 太过幸福,像一场梦一样,等醒了,满目依旧是刺目的白雪,和浑身插着箭的他。 如果相爱后再看到萧晏辞宁可万箭穿心,也护她尸身周全,光是想想,她满心的苦楚和绝望就要溢出来了。 苏年年轻叹一声,抬头扯开他的衣领。 男人皙白的锁骨下,有一圈淡淡的印记,因为咬得不够深,萧晏辞再想留住,也没法保持最初的样子。 “萧晏辞……”苏年年指尖摩挲着那个牙印,声音晦暗下来。 萧晏辞一顿,似有预感,环着她腰肢把她自己的方向送了送,手扣住她的后脑。 “嗯。” 他应的这声,尾音碎在空气里。因为苏年年已对着那个牙印的位置,张口咬了下去。 这次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再抬头,看见萧晏辞眼尾染着的薄红,她扯紧他的衣襟语气强势:“谁都不能伤你,只有我能。” “只有你能。”萧晏辞重复。 . 苏家和沈家的意思是越快完婚越好,于是苏朗的婚期也定在了年前,苏年年婚后不久。 婚期很近,苏家和沈家同时忙活起来,只有晏王府清净,完全看不出有喜事的样子。 但苏年年莫名认为,像之前突如其来的几百箱聘礼一样,所有成婚需要的东西,萧晏辞一定早就准备好了。 而且样样都会准备到极致。 婚前不久,江云桑忽然传来怀身孕的消息。 “你这也太快了吧!”苏年年惊奇地看着江云桑的肚子,“你怎么总快人一步啊!我单身你成亲,我成亲你生子,真是我的好姐妹!” 提起这事,江云桑有些不好意思。 “早怀早解脱。”江云桑叹息,看着苏年年的目光十分惆怅。 “啊?”苏年年茫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或者我应该劝你,趁着还没成婚,多练练自己的体力?” 苏年年眨了眨眼:“我?我体力挺好的呀。” 江云桑叹气摇头:“成婚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念桃站在一边,杏眼瞪得溜圆,半天不可置信地憋出一句:“你夫君逼着你洗衣扫地?” 玉遥咳了一声,扯扯念桃的袖子:“念桃,我想起来厨房研究出新的点心,让月年院去取呢,你跟我去一趟。” 这屋里一个赛一个的单纯,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虽然她未经人事,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出入某些场所,还是了解一点的。 额,念桃说的太离谱了些…… 待两个丫头离去,苏年年终于在江云桑一个又一个的眼神暗示下领会她意思。 苏年年嘴张开合上反复几次,最终闭上。 要知道江云桑典型的口无遮拦,如今这般支支吾吾,只能说明…… 在苏年年询问的目光下,江云桑沉痛地点了点头。 “晏王如何?” 第287章 我胳膊好酸 “晏王呢?如何?”江云桑关切道。 “啊?”苏年年微怔,有些脸热。 见她如此,江云桑面色转为讶异。 其实若亲事定下来,成婚前就走到那一步的大有人在,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说出来。 晏王和苏年年快定亲一年了,居然……! “年年,你们……”江云桑问了一半顿住。 苏年年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其实早在她中七玉香,萧晏辞把她带到竹楼那日,萧晏辞已用手占了她的身子。 她自然羞愤,但当时那种紧急情况和两人的状态,手总比他亲自上阵要好。既是为了救她,她没埋怨的道理。 或者说,她可能早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萧晏辞了。 可是话说回来,她跟萧晏辞,确实还没严格意义上的夫妻之实。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江云桑表情变得愁苦起来。 她成婚后认识了不少已婚少妇,经常凑在一起闲聊。这事虽然太多了让人受不住,但若是没有……也很难熬的。 江云桑想了想,问:“年年,他不会……” 她没说完,但苏年年清楚从她眉心看出“不行”二字。 这算疾病了,苏年年一听,下意识皱起眉头,迟疑出声:“不会吧……” 她原本从没这样的担忧,但江云桑实在太严肃了,她不得不重视。 苏年年沉默,仔细回想起来。 高门大户守规矩的女子不会如此,但她知道有人会在成亲前就那个,她每次都没拒绝萧晏辞,但…… 他们有好几次亲密,都在擦边的边缘,每次都差一点。 所以……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信念啊? 苏年年思绪拉远,表情沉重继而变得迷惑。 她记得曾“有幸”隔着衣裳感受过几次,存在感还挺强的啊? 对!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回! 萧南成婚那日,她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给萧南下药时给周围一圈人喝了跟萧南同样的酒,明明会抑制那方面,萧晏辞却在当日跟她接吻的时候就…… 脑海中画面历历在目,她心口发紧,咽了咽口水:“不会吧,我感觉他挺正常的。” 不但正常,就凭他能力压过药物,她就觉得很离谱了好吗? 江云桑摇摇头,想起那些妇人苦不堪言的模样,劝说:“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提早做好心理准备。实践出真知。” 苏年年:“……” 她拍了拍发热的脸,尴尬地低头掸掸裙摆,一脸正气: “不会的,他什么样我都喜欢他!” 江云桑又劝了几句,见怎么都说不动她,只好作罢。 或许是心理作用,接下来的几日,苏年年每次看见萧晏辞,就不由想起江云桑的话,眼睛不由自主往他下半身瞥。 在她再一次偷偷看去的时候,萧晏辞眯眼挑起她的下巴,神色中满是探究。 苏年年顿时心口发慌,抿紧了唇。 “看什么,嗯?”萧晏辞言辞低缓。 苏年年微顿,反应极快地扬唇,勾住他的脖颈,在那个牙印上蹭啊蹭:“王爷,你腰上坠的这块玉真好看。” 玉? 萧晏辞垂眸,看向腰下的玉。 这玉他佩了几年,早怎么不说。 真当他眼神不好使,是傻子不成? 想起她的眼神,他喉结一滚,掐住她后颈,在她耳边道:“年年,我新学了一套剑法,要不要学?” 问句,但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苏年年熊抱着挂在他身上,被萧晏辞放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萧晏辞把柳叶剑塞到她手里,想了想,卸下腰间的玉,系在剑柄上。 苏年年抿抿唇,有点心虚,强压下往他下身瞟的冲动,按他的示范练剑,很快,她注意力被迫转移。 原因很简单,这套剑法极其累人,根本没精力想别的。 萧晏辞指挥她练了一遍又一遍,不是这里错了就是那里不标准。 苏年年怀疑他是故意的,又找不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最后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萧晏辞才放过她。 翌日,他说又有一套新剑法。 苏年年摆手:“不行了,改日吧,我胳膊好酸。” 萧晏辞颔首,目光缓缓挪到她腿上。 然后,苏年年被他抱到外头,扎马步。 萧晏辞也没闲着,为了安慰她,陪在她旁边扎马步,不时侧头往她发颤的双腿瞥一眼。 嗯……昨日是他方向错了。 一个时辰后,苏年年站直身,见萧晏辞稳如泰山站在那里,一撇嘴,垫脚勾着他脖子往上爬。 “萧晏辞……” 第288章 雪 苏年年一撇嘴,踮脚勾着他脖子往上爬,声音温软:“萧晏辞……” 她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发颤的腿缠着他的腰。萧晏辞站直身子,忍不住眯起眼,感觉她失力要往下滑,伸手托住她的臀。 “不行了,我没力气了。”(这句话记下来,后面要考) 苏年年有些委屈地道。 两日的高强度锻炼,她确实在萧晏辞的指导下学到很多,但又没什么紧急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慢慢来,非累成这样? 苏年年蹭了半天,才听见萧晏辞哑着声音说了句:“算了。” 算了,既然她不愿意练,到时候实在不行,他忍忍就是。 紧了紧手臂,萧晏辞不死心地问:“要不换成跑步,或者蹴鞠?” “不要。”苏年年逐渐气急败坏,她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要不成亲前你不要来找我了。” 那可不行。 “那不练了。”萧晏辞果断道,抿抿唇,“到时候别哭。” 苏年年一头雾水,没深思,总之不练了是好事。 半年过去,萧景在朝中发展飞快,势头很猛,已经与萧南平齐,除了几个一直跟随萧南的老臣,朝中对萧景几乎没有负面评价。 而萧南被皇帝冷落,若有似无的针对,地位大不如从前。虽然皇帝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萧南失势,一定受茉贵妃不小影响。 萧晏辞像渐渐淡出朝堂了似的,整日跟苏年年腻在一起,观星赏月,看云卷云舒,表面什么都不过问,实际眼线遍布,宫中任何风吹草动,都有人秘密汇报给晏王府。 他要坐山观虎斗,让萧氏兄弟相残。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入了冬。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晚,晏王府和苏府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第一场雪的到来。 按照苏年年和萧晏辞的意思,日子越早越好,但必须要下雪。 众人不知道原因,只静静等待和筹备着,确保下雪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办喜事。 然而苏年年左等右等,整个人都要枯萎了,终于等到天色阴沉,可持续了几日,还是没有下雪的意思。 她朝空中哈了口气,看着白雾逐渐散开直至消失,才回过神,有些落寞地回屋爬上榻。 前世,她不觉得这年的雪来得这样晚。 该不是上天在惩罚她,觉得她前世出卖过萧晏辞,配不上他的爱,故意阻挠吧? 她裹着厚厚的被子,翻身叹了口气。 . 晏王府,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周围一片寂静阴沉。 萧晏辞卧室的窗子敞着,他仅着里衣坐在窗边,仿佛对涌进来的寒气丝毫未觉。 玉竹和玉影双双立在院内,不时对视一眼,面色担忧。 “主子,要不您先歇下吧,要是下雪了,属下会第一时间去苏府通知的,什么都不会耽搁。” 萧晏辞神色未变,似没听见他的话,只是仰头盯着墨色的天幕,许久才眨一下眼。 萧晏辞一动不动坐了一个时辰,手早就开始发僵。 终于,一片片雪花从浓厚低重的云上飘落,轻柔落在地面。 “爷!下雪了!”玉影激动地大喊一声,连忙冲出院子。 萧晏辞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回身看向衣架上的大红喜服,终于,猩红的唇弯起。 很快,苏府上下燃起灯火,开始忙碌起来。只有月年院周围静悄悄的。 直到天蒙蒙亮,一切准备就绪,念桃和玉遥捧着婚服,端着热水,敲响卧房的门。 一听说下雪了,苏年年光脚跑到地上,第一时间打开窗子。 “竟然下得这么大!” 她感叹一声,看着地上积了一层的雪,问道:“你们怎么才叫我?” “小姐,是王爷特地嘱咐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念桃喜滋滋道。 这是萧晏辞的吩咐,卡准时间,让苏年年多休息一会儿。 “小姐不必担心,时间来得及。”玉遥说道,“王爷说了,就算耽搁了,也会在苏府门口等你一切收拾妥当。” 确实像萧晏辞的做派。 苏年年拿净布快速把脸擦干,这才反应过来,诧异地问道:“他已经到了?” 天才刚亮啊! 念桃点点头,开始帮她挽发点妆。 他们大婚,皇后特地从宫中送来一套头面,华美精致。 待一切收拾妥当,看着铜镜中倒出的人影,苏年年微微怔住。 满头墨发梳到头顶盘成扬凤发髻,两边插着六珠凤凰长步摇,头顶凤冠上镶嵌的近百颗明珠在烛光下闪着微光,华丽到极点。 黛眉轻染,两颊胭脂轻轻扫开,额间花钿按苏年年的意思改为梅花,娇媚与华贵交相辉映。 喜服是苏年年先前挑的最喜欢的一套,朱红色的裙摆层层叠叠落在脚边,腰身掐得极细,上面花纹精致繁复,栩栩如生。 苏年年看着镜中自己,好久才回神,一抬头,对上念桃二人惊艳的视线。 玉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说,王爷早在十年前就喜欢小姐,真是有眼光,也真有福气。 “盖头。”苏年年眨眨眼提醒。 “哦哦哦,对!”念桃一拍脑门,赶忙拿来那红盖头给苏年年盖上。 眼前被红色遮盖,苏年年由念桃搀扶着,坐上喜轿。 萧晏辞骑着高大的黑马,头上肩上落了一层薄雪也丝毫未觉,扯着缰绳,一眼不错地往门里看。 第289章 该进入正题了 苏府门口,萧晏辞扯着缰绳,一眼不错地往门里看。 八抬大轿出了苏府,萧晏辞再次嘱咐:“稳着些。” 他的声音传进耳朵,轿内,苏年年忍不住大大扬起唇。 终于等到这一天。 按照规矩,喜轿是要绕城的。萧晏辞心急接人回府,但更要跟全京城的百姓炫耀自己娶妻。 鹅毛般的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整个京城都变成了绵绵白色。远远看去,红白交映,耀眼夺目。 道两旁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迎亲队伍一边走,一边发放喜糖。 百姓们祝福的话语不绝于耳,苏年年坐在轿内,唇角就没落下过。蓦地,一声响亮的锣声传入耳中,鼓声鞭炮声接踵而至。 苏年年微怔。 她记得皇室娶妻,没这么俗套的阵仗啊? 念桃跟在轿侧,边走边喜滋滋解释道:“小姐,这是王爷吩咐的,声越大越好。” 玉影接着道:“王妃,主子爷说了,要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晏王府的人!” 苏年年一阵心颤。 虽然即便不这样,京城上下也会知晓,但萧晏辞对婚事越重视一分,她心中就更雀跃一分。 终于,在城内绕了几圈后,喜轿从晏王府正门抬入。 晏王府整体是幽绿色调,今日只要能绑的地方几乎都绑着喜庆的红绸,红绿呼应,有种诡异的碰撞美。 射了轿门,苏年年在喜娘的搀扶下走下轿,一条红绸绣球的一端被塞进手里,另一端由萧晏辞牵着。 火盆默默在不远处兀自燃着——跨火盆的环节被萧晏辞取消了。 因为他听人说,民间流传一种说法,新娘跨火盆是为了驱走女子身上的晦气。 他不觉得苏年年有什么晦气邪祟。 锣鼓鞭炮声中,二人牵着绣球走进喜堂。 皇帝本就对这桩亲事窝火,随着萧景势力猛涨,能与萧南抗衡,皇帝更忽视萧晏辞,今日没来观礼。当然,萧晏辞也不需要他的祝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上是苏临海自己,拜过之后,二人又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苏年年知道,他们其实拜的是萧晏辞在宫中故去的父母,而非当今皇帝。 “夫妻对拜——” 最后一礼,二人拜得极深。 一个要感谢萧晏辞两世的爱护,一个要感谢苏年年从小对自己怜惜。 他们相信,今后有对方相伴的日子,会幸福甜蜜,快乐美满。 进了洞房,掀了盖头,二人一起饮了合卺酒,礼算成了。 萧晏辞还要去前院宴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凤眸盯着苏年年娇嫩的脸蛋,许久也没要走的意思。 喜娘不由出声:“王爷?” 萧晏辞喉结一滚,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先出去。” 闻言苏年年心口慌跳。 萧晏辞为人是挺荒唐的,可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会吧?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苏年年攥紧了手心。 喜娘犹豫着半晌没动,萧晏辞回头,不悦地扫去,那幽冷的眼神让人心惊,喜娘连忙低下头,领人退出门外。 苏年年慌张地往门外看,声音有些变调:“萧晏辞……外面还有那么多人。” 看她这模样,想到不久后会发生的事,他眸色深暗,抚着她的脸蛋,忍不住逗弄:“怎么了?” 苏年年咬着唇不说话。 萧晏辞低哑地笑了声,制止她咬唇的动作,浅尝辄止在她唇上啄了啄。 “外头不但有高官大臣,还有爹爹,我会尽快回来。”他说完,亲手取下她头顶沉重的凤冠,“你不必坐在这枯等,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保存体力。 苏年年眨眨眼,讷讷点头。 他居然只是亲了亲她的嘴? 她多想了? 目送萧晏辞离开,苏年年打量着周围环境,才发现此处不是新院子,而是由原来萧晏辞的卧房改的,保留了一半陈设,另一半融合了月年院,苏年年闺房的样式。 特别是这张巨大无比的床榻,床顶悬着一颗明珠,床幔改成了层层叠叠轻薄的红纱,以明珠为点,从上垂至床榻周围。除了明珠大了几倍,其他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跟她的闺房一模一样。 正对着的墙面上,他们互相写的对方的名字还挂在那里,此刻看去都像镀了一层喜庆的红边。 她抿唇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朝榻上仰去。 即便萧晏辞应允,她也没打算真的睡,谁知他的床实在太舒坦,穿着大红喜服滚了两圈,苏年年眨眼的动作变得缓慢。 今日受邀而来的不仅高官,还有不少苏临海的朋友,萧晏辞重视,即便尽力赶时间,回到房中的时候天色已暗。 折腾了一天,苏年年睡得很沉。 大红嫁衣衬得小脸愈发瓷白,瞧着安静美好到了极点。 萧晏辞喝了些酒,在榻边看了她一会儿,蹲下身,帮她脱下绣鞋,覆身上去衔住她的唇。 迷迷糊糊间,苏年年感觉有一只很重的狗狗在咬自己,她睡得正香,许久才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男人精致的凤眸直勾勾盯着她。 “睡好了吗?” “年年……该进入正题了。” 第290章 晏王府就是你家 “睡好了吗?” “年年……该进入正题了。” 苏年年瞬间清醒。 她居然睡着了! 没等说上话,男人清冽的气息已经再次萦绕上来,炙热的呼吸烫得她直发颤。 “唔……”苏年年手腕被捏着,忍不住呜咽一声。 嘴唇相碰,他舌尖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刮蹭着她口腔中每一处,苏年年顿时软了半边身子。 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吻,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她却比任何一次都紧张。 薄唇轻轻吸吮着她的舌尖,看似温柔,却裹挟着一种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的急切,攻击性十足。 那架势愈发让她受不住,她模糊地哼唧两声,下意识别开头,可刚转开一寸,后脑就被他的大掌固定住。 苏年年心口慌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某处也开始发涩,浑身酸软,只剩下指尖是自己的。 像每次一样,她抓住了萧晏辞的前襟,死死攥在手里。 舌尖被吮得有些发疼,鼻腔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 “萧晏辞……” 然这声音刺激得萧晏辞呼吸愈发的沉,凤眸深暗到了极点。 就在苏年年感觉自己要窒息的时候,唇间一松,萧晏辞抬头深深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仿佛看见他眼里直冒绿光,像狼。 她眼角微湿,轻喘着看他,胸前有规律的起伏。萧晏辞拉着她的手腕,落在自己腰间暗扣上。苏年年咬唇,无意识跟着他的动作走。 褪去外袍,萧晏辞长臂一伸,手探向枕侧,抽出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 苏年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盯住。 这盒子她在他榻上看见许久了,每次刚要打开就被他拦住,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萧晏辞打开木盒,看了那根木簪一眼,拿出旁边的锦带。 苏年年面露茫然。 “年年,”萧晏辞把她双手拉至头顶,再次俯身贴上她,吻了吻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低声提醒,“竹楼。” 伴随着耳畔的声音,手腕被慢慢缠绕起来,苏年年脸“腾”一下红了。 这条锦带,是那时候她让他把自己绑起来的那条! 他居然收进那么精致的木盒里保留到现今天,他们大婚之日! 打好精美的蝴蝶结,萧晏辞扯下床帐,手指轻蹭了下唇角,“别紧张。” 她本来都没那么紧张了,谁知道他会把她绑起来啊! 这谁不紧张啊! 细密的吻顺着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苏年年被缠起来的手握成拳,连脚背都绷直了。 很快大红衣裳散落一地,她声音变调,带着微弱的不安,“萧晏辞……” 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对。”他轻咬了下,含糊道。 苏年年微怔,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是啊,他不姓萧。 “顾……”谁知她刚开口,温软湿滑的触感来到腰际,她瑟缩了下,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身下情动的少女,萧晏辞吻了吻她带着湿意的眼角,不知指尖触及了什么,他眸色骤然变暗,仿佛烈火焚烧过一般,里面的欲望强烈到让人恐惧。 “年年。” 苏年年已经化作了一滩水,蚀骨的异样感觉传来时,她紧抓住身下衾被,咬着的下唇被他低头含住,所有呜咽被他吞入腹中。 苏年年手被固定在头上,渐渐的,骨头缝都开始发软发酥,头皮阵阵发麻,仿佛汗毛都在颤抖。 …… “年年……” “年年……” 月色昏灯下,萧晏辞紧紧抱着她,火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语气缱绻,温柔缠绵。 刚结束一次,他动作不急,却格外磨人。 “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我真的不行了。” 萧晏辞探头,吻了吻她的后颈,“我很快就好了。” 刚才他也是这么说的! 苏年年咬唇,不信他半个字:“骗人……” 听着她鼻腔哼出的勾人声音,萧晏辞力道骤然失控。 直到天蒙蒙亮,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苏年年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被萧晏辞抱着去沐浴也几乎没意识。 大雪下了一日便停了,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苏年年睁开眼,就看着帐顶的夜明珠发呆。 脑海里闪过的都是江云桑说过的话,还有她说“早怀早解脱”时的表情。 她终于懂了,也终于探出了萧晏辞的虚实,她第一次发觉,人的体力居然可以一直用不完! 还有,她后半夜才知道萧晏辞那句“不对”,其实是想听她叫“晏辞哥哥”。 说好叫了就放过她,可反倒越叫越过分,生生折腾到天亮。 许久,她眨了下干涩的眼,回想那种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的感觉,吸了下鼻子。 萧晏辞前日等雪一夜未睡,昨夜这般折腾,睡得很沉,一听见她动静,他下意识把她捞进怀里,吻了吻她头顶。 不知碰到哪处,牵出她身上一阵酸疼,苏年年脸埋在他胸前,委屈哼声,“我想回家。” 萧晏辞闻言蓦地睁眼,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年年,晏王府就是你家。” 苏年年一撇嘴,执拗地挣开他,一口咬在他胸前。 昨天他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萧晏辞喉间低低地溢出闷哼,他收紧手臂,感觉〇〇又要苏醒,他轻叹一声。 显然,苏年年也感觉到了。 她当即抬起酸软的胳膊,要从他怀里爬出来。 “就抱一会儿。” 苏年年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信!!” 她嗓子还是哑的,萧晏辞蹙眉,顿时什么念头都没了,松开她起身穿衣,招人进来送膳食。 苏年年暗松口气,这才发现床榻上的喜被不是昨天的那套,已经换了。 疯狂的一幕幕涌上脑海,她一阵脸热,被子拉至头顶。 第291章 肿了 很快,萧晏辞让人送了膳食过来。 苏年年嗓子哑得很,吃不了刺激的,满桌菜品极为清淡。 她稍微动一下都觉得浑身酸疼,所以萧晏辞回来的时候,她仍一动不动。 “起来吃点东西。”萧晏辞撩开帐子。 跟苏年年被抽干的模样截然不同,萧晏辞那叫一个容光焕发。 苏年年从衾被中探出两只眼睛,盯着他,闷声问:“你不累吗?我根本动不了……” 不但动不了,她甚至觉得,两条腿现在还在打颤。 萧晏辞殷红的唇弯起一个弧度,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 “是谁扎马步的时候又哭又闹的?” 扎马步? 苏年年蓦地瞪大了眼。 萧晏辞面色不改,端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水。” 苏年年抿紧唇,还是瞪着他。 这狐狸精,不但容貌惑人,心思也深,居然那么早就开始算计她了! 喝了水,干哑的喉咙缓解了些,萧晏辞端起碗筷,给怀里的她喂饭。 苏年年要饿死了,看见吃的,心中怨念顿时消散,打算吃饱再说。 不知道他从何处锻炼的一身伺候人的本事,把她喂得舒坦极了。许久,苏年年推推筷子摇摇头。 “不能走吗。”萧晏辞抱着她站起身,微微蹙眉。 苏年年也不想弄得像半身不遂似的,说:“我试试。” 萧晏辞扶着她手臂,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地面。 脚一着地,苏年年只觉得腿一软,无力地朝他身上靠去。 “不行……” 萧晏辞抿抿唇,重新抱起她,走至床榻放下,想起昨日抱她沐浴时候,她身上青紫的痕迹,萧晏辞难得有些心虚。 他给她穿了衣服,现在她对那些痕迹还毫不知情…… 拿来小瓷罐,他表情复杂地低眸看着她。 “干嘛?”苏年年警惕地拉过被子,挡在自己身前。 “涂药。” 一番挣扎后,苏年年被剥了个干净,看见身上绽开的朵朵红痕,她被烫了一样收回眼,不敢再看。 太可怕了。 昨夜到后来她意识变得涣散,现在居然想不通,吮吸的痕迹怎么会到那种匪夷所思的地方去! 她难道是什么甜品吗? “年年,我忍不住。”萧晏辞在瓷罐中挑起一块,在掌心搓开,轻柔地朝她身上揉。 药膏带着丝丝凉意,苏年年舒服得闭上眼,可没一会儿,男人的动作就变了味。 苏年年蓦地抬头,就被凤眸中满胀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热度所震撼。 她一僵,下意识躲他作乱的大掌。 “年年,药还没涂完……”萧晏辞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这样涂下去,会死人的!”苏年年不管不顾地往床榻里面爬。 “你出去,我自己能涂。” “背后你摸不到。”萧晏辞半真半假道。 “那你找玉遥或者念桃来,反正不要你涂。”苏年年负气道。 一看他这模样,苏年年就想起他昨夜一次又一次哄骗自己,干脆翻身过去不理他。 萧晏辞站在原处,等小兄弟冷静了,才轻叹一声,转身往外走。 他昨夜已是克制,可今早帮她洗的时候,他看见小年年肿了。 得休息几日。 得到这个结果,萧晏辞蹙了蹙眉。他推门出去:“玉遥。” 几个下人站在院中,脸都红扑扑的,不知是冷还是羞。 苏年年嫁过来,玉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晏王府,一晚上守在主院附近,暧昧且令人血脉喷张的声音听了一夜,连是什么时候结束都听得清清楚楚。 照王爷这个架势,很快王府就要有小世子了吧! 玉遥走上前,领命接过瓷罐,进屋帮苏年年涂药。 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屋内场面还是忍不住心惊。 苏年年把脸埋进被子里,闷不做声。 气氛变得微妙诡异,静谧许久,玉遥忍不住咳了一声,说道:“小……王妃,王爷刚才说,让我们几个过几日辰时带你去跑步,还……” “啥?”苏年年惊恐地瞪大了眼。 玉遥也不知道她会反应这么强烈,有些发愣,继而反应过来,唇动了几次都没发出声,一时不知是同情还是同情。 “呃……王爷可能也只是这么一说,到时候你……” 没说完,玉遥再次被打断。 “他做梦!”苏年年用出全身的力气,用微弱的声音“嘶吼”道。 门外,萧晏辞蹙眉,掏了掏耳朵。 他也是为了他们俩好啊。 昨夜他还没使出全部精力呢,她竟昏过去了,不停都不行。 “苏年年——”妩媚勾人的音色响起,萧晏辞微微蹙眉,抬头看去。 靳长涯扯着桑安来了。 这高亢的音调直接传进屋里,苏年年一惊,猛然拽紧被子,往外头看。 她现在没法见人,什么新婚祝福都听不了! 玉遥安抚:“别担心,王爷会把人拦住的。” 也确实,二人未等靠近,萧晏辞亲自迎了出去。 靳长涯和桑安虽然住在晏王府,跟萧晏辞却没什么交集,并不相熟。 所以,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萧晏辞也没等来他们祝贺的话,也无从打发。 靳长涯憋了一会儿,问:“苏年年呢?” “爱妃还没起,你们的祝福本王代她收下,你们过几日再来找她罢。” 祝福?他还没开始祝福呢啊! 靳长涯瞪圆了眼,“连睡好几日?” 萧晏辞大言不惭点头。 桑安往院里瞥了眼,看见几个随从古怪的神色,明白了点什么,点点头说了寥寥几句贺词,这才抬脚离开。靳长涯跟在他后头。 足足三天,苏年年身上的痕迹才淡了些。期间萧晏辞四处找药,因为第三日要回门,若让苏临海看见这些痕迹,说到底不太好。 不过这是苏年年说的,萧晏辞本人根本不知道尴尬是什么东西。 回门这日,苏年年专门挑了高领衣裳。 这几日萧晏辞虽然怜惜她没有碰她,夜里缠绵却没少。苏年年终于知道什么是“金枪不倒”,什么是“一碰就硬”。她后知后觉,认为以前跟他同宿,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苏府的人几乎全出来迎接了,连小苏澄也被抱着,一看见苏年年,就张开小手让她抱,模糊地发出类似“姐姐”的声音。 萧晏辞看见白夫人,忽然蹙起眉。 第292章 把药放下 苏澄出生时白夫人凄惨痛苦的叫声犹在耳边,萧晏辞目光缓缓下移,盯紧了白夫人的肚子,又缓缓挪向苏年年,眉微微拧起。 他五指拢了拢,跟几人打过招呼后,牵着苏年年进了正厅。 不一会儿,苏年年察觉他的异常。 她蹙眉,拉拉他的袖口,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萧晏辞摇头,蹙着的眉心松开。 苏临海看见二人亲昵的小动作,视线又落在苏年年身上,微叹口气。 不知不觉,他的掌上明珠已经长这么大了。 婚礼那日他偷偷抹了好几次泪,这会儿看她身为人妻,跟别的男子在一起,眼角还是有些湿润。 苏临海看向萧晏辞,男人容貌不凡,气度过人,看着苏年年的眼神中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希望他的选择是对的。 看萧晏辞恢复正常,苏年年放下心来,就在这时,苏澄小手指着萧晏辞,莫名有些兴奋。 他现在能说一些简单的字词,嘴里模糊地刚喊娘亲。白夫人忙握住他指着萧晏辞的小手,“那是姐姐的夫君。” 萧晏辞抿唇回看着苏澄,神色莫辨。 不愧是同一个父亲,这小东西长得真有几分苏年年的意思。那双大眼跟苏年年如出一辙,可萧晏辞看着他,却笑不出来。 苏年年就是再傻,这会儿也联想出来萧晏辞在担心什么。 她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在这时,苏澄再次扬起手,憋了会儿,对着萧晏辞喊:“几夫……” 在场的人微怔。 苏年年激动地一拍大腿,“王爷,他喊你姐夫呢。” 果然,见苏年年回应,苏澄更来劲了,奶声奶气的,一个劲儿地喊姐夫。 萧晏辞眯眼,唇缓缓弯了起来。 这小东西,还挺有眼力见的,有前途! 萧晏辞一扫阴霾,看众人逗了会儿苏澄,午饭也好了。 吃完午饭,萧晏辞被苏临海叫到书房议事。 苏年年新婚第二日才知道,成婚当天,暗中有人想动手脚,萧晏辞早有防备,调来不少人手在王府附近,严防死守,硬是没让人钻一点空子。 她原本还惊异于婚礼的顺利,现在想来,原来是再一次受了他的庇护。 书房。 萧晏辞与苏临海隔着长案相对而坐。 “大婚那日暗中阻挠的,不仅有四皇子和六皇子的人。” 苏临海沉默了会儿才说道:“皇帝?” 萧晏辞点头。 其实并不难想。当初皇帝默认允许他们的婚事,是为了涨萧晏辞势力,让他能牵制萧南。 萧景入朝,情况又不一样了。 瑞嫔生的是个公主,无缘皇位。萧南失去宠爱,萧景过人的天赋显现出来,很明显,萧景是皇帝最后的选择。 这种情况下,跟苏家结亲的萧晏辞,无疑成了萧景最大的威胁,皇帝自然要阻止。 “岳丈大人放心,年年是我八抬大轿娶回的正妻,我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别人伤她分毫。” 就算有这么多人使绊子,这段婚事不还是成了? 这辈子,谁也别想再阻止他们。 许久之后,萧晏辞才从书房出来,此时苏年年正跟苏朗和沈清书在一起喝茶聊天。 “你们的婚事也快了吧?” 沈清书红着脸点点头,看向苏朗,后者答道:“下个月。” 苏朗答完,牵过沈清书的手握住。 苏年年一挑眉:“清书,小苏朗感情上是个木头疙瘩,若碰上他不能领会你心思的时候,你跟他直说便是,不用顾忌。” 习武之人向来直来直往,不懂女儿家的弯弯绕绕,沈清书觉得很正常,但是接触下来意外的是,苏朗时刻关注她的情绪,有时候连她都没注意的暴露情绪的小动作,都被苏朗看在眼里,且照顾得很周到。 苏朗难得没反驳苏年年,而是定定看着沈清书,等她的回复。 沈清书连连摆手,察觉苏朗的目光,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小苏将军是很好的人。苏大将军也是很好的人,还有白夫人,你,你们都很好相处,待我极好,能嫁进苏家,跟你们成为一家人,我很开心。” 苏朗暗松一口气的同时,捏紧了她的手。 萧晏辞走进来,目不斜视看向苏年年,走到她身侧坐下。 他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但是苏年年说话时,他不时会追问几句她的想法。 活脱脱眼里只有她一人。 才一盏茶的时间,苏年年就开始不自在,她默默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回去再问。” 萧晏辞凤眸眨了眨,点头,果然再没说一个字,安静地坐在一边。 按照规矩,回门这日不能宿在娘家,用完晚膳,二人上了回晏王府的马车。 临走前,苏澄还眨着葡萄眼,朝他们喊姐姐姐夫。 马车上,萧晏辞揽她入怀,忽然问道:“他现在这么小,能玩什么?” 苏年年回头看他,觉得有些欣慰。 她想了想,才说:“如果是你的话,送什么都可以,心意到了就行。” 萧晏辞抿抿唇,头埋在她颈窝,没再说话。 为了遮挡身上的暧昧痕迹,苏年年穿的是件高领锦裙,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萧晏辞蹭了一会儿都没蹭到那片滑腻,倏尔轻叹了口气,苏年年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半天没再出声。 她撑起身子回头,捧起他的脸。 对视了会儿,苏年年问:“何必这么早就想孩子的问题?” 萧晏辞抿唇不语。 他想夜夜与她厮磨,这频率跟次数,他怎能不担心? 如果孩子不用从她肚子里出来就好了。 可以的话,他来生。 见他听不进去似的,苏年年啄了啄他的唇:“顺其自然就好。” 萧晏辞还是不放心,晚上回屋前,让玉竹把他从周游那要来的药煮了,药碗刚递到唇边,苏年年就冲了进来。 “给我放下!” 第293章 年年,我没忍住。 萧晏辞微怔。 回过神时,苏年年已嗅着药,闻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她脸色一沉。 “不是说好顺其自然吗?” 她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萧晏辞动了动唇,刚要出声,苏年年端着碗把药倒了。 “不许喝。” 可是,他要忍不住了。 从前不知晓她的滋味便罢,可一旦尝到甜头,他时时刻刻,看见她的每一眼,都有种莫名的冲动。 离的大婚已经过去三日了。 “回屋。” 苏年年脸色愈发的沉。 用药降低〇液活性,亏他想得出来。 萧晏辞就算用这种办法降低受孕概率,都没想直接抑制小兄弟兴奋,她也是服气。 刚进屋,如苏年年所料,她被猛地压在门上吮吻,二人间交缠的呼吸渐渐炙热急促。 萧晏辞大掌来到她腰间暗扣。 苏年年被他吻得身子软了半边,只觉得身子里有热流往外涌,她咬唇握住他手腕,“我……还肿着……” 萧晏辞脑子里只剩下她说的“顺其自然”。 他呼吸沉重,在她耳畔模糊地应了声,咬咬她的耳骨:“我帮你看看。” 什么? 她手上没力气,萧晏辞视若无物,解她衣裳的动作缓慢又坚定。 苏年年心跳越来越快,却不得已顺着他的力往里走,被平放在床榻上,脸快红得滴血。 “我身体,不用你帮我看……”她咬牙,夹紧双腿。 “年年,”萧晏辞上来吻她的唇,然后在她耳边一声接一声地喊“年年”,轻柔又挑着暧昧的尾音,黏糊糊的,带着诱哄。 “我帮你看看。”他牙尖咬着她的衣角往开扯。 苏年年身子一阵阵发颤,到底顶不住,干脆扯过衾被遮住脸。 熟悉的潮热感弥漫开,很快,他握着她的脚踝,控制着不许她合拢,抵了上来。 “年年,你骗我。” 伴着他下一步动作,强烈的刺激袭来,苏年年呼吸口猛地一窒。 轻薄的红色纱帐落下,暧昧的音节起起伏伏。 几日过去,苏年年差点要忘了他那种吞人架势。 缠绵间,她渐渐受不住求饶,耳畔,男人话语好像极为熟悉—— “年年,我很快就好了。” 苏年年意识混沌,却被这句惊雷劈醒,立马抓着被褥往开爬。 “你……你骗人……” 萧晏辞箍紧她的腰。 到了后半夜。 “年年,苏朗待沈清书好,我待你好不好?” “年年,晏王府的陈设,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年年,……” 苏年年想哭。 她白日捂了他的嘴,让他回来再问,不是让他这时候问啊…… 撞得人三魂七魄都要散尽了,哪里说得出话来? 她眼角含泪,开口几次,都没说出完整的句子,反而被压着,更猛烈地侵略。 …… 翌日,苏年年是被渴醒的。 跟大婚当日比,萧晏辞收敛了点儿,不过只有一点,于她来说,仍受不住。 被萧晏辞扶着灌了整整三盏茶,她重新躺下,赌气不看他。 “年年,我没忍住。” 这语气当真无辜,苏年年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夜里的饿狼是用什么神情说的这话。 萧晏辞唇抿成了直线,好像真有点委屈。 真能装,他敢说昨夜他不畅快?? 苏年年气得呼气沉重几分,想起他居然想自己喝那种汤药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药会损害身体的,你知不知道!” 时间久了,等他们真想要个孩子都难! “知道。” “……” 萧晏辞重新上榻,把她揽在怀里,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某处再次苏醒。 她居然还有力气瞪他。 于是,男人的重量压上来,苏年年目光由愤怒转为惊异,再到楚楚可怜。 “别……” 剩下的话被他吞入腹中。 …… 等彻底醒了,苏年年立马来到百草阁,找周游算账。 正巧人不多,苏年年迈着打颤的双腿,咬牙切齿道:“你一个神医,不知道那东西有你所谓的‘副作用’?” 周游拨弄着算盘,不甚在意地道:“我跟他说了啊,但他威胁我。” 确实是萧晏辞会做出来的事。 苏年年憋了半天:“亏我把你当师父!” 周游啧啧摇头:“就因为你,我才耐着性子跟他说了那么多,还告诉他不是所有女子都会难产,只要合理养护,白夫人的情况不会发生。” 他撇嘴:“服那药最坏的结果我也跟他说了,是他自己太执拗。” 听完,苏年年沉默下来。 好半晌,她才说道:“总之,以后要是他再来找你,你什么都不要答应,他若威胁你,你让他来找我。” “如果有用的话。”周游点点头。 苏年年离开的时候,正遇上绿绮从隔壁的红袖衣坊过来。 正逢苏年年腿一软,绿绮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掌柜,你没事吧?身子不舒坦吗?要不要让周大夫帮你看看?” 苏年年摆摆手。 几步外就是晏王府的马车,她上了马车,才后知后觉发觉奇怪。 周游在这一片,不是叫司方吗? 怎么绿绮知道他姓周? 苏年年捧着手炉,掀起窗帘看向两家匾额。 . 此时,萧晏辞坐在书房里,周围的话本堆成小山。 他发现,不一定非要喝药,还有另一种方法,只要不在里面释放,就可以减少成孕概率。 虽然苏年年一遍又一遍说顺其自然,但他不能。 除了心疼她,还有另一个原因。 复辟前朝艰险至极,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或者说,弄死狗皇帝之前,他不能再多一个弱点。 她已彻底是他的人,他远离朝政这几个月安排的事,可以慢慢开始办了。 先萧南,还萧景呢? . 很快,苏年年找到桑安。 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跟上次完全不同,靳长涯光明正大在桑安房间出入,像是已经搬进去跟他一起住了许久。 苏年年坐在桑安对面,暧昧的眼神一遍遍在两人之间游移,看得桑安白皙的脸泛起薄红。 他敌不住,率先开口。 “前几日我去送贺礼,被王爷拦下了。” 苏年年挑眉:“贺礼呢?” 她连影都没看到。 什么东西,必须亲手交给她? 第294章 制定计划 什么东西,必须亲手交给她? 在苏年年期待的目光下,桑安掏出一个分外精致厚实的方形瓷罐。 苏年年眼睛微亮,作势就要打开:“这是……” “你想要的东西。”桑安说道。 瓷罐里装着一个半截小指长,筷子尖粗细的透明虫子。光线射进去,小东西抬起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苏年年:“……” 苏年年:“你确定,这东西有毒?” 她寻的是前世让她痛不欲生的蛊虫,甚至比那个威力更大的蛊。而面前的这个,看上去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桑安低头看了小虫一眼:“你身体里有蛊王,它怕你。” 小虫张圆嘴巴,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但在苏年年看来,莫名有种有火不敢发的气势。 它不服,只能无能狂怒。 桑安缓慢地斟了茶递去,随后说道:“这小虫千载难逢,珍贵得紧,原本我在用它炼解百毒的蛊,后来你跟我说,我又将它炼成毒蛊,导致它看起来有点表里不一。” “确实。”苏年年点点头,端详小虫一会儿,无情地把盖子盖上。 “比你形容的要厉害。”桑安说完,给苏年年讲了下蛊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苏年年一一记下,而后问道:“你跟王爷,是不是已经开始制定计划了?” 桑安回身,看着一侧放着蛊虫罐的架子,抿抿唇:“快了,他说这几日会见我。” 苏年年颔首,离去前再次跟他道谢。 靳长涯在院中扫地,苏年年睨他一眼,不由打趣:“现在不想着回苏州享乐了?” 靳长涯哼声。 有小美人儿陪伴,他才不走呢。 再说,他发现东离京城真不错,他住了这么久,他爹的人都没追上来,倒是清净。 “省得你再把我抓回来。”靳长涯说道,随后妩媚的凤眸一转,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首曲子的?” 他母亲只给他弹过的曲子,即便他后来弹奏过,弹的也是经过他改动的,苏年年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原版? 苏年年眨眨眼:“在我的梦里,你是我师父,亲自教了我六艺,把原曲弹给我对比过。” “你做梦!”靳长涯几乎是瞬间反驳她。 他怎么可能收徒弟,还把生母的遗作弹奏给她? “确实是做梦,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 苏年年早知道他会是这反应,拍拍他的肩膀,抬脚离开。 拿到蛊虫,下一步就是找机会给萧南下蛊了。 . 成婚后苏年年和萧晏辞厮磨了一阵,朝政上的事是时候步入正轨。 毕竟要面对的,是前世与他们有血海深仇的萧南,和今生深不可测的萧景。 “萧南屡次办事不力,已经惹皇帝不快,这回幽州刺史收敛民财引起民愤,本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因需去外地而派了萧南,他又搞砸了。” 说着,萧晏辞嗤笑一声。 苏年年眨眨眼,低眸看他玩弄着她头发的手指,脑海中无端涌上难以描述的画面,一阵脸热,瞬间收回目光,咳了咳。 “啊,那,那应该是六皇子动了手脚吧。”她视线往上瞟。 萧晏辞指尖一顿,眯眼看着她脸上的粉红,蓦地扬唇。 大手移到她耳垂上捏了捏。 他瞧着她的反应,慢悠悠问:“为什么不是我呢?” 你? 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苏年年怪异地看他一眼,没接话。 她可不信,他们白日黑夜,几乎时时黏在一起,跟书上的连体婴一般无差,他还能腾出功夫? 苏年年头又往低埋了埋。 萧晏辞依旧蹭着她耳垂,凑近点:“想什么呢?” 苏年年缩缩脖子,夹住他的手,忽然抬头问:“按照你对萧南的了解,他还能忍多久?” 今生与前世走向大不相同,横空蹦出个萧景,夺了皇帝的青睐不说,还暗中使绊子,让萧南这么久还没翻身。 萧南啊,生性多疑做事缜密,频频着别人的道,很快心态就会崩的。 萧晏辞伸臂揽她入怀,漫不经心地接口:“很快。” . 四皇子府。 书房内,萧南面色一片阴沉,没有丝毫笑意。 “殿下,宫里的人来报,陛下这几日身子不适,命六皇子监国。” “监国?” 萧南冷声重复,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至极。 萧景监国,地位与太子有什么区别? 虽然没明摆着立太子,但所有人都能看懂皇帝的意思。 这是在考验萧景的能力。 监国一旦顺利,立萧景为太子是早晚的事。 萧南整个人阴鸷得可怕,旁边随从忍不住出声:“殿下……” 萧南“啪”地合上手里书本。 “让慕迁来见我。” 第295章 勾住哥哥,要用力了 虽是深夜,不多时,慕迁还是被接进四皇子府。 慕迁丝毫没有厌色,行礼后平淡等着萧南开口。 萧南才刚平复焦躁情绪,抬眼端详慕迁许久:“父皇让六弟监国,你可听说了?” “未曾。” 宫中的消息,还未传开。 萧南不在意他的回答,又问:“你怎么看?” 慕迁功成名就前就跟着他,到现在也有几年了。 此人足智多谋,刚正疏朗,认准了一个主不会背叛。 再说,手下的人盯得很紧,即便他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也没发现慕迁跟萧景私下来往过。 慕迁沉默片刻,作揖道:“陛下属意立六皇子为储,若六皇子此番监国顺利无阻,殿下您若想……就得使见不得人的法子了。” 他的意思,无非是两条路。 一是在萧景监国期间给他添乱,二是等萧景当上太子后,除掉萧景。 除掉萧景…… 思及此,萧南揉了揉眉心。 “我们这边有邵国公的支持六皇子那头陛下虽未安排,大概率是苏家。”慕迁没看他,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静,“苏将军如今有晏王做皇婿,态度也未可知。” 萧南放下毛笔,皱皱眉。 苏府的选择很多,可以带着萧晏辞一同扶持萧景。即便扶持萧晏辞,也不是完全没成功的可能。 慕迁的意思是……让他再拉拢一下苏家? 上次在苏府,他跟苏临海不欢而散,之后除了朝堂,几乎没有联系。 拉拢苏临海的概率基本为0。 慕迁将他不断变幻的脸色尽收眼底。 “殿下不必心急,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还有一招险棋。” 萧南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屏退周身的人。 . 这么长时间过去,皇帝染上花柳病的消息早就传开,无数人劝说过,皆不得用。 花柳病要根治需要禁欲几个月,皇帝不守着规矩,病情托拖到现在也没好转,荒淫无度,反而将更多的妃嫔传染。 后宫众人从起初的争宠,到现在,对皇帝避之不及。 皇帝称龙体不适,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浪。 天日渐转冷,转瞬到了腊月,眼看就要过年。 这是苏年年在晏王府过的第一个年。 因为她的缘故,萧晏辞特地吩咐,今年王府里必须有过年的气氛。 与往年不同,春节前十天,府里就开始张灯结彩。 看着红彤彤的院子,念桃咽了咽口水。 “小姐,这些东西不是应该三十那天才挂吗?” “按理说,应该是。”苏年年迟疑点头。 玉影提着两个大红灯笼经过,闻言朝念桃龇牙笑:“王妃,王爷向来不过年,这次特意叮嘱,绝不让王妃有一点想家的感觉。” 念桃一看见他,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别开目光。 玉影有些尴尬。 苏年年目光在二人之间一转,拍拍玉影肩膀:“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玉影提着灯笼恋恋不舍走了。 “闹别扭了?”苏年年问。 念桃不高兴地撅着小嘴:“小姐,你说这怪我吗?他动不动一连几日消失不见,我说了多少次让他走之前告诉我,他可倒好,这次不但没说,回来还一身伤。” 苏年年想起来,前阵子萧晏辞有所动作,手下没一个闲的,最近快过年,才调回来一部分。 她抿抿唇,点头说:“那确实是他不对。” “年年明知道他们多辛苦,也不帮着解释几句?” 萧晏辞一身朝服,从外头缓步踏入,显然刚一回府就来找她了。 苏年年唇角扬起。 有萧晏辞这么个主子,玉影几人得了命令,就得忙不迭地去办,有时候是几人一起互相监督,玉影怎么可能抽出空。 苏年年迎上前几步,勾着他脖子让他抱。 “如果你突然消失,我也会难过的。”平整的朝服被她蹭得满是褶皱,“再说了,长了嘴就自己解释,别人帮着解释算怎么回事?王爷,你说对不对?” 萧晏辞勾着她腰肢的手臂紧了紧,俯身啄她的唇,才看向念桃,问:“他没跟你解释?” 念桃目光从二人相接的唇移开,红着小脸道:“解释了。” 她一顿,在苏年年疑问的眼神下继续说:“我说我不听。” 苏年年:“……” 萧晏辞:“……” “念桃。”苏年年扶额,欲言又止。 “小姐,奴婢想起来,后厨让我去取糕点,我给忘了,我这就过去。” 苏年年惆怅地叹了口气,被萧晏辞揽着进了屋。 萧晏辞自行更换衣物,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十分具有观赏性。 她坐在桌边,一眼不错地盯着看。 不是她不想尽妻子的义务。 她之前也尝试帮他更衣,可是帮他脱衣服的动作,在萧晏辞眼里好像很色情,这衣服一脱,再穿上,至少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后来她死活也不帮萧晏辞更衣了。 她静静坐在桌边,脑子里想着最近萧南和萧景的事,思绪渐渐拉远。 忽然,萧晏辞喑哑开口:“年年……” 苏年年背脊一僵,目光聚焦后,落在他下身不容忽视的小帐篷上。 “不、不是吧……” 她明明离他八百丈远啊啊啊啊啊! 苏年年咽了咽口水,看外头大亮的天色,萧晏辞已走到她身前。 “年年,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苏年年:“??” 当然是因为好看啊! 不是吧,这也怪她? 萧晏辞揽她入怀,对她的僵硬不太满意,倾身将她固定住,唇舌一阵缠磨,觉得她一寸寸软下来,这才满意离开,问: “在想什么?” 苏年年揪着他前襟,平复了下呼吸才问:“最近宫里有宴会吗?” “年前皇帝会在宫中宴请朝臣,今年他身子状态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取消。”萧晏辞想了想,“若是年宴取消,最近的是年后的春宴。” “有事?” “嗯,这次得出席了。”苏年年眨眨眼。 萧晏辞低笑一声,只是捏捏她的脸:“不说实话?” 他勾着她的腰,往下扣了扣,威胁意味十足。 苏年年一阵心慌,用了全身的力气从他怀里挣脱,拿来衣服扔在他身上。 然后跑到后院,去喂小蛊虫。 先前,几乎每次宴会都出幺蛾子,她烦得很,后来每逢宴会她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她已经很久没去过重大宫宴了。期间也没见过萧南。 倒不是想见,她手里的蛊虫得找机会给他下了! 前世她经历的痛苦,必须让萧南经受百倍! . 夜里,苏年年一个人躺在偌大的榻上,辗转难眠。 再次翻身后,她叹了口气。 “念桃,王爷怎么还没回来?” 门外,念桃道:“小姐,王爷还在书房议事,他特地嘱咐,让您先睡,不用等他。” 苏年年气闷。 谁要等他了! 可身边空空荡荡的,总感觉少点什么,死活睡不着! 苏年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度开口:“王爷跟谁在书房?”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像听说是什么翰林院的。”念桃道。 她答完,屋里又没了动静。 就在念桃以为苏年年睡着了的时候,门忽然被拉开。 苏年年披着棉氅走出来,脸上带着倦色。 “小姐?” “掌灯,我去看看。” 念桃看了看苏年年铺散的墨发,帮她把兜帽戴上,只露出一张瓷白的脸,才提灯往书房走。 走了一段二人才发现,大红灯笼今日都亮了,点不点灯区别不大。 书房的灯亮着,玉竹守在门口。 看见苏年年,他有一瞬的诧异,恭敬地喊了声“王妃”,然后让开身子。 书房内交谈声戛然而止。 萧晏辞蹙眉,顺着看去,苏年年裹着棉氅推门踏了进来。 他微微皱眉,启唇:“怎么……” “慕迁?!!”苏年年震惊地瞪大了眼,仅有的睡意全无。 慕迁也是一怔,与苏年年对视一眼,立马低下头不再去看。 “王爷,今日不便,臣择日再来。”慕迁拱手道。 “便,很便,你们继续说,不用管我。”苏年年打断他,蹭到萧晏辞身边坐下,眼睛瞪得像铜铃。 慕迁一顿,跟萧晏辞对上眼神,后者道:“无妨,继续说罢。” 说完,萧晏辞捏住苏年年的手,触感微凉,他皱眉把她两只手都包裹住,打量了她一圈。 苏年年丝毫不觉,专心等着慕迁说话。 慕迁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四皇子的意思是,若皇帝执迷不悟,就对六皇子下手。”他迟疑了下,“或许篡位也未可知。” “嗯。”萧晏辞道,“你多照看着,有什么变动,立马派人给本王递信。” 慕迁颔首,继续说近来朝堂上的事。 “本王累了,挑重点说。” 苏年年越听越精神,把他说的一一记在心里。 一盏茶后,慕迁告别,苏年年立马抓紧萧晏辞,问:“你相信他?” 前世,慕迁可是萧南的心腹,给萧南想过不少锦囊妙计。 光看前世那些事迹,她就觉得慕迁诡计多端,绝非善类。 怎么忽然出现在萧晏辞书房! 萧晏辞还跟他推心置腹地聊! 萧晏辞没答,把她揽进怀里:“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没得到答案,苏年年有些心急,刚要追问,脑海中有什么蓦地一闪而过。 萧晏辞自负,唯独在她面前不。她那么问,萧晏辞神情没有半分起伏,只能说明,他对慕迁有绝对的信任,甚至比信她还信…… 就算她是傻子,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苏年年动动唇:“慕迁是你的人?” 可前世,慕迁在萧南面前表现得那么忠诚…… 她抿抿唇,又补充:“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慕迁是萧南的人,他跟你是做戏?” 萧晏辞挑起唇。 “年年。”他抱紧她,“当初会试,你找慕迁的麻烦,是因为以为他是萧南的人?” “你……”苏年年双目圆瞪,“你居然知道?” 她为了阻挠慕迁参加会试,特地打点了一群人堵在巷口做戏。 萧晏辞怎么知道的! 他笑而不语,苏年年气得鼓起腮帮子。 “你这样显得我很蠢。” 萧晏辞像揉兔子一样,揉了揉她的头顶,宠溺意味十足。 “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一提起这,苏年年就来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萧晏辞已经有了这么强的依赖性,没他连觉都睡不踏实。 想到这,她脸埋进他胸前,声音委委屈屈:“没有你,我睡不着。” 闻言,萧晏辞眼角发涩,喉结滚了滚,伸手剥她的棉氅:“身上这么冷,里面穿了什么?” 苏年年:“!!!” 冷他还剥?? 不待她反应过来,洁白的里衣暴露在空气中。 萧晏辞随手扫开书案上的文书,将她压上书案,温热的身体覆了上去。 “我也睡不着。” “……” “你别……呜……” 火炉的火越烧越旺,室内一片旖旎。 很快,苏年年眼角氤氲含泪,哭唧唧地喊他:“晏辞哥哥……” 她意识有些混沌,只知道,每次喊这个称呼,他好像会快一点结束。 男人呼吸骤然又粗重几分。 . 毫不意外,翌日,苏年年浑身酸软。 直到萧晏辞快下朝回来,她才强迫自己把衣服穿上,起床。 然昨夜他落在她耳畔那些细密的吻,和低沉隐忍的低语,久久不能消散。 ——“勾住哥哥,要用力了。” ——“年年,把眼睛睁开看着,嗯?” 苏年年心口一阵阵发紧,忙又用水拍了拍脸,拿起净布擦干。 太荒唐了。 太荒唐了! “什么时辰了。”苏年年问。 “小姐,马上就要午时了。” “这个时候,王爷还没回来?”她有些诧异。 念桃点点头:“王爷有些忙,说是晚饭前回来。” 苏年年更诧异了。 昨夜子时慕迁才离开,到寅时才结束,他又要上朝,几乎一夜没睡,还能继续处理公务一整天,什么身子受得住啊? “吩咐厨房,晚上做点大补的饭菜。” 念桃忽然小脸一红,慌忙点头,苏年年没看见,兀自说道:“一会儿跟我上街一趟。” 这是在晏王府过的第一个年,作为王府女主人,置办年不能都指望下人,她想上街买点有意思的小玩意。 谁知刚上街,就在看见萧晏辞坐在酒楼里。 第296章 怎么害怕了? 谁知刚上街,就在看见萧晏辞坐在茶楼里。 萧晏辞坐在二楼雅间,透过窗子看见她,也是一怔。 居然还能下榻? 二人对视上,苏年年眉梢微挑,抬脚要走,被萧晏辞叫住。 “年年。” 苏年年应声停下,听他继续问道,“要不要上来?” 明知道他说的是上楼,她还是想歪了一瞬。 这话真熟悉啊,昨晚刚听过。 对上萧晏辞暗含戏谑的目光,她唇角一抽,没理他,带着念桃作势继续往前走。 刚迈出两步,另一道声音响起。 “小皇嫂,好久不见!” 苏年年微怔,抬首便看见萧景从二楼窗子探出个头,朝她招手。 萧晏辞竟是跟萧景在一块儿。 “六殿下。” 萧景笑眯眯的:“我跟皇兄正说起你呢,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她目光挪向萧晏辞,抿抿唇,还是走进茶楼,“好。” 苏年年坐到萧晏辞身侧,疲劳的双腿总算解放,她轻舒一口气。 “小皇嫂这是去哪里?”萧景问道。 “想去逛首饰铺。”苏年年认真地敷衍。 不知萧景有没有听进去,萧晏辞瞄了眼她头上唯一的珐琅金丝簪,薄唇微翘。 自从他送了这支簪子,她日日佩戴,即便参加隆重的宫宴,只在金丝簪的基础上再加别的配饰。 只是为了跟身份匹配,不是她真的喜欢摆弄首饰。逛首饰铺的概率几乎为零。 “王爷跟六殿下是在谈公事?” 说话间,苏年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萧景。 萧景如今虽是皇帝最属意的太子人选,把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可眉眼间的风流没有褪去半分。 苏年年不由想起,六皇子府书房里那些批注过的书。 “六弟被朝中几个老顽固惹得心烦,便邀我在此坐坐,算不上公事。” 萧晏辞说完,桌下的手探向她的腿,轻柔地按摩起来。 苏年年一愣,看他一眼,点点头。 她腿确实酸软,掩饰得极好,连贴身的念桃都没发现,刚才区区几眼,他居然看出来了。 二人的小动作落在萧景眼里,他笑了笑:“皇兄和皇嫂感情这么好,倒显得我有些多余了。” “六殿下到了年纪,怎么还不娶妃?”苏年年瞳仁微转,把话题扯回他身上,“身边多个体己人,不说别的,至少后院安宁,殿下在朝中也好安心发挥。” “嗐,发挥什么。”萧景摆摆手,不甚在意,“我那后院,若真娶妻,才叫一团乱呢。” 萧晏辞微笑不语。 据他所知,朝臣为了讨好萧景,往他府里塞了不少女人。 这是他特地暴露出的弱点,所以明知道都是些眼线,萧景一一收下。 里面也有他的人。 “殿下,许大人求见,人在府里候着。” 萧景叹了口气,起身:“既然如此,就不打扰皇兄皇嫂了,皇弟先走一步。” 待雅间的门重新关上,苏年年泄力似的,靠在萧晏辞身上。 “累还出门?” 苏年年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以为他快回府了,她才不想起床。 她怕勾起他的回忆,到嘴边的话咽下,转而说道:“快过年了,我想给王府和血宗阁的人选些礼物。” 萧晏辞直勾勾盯着她:“有我的?” 苏年年缓缓点头,迟疑:“有可能,有。” 萧晏辞笑了,给她捏腿的动作没停,却是说道:“年年,你听没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一个妇人,没给自己的相公备新年礼,然后……” “然后怎么了?”苏年年好笑地看着他,一脸“我看你能编得多荒谬”的神色。 萧晏辞眨眨眼:“然后被她相公夜夜……” “别说了!”苏年年飞快捂住他的嘴,连忙说,“我送!” 男人满意地吻吻她的掌心。 . 除了苏年年,晏王府今年还多了靳长涯和桑安。 桑安是冷淡的性子,靳长涯却闹腾。 这么长时间过去,靳长涯本着自来熟的品性,跟王府的人混得七七八八,到了可以打趣逗乐的程度。 大年三十这日,年夜饭摆在晏王府后院的梅园里,周围支着火炉,并不冷。 场地大,众人也不似在屋中拘谨。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苏年年心中甚是喜悦,依在萧晏辞怀里,舌头都大了,还抱着酒壶不放。 “王爷,我好开心。” 萧晏辞柔软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接过酒壶,换成一旁的解酒茶递去,“开心什么?” “当然是嫁给你呀。”苏年年嘿嘿直笑,几乎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真怕再错过你。” 她神志不清,说了太多胡话,萧晏辞重点全放在前半句,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弯唇紧了紧手臂,“冷不冷?” 苏年年摇头,捧着萧晏辞递来的解酒茶喝了一大口,咂咂嘴,不满意地道:“酒坏了。” “没坏,这是厨房刚温的普洱……普洱酒,好不好喝?” 周围众人:“……” 苏年年抬头,撞进他温和漂亮的眸子里,眨眨眼,信以为真地又嘬了一口,喜滋滋点头。 “好喝!” 周围众人:“……” 玉影拉着发呆的念桃,走到不远处,众人看不见的地方。 “念桃,我……”玉影支支吾吾,“我给你买了簪子,你别生我气了?” 念桃板着脸,“一根簪子就想收买我?” 玉影动作顿在半空,仔细分辨着她的神色,松了口气,直接把簪子插进她发间。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掌柜推荐,我就买了。”他顿了顿,又说,“过年王妃给了一大笔补贴,你若是有别的喜欢的东西,跟我说,我带你去买。” 他明明开朗多话,此刻却显得笨拙,念桃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从宽大的斗篷下掏出两只鞋。 她亲手做的。 玉影喜出望外,脱了鞋就要往脚上套。 “你傻啊,冷!快穿上!” “不冷。”玉影执拗地把两只鞋都穿上,高兴地抱起念桃,在她脸蛋亲了一口,“念桃,你对我真好!” 念桃脸都红透了:“快放我下来!” 二人离席上远,打闹的动静并不大,玉竹收回眼,终于看向旁边的玉泽。 “这次是彻底回来了吧?”玉竹问。 玉泽手握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目光从主座上依偎着的二人身上收回:“希望是。” 这几年来,萧晏辞派给她的差事都不在京城,多数在边关,一年内能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直到今年娶妃后,她任务结束回来,才在京城待了一阵子。 后面何去何从,要看萧晏辞的意思。 “我们听从主子调动是应该的,但你……你是女儿家,边关苦闷,王爷王妃修成正果,你不要再做惹王爷不快的事。” 玉泽低头不语,许久才“嗯”声,又拿起酒盏,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玉竹没喝酒,察觉远处萧晏辞递来的目光,默默低头。 另一头,靳长涯吵着要打雪仗。 “小美人儿,你以前见过雪吗?”靳长涯扯着桑安胳膊,尽可能地撒娇,“你陪陪我,好不好?” 桑安不为所动。 靳长涯哄了一会儿,见他神色不变,还是清冷的模样,喊道:“桑安!” 桑安看他,眸中是一贯的清冷,袖中小金蛇察觉主人情绪似的,探出头“嘶嘶”吐着信子。 靳长涯甩开他的胳膊,转头就攒局找别人,没一会儿,就跟几个高大的猛男扭作一团。 “别别别,雪进衣服里了,凉!” “你们仗着体型比我壮实就欺负我是吧,你们等我起来,我……” 没说完,更大的一个雪球朝靳长涯扔去,场面一片混乱,更有人脚一滑,跌倒在地,直接压在靳长涯身上。 桑安脸色越来越难看。 “靳长涯。” 他声音不低,但没人理会。 “靳长涯!” 桑安清冷的声线饱含愠怒,靳长涯满头的雪,抬头看他。 “回院,我陪你玩。” 靳长涯正在兴头上,一想回院后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哪还有现在的气氛?四目相对,靳长涯没有动作。 “现在不回,就再也别回了。” 桑安语气骤然放冷,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靳长涯傻了。 小美人儿这火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他一下也有些生气,但没忘了,那处院子当初是想萧晏辞给桑安住的,他死皮赖脸才搬进去! 要是莫名其妙被赶出来,岂不是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他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忍气追了上去。 “他们怎么了?”苏年年揉揉眼睛,扭头往回看。 “不必看。”萧晏辞捏着她下巴,让她视线挪回来,“答应我的礼物呢?” 方才饭前,苏年年给每个人都发了小礼物,就连麒麟都有新衣服。真荒谬。 唯独他,到现在什么都没收到,连狗都不如。 “礼物。”苏年年重复了句,认真回想了下,抓着他手腕往自己内怀送。 萧晏辞眸色骤暗,下意识侧身,挡住周围人的视线。 他知道她醉了,没急着抽手回来,顺着她的力往她胸前探,正准备趁机揩油,意外摸到一个小物件,动作停在原处。 “你做什么?拿出来啊!”苏年年瞪他。 萧晏辞收回手。 掌心里是一枚荷包。 底色为黑色,中间绣着一簇梨花,周围有几朵梅花点缀。针脚紧密,绣工精湛。 梨花,梨园。 “看背面。”苏年年提醒。 荷包背面,绣着四个精致的小字,一如卧室墙上挂着的画框。 ——晏辞,年年。 他心中一动,指尖触到荷包背面的暗纹。 是枝纹。 他喉结一滚,捏紧荷包,深深看着她。 “你喜欢吗?我亲手绣的,我看念桃做了鞋给玉影,如果这个你用不上,改日我也做双鞋给你。或者衣裳也行。” 回应她的,是男人炙热发烫的吻。 她头本来就晕晕的,这一亲更是七荤八素,脑海一片浆糊,最后被抱回屋里,折腾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直到夜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萧晏辞的吻落在她额心。 “新年快乐,年年。” . 大年初一。 苏年年勾着萧晏辞的脚,不让他上朝。 “荷包都送你了,我的呢?”醒酒的苏年年无比清醒,“你一定有礼物的,为什么还不给我?” 她的手上下作乱,萧晏辞呼吸越发乱了。 他闭了闭眼,不看她墨发铺散开来的姿态,谁知小腿上她的脚绕着慢慢上移,触感更加明显。 他原本都快坐起身,在她的撩拨下终于没忍住,重新压了上榻,俯首吻少女布满红梅的颈子、锁骨。 攻势太猛,苏年年招架不住,还不忘哼哼唧唧地念着“礼物”。 他的吻没停,手伸到枕边探那个木盒,苏年年余光扫到,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下。 那不是他装那条有特殊意义的锦带的木盒吗? 他想拿那锦带糊弄她? 实事求是,那锦带,受益人明明是他自己,怎么能被当成礼物反送给她? 她不满地挣扎起来,同时想起被绑起来时他那股狠劲儿,气焰灭了不少。 萧晏辞显然察觉到了,头埋在她耳畔低笑: “怎么害怕了?” 苏年年说不出话,连连摇头,直推他:“不要了。” “不要可不行。”萧晏辞跪直身,抽出锦带放在一边,将盒中剩的木簪取出来,插进她发间,趁她错愕,慢条斯理地用锦带把她手束缚起来。 苏年年登时回神,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王爷,你……你不是要上朝吗?” “是谁勾着本王,不让本王去?” 萧晏辞动作愈发肆无忌惮,完全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他一边动一边讲簪子的来历,和小时候第一次见她的感觉。 “从你挡在我身前,我就知道你以后一定要嫁给我。” 苏年年受着,感觉发丝都要一根根立起来了。 . 大年初一,午后。 苏年年灌了整整两壶水,干冒烟的嗓子才缓解回来。 她取下木簪,放在眼前好好端详。 按萧晏辞的描述,他至少雕了几百根,才雕出这么根满意的。 那时候无财无势,只能用不值钱的木头,放在现在完全不够看,所以一直没送给她。 苏年年喜滋滋看了一会儿,插回头上,忽然想起什么,爬到床里,拿起小木盒。 这东西必须得藏起来,再来几次,可是要死人的! 第297章 情蛊? 萧晏辞的屋子,她无论藏在哪儿,迟早要被发现,她没盼着他能忘了锦带,能降低这东西出现在他眼皮下的频率就谢天谢地了。 . 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皇后邀苏年年进宫。 皇后邀请,苏年年自然是要去的。 这日早晨,萧晏辞前脚刚进宫上朝,她后脚起身梳洗打扮。 算着时辰,说不定能跟萧晏辞一起回府。 毕竟是新年,前一天她让玉竹在库房挑了礼物,才进宫。 “本宫这里什么都不缺。”皇后打量着她。 苏年年当了晏王妃后,晏王府曾往凤栖宫送过谢礼,但苏年年之后就没怎么露过面。 身为人妇,她除了挽了妇人发髻外,容貌上没什么变化,反而面色红润,更显气色。 也是,当初晏王费了那么大周折娶她,想来不会亏待。 苏年年被皇后看得有些发毛。 为了遮挡痕迹,她今日穿了高领衣裙,但皇后的目光好像能透过衣物似的,她一时如坐针毡。 “皇后娘娘。”她轻咳一声,说着场面话,“娘娘,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臣妾心中过意不去。” “你在晏王府生活得很习惯,本宫就放心了。”皇后终于收回眼。 苏年年微笑颔首。 所以今日忽然找她来,是为什么? “多谢娘娘挂念。”苏年年说完,眼观鼻鼻观心,皇后不说话,她也不张嘴。 场面静谧了会儿,皇后问道:“晏王近来可忙?” 苏年年眼眸微转,装傻:“陛下让他帮衬六皇子,这段时日事务是多了些,但还是会抽空陪臣妾的。” 这话说的,活脱脱一个满心都是夫君的小娘子。 皇后抬头瞥了她一眼。 聪明人装傻,太明显了。 “你不愿意说便算了。晏王来凤栖宫的次数寥寥无几,即便来了,也是匆匆离去。本宫只是……有些想延儿了。”皇后叹了口气。 苏年年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听她打感情牌。 当初皇后为了巩固势力,拉拢萧晏辞。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半路母子,实际是利益使然。 苏年年相信皇后想念萧延,但不信她真的能把萧晏辞当萧延的替代品,当成亲儿子对待。 皇后今日召她来,不过是试探。 因为萧晏辞态度冷淡,皇后觉得他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心有不安罢了。 想到这层,苏年年也不再藏着掖着。 “娘娘,臣妾无法洞察王爷的想法,不知他究竟是何打算,但臣妾可以向王爷传达,至于王爷作何回应,或者不回应,就不在臣妾的掌握中了。” 皇后看了她良久,叹气颔首,二人又聊了些宫中琐事,皇后道: “上元节宫中设宴。” 苏年年微怔,点头,皇后又道:“若无事就进宫来吧,人多热闹。” 苏年年答应皇后出席,又坐了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离开凤栖宫。 刚出来,就有小太监上前传话。 “晏王妃,晏王殿下等您多时了。” 苏年年弯唇笑起,跟着小太监绕了几圈来到御花园。 萧晏辞坐在亭中,朝她勾勾手。 “特地等我?为何不直接去凤栖宫?” 萧晏辞掀眼,握住她的手:“一个人能应付,为何还要搭一个人?” 苏年年:“……” 苏年年瞪他一眼,“没良心。” 萧晏辞显然是故意的,说完就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带,倏尔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异常,问:“怎么?” 苏年年欲言又止,扫了周围一圈,才说:“我在想以后,皇后,还有太后……” 配合她的神情,萧晏辞轻易猜到她在想什么,眼尾微垂,渐渐染上一抹嗜血的红。 这些人都会死。 而且,现在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别想那么多。”萧晏辞道,“你身边的人,我都不会动。” “好。” 苏年年心如明镜,自然也不会跟与他仇人有关的人走得太近,到时候让他为难。 送萧如熙去南楚,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 上元节,宫中设宴。 蛊虫又养了一段时间,苏年年每天各种毒物喂养着,把那小虫喂得白白胖胖,可他看着依旧没有攻击力,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出他有桑安所描述的那样逆天的毒性。 苏年年叹息,收好小瓷罐。 她动作没避着萧晏辞,萧晏辞瞥了蛊虫一眼,明白过来她今日忽然出席的目的,只是不知道她要给谁下蛊。 听她叹气,萧晏辞挑眉:“需要帮忙吗?现在哥哥在宫里能用的人很多。” 苏年年想了想那虫子,她用体内蛊王催动,操作难度不是很大。 她想了想,试探说道:“或许,晚上放烟火的时候,你带我去跟四皇子打个招呼?” 萧晏辞凤眸眯起,盯着她:“是什么蛊?” 苏年年正要说话,就听他又问:“情蛊?” 那语气,颇有几分她重生后刚跟他接触时的阴阳怪气。 苏年年哭笑不得,凑上去亲亲他的唇。 萧晏辞冷哼。 许久,苏年年说:“我恨他。” . 火树星桥,灯火阑珊,宫内一片热闹。 皇帝今年将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引进宫内,特地开设一条街,使久居深宫的公主和妃嫔感受民间热闹的气氛。 “这点子是谁想的?”苏年年边走边问。 “皇帝自己。”萧晏辞应声,眼底有若有似无的嘲讽。 苏年年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如今皇帝受性瘾驱使,满脑子没有别的,甚至朝政都扔给萧景,怎么会费心思在上元节呢? 当然是后宫妃嫔怕染病,不愿与皇帝接触,皇帝便想了这个办法引她们出来。 显然,这办法有用。 “后宫中如今居然有这么多妃嫔。”苏年年感叹。 自谢秋慧那届秀女后,皇帝又找借口往宫里引了几次女眷,数字在苏年年脑海里只是笼统的概念,今日她们一齐出来,她才真实地感受到眼花缭乱。 忽然,余光中窜出来一只奶团子,苏年年避之不及,被撞了个满怀。 小家伙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屁股跌坐下去。 苏年年:“……” 是个小女孩,看装束和年岁,苏年年立即猜出她的身份。 “小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女孩没哭没闹,呆看着苏年年,被她抱起来。 “哎呦,公主,您慢着点儿,老奴一把年纪了,哪里跟得上。”后头跟上一个嬷嬷,见了人立马行礼,“王爷,王妃。” 苏年年闻言皱了皱眉。 “跟不上就换个人跟,今日宫里人杂,别出岔子。” 嬷嬷连忙俯首称是,抱着公主离开。 萧晏辞脸上全程没表情。 这公主是瑞嫔生的,虽说她父亲张大人是他这边的人,但公主是皇帝的种,不是他亲妹妹,真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王爷,你觉不觉得……”苏年年用手比划了下,“她跟陛下一点都不像?” 皇帝的面貌特征很显著,当朝的皇子公主脸上都能找到皇帝的影子。 而瑞嫔诞下的小公主,一点也不像皇帝,另一个不像皇帝的皇子,是萧晏辞。 萧晏辞转了转指上玉戒,漫不经心:“或许现在年岁小,看不出来。” 苏年年点点头,没放在心上。 孩子勉强能看出几分瑞嫔的影子,但父亲是谁,还真不好说…… 她和萧晏辞沿街并肩走着,兴致缺缺。 虽然猜灯谜、卖糖人的商铺能引进宫里,但东街繁华热闹的烟火气是无法复制的。 苏年年放慢脚步,握着袖里的瓷罐,开始四处搜罗萧南的身影。 没想到不等她们寻找,萧南主动送上门了。 “晏王,晏王妃。” 跟他一起出现在面前的,还有宁梦欢,互相见礼后,宁梦欢说道: “晏王妃与我们许久未见了。”她脸上挂笑,笑意真诚,苏年年却觉得她不是真的开心。 “王妃不知道,每次你不来,王爷也是兴致缺缺。”萧南打趣,“今日怎么来了?” 来给你下毒啊,蠢货。 苏年年微笑,面上不显,袖下已打开瓷罐,催动蛊虫。 “一年一次的烟火,自然不能错过。” 几句话后,宁梦欢提议:“殿下跟王爷有事相谈,年年,不如我们去那头看看?” 她指了一个方向。 苏年年跟萧晏辞对视一眼,颔首,跟宁梦欢离开。 萧晏辞不在意她会不会听到朝政机密,她不需要离开,但既然宁梦欢说了,她得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毕竟是妯娌,此前宁梦欢私下找过她,但实在懒得应付,赴约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知道宁梦欢看清萧南的为人没。 二人顺着人流,往热闹的地方走,话语间都是寒暄,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透露出来。 苏年年略微思忖,主动问:“你在四皇子府生活得怎么样?” 宁梦欢笑容微敛,迟疑看向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轻叹口气。 “殿下他最近……压力大。” 一句话,苏年年听出了太多东西,她有些意外。 萧南表里不一,但对待绝大多数人,都是以礼相待,维持表面上的得体,前世也是,直到她没有利用价值了,才显露出丑恶嘴脸。 今世,宁梦欢代表这他跟宁家的关系,事成之前,萧南应当不会对她冷脸的。可看宁梦欢这态度…… “王妃……”宁梦欢又叹了口气,停下脚,认真地看着苏年年的眼睛,“关于四殿下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语气接近质问,苏年年唇角拉平几分。 “知道,也要看我想不想提。” 她语气冷下来,宁梦欢一怔,咬唇,眼里慢慢浮起薄泪,她飞快地抹了把眼角,声音颤抖。 “那个莲莲……她怀孕了。” 苏年年挑眉,没说话。 二人渐渐走到人少的地方。 “我出阁晚,许多事情都不懂。可他在莲莲那留宿的次数多了,我也不傻。” 按萧南的话要雨露均沾,不让那表妹寒心多想。她以为他在莲莲那,是跟她同样的“留宿”,直到一日,她亲耳听到房间传出的欢好之声。 她甚至听不清,萧南喊的到底是“莲莲”,还是“年年”。 苏年年跟莲莲外形那么相似,她很难不多想。 但她记得当初,不是苏年年倒贴萧南么? 苏年年问:“确定是怀孕了?” 宁梦欢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微怔,琢磨她的意思。 正常人不会是这种反应,除非…… “你的意思是……” 苏年年弯唇:“你可以再确认一下。” 说完,她率先抬脚往回走。 据她了解,按萧南的脾性,在失去皇帝宠信之际,若真有了子嗣,还不立马到皇帝面前邀功? 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孙,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皇帝会多看萧南几眼的。 然府上女眷怀孕的消息被萧南封得死死的。 况且,萧南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怀他孩子。这一点,苏年年在前世深有体会。 宁梦欢终于反应过来,追上苏年年。 “多谢王妃,我会再留意的。” 今日皇宫不落钥,看完烟火出宫的时候已是深夜。 马车上,苏年年才把瓷罐拿出来检查。里面已经空了。 连萧晏辞也有些讶异。 苏年年与萧南只说了几句话,说话间离了好几步远,根本没看见她何时下手,蛊已经下了。 怪不得皇帝当年要灭掉南疆。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 “见萧景得势,心急罢了。”萧晏辞风轻云淡,“萧景早有防备,这段时日萧南动了好几次手,只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成事了,无关痛痒。” “他真能拉下脸。”苏年年有些无语。 他们跟萧南只是明面上没撕破脸,互相心里犯膈应,萧南为了势力,居然还妄想拉拢萧晏辞。 这不是做梦吗? 她重生了,可萧晏辞没有,萧晏辞不知道他前世死在萧南手里。 虽然相信萧晏辞,苏年年想了想,还是嘱咐: “无论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不许帮他!” 马车内蓦地静下来,萧晏辞掀起眼看她。 他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来。 见他不应声,苏年年呼吸一窒。 不是吧? 萧晏辞不会吧! 她憋着一口气正要再度发问,萧晏辞忽然应声: “好。” 第298章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好。”萧晏辞应声,黑暗的马车中,二人的目光依旧相接,谁都没挪开。 不约而同,眼底皆浮上淡淡的探究,隐匿在黑暗中,没被对方察觉。 “好。”许久,萧晏辞再次启唇,把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头顶。 这日夜里,萧晏辞做了噩梦。 他回到了前世那个大雪天,他的囚服上面布满鞭痕,破破烂烂。 那是入狱的第三日,玉竹等人拼死将诏狱守卫杀个精光,将他劫出来。 “爷,晏王府已经被抄了,属下安排的马车就在城外候着,咱们先逃……总有一天卷土重来!” 几日水米未进,萧晏辞嘴唇干裂,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他艰难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只是问:“她呢?” 玉影牵马过来,闻言急道:“主子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 如今虽然只是削去爵位,可严刑拷打的审问免不了。他在诏狱里坐以待毙,不出几日,外头的萧南就会小事化大,置他于死地。 这几年明争暗斗,他们二人积怨已深。 苏家被构陷通敌,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萧南护着,苏年年也难以保全,更何况萧南对她…… 萧晏辞越想越觉得难安。 这几个随从明知道他最在意什么,若她安全,玉影不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抿抿唇:“她还活着吗?” 玉影急了,跟玉竹对视一眼,二人一左一右架着萧晏辞上马,猛一拍马屁股,马疾驰而去。 良驹机敏认路,驾着萧晏辞往来时的出城的小路上跑。 路上,他听见了周围百姓议论她的名字。 萧晏辞马术了得,闻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转变方向,驾马朝着百姓说的地方狂奔。 城门外,他一眼看见城楼上依偎着的二人。 萧南,另一个不是苏年年,而是苏年年的庶妹。 二人言语极其难听,不堪入耳。 他从没想过,他一厢情愿,摆了满屋子的她的画卷,居然有一天会被公之于众,成为她被人诟病的负担。 很快,他看见雪地中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女子。 心中钝痛,他跌下马,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进怀里,想要查看她伤了哪里,不知是不是扯到了哪,她的表情愈发痛苦。 “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微弱,说完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映红他的眼底,他颤抖着伸出手,拭去她唇边的血迹:“为什么……为什么出卖我?为什么是你?” 苏年年无力地弯唇,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极小幅度地摇摇头。 “就应该早些把你捆在我身边,无论如何不让你嫁给他。” 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失了最后一丝力气。 怀中的人了无生息,萧晏辞心中一片苍凉。 城门上站满了弓箭手,萧南一声令下,数支锐利的箭朝他破空而来。 他察觉了。 可怀里少女安静地睡去,他盯着,挪不开眼,也舍不得放手。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带她的尸身一起离开。 她的肉身被弃在此处,会被不长眼的箭矢刺中,千疮百孔。 他走了,连她的尸身也得不到。 不行。 须臾间他就做了决定。 护着她。 他背对着城门,转了个角度,用身体把她的肉身遮挡得严严实实。 万箭穿心之痛,不及失去她的万分之一。 …… 意识骤然清明,帐内,萧晏辞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起来。 苏年年蜷缩着依偎在他怀里,长睫垂着,安安静静,美好得不像话。似乎察觉什么,蹭着他胸膛往里拱了拱。 萧晏辞低头凝着她,紧绷的身体松了几分。 他深呼吸一口,重新闭上眼睛。可脑海中一切越来越清晰,再没了睡意。 待怀中人睡得熟了,他起身,披了外衫,拉门走到院中。 “爷?” 萧晏辞看了玉竹一眼,没说话,往书房走。 玉竹默默跟上,往他身上加了大氅。 “奸细抓到了吗?”萧晏辞在长案前盘膝而坐,闭眼揉了揉眉心。 “爷,据属下近期勘察,叛徒就在手下这群人里,是对晏王府和您都很熟悉的人。”玉竹打量着萧晏辞的脸色,补充,“甚至对您的手段也熟悉,若不在您身边跟个三五年,绝不可能对晏王府掌握到这个程度。” 玉竹能看出的东西,他自然也能看出来,但他怕这一世再受主观情感的影响,导致他的判断出现偏差。 三五年之久,自然不可能是苏年年。 “继续盯着。”萧晏辞舒了口气,这才睁开眼淡声道。 几个月前,他们暗害萧南的行动被人泄露,虽然没造成实际损失,叛徒却像不知何时爆炸的炸药,一日不揪出来,难以心安。 玉竹颔首,又问:“爷觉得是四皇子的人的可能性有多大?还是说……是六皇子那头?” “七成是前者。”萧晏辞想了想道,“这段时间谨慎些,你多留意。” 在晏王府三五年往上的,虽然人数不多,却几乎都是他的心腹,拎出来任何一个,萧晏辞都不相信他们会背叛自己。 玉竹应声:“是。” . 身边一空,苏年年很快就醒了。 身旁的位置已经凉了,萧晏辞应该走了很久。 可是她记得,他今日不用上朝啊。 苏年年揉揉眼睛,出屋寻人,被告知人在书房,她蹙蹙眉。 萧晏辞醒后就没再睡,眼下有淡淡的黛色,看见她,毫无波澜的脸上勾出笑容。 苏年年走近,直接张开手窝进他怀里。 “抱抱。” 声音温软,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萧晏辞下意识收紧手臂,凤眸垂下。 他不主动说话,苏年年敏锐察觉,半是试探地说:“要是你还做噩梦的话,就把安神香重新燃起来吧。” 萧晏辞常年做噩梦,屋子里要点特制的安神香才能入睡,这症状自从榻上多了苏年年后,有明显好转。抱着她,他莫名安心些。 可倘若她成了噩梦的主角呢? 萧晏辞腾出手,在她头顶揉了下,扶住她的后颈,胯往前送了送,让她感受自己晨间的蓬勃。 “年年,体力消耗尽了,自然睡得熟了。” 苏年年:“……” 她真是多余问啊。 衣衫散乱间,她忽然在想。 书房这样的严肃的场合,被他这么放肆地使用,他以后处理公务的时候,真的能做到心无旁骛吗? 她不信! 意乱情迷间,她感受到后颈上他落下的吻。 “年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 苏年年不信他能在书房心无旁骛,后来,他竟直接把处理公务的小案搬进屋中。 一搬进屋中,在有床榻的地方,他更容易分神了。 至于那日他突兀的话,苏年年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她只记得被撞得七零八落时,自己口不择言的回应。 说了很多,中心思想只有三个字——她也是。 “见过王妃。” 苏年年回神,抬眼看见玉泽。 萧晏辞身边四个人,两男两女,以前她没见过玉泽,入府后相处的机会也不多,但苏年年对她印象不错。 对上玉泽真挚的笑容,苏年年颔首,回以一个笑,抬脚错过她。 二人错开的瞬间,苏年年眉心微蹙。 余光里,她捕捉到玉泽的神情变化。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回院后问念桃。 念桃眨眨眼,态度十分中肯:“小姐,她对您笑了不就得了吗?至于消不消失……人也不可能整天都是在笑的啊。” 苏年年摇头,不太认同。 “可若不是真的开朗的性子,我与她也不相熟,她不想笑,不笑不就得了吗?” 表里不一的人太过可怕,上一个表面笑脸迎人,背地耍阴招的还是萧南。 念桃认真地想了想,摇头:“小姐,你从小就是苏府嫡小姐,当然不明白,看见主子,特别是不熟悉的主子,最好是笑着的。想不想笑也要笑。 那日我上街,还听一个丫头说,被新进府的姨娘打了,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没笑,那姨娘说她丧着脸,晦气。” 苏年年:“……” 她确实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但愿是她想多了。 晚上,苏年年又想起这事。 她趴在榻上,双手托腮看着榻边小案办公的萧晏辞,拐了个弯儿问: “王爷,玉泽原本是近身伺候的,你为什么把她调走?” 萧晏辞翻书页的手一顿,掀眼看她,少女一双乌黑的眸晶亮,直勾勾看着他。 “想知道?” “你不想说?”苏年年学他反问。 “不是。”萧晏辞抿抿唇,想了想,还是觉得上榻抱着她说更合适些。 他索性灭了灯,上榻将她环在怀里,待二人都找到舒适的姿势才开口。 “因为她喜欢上了我。” 苏年年从他怀里抬起头,在暗中看着他:“展开讲讲。” “杀手动情是大忌。”萧晏辞说道,“王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喜欢萧南的事也不是秘密。她替我觉得委屈,藏了很久,有一回我受伤她照顾我,没忍住跟我说了。” 除了喜欢他,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萧晏辞一心只想着苏年年,记不太清,只是从此之后,近身伺候的变成了玉竹和玉影。玉泽开始经常外出。 一离开王府,她就念着办完事赶快回去见萧晏辞,好几次,事情办得极为敷衍,惹萧晏辞不快。 后来,萧晏辞索性就把她彻底调走了。 幽州,青州,青州……差事接连不断,久而久之,磨灭了她的期待,和不该有的想法。 “所以你大婚后,才放心她留下?”苏年年问。 “不全是。”萧晏辞手开始不老实,“有人帮她求情。” 他身体的重量压上来,苏年年习以为常,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 玉泽跟玉竹几人一起跟着萧晏辞,情谊不浅,求个情也正常。 听完萧晏辞讲的,苏年年大概能理解玉泽对自己的情感。 相信直觉果然没错。 蓦地,她腰间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男人细密滚烫的吻随后落在耳畔,伴着他逐渐粗重的呼吸: “别分心。” . 苏年年给萧南下的蛊,每三个月发作一次。 去年年底,山上的动物数量不够多,秋猎延迟到了今年春天,三月。 天气转暖,身上衣裳都轻薄了。苏年年拿着菜叶,蹲在墙角喂兔子。 “圆圆,你到底怎么了?我记得以前你很能生的啊。” 几个月没动静,她都有些不习惯了,好奇地抱起圆圆看它的肚子。 看了半天没看出端倪,她目光渐渐挪到脚边的黑兔——团团身上。 团团一身毛黑得发亮,圆滚滚的,就是一点都不亲人,菜叶吃没了也不靠近,就在原地站着看。 苏年年:“……” 得,敢情这也是个大爷,等伺候呢。 苏年年将菜叶递上前,倏地,她双眼瞪大,盯着团团的屁股看。 她记得……公兔的屁股上也是有那两个小铃铛啊! 苏年年放下菜叶,连忙抱起团团,看清后,风中凌乱了。 “团团,你怎么瘪了啊!”她哀嚎。 哀嚎过后,她想起来,王府里这对兔子,好像象征着他们俩来着! 她动动唇,没出声,许久叹了口气,放下团团。 萧晏辞做事可真绝啊…… “王妃,再有十日就是春猎了,今年您跟王爷一起去吗?”玉遥问。 苏年年悲痛的目光从团团干瘪的蛋蛋上挪开,点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要准备骑装了,玉竹就让我来问问,想帮你跟王爷做身相似的,看上去就登对。” “有心了。” 苏年年思绪拉远。 她清楚地记得,那年秋猎,所有人手执弓箭,只有萧晏辞一人手持长剑,格格不入。 他说他不会箭术,后来却在军营里握着她的手,一箭击中靶心。 这次呢? 或者,其实她想问的是,他那次为什么骗她? 然而这句话,苏年年直到后来都没机会问。 与此同时,书房。 “王爷,王妃说会去。”玉竹回禀,迟疑着再次确认,“王爷想好了,真这么做?” 萧晏辞揉了揉眉心,动作略显烦躁。 狭长的眸子里,两种情绪交织,僵持许久,他胸口的位置似乎隐隐作痛。 终于,他抬起眼,“按原计划行事。” 第299章 因爱生恨 终于他抬起眼,“按计划行事。” 不一会儿,他又道:“保护好她。” 玉竹目光复杂地抬头看他一眼,应声退下。 两个月的追查下来,基本可以确定叛徒听从于萧南。近期放出去的关于萧南的假消息,全被萧南知道了。 春猎的安排,萧晏辞没有告诉苏年年。 三日前,慕迁夜访晏王府。 “近来四皇子那边可有异动?”萧晏辞问。 慕迁抿唇:“四皇子曾说过晏王府眼线的事,至于究竟是何人,他并不透露。四皇子谨慎多疑,在这个节骨眼上更甚,臣怕引起他怀疑,没敢多问。” 萧晏辞颔首:“预料之中。” “还有,”慕迁瞧了瞧他的脸色,“四皇子近来发现您与六皇子联系频繁,恐苏家帮衬六皇子,心有不安。” 话及苏家,萧晏辞抬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幕僚建议,除掉苏家嫡女。” 萧晏辞转着玉戒的动作蓦地顿住,眯起眼:“说详细点。” “四皇子失势,正想方设法要把想六皇子拉下来,自然见不得您与六皇子交好,加上您的态度中未给过四皇子机会,他无法阻拦您与六皇子联络,便想先切断您跟苏家的关系。” 慕迁又道:“至于苏将军那头,四皇子还想搏一把。或以后在陛下处下功夫……总之,除掉王妃,是四皇子的初步打算,已经传达给晏王府的线人了。” 就是说,府里有人,会随时危及苏年年的生命。 敌在暗,他们在明。 萧晏辞面色微沉,合上眼脑海飞速运转。 “在春猎动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看四皇子紧迫的模样,至少七成以上。” 猎场上冷箭横飞,向来是动手脚的好地方,苏年年爱玩,以他的了解,她一定会跟着去。 这个消息也会传到萧南耳朵里。 静谧许久,萧晏辞下了决定。 . 天色昏暗,开春以来,第一次下了雨。 春雨淅淅沥沥,并不凉人,反而像带着暖意,让人心情舒畅。正当所有人以为这场雨会推迟围猎,前一天夜里,雨停了。 到了三月十五,苏年年跟着萧晏辞一同来到猎场。 二人身穿墨色利落骑装,下了马车,玉影牵来一高一矮两匹马,同时递上两把弓箭。 苏年年瞥了一眼,把弓塞进马背上挂着的箭袋里,将腰间的柳叶剑抽了出来。 她认真地盘算取舍,忽然听见萧晏辞唤她。 “年年。”萧晏辞朝她走近,抿抿唇。 看见他的神情,苏年年皱眉,疑惑地抬眼看他。 萧晏辞将玲珑鞭递给她,“带上。” 猎场这种地方危机四伏,苏年年没多想,接过来收进袖中,朝他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围猎没正式开始,他们周围的人不多,苏年年看了一圈,主动上前揽住他腰,脸贴在他胸口。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你会箭术,虽然你每年围猎的成绩都是倒数……但是今年有我代表晏王府出战,成绩不会太难看的。” 萧晏辞哭笑不得,提着她后颈把她往后拉了拉。 “敢情你前几日在府里立靶子,买弓练箭,就是为了今天?”萧晏辞回想了下她的箭术,从靴子里又抽出一把短匕首给她。 苏年年:“……” “你什么意思啊!” 萧晏辞凝视着她,余光中,越来越多的人赶到猎场,眼看围猎就要开始了。 他盯着她乌黑明亮的眸子,唇边弧度渐渐拉平,直至消失。 “注意安全。” 苏年年眨眨眼。 他不跟自己一起吗? 他不打猎,又不跟着她,在猎场里面做什么? 她刚要问,不远处响起震耳的鼓声。 围猎要开始了,苏年年牵着马,跟萧晏辞凑到前排。 老远的,苏年年打量着皇帝的状态。 皇帝花柳病病重后很少露面,他岁数不小了,流连后宫之间,身子难免跟不上,服用了不少壮阳的药物,朝野上下对此颇有微词,但没人敢说。 苏年年早有耳闻。 这样长久下去,皇帝的身体迟早被掏空,苏年年看着,驾崩顶多是一年内的事。 皇帝说了好长的场面话,猎手们摆出最蠢蠢欲动的姿势,随后又是一阵鼓响,众人扑进藏着无数猎物的林中。 苏年年翻身上马,回身刚要跟萧晏辞说话,皇帝身边的萧景开口: “父皇,今日您与几个皇兄齐聚于此,儿臣心里甚是喜悦,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萧晏辞抿唇,扯紧缰绳。 萧南闻言附和:“父皇,儿臣箭术与以前相比精进不少,今日难得放松,正想给您看看!晏王意下如何?” 说完,他看向萧晏辞。 萧晏辞余光瞄着苏年年,唇角渐渐上扬,颠了颠手中长剑:“四殿下说笑,众人皆知我箭术多差,这种场合就不凑热闹了。” 显然,萧南不会就这么作罢。 萧南继续说道:“晏王就算是用长剑,每年猎物也不少,可见剑法精妙过人,今日不如让臣弟开开眼界?” 一声“臣弟”,听得苏年年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等萧晏辞再推脱,皇帝大笑着应了声好。 既是父子局,苏年年不好跟着,行礼跟几人告辞后,独自驾马奔向深山。 萧晏辞紧盯着她的背影,朝暗中的玉影使了一个手势。 虽没事先告诉她今日要引奸细,但他会用尽全力保护她的安全。昨夜雨还没停时,他已让一大队护卫提前潜入猎场。 今日状况虽跟他的计划有些偏离,但苏年年轻功与剑法都不差,连血宗卫都能轻松压制,又那么机灵,暗中有那么多人护着,她不会有事的。 思及此,萧晏辞从容地跟上皇帝几人。 苏年年揪着小黑马脖子上的毛,慢慢向前踱着。 方才为了等萧晏辞,她进林子晚,前头的人已经一路猎到林子深处去了,她这一路只看见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拎着猎物的太监。 她努努嘴,把箭袋里的弓取了出来,扫了一圈,往看起来人少的一条路上走去。 许久,她终于看到一只灰色的野兔。 苏年年搭箭上弓,瞄了一会儿,箭尖指向距离野兔头部一小段的地方。 “嗖——” 箭羽破空而去,却因为她离得太远,拉弓力气不不够,还未靠近野兔,箭就开始下落。 苏年年:“……” 这是半刻钟内看见的唯一一只活物,她不想轻易放过,当即驾马循着野兔的踪影追去。 她第一次打猎,对距离的把控难免有些偏差,刚才离得太远,下次离得近点儿便是。 这样追着射了几箭,终于,箭射中了野兔的大腿,此刻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不得不说,很有成就感。 苏年年下马,拎起兔子塞进猎筐中。 猎场上有专门捡猎物的人,但此处偏僻,把她猎的兔子落下就不好了。 她弯弯唇,刚要上马,骤然听见由远及近的利器破空声。 苏年年一惊,刹那间低下身子躲过,箭射中她身后的小马,直插胸口。 她敛起笑容点地一跃,找了最近的一块石头做遮蔽物,同时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她身后是一个山洞,对面的地形却有些复杂,矮木丛个高树交错遮掩,她眼睛花极了,什么都看不见。 “来之前听说王妃武功过人,跟了一路,王妃可算射中了这兔子。” 一道女声响起,苏年年觉得有些熟悉,再一眨眼,不远处落下一人。 玉泽。 她语气咬得极其古怪,脸上也全是嘲讽。 苏年年眯了眯眼,扔掉手里的弓,拔出柳叶剑。 “你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萧晏辞?” 玉泽此刻周身没有杀意,可从刚才那支箭就能看出,她来者不善。 因为喜欢萧晏辞,所以除掉情敌自己上位吗? 苏年年对自己功夫有足够的信心,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当然不是。”玉泽笑道,“你若实在想死个明白,就当是因爱生恨吧。” ? “因爱生恨,不杀萧晏辞,杀我干什么?” “杀了你,让他一个人活着,难道不是最好的报复吗?”玉泽笑着反问,目光掠过她握着的柳叶剑,嘲弄道,“他连这把剑都给了你。” “你头脑那么蠢笨,到底有什么好?” 玉泽这句话完全踩了苏年年的雷区。 前世她的蠢笨,是连她自己都忍不了的程度…… “一口一个杀了我,”苏年年唇畔扬起弧度,足尖一点提剑猛然朝她袭去,语气比她更讥诮,“真以为自己有这个本事?” 她剑招极其迅猛,是萧晏辞教的最为毒辣的一套,皆是毙命的杀招。 玉泽目光一凛,笑意淡了几分。 这套剑法她见萧晏辞使过,当时她想偷学几招,愣是没学会,没想到苏年年竟吸收得这么好,剑若游龙,几度袭她面门。 玉泽这才知道情报不是假的,不敢掉以轻心,使出浑身解数对上她,不依不饶道: “今日即便我杀了你,死无对证,王爷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所以呢?她要代替她守在萧晏辞身边吗? 做梦! 苏年年觉得她很可笑,偏偏招式皆被她游刃有余地化解,渐渐嘲讽变成恼怒。 “苏年年,你不是很厉害吗?”玉泽笑道,“这么有自信,是以为我的水平与玉遥她们一样?” “他们守在京城,我却一直在外面奔波啊。”玉泽言语中充满了怨气,“这几年来,我见识和功夫增长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言语间,苏年年渐渐落了下风。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好像忽略了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是不是还等着王府的人来救你?”玉泽寻着机会,长剑刺向她同时,笑了一声,“今日为了保护你,他真是动了不少力量。” 苏年年蹙眉,听得直发蒙。 派了很多人保护她? 见她是这样的反应,玉泽一顿,随后笑得更大了。 “看来你们也不是无话不谈。” “你少挑拨离间!”苏年年怒道,蓦地收剑往后退了数十步,抽出袖里玲珑鞭,猛地一甩朝她袭去。 玉泽看出她意图,不着急,声音混着内力,传得更远,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挑拨离间?近来王府计划屡屡泄露,想必你知道王府出了奸细。但你知道奸细听命于谁吗?” 苏年年几度出手,都没缠住她的手腕,抿紧唇不说话。 嫁进王府后的日子太过安逸,萧晏辞把她护得极好,事事不让她操心,府里的事情她很少过问。 “四皇子。”玉泽道,“你不知道,王爷可知道。你说他那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四皇子想做什么?” 即便玉泽不挑明,苏年年也知道奸细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脑海忽然变得清晰。 玉泽听命与萧南,来杀她,萧晏辞反复叮嘱她小心,特地帮她把玲珑鞭带来,还暗中派人保护她。 到现在保护她的人都没出现,或许玉泽在骗她,或许……那些人早被玉泽设计拦住了。 无论如何,此刻她敢肯定的是,萧晏辞早就知道今日她有麻烦。 可他没告诉她。 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似难过似愤怒,很快,她的招式开始出现漏洞。 “看来都被我说中了。”玉泽咯咯地笑,蓦地靠近,一剑朝苏年年心口刺去,想起萧南吩咐的话,剑硬生生偏开些许,刺入她的肩膀。 利器没肉声在空气中响起。 . 另一边,萧晏辞跟在皇帝身侧,心神不安。 按计划他会亲自出现在苏年年面前,将奸细抓个正着,可此刻被皇帝和萧南绊着脚,几次都脱不开身。 驾马奔波许久,此刻几人速度慢下来,萧南笑容闲适,朝他的马靠近。 “晏王似乎有心事?” 萧晏辞抬起眼,淡声道:“看你的表情,今日的行动,应该有很大把握。” “我没想到,晏王竟然真的会将人带来围猎。” 萧晏辞面色沉下几分。 他最讨厌背叛,更何况这叛徒对苏年年有生命威胁。 既然可以预料到萧南今日动手,为何不借坡下驴?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这都是最合适的做法。他一切都安排得妥当,不会有岔子。 “晏王,不是只有你一人有护卫队,也不是只有你会提前部署。” 第300章 我做过一个梦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这都是最合适的做法。 他一切都安排得妥当,不会有岔子。 “你似乎把一切想得太过理想了。”萧南淡笑说道,“不是只有你一人有护卫队,也不是只有你会提前布置。你太过自负了。” 萧晏辞猛然握紧缰绳,反应过来,马鞭狠狠落下。 他可以确认,今日萧景的提议,是在故意配合萧南。 萧晏辞策马狂奔,脑海中一团乱麻,此刻甚至不知道苏年年在什么方向…… “爷!出事了!”玉影驾马迎面而来,神色慌张到了极点,“我们的人遭遇埋伏,王妃她驾马追兔子,我们起初跟着……”玉影未说完,被萧晏辞打断: “她人在哪,火速带路!” 他不关心发生了什么,此刻只想知道她在哪儿,是否安全! 玉影一边驾马往跟丢的方向去,一边给萧晏辞讲当时的情景。 “爷,这些人先攻击我们,而不是直奔王妃去,应当不会伤王妃性命。” 萧晏辞闭眼,脑海中浮现这座山的地形,重演当时的情形。 片刻后,他一扯缰绳调转方向,坚定地朝一个方向奔去。 玉影被他的速度吓得心惊。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笛声,急促而杂乱。 萧晏辞更加心急,顺手抽出箭袋中的箭刺在马背,速度又快了些。 . 疼痛自肩膀蔓延开来,上半身衣裳濡湿一片,苏年年驾马握紧缰绳,夹紧马腹朝山下奔去。 伤口处固然疼,但真正让她窒息的,是别的东西。 “是王妃!王妃……” 看装束打扮是晏王府的人,他们潜在暗中,没有马匹,看见苏年年时松了口气,情绪激动。 苏年年眼睛发痛,眼底映着血色,闻声并没停下:“滚!” 前山有人皇宫的人把守,苏年年索性绕开众人,一路往后山跑去。 . 萧晏辞赶到二人相斗的山洞口时,只看见残枝败叶。这里刚经历极其激烈的打斗。周围极其寂静,没有苏年年的身影,只有洞口处躺着一大一小两具尸骸。 看形状,是一匹马和一个人。 萧晏辞心跳骤停,聚精会神辨认,这才看见尸骸周围淡青色的布料碎片,心脏堵着的气终于顺了。 苏年年今日穿的是墨色衣裳。 她呢? “王爷,这衣裳好像是……玉泽!” 之所以说是尸骸,是因为这具尸体似乎被什么鸟类啄过,或是被兽类啃噬过,此刻只剩下一具光秃秃的骨头,连内脏都看不见,周围血迹都没多少,像被吸干了血。 萧晏辞抿唇,顾不上叛徒,锐利的凤眸四处扫视,还原方才的场景,推测苏年年的去向。 倏地,他看见不远处草丛中的剑。 他送她的柳叶剑。 “王爷!王妃,属下们看见王妃了!”一个黑衣人气喘吁吁地赶到跟前。 “在哪儿?”萧晏辞边问,快步提起柳叶剑,脸上没有一丝神情,让人无端生惧。 黑衣人看着,没提苏年年的反常,而是说道,“骑马往后山的方向去了,或许是要下山。” 话音刚落,萧晏辞已经一抖缰绳,驾马疾驰而去。 . 猎场距京城不算近,苏年年绕到山脚下,策马狂奔了一个时辰,才回了京城。 她本想回苏府,想起苏临海和苏朗都在猎场,府中只剩女眷,她这样恐会吓到她们,便调转方向来到了周游的百草阁。 下马时,她唇色发白,手止不住地轻颤,模样吓了周游一跳。 “姑奶奶,发生什么了?”周游放下手里算盘,上前扶住她手臂,触及一片濡湿时,他瞪大了眼。 是血! 店内还有客人,周游简单交代伙计几句,扶着苏年年进了里间诊床。 “你怎么弄的!” 苏年年面色灰白,抿紧了唇不应答,喉咙好像被一团温热的棉花堵住。 许久,她艰难地道:“肩膀有剑伤,帮我……帮我处理一下。” 虽说医者面前无男女,但看着她,周游撩开帘子出去。不一会儿,隔壁的绿绮被找过来帮忙。 百草阁灵丹妙药甚多,一连串药粉撒下来,苏年年就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伤口不浅,玉泽有意留她的命,加上她反应快,伤处距离重要器官有一段距离,不致命。 隔壁就是红袖衣坊,包扎后,绿绮送来干爽的新衣。 换衣裳的时候,苏年年从内怀拿出一节玉笛。这是刚救下桑安不久时,桑安送她的能驭毒的东西。 或许是雨刚停,虫子都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今日她第一次吹响玉笛,就召唤出来不少毒物。 她拼命拖延时间等着毒虫到来,然后亲眼看着遍地的蜘蛛蜈蚣越过她,渐渐把玉泽包裹,一点点啃噬殆尽。 苏年年换好衣服,把玉笛收进怀里,又躺下,呆呆地看着屋顶。 为什么会这样呢? 萧晏辞那么周到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忘了把今日的事告诉她,只能是刻意隐瞒。 可是为什么呢? 她知道萧晏辞很爱她,她也爱他,而且在慢慢地依赖他。 按照玉泽的话来说,他们难道不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吗? 玉泽讥讽的笑容频频出现在眼前,刺得她心里发疼。 这一路她想了许久,饶是想帮他开脱,她站在他的角度,也没想出合理的解释。 苏年年撩开帘子往外走,从周游这带走了不少药材,周游见她情绪低落,没多问,只说有事的话可以找他。 苏年年道谢后,看了门口系着的马一眼,抬脚错过,往苏府走。 萧晏辞为她挑选的马跟玉泽一起死了,这匹她在猎场走了许久才找到,大概是玉泽的。 刚靠近苏府,周围守着的人匆匆离开。 没猜错应该是去给萧晏辞报信。 苏年年没理会,径直走进苏府,回了月年院,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帐顶,陷入等待。 她需要一个解释。 为什么他不相信她! 她躺在榻上,思绪越拉越远,她想起折画。 当时折画在晏王府书房偷走布防图,萧晏辞几次三番试探她,怀疑是她泄露的。 可重生以来,她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萧晏辞的事,更没跟萧南有半分越矩的牵扯。 不知过了多久,周游开的镇痛药过劲儿了,她的伤口隐隐开始痛起来的时候,门被人猛地推开。 苏年年侧头。 “年年!” 萧晏辞发冠散乱,模样十分狼狈,他快步走到榻前,差点被桌角绊倒,慌张之色尽显,“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仔细端详。 那双血丝遍布的凤眸,加上他一连串的动作,一瞬间让她想起前世。 前世弥留之际,他也是这副神情,情绪激动,面上似有悔意。 苏年年没应,将他的手拂开,坐直身子,乌黑的眸望着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萧晏辞被她生冷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薄唇动了动,终于确定心里的猜测。 方才他四处寻她,已经有在猎场遇见她的暗卫向他禀告情况。 苏年年新年才给王府众人贴心地准备过礼物,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 萧晏辞拢了拢掌心,喉间一片干涩:“今日是我失策……” “失策?”苏年年惊奇地瞧着他,“事到如今,你只觉得你失策?” 他不说话,苏年年心中压抑的情绪猛涨。 “你早知道府里的眼线听命于萧南,早知道他们会在今日对我下手。”苏年年忽然扬唇,话间尽染嘲讽,“你派人暗中护着我,给我塞防身的武器。但就是不肯告诉我。” 苏年年吸了口气:“你怀疑我?” “我没有……”萧晏辞急得牵她的手,被她轻巧躲开。 这三个字极其苍白。 或许他不怀疑她,但肯定不完全相信她。 苏年年只当他没有解释,继续输出:“萧晏辞,我可以当这个诱饵,帮你铲除异己,但不是像今天这样。 但凡你提前告诉我,我今日一行定万分谨慎,或是暗器或是蛊虫,总之肯定不像今日这般毫无防备,去追什么兔子,还……”还被玉泽的话影响,受了剑伤。 要不是随身携带了桑安的玉笛,她现在已经被交给萧南那个变态了! 肩膀倏然更痛,苏年年脸色微变,牙根咬紧。 萧晏辞见她腮帮子鼓了鼓,又看见她身上的新衣,呼吸一滞,“你是不是受伤了。” 说着,他伸手要剥她衣裳查看。 苏年年气极,手比脑子快,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二人皆是一怔。 很快,苏年年攥了攥手心,率先道:“萧晏辞,我要听你的解释。” 萧晏辞丝毫未觉似的,细细打量着她的身体,眉心微蹙。 “年年,我先帮你上药,然后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或许因为情绪起伏厉害,她这会儿疼得不行,愈发难忍。她决定先妥协。 她倒要听听,他能解释出什么屁话来! 她委屈愤怒到极点,现在是强忍着给他机会,但凡他的解释让她不满意,她一定让他后悔一辈子。 成婚了又怎么样? 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背叛她,隐瞒就不算背叛了吗? 苏年年冷笑一声,平躺下去,为了防止萧晏辞脱得过多,她主动把衣领扯大,露出缠着纱布的肩膀。 萧晏辞缓缓拆开纱布,一层又一层,狰狞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剑伤,至少有两寸。 萧晏辞呼吸发紧,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你如何逃脱的?”他艰难地问,声音干涩发哑。 “解释。” “好,我解释。”萧晏辞拆开药包,将药粉细细洒下,唇张了又张,在她冰冷的目光再次扫来前终于开口,“如果我说,我做过一个梦。” 苏年年扬唇,闻言嘲讽之意更加明显:“然后呢?” 她这态度显然不信。 可他怎么说呢?难不成真的说自己重生了? 萧晏辞心疼地看着她的伤口,拿来新的纱布帮她缠上,叹息一声: “梦里你不是我的妻子,而是四皇子妃。你知道,我未开府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在给你雕簪子了……虽然知道你心悦他,我还是不断靠近你,跟你无话不谈,后来……” 苏年年握着衾被的手越攥越紧,后面的话如她记忆里的一样,因为她的过失,萧晏辞爵位被削,万箭穿心而死。 在萧晏辞的视角里,她故意出卖了他,向萧南泄露他的秘密。 萧晏辞说完,将绷带固定好,将她衣裳拉回原处。 “年年,事关萧南和叛徒,这两个词汇联系在一起,我承认,我无法做出最合理的决策。那个梦太过真实了。”他手慢慢探过来,握住她,“但我绝不会故意将你置于险地。” 他眯眼,回忆了下:“如果我猜得没错,今日萧南的计划萧景也知情,这一点是我疏忽,我没想到他会跟萧南一起对付你。” 苏年年抿紧唇,目光紧紧锁着他。 她知道,萧晏辞的那个梦,在前世是真实发生过的。 至于为什么他会梦见……是跟她重生一样玄乎的事,无法解释。 即便无法解释,不可否认,萧晏辞的叙述,成功唤起了她对萧晏辞埋藏心底的愧疚。 她深呼吸几次,才道:“萧晏辞,不管那个梦多真实,也是梦。我不接受,你因为一个梦而隐瞒我。” “是我不对。”萧晏辞沉着声音,垂眼看着她的肩膀。 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前世看她离去,他痛不欲生,他不敢想象,今生恩爱甜蜜后再失去会是什么滋味。他会愧疚一辈子。 玉影来报信的时候,他手都是抖的。 “是我的错。”萧晏辞重复,“一巴掌不够,你就再打。” 眼看他扯着自己完好的手腕要往他脸上招呼,苏年年吓得夹紧手臂。 好像前世的犯的错被他发现了似的,她现在整个人是懵的。 不过她是她,萧晏辞是萧晏辞。一码归一码。 苏年年深呼吸一口,别过脸看向床里侧:“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好。”萧晏辞温和道,“白夫人和沈清书都很关心你,我去安抚她们。你如果伤口疼就唤我,我帮你换药。” 苏年年没应声算是默认。 待他走了,他刚才的话才被她脑子吸收。 第301章 别跟他走好不好 待萧晏辞走了,他刚才的话才被她脑子吸收。 他说,萧景跟萧南串通起来杀她!? 光萧南就够让人防不胜防了,还来一个深藏不露的萧景。 诚实地说,就算萧晏辞提前告诉她,两个人的脑子加一起,都不能保证她今日毫发无损地回来。 萧景想杀她,大概率察觉了她会蛊术,加上之前景迟与六皇子府的人来往,她血宗阁主的身份暴露出来,萧景觉得受到威胁。 苏年年沉思了半晌。 萧景身边的那个浮月,是时候解决了。 桑安之所以留在晏王府,不就是为了帮萧晏辞解决浮月和萧景么? 苏年年看着帐顶的小团花。 她跟萧晏辞闹了矛盾,想跟桑安商量,还得回晏王府。 安静的屋中,苏年年长长叹息一声。 “年年,你冷吗?我命人送来了火炉。”萧晏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初春乍暖还寒,月年院虽然一直有人打理,却许久无人居住,冷清得很。 “嗯。”苏年年应声。 门推开,萧晏辞亲自把火炉推进屋,干燥的热气席卷而来。 “王爷。”见萧晏辞又要合门出去,她叫住他。 萧晏辞立马回身看她。 “你……”苏年年抿抿唇,“你怎么跟白夫人说的。” “我说你在猎场遇见野兽,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萧晏辞越说声越小,凤眸定定看着她,“对不起。” “嗯。”苏年年淡淡应了。 萧晏辞处理的很合她意。 她出了事第一时间回到苏府,但她不想自己的家人为自己担心,若她有事,苏临海和苏朗很快就会赶回来的,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回王府吧。”苏年年撑起身子:“劳烦你帮我给猎场的爹爹报个平安。” 生疏的语气让萧晏辞身子一僵,袖下的五指拢起:“好。” 苏年年堆笑跟白夫人报了平安,反复说自己没事,白夫人这才相信。 “姐姐抱~”苏澄张着小手,跌跌撞撞往苏年年这跑。 苏年年笑容一僵。 她的肩膀现在可抱不了小孩…… 她正想着怎么哄苏澄的时候,萧晏辞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伸臂轻巧地抱起苏澄。 “小苏澄,怎么从来不让姐夫抱?”萧晏辞回身,抱着苏澄走到苏年年身前。 苏年年看着萧晏辞,微怔,转瞬收回眼扬起笑,附和:“今日便让姐夫抱吧。” 苏澄不高兴地撅撅嘴,侧头打量着萧晏辞,葡萄眼中满是新奇。 总感觉,以前姐夫好像没这么温柔? 又闲聊一会儿,回王府的马车备好,临走前,白夫人忽然叫住她。 “年年,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和你爹爹永远站在你这头。” 这句话暗示之意十足,白夫人却没避讳萧晏辞,苏年年心中一暖,由衷地露出笑容。 回府的路上,二人皆是不语。 苏年年贴着车壁坐着,头靠向车壁,跟萧晏辞相反的方向。 “年……” “我不想听你说话。”苏年年直接开口打断他,“我回王府是有事要做,不想让我的家人担心,并不代表我原谅你。” 萧晏辞抿唇,心口紧得难受。 他阖上眼,脑海中反复演练猎场场景。 虽然是用她引奸细出来,可他早想好了万全的法子护她周全。 那支保护他的暗卫是他手下武功最顶尖的,按他们叙述,当时他们摆脱陷阱就快赶到她与玉泽相斗的地方,周围不知从何处冒出许多毒虫,他们察觉异常,必须先保证自身安全,便先退开。 等那些毒虫慢慢退去,他们要往前赶的时候,苏年年忽然驾马奔了出来,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可他无法辩驳。 说到底是他隐瞒了她,此刻说什么也没用。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回了王府,苏年年叫上念桃搬去青竹苑——她最初在王府留宿时住的院子。 念桃察觉二人之间的氛围,一脸懵地眨着眼,把她的常用物搬进屋,问:“小姐,怎么了?” “我肩膀受了伤,你在这照看我几日。”苏年年避重就轻地道。 “受伤了?怎么会受伤了!”念桃神色担忧极了,“王爷呢?” 苏年年不知她问的是王爷受伤了没,还是王爷怎么没保护好她。 苏年年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把怀里的瓷瓶递给她。 “这药要勤换,周游说一个月内能好利索。” 她不说,念桃也没追问,扁扁嘴帮苏年年拉开衣裳,心想今日玉影跟去了,回头她得把情况问清楚。 看见伤口时,念桃倒吸一口凉气: “小姐,你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念桃惊异的语气让苏年年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是苏临海的掌上明珠,生母早逝,从小怕风吹怕雨淋的,被苏府保护得极好,也就淘气上树的时候擦破几回皮。 念桃一边帮她换药,一边担忧道:“小姐,不会留疤吧……” 苏年年沉默。 谁想好好的皮肤上留下狰狞的疤痕啊,难看死了! “周游灵丹妙药那么多,会有办法的。”不知是在安慰念桃,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不得不夸,不愧是周游,到了夜里,她的伤口基本不疼了。 伤口不疼后,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跟萧晏辞的大床相比,身下这张床难睡极了。 又冷又硬又窄,夸张点说,她觉得一翻身就要掉地上。 她几次翻身,开始觉得屋里哪哪都不顺眼。 明明犯错的是他,凭什么她搬出来?! 越想越不平衡,苏年年起身下榻,披了件衣裳就往主院走。 没想到半路遇上了萧晏辞,二人狭路相逢皆是一怔,同时开口:“你……” 下一瞬,苏年年合上嘴,错过他,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萧晏辞转身跟着她。 听见脚步声,苏年年猛然停住:“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本来也是去找你……”萧晏辞声音低低的,“你要去哪儿?” 月色下,他五官朦胧,一头墨发柔软地披在肩上,莫名有种委屈的感觉,苏年年本想跟他辩论几句,看这模样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继续往主院走:“你去软榻上睡。” “好。” 一推门,浓重的冷梅香扑面而来——安神香的味道。 光闻着就知道剂量有多骇人,苏年年被呛得不自觉掩了掩鼻子。 “你若不习惯,我这就去灭了。” 苏年年蹙蹙眉,往里屋走,没理他。 萧晏辞将三个香炉里的安神香都灭了,走到床前看了她一会儿,确切地说,是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这才转身来到窗户下的软榻,脱鞋上去。 苏年年盖着衾被,上面是淡淡的冷梅香和他残存的体温。 折腾了一天,苏年年累得不行,在熟悉安全的环境下,很快就睡着了。 但她一向眠浅,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萧晏辞唤她。 “年年……” “年年……” 苏年年撩开帐子,眯着眼睛朝软榻上看。 “别跟他走……等等我好不好……” 她听了一会儿,依稀猜出,他又梦见她嫁给萧南了。 苏年年瞬间睡意全无。 她躺回床上,有点后悔让他熄灭安神香。 萧晏辞跟他坦白身世的时候,也是在这张榻上。他安静地叙述着当年的场景,最后把她揽入怀里,说:“年年,我只有你了。” 那话当时她听得心颤,可现在只觉得失望。 嘴上说着她是唯一,实际上却隐瞒她置她于险境。 越想越难受,苏年年长长叹了口气,拉起衾被蒙住脸,将他可怜的呼唤隔在外面,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苏年年发现自己居然滚到了里侧,靠着墙。 她侧头一看,居然在身旁的位置看见了萧晏辞! 他半夜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爬上床了! 不过他离自己很远,堪堪睡在边上,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让苏年年想起在狗市时候的麒麟。 “……” 不过只是一瞬,很快,苏年年视若无物,照常起来穿衣,还喊了声“念桃”。 萧晏辞感觉刚睡着,被她喊醒了。 苏年年余光瞄着,见他醒了,偏头冷声道:“不是让你去软榻上睡吗?” “年年,你别这样好不好?”萧晏辞眼神湿漉漉的,连语气都仿佛沾染上了潮气,哑哑的,“对不起……你怎么才能不生我气?” 怎么能不生气? 委屈失望充满了胸腔,她简直要气疯了! 怎么她都要生气的! 她冷笑一声:“萧晏辞,你想哄我,还要我自己想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晏辞微怔,无力地拢了拢掌心。 她对他从来没这么冷淡过,这样的态度让他发疯,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昨日她独自离开猎场,他找了她近三个时辰,心慌得不行。 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顺从,免得惹她不快,她一走了之。 他顺从,她却让他别跟她说话,别出现在她眼前。 他能怎么办? 好半晌,苏年年才道:“萧晏辞,我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明明爱她,做梦都求她别走,现实却连实话都不跟她说。 “以后不会了。”萧晏辞望着她,目光近似乞求。 以后,只要有一丁点的危险,他都会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相信。”苏年年果断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 萧晏辞欲再说话,苏年年却径直转身,推门走了。 外头,念桃一脸愤然。 苏年年看了她好几眼,问:“你怎么了?” “小姐,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念桃小鼻孔一张一张,“没想到那个玉泽竟然是个叛徒!亏上次你跟我说她的时候我还帮她解释,她把你伤成这样,真是坏!” 苏年年抿抿唇:“玉影怎么跟你说的?” 念桃想了想,道:“玉影说……您受伤是王爷间接造成的,所以你们吵架。” 苏年年揉了揉眉心:“还有呢?” “他还帮王爷解释。”念桃愤然说道,“他说王府的护卫队紧跟着您,虽然中间跟丢了一段,但后来离你很近,很快就能支援你了……”她说到这忽然停住, “对了小姐,玉影说你的功夫在玉泽之上,按理说不该受伤,问是不是玉泽跟你说了什么?” 苏年年动作一怔,仔细回忆起来。 玉泽说的那些话确实让她思绪非常乱,她退而求次用上了玲珑鞭,但招式却是乱的。 玉泽语气极其自负,说她在外面历练多年,玉遥等人跟她没有可比性,加上当时自己受她话语挑拨已经处于劣势,苏年年真觉得自己打不过她。 现在细细想来,玉泽的功夫大概是上等血宗卫的水平,她明明有机会战胜她,但招式中破绽太多。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她被玉泽牵着鼻子走,间接被萧晏辞影响了。 苏年年忽然心烦,说了句:“就算我没受伤,他也该提早跟我商量。” “是啊小姐!换作是我我也生气。” 门忽然被拉开,萧晏辞再次说:“对不起年年,我错了。” 放在刚重生那会儿,那个心高气傲的萧晏辞,她哪能看见眼前这场面啊。 苏年年瞟了一眼,没理他,抬脚离开。 俗话说得好,往木板上钉个钉子再拔出来,还会留下窟窿呢,她的失望也不会因他的道歉就轻易消散。 她没想到的是,接连几天,她把萧晏辞赶到软榻上,半夜他总会不知不觉间爬上床,跟她一同在大床上醒来。 面对苏年年的质问,萧晏辞只有委屈的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他只是跟她同榻,不会乱动手动脚,渐渐的,苏年年懒得搭理他。 苏年年保持着冷淡的态度,日子一天天过,萧晏辞渐渐忙了起来,常常在书房中待到天亮才回来。 同时,苏年年的伤好得七七八八,结的痂已经掉了,留下的疤痕要坚持涂生肌膏,看最后能恢复成什么样。 朝中时局愈发紧迫。 这日夜里,萧晏辞再次召慕迁来到书房。 “萧南那边没发觉异常吧?” “四皇子近来忙着部署,眼线查得松。”慕迁说道,“王爷,他快动手了。” 闻言,萧晏辞猩红的唇弯起。 第302章 他快动手了 闻言,萧晏辞弯起唇。 萧南终于按捺不住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加把火。”萧晏辞捏着一本册子,在两个名字间划了条线。 “是。” . 三日后,皇宫深夜。 刚浮出的月色被乌云遮住半截,皇宫内阴沉沉的,周围一片寂静,只剩呜咽的风声,看上去是个阴郁的夜晚。 养心殿,皇帝沉怒的吼声从里面传来。 “你们这群榆木脑袋!” 几个太监围着门,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陛下,太医说了,您身子需要好好休养,不能再与后妃同宿了,喝了这么久的药,到现在反倒越来越严重……” “陛下,保重龙体啊!” “朕今日答应了婉嫔去她那陪她,你们这般阻拦,她该如何看朕!” 众太监心想,你失约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他们头埋得低低的,任皇帝怎么说,都只有一句“保重龙体”。 “真是反了你们了!”皇帝怒不可遏,顺手将一旁架子上的花瓶掀翻在地,清脆的一声响,瓷器碎片溅了满地。 太监们无动于衷。 皇帝神色狰狞,抓了抓手臂,压抑着身体难耐的同时,想着摆脱他们的对策。 就在他决定先假意回寝睡觉的时候,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陛下,德妃娘娘来了。” 皇帝眼底一亮:“德妃?” 德妃虽然过于顽固死板,有些无趣,但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可以对付用用。 想到这,皇帝咧嘴笑了:“快让她进来!” 太监们便不好阻止了,只好把门让开。 德妃身后的宫女手里端着汤碗。 “爱妃深夜来养心殿,可有什么要事?”皇帝装模作样问道。 “确实算是件要事。”德妃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碎片,给宫人使眼神让他们打扫,“臣妾担忧陛下身子,近来苦读医书和民间偏方,才看见这良药,便想带给陛下试试。” 皇帝心急得不行,忙抬手,身边有人上去试毒。 “陛下,臣妾来之前已经让太医院的人帮着瞧过了。”德妃说道。 皇帝从她语气听出一股伤心的味道,顿时心疼,拿着汤匙喝了起来,“爱妃有心了。” 当真是良方,他体内那股莫名的躁动顿时消散不少。 待喝完汤,皇帝“深情”地看着德妃:“爱妃今日就宿在养心殿吧。” 太监们对视一眼,当即阻止:“陛下,万万不可啊!” 养心殿向来是办正事的地方,皇帝除了在此召见官员,就是在这里批折子,还从未有一个女人被允许在此留宿过,连皇后也不例外! 再说,今日把皇帝留在养心殿是上面的吩咐,皇帝今夜只能待在养心殿,不能临幸女人。 谁知道人留住了,却主动送上门一个! “放肆!”被一再阻拦,皇帝终于没了耐心,道,“来人啊!” 养心殿外一片寂静,没人回应。 他正要再喊一声询问情况,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 皇帝心一颤:“你们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禁军统领呢?宁卓去哪了?让他来见朕!” 殿门打开,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进来,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已经毙命了。 看见这场景,德妃当即惊叫一声。 随后,众目睽睽下,一只洁白的云靴踏了进来,伴随着男人温润的声线: “父皇,是儿臣。” 萧南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面上挂着的笑容与往常一般无异,却无端让人胆寒。 “南儿……”皇帝愣愣说道,隐约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强装镇定道,“你怎么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了?” “无事,父皇,不过两个碍手碍脚的侍卫,免得他们打扰我们父子二人谈话,我命人把他解决了。” 皇帝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看,想跑,几乎瞬间,方才守在吗,门口的几个太监来到他身后,堵住他的去路。 “父皇不想听听我说什么吗?”往日温和的语气此刻显得十分渗人。 皇帝没有退路,颤抖着指着身后几人:“好啊,好啊,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畜生东西,还说什么是为了朕的龙体……”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顺着敞开的大门朝外看去,是一队整齐的士兵,正是宫里的禁军。他们整齐地站在外面,像是等着指示。 但显然,不是皇帝的指示。 皇帝开口想叫宁卓,却猛然想起,他将宁梦欢赐婚给萧南,宁卓如今是萧南的岳丈。 两家荣辱与共,宁卓自然要站在萧南这头。 “父皇这龙椅坐了快二十年,也是时候换人坐坐了。”萧南笑着说道,“您是自己退位,还是儿臣帮您一把?” 皇帝脑海里一片空白,吼道:“你不能这样!” “为何不能?”萧南反问,“你可知道,如今朝野上下,乃至民间百姓,都是如何议论父皇的?” 皇帝紧抿着唇。 自从那事有瘾后,他很少愿意处理朝政,多数时候安排给萧景,美名其曰“栽培”。 至于外头的风言风语,他也知道些。 这一年来,他几次三番选秀,召进宫的年轻女子有几百号人,民间怨声载道。 他不是不在乎,可欲望像个无底洞,无论如何也填不满,他想要更多。 皇帝嘴唇颤了颤:“你这是谋反!” 萧南轻巧地笑了声:“那又如何?大家觉得你当不起这个帝王,换换人不是应该的?” “大……大逆不道!”皇帝气得直喘粗气。 “这么多年来没人提起,父皇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坐上的这个位置?”萧南冷笑着在殿中央踱步,“十几年来,你一直教导我们相亲相爱,注重兄弟情谊,扮演善良大爱的角色。 十几年来无人敢提,你就真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了? 那年血洗皇宫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用不用儿臣帮你回忆回忆?” “什么都没发生!”皇帝被戳痛点,狠命地摇着头:“你给朕住嘴!!” “头颅遍地,残肢断臂。三天三夜血流不止。”萧南啧了声,“儿臣不想走你的老路,所以今日费尽心思来劝您。” “要朕禅位给你,不可能!”皇帝死死地盯着他,“幸好朕当初没急着立太子,你果然比不上朕的景儿!” 提起萧景,萧南脸色蓦地一变,再看不见半分笑意。 “他?他有哪点比得上我?你因为母妃的错处迁怒于我,听信旁人谗言,迷信鬼神之说,想扶持那么个东西上位!” 皇帝猛地咳出一口血。 “萧景府内妻妾成群,等真登基,只会是跟你一样整日流连后宫的昏君!”萧南大声说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萧景是,我也是! 今日我选择的路,不过是当年你走过的路,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你这孽障!”皇帝撑着身子站起来,抽出剑想刺向他,却被萧南轻易打落。 “看来父皇不愿意儿臣来软的,那儿臣就只能来硬的了。”萧南敛起笑容,抬起手臂要比一个手势。 忽然,外头响起一道声音。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听见这声音,萧南微怔。 萧景前几日不是刚去青州吗?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传来繁杂的脚步声,伴着凛冽杀意,萧南没多想,俯身提起地上的剑,转头迎去。 笑话,事已至此,禁军都被他控制了,他会惧怕萧景不成? 然而刚一转头,萧南动作僵在原地:“宁卓?” 宁卓不应该站在禁军前头吗?怎么会跟萧景一起进来? 他心猛地一沉,面前宁卓已一剑刺了过来,他下意识挡住,剑身相撞,他震得虎口发麻,剑竟然一下从手里脱落。 皇帝看见萧景,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松。 他以为今日他命绝于此,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出现在此处。 皇帝缓了口气,抬头看向已经把萧南制服的宁卓,不解地又看向萧景:“这是……” “父皇,宁将军一早察觉四哥的异常,不愿与野心勃勃的人同流合污,宁四小姐在他手上,他只能假意逢迎。”萧景解释,“四哥谋反是杀头的大罪,但从小,父皇就教导儿臣注重亲缘……” 听到这,皇帝音调猛地拔高,“谁都不许给这个乱臣贼子求情,斩立决!” 萧景话语却转了个弯,“父皇,儿臣是想说,宁将军戴罪立功,抄斩时可否留宁家一条活路?四皇子妃她……” 皇帝沉默一会儿,没立刻应下。 今夜之事太过复杂,他现在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在这个冲动的时候梳理思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处理,得明日上朝,跟百官商讨一番,若这么草草斩了,那群顽固又要唠叨个没完。 皇帝惊魂刚定,深呼吸一口,才说,“把四皇子和宁卓都压入诏狱,听候发落!” “宁卓。”萧南双手被固定在身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不要你女儿了吗?” “四殿下放心,欢儿已经被臣先一步接回府里了。”宁卓不卑不亢道。 自从帮萧南陷害萧延,他整日心中难安。 当初以为萧延铁定斗不过萧南,才下的决策。没想到后来又冒出一个萧南斗不过的萧景。 今日事成,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景儿,今日多亏有你。” 一切顺利,萧景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帮皇帝纾解压力,他道,“父皇,儿臣这趟提前从青州回来,是因为遇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不光皇帝,连萧南也支起耳朵,萧景拍了拍掌,他立马朝门口看去。 一个皮肤黝黑,头发蓬乱的人走了进来,他脸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又被头发遮着,很难辨认。 萧南盯了一会儿,骤然出声:“你不是死了吗?” 皇帝垮着脸,沉声问:“你是谁?” “东躲西藏的日子过够了,今日我不求保命,只想曝光四皇子的恶劣行径!”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陛下,当年萧延太子被贬为庶人,不久后命丧黄泉,正是四皇子找人做的。” “放肆!”皇帝脸色更沉:“你可有证据?” “有。”男人缓缓抬起头,“陛下,动手的正是我。” 闻言,皇帝骤然大怒,“混账!!” “你不要血口喷人!”萧南道。 男人神色镇定,眼底却带着恨:“你当初说办完此事就放我回家,可路上却命人追杀我,就连我青州的家人都不放过。陛下,今日草民所言若有一句假话,全家死后永世不进轮回!” 皇帝胸口不断起伏,就在这时,萧南补充: “宁卓,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保住宁家了?”他癫狂地大笑起来,“当年太子并没有谋反,是我买通宁将军,一起构陷的!” 一朝事败,萧南知道自己即便活着也是活罪难逃,但他就是死,也要拉着宁卓做垫背! 皇帝一口鲜血喷洒在案上,他浑身颤抖,微弱出声:“延儿,朕的延儿……” “父皇,身体重要。”萧景帮皇帝顺着后背,吩咐道:“你们没听到吗?把这几个人押进诏狱,听候发落!” 宁卓回身看了萧景一眼,略微颔首后,主动被押着走了。 养心殿恢复平静,皇帝老泪纵横,抱着萧景聊到深夜。 另一头,苏年年睡醒的时候,发现萧晏辞不在榻上。 她出门一打听,才知道宫里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 “真反了?” 念桃小脸红扑扑的,直点头,情绪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她拉过玉影,忙道:“你来说。” 玉影乖乖开始复述: “简单来说,四皇子控制禁卫军欲意谋反,但宁将军背地里却救了驾……哦,跟六皇子一起救的。”他顿了顿,“对了,听说昨夜四皇子还集结了邵国公的势力,但邵国公那头一个人都没来,导致四皇子谋反行动彻头彻尾地失败。” 苏年年眨眨眼。 萧延死后,邵国公不一直是萧南党派吗? 这次难道是因为……她之前的提醒提了作用? “四皇子呢?怎么处置?”苏年年连忙问道。 “说是要今日早朝上决断。”玉影迟疑了下,“王妃要是想知道,可以等王爷回来问问王爷。” 两个主子闹别扭,整个王府的气氛都不比以前融洽了。 就算他反应慢都察觉出来,要是萧晏辞不主动跟王妃说话,王妃是不可能搭理王爷的。 王爷太惨了。 苏年年应声,开始盘算。 第303章 王爷,我想坐你腿上 苏年年应声,开始盘算。 过去一个多月,她肩膀伤口都愈合了,心里还是有一个窟窿。跟萧晏辞日常相处时,她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有时候见他模样可怜,她心里难受,只能强迫自己反复回想猎场那日玉泽的剑刺过来时有多疼,心里才平衡些。 萧晏辞比往日晚回来了两个时辰。 他回来换下朝服,穿了身便装,又要往外走。 苏年年还不等问,见他又要走,忙道:“哎,你等等……” 萧晏辞顿住脚,苏年年咽了咽口水,对上他仿佛亮晶晶的凤眼: “四皇子的事……怎么处理了?” 她看见那双漂亮的凤眼,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萧晏辞动了动唇,片刻道:“在诏狱,三日后处死。” “处死?”苏年年讶然。 那可不行啊! 萧南这条命,她要用来报前世的仇呢! 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反问后,她沉默起来,想着怎么能把萧南从诏狱里劫出来。 她讶然和讶然后的思考,在萧晏辞眼里是另一种意思。 “年年。”他说,“朝廷大乱,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日就不回来陪你用膳了。” 苏年年下意识点点头。 萧晏辞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这是她近一个月以来最温和的回应。 他离开后,苏年年开始在屋里打转。 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劫诏狱是不可能的,必须有外力帮助。 她思来想去,去找了桑安。 院子里静悄悄的。 待走近,她依稀听见屋里传出什么声音,皱皱眉,她扬着嗓子道: “桑安,我有事找你!桑安!” 起初苏年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声吼之后,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她愈发狐疑,直到桑安松垮地拢着一件长衫推开门,她终于石化了。 “……” “额,那个,就是……”苏年年连说带比画,空白的脑子许久才找回来,“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哈。” “有话快说。”桑安的声音清清冷冷。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能短暂控制人的蛊虫?我有急用,数量可能需要大些。” 桑安瞥她一眼,很快,从屋内拖出一个大木箱,“这里面全是,你自己拿吧。” 苏年年:“……” 这…… 眼见桑安要转头进屋,苏年年鬼使神差地又叫住他:“桑安……靳长涯,他在你屋里吗?” 桑安回过头看她:“他在睡觉,有事?” “啊,没事,外面冷,你先回去吧。”苏年年说完,低头作势在木箱里挑选。 睡觉啊,那她就懂了。 白日在一个屋里睡觉,松垮的长衫,凌乱的发丝……啧。 她前世怎么没发现靳长涯有这种癖好? 桑安进屋后,苏年年立马抬头,捧着一整个箱子往回走。 小孩子才做选择,这么危急的情况,她选择全都要! 劫诏狱最好在夜里动手。 夜黑风高,看不清她的脸,失败了也好逃脱。 萧晏辞送的柳叶剑,上次被她丢在猎场了,一把鞭子不够用,她得再挑一件趁手的。 她记得萧晏辞的偏殿里有一面武器墙。 回院的路上,她抓住玉竹,一起来到偏殿:“这个机关怎么开来着?我给忘了,你帮我打开。” 玉竹应声照做,看苏年年模样似是挑选,问她:“王妃是要挑选武器吗?您的柳叶剑,王爷已经命人收好了,您要的话……” 苏年年讶异一瞬,随后摆手:“不用,我随便挑一个就行。” 上次玉泽故意提起柳叶剑,她总觉得那把剑有什么故事,她不想再用了。 苏年年目光扫视了好几圈,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蹙眉,随手拿下一柄剑掂了掂,感受着重量,又往角落里指了指,问道:“那堆小玩意是做什么的?” “那些……是一些施刑的玩意儿,王妃不要看了。” 苏年年细细打量,果然联想到剃刀一类的东西,扁扁嘴,提着剑走了。 萧晏辞到夜里还没回来。 苏年年本想等他回来了自己再偷偷溜出去,可天都快亮了也没等到人,只好嘱咐念桃几句,自己牵马提剑出了府。 当然,怀里还揣了玉笛和一堆蛊虫。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泛起鱼肚白,她快马加鞭往大牢的方向赶。 离得老远,苏年年勒马停住,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的地方。 大牢起火了! 苏年年心中一震。 上次萧延出事,萧南毁灭东宫证据的时候,就放了一把火! 她心中大骇,怕萧南被他的手下救走,一马鞭甩在马屁股上,狂奔起来。 等她走近,她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 面前的牢狱已经残破不堪,显然火已经烧了很久,看火势很快就要熄灭了。 苏年年惆怅地坐在马上。 皇帝发现萧南跑了,一定会大肆搜查,萧南不回四皇子府,会藏去哪里? 她努力回忆前世,猜测所有有可能的地方。 “王妃?!”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年年猛地回神看去。 “玉影?你怎么会在这?” “这也是我想问王妃的。”玉影摸摸鼻子,扫了烧毁的大牢一眼,道,“王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火是你放的?”苏年年皱眉,问,“萧南在哪儿?” 玉影扫了一圈:“被王爷带回王府了。” 苏年年:“???” 啥? “王爷留我在这灭活口的。”玉影解释,“王妃,我们快回去吧?” 苏年年愣愣点头,驾马跟上玉影。 回府的路上,她脑子里想了一万种离谱的猜测,到最后也没想明白萧晏辞到底为什么把萧南带回来。 她傻乎乎去了,又傻乎乎回来,白折腾一趟,后背都出汗了。 “王妃,王爷这会儿应该在地牢……四皇子应该也在的地牢,你有事的话直接过去就行。”到了府门口,玉影提醒。 苏年年抿抿唇。 地牢,那肯定是犯人的待遇。 既然如此,她就不怕萧晏辞跟她不一条心了,一会跟萧晏辞说说,让她折磨折磨萧南就行。 想起在偏殿看见的刑具,苏年年抬脚再次往偏殿走去,打开那面暗墙,把白日拿的剑放回去。 她看着武器墙,心中怪异感又升了上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都是上乘的兵刃,一件件细细看去,每一件都没什么端倪,她放弃了,拿起角落那堆物件往外走。 快要出院子的时候,脑海中陡然一亮。 武器墙上各种武器应有尽有,但就是没有弓箭! 明明是做收藏用,不是每件武器萧晏辞都会用,为什么单单没有弓箭这么常用的东西? 苏年年不自觉地呼吸加快。 他明明会箭术,为什么说自己不会,为什么无所不有的武器墙上单单没有弓箭? 明明互相信任的感情,他因为一个梦隐瞒她!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见玉竹端着一盆水往地牢的方向走。 “玉竹!” “王妃,你回来了?”看见她,玉竹有些讶异。 “我问你。”苏年年直接道,“王爷明明会箭术,武器墙上为什么没有弓箭?” “以前也有,但是之前王爷命人都收起来了。”玉竹温和答道。 苏年年吸了口气,紧紧盯着他:“什么时候收起来的?” 玉竹想了想:“大概是三年前,秋天……”他又补充,“没记错的话,是王妃投湖后不久的事。” “哗啦”一声,她手里的刀具全掉落在地。 “王妃?” “没事,你去忙吧。” 他走后,苏年年整个人蹲到地上,好半天都没站起身。 她投湖后不久,正是她重生醒来的时候。 萧晏辞把弓箭收起来的时间太过精确,让她不多想都难。 他说的梦境,明明是他切实经历过的事,为了更加真实,他用梦境代替了重生这么荒谬的事。 这套说法她太熟悉了。 之前靳长涯追问她为何会那首曲子,她说梦里靳长涯是她师父…… 脑海中一团乱。 前世从萧晏辞入狱到万箭穿心,都有她的责任。 想起三年前他对自己古怪的态度,苏年年一切都想通了。 不知不觉间,她发觉脸上有丝凉意,抬手一摸,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泪来。 她用袖口胡乱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笑。 看,上天也觉得他们不该缘尽于前世呢。 . 地牢。 “王爷,王妃已经回府了,估摸不一会儿就会过来。”玉影汇报道。 萧晏辞颔首,神色有些许阴郁。 她深更半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想做什么? 见萧南最后一面,亲手了结萧南,或者……救萧南出来? 被自己的猜测荒谬到,萧晏辞唇缓缓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前世萧南和小蠢兔子真害他不浅啊,导致三年过去了,他无数次证明苏年年爱着自己,脑海里下意识还是有不该有的想法。 这些想法无形中影响着他的决断,给他们的感情带来负面影响。 看着被固定在石柱上的人,萧晏辞拿起面前石桌上的一个弯刀,低笑一声。 怎么弄死他好呢? 地牢门打开,石阶上传来脚步声。 萧晏辞掀眼看去,目光追随着她,一直到她走近。 再看见萧晏辞,苏年年的心境显然不同了。 一个多月的冷战,简直是浪费他们本可以甜蜜的时间! 苏年年用力扬起一个甜得不能再甜的笑容:“王爷~” 玉影:“……” 玉竹:“……” 千载难逢,百年难遇! 萧晏辞手几不可察一紧,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目光紧紧锁着她。 忽然献殷勤。 他盯了很久,苏年年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散的迹象,他便应了一声,扭头看向前头的萧南。 献殷勤,会是为了什么呢? 萧晏辞凤眸眯了眯。 “王爷,”见他没反应,苏年年走近几步,来到他跟前一步的地方,遮住了他看萧南的视线。 四目相对,苏年年无辜地朝他眨眨眼,说:“王爷,我想坐你腿上。” 玉竹:“……” 玉影:“……” 一个多月不说话,上来就这么劲爆吗? “快点。”苏年年一边催促,一边不由分说往他身上爬。 萧晏辞放下弯刀,手臂圈紧她的腰,闭了闭眼。 即便没有直白的表达,他的动作暴露一切。 一个月以来,他连她的手都没机会摸,最亲密的是上次,苏年年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找水喝,平底踉跄了下,萧晏辞扶了她一把。 苏年年直接搂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颈窝,什么也不说,只感受着他身上的味道和在他怀里的感觉。 她要把重生的事告诉他,但不是现在。 “他怎么了,什么时候能醒?”苏年年问玉竹。 上元节下的蛊,到如今,差不多刚好三个月,蛊毒该发作了,或许已经发作了。 “劫人的时候把他打晕了,王妃需要的话,一盆水就能泼醒。” 苏年年摇摇头,乌黑的眸望着萧晏辞:“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萧晏辞抿唇,箍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半是试探地反问:“你想怎么处置?” “我都听你的。”苏年年不假思索。 萧晏辞更迷惑了。 苏年年半夜三更独自出府去,得知萧南被带回王府后又回王府,追到地牢,一反常态与他亲近,却什么要求都不提,说都听他的? 不信。 可疑。 萧晏辞眯眼,越发来了兴致。 他捏捏她的腰:“年年要亲眼看着吗?” 苏年年果断点头:“当然了。” 她刚进来的就看见了,正对着萧南的那面墙处,摆了一把弓箭,旁边是无数支箭羽。 萧晏辞有些意外她的回答,神情变得莫测。 苏年年看在眼里,揣测了下,提醒道:“王爷不记得我给他下的蛊了?上元节那日。那只蛊虫很珍贵,我要验收成果。” 萧晏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来了。” 他当时还调笑说是情蛊。 “嗯!”苏年年头往他胸前蹭了蹭,“什么时候开始?” 萧晏辞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 苏年年现在处于一个被萧晏辞怎样搓圆捏扁都不会反抗的状态,脸被固定住,她就盯着他看,那眼神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过了好半天,苏年年反握住他的手腕,挪开他的手,朝他的唇凑了上去。 第304章 我有一个秘密 苏年年挪开他的手,朝他唇凑了上去。 娇软的唇瓣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就离开,然后乌黑的瞳仁又看向他,直勾勾问:“什么时候开始?” 萧晏辞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瞥见余光中那些箭羽,这庞大的数量,若全部射在萧南身上,一定密密麻麻比百年老树还要粗。 萧晏辞回望她,手指在她腰间摩挲几下:“不着急。” 好久没亲近了,他不希望这么快就弄醒萧南打扰他们。 相反,趁着萧南没醒,他们可以抽空做点别的。 正当萧晏辞要说话的时候,忽然,石柱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二人动作一顿,朝萧南看去。 萧南身上穿着囚服,因为从火中被劫出来,整个人熏得黑黢黢的,脸上被擦破了几块,再没往日的温润的气度。 像逃荒的难民。 空气潮湿,光线昏暗,四周静悄悄的。 萧南四肢异常疼痛,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着,对面是苏年年二人。 他想起来了,诏狱着火了。 “你们、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与其问他们接下来想对自己做什么,他更想知道自己浑身针扎似的疼是怎么回事。 近一个月来,他时不时会有这种感觉,每到夜里痛苦难捱,今日比每次更甚,疼得他说话都变得困难,几乎窒息。 苏年年皱眉,细细辨认他的反应,随后慢慢扬起一个笑:“蛊毒好像发作了。” 她激动地拍拍萧晏辞的胳膊,回身道:“玉影,你去看看桑安在做什么,没事的话让他过来一趟。” 萧南努力集中精神听着,抓住两个关键词。 蛊毒,桑安。 “南疆遗孤在你们手里?” 怪不得几年前他追查到京城,此后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原来藏在晏王府! 苏年年看小丑似的看着他,揽着萧晏辞脖子,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你不说几句气气他?” 萧晏辞抿唇,偏头看她。 她态度的转变,好像真的只是因为萧南被抓起来了。 早知道让她原谅自己这么简单,他早就让慕迁鼓动萧南谋反了,还用得着等一个多月?害他白白被冷落这么久! 在苏年年鼓励的眼神下,萧晏辞倏尔扬唇,看向狼狈的萧南,简单吐出二字:“慕迁。” 萧南蓦地睁大双眼,目眦欲裂。 “慕迁是你的人?” 慕迁可是他在乡试前就找到的人,他家里穷得叮当响,是他施以援手,一步步看着慕迁走到现在,年纪轻轻当上三品官。 他极其信任慕迁,事事与他商议,从未起过疑心,就连谋反的事慕迁也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本以为谋反一事败露是被萧景横插一脚,到头来,他居然一开始就在萧晏辞的圈套里! 这个事实给一向自负的萧南造成巨大冲击,气血翻涌,一口血呕了出来。 他没法擦拭,只能任由血顺着往下淌。 “你还想知道什么?”萧南越狼狈,苏年年笑得越灿烂,“邵国公为什么没来?或者……宁卓为什么叛变?” 苏年年虽然没有直接影响这二人的决策,在中间却起了引导作用。 现下,越能给萧南添堵越好。 萧南阴沉的眼死死盯着苏年年,好半晌,爆发出一串凄厉的狞笑声,近似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苏年年嫌弃地蹙蹙眉,往萧晏辞怀里又倚了倚。 很快,桑安来了。 萧南已经笑累了,疼得说不出话来,听见来人,抬头死死盯着桑安湛蓝的瞳仁。 “怪不得……找不到你。” 桑安抿唇,面无表情地辨认了一会儿。 “怎么样?没猜错的话,是蛊毒吧?”苏年年问。 桑安没接话,从袖中掏出一个铜铃,捏在手里摇了摇,萧南咬紧牙关,片刻后还是没忍住,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 “痛——停下,快停下——” 苏年年新奇地看着铜铃。 这铃铛能控制蛊虫?! “是蛊毒发作了。”桑安见苏年年盯着自己看,顿了顿,把铜铃递给她,转身想走,又想起一事,“他死之前,你命人告诉我一声,我要把我的蛊虫引出来。” 想起那条无害小白虫,苏年年更新奇了。 “居然还能引出来?”她盯着萧南看,猜测小虫子现在在啃萧南的什么脏器。 “嗯,毕竟是罕见的东西,我要留下。” “好。”苏年年盯着萧南,头也不回地应声。 忽然,她的脸被人捏住。 萧晏辞强迫她收回目光:“准备怎么做?” 苏年年眨眨眼,想了想,把铜铃塞给玉竹。 “你守在这里,见他不痛了就摇一摇。” 玉竹道:“是,王妃。” “然后呢?” “然后……”乌黑的瞳仁转了转,苏年年说,“你我都一夜没睡。你累不累?我们先回去歇歇?” 萧晏辞从她百转千回的语气中听出丝丝情意。 黑暗中,他眸色暗了几分。 萧晏辞没接她的话,紧了紧手臂直接站起身,把她横抱在怀里,吩咐几句后,几步走向石阶。 苏年年心跳不断加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晏辞的脚步好像跟她的心跳一样也越来越快。 她勾着他的脖子,一路被抱回主屋,不等反应,又被他按在床榻上。 眼看他要压上来,苏年年抬脚瞪他,哼哼唧唧道:“我追去诏狱又赶回来,出汗还没洗澡……” 萧晏辞捏着她纤细的脚踝往开一拉,倾身过去,不由分说吻住她的唇,舌尖扫荡着她口中每一处,气势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急切。 “萧晏……我没洗……唔……” 萧晏辞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 快两个月没碰她了。受不了。 “年年最香了。”他亲够了才腾出空安慰她,手上动作没停把两人剥了个干净。 苏年年伸手想把衾被拉过来。 如今知道他是重生的,她心里莫名有些羞耻,加上许久没亲近了,上来就这样,实在不习惯…… “年年。”萧晏辞强势地捏住她的手腕,细密的吻落在她的眼鼻唇,一路向下,在她脖颈处流连。 他唇舌靠近她耳畔,吻了吻她圆润的耳垂:“别那样对我了,好不好?” 苏年年浑身忍不住一颤,在他的吻中胡乱应声。 要不是知道他重生,苏年年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瞒着她做诱饵这事。 但他是重生的,前世她确实…… 不怪萧晏辞不敢信任她,她有前科啊! 萧晏辞到现在都忘不了,可见那件事给他造成了多深远的影响。 “王爷,我说回来歇一歇的意思是,单纯的歇一歇……”太吓人了,她想哭。 按以往的经验,按他眼前这种架势,到明天白天,她能不能下来床都是未知数。 “一会儿再歇。”萧晏辞侧头吻了吻她的脚踝,微微喘息着道:“结束了我抱你洗澡,好不好?” 她想说不。 想起每次说不之后的场面,苏年年咬紧牙关。 . 苏年年的预感没错。 二人天刚亮的时候回来,洗完澡已经过了午时。 她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眼皮也掀不开。好在身上是干爽的,帐内温度适宜,又有萧晏辞抱着,很快便睡着了。 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她想,有时间一定要去寺庙拜一拜,感谢上天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年年又饿又渴。 她一动,萧晏辞低哑的声音响起:“醒了?” “饿。” 两位主子累了一天,厨房随时待命,萧晏辞吩咐下去,很快就端上不少热气腾腾的饭菜。 见她没骨头似的赖在床上,萧晏辞无奈地低笑一声,伸手把人捞起来,放在膝上。 “吃什么?”萧晏辞问,“米饭,还是粥?” 苏年年朝粥努努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她实在没力气嚼了。 时隔一个半月,她又体会了一次什么是饿狼。 吃完饭,在苏年年的指挥下,萧晏辞又把她放回床上。 她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萧晏辞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穿戴整齐,来到地牢。 刚迈下石阶,就听见里面传出的模糊惨叫。 “小声点,两位主子在休息,别扰了他们。”玉竹温和地说道。 萧南被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铁链拴在石柱上,嘴里堵着一团烂布,四肢着地趴着,不断往铜铃响的方向挪动。 从缓慢艰难的动作来看,身体应该还疼着,疼成这样还能动,不得不说,他很有毅力。 见萧晏辞来了,玉竹摇铃的动作停下,恭敬道:“爷。” 刚跟小兔子亲近完,此刻的萧晏辞神清气爽,看萧南的目光没有先前那么阴鸷,而是像看一条可怜的狗。 “什么进展。”萧晏辞问。 “看着还有不少力气,追着铃铛求我不要再摇了呢。”玉竹微笑说道,“爷有新想法吗?” 萧晏辞折磨人的手段,花样多了去了。 “等他剩一口气,把桑安喊来取蛊虫。”萧晏辞接过他手里的铃铛搁置一旁,顺手在刀架上取了短刀。 他走到萧南面前距离一步的地方蹲下。 “就你这种杂碎,也配得上她?”萧晏辞冷嗤,用刀身拍了拍萧南的脸,阴恻恻笑了,“萧家的种都是酷爱杀戮,心肠歹毒的狼崽子,哪个能当得起皇帝?自不量力。” 地牢内静谧许久,萧南缓过疼痛,慢慢消化他的意思。 骤然,他抬头瞪着他,两只眼睛因为震惊而凸出,干裂的嘴唇颤抖起来,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 萧晏辞用刀尖挑出他口中破布。 萧南嘴里一空,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你是、谁……” “我姓顾。”萧晏辞猩红的唇扬起,眼底渐渐染上嗜血的疯狂,“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曾经我经受的,很快就会再次发生。不过这次,是萧家。” 光是想想那种惨状,萧南就忍不住直打寒颤。 从萧晏辞把他从诏狱劫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他没想到,萧晏辞……不,应该是顾晏辞,他想要的根本不是皇位,而是让整个萧家给前朝赎命! 这根本不是皇子间的争斗那么简单! 萧晏辞站起身,慢悠悠晃了晃手里铃铛,惨叫声再次响彻地牢。 他看了玉竹一眼,玉竹心领神会,上前重新把破布塞进萧南嘴里。 “放心,你不会死的。”萧晏辞狭长的凤眸扫了他一眼,眸光深暗,“到时候我还要带你去见‘父皇’,让他亲眼看着你死,应该更刺激。” “在那之前,你就待在这里,会有人伺候好你。” 伺候二字他咬得婉转微妙,在空荡的地牢中响起,旁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愈发让人不寒而栗。 . 诏狱起火,里面犯人狱卒都烧得看不出原本长相,皇帝大怒。 皇帝刚经历了生死,又开始日日陷入恐慌中,无论白天黑夜,宫殿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可皇帝晚上依旧难以入眠,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华发丛生,像老了十岁。 萧晏辞受命追查萧南下落,表面尽心尽力,整日忙得不见踪影,实际在调查别的事情。 “六皇子那边怎么样,最近在跟什么人来往?”萧晏辞问。 “爷,除了一些朝廷命官,倒没什么可疑的人,除了……”玉影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自从七公主嫁到南国,他跟那位皇子一直保持联系。” 萧晏辞蹙了蹙眉:“南康尧?” 虽说是兄妹,萧如熙跟萧景的关系没多近,到了南国反倒亲密起来,他不信。 萧景想做什么? 见萧晏辞沉默下来,玉影又道,“王爷,之前南国皇子来访,六皇子与他喜好甚是相投,会不会是单纯的……” “单纯的兄弟情谊?”萧晏辞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停了几秒。 对上他莫测的眼神,玉影噤声,咽了咽口水。 萧晏辞扶额:“你出去吧,换玉竹进来。” 玉影愣了愣,快步出去,来到玉竹面前,把前面发生的事给玉竹讲了一遍。 “玉竹,王爷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玉竹看着他连连摇头,错过他就要往里走。 玉影着急死了,连忙拽住他的衣角,说道,“玉竹,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终于,玉竹如他所愿停下来,微笑看着他,说道,“因为王爷觉得你蠢。” 玉影不解:“我怎么就蠢了?” “王爷现在下令调查六皇子的行踪底细,你说为什么?”见他不说话,玉竹停住,话锋一转,“我这么问你吧。六皇子府后院的女人,你觉得六皇子是真心喜欢她们吗?” “他不是装的吗?”玉影不假思索道。 玉竹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走了。 玉影呆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终于恍然大悟。 方才他所不理解的王爷的眼神,此刻也明了起来——看智障的眼神。 是啊,既然萧景的一切喜好都是装的,实际野心勃勃,怎么可能跟生性爱玩的南康尧因为爱好结成兄弟?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不仅可能是萧景单方面的阴谋,更可怕的是……万一是这两个人的合谋,关乎两个国家,那麻烦就大了! 他可真是个蠢货啊! 明明都是同期跟在王爷身边的,为什么他跟玉竹的差距这么大啊! 他站在书房门口惆怅,正好被路过的苏年年和念桃看到。 “玉影,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 玉影听见“傻”字,当即回神,跟苏年年行礼后问念桃:“念桃,我傻吗?” 念桃:“?” 念桃:“你还不傻?” 玉影脸顿时绿了。 他看向苏年年,憋了半天,说道:“王妃,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年年忍住笑意,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看懂玉影的意思:“念桃,我记得早上府里送来了新缎子,你去看看有没有好的,不用跟着我了。” 玉影感激地朝苏年年行了个礼。 苏年年说完,往桑安的院子走。 半个月前,萧南体内的云天蛊被桑安引了出来。 引蛊虫那日她去了地牢一次,顾及云天蛊,萧南的皮肉依旧完整,可也只是看上去完整。他精神近乎癫狂,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后来她再想去看热闹,都被地牢的人拦住了,想来下面画面很血腥。 天气越来越暖和,桑安跟靳长涯都在院子里。 云天蛊搁在石桌上,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一旁的小金蛇,好像很不服气。 苏年年走近,在云天蛊头上点了点,它立马灭了气焰,抬头瞧她。 “长得白白胖胖的,还挺可爱。”苏年年点评,问:“桑安,它在萧南体内走了一遭,会影响它的毒性吗?” “比以前更毒。”桑安答道。 苏年年惊异极了。 那岂不是跟她体内的蛊王差不多?吸收的毒越多,她内力增长得越快。 “我记得你说,这是你原来给……给浮月准备的?”苏年年本来想说姐姐,迟疑了下还是说了本名。 “嗯。”桑安应声。 “你有什么计划吗?” 以桑安的容貌出府太过招摇,但不出去就无法见到浮月,下蛊一事大概率需要她的帮助。 她刚想追问,下一秒,桑安抬眼看她:“我想出府一趟。” 苏年年不太意外他的答案。 追捕南疆后人的事,当初皇帝交给萧南,如今萧南被囚在王府,皇帝一心追查萧南下落,无心顾及什么南疆。 虽然也有风险,但这时候出府的安全性更高一些。 “如果你想见浮月,我可以帮你找机会。” 桑安颔首,想了想又道:“我会想办法帮王爷对付六皇子的。” 想到萧景,苏年年眉心几不可察蹙了蹙。 “过几日端午,应当会在江边设宴赛龙舟,到时候你乔装打扮一番,戴个帷帽把样貌遮住,实在不行就装瞎,跟在王爷身边,就算有人起疑,也不敢动你的。”她看着桑安湛蓝的眸子说道。 桑安点点头,低头继续摆弄桌上的蛊虫。 . 端午应当在曲池边设宴,赛龙舟。 只是没想到的是,皇帝因为先前受了惊吓,现在极其惜命怕死,不敢出宫,宴会由皇后自己出席。 苏年年坐在席位上,看着面前的空酒壶,咂咂嘴。 她目光落在江面上,又挪至旁边的萧晏辞,叹了口气。 快一个月了,她面上跟萧晏辞浓情蜜意,心里饱受煎熬。 她想说实话。 可每次看见他的脸,他温柔含着浓浓情意的眸,话到嘴边莫名难以开口。 唉。 要是她早知道错过了坦白的第一时间,会越来越沉浸当下,逃避前世的错误,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告诉他。 而现在…… “年年,你酒量不好。”萧晏辞按住她再次伸向酒壶的手。 苏年年撇撇嘴。 她确实容易醉,但酒能消愁啊! “如果你实在想喝,等回了王府我陪你,好不好?”萧晏辞哄道。 苏年年眨眨眼,乖乖点头。视线转了几圈,朝萧景的方向看去。浮月就站在萧景身后不远处。 她收回目光,看向桑安。她仿佛都能看见桑安帷帽下的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样一看,桑安和浮月真有几分相似,因为炼蛊,连身上的味道都差不多一样。 苏年年迷迷糊糊的,眼神来回看,倏尔被男人温热的大掌遮住眼睛,随后他声音响在耳边:“年年,太明显了。” 苏年年撇撇嘴,扒开他的手:“知道了。” 萧晏辞瞧着眼前少女的微醺的憨态,薄唇一勾,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浮月受萧景吩咐离去。他状似不经意道:“小恩,王妃很喜欢喝这酒,你去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一会儿一并带回王府。” 桑安一直瞄着浮月的动向,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出手的机会,立马应声退下。 江边不少看龙舟的百姓,气氛热闹非凡,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布满护卫,有保护皇族的,也有萧晏辞专门用来保护桑安的。 桑安远远地跟着浮月,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转了个方向。 桑安抿抿唇,转弯跟上,往林中深处走去。 他被发现了。 不过正合他意,他需要跟“姐姐”单独聊聊。 走至深林,浮月停住,回身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她一早注意到了,这人是晏王身边的,可看着不会武功,一直跟着她也不动手,到底什么目的? 桑安不冷不热地笑了,缓缓掀开帷帽,露出湛蓝色的双眸:“南疆王族只许内部的人成婚生子,原本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他语气充满了讥诮,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同父异母的姐姐。 与他自小白发蓝眸不同,浮月是黑发黑眸,眉眼有几分父亲的影子。 在看清他的瞬间,浮月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唇试探:“……桑安?” “是我。”桑安罕见地弯了弯唇,声音依旧清冷,“早该会会你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他说完,从袖中取出瓷白色的圆罐,浮月一见,立马进入备战状态,动作有丝慌乱。 王族……她斗不过的! 见她如此,桑安脸上嘲讽之色愈发浓郁,动作反而不慌不忙起来。 “你想助六皇子夺皇位,我偏不如你愿。” “你想做什么?”慌乱之下,浮月把身上带的蛊虫也都掏了出来,可惜蛊虫出手的瞬间,好似死了一般,直直跌向地面,在她脚下打转,就是不往桑安那边去。 “不伦不类的东西,也敢跟王族抗衡。” 桑安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他永远忘不了儿时一个个孤寂的夜里母亲的哭声,都来自于浮月和她妈。 “桑安,你要做什么?我是你姐姐,是你如今世上唯一的亲人!” “亲人?”桑安催动蛊虫,动作丝毫不含糊,“你也配?” 话音刚落,白影闪过,一只白虫以诡异的速度朝着浮月飞了过去,浮月避无可避,只能任由虫子钻进体内。 “云天蛊?!” “还有别的。” …… 片刻后,浮月目光呆滞空洞,跟桑安一前一后出了林子。 待浮月回到席间,桑安也拿了两个酒壶回来。 萧晏辞抬眸看了他一眼,桑安朝他略一颔首,说道:“王爷,王妃要的酒……都处理好了。” 萧晏辞点点头,垂眼看向靠在他腿上还嘀咕个不停的少女,“这么多人看着呢,坚持坚持,嗯?” 于是,苏年年抓着他胳膊爬起来,“那我坚持坚持,你答应的,回去陪我喝。” “好。” “王爷,我今天真高兴……你找人把周游也接过来好不好?还有我成衣铺那个掌柜,我跟你说……”她声音小了些,“她跟周游,他们俩好像有情况,哦对了,还有桑安和靳长涯,他们俩也……” 桑安背脊一僵,帷帽下皙白的皮肤染上红色。 萧晏辞扫了一圈,并不觉得今日场景与以前宴会有什么不同,她异常高兴,只能是喝了酒的原因。 他抿抿唇,了然道:“好,乖,一会儿回府把你的朋友都叫来。” 萧晏辞安安抚地顺着她的背,想起周游,又想起重生后,他们在黑水巷周游的那次见面。 到现在他都没问过,苏年年跟周游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在他的记忆里,周游出现的时候应当比那时晚……怎么可能让一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苏年年给抢了先?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往苏年年那头凑了凑,问:“年年,你跟周游是怎么认识的?” 一靠近,她身上甜腻的酒香钻入鼻间。 “我跟周游是……”苏年年傻乎乎开口,又猛然一顿,盯着萧晏辞的脸,神色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摇头:“不能说。” 萧晏辞:“……” 萧晏辞动作一顿,挑眉:“跟夫君有秘密?” “没有。”苏年年捂着嘴说道,“但是不能说。” 萧晏辞气笑了。 那不还是有秘密吗? 修长的指在案上敲了敲,他眯起眼,陷入思索。 直到宴席散了,苏年年坐上马车,神志清醒些,但仍处在亢奋状态。 她抱着萧晏辞的胳膊乱蹭,“周游到了吗?吩咐厨房做菜了吗?” “年年,为夫今日一定让你尽兴。”萧晏辞语气莫辨,刚好苏年年没有分辨的能力,接收了他话语的意思,又莫名高兴起来。 喝酒可真开心啊,什么烦恼都忘了。 回到府里已经过了午时,苏年年精力满满,被人引到花园,看见满园热闹场景,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 周游与绿绮坐在相邻的席位,见状都有些懵,对视一眼。 苏年年闹腾,萧晏辞就静静坐在原处看着她——等她喝醉。 “靳长涯,我记得你以前很能喝的,怎么现在装上滴酒不沾了?” “……” “桑安,今天你见到浮月了?要不是我,你都没有这个机会,是不是该跟我喝一杯,好好谢谢我?” “……” “周游,周游呢?”苏年年半眯着眼睛找了一圈,学着周游的样子,跟他的酒盏撞上,“不说了,都在酒里!” 然后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萧晏辞原本支着耳朵,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顿觉无语,抬了抬手。 玉竹见状上前:“爷。” “让厨房备醒酒汤。” 在场的几个人,桑安有自持能力,靳长涯花花肠子多,周游是神医有奇药,绿绮跟周游是一伙的。 酒过三巡,喝醉的八成只有苏年年自己。 萧晏辞不急不忙地等,等苏年年喝醉意识松懈了,他好套话出来。 可眨眼的功夫,刚才还满脸笑容的苏年年,转瞬居然嘤嘤哭了起来。 “朋友们,你们不知道,我压力真的好大……呜呜呜……” 靳长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喝了酒口无遮拦:“你放屁!你整日在王府逍遥自在,什么都不用操心,你能有什么压力?” 苏年年痛心疾首,连连摇头:“你不是我,你不懂……” 周游挑挑眉:“王爷打你?” 他穿越前,只见过被家暴的女人这样。 “不是。”苏年年否认,又倒了一杯酒,语气认真又可怜,“我有一个秘密,我很早就想告诉王爷,但我怕他跟我生气……不,不是生气,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现在说不出口,憋得难受。” 萧晏辞眉梢一挑。 让他生气的秘密? 很好,他更好奇了。 这个秘密重生到现在,苏年年已经憋了好几年,实在难受,她往周围打量了一圈,愣是没看到萧晏辞,借着酒劲儿,她无助地看向周游: “周游,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也别以为我脑子有病,行不行?” 第305章 你确定吗 “周游,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也别以为我脑子有病,行不行?” 周游看着周围的众人:“……” 他刚想问苏年年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苏年年已经开口。 “周游,我知道你也有秘密,你太神奇了,知道好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你说的什么穿越我不懂,但你知道什么是重生吗? 我重生了……这可能是我的第二条命,呜呜呜,前世我不是晏王妃,我是南王妃,他对我一点也不好,还给我下了蛊,后来…… 后来我死的那天,王爷来了,结果他也死了…… 他呜呜呜,那么多箭,你说他得多疼啊? 我重生后决定一定要对他好,可是周游,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他居然也重生了! 我不敢说……我前世没有对不起他,是萧南,萧南骗我的,他故意套我话的! 我不知道怎么跟王爷说,你说他会怪我吗?周游呜呜呜……” 周围一群人听得云里雾里,周游眼睛越瞪越大,视线从苏年年身上挪开,看向她背后不远处的萧晏辞。 萧晏辞凤眸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因为用力,抓着案角的指尖泛白。 他呼吸沉了些,渐渐急促,眼神好像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在众人或迷茫或震惊的目光下,萧晏辞站起身,一步步朝苏年年走去,步伐沉而坚定。 听她说出这些话,听她说自己重生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 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年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年年呜呜的哭声一顿,茫然抬头,用手背抹了把眼角,才看清男人的脸。 下一秒,她屁股一转,抱住萧晏辞大腿。 “我没有对不起你过,前世也没有呜呜呜……” 周游看傻了。 不是不让萧晏辞听吗?! 怎么感觉被演了?? 周游风中凌乱,殊不知苏年年只是单纯的喝醉,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看见萧晏辞想抱就抱了,仅此而已。 “嗯。” 萧晏辞喉结滚了滚,俯身伸臂从她腋下穿过,把她熊抱起来。 苏年年脑子昏沉沉的,抱紧他的脖颈,“周游呜呜呜,你懂不懂啊!” 不顾身后众人,萧晏辞抱着人径直往主院走去。 “爷,醒酒汤现在要吗?”玉竹迎上来问。 萧晏辞摩挲着她细腻的后颈,想了想才道:“送进屋。” “萧晏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对不起……你很疼吧?” 苏年年一边哭唧唧,一边往他胸前探,小手柔弱无骨,惹得萧晏辞闷哼一声。 他快步走到榻边,却怎么也舍不得把人放下,眼底一片炙热:“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年年没听见,缠着他不撒手,凑上来胡乱吻他的唇和下巴:“对不起……” 道歉的方式还真是…… 缠绵一会儿,萧晏辞腾手端起醒酒汤,递到她唇边:“喝了就不难受了,嗯?” “不喝。”苏年年摇头,舌头都直了,一字一顿缓慢道:“我、不、配。” “……” 萧晏辞一弯唇,没忍住笑出了声:“因为觉得对不起夫君,连酒都不配醒了?” “是的。”苏年年神色认真到了极点,盯着他过人的容色看了一会儿,嘟嘴又亲了上去。 萧晏辞只好又放下醒酒汤,唇齿相缠着与她来到榻上。 床帐间弥漫着甜甜的酒香,像催化剂。 半晌他直起身褪去衣裳,谁知再一低头,她居然睡着了! “年年。年年?” 随着少女呼吸逐渐均匀,满帐暧昧气息渐渐退去。 萧晏辞脸顿时黑如锅底。 倾诉一通,苏年年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比前一个月的睡眠质量都好。 刚睁眼,她就看见萧晏辞朝她的方向侧躺着,莫辨的神色隐隐有丝喜悦,她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好像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单手托腮,漂亮的凤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苏年年缓慢地眨眨眼,像往常一样往他怀里钻:“晏辞哥……” 话音未落,萧晏辞一手抵着她将她隔开,没让她靠近。 苏年年满脸不解。 下一秒,男人的重量压上来。 与往日不一样,这次他贴得严丝合缝,仿佛要跟她融为一体。苏年年几乎喘不上气来,忙伸手撑住他肩膀:“怎么了?” “怎么了?”萧晏辞笑了。 他轻巧拂开她的手,微微眯起眼。 “年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苏年年有些心慌,隐约猜到是昨天醉酒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回忆,却半点都想不起来。 她故作镇定,磕磕绊绊地反问:“什、什么事?” 萧晏辞唇贴近她耳边,咬了咬圆润小巧的耳垂,声音低哑危险:“我听说,你也是重生的,嗯?” 苏年年身体一僵,醉酒后的记忆终于找回了点儿。 她闭了闭眼,随后解脱似的松了一口气,抱紧身上的人。 “萧晏辞,对不起。”声音闷闷的。 “我不怪你。”萧晏辞应道,不知从哪抽出一条锦带,苏年年定睛一看,瞳仁瞬间放大。 她不是早把这条锦带藏起来了吗! 怎么还在他这!?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刚要说话,手腕被握着往头顶一拉。 “年年很聪明,一点都不蠢。”还知道藏东西。 绝对的力量压制下,萧晏辞慢条斯理打好蝴蝶结,吻住她的唇,重复之前的话:“我不怪你,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补偿我?” 苏年年认命地闭眼,随后又不死心地挣扎了句:“可以补偿……但我现在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们……唔……” 呜呜呜! 熟悉的潮热感弥漫开来,彻底击垮她的防线,全身心地投入这场漫长的欢愉。 互相知道对方重生再亲密,感觉不同,意义也不一样。 好像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毫无保留,心无芥蒂地相爱了。 “把眼睛睁开,看着。” 苏年年咬紧下唇,眼睛被撞出泪花,小幅度摇摇头。 “那叫夫君。”他握住她的脚踝,控制着不许她合拢。 旖旎又激烈的气氛节节攀升,苏年年终于是受不住,在狂风暴雨中模糊地呜咽起来,彻底屈服。 “夫君……” 萧晏辞倒吸一口凉气。 “你快一点吧,好不好?”苏年年放柔了语气求饶,一遍又一遍地用最甜腻勾人的嗓音喊他夫君。 萧晏辞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倏地停下动作,缓了缓才问:“你确定吗?” 第306章 一统天下 萧晏辞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倏地停下动作,缓了缓才问:“你确定吗?” 苏年年呼吸一滞,双目惊恐刚要求饶,猛烈的力道已朝她卷了过来。 萧晏辞什么都忘了,只觉得她漂亮乌黑的水眸柔软又勾人,眼尾泛着的薄红愈发激起他的暴虐占有欲。 清晨,窗外光线昏沉,穿过殷红的帐子,更加晦暗不明,旖旎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清晰。 . 苏年年觉得自己彻底散架了。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她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连眨眼的动作都极其缓慢。 萧晏辞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擦干,穿好衣服送回榻上,他想吩咐下人送膳食过来,袖角倏尔被拉住。 见他停下,苏年年拉他的手立马垂了下来。 她用口型说:“水。” 萧晏辞扶起她,把水送到她唇边,凤眸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看。 昨夜他想了好多,终于明白,好多事一早就有迹可循,只是他被前世种种蒙蔽了双眼,才一直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们是一起重生的。 苏年年决定靠近的时候,他决定远离她。 萧晏辞放下喝空的杯子,继续盯着怀里的人儿看。 “年年。”他忍不住唤道。 苏年年没反应,许久没听他说话,眼睛睁开一条缝。 入目是狭长的凤眼。 她记得刚重生那年的秋宴上,这双眼看向她时充满了陌生与疏离。 而现在里面盛满温柔情意,柔和得像外面还未消融的春雪,也像和煦的春风,像前世在太学她喊晏辞哥哥时他的反应一样。 那时他或许是装的,但她知道,现在他唇边的笑容一定发自内心。 她也是。 苏年年弯了弯唇,又合上眼。 “年年,我早该察觉的。”萧晏辞轻叹一声,手指拂过她的发丝,“从那年秋宴你没有胡说八道求皇帝赐婚,我就应该察觉。” 前世复仇、姻缘一无所成,刚重生那会儿,他想着既然求不来姻缘,索性不在上面白费心思,徒增烦恼。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为家人报仇雪恨。 所以她身上那么多明显的异常,他都刻意忽略,懒得去想。 萧晏辞捏捏她的脸:“怪不得上次问你跟周游怎么认识的,你捂着嘴不说话呢。” “……” 苏年年剜他一眼。 “前世怎么劝你都不听,是不是重生后才发现我的好?” “好?”说到这,苏年年来了精神,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道:“刚开始那会儿,你是怎么对我的?” “阴阳怪气,别扭得要死,多少次我都觉得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她气得牙痒痒,冷嗤一声,“结果还真是!” 萧晏辞失笑:“对不起,年年,我不知道。” 二人都觉得亏欠对方,加上对彼此的想法好奇,话匣一打开就没完没了。 从如何找到周游桑安这些人,到她无论怎么跟萧南作对都被误以为是演的,甚至连春猎那日危急的情景,她都能以平常心跟他讲述。 “对不起。”萧晏辞俯身,用唇堵住她的嘴,“年年,我爱你。” . 过了一日,苏年年的身体彻底恢复力气。 她跟萧晏辞在书房里,隔着长案面对面坐着,案上铺了许多纸,杂乱地写着字。 “如果不是夺皇位,他到底想做什么?”苏年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跟萧晏辞彻底没了秘密后,他们一起整合前世知道的信息,开始计划给萧晏辞复仇。 萧晏辞低眼,看着纸上写的百官名字,微微勾唇。 朝中他的势力已经超出半数。 “皇位他是夺不走了,至于别的……”长指在纸上点了点,他话锋一转,“桑安上次给浮月下了蛊,只要浮月有单独行动的机会,就会找到我们。” 这件事苏年年有所耳闻,听说是能掌控人心智的一种蛊,被下蛊的人将成为半个傀儡。 “六皇子那么狡猾,如果连浮月都不知道他的想法呢?” “她常年跟在萧景身边,就算不知道具体的,也比我们掌握的东西多,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推测出来。”萧晏辞凤眸瞥向她。 听他这么说,苏年年忍不住弯唇。 “年年,”他唤道,苏年年抬眼看去,等他的下文。 “年年,谢谢你。” 苏年年撑着长案跪直,倾身过去吻他的唇角。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萧晏辞的。 她认真思考过。 如果有人每天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年年”,语气温柔缱绻,像是种心理暗示,她会觉得自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由自主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 萧晏辞不但如此,还处处考虑周到,把所有关于她的细节安排得当,让她无忧无虑地站在他身后,什么都不用担心。 安全感爆棚。 “也谢谢你。”她说。 . 果然,几日后,浮月来到海上人间。 桑安已经在此等候多日,看见她,第一时间让下人去晏王府传信。 雅间内,桑安与浮月面对面坐着,苏年年与萧晏辞一同赶到。 浮月目光空洞而呆滞,缓缓扫向二人,又挪回来,继续看着桑安,像在等他的指示。 桑安闲适地喝着茶水,把浮月晾在一边。 “不会被六皇子发现吗?” “不会,我问过了,六皇子很信任她。” 苏年年颔首:“直接问就可以?” 桑安抬起手,随着他的动作,浮月看向萧晏辞。 萧晏辞抿唇,开门见山:“萧景跟南康尧为何来往密切?” “他们想统一天下。” “啥??!!” 苏年年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相比之下,萧晏辞淡定许多。 他拍拍苏年年的手臂,片刻又握住她的手,命令浮月:“说详细些。” “六皇子出身皇室,从小见过各种各样尔虞我诈,特别见了几个皇子手足相残后,更加厌恶皇室,羡慕寻常出身的普通人。 但他是皇子,就算在争斗中赢了,以后登基,依旧无法摆脱命运,或许还要经受亲生儿子的威胁。 所以他想……” 苏年年紧盯着她。 “所以如果南国皇子一统天下,再封六皇子一个异姓王,六皇子下半辈子就能逍遥自在。” “……” 苏年年从刚开始的惊讶渐渐转为无语。 她憋了半天,评价四个字:“脑子有病!” 她越想越忍不住连连摇头,转头问桑安:“你这蛊虫靠谱吗?她会不会撒谎?” 又问萧晏辞:“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第307章 民愤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萧晏辞抿唇:“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是以他的脑子,多年来费的心思和精力,把江山拱手送人,这……” 这是哪个老师教他的啊! “无关紧要。”萧晏辞淡淡开口,“总之他也要死,我只需要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够了。” 说的也是。 苏年年蹙了蹙眉,沉默良久,斟酌了下,问:“六皇子为了争夺势力,还做过什么别的事?” 浮月呆滞道:“疯狗病。” 苏年年:“!!??” 这下苏年年也呆了。 疯狗病的事发生在几年前,前世直到萧南当上太子,萧景势力都没显露出半分。 萧景居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计划了!? 在几人追问下,浮月解释:“疯狗病其实是我研制出来的一种蛊毒,原本没有解决办法,六皇子打算等最后关头出来拯救百姓,积累声望,没想到被苏家嫡女抢了风头。” 苏年年恍然大悟。 一般的大夫没见过蛊,无法解蛊,所以宫中太医对疯狗病束手无策。但周游是神医,他的出现打乱了萧景原本的计划。 不是打乱,是完全毁了。给他人做嫁衣。 前世百姓因此敬重萧南,今生因此爱戴苏年年。 “藏得真深。”苏年年啧了一声。 浮月继续说,时不时顿一下,萧晏辞脸上神情越来越严肃。 看说的差不多了,桑安控制浮月离开海上人间。 桑安抿了口茶:“她离开后,会忘记来过这里见过我们。” 看萧晏辞面色端正,苏年年扯扯他衣摆:“怎么?” “之前发生的很多没有答案的怪事,原来都是萧景做的。”萧晏辞淡声答道,“还真是小看他了。” “毕竟前世一点征兆都没有,想不到也是正常。” “嗯。” 接下来的日子,萧晏辞放心地把重心转移到朝堂,隐藏的势力渐渐都浮现出来,原本的萧景一党倒戈,转向支持萧晏辞继位,其态度坚决,让皇帝都束手无策。 六皇子府,萧景面露烦躁。 “怎么会这样?” 他身边站着几个幕僚,神色皆是凝重。 不但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这些近年才上任的新人,就连以前与他相处得不错的老臣,竟然也开始帮着萧晏辞说话! “殿下,我们早就察觉晏王此人不简单,却没想到他一个出身低微不得陛下喜爱的皇子,居然能说服那么多人!” 萧景嗤了一声:“他身后不是有个皇后吗?” “臣以为,晏王能有今日,与皇后关系不大。” 萧景吸了口气,沉默地闭上眼。 萧晏辞近来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他应付起来实在吃力。 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他不能接受! “南康尧愿意出多少兵?”他问。 “殿下,或许察觉了风吹草动,南国皇子最近态度变得模糊,一直在跟我们打太极,出兵一事闭口不谈。” 萧景揉了揉眉心。 他跟南康尧结为异姓兄弟,帮他拿下东离,南康尧赠他封地,封他为异姓王。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保全性命,且事成后不必日日提心吊胆的法子。 但这事以他自己的能力不够,必须要南国一定程度上配合。 “跟他保持联系,稳住他。” . 血宗阁。 在苏年年一系列的管理下,血宗阁成功转型,很少做人头生意,即便取人性命,也绝不伤害一个好人。 “阁主来了?” “阁主,宗七迷上做菜,最近研究出个相当不错的汤,就等你来尝尝呢!” 苏年年刚一坐下,“扑”上来一群小跟班,又是捏肩又是捶腿。 不得不说,血宗阁这些人,跟她当上阁主的时候相比已经变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没以前那么冷冰冰,身上有了烟火气。 苏年年挥挥手让他们退到一边,接过汤碗啜了口,颔首:“不错。” 宗七受了鼓励,开心得直转圈圈。 “差不多行了,你月月领钱,用人的时候,你哪次都不在。”千岩笑着警告,“忙点正事。” 宗七吐吐舌头。 “千岩。”苏年年放下碗,“除了京城,在各州还有多少血宗卫?” 千岩想了想:“近百人。” 苏年年当初传令下去后,血宗卫离开了一小部分,但还是留下来的更多。 大部分在京城,剩下守在各地的,加上出任务没回来的,差不多三百人左右。 苏年年颔首:“一个月内,把人都召集回来,我会找地方安置。” 三百人,跟军队的庞大的数量相比微乎其微,但个个身手不凡,武功顶尖,头脑也比士兵灵活。把人都调回来,等时局紧张,多少能帮上点。 “是。” 苏年年颔首,“还有京城,最近你们都帮我多留意六皇子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禀告给我。” “是。” 快半年时间过去,血宗卫褪去杀手的肃杀气息,能更好地隐藏在寻常百姓当中,甚至能与之打成一片,套话也容易。 又交代几句,跟众人闲聊一会儿,她蓦地又想起一事。 “现在百姓私底下怎么议论皇帝的?” 宗四轻叹口气:“阁主,您真犀利。” 苏年年眉梢一挑。 “这表面上没人敢说什么,但私底下谈起皇帝,无一不说他荒淫昏庸,上个月硬是找借口,又接进宫里近百名妙龄少女,除了官家女,一些小门小户,只要有些姿色的都被接走了,大有强抢的意思。” 可是谁敢说皇帝是在强抢呢?东离是皇帝的,东离子民也是皇帝的,甚至说,皇帝想要任何一个人的命,都轻而易举,反抗也只有一个死字。 苏年年弯唇。 激起民怨,萧晏辞这招用得好啊。 “暗中加把火。” . 半月后,京城中的舆论流言压都压不住。 朝堂上,皇帝震怒。 “到底是哪些人在乱传,宁卓,把这些人都给朕揪出来!” 萧晏辞唇角微翘,轻飘飘看了宁卓一眼。 宁卓当初冒险救驾,当初萧延一事的欺瞒罪在萧景极力保护下功过相抵,在朝上仍是说得上话的大臣。 只是旁人不知道,有苏年年无意间提点宁梦欢,萧晏辞与宁卓秘密见了几次后,宁卓已经是萧晏辞的人了。 闻言,宁卓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强硬的势力也压不住悠悠众口,处理了这些人更会激起民愤,臣认为当下最紧要的是稳住民心,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从根本解决问题,不就是让皇帝禁欲,放了后宫数不过来的女子吗? 这怎么可能!? 果然,皇帝闻言更加燥怒。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昔日熟悉的面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人变得越来越陌生。对他的不满即便没有表现在脸上,也在一举一动中展露出来。 皇帝怒视了宁卓一会儿,也不见有别人帮他说话,看了眼慕迁,问:“慕爱卿可想到什么别的法子?” 萧晏辞继续笑。 慕迁拱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染上花柳病后一拖再拖,起初还尝试医治,中途敌不过性瘾放弃几次,最后彻底放弃自己。 慕迁顿了顿:“但是陛下,如果您真的无心朝政……京城内还有第二种说法。您选一皇子继位,您就……” 退位两个字被他卡在喉咙里,目光却若有似无飘向萧景。 这眼神说不明显也明显,满朝文武注意力转移到萧景身上。 显然,他这意思是说,民间不少人想拥护萧景为帝。 萧景心中铃声大作。 “父皇!”他急忙出声,“儿臣甘愿一生辅佐您,您知道,儿臣起初就对皇位不……父皇,您亲眼看着儿臣长大,是最了解儿臣的人,儿臣一切听父皇安排!” 话虽这么说,如今形势紧张,皇帝不可能不多想。 何况有萧南谋反的前车之鉴,他这龙椅越坐越不踏实。 萧晏辞笑而不语。 如果说皇帝是最了解萧景的人,那他就是最了解皇帝的人。 皇帝最重权势,好不容易成了东离的九五至尊,尚未年迈,主动退位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即便他之前让萧景监国过,现在也会心生防备。 萧晏辞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慕迁,上前一步: “陛下,臣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第308章 苏年年,你不对劲 不知为何,近来拥护萧晏辞的朝臣越来越多。 皇帝不知道是否是萧景得罪了他们,但这段时间光从才学上看,萧晏辞的能力竟然不输给任何一个皇子。 他不喜爱萧晏辞,从前一直将他忽略了。 当下的紧要关头,皇帝愿意听听萧晏辞的看法。 皇帝沉了口气:“说。” “各位朝臣说的固然有理,但臣以为,以如今的形势,陛下更多的精力放在后宫,若退位做太上皇,更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二来六皇子先前监国表现出色,又至纯至孝,会好好替您分忧。” 说来说去,不还是让他退位吗? 皇帝脸色一沉,开始仔细回想近来发生的一切。 百姓看好萧景,可不久前,朝中大部分官员倒戈站在晏王一边,他不太清楚缘由,却隐隐觉得是萧景做了错事。 这错事会是什么呢? 萧晏辞神色如常,引出后面的话:“陛下若实在难安,边关的二皇子已驻守多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除了京中的几个皇子,边关还有一个萧瑜。 萧瑜生性好战,皇帝早早顺他的意放他去边关,多年来萧瑜战功无数,积累不少声望。 帝王好战,百姓受苦,萧瑜不会是一位好帝王,但将他召回京中多少能起到镇压效果。 皇帝若有所思颔首。 有萧晏辞的话在先,官员们多数呈赞成态度,更坚定皇帝内心所想。 下朝前,皇帝下令召萧瑜回京。 . 另一边,萧晏辞开始让桑安进一步控制浮月。 院里,萧晏辞抱着苏年年,下巴懒懒搁在她肩膀上。 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让他分身乏术,留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快没耐心了。 晒着午后的暖阳,萧晏辞眯了眯眼。 “要不直接杀了他吧。” 余光瞥见桑安蹙眉,他目光扫去,又问:“有难度?” “六皇子身边高手云集,他本人也会武功,浮月的功夫在他之下,要想直接动手杀人不现实,若依赖蛊术,倒有可能。” 桑安抿抿唇,看向右侧的木架,木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蛊虫罐子,他沉思半晌,从上面取下一个。 “我需要再见浮月一次。” 袖中的小金蛇“嘶嘶”吐着信子,像是在表达什么。 桑安垂眼安抚似的摸摸它,唇边忽然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一向清冷没什么情绪的人笑了,苏年年忍不住往萧晏辞怀里缩了缩。在萧晏辞怀里显得她十分娇小,动作也依赖感十足。 等他复完仇,就能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希望一切顺利。”她说。 . 萧晏辞心思缜密多谋善断,又活了两世,下达指令能规避很多风险。 计划自然顺利。 皇帝下令后没多久,萧瑜收兵返京,听说朝中局势,队伍两日一歇地往回赶,可就在预计抵达京城的三日前,忽然出了意外。 大军夜里遭遇突袭,萧瑜等人奋力抗敌,还是不幸薨逝了。 三日后,大军护送萧瑜尸体回京。 百姓悲痛欲绝,皇帝痛心疾首,京城上下一片低迷。 不出几日,六皇子萧景毫无征兆地暴毙而亡。 如今皇帝子嗣不多,一连薨逝两位皇子无疑是致命打击,何况百姓本就对皇帝心怀不满。 皇帝几年内接连失去四个儿子,如今看看身边,剩下的居然只有一个他从小不闻不问,毫无父子情谊可言的晏王。 把江山交给萧晏辞,皇帝肯定是不情愿的。 皇帝觉得仍值壮年,寻着开枝散叶的由头,变本加厉地流连于后宫之间。 局势越来越有利,距离萧晏辞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 蝉鸣聒噪,窗外枝叶油亮鲜绿,天气变得闷热。 苏年年打着扇子在府里悠闲踱步。 晏王府照外头凉快些,但她不满意于此,在花园内找了一处地方,修了避暑池,旁边搭建巨大的遮阳亭,萧晏辞不在府里的时候,她经常躺在此处石椅上,麒麟陪伴在侧。 “王妃,”玉遥从食盒里端出一盘水果,“都冰好了,但……王爷嘱咐过您少吃。” “知道了。”苏年年摆摆手。 “王妃,您来葵水本身就易腹痛,王爷说了,要是你管不住嘴,他就……” 见苏年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玉遥深深叹了口气,噤声不语。 苏年年摆摆手,捏起一颗冰荔枝剥开送入口中。 荔枝只有夏天才有,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至于萧晏辞…… 哼,他无非就能在床笫间折腾折腾她罢了,在一起这么久,她早就掌握让他也欲罢不能的方法,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 但医书上说了荔枝不能多食,所以就算她贪嘴,也没有吃太多。 萧晏辞最近忙,夜里没回府。 每次他不在,苏年年总是难以入睡。本就难熬,到了后半夜,她忽然开始腹痛。 跟吃凉后的痛不一样,是小肚子痛。 她捂着肚子直眨眼,算自己来葵水的时间,估摸一算,没想出结果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症状直到第二天也没好,她摸了几次脉不敢确认,草草吃了早饭来百草阁找周游。 铺子里人不多,她等了周游空了才道:“你帮我看看。” 周游一挑眉:“爱徒不是早就出师了?” “少废话,快点。” 周游搭上她手腕,不过片刻就变了脸色,一边往药架走取药,一边道:“这么大的事你刚进门就应该告诉我。” 苏年年抿抿唇,手不自觉抚上小腹,跟他确认:“真有了?” “心够大的。”周游叹气,把捡好的药装进药罐递给伙计,“幸好月份小,不然要出大问题。” 想起昨天吃的那些,苏年年长叹一口气。 “月份太小,我摸不出来。” 她小日子向来不准,这个月小日子迟到,她昨天腹痛,她下意识以为是小日子来了。 “看你这模样……”周游摸摸下巴,揣测,“有孩子了,你不开心?” “开心,只是……”苏年年欲言又止。 现在这时局,她真不知道这孩子来得是不是时候。 想到即将到来的杀戮,她闭了闭眼,叹口长气。 “阿游,我们的喜帖已经……”绿绮乐颠颠地进门,看见苏年年蓦地一顿,“掌柜,你来了。” 同时,她的动作拘谨起来,不好意思地瞄了周游一眼。 “喜帖?”苏年年有些讶异。 她知道周游和绿绮走得很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周游接过话,“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十,到时候你腾出时间过来。” “下个月初十……”苏年年抿抿唇,不放心地道,“你们婚期最好往后延一延。” 周游不解追问,苏年年不再多说,喝了安胎药就回了王府。 下个月,估摸正是满城风雨,血染遍地的时候。 “王爷今天还不回来吗?” “爷说晚上回来陪您用膳,王妃。”玉竹答道。 苏年年颔首,躺在石椅上阖眸,想着怎么把这事告诉萧晏辞。 与其说不知道怎么开口,不如说她纠结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只有她和萧晏辞两个人,她完全不畏惧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 毕竟这些人欠她,欠萧晏辞的。 可是孩子呢? “果然,人有了软肋,就变得畏手畏脚。” 苏年年叹口气,把之前周游给的关于孕妇的医书找出来翻看。 到了傍晚,萧晏辞回府,她到前厅吃饭。 像往常一样,她走到萧晏辞面前,脸埋进他胸膛,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只是她没看到,萧晏辞唇角几不可察地平了些。 二人如常吃饭,苏年年心不在焉,想着如何开口。 “王爷,你最近能腾出半日时间吗?” “你不对劲。”萧晏辞点评。 第309章 是侍卫的孩子 “你不对劲。”萧晏辞点评。 他停下咀嚼的动作,放筷,抬眸定定看着她,“发生什么了,告诉我?” 苏年年讷讷咽了咽口水:“有、有那么明显吗?” 萧晏辞微笑不语。 “……” 苏年年咳了一声,吞吞吐吐:“嗯……我们一起去远山寺拜拜?” 萧晏辞挑眉,神色上没有丝毫不理解,只是问:“怕菩萨惩罚我?” 苏年年摇头。 她揪着自己的衣摆,措辞了会儿,最后抚着小腹深吸了口气,“萧晏辞,我有了。”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萧晏辞指尖忍不住颤抖,他盯着她的小腹,眼底慢慢浮现出喜悦,然后跟苏年年一样,目光逐渐复杂。 他知道苏年年在担心什么。 别的父母为了孩子行善积德,而他将要做世人眼中丧尽天良的事。 因果报应,她怕会影响孩子。 即便这样,她也尊重他的想法,没开口劝他放下仇恨。 片刻后,萧晏辞逐渐笑开,吻吻她的唇,语气轻柔到了极点:“明日我们就去,好不好?” 苏年年应声。 说来也巧,萧晏辞一直怕她怀孕,在苏年年的安慰下解开心结后,他们亲密起来一点都不拘着,但就是一直没有。 算算月份,应该是她醉酒无意跟萧晏辞坦白自己重生的那次…… . 萧晏辞提前安排好事务,翌日一早带苏年年来到了远山寺。 他本不想惊动太多人,可苏年年怀着身子,安全起见,他命人清退了闲杂人等。 接待他们的是永诚大师。 “阿弥陀佛。” 永诚大师在两人脸上看了又看,片刻略低下头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语气意味深长。 毕竟是大师,那双看破世俗的眼睛前,苏年年无从遁形,仿佛来远山寺的目的被一眼看透。 永诚大师没说什么,几句客套话后,命小和尚领他们进了后院。 略微休整后,二人虔诚地开始烧香拜佛,吃了两日斋饭,苏年年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 “你说,你拜了菩萨,又要杀戮,上天该不会变本加厉地怪你吧?”回去的马车上,苏年年忽然担忧地看着他。 萧晏辞捏捏她的脸,只是笑:“狗皇帝身上背负那么多无辜人命,我替菩萨惩罚他,难道不是做好事?” 苏年年:“……” 苏年年:“你是怎么说得这么有道理的……” 萧晏辞懒洋洋环住她肩膀:“本王本来就有道理。” 苏年年看着他的侧脸眨眨眼。 “王爷,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尽可能少牵连无辜的人?” 见他不说话看过来,苏年年继续说:“除了皇帝宗亲,嗯……虽说也没剩几个宗亲了,但除了他们,皇宫里的人,不一定全要死,对不对?” “官员也是。现在支持你的,应该对你的身份多少有些猜测,他们应该可以留下,免得以后你登基了,朝中空荡。 后宫那些被强召进宫的女子,也可以放了…… 还有……” 苏年年绞尽脑汁地想,想尽可能少死些人。 “但如果这人对皇帝十分忠心,日后对你有威胁,是万万不能留的,还有就是……” “年年,”萧晏辞失笑,“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像是承诺,让她闭上嘴,瞬间安下心来。 她倚在他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小腹。 良久,她说:“谢谢你,顾晏辞。”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本姓。 萧晏辞唇角上扬:“不必谢我,年年,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苏年年重要,孩子也是。 他的所作所为,必然要在她安心这个前提下完成。 当晚,苏年年陪他在书房,重新整理了一份名单出来。 苏年年捏着册子看了又看,最终迟疑着皱眉。 “瑞嫔那个孩子,要不你再查一查?” 上元节时他们见过那个小公主一面,她隐隐有种猜测。 “张大人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地位不低,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瑞嫔没了命,他恐怕不会善了。” 萧晏辞眯眼:“玉竹,明日让张松来见我。”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张松知道萧晏辞在筹谋什么,看到苏年年一并坐在书房时,有些意外。 见礼后,他多说了几句:“当年瑞嫔多亏王妃照拂,才能有今日的地位,碍于身份一直没能当面谢过王妃……” 说着他作势行大礼。 苏年年见状立马制止了他。 她原本还不知道从何开口,张松主动提起此事,可谓正中下怀。 苏年年和善地命他起身,顺着道:“今日召你来正因此事。” 张松面露不解。 “关于公主,你可有什么隐瞒的?”苏年年故作威严,“今日王爷召见,是要给你一个机会。” 张松闻言即刻跪倒在地,盯着地面,眼珠慌乱地左右晃动,苏年年的后半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响起,片刻,他醍醐灌顶,跪直身子道: “臣不敢隐瞒王爷王妃,孙女,是……”他顿住,心一横,“是犬女与侍卫私通生下的孩子。”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随后轻笑声响起。 萧晏辞怜爱地把玩着苏年年的发梢,漫不经心:“哪个侍卫?胆子倒是大。” “名孙迈,原本是九品禁军侍卫,后来他们……之后我与瑞嫔里外照拂,现在孙迈是御前带刀侍卫。” !!! 苏年年:“这么快就升了四品官!?” 那可不是一般的照拂吧! “孙迈。”萧晏辞重复,“本王有点印象,过几日下了朝,你带本王见见他。” “是。” 萧晏辞只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并不知晓孙迈长什么样,翌日见过之后,他把印象中的小公主和孙迈的脸放在一起仔细比对,发现真有几分相似。 好在瑞嫔生了个不得宠的公主,鲜少与皇帝相见,否则皇帝定能看出端倪。 孙迈是御前侍卫,关键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 安稳好张松、宁卓等人,部署一段时间,距离复仇的日子越来越近。 . 是夜,月色被浮上来的乌云遮住半截,夜晚被衬出几分阴郁寂寥,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耳边只有凛凛风声。 皇宫内四处点着灯,可巡夜的人不知去了何处。 今日皇帝留宿未央宫,此时正与美人酣畅云雨,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毫无所觉。 “柳儿,新进宫的秀女比不上你半分,放眼整个后宫,朕最喜欢你。” 朱柳抱着皇帝的脖颈,摸着他背上因为花柳病而形成的凸起,冷冷勾唇。 狗皇帝这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真不嫌恶心。 她娇笑:“妾身也满心满眼都是陛下呢~” 皇帝抹了把额上的汗,更加卖力。 就在此时,外殿骤然传来一声巨响,门被大力踹开。 萧晏辞一身墨甲,披着同色披风,手执长剑,身后跟着几个精壮的禁军,杀气席卷而来。 第310章 换他名誉清白 萧晏辞一身墨甲,披着同色披风,手执长剑,身后跟着几个精壮的禁军,杀气席卷而来。 顺着他身后看去,未央宫的前院也密密麻麻站着禁军,不知道何时来的,皇帝一心在美人身上,竟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对皇帝来说,这样的局面并不陌生。 但看着萧晏辞那张脸,皇帝心底的惧意比上次萧南逼宫增长了千倍万倍。或许是他如今风评差到极点,或许是萧晏辞脸上妖冶的笑容太过疯狂骇人…… 皇帝抽身出来,扯了袍子遮住身体,动作止不住颤抖。 “来人!来人!”皇帝一味往床榻深处爬去。 回应他的只有萧晏辞的轻笑,在安静的夜中愈发显得诡异。 “陛下。” “你要做什么?”皇帝沉下声音,尽量保持威严。 玉竹拉来一张太师椅,萧晏辞坐下,用帕子擦拭着剑身,动作不紧不慢,完全是上位者的做派。 “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看来百姓们说的没错,当今圣上昏庸,皇位得换个人坐坐呢。” 皇帝涨红了脸。 萧晏辞抬手,“带出来。” 身后随从闻声站出两个,直接提剑冲进床帐,把狗皇帝揪了出来。 搁往日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可跟了萧晏辞,他们直觉一定能成事,加上早就对皇帝心有怨言,气势猛涨。 皇帝被放在正对着太师椅的地方,衣裳散乱,勉强遮住身体,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萧晏辞,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走狗,弑父篡位的反贼!”皇帝破口大骂。 太师椅上的人神色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唇边弧度甚至更大了些。 他若有所思,学着萧南的话说道:“毕竟是贼子,不篡位才不正常呢。” 因为兴奋,萧晏辞眼尾染着淡淡的红,话间满是讽意。 “把东西搬进来。”他拍拍手,立马有人自门外搬进来一个大缸。 皇帝蹙眉,扬头往里看了一眼,险些呕出来。 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了,他的四肢被人砍去,只有半个身子堪堪抵住缸边。头发散乱地披着,嘴里只能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他的舌头也被人砍了,双眼猩红,死死瞪着萧晏辞。 皇帝辨认了许久,目眦欲裂,“南儿?!!” 萧晏辞命人割了他的舌头,却特地给他留了一双眼睛,就为了能让他亲眼看见今天这一幕。 “诏狱的火是你放的?”皇帝脸色发青,“南儿是你的手足兄弟!” “萧延也是萧南的兄弟,又如何?”萧晏辞反问,笑着点评,“愚蠢。” “不过,我跟他们不一样。”萧晏辞掀开眼,看小丑一样瞧着皇帝,“我姓顾。” 皇帝唇动了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如当头一棒,身子一沉,几乎要呕出血来。 “当年我父皇母妃,满朝文武,甚至宫中太监宫女,足足万人皆死于你手,若不是我贪玩躲进暗道……罢了,不提那些。”萧晏辞垂眼,像是调整了情绪,再次抬眸,冷声问道, “百姓唾骂,朝臣诟谇,骨肉相残,最不疼爱的却最得人心,到头来发现,这一切都是过去作下的孽。因果相报,万事皆有轮回。萧建川,你可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萧建川瘫软在地,面上失了神采。 萧晏辞一直不愿叫他父皇,他还以为是对他心有怨念,今日才知道,他真正的父皇另有其人! 殿内愈发静谧,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极长的一段沉默后,萧建川弓着背骤然仰头大笑,状似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脸上透着无望之色,满是绝望之意。 他狠命抓了抓手臂,正欲再问什么,外面忽然传来惨叫声,那喊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光是听着就让人寒毛直竖。 萧晏辞缓缓弯唇,命人把皇帝绑起来。 “提着他,带他亲眼看看。” 萧晏辞手下留情,外头并没有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 萧晏辞带着一行人缓步在宫中走,来到凤栖宫,皇后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你几十年的发妻因你而死。” 又到昭阳殿。 “你视若珍宝的女儿因你而亡。” 寿康宫。 “你的生母不满你当年行径,长斋礼佛,如今也因你而逝。” 萧晏辞极有耐心,带着萧建川走过一个又一个宫殿,看他往日的至亲至爱一个个了无生气地躺在他面前,最后带他来到明光殿。 先帝,也就是萧晏辞的父皇生前居住的地方。 鲜血将夜幕染成了暗红色,空气弥漫着血腥味,到处是肃杀之气。 “父皇,儿臣做到了。” 萧晏辞朝着一个方向跪下,额头缓慢触地。 片刻温和后,他起身,回头看向满面灰败的萧建川。他衣裳本就是随意披上的,长时间的走动和他的抓挠下,有些衣不蔽体。 他越狼狈,萧晏辞越高兴,眼底快意疯长:“带回未央宫。” 那个腌臜玩意儿还在缸里呢。 萧建川满脑子都是那些人的死状,此时眼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直到看见缸里被做成人彘的萧南才回神,不管不顾冲上去仔细端看。 “南儿,朕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想杀朕?” 萧南无法活动,不知道萧建川刚才经历了什么。他第一次看见萧建川这副模样。 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难听至极的声音,断断续续,没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南儿。”浑浊的泪水顺着萧建川的脸流下来,“朕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萧晏辞慵懒地坐在一旁欣赏父子情深的戏码,没打断,唇边扬起讥诮的弧度。 “王爷。”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是朱柳。 他们离开这么长时间,朱柳已经穿戴整齐,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萧晏辞蹙眉,不因为别的,只是他在回忆跟苏年年整理的名单,上面好像遗漏了这个人,没有定论她的去留。 “我的命是王爷给的,如果不是您,我早已死在肮脏不堪的窑子里,如今反而当上贵人,享受了一年多荣华富贵。” 萧晏辞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等着她的下文。 萧建川被吸引了注意力。 “窑子?”一瞬间,萧建川恍然大悟,“是你?是你把花柳病传出来的!” 因为这个病,他遭美人逃避,遭后妃嫌弃,世人耻笑。原以为是南国加害,没想到也是萧晏辞做的! 他奈何不了萧晏辞,却能把怒气撒在朱柳身上。 萧建川呼吸一沉,朝着朱柳就扑了过去,恨不得撕碎这个贱人的脸! 萧晏辞对朱柳态度不定,周围的人一时没有阻止,任皇帝扑过去,把朱柳推翻在地。 也就是此时,萧晏辞想出了结果。 虽然被皇帝占过身子,但怎么说也为他做过事,本着能少杀一个是一个的原则,朱柳的命可以留。 他手抬到一半,萧建川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啊——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刺杀朕!” 朱柳被抽了好几个耳光,脑海嗡嗡作响,可她什么也不顾,用尽力气把匕首往萧建川心口更深处推。 众人大骇,七手八脚上前拉开二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血流遍地,萧建川不一会就没了气息。 朱柳大口喘息,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摇摇晃晃起身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谢王爷救命之恩。” “我怨恨皇帝已久,在场的各位大人有目共睹,今日刺杀皇帝之事是我朱柳一人所为,朱柳罪该当诛,以死谢罪。” 说完,她深深看了萧晏辞一眼,抽出匕首刺向自己。 她爱慕萧晏辞,也羡慕苏年年。 但她知道,就算皇帝死了,她也不可能跟在萧晏辞身边。她用自己的命,换将来萧晏辞登基之时的清白,祈祷能在他的记忆里存留得久一些。 这一生也算无憾。 在场的人表情皆是复杂。 萧晏辞微怔,随后唇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点点头吩咐:“厚葬了吧。” “是。” . 天元二十二年,皇帝驾崩,晏王登基,改国号天复。 本是国丧,萧晏辞却当喜事大肆操办。 虽然不合规矩,但新帝登基,规矩不断跟着改,没人敢说什么。何况他们早就盼着萧建川下台了。 萧建川先前强收进宫的秀女,被萧晏辞尽数放了出来,深受迫害的小官见竟有一天能再见到爱女,连夸新帝仁爱明智,自己的家庭美满,懒得追究宫里其余人是怎么死的。 然后,萧晏辞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修改国姓为顾。 原因简单又狂妄——姓萧的都死绝了,他觉得不吉利。 加上先前顾帝在位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实为大吉。 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多数是一路跟他走到今天这步的,多少知道实情,或者能猜出点来,念他身世可怜,便由他去了。 更有甚者夸新帝极其仁义孝德,与先帝完全不同,定会是一位好君主。 苏年年自然升了皇后。 登基那日,她带着沉甸甸的凤冠,与萧晏辞并肩缓缓走向高处,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听着百官由衷的拜贺,忽然鼻尖一酸。 萧晏辞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侧过头来看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还记得我说的吗?” 苏年年怔愣。 第311章 永远忠于皇后 “还记得我说的吗?” 苏年年怔愣。 他说过的话太多了,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萧晏辞笑笑没说话,在众人面前牵起她的手,俯视着下面,声音缓慢而坚定: “朕还是王爷时,曾答应过皇后,此生只她一人。今日天地为证,百官目睹,朕以性命起誓,今生永不纳妃纳妾,永远忠于皇后。” 百官忠于他,他忠于皇后。 此言一出,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席卷而来。 “陛下娘娘伉俪情深,鸾凤和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谁也没想到,萧晏辞毫无征兆地沉了脸。 皇后向来被称千岁,此时与他的万岁放在一起,听着真让人不舒坦。 他随即下令:“今后皇后也一并称万岁。” 萧晏辞挥挥手,不愿与人多说,正好仪式也进行完了,他紧接着道:“皇后如今怀着龙嗣,不得劳累。” 说完,亲自搀扶着苏年年上了辇。 苏年年还沉浸在他说“永远忠于皇后”,迷迷糊糊直到上辇才回过神,连叹了好几句。 “你才刚登基,位置不稳,你这副做派,万一……” “年年,我这副做派,你不喜欢?” 苏年年:“……” 好吧,说实话,喜欢。 但她不能说啊,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见她憋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萧晏辞失笑,将她揽入怀里。 . 萧晏辞不拘着她,当皇后的日子跟当王妃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有几分新鲜。 王府的人全进了宫,甚至苏年年时不时把血宗阁的那群人召进来玩。 如果不是怀着身孕,不能做的事太多,她一定会比现在玩得更欢更快乐。 宫里关于萧建川的东西全部换过,萧晏辞还重新修葺了一座宫殿给她,陈设与在王府时大差不差,只是床变得更宽更大了。 萧晏辞几乎每天都跟她宿在一块儿。 他刚登基,起初还忙一些,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走过想夏秋,萧晏辞空出的时间越来越多,她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预计在深冬生产。 苏年年畏寒,或许是一切尘埃落定,有他在身边,也或许因为殿内处处有地龙,今年冬天,苏年年一点都不觉得冷。 倒是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视线全被遮住,她看不见自己的脚尖,有些焦虑。 萧晏辞也焦虑。 白夫人生苏澄那日的景象历历在目,萧晏辞从她怀孕开始便日日担忧,早早召集天下能人,丰富经验的产婆。 到生产那日,光产婆就有近二十名,周游也被接进宫里。 苏年年躺在榻上满头大汗,周围围了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教她用力。 “娘娘,您得顺着往下使劲儿!” “娘娘,您用力,等头生出来了就好了!” 苏年年脖子上的筋都要暴起来了,细声问:“怎么还没出来……” 疼死了,不想生了。 她长吸一口气,旁边的产婆以为她要喊,忙劝: “娘娘,这本就是个耗体力的事儿,您集中精神少喊几声,才好保存体力!” 苏年年捏紧身下的衾被,硬是把嘴闭上,又使了把劲儿。 她不会喊的。 萧晏辞还在外面等着。 他本就忧心得不行,不能让他失了方寸。 隔着珠帘的外殿,萧晏辞一身明黄龙袍,抿紧唇在地上来回踱步。 里面为何只传出产婆的声音?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因为不安,他不时抬头看周游一眼,确保周游情绪稳定。 可是这么过了一会儿,萧晏辞愈发待不住了。 “白夫人生孩子时候哭喊成那样,为何皇后一声不吭?” 周游时刻注意着里面的情形,闻言轻描淡写道:“说明陛下找的产婆经验丰富,手段高明。” “手段?”萧晏辞眯起眼,须臾间调转方向,大步朝内殿走去。 身后阻拦声一片。 无非是说产房不吉利,血气太重之类的话。 “朕见过的血还少了?没见朕不吉利。” 此话一出,就没人敢说话了。在他们听来,萧晏辞的话有另一种威胁的意思——要是谁敢拦他,他大可让此人当场见血。 萧晏辞大步走进内殿,拨开一众产婆走到榻边,终于看见心心念念的人。 苏年年嘴里咬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有韧性的长条,手紧紧掐着被褥,不知因为用力还是隐忍,她满头大汗,唇上的颜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得萧晏辞心都要碎了。 他腿一软,贴着榻边跪坐下去。 见他来了,苏年年极其虚弱地笑了笑,伸手过去,立马被他回握住。 萧晏辞也是现在才看见她掌心指甲印,深得几乎见血。 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别怕,我陪着你。”萧晏辞道。 他这句别怕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苏年年听完,唇边弧度更大了。 “娘娘,快用力,看见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苏年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铺天盖地的疼,和眼前萧晏辞漂亮的双眼。 她仿佛看见前世那日,他在雪地里抱着她尸身的模样。 虽然死了的人没有知觉,但她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被他抱着时感受到的情绪,应该是心安。 有他在,就心安。 苏年年握着他手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皮也越来越沉似的,萧晏辞蓦地慌了,扭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快跟娘娘说话,多说些!” 萧晏辞握紧她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年年,别睡,你别睡。” 苏年年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和耳边的声音都有些模糊,周围一片混乱嘈杂,她必须集中精神才能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萧晏辞有源源不断的话跟她说,从前世到今生,站在他的角度描述,气得苏年年好几次想反驳他,下身却满满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只觉得这东西太妨碍她了,妨碍她跟萧晏辞解除误会,增进感情,她急得要命,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一使劲儿! 紧绷的肚子一松,撕裂般的疼痛随之减轻。 “皇子!陛下,是个小皇子!” 有产婆拿剪刀过来处理脐带,拍了拍孩子的背,孩子立马大哭起来,一声一声,明亮而具有生命力。 萧晏辞头也没回,视线依旧紧锁着榻上的人。 她咬着牙,目光焦急近似愤然,想说什么,很快变得涣散。 “顾晏辞,等回头我跟你算账。” 第312章 顾晏辞,我爱你。 “顾晏辞,等回头我跟你算账。” 什么叫他看见她眼里只有萧南,觉得难过不已? 他前世要是态度坚决些,直接把她抢了绑在身边,哪有后面这些事?! 说的那叫什么话! 全身的力气没了,苏年年立马有失去意识的意思,反正孩子顺利生出来了,她能安心地睡一会儿。 产婆把收拾干净的婴儿包裹起来递到萧晏辞眼前,喜气洋洋道:“恭喜陛下,是个皇子,生得很像陛下,陛下要赐名吗?” 萧晏辞抿抿唇,瞧了眼皱巴巴的孩子,重新看向苏年年,语气不自觉温和:“慕年,顾慕年。” . 苏年年整整睡了一天,睡得萧晏辞几次找太医来看。 醒来的第一时间,萧晏辞端来了调理身子的汤药和清淡的小粥。 苏年年目光幽怨至极。 生个孩子,她感觉自己像又死了一次一样。 恢复了力气,她质问萧晏辞: “你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故意的?” 萧晏辞心疼地看着她,抿抿唇,迟疑道:“是……也不是。” 苏年年:“……” 好,她明白了。 萧晏辞就是故意说那种话气她的! 苏年年靠在榻上,闭了闭眼,半晌不甘心地盯着他:“不行,我们把所有的事,再从头捋一遍。” 说什么她非要跟萧南在一起,她得把这段可耻的记忆篡改! 于是,在苏年年单方面的辩论下,前世的那段记忆变成了萧晏辞不够爱她,对她没有占有欲,没有坚定地选择她,最后才导致悲剧发生。 事实如何两人心知肚明,苏年年一边说,萧晏辞一边顺着她附和,直到她解了气,他拿湿布开始帮她擦拭身子。 . 天复五年,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娘娘,你不知道,外头都说陛下是个天才。” 苏年年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脚,闻言点点头。 “确实。” 先前顾帝在位的时候,膝下子嗣不少,萧晏辞也不是嫡出。但苏年年觉得,如果没有萧建川篡位之事,只要萧晏辞想要,皇位一定会是他的。 苏年年重生后一直不觉得自己蠢笨,可在他面前每每自惭形秽。 对此,周游解释为:一孕傻三年。 可现在都五年了,她怎么还是觉得脑子迷迷糊糊的? “念桃,你说,会不会是他为了把我留在宫里,给我下了什么药啊?” 念桃捂嘴直乐:“娘娘,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奴婢看书上说,如果夫妻感情和睦,生活太过顺遂,人就容易懈怠,脑子越来越慢也正常。这么多年来,陛下什么事让您操心过?” 苏年年舒适地眯起眼,若有所思地颔首:“太过顺遂。” 蓦地,她站起身:“确实无聊,得自己找点乐子。” 苏年年冲进殿内把墙上的柳叶剑取下来,问:“陛下现在在哪儿?” 念桃吓傻了:“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快别伤了自己!” “看来确实安逸太久,你都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苏年年爱惜地拂去剑身的灰尘,毅然提剑往外走去。 到了殿外,她足尖一点,施展轻功在皇宫内“飞”了起来。 她的轻功还是萧晏辞教的,许久不练有些生疏,她隐约觉得不如从前了。 但她不能认输! 彼时,顾慕年刚从太学回来,想要赶紧回宫扑进母后的怀抱。然走到一半,余光瞥见空中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他顺着抬头看去,伸出小拳头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太傅,那是……” 慕迁抬头,瞬间就认了出来,一时有些失语。 真够胡闹的。 “小殿下,没看错,是皇后娘娘。” “我母后?”顾慕年瞪圆了葡萄眼,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震惊,片刻转为担忧。 他“哎呀”一声,抬脚顺着母后飞的方向跑。 苏年年提剑找了一圈,终于看见闻声从御书房出来的萧晏辞。 她在他面前站定,提剑在空中舞了个漂亮的剑花,无辜地眨眼:“找点乐子?” 萧晏辞唇边挂着宠溺的笑。 这几年来,她觉得萧晏辞越来越不一样了,身上再没有那种时而阴郁的逼人气势,漂亮的眼睛也时常含笑。 但据玉影几个人说,萧晏辞在朝堂上吓人得很。张松家的千金,前朝的小公主留在宫里跟慕年作伴,前几日还被萧晏辞吓哭了。 苏年年乖巧地任他牵着,侧头看着他侧颜,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张脸发火的样子。 “今天有别的乐子。”萧晏辞取下她手里的剑,牵着她手往前走。 萧晏辞带她来到了……竹楼。 这是距几年前她中媚药后,他们第一次来这里。 跟上次不同的是,如今这里没有翠绿的竹子,取而代之的是满院梨树,梨花雪白柔静,一簇簇开得正好。 苏年年惊喜不已。 但转瞬她就反应过来,他说的乐子该不会是…… 苏年年当即挣扎:“我不要在这里……” 萧晏辞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抱着她纵身一跃,连上楼梯都省了,直接从竹楼三楼的窗子跃入。 里面的陈设与以前无异,中间摆了一张长案,光是看着,苏年年就一阵脸热。 “年年,难道你不想在这里来一次?” 他声音低沉,炙热滚烫的呼吸喷洒过来,苏年年瞬间溃不成军。 被压在案上,她不忘咬牙嗔骂:“狐狸精!” 与第一次一样,萧晏辞慢条斯理用锦带缠住她的手腕,打上漂亮的蝴蝶结。 满室旖旎,女子的呜咽低泣隐隐传出。 待一切归于平静,他们一起坐在窗边赏梨花。 “再过几年,等太子再大些,我就退位。” 苏年年:“???” “留他自己在宫里应付那些老顽固,我们游山玩水,享受只有彼此的生活,如何?” 对他这个想法,苏年年不予置评。 看着满园的梨花海,她靠在萧晏辞怀里,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前世梨园内,他朝她表明心意的那日。 很合时宜的,萧晏辞侧头,认真地看着她。 “年年,你别喜欢他,看看我好不好?”像前世一样,他语气可怜兮兮地问。 苏年年眉眼弯弯,笑着答道:“顾晏辞,我爱你。” 余生很长,错过了前世,她还有用不完的时间来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