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福女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这都八月初,还是不落雨,京城附近的州县庄稼被晒死,瑞武帝已派出大臣和三皇子去赈灾,玉珠取了一万两的银票捐出,为旱灾略尽绵薄之力。 这样的慈善之举玉珠是做习惯的,上辈子她得了绝症之后把家产悉数捐出。 木氏见女儿这般,也捐了几千两银子出来,就连大房二房也都捐了,让瑞武帝好一番赞誉。 让姜家没想到的是,瑞武帝当天还下了圣旨到姜家,说姜家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秉性贤淑,温婉淑德,特下旨册封姜侧妃为太子正妃。 这一道圣旨姜家人好生吃惊。 宣读圣旨的宦官笑眯眯的把圣旨递给勇毅侯,说着说恭喜。 老太太欢喜一场,喊来婆子奉上大红包,又请宦官进屋喝杯茶。 这样的大喜事儿,姜家女眷自然要去寺庙上香拜祭一番,八月多天气正热,木氏心疼女儿,不想让女儿去。玉珠却是坚持,木氏就让丫鬟在马车里头摆了两盆冰,这才让玉珠随着一块去的。 姜家女眷一大早坐马车去寺庙,日头不大,可等到寺庙的时候烈阳高照,马车里摆着冰盆都还炎热不已。 众人上到山顶已是一身汗水,玉珠望着那立在寺庙前院的巨大签筒,盈盈一笑,她与这个可是有不解之缘,曾两次抽到福签,正是第一次抽到福签才得以解开心结接受家人,享天伦之乐。 等到女眷以此去上香时,玉珠渡步到签筒前轻抚筒身,上面刻着繁朴的花纹,手掌按压下去有深浅不一的印记。 「女施主,我家住持想见您一面。」 耳畔响起青嫩的声音,玉珠回头去看,是个小和尚,她问道,「你家住持是?」 小和尚道,「是广济大师。」 玉珠恍然,竟是广济大师,当初才抽到福签,她也有缘见到广济大师一面,现在算算,大师怕已有百岁高龄了吧。玉珠肃然起敬,跟小和尚道,「劳烦小师父带我过去吧。」 木氏在一旁瞧见,也跟着过去,小和尚并无阻拦。带着两人去到后院广济大师的住处。 两人进屋,广济大师正盘腿坐在案前,见到两位微微颔首道了句佛号,玉珠也回句佛号,广济大师并不是十几年前见到的精神矍铄的模样,反倒行将就木,神色枯槁。 玉珠见状,微微怔住,担忧道,「大师,您没事吧。」 广济摇摇头,「我无碍,两位施主还请坐下吧,老衲有话要说。」 木氏年长,看出广济大师这样怕是没几天寿命可活,她拉着玉珠坐下,「大师有事尽管吩咐。」 广济大师这才说道,「也无甚大事,就是知晓姜四姑娘今日过来,想到十几年前抽到两次福签,至今再也无人抽到过,四姑娘是位很有福气的人,老衲的日子怕是也不久了,这才请了四姑娘一见。」 玉珠翁了翁唇,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广济大师。 广济摆摆手,「不必多说什么,今日既见到姜四姑娘也算了却老衲一桩心事。」说着他忽然把手腕上带着的一串佛珠解下递给玉珠,「老衲知晓之前那串佛珠已被姜四姑娘曾于太子妃,那串佛珠与太子妃有缘,这串佛珠却与姜四姑娘有缘,还望姜四姑娘好好对它。」 玉珠慎重的接过,「多谢大师。」送与大姐姐的那串佛珠是一百零颗,这颗是十八颗,应该是广济大师一直随着带着手腕上的。 玉珠不能拒绝这样一位老者的东西。 广济大师吐出一口浊气,「好了,你们请归家吧。」 木氏似有话要说,广济大师看了她一眼,「这位施主有话不妨直讲。」 木氏才说道,「实在是麻烦大师,我知姣姣福气了得,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头就越担心,这样大的福气,我的姣姣以后可,可会如何?」她不敢直白的说,这样的福气世人怕没几人,她怕姣姣承不住这样的福气,怕姣姣会早逝。 广济大师道,「施主不必担心这个,四姑娘如天之福,只是这世间每人都有每人的劫难,四姑娘也是如此的,不过四姑娘福人自有天相,并无大劫,这辈子都能顺顺当当,儿孙满堂的。」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木氏这才欢喜道了谢。 等到两人离开广济的房间,这位老态龙钟的老者沉默的望着房门的位置,半晌才低低的叹息一声。十好几前他就算到大瑞国气数将尽,怕不出三十载就要国破,这才让人在前院摆了那个签筒,直到十二三年前他又一算却发现此事还有一点生机,等到姜家四姑娘抽到福签,他看过她的八字,推演出当年的那一点生机应该是同姜四姑娘有关的。 如今他行将就木,有缘再见姜四姑娘一面,这才把随身带了大几十年的佛珠赠于她。 广济大师这串佛珠是由十八颗菩提子串成,由于常年佩戴,被打磨的很圆润,透着温润的光泽。 玉珠把佛珠在手腕上盘了两圈,正好能佩戴,这才随木氏去到前院,等着姜家人祭拜好一同回府。申时回到姜府,玉珠出一身汗,丫鬟拎水进房,梳洗一番,晚膳要等到酉时,跑了一整日,玉珠乏的慌,在贵妃榻上小趟了会儿。 过了会儿木氏来找玉珠,甘草小声道,「太太,姑娘歇息了。」 木氏点点头,「无碍,我进去看看她。」 进去房中,玉珠歇在榻上,四周放了几盆冰块,房间温度不是很高,白芨白芍还伺候在旁边,木氏让她们出去,自个守在玉珠榻前摇着扇子。望着玉珠白玉无瑕的面容,轻扬起唇角,得了广济大师那番话,她终能安心下来。 外间想起轻轻的脚步声,甘草进来通报,「太太,谢少爷过来了。」 木氏知道他是过来看姣姣的,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身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直缀的谢澈走了进来,他才从衙门散衙回,应该是梳洗过,身上有香胰子的味道。木氏轻轻道,「你妹妹才睡下,你若是累着也回房歇会儿。」 第2章 谢澈温和道,「师母不必担心,我不累,想陪陪姣姣。」 他说罢在一旁的雕花圆帽椅上坐下,目光缓缓落在睡熟的玉珠身上,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温情。 木氏正想问问他在青州的事情,见他温柔的望着姣姣,他眼中的光实在太柔,木氏心里忽然就咯噔一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没吭声,就见谢澈的目光一直在姣姣身上…… 木氏对心底的猜测有七八分的把握了,这才出声问道,「阿澈,前些日子你去青州如何了?」 谢澈回头,「青州之行还是不错,只父辈家中的人不太喜欢,母亲那边的待我都很好,年底他们可能会来京城探望我的。」 木氏笑道,「是该多见面的,你如今也认回父家跟娘家人,我想着同你师父商量下,给你另立门户。阿澈,你年纪也不小的,不如跟师母说说到底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年纪小些也无妨,先把亲事定下,我们家阿澈年轻有为,想来姑娘家的父母应该是愿意的,等亲事定下,阿澈也能出去自立门户了。」 谢澈有些怔住,望了木氏一眼才垂下眼眸道,「师母,不必,亲事还不着急,自立门户的事情我也该和师父商量下的。」 木氏笑眯眯的说,「也是,你们两人好生商量下。」 等谢澈离开,玉珠也醒过来,见木氏在,她揉揉眼坐起身,「娘,你怎么不回屋休息会?在外跑了一天也该乏了。」 「娘没事儿。」木氏把玉珠洒落在耳畔的发丝拢到耳后,「娘的姣姣长大了,娘也不知道能再陪你几年,等你出嫁,娘怕是更难见到你的。」 玉珠被木氏说的心酸,「娘,等我出嫁也一定常常回来探望您的。」对于出嫁这种事儿,玉珠觉得还是挺遥远的,可娘说的也对,她总会嫁人的,不过爹娘宠着她,她的姻缘自个应该能做主一些的。 木氏笑道,「你这孩子尽会哄娘,哪儿有出嫁的姑娘常回娘家的道理,会被外人说的。」 母女两人说了会儿话,木氏突然说道,「姣姣,你也大了,你澈哥哥说到底只是娘跟你爹爹收养的弟子,你澈哥哥长大,以后要娶妻,你也该有些避讳的。」 玉珠思忖一番,她私下认定谢澈是哥哥,待他跟待四哥五哥六哥是一样的,可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以后总归要娶妻,娘是担心以后的嫂子会嫌她太亲热谢澈了吧?娘这个顾虑也是对的,她们没有血缘关系,是要注意些。 玉珠想清楚就点头握住木氏的手,「娘放心,女儿省的。」 用过晚膳,木氏早早回房歇息,姜安肃去书房处理公务,到亥时才回房,见房中烛光还亮着,木氏穿着一身中衣半躺在床榻上,愁眉不展的,他走过抚了抚木氏的眉心,「怎得还不睡?可是有心事。」 木氏坐起身,「的确有些事情想跟老爷说的。」 她把晚上那会儿在玉珠房里见到的事情跟姜安肃说了一遍,眉心蹙着,「我总觉得这样不对,阿澈那孩子心里喜欢莫不是姣姣吧?其,其实老爷也知道的,我把阿澈当亲生儿子看待,就跟阿瑾他们是一样的,把他当做姣姣的哥哥,这样实在有些不妥当。」她当然不是嫌弃阿澈,只是觉得这样太别扭,总觉得两个都是自个的孩子,若是成亲,只怕外人也会说三道四的。 姜安肃思量一番才说道,「你不必太担心,这事儿我会问问阿澈的,在看看孩子们的意见吧。」他知道妻子的担忧,这种事情倘若孩子们两情相悦,倒也不妨碍什么,外人或许会说些闲话,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婚嫁都是可以的。 接下来几日姜安肃也没来得及问谢澈,姜玉宁被封为太子妃,看样子瑞武帝是有些着急的,不过几日后就举行了册封大典,也因旱灾一切从简,没办宫宴,只准许了姜家人进宫探望太子妃。 姜玉宁正怀着二胎,也不可能姜家所有女眷都进宫去的,也怕惊扰到太子妃,只有勇毅侯夫人林氏携玉珠跟玉兰一块去的。原没打算带玉兰去,她跑去找林氏,说许久不见大姐姐有些挂念,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搬出姐妹情深来,林氏不好拒绝,这才让她随着一块去的。 玉兰不算第一次进宫,之前瑞武帝宴请姜家所有人,她曾进宫过一次的。 三人坐在翠盖珠缨八宝车里,进宫带着丫鬟也无用,丫鬟进宫也正主的寝宫都进不去,只能在宫中特定的地儿等着罢了。三人没带任何婢女。进到宫中,林氏带着两个姑娘去平阳宫见太子妃。 玉宁正怀着身子,刚满三月而已,有些害喜反应,三人进到寝宫里,玉宁见到三人很是欣喜,让宫婢去上茶水果子,拉住林氏玉珠去里头说话,玉兰不急着进,站着打量富丽堂皇的大殿,眼露艳羡。 玉宁肚子还只是微微隆起,跟林氏玉珠说话的空档都反胃几次,在一旁伺候着的宫婢也是胆颤心惊,一见她干呕就捧着宝蓝色插丝珐琅百鸟花卉小铜盆过来,见她又吐不出什么来,宫婢就问,「娘娘,可要用些膳食?」 玉宁摆手让人下去,拿帕子擦擦嘴,见她这般,林氏跟玉珠都心疼坏了,林氏眼眶都红的,「怎么害喜这般严重,可请太医来瞧过?娘记得你爱吃东街那家干果铺里的酸梅子,要不要让人买些回来。」 玉珠也很担心,「大姐姐,我听人说害喜的人口味会跟以往截然不同,要不让御膳房多准备些膳食试试。」 「娘,姣姣,你们别担心,没事儿的。」玉宁喝口温水压了压嗓子,「太医都瞧过,说没甚大碍,过了白天就会渐渐好起来,我这还差几天都百天的,过几日胃口就好起来的。」 两人这才放心些,玉珠心里感慨,生个娃可真不容易。 宫婢送了些清淡的粥和干果,玉宁勉强吃了些,和玉珠林氏两人说话。 过了片刻,玉珠也知道玉宁要跟母亲林氏说些贴己话,她就借故去大殿,玉宁望着她笑道,「大殿有些闷热,前头不远有处凉亭跟荷花池,景儿不错,姣姣可以带玉兰去逛逛。」 第3章 玉宁实在不喜玉兰,三人一块来的,她就是进来喊了声太子妃就自个悠闲的逛了出去,不说姐妹感情,更是连半点规矩都没。 玉珠点点头,「大姐姐你好好歇息,我去逛逛,你和伯母多说说话儿。」 转身出去,玉珠见大殿门外守着两人宫婢,见到她都屈身问好。玉珠记得来的路上的确有处荷花池,里头荷花开的正艳,她留在这儿也无事,回头问端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水的玉兰,「三姐姐,你要不要去外头瞧瞧?前头有处荷花池。」 玉兰挑眉瞅了眼外面的烈日,「我就不去了,四妹妹你自个去吧。」 玉珠嗯了声,自个出了大殿,两个宫婢想跟着,玉珠怕大姐有事吩咐她们,就没让跟着。 她一个人顺着走廊走了片刻就到了地儿,那是在御花园后头的一处荷花池,池子里开满荷花,荷叶葱葱郁郁,还有些莲蓬,岸边停靠着几艘精致小船,想来是宫里的贵人来了兴致还会乘船下去游玩一番。 池塘周围都用红木雕刻的栅栏围了一圈,玉珠站在外侧,兴致很好的扶住栏杆眺望里头的景儿。许是这儿有水有绿意,的确比大殿里头凉爽的多,偶尔还有微风佛过。正看的惬意,背后一处突然一麻,似有石块之类的东西击在她背后的一处,玉珠突然就动弹不得,整个人瘫软下来。 她本就站在池塘边上的栅栏处,栅栏也只不过到大腿处,之前观赏风景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这会儿瘫软下来,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下面滑落,重心直接落在栅栏外的池塘出,玉珠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落进池塘里。 身上瘫软,手脚不能动弹,池水就算不深,她站不起,却依旧把她给淹没。 玉珠咯噔一声,脑子却还是清醒的,晓得被人暗算,应该是被人用石块击中什么穴位导致身上失了力气,她不能坐以待毙,使劲挣扎起来。脑中有这个想法,却发现身子瘫软的时候怎么挣扎都是无用,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张口想喊人都不成,玉珠紧闭口鼻,还是不肯放弃的挣扎起来。 她先试着动动手臂和双腿,使劲挣扎了一小会儿,感觉手脚好像有了些力气,身子却还是软的。这感觉有些像梦魇,怎么都动弹不得,使劲的用力先从手脚开始,慢慢的也能清醒过来。 玉珠还在努力,好在没一会儿,岸上传来沉稳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躺在水底,玉珠勉强的动了下眼珠子,只能瞧见岸边一抹紫色官袍的影子,上面绣着精致的暗纹,她来不急多想,那道穿着紫色官袍的身影已经撑着岸上栅栏跳进池塘里。 池塘里的水还算清澈,水线也不过堪堪到这人的大腿处,偏玉珠整个人躺在湖底动弹不得,直到那人俯身伸手手臂把她抱了起来,玉珠对上他的视线,竟是沈羡。 沈羡好看的眉眼正深深的皱着,脸色有些沉,也有些冷,他把人打横抱起,见玉珠身上的襦裙湿透正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曲线毕露,身子还在微微发颤着。 她的手脚都瘫着,只怕是被人打中什么穴位。 沈羡抱着她上了岸,低头见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已经打湿,正微微颤着,他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玉珠想说话谢谢,使劲张开口却发现牙齿直打颤,一个字都讲不出。 沈羡抱着人走了偏僻些的位置,很快把人抱到平阳宫,两个守在大殿前的宫婢吓了一跳,不等她们开口询问,沈羡已抱人闯了进去。 玉兰这会儿还坐在大殿里惬意的吃冰镇果子,听见动静抬头一看,见一容貌俊朗的高大男子抱着一人大步走来,她甚至没分心去看男子怀中抱的是谁,只见到这气势极强的男子就有些心跳加速,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一人从面前大步走过,进到里面的寝宫里。 等人消失在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才猛地回过神,发现自个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中还捧着那碗吃了一半的冰镇水果酪,她羞的脸色通红,后悔方才没表现的像个淑女一些。复又想到这人到底是谁,似穿着官袍,紫色?那是三品官员的官袍,还是如此年轻,最重要的是他竟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眼见两个宫婢也跟了进来,似焦急的想要进寝宫里,她拉住一人问道,「敢问方才闯了进来的那位是那位大人?」 宫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人是锦衣卫的沈大人,他方才抱着福昌县君进去的。」说罢匆匆进了寝宫内室。 竟然是沈羡,玉兰怔了下,沈家同姜家来算算是密切,府中有甚喜宴也回来姜府,可男女有别,男客和女眷吃宴待的大厅都不相同,她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他几面,从没这般近距离相见。她也知道沈羡和玉珠的关系很好,平日都是喊他沈大哥。不对,方才宫婢说沈大人怀中抱着的是玉珠?玉兰也顾不上别的,紧跟着进去。 玉珠早就能动弹,不过经历这样的事情,她有些被吓住,直到被沈羡送回平阳宫的寝宫。玉宁喝林氏见到匆匆传进来的男子跟他怀中的玉珠俱是吓了一跳,两人脸色都变了,「玉珠,这,这是怎么回事。」 「先把人放在床榻上。」沈羡沉声道,待把玉珠轻放在床榻上又吩咐身后跟进来的宫婢,「快些去请太医。」 宫婢匆忙退下。 玉珠被安置在床榻上身体已经能动弹,她对沈羡道了声谢谢,身子还有些颤抖,被吓的。 玉宁也有些给吓着,捂着肚子问,「姣姣,你这是怎么了。」 玉珠躺在那儿断断续续的说,「大姐姐,我,我没事儿,你先别担心,别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玉宁哪里能放心,抬头问沈羡,「沈大人,我四妹这究竟是……」 「我路过御花园旁的荷花池,正好撞见玉珠摔进池塘里。」沈羡捏着拳,声音平稳,「等我赶过去才发现不对劲,她沉在水底,动弹不得,把她抱上来才发现他似乎被人打了穴位,不过穴位打的不重,很轻,那人功夫应当很了得。」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住心中的后怕和戾气,到底是谁想要害她。 第4章 他如今任职锦衣卫指挥使,有权在宫中随意行走,得知玉珠来宫,让人探了下,得知她去荷花池闲逛,这才准备过去找她说说话的。竟碰见她出事,等把人抱上岸才觉得她被人点了穴,那人应该没真的想杀害她,穴位很浅,她在冲下,穴道就能自己冲开,怕是宫中有什么人想让玉珠吃些苦头。 沈羡的眸子暗了些。 玉珠也察觉出那人应该不是想要她的命,沈羡不来她也差不多快能动弹。 「到底是什么人!」玉宁怒不可遏,却又不能喊人直接去调查这事儿,玉珠掉进池塘,还是被沈羡抱回来的,两人就算打小就相识,沈羡到底是个成年男子,被外人知晓玉珠的名声都没了,她俯身安稳玉珠,「别担心,这事儿我会告知皇上的。」 只有皇上有这个权利让人在宫中暗中彻查这事。 沈羡说道,「这事儿我去同皇上说吧。」他低头望着玉珠,神色温和不少,「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去荷花池那边查查可有甚踪迹可寻。」 「多谢沈大哥。」 玉兰正好冲了进来,可怜兮兮的凑到玉珠榻前,「四妹妹你没事儿吧,方才见沈大哥抱着你进来吓我一跳,这好好的怎么掉进水里去了。」 沈羡直接无视她那句沈大哥,冲玉珠颔首一下转身离开。 玉兰见她才进沈羡就要离开,也慌了,起身跟着出去,余下玉宁玉珠一脸无奈。 宫婢拿着牌子很快请了御医过来,玉宁把两名宫婢叫去一旁轻声吩咐,「这事儿不许对外乱说,就说陪着玉珠去荷花池看风景时不小心落进池子里,你们陪着她回来的,可知?」 这两名宫婢是当初皇后分派在玉宁身边的,很是忠厚老实,闻言都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们省的。」 这事儿暗中调查是一回事,对外却不能说是沈羡把人救回来的。 御医替玉珠把过脉方才说道,「娘娘跟夫人不必担心,县君并无大碍,只是突然落水受了些惊吓,开副安神的药即可。」 等御医离开,玉宁和林氏去次间让玉珠好好歇息。 沈羡刚出了大殿,顺着玉石台阶下去,后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玉兰娇滴滴的声音,「沈大哥,你等等……」 玉兰追的有些急,气喘吁吁,见身材高大伟岸的男子已经下了台阶,她忙不迭的又喊了声沈大哥。不怪忽她心急,陶氏给她挑的几户人家家世不成,虽有进士,却是寒门,家世可以的却又是庶子或是嫡子没甚出息的,她自然不乐意,自问容貌不必姐姐们差,她也不肯委曲求全,心里头打定主意给自己挑个年轻有为的如意郎君。 玉兰是憋着一股劲想要让姜家人都瞧瞧的,难得今日碰见沈羡,传闻中的沈大人手段毒辣,她见他长的清隽俊朗,实在不像传闻中那样,芳心暗许也就正常不过。 「沈大哥,你等等我……」玉兰不甘心,追了上去,「我四妹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掉进池塘里去了,她平日总是冒冒失失,没想到在宫里也……」 话还未说完,就见沈羡站定回头,神色冰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玉兰猛地顿珠脚步,是真的被吓到,冷汗涔涔,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担心四妹妹。」 沈羡甚至连半个字都懒得给她,回头大步离开。 玉兰站在那儿半晌没动弹,许久才脸色颓败的转身回寝宫。 沈羡去见瑞武帝,把玉珠的事情告知,瑞武帝皱了下眉,「爱卿让锦衣卫的人暗地里去查查即可,在宫中还能出这样的事情,这些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臣遵命。」 这事儿不能再明面上查,沈羡让锦衣卫的人暗地里查探。他在去见皇帝之前去御花园的荷花池边探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那人很谨慎,那人偷袭玉珠时他应该就在附近,却没任何动静,想来是那人武艺极高,用小石子儿打中玉珠穴位后就立即撤退,不耽误半分。 有这等功夫的应该是宫中的侍卫,具体他不清楚。 附近没有蛛丝马迹,就算让锦衣卫的人去查也查不出什,可沈羡心里却能猜出个几分,却又不得不避让,没有确凿的证据,他甚至不能再皇上面前提这个人,那人在宫中的恩宠无人能及。 玉珠掉进池塘的事情并没有在宫中传开,只有少许几个知晓宫中动向的主子知晓,却不知是被沈羡给送回平阳宫的。 三皇子赵闵亦这几日正准备赈灾事宜,到晚上回宫才从手下那里听闻福昌的事情,他脸色一沉,朝着清思殿大步而去。回到殿中,穆贵妃正让宫婢给她捏着肩,见到赵闵亦回,她挥手退下宫婢,温声道,「皇儿回来了,可累着了?我让御膳房用罐子煨了山鸡丝燕窝,一会儿你多吃些。」 赵祯亦沉脸坐下,直望向穆贵妃,「母妃,儿臣想问问您,福昌今儿掉进荷花池的事情可是您让做的?」 穆贵妃笑了起来,「皇儿这么严肃,我还当是为何,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她上次那样拒了你,我心里头不喜,这才给她个小小的教训罢。」她的语气有些散漫,明显没把这当一回事儿。 赵祯亦道,「母妃应该晓得儿臣中意她,夏日本就穿的单薄,她落进池塘里,若是被人撞见,名声就全毁了。」 「毁了就毁了。」穆贵妃脸色也冷淡下来,「不过一个好看些的丫头罢了,你贵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眼下你最重要的是让你你那些妃子怀上身孕,心思放在赈灾上头,这可是皇儿你自个说的,要做出一番成绩让你父皇瞧瞧的。」 赵祯亦抿着唇,脸色难辨,过了半晌才起身道,「既如此,儿臣就先行回去了,晚上就不陪母妃用膳。」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余下穆贵妃一人站在大殿之中,脸色沉沉。 玉珠在平阳宫喝了一碗太医煎出来的安神药,眼看时辰不早,才随林氏玉兰回姜家。一路上林氏很是自责,「都怪我不好,今儿不该带玉珠出门的,害的你好端端受了场惊吓。」 第5章 玉珠反而安慰她,「伯母,您别自责,这是意外,不怪任何人,那想害我的人就算今儿我不进宫,一样能找到法子的,总不能连家门都不出的。」 玉兰坐在马车角落里不吭声,一路直勾勾盯着玉珠看。玉珠被她看的不耐烦,也直勾勾的盯着她,「三姐姐,你作甚盯着我看。」 玉兰干笑一声,端坐起身子,「没事儿,就是担心四妹妹罢了。」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羡慕她能掉进池塘被沈羡给抱回去。 「哦。」玉珠也不吭声了。 回到姜府,林氏过意不去,寻了不少补品给玉珠送去。木氏得知玉珠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也是后怕不已,万一那人歹毒些,直接封死玉珠的穴道,万一沈世子没有路过,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木氏被吓的心惊肉跳,接下来几天不许玉珠出门,让她在家里修养身子,每日炖盅补品给她,盯着她吃,几日过去,玉珠都长了些肉。吃的玉珠也腻了,跟木氏撒娇,「娘,我没事儿的,广济大师不是都说过,我虽有小劫,不过最终是儿孙满堂,广济大师都如此说,可见这次也只是小劫,娘就不要太担心。」 木氏叹口气,「话虽如此,娘心里还是不踏实,到底宫里有谁想害你?」 玉珠哪儿知道,她宫中接触的不多,几位公主人很好,皇子也都接触过,太子还是她姐夫,别的宫妃见到她也是和和气气,唯一与她有过节的不过是三皇子和穆贵妃,毕竟她曾在大殿上拒了穆贵妃的好意。只宫总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她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没过两天,沈媚过来找玉珠玩,递了消息给她,说是宫中的穆贵妃走路时不小心扭到脚,肿的吓人,伤到骨头,怕也躺着休息一两月。 玉珠听到这消息不知作何感想,只当成闲话听过,又问沈媚嫁妆准备的如此。 沈媚性子大咧,倒不会害羞,再者嫁的人还是从小玩到大的人,她忍不住跟玉珠抱怨,「嫁妆准备的差不多,大哥给了我不少东西,公主娘也是,可是公主娘一直待在佛堂里,我许久都不曾见到她。」 过去这么久,她对姜瑾已似然,楚云尉待她又很好,她脾气不好吼他几句,他还总是笑眯眯的哄着她。唯独公主娘自那次在玲珑阁碰见玉珠和谢大哥后太过异常,回去总待佛堂里,不肯见人。 沈媚又跟玉珠道,「不过爹爹快回了,厣门关似乎安定些,有副将镇守,皇上就让我爹回了。」她说着看了玉珠一眼,神色微微有些怪异,「我爹回来怕是要让我大哥定亲的,我大哥也快二十三的人,还不肯成亲。玉珠,你觉得大哥如何?」 玉珠想都不想就道,「那还用说,沈大哥相貌英俊,年轻有为,上京的姑娘不知有多少想嫁给沈大哥。」 沈媚翁了翁唇,心底那句话到底没问出来。 过了两日,三皇子启程前往京城附近州县赈灾,谢澈一同前往,玉珠在家呆了好几日,有些想出门逛逛,不等她跟木氏去说,白芍就过来通报,「姑娘,沈大人过来了。」 沈羡应该是来探望她的,玉珠早就没事儿了,便让白芍把人请了进来。 今日沈羡应该是休沐,穿着一身月牙色的暗纹直缀,高大英俊,眉眼都好看极了。 玉珠起身迎他,「沈大哥,快进来坐。」 沈羡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下,玉珠也在她对面坐下,又嘱咐白芍去上茶。 沈羡问道,「身子可好些?」 「已经没事儿,多谢沈大哥关心。」 「那就好。」沈羡点头说道,「这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再查下去也是无法查到,除非那人再次动手,不管如何,宫里头既有人想加害于你,你这段时日就要小心些,最好不要再入宫,少出门些……」 难道见到他这样絮絮叨叨的跟自己说话,玉珠觉得有趣,就看着他说话。 沈羡心中微动,有些异样的心思起来,问道,「怎么?玉珠怎这样看着我。」 玉珠道,「只是难得见到沈大哥说这么多的话,沈大哥不用担心,我都听进去的,这些日子会少出门的。」 旁边还守着个白芨,沈羡不能肆无忌惮的看玉珠,只略微颔首就把视线移开,正好白芍送了热茶进来,玉珠忙献宝起来,「沈大哥,你尝尝这茶,这是今年新采的碧螺春,让人从太湖那边的洞庭山采的,还是新茶,白芍冲茶还不错,你快尝尝看。」 她自个也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沈羡尝了口,轻笑道,「这茶不错,清香袭人,味道清香浓郁,口味凉甜,泡茶的人手艺也很不错。」 白芍喜滋滋的道,「谢谢沈大人夸奖。」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甘草进来道,「姑娘,三姑娘过来了。」 玉珠有些惊讶,这个三姐姐从来不会来扶云院找她的,今儿来她院子里还真是她回来后的头一次。 沈羡见状,起了身,温和的说,「既你三姐姐过来,你们聊,我便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你,这些日子你切记莫要出门。」 玉珠点头,「我记住的。」原本还想去集市上逛逛,沈羡都如此说,她也歇了这个心思。 沈羡离开,正好和进门的玉兰擦肩而过,玉兰一双美目痴痴望向他,沈羡面无表情走了过去。 等人消息在垂花门后玉兰叹口气随甘草进了房,看见玉珠就笑道,「四妹妹,我过来瞧瞧你,身子可好些?」 「我早就无碍,多谢三姐关心。」 玉珠这几日在家休养也不见玉兰来探望过半分,沈羡一来她就跟着出现,怕也不是巧合,她这是看上沈羡?玉珠忍不住挑了下眉,玉兰和沈羡那是不可能,她不清楚沈羡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却绝对不会娶玉兰这样的。 「三姐坐吧。」玉珠说道,又让白芨白芍送茶水点心进来。 第6章 等到白芨白芍上了茶水点心,玉兰笑道,「我和四妹许久不曾说些贴己话,四妹不妨让她们出去,我们两姐妹好好叙叙旧。」 玉珠也好奇她想说些什么,挥手让几个丫鬟退下去,方才笑眯眯的问玉兰,「三姐是想说些什么?」 「我知晓四妹和沈家兄妹自小就玩在一起,不过是想问问沈大哥可有婚配?四妹同他接触的多些,应该是知道的。」玉兰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表明来意,她明白许多事情都是需要自己争取的,她若明晃晃去跟陶氏说她想嫁给沈羡,只怕陶氏会觉得她有病。 玉珠喝了口茶,「这个我是不知的,三姐问这个做甚?」 玉兰姿态楚楚的望着玉珠,「四妹妹,从小到大三姐没求过你什么事儿,今日三姐有一事相求,希望四妹能够答应。」 玉珠无奈,玉兰自小到大求她的事情可不少,见到她好看的衣裳首饰都会求着拿去穿戴一番,顺势也就不还了。今儿这事儿更是稀奇了,她该不是想让自己给她和沈羡牵线吧。 果不其然,玉珠接下来就听见玉兰祈求道,「四妹妹,自小到大,我未曾喜欢上什么人,如今也到婚配年纪,母亲要将我随意许配了人家,可我心中已有所属,我中意沈大哥,这几日写了封信,想求四妹妹去沈府时帮我递给沈大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是接受的。」 玉珠噗嗤笑出声来,神色也渐渐冷淡下来,「三姐姐,与男子写情信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你毁的是侯府所有人的名声。况且你就算真喜欢沈世子,亦可以让母亲上门相看提亲,私下做这等事情却是不可。」 「四妹以为我为何非这样不可?」姜玉兰的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些,恼羞成怒,「我知你们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庶女,配不上沈大哥,母亲更是如此,我若开口跟她说这事,她必定会骂我痴心妄想的。」 玉珠翁了翁唇,心里腹诽一句,你这还真是痴心妄想,倒不是身份不配,明明是脑子不配。 见玉珠不言语,玉兰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道,「四妹妹,我也是没办法的,我,我实在喜欢沈大哥,就算沈大哥没有这个身份,我也中意他。」 这个话,玉珠也是不信的。 「三姐,这个事情我是不会帮你的。」玉珠道,「你若真心喜欢,不如求二伯母去提亲试试。况且你写信给沈世子有何用?他若是不喜你,定不会搭理你,若喜欢你,不用你写信于他,他也会上门求娶的。」 玉兰也是铤而走险,上次在宫中沈羡如何待他,她还没忘记的。可一点联络都没更加没有机会,她只相信自己持之以恒的表达对他的感情,或许他会被自己感动,她不愿意一辈子在低门户的人家蹉跎着。 玉兰还想说些什么,玉珠喊了白芨白芍进来换茶,见丫鬟们进,玉兰也没那般厚脸皮当着丫鬟们说这事儿。 玉兰恼怒不已的摔袖离开,她心里不高兴,回去把这事儿跟红姨娘说了声,红姨娘也跟着骂玉珠,「你们姐妹一场,她却是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真真是个坏心肠,就是见不得你好。」 玉兰撒娇道,「姨娘,我的真不想嫁给母亲帮我挑的人,她只会觉得我是个庶女,不配高门大户,选的那些人家没一个好的。」 红姨娘安慰玉兰道,「我儿别担心,待你哥哥回,这事儿我找他说说,只是帮着递封信而已。」 「谢谢姨娘。」玉兰喜逐颜开起来。 姜琩这些年没进官场,在家做个闲散公子,管着几间铺子,偶尔出门一趟,大多数时候在家陪着妻儿享天伦之乐。晚上他回,红姨娘找他说了这事儿,姜琩还有些不明了,「给沈大人递信?什么信?」 红姨娘遮遮掩掩不肯说清楚,「就是一封书信,你帮着递给沈大人就是了。」 姜琩神色沉下来,「是不是玉兰让你来的?」 红姨娘不吭声了,姜琩哼了声,摔袖坐下,「别同我说那信里写着的是玉兰对沈大人的爱慕之心,你们是不是活腻了,不知沈大人是何人?」 红姨娘伤心道,「可是你妹妹喜欢沈大人,姨娘也无法,你嫡母给她挑的人家她也不满意,她,她心有所属……」 姜琩几乎都冷笑起来,「母亲给她挑的那些人家,哪一户不是用了心思的,竟还想着沈大人,我劝你们消了这心思,别因为她的一点贪念给姜家带来灭顶之灾。」 「瞧你这说的。」红姨娘不服气,「谁不知沈家同我们姜家交好,玉珠和沈家兄妹关系那般好,他就算不喜也至少不会责怪姜家,责怪玉兰的,更何况我们玉兰哪儿不好?长的貌美,家世也不错,为何配不上沈大人?」 姜琩都不知该笑话她们是异想天开还是没脑子,实在不耐纠缠这个,皱眉道,「我是不可能帮你把这信送给沈大人的,你们也乘早歇了心思。」 玉珠和姜琩甚至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沈羡是国公府的世子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后宅女子给他递信不是容易的事儿。 过了两日,姜琩要出门一趟,红姨娘找来姜琩小厮让他给国公府递了封信。 姜琩这小厮是自幼就跟着他的,忠心耿耿,老实忠厚,平日听命于姜琩,这日姜琩出门并未带他,见少爷已将让自个递信,他有些不明白,「姨娘,这信是?」 红姨娘道,「这里头是阿琩写给沈大人的书信,昨儿临走时让我今日交给你去给沈大人送去的。」 小厮不解,「可昨儿公子并没有和小人说过这事儿的。」 「让你送你就送。」红姨娘皱眉,「问那么作甚?这是阿琩交代的事情,你直接去办就是,若是耽误了阿琩的事情,打死你都不够赔的。」 这小厮性子比较忠厚,又真怕因为自己耽误姜琩的事情,想着就是送封信,还真给送到国公府去。那门房一听是侯府二房姜三公子的,又知世子郡主同姜家四姑娘交好,就直接把这封信送到沈羡书房里去。 第7章 这些书信都是直接送到沈羡身边的护卫手中,在又他们送往沈羡书房,得知这是姜府的书信,又没署名,萧风也摸不清里头到底是何信件,只能放在沈羡书房等他回来定夺。 到了放衙后,沈羡回府中吃了晚膳。他多数时候都是在自个院子里用膳,甚少陪着沈媚吃的。 用膳时也是不言不语,用罢膳萧风才同他道,「大人,姜府送了封信过来?」 「谁的?」沈羡问。他前几日才从姜家回,且除了厣门关那几年,玉珠在京时是不会给她写信的。 萧风道,「没署名,听门房里的人说是姜家二房的,是姜三公子身边的小厮,也没说信里头是何内容。」话音刚落,他就见沈羡的脸色沉了下去。 萧风知道这信怕是有什么问题,又问,「大人,这信可还要看?」 沈羡淡声道,「拿来吧。」 萧风取书信而来,拆开递给沈羡,他也不敢去看信上的内容,见他家大人看完信后周身都透着冰冷气息,萧风也忍不住退让几步,轻唤了声「大人?」 「无事。」沈羡语气漠然,修长的手指捏着信件的一角递到烛台前,烛台里的火焰撩起信件的一角,他将燃烧的纸张丢在了一旁的铜盆里。 …… 玉兰得知信已送到国公府也松了口气,过了几日见沈羡并未作出什么举动也安心了些。 到了八月底还是热的不成,田地里的农作物早已被晒死,今年的收成怕是不成的。上京附近的州县不到十一月就开始冷起来,不在适合种第二季农作物,唯有冬日可有成活的一些萝卜白菜还是能种植一些的,却不顶饿。 不过大瑞国这些年风调雨顺,繁荣昌盛,就算发生一些天灾人祸只要好好治理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直到九月初一广济大师圆寂,这一日落了雨。京城中人得知,人人悸动。 广济大师百年声誉,深受百姓们爱戴,如今圆寂,不少人自发去寺庙拜祭。 姜家同广济大师渊源也是颇深,大师圆寂他们也是要去。 广济大师圆寂,举国哀悼。当年广济大师曾救先帝一命,大师火葬这日,瑞武帝也会前来,宫中太后皇庙里的太妃都会一道前去祭拜。瑞武帝也早就吩咐好锦衣卫镇守,以防动乱发生。 广济大师火葬是在九月初七这日,前几日是京城民众上山拜祭,初七这日瑞武帝携皇后四妃太后太妃来寺庙送葬。这日只有皇亲国戚同姜家人。至于姜家人也在是因瑞武帝的准许,说是广济大师和姜家四姑娘颇有渊源,这才让姜家今日随皇家一块祭拜。 天还不亮,玉珠就起身让丫鬟们伺候着穿着了素净的衣裳。 姜家众人都去,女眷和府中男人是分开坐马车而去,到了山脚下,早有锦衣卫及宫中守卫镇守在四周,今日城中百姓也都知皇家来给大师送葬,自然不敢在附近转悠。 到山脚下,玉珠扶着木氏下了马车,见守卫森严,不远处沈羡正同士兵们交代着什么,听见声响回头见到她们,神色柔和了些,大步走了过来,冲木氏微微颔首唤了声三太太。 木氏也忙打招呼问好。 玉珠道了声沈大哥。 沈羡说道,「今日有些乱,你同三太太先行上山去,去到山中后院可以休息,可能也会忙到很晚,要戌时才能归家,阿媚已在山中等着,玉珠可以去寻她,另太妃娘娘也在山上。」 后面马车上姜家女眷也都依次下来,玉兰瞧见沈羡,眼睛一亮,急步朝这边走来。 沈羡神色不可见的暗了些,他温声道,「你和三太太先行上山吧。」说罢,转身离开。 玉兰走过来时,沈羡已回到士兵群中,她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去找一个男子,只能按耐住心里的仰慕和激动走到玉珠身旁。 玉珠看了玉兰一眼,并未吭声。 等到姜家女眷都已到齐,才拥簇着一块朝山上而去。走了小片刻,行至山顶,已有不少人在,寺庙外的正院前架着一个高大的木堆,上面躺着的就是广济大师的尸身,安详平和。说也奇怪,前几日虽落了雨这几日天气还是有些炎热,广济大师圆寂七日,尸身不腐,也无异味。 姜家上前在一旁的蒲团上跪下拜祭,随后被宫婢引着进到寺庙后院,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姜家被安排到一间厢房里,玉珠同木氏她们道,「娘,我过去见见太妃娘娘。」 这几月天气炎热,她有一个多月不曾去皇庙见过太妃,也有些想念,今日太妃也从皇庙前来。 有宫婢引着玉珠去见太妃娘娘。自打宫里的事情发生,木氏从不让玉珠身边缺人,这次也让甘草随同前来,自然是甘草陪着一块去见太妃的。 等到玉珠离开,玉兰也柔声同陶氏道,「母亲,我也想出去看看。」 陶氏道,「玉珠是前去寻太妃娘娘叙旧,你出去作甚,隔壁都是宫中后妃太后,都是贵人,再者今日是广济大师的火葬之日,不可出去乱跑冲撞了什么,且好好在房里带着,一会儿指不定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 玉兰微微皱眉,却也不敢将太过不满的眼神投降陶氏,只低垂着头道,「母亲说的是。」 过了小片刻钟,玉兰趁着大家不注意,还是偷偷的溜了出去。她也是没有办法,自打上次书信送出,沈羡不给她半点回应,陶氏也忙着帮她挑选人家,看样子是打算挑其中一家的,听陶氏的语气,过些日子就要上门说亲,她在不想些法子,只怕此生就真的再无机会。 玉珠领甘草随宫婢去到对面的一间厢房里,上前敲门,太妃应了一声,玉珠推门而入,进去见到太妃穿着素净的衣裳坐在她上,瞧见她就慈祥的招了招手,「快些过来。」 甘草关上房门在外等着。 玉珠进房挨着太妃坐下,嘘寒问暖起来,太妃年纪渐长,玉珠在她身边时候她身子都不太大,总有些小毛病。回了姜家玉珠一直都记得,每次去寺庙都会给太妃带些补身的药材。 第8章 太妃笑道,「我都一把年纪,还不知能活几个年头。倒是你这丫头,你在宫里的事情我已听说,那宫里不是个好地方,你以后少去些,里头豺狼虎豹才不少。况且我听说,三皇子中意你,别的不多说,穆贵妃和三皇子都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人,你就算福气大,别人的暗却也不得不妨,三皇子既然想娶你,上次不成,怕是还会有别的法子。」 玉珠怔怔的看着太妃,第一次听她说起宫里的事情,说起穆贵妃和三皇子,太妃对他们的印象应该是很不好。 太妃握着玉珠的手继续说道,「穆贵妃这人我不喜,皇上被她迷惑,从来不肯听我的意见,我留在宫中也只有暗地里生气的份。玉珠也是知道皇上同我的关系,我虽是他生母,对他却无养恩,与其留在宫中劝说他遭他嫌弃,倒不如离的远远的。不过皇上也还算听我的话,既我让人给他带话,你的亲事他便不能替你做主,自然也不会赐婚。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三皇子要真的想娶你,办法也是很多的,依照我的意思,你不妨早些把亲事定下来,来年开春正好成亲,那会儿你也十六,年纪不算小,成亲也合适的。」 玉珠不曾想,原来当初皇帝拒了三皇子的亲事,是因太妃的原因,她道,「太妃娘娘,姣姣在这儿谢过您。」 对于亲事,她没想太多,可要真如太妃说的这样,被三皇子穆贵妃算计,倒不如早些把亲事定下来。 太妃叹口气,「若是可以,我也不想你太早成亲的,姑娘家的十八成亲才是正好的。」 玉珠这边同太妃说着话,玉兰偷偷溜出房后顺着后院的小门出去,这后院外直通后山,周围都有护卫把守,见她一个姑娘家溜出去,有守卫皱眉上前来问,「来者何人,不知今日不得随意乱闯吗?」 今日来的只有皇亲国戚和姜家人,这守卫也不敢太得罪,只言语问了声,不敢推搡。 玉兰娇声问道,「劳烦大人,我出去是想问声沈大人在何处?我有些话想同沈大人说。」 守卫问,「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沈大人?」 玉兰哪儿敢说出事情,就说道,「找沈大人自然是有重要事情禀报。」 守卫也是耿直性子,眼看非要问个明白,旁边另一个锦衣卫的人走过来道,「我认识她,她是姜府的姑娘,找沈大人应该是真有什么急事的。我方才瞧着沈大人去了左侧营帐那边,要不你去问问?」 「多谢大人了。」玉兰欢喜道谢。 今日来人众多,后院的厢房自然不够住,沈羡同另外一些皇子就在后山左侧的空地上搭建了营帐。玉兰过去时,那边还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婢子模样的女子匆匆走过,还不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玉兰被撞的皱眉,揉了揉肩喊住婢子,「你可有见过沈大人?」 婢子道,「奴婢方才瞧见沈大人又下了山。」 玉兰失望叹口气,山下守卫众多,她当然不可能追到下山去,只能先行回寺庙后院的厢房。 她回去时,玉珠也已经回来,陶氏见状问了她两句,玉兰说出去如厕,陶氏就没在意。 晌午过后,所有人一同前去寺庙前院给广济大师送葬。广济大师临终前便吩咐只用把他尸身火葬即可,众人眼看大师遗体稍微灰烬,余下几十粒舍利子,被寺庙僧人虔诚捡出供奉到寺庙内。 大火焚烧时,玉珠抚着手腕上广济大师送给她的佛珠,心中百感交集,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人死灯灭,她会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和亲情。 下山后,沈羡排了人送护送姜家人回府,回到姜府天色已大暗,姜家人梳洗过后睡下。 转眼好几日过去,玉珠想起山上太妃对她说过的话,找到木氏跟她说了这事儿,木氏犹豫半晌才问玉珠,「这匆忙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玉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同娘说说,娘再帮你挑几户人家看看。」 这些日子大理寺忙碌,姜安肃并未同谢澈说过他跟玉珠的事情。木氏见丈夫繁忙,也不便打扰,事情只能耽搁下来。此刻在听闻女儿的话,她心中又没了定夺,谢澈是她和丈夫自幼看着长大的,相貌堂堂,品行端正,还是如此年少有为,若是说给别家的姑娘,只怕别家姑娘都是欢喜的很。他虽在姜家长大,可到底不是姓家,外人也都知晓,自幼待玉珠也是娇宠的很。 太妃娘娘说的那些话也极对,不管是现在来看,还是慢慢挑选,其实谢澈都是极好的人选。 木氏也开始犹豫起来。 玉珠点头道,「我也不知喜欢什么样子的,不如就母亲先帮着挑选些合适的人家吧。」不怪乎她这样想,时代不同,古时和外男见的不多,不可能同现代一样确定恋爱关系后相处一段时日。古代找寻夫君只能是先打探人品,长相,家世,都合适婚后相处生出感情来,也有些像阿媚和楚云尉这样的青梅竹马,却很是少见。 等到晚上姜安肃归来,两人回房歇息时候木氏把事情跟他一说,姜安肃略微思忖一番就说,「原先我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同你说的,之前你和我说阿澈跟娇娇的事情,我思量好几日,反倒觉阿澈是很好的人选,他品行不错,又是我们看着长大,家里头离的远,以后也会在京城自立门户,姣姣跟着他虽没有婆母,却有我们照应着,这门亲事反倒是极好的。外人可能会有闲话,可两人并无血缘关系,若是以青梅竹马来说,却不失是段佳话。」 木氏犹豫,也心动。 姜安肃道,「我知你的心结,你是把阿澈当成儿子看待,可他们毕竟不是兄妹,自小长大,两人都很清楚,也是在这样情况下,阿澈才慢慢喜欢上姣姣的。」 木氏喃喃道,「我是怕姣姣转不过心思来,她是自幼就知阿澈的事情,可却把他当成亲生哥哥一样看待的。」 姜安肃沉默片刻,「不如改日你探探姣姣的口风吧,若是可以,阿澈的确是最适合姣姣的。」 第9章 「那也好。」木氏轻声道。 玉珠自然不知爹娘给她找好人选,不过自听了太妃的话,这些日子一直不曾出门,在家乖乖带着,整日无非就是练字看书,偶尔做做女红。 这日玉兰过来寻玉珠,说是邀她一块出门逛逛,玉珠正懒洋洋靠在榻上看书,问玉兰,「三姐,去哪儿逛?」 玉兰笑道,「去上携胡同那块儿,听说有个班子,曲儿唱的不错。正好我好想去玲珑阁寻块好些的玉做块玉佩,前些时候身上佩戴的玉佩不知是落在了哪里。」她是从旁人哪儿打听来的,得知沈羡常去上携胡同里的一间店子里头,便想着去碰碰运气的,她一个姑娘家不太敢去,这才想找玉珠陪着一块去的。且她说的玉佩丢失也是真的,那玉佩带了也有七八年,突然不见总心里有些慌慌的。 玉珠道,「今儿有些不舒服,就不陪三姐去的。」 一旁的白芍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我家姑娘月事来了,不能出门的。」 玉兰只能一人前去,直到申时才归。 又过去半月,陶氏终于把玉兰亲事定了下来,只等告知玉兰后就去上门说亲,陶氏为玉兰也算是操碎心,选的这户人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嫡长子却很有出息,几年前考中进士,如今还在翰林院待着,只等熬上几年就能加官。 这家中不是大富,陶氏也给玉兰备下不少嫁妆,等她嫁过去也不用过苦日子,她这算是低嫁,公婆也都不会为难她,怎么想都算是一门好亲事。 还不等陶氏同玉兰说,隔日忽有人上门给玉兰提亲,拿着玉兰的贴身玉佩和给男子写的书信。 陶氏当即傻眼,她见这拿着玉佩和信件上门的妇人不太像媒婆,喃喃问道,「你是哪位?又是替何家来提亲的?」她真真是没想到,玉兰竟敢暗地里和男子私通,还被人找上门来,她自问对这个庶女是很好的,就算她曾寒了自己的心,现如今给她寻亲事,也是很用心。 站在大门前的妇人笑眯眯的道,「我是替卢家上门说亲的,并不是官媒婆,老婆子我只是卢家太太身边的老奴,因府中三姑娘同我们卢家大公子暗生情愫,又因卢家是商户,不能去请官媒来提亲,太太就让老奴前来。府上三姑娘同我们家大公子是两情相悦,这些日子可是通了不少信的。」 妇人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玉佩和信件。 陶氏气的胸口疼,抖着手扯过妇人手中的信件,打开一瞧,上面还真是玉兰的笔迹。只是什么卢家?闻所未闻。 妇人接着说,「我家大公子是真的中意府上三姑娘的,两人都已有肌肤之亲,待三姑娘嫁过去,我们家太太也会对她好的,夫人尽管放心就是。」 陶氏压下心中深深的怒意和厌恶,「不管如何,总要让我回去问问玉兰,这事儿过几日再说也不迟。」 卢家捏着玉兰的信物和亲笔书信,自然什么都不怕的。 妇人告辞,陶氏捏着那封信回到落梅院,沉着脸让丫鬟去把玉兰找来。 玉兰来时脸色不太好,以为是陶氏要同她说定亲的事情,到了堂屋,见到陶氏脸色奇差,不像要提亲事的样子。她才轻声问了句,「母亲,寻我过来有何事?」 陶氏啪的把手中的信件扔到玉兰身上,沉声道,「你自个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方才都有人找上门来,说你,说你同卢家大公子私通!就连信物都私赠于他……」 「什么?」玉兰也是糊涂起来,下意识的接过陶氏扔来的信件,「什么卢家?我不明白母亲再说什么。」她低头看手中的东西,见到上面字迹时猛的瞪大眼,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玉兰这才想起那卢家公子到底是谁。 半月前她曾邀玉珠去上携胡同那儿找沈羡,玉珠没去,她一人前去。到了上携胡同,顺着巷子进去,里面有间门面敞阔的宅子,宅子前摆放着两盆罗汉松盆景,大宅上额匾两个金漆大字‘俞宅’,俞宅也是以老板名讳而成,经常有达官贵人来此处听曲商谈事情。 不过也常也女客来此处听曲儿,女客进宅后歇息的场地同男客是分开的。 她进去后有婢女带着去到女客歇息的院子里,她偷问婢女可知沈大人在不在,婢女摇头说不知,她心中失望,不愿机会白白失去。待婢女离开就想去男客那边寻下,不曾想过去碰见一酒醉男子,身边跟着跟小厮,除了他们三人再无旁人。 那男子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脚底虚浮,看见玉兰眼睛一亮。姜家姑娘们都生的一副好容貌,玉兰虽不及玉珠艳光灼灼,却也有一副娇柔之态,楚楚动人。 男子当即推开小厮上前调戏玉兰,玉兰厌恶这样轻狂的人,皱眉呵斥让他退开。当下男子不退反轻浮的把把搂在怀中在她脸上啃了一口,玉兰恼羞成怒,恨不得杀了这人,使劲将人推开也顾不上旁的,急匆匆的逃离,临走时听那男子在身后骂骂咧咧起来,「不就是里头的一个姑娘吗,清高什么,还只卖艺不卖身,我,我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我,我可告诉你,我是卢家大公子,跟了我,你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玉兰却不知等她离开,那醉酒男子和小厮就被请到俞宅里的最上等房间里去过。 回想起来这些事情,玉兰脸色惨白起来,「母亲,这,这真不是我写的信……」 陶氏冷笑,「不是你写的?要不把你书房练的字帖拿出来瞧瞧,看看这是否你的字迹。」 「母亲,真真不是我写的。」玉兰也急了,匆匆把在俞宅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也不明白为何字迹会同她的一样。 陶氏只凭字迹认事,这明显就是玉兰自个的字迹,就连玉佩都在那人手中,说什么没有私通,她如何能信? 陶氏已然心灰意冷,闭眼道,「既然你喜欢,就嫁了吧,你放心,嫁妆不会少给,和你二姐是一样的,你自己挑的人家,只希望你是真心喜欢,你走吧,等卢家上门提亲,我会同意的。」 第10章 「母亲,我,我真的没有和人私通的。」玉兰大哭起来,她不知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 「我乏了,你且退下吧。」 玉兰是哭着回去的,哭哭啼啼把事情跟姨娘说了一遍,两人都没办法,只能等晚上姜琩回,把事情告诉了他,姜琩脸色铁青的告诉两人,「那卢家在上京也算有名的商户,家中很富裕,不过家中长子不成器,只会吃喝玩乐,最爱美色,虽没成亲,家中通房妾氏却有好几个。我不知他们一个商家如何敢有胆子来侯府诋毁姑娘。」他冷冰冰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最近可有惹过什么人?卢家背后没有人的话不可能,那人显然不怕侯府。」 玉兰脸色苍白,想起之前让小厮递给沈羡的那封信,红姨娘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姜琩喝道,「还不赶紧快说!」 玉兰哭着把当初送信的事情说了一边,姜琩脸色当场就变了,「蠢货!你们知道沈羡是什么人,竟敢这样把信递进去。」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儿同沈羡有关系的。 玉兰其实也有些料到,脸色惨白。 姜琩冷声道,「好些年前,那会儿沈大人不过十来岁,有丫鬟算计想要伺候他,最后虽不如传言那样将丫鬟千刀万剐,那婢女却也是削了脸毁去容貌杖毙的,死状惨烈。若不是因为和姜家交好,只怕你下场不会比那婢子好多少的,如今只是嫁个商户,我看你这些年在府中也是闹腾够的,不如就嫁过去吃些苦头吧。」 红姨娘大哭,求着姜琩让他想想法子。 姜琩能有什么办法,姜家和国公府交好也不过是因为玉珠的关系。 玉兰喃喃道,「是的,还有玉珠,四妹妹她一定有法子的……」 …… 二房这边闹腾的很,三房的人也是各有心事。到了酉时姜安肃和谢澈从衙署归家,姜安肃把谢澈叫进书房,同他说道,「阿澈,你我虽为师徒,可实际我待你如亲生子,不过你毕竟是姓谢,我也只是你的师父。且姣姣年纪渐长,我和你师母给她寻一门亲事,你同姣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想问问你对姣姣的是何感情?」 谢澈如玉的面庞怔住,握拳又松开,「既师父问过,弟子便如实回答,我从未把姣姣当成妹妹看待,我想娶姣姣为妻,当初不肯定亲找来的借口也都只是因为这个,倘若妻不是姣姣,弟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娶。」 「阿澈,你——」姜安肃心中大震,想不到他对姣姣竟已如此感情。 谢澈望向姜安肃,神色凝重,「师父,我想求娶姣姣,我会待她好一辈子的。」 姜安肃叹息声,「我让你师母问问姣姣,若姣姣无意见,你们先把亲事定下。」 「多谢师父。」 回房后,姜安肃就把事情告诉了木氏,让木氏去问问姣姣是何想法,木氏犹豫半晌才披着衣裳去了姣姣的院子。 玉珠刚梳洗完毕,坐在妆奁前由丫鬟替她擦拭着头发。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精致小巧的脸蛋上无任何胭脂水粉,干干净净,白嫩如玉,艳丽无双。她穿着月牙色中衣,胸前微微隆起,已有少女的娇容之态。 木氏进房见状忍不住呼吸一滞,转而进了房接过丫鬟手中的汗巾,挥手让丫鬟们退下,自个替女儿擦拭着湿发。 玉珠撒娇道,「娘,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木氏笑道,「过来看看姣姣,顺道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娘,什么事啊?」玉珠问道。 木氏帮着玉珠把湿发擦干,用根绸带把柔顺青丝束在身后,才拉着她在贵妃榻上坐下,「娘前几日不是同你说亲事吗?其实娘和爹心中一直有个人选,那人也钟情于你,所以娘才这晚过来,就是想问问姣姣的意见。」 突然听见这事儿,玉珠反倒更好奇爹娘口中的人选是谁,不由问了句。 见姣姣还是懵懂,木氏略微心酸,转而一想,阿澈如此喜欢姣姣,以后也会留在京城,就算嫁人,也能常回娘家,她那些不舍也悄然消散。 木氏轻声道,「我和你爹问过阿澈的意见,他这些年一直很喜欢你的,当初不肯定亲,说是有喜欢的姑娘家也是因为你,玉珠以为如何?」 一道惊雷在玉珠脑中炸开,她喃喃问,「娘,您说谁?谢大哥?怎么会是谢大哥,可是我一直把他当做哥哥的。」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兄长,和四哥他们是一样的,木氏这话让她太震惊。 木氏叹口气,「所以姣姣是一直拿他当做哥哥?这可如何是好,爹娘只是觉得他是我们看着长大,品行又极好,对你也是真心真意,再者太妃说的那些话,眼下就觉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娘,您容我考虑几天吧。」 「也好,姣姣只用循着心意就好,我们都不会逼迫你的。」木氏叹息一声。 这个事情让玉珠一整夜都没休息好,梦中全是自小到大她缠着谢澈喊他哥哥的情景。 …… 翌日一早,玉兰就去扶云院找玉珠。 玉珠因为昨晚的事情还在忧闷,听丫鬟说玉兰过来,她摇头说不见,过了会儿白芍回来道,「姑娘,三姑娘似乎有急事儿,都不曾梳妆打扮,眼睛也是红肿的,奴婢让她离开她死都不肯。」 只能把人请了进来。 玉兰见到人双膝一弯,直接跪在地上。玉珠给她吓的一跳,喊白芨白芍把人扶起来,拉着玉兰坐下,「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玉兰哭着把卢家上门提亲上携胡同以及给沈羡递信的事情说了一遍,急切的握住玉珠的手臂,「四妹妹,你帮帮我吧,现在母亲不肯信我,一定要我嫁到卢家去。如果母亲知晓曾给沈羡递了信,更加不会帮我的。四妹妹,我求求你,帮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的,不会去肖想自己不该得到的。等事情结束,我会好好听母亲的话,安心嫁人的。」 第11章 玉珠有些怔住,「三姐,你……」她竟给沈羡递了信,真是胆大包天。 「四妹妹,只有你能帮我,我再也不敢的,我真的知道错了。」玉兰哭的眼泪鼻涕一脸,一早过来未曾梳妆打扮,可见也是吓着。 玉兰害怕极了,她怕嫁到卢家去过那种昏暗无光的日子,她亲眼见识到小姑姑当初嫁到陈家,被陈家蹉跎成何样。 「你,」玉珠开口,「这件事情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且又没证据说明是沈大哥做的。」她是想让玉兰把这个教训记牢固些,更何况她自个的事情还没屡清楚,如何帮她。 玉兰哭道,「四妹,你帮帮我,真的是他做的,不然卢家如何敢来?当初玉佩丢失也是在寺庙,现在想想也是奇怪,那撞上我的婢女也有些奇怪,怕就是他让人拿走我玉佩的。」 玉兰眼睛红肿,眼底一片暗青,昨儿都没休息好,神情萎缩,握着玉珠手臂的手还在抖着。 眼看玉珠不言语,玉兰又想跪下求她,这件事情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只有四妹才能帮助她。 「三姐,那我问你,如果这次我帮你把事情解决,你可真的知道悔改?」不管如何,都是一个府中的姑娘,小时候也是小打小闹一块长大的,真要她嫁给那种人,玉珠心里头都不舒服的。 玉兰急忙点头,「四妹,我是真知道错的,待解决卢家的事情,我会安心听的母亲的话,去嫁人,我知道母亲给我挑的那几户人家都是最好的,只怪我心比天高,我是真真知道错的。」 玉珠垂眸,「那好,我最后帮你一次,待你以后嫁人,还希望三姐你能想明白,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也莫要仗着姜家的身份去作践夫家。任何人都是会受伤,你伤他的次数多了,他总有一日会心冷,夫妻之间只有相互体谅爱慕敬重才能琴瑟和鸣,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四妹……」玉兰呆愣在当场,眼眶渐渐红起来,四妹都知道的道理,她却是不懂,这些年仗着姜家的身份她看不起很多人。 「好了,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玉兰落泪,「四妹,谢谢你。」 玉珠说是要去沈府帮着问问,实在没有心情,打算缓两天,卢家是商户,必不敢太过,等上几天也正好让玉兰长长记性。且她和谢澈的事情还未曾想清楚。 两日过去,这两日玉珠茶饭不思,还有些避着谢澈。不怪她心里别扭,真要定亲,她怕自己转换不过来这种感情。 不等她继续纠结下去,用过晚膳正在院子里走动消食,丫鬟通报谢澈过来了,玉珠急忙说,「不见不见,就说我有些乏了,准备歇息。」话音刚落,就见穿着一身青色折叶直缀的谢澈进了垂花门,正朝她这边走来。 谢澈身形颀长,一双长腿走的也快,几步踏到玉珠面前,他微微皱着眉头,挥手让身边的丫鬟们都退下去。玉珠就紧张起来,呐呐的喊了声,「谢大哥。」 谢澈把她拉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皱眉问玉珠,「你在躲我?师母同你说了我们要定亲的事情?」见玉珠垂着眼不言语,他继续道,「姣姣,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我知你心中别扭,一直拿我当成哥哥,如果可以,你现在转变这种想法,我们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待你想通在成亲也不迟的。」 见她还是犹豫不决,谢澈伸手握住玉珠的手,温声道,「姣姣,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同我成亲,我在京城自立门户,你若是惦记家人,随时可以回来住的,没有任何人约束你,生活,习惯,环境,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不用你去适应新妇的身份,一切都还是现在的样子。」 玉珠抬头望他,眸光熠熠,「谢大哥,你容我考虑几日在答复你好不好?」 「好,我等你。」 等谢澈离开,几个丫鬟抬水进房伺候玉珠梳洗,玉珠脱了衣裳进到浴桶里,两条白嫩手臂趴在浴桶边沿,下巴搁在如玉肘臂上,微微侧头问正帮她擦拭的甘草,「甘草,你觉得我同谢大哥定亲如何?」 甘草笑道,「自然是极好的,谢少爷是老爷太太看着长大的,奴婢们都觉得他极好,又宠着姑娘,让他做姑爷再好不过的。」 玉珠又问,「可你们不会觉得别扭吗?我一直喊他哥哥来着。」 甘草失笑,「姑娘真是说笑,你还喊沈大人一声哥哥呢,难道真是亲妹妹不成,又无血缘关系,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两人就算定亲,外人也只会道一句青梅竹马感情好。」 「是这样吗?」玉珠低声细语,心里也安定了些。 谢澈答应给她几天考虑时间,玉珠不急着辨认自己的心,玉兰的事情拖了两三日,她打算先去沈府一趟问问沈羡。翌日一早玉珠就去到沈府,沈羡在衙署里头,她也不急,去找沈媚说了会儿话,晌午陪着阿媚用过午膳,还在房里歇息一个多时辰,晚上又在沈府用过膳沈羡才归家。 玉珠是告知过沈媚今日是来找沈羡的,这会儿见他回来,沈媚喊了丫鬟送她过去。 到了沈羡的院子里,护卫说沈大人在书房,进去通报后,这才把人请进去。 沈羡书房只有他一人在,进去最先瞧见的是扇牙雕三阳开泰图的插屏,她绕过去才见那人坐在案后,案上的烛光灼灼,他坐姿挺拔,身影高大,听见响动才抬头看她,温声道,「怎么现在过来找我的?」 有求于人,玉珠还不太好意思,走至案前方才说道,「今日过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沈大哥的。」 这里是书房,沈羡要处理公务,四角的烛台上都燃着蜡,灯火通明,玉珠能够仔细看清他脸上的神色,见他神色自然,听闻这话站来身来,坚硬高大的身影立刻把她罩住,隐带着一些压迫感,玉珠也不知为何心底会有这样的感觉,她微微后退一步,仰头往他。 沈羡却不肯对上她的视线,转身朝圆椅那边走去,「过来坐在这边说吧。」顿了下他又道,「你方才是在阿媚那边用的晚膳?可要喝甜汤,我让人送些进来。」 第12章 「我吃饱的。」玉珠下意识的摸了下腹部,她晚上吃的挺多。 「过来坐吧。」沈羡又道。 玉珠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圆椅上坐下,心里还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沈羡就已经问道,「是为姜玉兰的事情而来?」 玉珠怔了下,「玉兰的事情是沈大哥做的?」 「是我让人做的。」沈羡从不对玉珠隐瞒一些事情,也不愿对她撒谎,他平淡的道,「她让姜府的下人以你三哥的名义递了封信给我,上面写满她的情深意切,若不是因为她是你三姐,我会活活剐了她的。」 他对外的名声从来都不太好,说他专横,凶狠,做事暴戾,不给人留活口,可在玉珠面前永远都是温和的,可亲的。这么些年,他算是第一次对着说出这样的话来,哪怕话中要剐的对象不是她,她还是深深的打了个寒颤。 沈羡像在压抑着什么,左掌紧紧的捏着圆椅扶手,表情也不像方才那样温和,他继续冷着声音说,「在给广济大师送葬那日,我让人拿了她的玉佩,她的字迹也是我找人仿写出来的,卢家也是我给他们的胆子,既敢来烦我,就应当知晓会有什么后果。」 「沈大哥。」玉珠说道,「这事是玉兰不对,我……」她说还未说完,沈羡就已打断她的话,「既然你来找我,卢家的事情就此揭过。」 玉珠惊讶,她望着沈羡,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烛光照耀下,她瞧见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玉珠起身来到他身侧,伸出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温度不正常,她道,「沈大哥,你病了。」额头那么烫,怕是在发烧。 沈羡自前些日子忙碌到现在,有个案子需要处理,刚从外地赶回,这几日又在京城衙署处理公务,常忙碌到三更还不曾歇下,今日又从别处得来一个消息,有些怒急攻心,晌午就开始不舒服起来。 玉珠以为他是生病,又忙处理公务,自己却因这事情来烦他,遂他有些生气。沉思片刻,玉珠问,「沈大哥你不舒服,我去喊护卫进来,让他们去请郎中来瞧瞧。」 「不必。」沈羡沉着脸挥开她的手,神色略有些僵硬,眉宇之间更是显得冷漠。 玉珠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沈羡今日反常她也不便久留,思忖下就说,「既沈大哥不舒服,我先行回府,沈大哥也要好好歇着才是,一会儿我出去会告知门口的护卫一声,沈大哥生病要吃些药才行。」 说完,她略微颔首,退后两步,转身想离开,身后传来沈羡冷冰冰的声音,「你替姜玉兰求完情就打算离开?或许是只有你有事时方才能想起我来?」 「不是——」玉珠站定,回头望他,表情诧异,「沈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你今日不舒服,我留下也不太好。」他太反常。 「你先过来。」沈羡压制住胸腔里的怒气,「我还有些话想问问你。」 玉珠听话的转身回到圆椅上坐下,「沈大哥,你问就是。」 沈羡侧头望向她,摇曳的烛光下,玉珠见他俊朗的面容上透着寒霜,她心里噤了下,悄悄攥紧拳,觉气氛有些古怪。 「听闻你要和谢澈定亲?」 玉珠惊了下,问道,「沈大哥是如何知晓的?」这事情也只有姜府三房的人才知道,爹娘跟甘草都不是会对外乱传的人,且她和谢澈并未定亲,只是先考虑几日罢,她对谢澈有的只是兄妹情分,说要考虑几日的确是对他说的那种生活向往。 这样的时代女子嫁人就必须以夫家为天,伺奉公婆,昏定晨省,不得总回娘家。可谢澈说的那些,让她和出嫁前并无两样,她是有些心动的。 话音刚落,沈羡忽然起了身,高大的身子转瞬来到玉珠的面前,他半俯身下来,伸手扯住玉珠手臂把人拉起,大掌掐住她的腰身,玉珠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沈羡的手臂。 沈羡换手臂搂住玉珠的腰身,两具身体瞬间贴合在一起,他能清楚的瞧见玉珠瞪大的双眼,眼中的不可置信,惊讶和茫然。玉珠还未曾开口,见他大走几步来到另外一侧的榻上,把她给放在榻上,他的动作有些急躁,就算榻上铺着柔软的白狐皮毛,她的腰身还是不可避免的撞在榻沿上,惹的她闷哼一声,他的身子也随着俯身的动作一块压了上来。 沈羡居高临下的压制着她,气势有些强烈,他慢慢低头,鼻尖几乎都快同她的碰在一起。 沈羡心中原本是怒气交加,两人这样面贴面,望着她水润眸子里的震惊,柔软红润的嘴唇,心底的怒气渐渐消散,他低头堵上她的嘴唇。玉珠也突然反应过来,见状,急忙偏头,他的唇略有些冰凉,擦着她的唇角而过。 今日他因听闻她和谢澈的亲事而动怒,当着她的面又哪儿忍得住,现已表明心迹,他自不肯再逃避,一手压着玉珠的双手,另外一只大掌握住玉珠的颈子,将她脸庞摆向自己,低头亲住她的唇。 玉珠不知被沈羡握住颈间哪里得穴位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见他低头亲住自己,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心脏如擂鼓般跳动起来。沈羡的亲吻很浅,亲了亲她柔软的唇就抬起头来,他的眸子有些暗,却不肯将身子移开,声音沉沉的说道,「你现在可知我为何会反常,你同谢澈定亲?我是不会允许的,既你想嫁人,过几日我让人上门提亲。」他看着长大,惦记着的姑娘又如何肯轻易放手。 玉珠嗓子发麻,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他忽然放轻话语,柔声说道,「姣姣,嫁我可好?」 玉珠这会儿不仅嗓子发麻,连手脚都开始发麻,心跳加速。沈羡已然松开握在她颈间的那只手,玉珠觉得身子能动,嗓子也能发出声音来,可她实在太震惊,翁了翁唇,却发现什么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羡发泄过情绪,表明心意,见玉珠懵懂茫然的样子,把人从榻上拉起,让她坐好,自个也陪坐在一旁,握住她的手臂。他握的有些紧,玉珠觉得手臂有些疼,挣脱了两下,见他手臂肌肉硬邦邦的,完全挣不开,只能放弃挣扎。 第13章 一时半会的,玉珠实在不太清楚是什么感觉,震惊又困惑,脑子里糊成一团。过了小半刻钟,她终于回神了些,张口说道,「沈大哥……」这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又沙又哑,停顿了一下,她忽然说,「时辰不早,你早些休息,我也该回府,不然一会儿爹娘该担心的。」 沈羡知不该逼她太紧,现已表明心意,他是绝无可能让她同谢澈定亲的,遂点头道,「那好,我送你出府。」 玉珠刚想说不必,想想他的性子就闭上嘴巴。 沈羡松开手,玉珠急忙把手臂缩了回来,揉了揉手腕子,才随他一块起身朝门口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天色大暗,天空之中只有几点繁星,沈羡吩咐立在房檐下的小厮林泉找灯笼过来。 林泉很快从偏厅拎着灯笼出来,跟在两人身后伺候着。一路无言,玉珠脑子还有些乱糟糟的,等到沈府大门口门房急忙开了正门,沈羡送她出去,见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他才开口道,「你三姐的事情无需担心,只要她不犯蠢就没事儿的,你回去后且好好歇息,不必多想。」 玉珠脸发热,他都把自己压在身下亲吻了,如何叫自己不多想。 玉珠上了马车不吭声,甘草挑开帘子同沈羡告辞,才又吩咐车夫赶车。玉珠这才想到什么,挑开帘子跟林泉道,「你们家大人染上了风寒,有些发烧,回去后记得去请郎中瞧瞧。」说完还是没敢看沈羡一眼,放下帘子缩了回去。 沈羡站在气派辉煌的国公府正门口,注视着姜家马车渐渐驶出巷子口,直到一丁点踪迹都瞧不见,林泉才小声劝道,「大人,夜里寒露重,您可要先回屋?奴才好去把郎中请来。」见他还站那儿不吭声,林泉又说,「姜四姑娘很担心大人的。」 沈羡这才转身朝府中走,「你且让人去寻郎中过来吧。」 林泉悄悄松口气,越发觉得姜家四姑娘在大人心底的分量不轻。 玉珠坐在马车上也是一路不言语,甘草见她神情恍惚,心底担忧,「姑娘,您没事儿吧?」方才她见沈大人提起三姑娘的事情,晓得主子应该是跟沈大人求情过,沈大人也保证不会动三姑娘的,那姑娘还有什么担心的? 玉珠摇摇头,「我没事儿。」 回到姜府,甘草喊丫鬟们送热水进来伺候玉珠梳洗,她泡在浴桶里还是心不在焉的,回到府中一句话都没说过。梳洗完毕,甘草帮着姑娘把中衣穿上,又替她擦拭着湿发。 白芍进来通报,「姑娘,三姑娘过来了。」 玉珠没应声,白芍看了甘草一眼,也察觉她家姑娘魂不守舍的,她又道了句,「姑娘,三姑娘来了。」 玉珠抬头哦了声,「让她进来吧。」 姜玉兰急匆匆进屋,脚步凌乱,也是心急的很,一进屋走到玉珠面前就握住她的手臂,「四妹妹,你,你和沈大人怎么说的?他可有说什么?」 「没事了。」玉珠轻声道,「他说这次的事情就此揭过,卢家不会再上门,三姐你以后也莫要在做糊涂的事情了。」 姜玉兰终于松了口气,都快哭了,「四妹妹放心,我受过这次的教训已长了记性,再也不会如此糊涂的,我会听从母亲的安排,安心嫁人的。」 玉珠抬头望了她一眼,见她快喜极而泣的样子,晓得她这次是真心悔改,可是她嫁人后会不会收敛性子,她实在无法预料到,想了想就又劝说一遍,「三姐姐,我们姐妹一场,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三姐嫁了人后也莫要由着性子行事,夫妻之间虽要磨合,却不能一方太过强势的,盼你谨记。」 玉兰听进去了一些,「四妹,我都晓得,经过这次事情我大概总算明白一些事情吧,或许嫁了人后我的性子还是很难改变,但我会尽力的,我,我也希望能够夫妻琴瑟和鸣。」至少她听进去玉珠的话,努力想要改变一些。 玉珠嗯了声,玉兰见她心神不定,好奇的问,「四妹,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的。」玉珠笑了下,「时间不早了,三姐快些回去休息,明儿再跟二伯母好好说说,二伯母待你很好的,我晓得她给你备下的嫁妆,一点都不比二姐差,你也莫要总惹二伯母生气。」 玉兰点点头,「我都知道,明日一早我会去跟母亲说说的。」 等到玉兰离开,丫鬟们也差不多把玉珠的湿发擦干,甘草伺候着她上床歇息。玉珠不太喜欢丫鬟们夜里伺候的时候睡在脚踏上,都是去屏扇后的榻上歇着的,甘草吹了灯静悄悄的退到外间歇下,余玉珠一人躺在床上睁眼望着窗棂外昏弱的夜光。 翌日早起用过早膳,木氏过来玉珠的小院里,同她说话,「早上我才晓得你昨儿去找了沈大人说了玉兰的事情,今早二房那边她好似跟你二伯母道歉,也说了实情,你二伯母同她说了亲事,她也愿意,可能这几日就要定亲的。」 玉珠眼底有些青影,点点头,打了口哈欠说道,「是,沈,沈大哥说不在追究这事情,只要三姐嫁了人好好过日子还是可以的。」 木氏疑惑的看玉珠,「姣姣不舒服?」 玉珠唔了声,低头玩着手腕上的紫翡手串,「娘不用担心,只是做了噩梦没休息好。」这串紫翡还是小时候沈羡送给她的,带了这么些年,早就带习惯,一颗颗的紫翡小珠子被润养的很有光泽。 木氏笑道,「一会儿用些甜汤后让丫鬟们伺候着在休息会儿。」顿了下她又问,「对了,姣姣,前些日子娘和你说的——你同阿澈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不怪她急着这件事情,姜安肃这两日回来同她说过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穆贵妃和三皇子一派已开始暗地里打压姜家,三皇子也快赈灾回来,就怕他回来会想法子娶姣姣。 她娇养长大的女儿哪里舍得她进皇宫这个火坑。 听木氏说起这个,玉珠有些发愁,原先她还真的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自打昨儿同沈羡关系有了变化,思绪纷杂,算是彻底乱了,她更清楚的认定,她对谢澈只有兄妹之情,可是对沈羡又如何? 第14章 玉珠说道,「娘,我仔细思忖一番,觉得实在不妥,谢大哥也问过我,我说是考虑几日,可仔细想想,对谢大哥只有兄妹之情,我怕自己转变不过来,这对谢大哥不公,我觉这门亲事不妥。」她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谢澈的,她能看出他对自己的喜欢,那日说考虑也的确是对他的提议有过心动,可现在她的心思却发生了变化。 木氏不会强求女儿,闻言蹙眉道,「那好,我会同你爹说这事情,只是阿澈那边始终是……哎。」她都能瞧得出,阿澈对姣姣有多喜欢,早知不该问过阿澈意见,只是姣姣身上发生何事,原先看她还有些心动,眼下却不肯再考虑。 「你昨儿没休息好,再去睡会,娘过去你二伯母那边,你三姐定亲的事情也需我们拿些主意的。」 「娘慢走——」 送走木氏,甘草取来银耳炖燕窝,熬了两个时辰,香浓粘稠,玉珠吃完一盏,让丫鬟们在外候着,她自个脱了衣裳歇息下。 …… 过了几日就是十月初,玉兰的亲事就已定下,卢家再也没有上门过,沈羡给玉珠递了信儿,说是卢家手中的那些他捏造出来的书信已销毁,玉佩也给玉珠送来,玉珠已把玉佩换给玉兰,玉兰又是一番感激不说。 扬着手中的书信,玉珠又看了一遍,沈羡未曾在信中提到别的事情,也没提起那日的事情,她还总是想起那天夜里烛光摇曳下他严肃的样子。 玉珠托腮手指滑动着信纸玩,外面甘草进来道,「姑娘,谢公子过来了。」 玉珠闻言,急忙起身把书案上的信纸卷起收回到妆匣里,「让谢大哥进来吧。」 谢澈还穿着官服,进来的时候满面寒霜,眉目间全是冷意,玉珠缩了下脖子,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她既然没办法把兄妹之情转化成感情,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不要给他任何希望,这样等他定下亲事,成了亲慢慢的相处,他会喜欢上另外一个温柔娴熟,为他洗手做汤羹的女子。 谢澈才从衙署回就被姜安肃叫进书房,姜安肃皱着眉,他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大概是预料到什么,果不其然,师父告诉他,玉珠没办法接受这种感情,同他说了抱歉,又说会让师母给她张罗另外的亲事。 他哪儿会接受什么另外的亲事。 这会儿见姣姣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站在榻前,他心底莫名一疼,有些不安起来,如果娶不到姣姣,他会如何?他走到玉珠面前,低头望着她的发顶,「我已听师父说了,说你不愿意定亲,玉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两人相处十几载,他对姣姣在了解不过的,在姣姣心中家人的分量是最重要的,上次听了他的意见,她应该是很心动,不出意外让她考虑过也会同意定亲的,到底为何让她改变了主意? 玉珠拨动手腕上的珠子,低声道,「谢大哥我考虑清楚,之前十几年我将你当成和四哥他们一样的兄长,实在改变不了这个想法的,这样对你成亲不好,我希望你能找个全心爱慕你的女子。」 谢澈的脸色越来越冷,说出口的话却还是温和的,「那好,姣姣,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回房去,你若是改变主意的话,不妨同我说。」 玉珠急忙说道,「谢大哥赶紧回房休息去吧。」 等人离开,玉珠叹口气坐回榻上。 …… 玉兰定的亲事承奉郎家中长子,承奉郎只是从八品的官职,且是个文散官,寒门子弟考取功名更是难得,这家长子寒窗十几载好在考出个进士,也是个有出息的,性格品行都很温和,家中长辈也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这亲事的确是用了心的。 姜琩因为这个还特意去谢过陶氏,在他妹妹做出那么多糊涂事后还未曾放弃她。 定亲后,各房都给了不少添妆,玉珠特意让秋二娘打制一套金丝镶绿翡的头面给玉兰做添妆,这是早两年前就开始让二娘准备的,慢工出细活,最近才完工。这套头面上镶嵌的绿翡也是顶级的祖母绿色,加以点翠的工艺,绝对算是上京少见的东西。 其实是姜家每个姑娘都有一套的,玉珠的最后才做出。 当初玉兰还跑来质问过玉珠,问自己出嫁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头面,玉珠虽早就备下,却不喜她那样的口气,就说没有,把玉兰给好一顿气的。眼下突然瞧见这样一整套的头面,玉兰都呆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玉珠,「四妹,这是……」 玉珠笑道,「这是早几年就开始准备的头面,当年也是逗三姐玩的,我给家中每个姑娘都有准备的。」 玉兰渐渐红了眼眶,低头道,「四妹,谢谢你。」 玉珠道,「姐妹一场说什么谢谢,我就盼着三姐嫁过去能过的幸福。」不要在折腾,盼着她慢慢的收敛性子。 玉兰的亲事定在十一月,嫁妆早就备齐,早些成亲也好。 十月除了玉兰定亲的事儿,小姑姑姜芳苓的二胎也快出生,约莫就是这几日,老太太在家急的不行,又不能去霍家看望,好在过了两日,霍家老太太亲自上门递了好消息,说是姜芳苓生了个男娃娃。 小姑姑第一胎是个女孩,这胎男孩,一儿一女正好凑个好字。 可把老太太给欢喜坏了,洗三那日姜家一同前去,霍家是个两进的宅子,也算挺大。到了霍家女眷待在偏厅那边儿看娃娃,一屋子女眷也是热闹的紧,玉珠偷偷去见过小姑姑,小姑姑还未出月子,婆婆跟丈夫不许她下地,让她卧床休息。 玉珠去见姜芳苓,她精神极好,面色红润,也丰腴了些,两人说了会儿话,玉珠也不敢太打扰,毕竟刚生下孩子,身体还是虚的,她嘱咐小姑姑歇下,自个退了出去。 小姑姑的房间距离偏厅有些距离的,玉珠自打宫里那次落水事情发生,不管走到何地都回带着丫鬟,这会儿出房却没见到甘草,正疑惑见,旁边走过来一个小丫鬟,低声道,「姑娘可是在找婢子?奴婢方才瞧见姑娘的婢女朝那边过去。」这小丫鬟指了指左手的位置,那边是耳房,通常是用来放杂物的。 第15章 玉珠心中警醒起来,打量了下小丫鬟,问她,「你是哪个房里的?今儿洗三怎得到处乱跑?」 小丫鬟道,「我就是这边杂扫的,见姑娘在找婢女,正好瞧见,这才同姑娘说声的。」 玉珠道,「既如此,我在这儿等着他回就是,你去忙你的吧。」 小丫鬟闻言抬起头来,反应极快凑到她身前在她身上点了两下,玉珠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张了张口,话也说不出,她暗自恼怒,这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已经扯住她的手臂那她朝耳房那边脱去。 玉珠心中焦急,身上也无力,口中说不出话来,周围连个人影都米,女子的力气也极大,硬是将她拉到外面的耳房里去。 到了耳房,女子将门推开把玉珠推进房门,而后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玉珠一进去就瞧见站在里头的一抹高大的背影,披着玄色大氅,头顶是金色材质的玉冠。这人的身影有些眼熟,等他转过身来,竟是三皇子赵闵亦。 玉珠张了下口,发现已能言,后退两步靠住房门,警惕的望着他,「三皇子,臣女不知您这是何意。」玉珠是知道他这一个多月都在外赈灾,没曾想已回京,还出现在这里,甚至把她给绑到这人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赵闵亦今日穿的是常服,披着大氅,看着也是玉树临风,他笑着道,「玉珠姑娘,你应该知晓我的心意。这一个多月我虽在外赈灾,心思却全都在姑娘身上,才回京便急着赶来看你了。」 两人年幼之时就已结识,那时候赵闵亦绝不曾想长大后他会对这个姑娘产生别的感情,年幼的时候,他也曾刻意的与她交好过,无非是为博姜家人好感,他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在宫中同皇妹皇弟们交好,也是想得长辈们的好感,与之交好,这样以后父皇废除太子立他为太子时,后宫不至于太动荡,或许还有站他这边的。 稳赚不赔的生意他知道该怎么做的,这些年宫中的皇妹皇弟都很听他的话。 长大后再次见到玉珠,他被她的外貌吸引,美人就是赏心悦目,看着喜欢自然就想占为己有。自打那次宫宴上玉珠拒绝,父皇也不愿赐婚,他回去后也曾压制过心里的想法,可得不到始终就是心痒,赈灾这一去一个多月,他反倒更加对她有了相思之情。 才回来就忍不住找了她,最重要的是,他去赈灾这期间曾碰见一隐士高人,他求得高人替他算了一命,告知他若是想登上高位,还需得到一人。他问需得何人,高人只在他手心写下一个福字,说需得这人真心。 赵闵亦本身对这些不太相信,可他对太子之位太执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思虑几日才想出高人说的人是谁,当得起福这个字的,不就是只有福昌县君吗?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回京就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知晓今日是姜家姑太太小儿洗三的日子,霍家这样普通人家没有任何侍卫的门墙,对他来说跟逛自家大门差不多,很轻易就进来,把跟着玉珠的丫鬟打昏丢到一旁,找人引了玉珠过来。 赵闵亦见玉珠紧抿着唇不说话,她长的娇艳,明明是在瞪着他,他却觉她双眸波光潋滟,明艳动人。 玉珠四下看了一眼,这耳房是放置杂物的地方,里面堆着不少东西,有一些不用的榻和案几,出口只有窗棂和身后的正门,她悄悄动了下,听见赵闵亦说,「玉珠不用想着出去,外面有人守着在,方才你也是瞧见过,那女子武艺可不低。」 玉珠歇了离开的心思,心中镇定了些,「不管如何,臣女已明白三皇子的心意,只是今日是臣女表弟洗三之日,臣女也要赶快过去偏厅,不然一会儿见不着臣女,家人会派人来寻的。」 「可我如今还不想放你离开。」赵闵亦上前两步走到玉珠面前,低头凝视她似雪的脸颊,「玉珠,嫁我可好?我是真心想要求娶你。」他说着话竟还想伸手去玉珠的手臂。 玉珠在想最近她的桃花运是不是有些多,已有三人想要求娶她,两位当做兄长对待的,一位心思不好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桃花。且赵闵亦这人长相不错,眉目朗朗,玉珠打心底不喜他,更加不喜他的触碰,思绪纷飞的空档忍不住躲了下身子。 赵闵亦这次前来就是为两人亲事,又岂容她躲开,脸色一沉,握住她的手腕。玉珠脸色也僵硬起来,抬头看他,「三皇子,您就不怕臣女大声嚷嚷把别人喊来?就算被人撞见毁去名声也无妨,臣女大不了同太妃娘娘一样,下半辈子青灯常伴青灯古佛,却也不肯受流言蜚语给三皇子做妃子。不过三皇子乃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做出错事只会让皇上失望,还望三皇子三思。」 听闻这话,赵闵亦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沉沉望着玉珠,「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的了我?何不如老老实实跟了我,我会好好待你。」 玉珠道,「多谢三皇子好意,可臣女实在不愿意,还请三皇子不要为难臣女,今日之事臣女只当做是不知。」 赵闵亦低头望着她,「你可是有意中人?我哪里不好,三番两次求娶你,你却如此驳我好意。」 玉珠脑迟疑片刻道,「三皇子身份尊贵,臣女配不上三皇子,二来臣女想多陪陪爹娘,不想现在就嫁人。」 「既如此,我可以和你先把亲事定下来。」 玉珠咬牙,「臣女不愿意,还请三皇子不要强迫。」她心中渐定,两人哪怕同处一室,可心里镇定下来,她慢慢想过赵闵亦的性子,这人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平日也不会违背皇上的话,他若是做出强抢女子的事情,皇家脸面都会丢尽,皇上也会勃然大怒,这几年皇上并未在提废除太子的事情,赵闵亦做事也越发的小心谨慎,她猜他今日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外面传来丫鬟说话的声音,「四姑娘?四姑娘您在哪儿?」应该是木氏见女儿还不归,派了丫鬟出来寻找的。 玉珠抬头看赵闵亦,「还请三皇子深思,莫要让皇上失望。」 第16章 赵闵亦冷冷的道,「真是好胆子,既你不愿意,我总有法子会让你愿意的。」眼看外面丫鬟的呼唤声越来越近,他转身朝着窗棂走去,挑开窗棂跳了出去,站定后,回头望玉珠一眼,神色说不出的深沉。 等到赵闵亦身影消失不见,玉珠才低声吁了口气,外面丫鬟的声音渐渐走远,她打开房门,院子里空无一人,连方才制住她的女婢也悄然消失。玉珠在廊庑下待站片刻,见到甘草揉着脑袋从垂花门进来,看见玉珠眼眶红了起来,她匆匆走到玉珠面前,「姑娘,您没事儿吧。」 方才她站在院子里等玉珠,不想被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袭击,砍在后颈处晕了过去,醒来就担心姑娘,急匆匆赶来见姑娘站在哪儿不知有些呆怔,心里后怕极了,深怕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玉珠摇摇头,「我无事,甘草我们去前院吧,娘怕是等急了,方才使唤了人过来寻我们。」 甘草看了眼姑娘身后打开的耳房,也不知姑娘究竟碰见什么事情。 回来前院,木氏见玉珠回来松口气,拉着她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可见过你小姑姑,她身子如何?她才生产过,身子肯定还虚的很,我们人太多,不要全部挤着过去看她。」 玉珠道,「小姑姑挺好的,我念着小姑姑,所以方才同她多说了会儿话。」 甘草翁了下唇,见四周女眷众多,不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太太听。 在霍家吃过膳,姜家人才回去府上,霍家的事情玉珠还是跟爹娘说了声,总要他们警醒些的,三皇子离开时看她的目光不善,怕不会就此罢休。她是很奇怪的,她虽有一副美人皮囊,可这天下间美貌的女子何其多,三皇子为何宁愿违背圣意惹皇上不喜还要如此对她? 见木氏担忧的不成,玉珠安慰道,「娘不用太担心,有皇上在,三皇子还是不敢乱来的。」 木氏叹口气,「除非是给你定门亲事……」 姜安肃道,「别说这些让姣姣心烦,亲事总不能说定就定,总要姣姣喜欢。」又转头跟玉珠道,「姣姣也不必担心,爹在朝堂之上,三皇子和穆贵妃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付姜家的,亲事你也不要急,慢慢来就是。」 「谢谢爹。」 又过两日,三皇子并未有甚动静,玉珠待在家中练字看书学女红,心中却还有些不踏实。 不想过了几日真的出了事,是玉珠的舅母钱求上门来的。 木家是木氏娘家,玉珠六七岁时他们回到京城讨生活。木氏就木德明这一个哥哥,被木家宠着,这人爱赌,当年木家家产就是被他败光。早些年回到京城讨生活,木氏给了他们两百两买了个宅子安置下来,找了些活计,可哪儿养得活,还是一直被木氏接济。木氏原本也不乐意,在娘家这位兄长待她并不好,可她到底被爹娘养大,二老求上门,她不可能不管,就断断续续接济不少。 每次也不给多,大几十两银子,一年约莫着两三百两,木氏也都算合计好的。 三四年前,木德明继续赌,把木氏给她们银两买下的宅子的房契都给压着,后来事情还是姜安肃解决的,这三四年木德明收敛了些,小赌还是不断。 玉珠之前去皇庙,这些事情都不是很清楚,一直由着木氏管着。 这会儿听到木家出事心里也咯噔了下,忙问甘草,「是怎么回事?」 甘草回道,「姑娘的舅母一早来找太太,说是太太的兄弟昨儿去赌坊赌钱,一晚上未曾归家,急匆匆的找去,原来是输了银钱跟别人斗殴,把人给伤了。」 玉珠头疼,问道,「输了多少,伤的是哪家的人?」 甘草道,「约莫输了几千两银子,伤的就是赌坊的老板,说是银子都是这老板借的,让他还钱,他就动手把人打了,说老板设套陷害他。」 这都什么事儿,不过玉珠也发觉奇怪之处,这位舅舅她偶尔听娘说起来,爱赌,每次赌的不多,第一次见他几千两的输出去。 玉珠想了想说道,「喊明路明尘过来吧。」 木家这事儿,木德明欠下几千两把人打伤只能求到姜家,木氏不能不管,她不喜这位兄长,可娘家母亲已年迈,几年前木父过世,过世时央求木氏照顾木家,百善孝为先,木氏无法拒绝。 钱氏求上门时哭哭啼啼,已把事情嚷的人尽皆知,姜府都已知晓此事。 甘草得了信儿就跑来跟玉珠说。 玉珠也很清楚木家的事情,她们必须管。喊来明路明尘,让他们去查查木德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两小厮是谢澈给玉珠的,身契都在她这儿,平时都是玉珠在使唤,她对下人们很好,几个丫鬟跟这两小厮对她都算忠心。 等到明路明尘得了吩咐离开,玉珠问甘草,「我娘在哪儿?」 甘草道,「太太在扶云院的正院里,姑娘的舅母也在的。」 玉珠道,「我过去瞧瞧吧。」 去到正院,还未进房中,玉珠听见钱氏的哭泣声,「小姑子,我们也是没法子,婆婆因为这事情气的病卧在床,只能我来求你们的,还望你这次能把你哥哥救出去。」 「那下次了?」木氏的声音有些冷,「这次救出来下次继续赌,继续去伤人?早些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赌是不行的,让你们强制帮他戒赌,不给他银钱,莫要帮他还债,赌坊的人自然不会再借钱给他。我看这次也是该让他长些教训的。」 钱氏哭道,「小姑子,你怎能如此狠心,他好歹是你的哥哥啊,再说我们也是有劝说过的,自打公公过世,他收敛不少,平日也是小打小闹,自个儿存个几两银子才去玩一下的,怎知这次就……」 玉珠推门进房,听见声响,木氏和钱氏回头,钱氏瞧见玉珠一怔,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她结结巴巴道,「这,这是玉珠吧,都长成大姑娘了。」 玉珠微微颔首,「舅母好。」 第17章 「玉珠,你可要劝劝你母亲啊。」钱氏激动起来,「他好歹也是你舅舅……」不等她说完,玉珠说道,「舅母尽管放心,这事儿爹娘会帮舅舅的,听说外祖母因这事情身子不好,舅母早些回去照顾外祖母,我和娘明儿再去看望外祖母。」 钱氏呐呐的住口,半晌才点头起身,「那好,我就先回去了,玉珠你可一定要让你爹娘帮帮你舅舅啊。」 让丫鬟把人送出去,玉珠劝木氏,「娘也别太担心,我让明路明尘去查查怎么回事儿,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木氏叹口气,「我也知这次你舅舅怕是着了人的道,你舅母说的不错,你舅舅这几年的确改过不少,这次也不知是为何。」 明路明尘很有一套,晌午过后就把木德明的事情探查清楚,的确是赌坊的老板给木德明下的套子,赌是心瘾,平日小打小闹还无甚,若是一次赢的多,心瘾会变大,再也不满足,赌坊老板先是让木德明小赢一些,等到把赢来的输掉,他自然不甘心,在赌坊群人的怂恿下木德明把房契抵押上。 房契输掉,木德明怕家人责备,自然希望回本,赌坊老板借他本钱,这钱就越滚越大,直到输了几千两,他才惊觉被人下了套子,当即恼怒的把人打了,所以这打人是真。 明路接着道,「姑娘,太太,按理说赌坊的人都知晓木老爷是太太兄长,不敢给他设套子才是,这不仅设了套,小人同明尘一块上门和这位老板沟通,问他能否可以给了银钱私了这件事儿,赌坊老板不同意,说一定要律法来解决。姑娘,赌场老板只是上京的一个商户人家,府中是官家,自顾民商不和官斗,这位老板的态度实在太奇怪,想来是被人授意,只那人是谁,小人还未曾查探清楚。」 木氏喃喃道,「怕是有人想对付姜家?」 按照律法,木德明会被杖打五十大板,这五十板子下去,腰身那地儿的骨头也得被打碎,不死也残废。 「姑娘,可还要我们继续查下去?」明路问道。 玉珠道,「继续去查吧。」 两人离开,木氏望着玉珠,欲言又止,「姣姣,娘心里总觉得不妥当,你那次说三皇子的事情……你说这次的事情会不会……」话不曾说完,外面甘草敲门进来,「姑娘,太太,有封信递了进来,是给姑娘的。」 玉珠接过,信封上写着姜四姑娘亲启。 秀气白皙的手指略微迟疑下,还是拆开了书信,里面的信笺上只有短短两三句话,是三皇子给她送的信,上面只说是真心求娶玉珠,木家的事情他已经听闻,这事情他会帮着解决。 玉珠攥紧信笺,手指渐渐泛白,三皇子虽没说话,这话里的意思她却看懂了,木家这事情是他所为,只要她肯嫁,木家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木氏接过玉珠手中的信,见到上面的字句,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咬牙恨声道,「这三皇子真是欺人太甚。」 玉珠道,「娘,这几日喊六哥注意些,让他别再外头惹事儿,三皇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到底不过是个小人。 家中只有六哥比较鲁莽,玉珠怕他被人算计,想了下,待会还是去跟六哥说声,让他这几日不要在外乱逛。只这样始终不是办法,这件事情她甚至不能找人去理论,舅舅赌钱是真,打人也是真。 到了用晚膳时候,三方的人都是在扶云院的偏厅用膳,四哥四嫂都在,五哥云游在外不曾归家,六哥兴奋的说着白天所见趣闻,说了两句,姜安肃皱眉,「食不言寝不语。」 姜珀笑嘻嘻道,「我这不是说给姣姣听的吗,姣姣肯定喜欢听。」他望向妹妹,却见她心不在焉,碗中堆着不少她爱吃的菜肴,却不动分毫,他道,「姣姣,你这是怎么了?」 玉珠回神,「六哥,舅舅的事情你也听说,这几日六哥也少去外面,多在家里陪陪我可好?」 姜珀不疑其他,拍胸膛保证,「既然姣姣想着六哥,六哥自然在家中陪着姣姣。」 用过晚膳,木氏喊姜安肃回房打算告知他三皇子给玉珠送信的事情,谢澈也喊住玉珠,「姣姣,随我去书房一下。」 玉珠略迟疑,见他样子和气,便跟着一块去到书房里,谢澈让她坐在榻上,喊了丫鬟送了热茶进来,方道,「木家之事我已经知晓,明路明尘去查过,那赌坊老板背后的主子是谁还不曾查探清楚,姣姣不必惊慌,我同师父会处理这事情的。」 玉珠想了想,「其实我和娘已知晓这事是太皇子所为,那日在小姑姑家中,他掠我置耳房,同我说了几句话,想求娶我,我拒绝后,他曾放了狠话。今日下午收到他的信,上面写着求娶之意,说只要我同意木家的事情由他来决绝,想来舅舅家的事情应是他所为,只没有确凿证据……」 娘已把事情告诉爹爹,她也就没瞒着谢澈,这事情他迟早会知道。 谢澈微怔,眉心渐渐蹙起,半晌后道,「这事情你不必操心,我和师父来解决。」 如何解决?玉珠自己心中都没底,家中兄长,父亲,伯父们都在朝为官,对上三皇子没任何好处。这是俄除非是赌坊老板同意私了,可有三皇子在身后压着,赌坊老板是不可能同意的,姜家甚至不能给赌坊老板施压,传出来对姜家名声不好。 翌日一早,木氏携玉珠看望木家老娘,玉珠只在去皇庙前见过这位外祖母,那时候她身体还算康健,这次去才发现外祖母已成白发老妪,皱纹满面,形神枯槁,躺在榻上起不来身。 见到她们两人,木老太太眼泪就落了下来,张了张嘴望着木氏。 见此情景,玉珠和木氏心中难受,木氏上前握住木老太太的手,「娘,您别担心,哥哥的事情我会想法子解决的,别的事情您老不用操心,只管好好养病就是,我带了些人参过来,一会儿让嫂子给你炖汤喝。」 木老太太握着木氏的手只流泪不说话。木氏陪木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老太太身子不舒服便歇下,钱氏留母女两人在木家用膳。 第18章 木家人口不算复杂,钱氏和木德明只有两子,长子成亲多年,育有一儿一女,幼子比玉珠略长几岁。当年木德明两口子就是携这幼子找上姜家的,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玉珠只记得这个二表哥看起来是个很憨厚的人,去年刚成的亲。 两个表侄儿侄女还算乖巧,玉珠给了见面礼,小侄女给的一套头面,小侄儿是文房四宝,两人很乖巧的道谢。 回去路上,木氏和玉珠两人坐在马车上,木氏叹口气道,「看在你外祖母的份上,你舅舅的事情也不得不管,只盼着经过这次他能彻底长个记性,莫要再如此。你爹说这几日会一直去找赌坊老板看看有什么法子……」她说着话忍不住担忧的望了女儿一眼,姣姣生的貌美,肤如凝脂,这样的容貌如何不被人惦记着。 玉珠安慰木氏,「娘别担心,总有法子解决的。」 让人愤然的是,过了两日不等木德明的事情解决,姜家又出了事儿。 等到官府找上门来时,姜家人有些不可置信。 官府上门,说姜家五公子犯了命案。姜府众人吃惊不已,木氏道,「几位大人可是弄错,我家珣儿一直云游在外,这一年都不在家中,是如何犯下的命案。」 三房这几日一直担心姜珀出去惹事,不想事情竟发生在姜珣身上。 玉珠自打皇庙回还一直未曾见过五哥,只收到过他的一封书信,说可能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归家,他在外头也没个具体落脚位置,玉珠回信都没给他,一直不知他现在的情况,因此从官差口中听到是五哥犯下命案,也有些不信的。 上门的官差道,「三太太,这事情是姜大人让属下来府上告知你们一声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姜大人没说太清楚,属下打听到一下,听说是五公子回程的路上在驿站里休息,半,半夜对隔壁一位官家的姑娘见色起意,不曾想,那姑娘反抗,五,五公子就把那位姑娘和随身的两位婢女都给杀害了。」见姜家人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位官差又道,「姜大人说让你们不必担心,这案子已移交到大理寺,他会查清楚的。三太太,四姑娘,其实属下也不行五公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家人都了解姜珣,什么见色起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姜珣是被人冤枉或陷害的。 等到官差离开,姜家人还未回神,这事情老太太老太爷还不知,二老年纪大,三位太太不会把事情告诉两位老人,林氏陶氏安慰木氏一番,各自回了院落,林氏陶氏这些年也结交不少世家的夫人,打算去走走关系,查查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她们可不信侄儿会做出这种事情。 事关姜珣,木氏一下子慌了神,被玉珠和丫鬟扶着回到扶云院,把丫鬟挥退下去,木氏说道,「你五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玉珠道,「五哥自然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只怕是被人陷害,怕是……」三皇子。 实在太凑巧,木家出事没几日,五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得不怀疑三皇子。 木氏红着眼眶道,「这可怎么办。」 等到姜肃安回来,姜家人才知道此事具体经过,姜安肃说,「这事情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只是驿站客人经过房间时发现阿珣满身血迹准备出来,慌张的报了官,阿珣身上还有死者的血迹,又只有他在房中,遂才认定他是嫌疑人。我去问过阿珣,他说事情不是他所为,只是夜里听见隔壁的呼救声才过去看一下,进屋时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丫鬟,那姑娘衣裳被撕开,腹中一刀,他过去扶了一把,却被门外路过的客人瞧见……」 玉珠问,「爹爹,那若是一直找不到真凶,五哥他……」 姜安肃点头道,「的确如此,若是找不出真凶,阿珣的罪名就难以洗脱,且那姑娘家人已去大理寺闹过,一定要求严惩阿珣,怕是明日她们还会来府中闹的。」 「这可如何是好。」木氏心里绞着疼,她也怀疑这事情跟三皇子有关,却不能怪姣姣,这见事情,姣姣也是无辜的。 玉珠垂眸捏着拳,心中一阵阵无力,想要陷害一个人实在太简单,难过那日三皇子有恃无恐。 翌日,死着家属上门来闹,姜珀气恼,让着要出门跟她们理论,被玉珠拦下,「六哥就不要出门添乱,她们家亲人被害,气愤伤心也是正常,我们是知道五哥人品相信他,可是死者家属却不知,五哥被官府抓住,她们自然以为五哥是凶手,上门来闹也正常。」 「可这样实在太憋屈,万一五哥定下亲事的那户人家不相信五哥要来退亲可怎么办。」姜珀气的一脚踹翻旁边的小杌子,把蹲在玉珠脚旁的两只肥兔子吓了一跳。 玉珠伸手抚了下它们,两只兔子拱了拱她的手。 「我相信娘给五哥定的亲家绝不是如此肤浅的人,她们应该了解五哥哥人品的。」 因为这事情,姜家名声在京城一落千丈,不少人都在议论姜珣的事,背地里骂的很难听,朝堂上更有官员上折子弹劾姜安肃及姜珣,指责姜安肃教养不当,让儿子做出行凶之事。又说因此案特殊,姜安肃在大理寺任职,犯案者又是他孩子,难免会徇私,不该由他受理。 瑞武帝思忖一番,把此案移交至大理寺另外一位大理寺少卿提审。 上折子的官员自然不服,屈身道,「皇上,此事还是不妥,这案件既有目击证人,既不是冤案错案,按理说该移交到刑部才是。」 瑞武帝冷哼了声,「什么时候有了目击证人?那人只说见到姜珣站在满是血迹的屋子里,何时亲眼所见是人是他杀的?既不是证据确凿,自该交由大理寺审问。」 上折子的官员还是不服气,他是死者的堂叔,心里难受也是应该,瑞武帝训斥两句也没说别的甚。 下朝后,有官员安慰姜安肃,也有人对他唾骂,上折子的官员不服气的拦下他,「莫要以为此案由大理寺来审就能洗脱你儿子的嫌疑,不管如何,他都要替眉儿偿命。」 第19章 姜安肃平静道,「我知你失去亲人心中不痛快,可我始终相信阿珣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不是替阿珣辩解,只是希望找出真正的凶手,也好让刘大人家的侄女瞑目。」 —— 姜安肃在朝堂之上被针对,姜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死者是刘家千金,也是刘家幺女,被父母娇宠长大,这次出门只是探亲,身边带着两个随身婢女和几个护卫。因歇在驿站,护卫在前院守着,却没想到就出了事情。 刘家这几日一直上门在闹,披麻戴孝在姜府大门前哭着,求他们把女儿还给她们,也求杀人凶手早日伏法。 姜家人这几日都不敢出门,把三房的人急的满嘴火疖子,玉珠也有些上火,嘴里都起了泡,她怀疑这事情是三皇子陷害,为了逼她嫁进宫里,原想等三皇子书信,这次却没能等来。 三皇子的确不敢以此事要挟玉珠,却在当日下午给玉珠送了封信,上面并未提姜珣的事情,只说真心求娶玉珠。 玉珠懊恨不已的捏着信,心里也越发肯定这事跟三皇子脱不了关系。想来三皇子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以此事来要挟她。 把手中的信笺撕碎丢进碳炉里,玉珠低声叹口气。甘草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姑娘,这是炖的银耳雪梨汤,您有些上火,吃些这个比较好,太太跟公子那边奴婢都让人送过去了。」 玉珠哪有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半碗就喝不下去。 片刻后,白芨匆匆进来,手中捏着一封书信,「姑娘,有人递了信给您。」 玉珠望着她,「是谁?」 白芨低声道,「是国公府递来的,好像是沈大人身边小厮送来的。」 是沈羡?玉珠一怔,起身接过白芨手中的书信,上面写着玉珠亲启,的确是他的笔迹,拆开封信,里面的信笺透着淡淡的清香味,玉珠展开信笺看下去,「木家和你五哥的事情不必担心,木家的事情基本解决,等过两日赌坊老板自会松口。至于你五哥,也不必担忧,我已派人去追查,相信不久会有结果。另还有一事告知,待事情结束,我会派人上门提亲。」 玉珠怔怔的,好半晌还没回神,耳畔传来甘草的声音,「姑娘,可是沈大人说了什么?」 她嗯了下,把信笺叠好放回信封中,「去告诉娘,沈,沈大哥说会帮忙的,舅舅的事情已经没甚大碍,五哥的事情还在追查中,想来不久会有结果的。」 锦衣卫的本事很了得,她相信沈羡愿意出手,五哥一定会洗脱冤屈。 丫鬟们退下去,玉珠茫然的坐在榻上,她坐姿笔直,望向窗外那片腊梅,枝头上叶绿繁茂,花期却还要等一个多月才能盛开。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信笺上最后一句话,「待事情结束,我会上门提亲。」 她相信沈羡的人品,不会以此事逼迫她嫁给他,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可是嫁人啊,她才十五,至少从未考虑过在这个年纪嫁人。 过了两日,赌坊老板果然松口,只要木家赔了赌债跟医诊费用就成,当天木德明就从牢狱里放了出来,他原本想上门感谢一番,被钱氏拦下,钱氏匆匆和他说了姜珣的事情,「你妹妹家这时怕是忙的很,也没空招呼你,等阿珣事情解决,我在和你一块上门拜访。」 钱氏和姜家来往不算多,也见过姜珣几面,知道他是个有些闲散却很温和的人,绝不会对什么姑娘见色起意,也不相信他会因为这个杀人。姜家什么地位,身为姜家的公子,想要什么样的通房没有,何必去为了这种事情杀人。 可很多人却不会这般想,这事情在上京越传越广,都是要求官府立刻处刑姜珣。 姜珣定下亲事的亲家母也上门一趟,是来安慰木氏的,让她安心,说她们家人都相信姜珣,会等他洗脱罪名的。 几日时间,姜家众人消瘦不少,前些日子玉珠好不容易养起来些的肉也消了,身形略单薄。木氏更不必提,瘦了一大圈,要不是硬扛着,早就病倒。 两日后,闹的满京城人尽皆知的案子终于有了进展,有人认出刺死刘家姑娘的那把匕首柄的内侧刻有一小条小蛇,因是顺着纹路刻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小蛇不少人并不陌生,前些日子出了个专玷污姑娘家的采花大盗,武艺高强,作案地和手法都不太一样,不过被他玷污的姑娘最后都会被她杀害,现场也会留下带有小蛇的标记。 短短三月,这名采花大盗已犯案八次,杀害十五人,皆是清白的姑娘和其身边的守夜丫鬟。 爆出这个消息,上京的百姓都改了口,开始咒骂采花大盗,觉得姜家五公子是无辜的。随后仵作又在死者刘姑娘指甲缝中找到一些皮肉,想来是凶手犯案时被刘姑娘抓的,可姜珣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和抓伤。 如今既没有证人亲眼所见姜珣害人,杀人的匕首上还有采花大盗的痕迹以及刘姑娘指甲缝隙中的皮肉都已暂时洗清姜珀的清白,大理寺决定把人先放回家。只不过目前没捉拿到真凶,姜珣又是被人看见出现在死者房间,还不能彻底洗清嫌疑,只能待在家中,不得出京。 眼下已是最好结果。 姜珣归家那日,姜府众人在府门口迎接,老太太前几日已知道这事情,满京城都在议论,瞒不住。 老太太欢喜的快要流泪,望着消瘦不少的孙儿朝着他招招手,「来来,快过来,从这火盆上跨过去,再也没有邪气缠着我乖孙了,以后定能平平安安。」 姜珣听话的从燃着艾草的火盆上跨过去,见到家人熟悉的面孔,心也落定下来,「爹娘,祖父祖母,你们别担心,我没事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众人拥簇着姜珣回到正院的大厅,同他说了不少话。见时辰不早,才各自回房休息,三房的人也该回到扶云院去,姜珣在外呆了快一年,才见到玉珠,自然很想念,回到三房也不肯休息,同玉珠讲了不少话。 第20章 玉珠担心姜珣,多问了几句,得知姜珣没事,在牢狱中也没人敢欺负他,狱卒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他。 姜珣也简单的跟玉珠说了下那日在驿站发生的事情,那日已是子时,大家都在沉睡中,他因归家有些兴奋,睡意不浓,就听见隔壁房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击,他有些担心,起身披大氅去看了眼。 到门口敲了几声门,里面没人应声,只听见一个女子有些痛苦的低吟声。他迟疑下,推开房门,就见到里面的景象,两个婢女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床榻旁的姑娘穿着中衣,腹部要害中了一刀,身后的窗棂开着,窗棂还在微颤着,凶手怕是刚刚逃走。 姜珣追过去一看,窗棂外早就没了凶手的影子,他回到中刀姑娘身边,伸手按住她的腹部想要帮忙,姑娘只是痛苦的望着他,眼神渐渐涣散。 方才那些撞击声引来楼下的客人,上来一瞧,正好看见这一幕,他身上又全是死者血迹,死者穿着中衣,有些衣衫不整…… 玉珠松口气,「好在如今已查处不少证据,等到抓住那人,五哥就能彻底洗脱嫌疑。」 见姜珣并不担心,反而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玉珠道,「五哥,你这些日子怕是没休息好,早些回房休息,等晚上用膳时我们在聚。」 姜珣离开,玉珠靠在贵妃榻上的象牙色绣五彩菊花大迎枕上怔怔的发呆。这事情应该算是结束了,只等着找到真凶,所以这一切应该是沈羡找到查到的,锦衣卫的人应该也在捉拿真凶,他会上门来提亲吗? 皇宫里头,穆贵妃正让宫婢们修着指甲,见赵闵亦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她挥手让宫婢们退下,方才道,「皇儿莫要惊慌,这次没成也不怕,我们在想别的法子就是,实在不成,我去就太后让她老人家赐婚就是。」 赵闵亦寒着脸道,「母妃,我怕事情出什么意外,且这样总拿着她家人要挟不是法子,儿臣是真心想要求娶她。」 穆贵妃道,「罢了,既如此,待过几日太后礼佛回来,我会去求太后赐婚。」自打得知儿子从高人那儿批命后,她对这事情是有些相信的,也希望闵亦能把姜玉珠娶回来,木家和姜珣的事情都是她找人做的,谁想还是没逼姜玉珠同意。 她身边有个暗卫卫鸿,功夫十分了得,当初让姜玉珠在宫中落水就是这暗卫做的,姜珣的事情也是他找的人。 可惜的是,这事儿到底还是败了。 不过太后自幼就很宠爱赵闵亦,穆贵妃不到最后也不想忤逆瑞武帝的意思。 让穆贵妃和赵闵亦没想到的是,这事情在几天后却出现了别的结果,也让两人勃然大怒。 姜珣回来没几日,沈羡真的上门来提亲,他穿着正三品的官袍上门拜访姜安肃,两人去到书房。 沈羡来的消息,玉珠是知道的,得知他跟爹爹去到书房谈事情,她在西次间里就坐不住了,趿拉着绣鞋在房里走动起来,白芍还不明所以的问,「姑娘,您怎么啦?」 玉珠心里没有来的紧张起来,听见白芍的话只摇摇头。 且说姜安肃和沈羡来到书房,姜安肃让丫鬟送了茶水进来,跟沈羡笑道,「阿珣的事情我已得知是锦衣卫出了力,还有木家的事情,都要多谢沈大人。」 沈羡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有些萧然,「这些事情都是我该做的,不过今日上门是有别的事情想要求姜大人。」 姜安肃是知道沈家兄妹同玉珠的关系不错,可沈家是国公府,从未说有过求姜家的时候。听闻此话不由道,「沈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说就是。」 沈羡今日穿的官袍,高大挺拔,威严俊朗,他起身撩袍朝着姜安肃一拜,「今日上门,我是来提亲的,想求娶姣姣。」 什么?姜安肃呆住,面上惊讶又茫然,「沈,沈大人这话……」他未曾想过沈羡会喜欢姣姣的,不过他家姣姣生的貌美,性子乖巧又聪慧,两人自幼青梅竹马,喜欢上也是正常。 那么姣姣对他是什么想法? 沈羡站直身子,「我今日上门是来求娶姣姣的,希望姜大人能够答应。」 「这……」姜安肃下意识伸手敲了敲书案,「实在不瞒着沈大人,我家姣姣的亲事第一条就是她要同意,她不愿意,我和她娘都不会强求她的,沈大人来提亲,我想着先去问问姣姣的意见在给沈大人答复可好?」 「自然是可以的。」 等到沈羡离开,姜安肃在书房楞了许久,谢澈和姣姣也算是青梅竹马,可姣姣对阿澈都只有兄长之情,对沈羡怕也是差不多吧。这事儿他的确打算让姣姣自己做主,书房待了片刻,姜安肃回房找木氏把事情跟她说了。 木氏张着嘴,一脸的惊讶。 姜安肃道,「你先去问问姣姣的意见,若是她同意这门亲事定下也好,国公府不好惹,想来穆贵妃跟三皇子也不敢轻易招惹国公府的。」这个时候,给姣姣找一户门第高贵的人家绝比低门小户更好一些,权势大家族能更好的护住姣姣。 木氏有些担心,「我去问问姣姣吧,只是我有些担心阿澈。」 姜安肃叹口气,「先问问姣姣再说吧。」 玉珠等来木氏见她表情就知沈羡一定说了提亲的事情,她的心反而平静下来,等到木氏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姣姣,今儿晚上沈世子上门一趟,他想求娶你,你是何想法?」 玉珠垂着的眼眸轻颤了两下,小刷子一样的眼睫毛也跟着微颤,她握着木氏的手,好一会儿才道,「娘,我同意。」 「姣姣,你可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才……」木氏心疼的不行。 玉珠摇头,「娘,不是因为这个,我,我说不上什么原因,可是得知他来求亲,我并不太排斥,其实五哥还未回来他就已经写了书信给我,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第21章 玉珠同意这门亲事,木氏回房跟姜安肃一说,姜安肃翌日就告知了谢澈,听闻此事,谢澈当场呆怔住,神情越来越冰冷,他忍了许久才说道,「师父,我知道了。」 玉珠也担心谢澈,只不过事情过去几日,谢澈也不曾找她说过话,平日一块用晚膳态度也很正常,她不由松口气。 玉珠已同意这门亲事,姜安肃自然告知沈羡,翌日,沈羡就找来太傅家的老夫人亲自上姜家说亲。 太傅已是正一品官职,沈羡曾是太傅的学生,只不过他未曾走科举的路,而是做了武将。太傅是很喜欢沈羡的,觉得他聪慧,不走文官的路有些可惜。不过沈家世代都乃武将,太傅也知勉强不来,就算沈羡做了武官,两家还是有来往的。 太傅得知沈羡已有意中人,想上门求娶,当即就答应让夫人帮着去姜家提亲。 太傅夫人去提亲,自然是很荣耀的事儿,姜家人好生招待起来。 除了三房的人,姜家其他人并不知沈羡上门求娶的事情,今儿太傅夫人一说明来意反倒把老太太老太爷给吓到,两人半天回不过神,大房二房的两位太太反倒不是很意外。 玉珠既然同意,木氏也没拒绝的道理,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初玉珠爹娘想把她许给谢澈的事情,姜家其他人还不曾得知,这会儿见到太傅夫人上门帮沈羡提亲自然是极高兴的。留着太傅夫人在姜家用了午膳,这门亲事算是正式定下。 翌日,沈姜两家定亲的消息已在京城传开,宫里穆贵妃得知这事儿脸就冷了下来,摔了一套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心里的怒气还是压制不下。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两人定了亲,她去求太后都不可能,就算贵为太后也不敢随意拆别人的姻缘。 三皇子可想而知是怒不可遏,却也毫无办法,他们敢暗地里陷害姜家,却不敢对沈家如何,沈羡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使,沈国公又是镇国大将军,手中兵权再握,连皇上都要顾忌三分的。 一时之间,三皇子和穆贵妃也没了法子。 姜家和沈家却不管宫里头如何,两家都是喜气洋洋,沈羡早已把想要娶姣姣的事情写信快马加鞭告知沈国公,沈国公对玉珠的事情也是了解一些的,又得知她同自家长子青梅竹马,和女儿也是很好的关系,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自然欣喜允诺。 只是国公府的嘉禾公主得知此事,异常震惊,使丫鬟把沈羡叫去。 沈羡去到嘉禾公主的房间,见她正端在做太师椅上,眉头轻蹙,见到他来柔声道,「快过来坐下吧,可口渴,我让丫鬟送些茶水果子进来吧。」 沈羡剑眉轻挑了下,道,「不必,我站这里就好,母亲有何事找我不妨直说。」 嘉禾心里缩了下,这么些年过去,这个儿子始终和她不亲近,在京城也呆了好些年,一开始她对女儿没甚感情,几年相处下来却渐渐找到了那种亲情,女儿对她也亲热起来,唯独这个儿子。 「阿羡,是这样的。」嘉禾道,「不管如何我也是你的母亲,你的亲事我想着是不是也该先告知我一声的。」她以前对姜家那个娇娇女没什么意见的,可自从知道谢澈就是那人的儿子后,她对谢澈有些惧怕,连带着也不愿意和收养谢澈的姜家人太多的来往。 沈羡道,「我和姣姣的亲事已告知过父亲,父亲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嘉禾想到日后要和姜玉珠同处一个屋檐下,心底不太开心,一时忘记儿子的冷淡,抱怨道,「父母之命媒唆之言,别人家的孩子亲事都是有着母亲相看,母亲之前也给你相过几家的女儿,哪一家都比姜家好,你……」 「够了!」沈羡漠然道,「亲事已经定下,父亲也已同意,这事情没有回旋余地,我自幼就对姣姣钟情,谁若敢阻拦我的亲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的面上没有半分的感情,那双眸子里的冷意让嘉禾打了个寒颤,仿佛那件被她死死藏在心里的事情都已被他这双冷然的眸子看透。嘉禾心底没底,觉得心慌,伸手抚住胸口,不敢再去看沈羡的双眼,「这,我,我也只是说说,既你喜欢姜家姑娘,我不说甚就是,你们亲事已经定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 沈羡微微颔首,「多谢母亲,既无别的事情,我就先行告退。」 望着沈羡离去的身影,嘉禾微微叹了口气。 接下来半月,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经定好,成亲日子定在十二月初一,那是一个月后。 木氏原本想定在来年开春,沈家的意思是希望早些成亲,毕竟沈羡年纪也不小,木氏一考虑,再加上怕三皇子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就答应下来。玉珠的嫁妆自小就备着,一个月时间足够出嫁。 姜沈两家定亲的事情也让京城议论大半月,同时刘家姑娘那件命案的凶手也被捉拿归案。这采花贼胆子也是大的很,犯下这种事情竟还继续留在京城害了别家的一位姑娘,这才被锦衣卫找到线索,不出三天就把人捉住,这人也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姜珣也彻底得了清白,不过因为这事儿,木氏给姜珣算了下八字,打算把他的亲事移到开春,正好跟姣姣和姜珀的错开。 姜家沈家这段日子都忙着,玉珠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除了试了几次嫁衣,拿去修改下,别的木氏都不许她操心,只请了两个嬷嬷来府中教玉珠一些治家,算账和人情世故方面。每日教导一个时辰,其余时间是很清闲的。 这日玉珠靠在她上绣中衣,娘说她都要出嫁,虽不用她女红太出众,却也要会一些,总要给夫君做些贴身的中衣甚的。 白芨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念着清单上的东西,「姑娘,剩下一张单子上头是铜珐琅太平有象桌灯一对,紫檀雕花洋玻璃大插屏成对,紫檀足踏成对,云母两块,犀角一对,珍珠一盘,和田白玉两块,熊胆,灵芝,人参各两份,朱漆雕龙凤箱子二十只翡翠头面一套,珍珠头面一套,金丝红翡头面一套……」清单念下来,白芨都有些口渴。 第22章 这些都是沈家送来的聘礼,足足两张单子,白芨都念了好一会儿,几个丫鬟都怀疑沈大人是不是把沈家家产全部搬来给姑娘做了聘礼,这些东西价值怕是有十万两银子。 白芍在旁边感叹道,「沈大人对姑娘真好。」 玉珠茫然抬头,望着两张长长的聘礼单子,她抿了下唇角,记得沈家送聘礼那日算是轰动整个京城,这些聘礼加上她的嫁妆,真正怕是有十里红妆。 晚上用过晚膳,木氏留在玉珠房中陪她歇息,望着姣姣如玉容貌,木氏柔声道,「娘的姣姣转眼就长大要嫁人了,以后的路,爹和娘都不能在陪着你了,我和你爹看的出来沈世子很喜欢你,可你也要记得,感情也是相互的,哪怕你现在还不能适应这个身份,也要对沈世子好一些,你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闷在心里,要懂得沟通。」 玉珠点点头,「娘,我都晓得。」她全都知道,可总是有些不适应。 木氏哪儿看不出女儿的状态,也只能这几日多陪陪她,既要出嫁为人妇,总要适应这个身份的。 「对了,你和沈世子定亲的事情可要亲自去跟太妃娘娘说声。」 玉珠道,「自然要的,那我明儿一早就启程去找太妃娘娘。」 翌日一早,玉珠坐马车去皇庙找太妃娘娘,她定亲的事情自然要亲口跟太妃娘娘说声的。马车行驶到场外,玉珠正捧着一盏热茶喝着,外头车夫却突然停了车子,甘草挑开帘子望了眼,回身跟玉珠道,「姑娘,是沈大人的马车。」 是沈羡?他怎么在这儿?正疑惑着,马车外想起沈羡的声音,「姣姣,我能否上马车一叙。」 玉珠哪儿能拒绝,应了声就见到沈羡伸手挑开帘子跨腿上了马车,他看了甘草一眼,「你且去外头的马车上候着吧。」 甘草有些不放心,看了玉珠一眼,玉珠冲她摆摆手,甘草这才下了马车去到后面的马车上。 马车里头,玉珠和沈羡对立而坐,玉珠下意识的整理了下衣衫,「沈大哥,你是从这里路过?」 「不是。」沈羡道,「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两人自打上次在姜家聚过已有一个多月不曾见面,得知她今日去皇庙,一来怕路上出什么事情,二来也的确想念她,这才带了护卫出来寻她。 两人到底认识多年,玉珠心里对他没有隔阂,哪里之前因为定亲的事情微微拘束,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也放开了些,「我娘可说了,让我和沈大哥没成亲前不得见面。」 沈羡可不信这个,「我今日休沐,陪你一块去皇庙见见太妃,说起来我还要喊太妃娘娘一声姨姥姥的,小时也见过太妃娘娘几面。」 沈羡外祖母和太妃娘娘同为先帝的妃子,自然是有些渊源的,小时候沈羡进宫探望外祖母也总能见到太妃几面,太妃和他外祖母关系是不错的。 沈羡坐在马车中,随意靠在宝蓝色五幅团花的迎枕上头,他今日穿的是身暗青色衣袍,披着大氅,姿态闲适,却依旧透着一些威严,这是平时日积月累下的习惯,他如今是让朝廷官员都惧怕的指挥使。这么些年,玉珠是亲眼见到他从一个年少翩翩公子长成现在风度不凡的男子。 沈羡跟玉珠说了些小时在宫里的事情,他的公主母亲不靠谱,外祖母太妃却是一位很贤淑大气的女子,小时候待他和沈媚很好,奈何早逝。 玉珠抱着茶盏安静听着,时不时从中间小案几上头抓一些果子吃。 马车里头时常备有蜜饯坚果之类的小零食,沈羡剥了一小碟的瓜子仁递给玉珠。玉珠接过,道了声谢谢,吃的香甜。沈羡见她吃的开怀,又帮着剥了几颗核桃仁,快到皇庙时,玉珠肚子都饱的。 皇庙修在山中,两人上了山,甘草留在山下,只有几个护卫远远的跟着。 这山有几百米的高度,修葺的台阶,爬到一半玉珠有些气喘吁吁的,沈羡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玉珠怔了下,抬头望他,他回头望着她,眼神很专注的样子,「快些上山吧,太妃娘娘已知道我们要去山上,早早准备好素宴。」 玉珠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嘀咕道,「你喂我吃了那么些坚果,还喝了不少茶,哪儿还吃的下。」 沈羡打量她一眼,淡声道,「你该多吃些的。」见她比上次都要消瘦不少,身形略显单薄,他是希望她吃的胖一些,和小时候那样最好。 玉珠可怜巴巴望着他,「真吃不下,一会儿上山你帮我多吃一些。」 许是婚期将近,沈羡的心情格外的好,微微扬了下唇角,「好。」 去到山上,太妃娘娘已站在后院等着,见到两人是有些激动的。太妃在山上住了上十载,沈羡和沈媚来探望过两回,也不便太过打扰。见到两人,太妃有些激动,握住玉珠的手笑道,「你和阿羡定亲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真是极好。」她回望沈羡一眼,「待成了亲,你可要待姣姣好一些。」 沈羡沉默片刻,「这是自然。」他如何会对她不好,肖想这么几年才能把她娶回家。 太妃拉着玉珠走到屋内,「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素菜,一会儿多吃点。」 在太妃房间用过午膳,太妃拉着玉珠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她离开,直到申时才让两人离开。沈羡送玉珠回到姜府才转身上马车回去沈家。婚礼的事情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操持,他还要派几个暗卫暗中守着姜家,就怕三皇子同穆贵妃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 三皇子逼婚玉珠的事情是他查到的,只查到三皇子让赌坊老板陷害木家的事情,至于姜珣的事儿,凶手虽已抓到,他也调查过,凶手只承认刘家姑娘的事情是他做的,又说是有人买通他,问是谁指使,凶手却说不知,根本连那人的面都不没见过。 这事情自然跟三皇子和穆贵妃脱不了关系的,只不过没有证据,他告知皇上也无法。 第23章 从皇庙回来没两天,太妃给玉珠添了嫁妆,红珊瑚树盆景一盆,二等东珠一匣子,金镶珊瑚头箍一围,金镶青金方胜垂挂一件,双正珠坠一幅,金手镯四对,金荷连螃蟹簪一对,金莲花盆景簪一对,金松灵祝寿簪一对,红宝石两块,蓝宝石两块,珊瑚朝珠一盘,青石朝珠一盘,松石朝珠一盘,蜜蜡朝珠,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缎貂,缎灰鼠皮貂,各种上好皮毛,绫罗绸缎,十处房产,千亩田产。 这其中价值最贵的是那盆红珊瑚盆景,三层垒桃式盆,由掐丝珐琅,画珐琅,錾金,多种工艺制成,陶盆前是两只蝙蝠展开双翼,托着以錾金流云围绕的掐丝珐琅团福字,盆中是红色大珊瑚树,形体硕大,色泽鲜艳。 太妃身份尊贵,这些东西自然是由着赏赐形式赐给玉珠的,还让人带了口谕给玉珠,赞玉珠其貌国色,其性婉娴,聪慧敏捷,静容婉柔,祝两人姻缘百年好合。 这份荣耀和嫁妆不必出嫁的公主少。 瑞武帝听闻后,也赏赐不少嫁妆,封了玉珠为了福昌县主,食邑一千户。 这样的身份莫说是嫁给沈家,嫁到皇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不管京城中人怎么议论姜沈两家的亲事,怎么谈论福昌县主,玉珠一概不知,自皇上的册封下来她就不曾出门,在家中待嫁,嫁衣已经修改妥当,腰身收了些,这些日子玉珠又瘦了些,姜家人都能看出她的紧张,恍然无助。 这算是姑娘出嫁的必经之路,大伯母二伯母二姐三姐都来劝说过玉珠,玉珠还是有些惶然。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嫁人,不紧张也是假的。 很快就到了出嫁前一日,姜家人在家中摆了席面,宴请亲朋好友吃过膳,家中亲戚们也都各自添了嫁妆,按照习俗,玉珠是要陪着女眷亲戚们吃完这顿晚膳,不过她明儿一早就要起来准备出嫁事宜,家中亲戚都很体谅,让木氏带她早些回去休息。 木氏领着玉珠回到扶云院,让丫鬟们伺候着她梳洗下,玉珠穿着月牙色中衣披着斗篷靠在榻上跟木氏说话,木氏递给她一个小匣子,红着眼眶道,「这里面是娘给你的东西,明儿出了嫁,你就是别人的妻子,再也不能爹娘的宝贝女儿,做人妇总是和做姑娘不一样的,娘之前同你唠叨那么多,今儿就不说的,你也早些歇息着,明儿状态才能好,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玉珠压下心头的酸涩,跟木氏撒娇,「娘,我都记得,再说了,是嫁给沈大哥,公主不管事儿,沈大哥待我也好,家中小姑子也是我最好的姐妹,和出嫁前并未有什么区别的,我还会经常回来陪陪您和爹爹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知道出嫁的女子和待字闺中的姑娘始终不同的。 木氏擦了下眼睛,笑道,「傻姑娘,说什么傻话。」 玉珠轻笑声,拨动了下手中的木匣子,忽然好奇里面是什么,她望着木氏,「娘,这里头是什么?」娘可是给了她不少嫁妆,铺子田产金银玉石首饰珍宝,玉珠问着已然好奇打开木匣子,却发现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还有钱庄的玉佩信物。 玉珠惊愕抬头,「娘……」 木氏抚过玉珠的头顶,「这是二十万两银票,另外的是钱庄的信物,都是这些年首饰铺子的盈利,娘把它们全部交给你,以后铺子也都要你自己打理了,出嫁了,这些东西傍身,婆家也不会轻看你。」 玉珠垂下头,「娘,谢谢你。」 母女两人说了会儿话,木氏嘱咐她早些休息,明儿一早她会带全福人和喜婆过来帮她梳妆打扮。等人离开,玉珠把匣子交给甘草让她放起来,自个抱着床锦被随意靠在窗棂下的贵妃榻下。 窗棂半开着,姜府因喜事将近,处处挂着红灯笼,窗外的暗影,影影绰绰,隐有些雾气。没一会儿白芍过来低声道,「姑娘,谢公子过来了,在外面等着。」 玉珠想了下,「让他进来吧。」 等谢澈进来的空档,玉珠进侧间换了衣裳,她穿的中衣,自然不好见客,换了身杭绸浅紫色长身褙子,月牙色长裙,天气有些凉,又披了身斗篷,过去外间时谢澈已经坐在房中央的凳子喝茶,他端正的坐在那儿,从背后看身姿很挺拔。听见动静,他回头看来,神色很淡,玉珠走过去时闻见浓郁的酒味。 她的味觉嗅觉比一般人灵敏,知道这么浓的酒味,他怕是喝了不少,回头跟甘草吩咐,「去厨房煮些醒酒汤过来。」 甘草应声退下。 谢澈去看另外两个丫鬟,淡声道,「你们也退下去吧。」 两个丫鬟不动,玉珠道,「你们去西次间等着吧。」 丫鬟退下,玉珠在谢澈对面坐下,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两人隔着桌子相望,谢澈轻声开了口,「姣姣明日就要嫁人,我过来看看你。」 玉珠说道,「谢大哥,你喝了不少酒,一会儿甘草送了醒酒汤过来,你喝些也早些去休息,前些日子你也忙的紧,这几日该好好休息的。」 他却轻笑了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站起来走到玉珠面前递给她,「这是给你添的嫁妆,你且收起来吧。」 玉珠迟疑下,到底接了过来,家中长辈和哥哥姐姐都给了添妆,这些日子谢澈和她见面甚少,他前些日子去了外地,似乎在追查什么事情,前几日才归来,他给的添妆,不要也说不过来。 玉珠伸手去接,谢澈的手紧紧攥着锦盒,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鼓了起来。玉珠接过锦盒另一端时,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把人整个拉近了怀中,玉珠就这么撞上他的胸膛,熟悉的淡淡笔墨和女儿红酒的清香味窜入鼻翼,她被撞的有些懵,喃喃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谢澈用力的收紧双臂,把人紧紧的搂在怀中,他微微低头,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果香味。她用的胰子都是掺杂花汁和果香味做成的,很好闻。 第24章 「给我抱一会儿吧。」他的声音越发的轻柔,缥缈似烟,「你明日就要出嫁,让我再抱一会儿吧。」 原本已经推在他胸膛上的手又放了下来,玉珠待在那儿不敢动弹,好半晌才轻轻的道,「谢大哥,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歇息吧。」 「嗯。」他却还是不肯放手。 直到外间传来脚步声,谢澈终于放了手,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微微偏头去看门外,「你早些歇息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路过房门时,甘草正端着醒酒汤进来,见到他出来还道,「公子,醒酒汤已经好了,您不喝些吗?」 「不必。」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冷意,脚步也不曾停顿一下,大步离开,直到走到无人的廊庑下,他猛地一拳砸在一旁的红漆木柱子上,力道很大,传来清脆的骨折声,他用手撑在柱子上,低头喘息,心口处是怎么都压制不下去的痛苦,那是求而不得的痛楚。 玉珠等到谢澈离开,怔了好一会儿,甘草过来问,「姑娘,要不奴婢把醒酒汤给谢公子送过去,奴婢方才闻见公子身上的酒味,怕是喝了不少,不醒酒明早起来肯定会头疼。」 玉珠噢了声,「你去吧。」 甘草很快送了醒酒汤回,玉珠也换了中衣躺在床榻上歇息,原以为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曾想没一会儿到睡熟,醒来已是卯时,天边泛起鱼肚白,院子里传来丫鬟们和奴仆走动的脚步声。 房间里还是很昏暗,只能听见暖炉里燃着的炭火发出微弱的噼啪声,今天日子特别,三个丫鬟都歇在外间的榻上,听见外头的动静后轻声起来披上衣裳来到玉珠榻前,低声道「姑娘,卯时了,喜婆跟全福人已在门外候着。」 玉珠揉了揉眼,嘀咕了声,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她从床榻上坐起来,又打了个哈欠,「穿衣梳洗吧。」今天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有不少事情忙碌,丫鬟们提着热水鱼贯而入,把炭盆燃的足足的。玉珠脱掉一身月牙色中衣,散发赤身进了浴桶中,她的身子还不及妇人丰盈,胸部也开始浑圆起来,翘臀长腿,腰肢盈盈一握,如凝脂一样的肌肤没有任何瑕疵,白嫩柔滑,擦拭干净,涂抹上香膏,甘草和白芨帮她穿上红色鸳鸯刺绣抹胸,大红色缠枝牡丹丹凤朝中衣。 喜婆和全妇人已经在房里等着,甘草轻声道,「姑娘,要让先让喜婆帮您上了妆才好穿上嫁衣。」 玉珠只穿着大红色中衣,房中燃着几个炭盆,并不会觉得寒冷。她随着甘草去到妆奁前坐下,喜婆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眉清目秀,打扮的很干净,上前跟玉珠行礼祝贺。 要先洁面,涂抹香膏,上妆。 玉珠肌肤盛雪,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瞧不见,擦上清香的香膏,喜婆开始给她上妆,丫鬟们也忙着帮玉珠修剪手指脚趾,上面涂染上花汁,把指甲染成海棠红色,粉嫩漂亮。 梳妆过后,白芨白芍捧来嫁衣和凤冠,大红色嫁衣是由苏绣和蜀绣而成,绣工精巧细腻绝伦。 大红色嫁衣穿在身上,丫鬟们取来凤冠,凤冠是由秋二娘制成,由花丝镶坎加以点翠和烧蓝,整个凤冠上缀着一百零八颗细小圆润的东海珍珠,工艺极为复杂,精美绝伦,花丝万缕织凤冠,妙手镶嵌有乾坤。 头戴凤冠,身穿霞帔,腰系玉带,足抵绣履。 「新娘子真漂亮。」 众人称赞不已,满眼惊艳。 此时已到巳时,今日难得是个好天儿,外头有日头升起,阳光正好。全福人站在一侧帮着玉珠整理了下身上的嫁衣,姜家女眷也全都聚在房中。 玉珠有些恍惚,伸手扶了下头上的凤冠,这凤冠是由金丝和珍珠跟宝石做成,昂贵不说,分量也不轻,压在头上沉甸甸的。 全福人拉着玉珠说着喜庆吉祥的话语,这是惯例,女子出嫁要由全妇人陪伴着去到男方。 全福人是家中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生活安康家的妇人。 女眷们陪着玉珠说话,外面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是奴仆们在忙碌着。很快就到迎亲吉时,不过片刻新郎就会骑着高头大马入府来迎娶新娘子,木氏一时心酸,握住玉珠的手不语,只默默的望着她,眼中柔情万分。 「吉时到!」外面有人高声呼喊。 全福人就走到玉珠身边,给她盖上红盖头,笑眯眯的说,「新郎来接新娘子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新郎可是欢喜的很,以后小两口日子过的和和美美,早些生几个胖娃娃,百年好合。」 红盖头盖下来,玉珠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红色,全福人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外的廊庑下站着。 这地方习俗,女子出嫁是由父亲或者兄弟背上花轿。玉珠低头看地面,一双锦鞋映入眼帘,那双鞋子她是认得的,是谢澈的。她和谢澈差点定亲的时候也只有爹娘知晓,外面都还只以为两人是兄妹关系,由着他来背玉珠上花轿,并无人觉得不妥当。 谢澈半蹲下身子,「姣姣,我来背你,上来吧。」他的声音很沉稳,也很平静。 玉珠迟疑片刻,耳边响起全福人的声音,「新娘子上花轿喽。」 玉珠这才俯在谢澈的背上,谢澈双手在背后护好她的身子,沉沉稳稳的起身,一步步朝着姜府大门而去。他的背很宽阔,很沉稳,身上也是熟悉的笔墨清香,她心里安定了些,老老实实待在他的背上。 他走不并不快,身后还跟着全福人,喜婆和姜家众人。 喜婆和全福人跟在玉珠一左一右,谢澈想同她说几句话都不是不能的,他只能放缓速度,心底如刀割。自小喜欢,护着长大的小姑娘就要嫁人,他甚至没有任何办法阻拦,这是姣姣自己亲口答应下来的,他没法去质问她。手上的劲不自觉大了些,他就听见她低低的声音,「谢大哥,你弄疼我了。」 「抱歉。」他道。 一步步,始终走到侯府大门前。 第25章 玉珠感觉谢澈在正门前站定,周围全是嘈杂声。今日是姜沈两家大喜的日子,早早就有民众在巷子口围观看热闹,为防出意外,沈羡也早让护卫在周遭设下防线,民众们的议论和说话的声音还是从巷子口那边传过来。 沈羡着绛纱袍,腰系宝石玉带,他身材高大,以前甚少穿红色衣物,今日成亲才穿的绛纱袍,挺拔的身子衬的衣袍非常合身好看。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此刻坐在绑着红色绸缎的黑色骏马之上,直到姜府里鱼贯走出不少人,他的目光定在谢澈背上那抹红色身影之上。 玉珠听见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双红色暗纹锦鞋走在面前,她就听见沈羡淡淡的声音,「把她交给我吧。」 女子出嫁是要由着父亲或者兄弟背到花轿前,再由新郎接过送入花轿之中,直到回夫家,新郎抱着新娘子进到拜堂的正厅,这期间,脚是不能沾地的。 玉珠察觉谢澈听到这句话,身子绷紧了些,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嗯了声,亲手把她交到了沈羡手中,沈羡抱着她进到花轿里,玉珠松口气,轿子的门帘被放下,眼前昏暗下来。 「起轿喽。」 这日,沿途的京城百姓在道路两旁看着姜家四姑娘出嫁的嫁妆由姜府门口绕了整个上京一圈,绵延不断,十里红妆。民众啧啧称羡,议论纷纷。 众人议论姜家到底出了多少嫁妆,却不知这些嫁妆甚至抵不到玉珠带的银票多。光是木氏就给了她二十万两银票,还有钱庄的印子,几个兄长和姐姐也都给不少。 日暮西斜,吉时到时,正好来到沈府大门,沈羡将她从轿子里背出,大步跨进沈府,她隐隐约约透过盖头看见沈府的灯火亮起,廊庑走廊下全是一盏盏的灯笼。她被沈羡背到拜堂的正厅,里面早已挤满亲朋好友,恭贺声不断。 玉珠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房中情况,只听见各种声音,她被全福人带着在屋子正中央站立,头顶上有些沉,凤冠带了一个多时辰,只觉脑子有些昏沉,一直由着全福人引导着拜了堂,新郎新娘子被众位亲戚女眷们簇拥着进到新房里。玉珠也被全福人牵到床头坐下,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新郎快些把盖头揭开,让我们瞧瞧新娘子漂亮不。」 玉珠听出这是太傅夫人的声音,当初上姜家帮沈羡提亲的。 附和声一片。 玉珠心里有些紧张,手指紧紧的攥着裙摆,她低头看见那双红色暗纹的锦鞋来到她的面前,下一瞬间,盖头被揭开,她抬头望了过去,他穿着绛纱袍站在那儿,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身姿挺拔,面容英俊。 他的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新娘子可真好看呀。」 房屋中的亲戚女眷都被盖头挑开那一刻新娘子的容貌惊艳住,称赞声不断。 有女眷对嘉禾公主笑道,「公主好福气,娶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儿媳。」 嘉禾扯了下嘴角,「是阿羡好福气,我只盼着他们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就好,最好快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亲朋好友欢笑一番,全福人道,「该合卺礼了。」 拜了堂入了洞房接下来就是合卺礼,两人来至案旁,全福人取来两杯连着红线的酒水递上来,沈羡端起其中一盏交到玉珠手中,自个端起一盏,两人相视,酒盏中的酒水被一饮而入。 合卺礼后便是结发礼,全福人从两人发上各剪一缕头发,绑在一起放在锦盒之中,周围人群喜笑颜开的恭贺起来。 繁缛冗长的礼节过后,新郎还需要去外头招待宾客,客人们也鱼贯从新房中出去吃宴席,新房之中很快只剩下小夫妻两人,沈羡低头跟玉珠道,「我先出去招呼宾客,外头有丫鬟候着,你若不舒服早些喊了丫鬟端水进来给你梳洗,吃些东西先歇息就是。」 这顶凤冠带着实在不舒服,压的头昏沉沉的,玉珠不由的点点头。 沈羡出去招呼宾客,外面不仅有沈家的亲朋好友,还有他的恩师,朝廷大臣携家眷,沈国公爷还在回来的路上,他是家中长子,不能推拒这些应酬。 他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大红鸳鸯锦被上的姣姣,层层红色幔帐遮挡着,有些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瞧见她伸手扶了下头上的凤冠。淡笑了声,这才大步跨出房门,吩咐廊庑下立着的两个丫鬟,「去抬些热水进去让夫人梳洗。」 丫鬟应声退下去抬热水,余下玉珠一人坐在新房中,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并不在身边伺候着,要等到第二日才能见面。她在姜家一直只有三个大丫鬟,甘草,白芨,白芍,好事成双,姜家又从二等丫鬟里挑了个丫鬟一块陪嫁过来,是个叫海棠的圆脸姑娘。 头顶上的凤冠分量太重,再加上方才喝下的一小杯果酒,她头有些昏沉沉的。本就碰不得酒水,哪怕方才合卺礼换成果酒,现在也有些上头,走到妆匣前把凤冠取下,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夫人,大人让奴婢们抬了热水进来伺候您梳洗。」 「进来吧。」玉珠见到两个清秀的丫鬟捧着贴着喜字的大荷叶式粉彩牡丹铜盆进来。她就着热水洗掉脸上的妆容,涂抹上惯用的香膏,才跟两个丫鬟说,「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离开,玉珠走到床头坐下,今天大喜的日子,沈羡还未归,她只管卸下凤冠洗净妆容,头上的珠钗首饰未曾褪下。耳边有龙凤喜烛燃烧发出的啪啦声,外面能听见宾客的喧哗声,热闹非凡,原本该有的忐忑也只剩下昏昏欲睡的念头,酒劲上头,精神又绷了一天,实在无力去想其他,她穿着嫁衣打算靠在床柱上眯一会儿。 面上清洗干净,头上没有沉重的凤冠,她不大会儿就睡熟。 后半夜睡的有些不舒服,迷糊中她只感觉被什么东西给抱住,呼吸不顺畅,有些闷热,她闷哼了声,有温热的触感落在额头和唇上,有些不舒服,她嘀咕了两声,「甘草,热,把炭盆撤了。」 第26章 耳边有轻笑声响起,玉珠立刻醒了过来,眼前漆黑一片,只有一些昏暗的月光从窗棂里透了进来,她脑子有一瞬间的呆怔,这才想起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似乎靠在新床的柱子上小歇片刻等沈羡回房的。 外面有打更声传来,已是三更,她睡了有一会儿了。 不仅如此,满头珠钗也已经拆开,一头青丝松散的堆在身后,身上的嫁衣不知何时被脱掉,只剩下中衣,身前有温热的身躯贴着她的,她被抱了个满怀,鼻翼间全是熟悉的气息,是沈羡,不知他何时回来的,身上有梳洗过后清香的胰子味,想来方才呼吸不顺,闷热都是因为他的怀抱,她竟还嘀咕让甘草把炭盆撤下去。 玉珠埋在他怀中,有些不好意思,「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沈羡道,「亥时回来的,见你睡的正香,就帮着你把衣裳脱了。」顿了下他又问,「可是有些闷热?我去喊丫鬟把炭盆撤两盆下去。」他说着就已经放开她的身子坐了起来。 昏暗中,玉珠隐约能看见他身上穿着的白色绸缎中衣,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锦被一掀开,她就感觉身上有了些凉意,急忙拉住了他,「不必了……」她正好捉住他的手腕,结实,还有些硬邦邦的感觉,于她身上那种柔软是很鲜明的对比。 「嗯?」沈羡问道,「不热了?」 玉珠点点头,「不热了,沈大哥,我们快歇息吧,明儿一早还有不少事情要忙的。」要起来拜见长辈,给公婆敬茶,都是要早起的。 「你喊我什么?」沈羡问道。 玉珠不明所以的嗯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人已经成亲,她不该和以前那样在喊他沈大哥的,犹豫了下,她开口道,「夫君。」别别扭扭,实在不习惯。 沈羡微微叹口气,「罢了,随意你喊什么吧,人前注意下就好。」 他说完侧身在她身边躺下,玉珠常年一个人睡觉,有些不习惯,下意识的往后移了下身子,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入怀中。玉珠身子紧绷起来,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跟一个男子睡在一块。两人已经成亲,有些义务就该履行,不慌是假的,她刚过十五的生辰,身子都还不算长开,哪儿受的住。 她屏住呼吸,以为沈羡会有什么动作,他却只是把人拉入怀中,亲了下她的额头,「睡吧。」 玉珠到底松了口气,有些事情不必现在做,她舒坦了些,心里没那么忐忑,被他这样抱着,枕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好像也不会太难以接受,许是忙碌一天,她迷迷糊糊想着就睡了过去。 大概睡的新床,床上还多个人,到底睡的不太安稳,有些密不透气,还总做梦被什么东西包裹住,呼吸不顺畅,睁眼天边已经透着亮,大红色层层幔帐外有抹高大的声影正在穿戴,她呆怔片刻,想起此处是沈家,这才半坐起身子,「沈大哥,你醒了,要不要我帮你穿衣。」 出嫁前,娘和婶婶们都告诉她,嫁到夫家和做姑娘不太一样,要学着伺候夫君。这会儿见他身边一个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这才开口问了声。 沈羡回头望她,他差不多穿戴整齐,挑开幔帐,「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一会儿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在过去敬茶,我先过去书房一趟。」 新妇嫁到夫家第一日早上是要给公婆们敬茶的。昨儿半夜沈国公爷连夜快马加鞭赶回,就为喝儿媳这口热茶。 望着沈羡走出新房的背影,玉珠茫然,还是不太适应新妇的身份。他虽成亲,想来公务还是很繁忙的,这会儿去书房应该也是处理公务,这个玉珠不便过问,只等着丫鬟们进来伺候着她梳洗起来。 甘草,白芨,白芍和海棠端着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铜盆进来,湖蓝色叠丝汗巾,菊瓣翡翠漱口盅,还有另外两个丫鬟捧着衣裳过来,都是井然有序的。玉珠不太习惯这么多人伺候着,想着那两个丫鬟应该是沈羡身边的,也就不好拒绝。 等着甘草她们伺候着梳洗净面,剩下两个丫鬟捧衣裳过来帮她穿上,海棠色绣桃花瓣对襟褙子,浅粉色银线绞珠软绸长裙。还是新妇,当然要穿的喜庆些,头上戴着的也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她的容貌本就清绝,这样一打扮,就有了艳色绝世的感觉。 几个丫鬟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甘草已从小厨房拎了食盒过来,「夫人,您先用些粥,大人一早就吩咐奴婢们在小厨房熬煮的,这会儿正好食用。」 玉珠点头,去外间的凳子上坐下,甘草把食盒摆了上去,一一打开,金丝小枣薏米粥,羊奶香芋饼,花生卷,核桃酥,醋拌松花蛋,清炒冬笋,装在白玉花口盘中,看着精致可口。她的确有些饿了,由着甘草帮她添了碗薏米粥,这才抬头问两个丫鬟,「你们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大眼樱桃口的鹅蛋脸丫鬟上前福身,「回夫人的话,奴婢名墨画。」又指了指身边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她是墨书。」 墨书给玉珠福身行礼。 墨书,墨画,名字是很好听的。 在玉珠用过一晚薏米粥,两块羊奶香芋饼后,沈羡才从书房回来,墨画端铜盆过来让他净了手,他这才坐下,见玉珠正望着他,问道,「吃饱了?这个花生卷和核桃酥都很不错,你再吃些。」 他只吃薏米粥和清炒冬笋,玉珠见状,也觉有些没吃饱,唱了两块花生卷和核桃酥,味道是真不错,她吃了两块喝了些用茶叶煮的羊奶,香浓可口,不知不觉喝了一碗,这才饱腹。 见她吃的差不多,沈羡放下碗筷起身,「走吧,去啸风堂那边给长辈们敬茶。」 沈羡住的是颐华院,青砖瓦墙,院中山石点缀,出了垂花门就是抄手游廊,后院相对简单些,只有一方水池和几座假山。十二月已是寒冷天气,出了颐华院有寒气涌来,玉珠拢了下身上披的银白底色翠纹斗篷。沈羡转过身子朝着伸手,他的手掌骨骼分明,修长,「快走吧。」他道。 第27章 两人已是夫妻,玉珠还不太习惯夫妻间的亲热,却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学着改变,学着和他相处。不再犹豫,玉珠伸出手去,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放在他的手心上显得娇小柔弱。 沈羡今日穿着常服,披着大氅,从背后看去,高大挺拔的身影微微拢着娇小玲珑的女子。 沈家的这座宅子位于上京最繁华地段,周遭住的都是朝权倾朝野的重臣,太傅家也是在这巷子里。这块地儿是当年先帝赐给朝中一些重臣的。格局都是五进的宏伟大宅子,各处院落都是井然有序。位于东边的主院格局最是宏大,房檐四角雕有夔龙,有古拙的美感。主院是国公爷居住的地方,不过国公爷常年镇守厣门关,往年主院都是空置,前几年嘉禾回来才住进主院。 沈羡住的颐华院和主院有些距离,时辰还早,他拥着玉珠不紧不慢朝主院而去。 啸风堂是主院的正厅,平时用来接待客人用的,布局简单大方。两人过去时,国公爷和嘉禾也不过刚刚到,国公府如今是嘉禾当家,只她嫌这些麻烦,庶务都是交给柳夫人纪氏处理,沈家人口不多,上头的两位老祖宗早些年已经过世,辈分最高的就是国公爷和嘉禾以及柳夫人。 到了啸风堂,坐在主位上的就是国公爷沈魏和嘉禾,柳夫人坐在下首位子上,沈媚和沈麟都在。 沈媚和楚云尉定了亲,暂还未出嫁,沈麟是柳夫人的幼子,今年不过十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长相随了国公爷,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湖蓝色锦袍乖巧坐在柳夫人身旁。 今日沈媚也过来,昨儿大哥跟嫂子刚成亲,她不便去新房闹嫂子,这会儿见到玉珠就忍不住挤眉弄眼起来。玉珠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端庄差点就被她破坏,轻轻拿手遮了下嘴,嘴角却已偷偷扬起。 沈羡和玉珠在沈魏同嘉禾面前站定,有丫鬟端着茶盅过来,玉珠取了过一杯递给沈魏,「爹,喝茶。」 沈魏接过一饮而尽,从怀中摸出一个封红递给玉珠,「拿着吧。」 玉珠道谢,又取过一杯茶递到嘉禾面前,「娘,喝茶。」 嘉禾接过茶盅却不急着喝,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玉珠两眼,见她这幅容貌比之前见到的还要美艳几分,心底有些不舒服,娶妻娶贤,娶个这么漂亮的会无辜生出多少事端来。不过她也清楚这个儿媳在儿子心里头是什么地位,心里的不满不敢表现分毫出来,笑着轻抿了口茶水,取封红给玉珠,「这是娘给你的,拿着吧。」 「谢谢娘。」玉珠松了口气。 柳夫人到底是个妾,玉珠不用给她敬茶,她却不能不给见面礼,从一旁取了锦盒,「玉珠瞧瞧这个,这是一对羊脂玉镯子,你皮肤白,带这样的镯子最好看不过,瞧瞧喜不喜欢。」 玉珠接过,见柳夫人正微笑的望着他,只能打开锦盒,见到里面放着的一对羊脂玉镯,是由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美人镯,内圈偏大,戴在手上松松的,更显女子娇弱的丰韵,的确很适合她的。 送出这样的见面礼显的柳夫人心细,国公爷也不由的点点头称赞道,「这镯子不错。」 柳夫人笑道,「要玉珠喜欢才是好的。」 玉珠道,「镯子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夫人。」 柳夫人道,「你喜欢就好。」 长辈们给了见面礼,玉珠也是要给小辈们礼物的,沈家长女沈滟已出嫁,只余沈媚和沈麟,她送给沈媚的是个花丝镶嵌的镯子,送给沈麟的是一套白玉石做成的文房四宝,都是很少见,精巧别致的东西。 礼数算是差不多到此,国公爷挥手道,「沈家人也不多,这见过一面就成了,没那么多礼数,你们自个回房歇息就成,不要忘了三日后的回门礼。」说着又扭头看嘉禾,「阿羡和玉珠回门需要的礼品你记得准备下,千万不要失了礼仪。」 「老爷放心,我都记得。」 见没什么事情,沈羡同玉珠回到颐华院,玉珠虽是新妇,却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的,这次陪嫁除了四个丫鬟还有一个尹嬷嬷,跟在木氏的身边不算短,平日处理庶务很不错,木氏担心玉珠嫁人这些事情还不太会处理,这才让尹嬷嬷陪嫁过来的。 两人回到颐华院,玉珠去了西次间,沈羡跟上,进了房问她,「方才可吃饱了?这会儿才算饭点,要不让厨房在送些过来。」 玉珠摆摆手,「我哪儿还吃得下,不吃了,今儿有不少事情要忙,我先把东西都整理过目一遍先。」 哪些嫁妆都是要她亲自看一遍,银票,田产,铺子,宅子该如何打理都要分派清楚的。 「那你先忙着,我去书房一趟。」沈羡道。他是新婚,有假,不过有不少公务堆着,就算不去衙署,还是要在家处理这些公务的。 「那你快去忙吧。」 沈羡走后,玉珠留在西次间看着嫁妆单子,她的嫁妆多,就连聘礼都被姜家人送过来放在她手中,还有太妃娘娘皇上皇后赏赐下来的东西,她估算着,总价值怕是有几十万两的银子,携这样巨款出嫁的姑娘,整个上京怕是也没几个,姜家人非常的疼爱她,出嫁时,她的几件铺子也都到了她的名下,还有这么些年铺子赚的银子都存在钱庄,木氏把钱庄的印子给了她,她估算下,里头怕是有大几十万两的银子。 玉珠上辈子就是同钱打交代的,这一世成了姜家娇养的女儿,铺子也都有掌柜打理,月底查账都是木氏和专门的婆子,从未让她操心过。眼下嫁人,一切都要靠自己。 这算是老本行,处理这些事情对玉珠来说在简单不过。到晌午用膳时她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嫁妆也都依次让丫鬟们抬进库房里头,处理完,玉珠回房梳洗,见房间摆设太过硬朗,有些冷冰冰的感觉,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库房把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抬来,把这个屏风换掉,另外库房里的掐丝珐琅绘花鸟百年好合图样的铜镜和青花梅枝花觚也都抬过来,铜镜摆在妆奁旁,青花梅枝花觚放百宝阁那儿,一会儿在折几枝梅花进来插着。」 第28章 想了想,玉珠又指了指窗棂下的榻,「把上头的小案几换成青鸾牡丹团刻紫檀小案几就成了。」 甘草拿着库房钥匙打算取东西过来,墨画墨书相似一眼,也默默跟上,等着丫鬟们忙活半晌,房间里摆上换上她说的那些东西,动的东西不算多,可整体却有了大变化,不在是很冷硬的风格,透了些温馨出来。 玉珠满意点点头,这样才像个家的感觉。 忙完这些,丫鬟们抬热水进来,玉珠梳洗,换上衣裳披了斗篷出来,沈羡已坐在外头,背影笔直,听见声响就回过头,见她换过衣裳,面颊透着粉,刚出浴的样子,便淡笑起来,「可都忙完了?」 玉珠过了这一晚上一上午,心底没那么忐忑,走到他身边坐下,「都忙完了,可要用膳,要不让丫鬟们摆膳吧。」 沈羡点头。 丫鬟们提着膳食鱼贯而入,中午的可比早上丰盛的多,摆的满当当一桌子,还都是玉珠爱吃的,味道也极好。她常在沈家吃东西,沈羡可是见过她的吃相,玉珠也不拘着,吃的肚儿滚圆,惹的沈羡也多吃了半碗饭。 沈府的规矩极严,用膳时几乎不语,玉珠守不住这些规矩,吃几口就瞅他,「沈大哥,你瞧见这房中可有什么变化?」 沈羡就抬眼四下看看,「嗯,瞧见了,可是你让人摆置的。」 玉珠笑道,「沈大哥觉得如何?」她是很满意这样的摆设。 「是很不错的。」沈羡扬了下嘴角。 用过午膳,玉珠习惯小歇片刻,沈羡还得去书房忙,直到晚膳才归。玉珠醒来,沈媚正好过来,两人是十来年的闺中好友,自然不会生分。这次玉珠出嫁连带家中的两只大兔子也都带来沈家,不过沈羡有洁癖,玉珠就把它们放在后院,平日都有人招呼着。 沈媚是很喜欢两只兔子的,就让丫鬟抱来房间里头玩,快到晚膳才离开,走时弄了一身兔毛,玉珠身上也沾惹上不少,房里也有些,见时辰不早,她喊丫鬟去收拾,自个也去房里换了一身衣裳。 等到沈羡从书房回来,房间里已经收拾干净,两人用过晚膳,她也没甚娱乐的事儿,就梳洗了捧着卷书靠在床上翻开着,沈羡刚梳洗出来,穿着一身月牙色绣暗纹边子的中衣,挑开幔帐见她悠闲的躺着那儿,他俯身取过她手中的书,低头道,「这样躺着看书不是好习惯,会把眼睛看坏,你若无事,我们过去榻上对弈一局。」 玉珠就想着,反正没事情做,下会棋也挺好的。她点点头,披上褙子过去榻上坐下。 沈羡去取了白玉棋盘过来搁在榻上的小案几上,那个案几正是上午玉珠让人换成青鸾牡丹团刻紫檀小案几,配上白玉棋盘,格外的好看。 沈羡上了榻就在案几对面盘腿坐下,他身材高大,这样坐着倒显得有些拥挤。 玉珠执白子,沈羡执黑子,两人开始对弈,玉珠很专心的望着白玉棋盘上棋子的走向,见他手指捏着一颗黑子轻轻扣在棋盘中,手指修长,骨骼分明,不知是旁边的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的灯光太过柔和,她觉得他的手指好看极了,不太像练武人的手掌,有些温雅的感觉。 这错觉只是片刻,半刻钟后,玉珠输的有些惨,她把白子都收起来搁在小案几上嘟囔道,「我不玩了,时辰不早,该歇息了。」她不算愚笨,平日在姜家和家人们对弈也是输赢参半,实在是沈羡的棋艺高超,她赢不了他的。 她说罢就趿拉上绣鞋跳下榻回到房间里的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坐着,沈羡跟在身后,身形颀长挺拔,白色的中衣微微敞开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随着她来到架子床,她坐那儿有些呆怔,见到他才又慌忙起来问他,「沈大哥,你睡里头吧。」 没出嫁时,姜府教导规矩的嬷嬷告诉她,出嫁后要以夫为天,夜里休息时,女子是要睡在外侧,以便随时起来照顾夫君。她当时听完心里不太舒服,又深知这个时代不一样,她无法反驳。这会儿就突然想了起来,急忙站了起来,又被沈羡轻轻压着她的肩膀坐了回去,他道,「不必,你睡里头就好。」 说完这话,她瞧见沈羡忽然半蹲下身子,替她脱了脚上的绣鞋,才淡淡的说,「休息吧。」 玉珠不知怎得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她不过是个四岁的胖娃娃,被柳夫人邀请着来沈府看腊梅,她入了沈媚的眼,被邀到凝翠院去玩,第一次见到沈羡,又因听闻他是个不好惹的,有些紧张,起身给他行礼时腿麻差点栽倒在塌下,要不是他给提留住,脸就砸在地上毁了。 还有一次,也是她四岁时,去探望生病的沈媚,上榻陪她时,那双毛茸茸的兔毛儿靴子脱不掉,正他是俯身帮着她脱下来的。和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叠起来,玉珠便恍惚了。 「在想什么?」沈羡挨着她坐下,顺势握住她的手,纤细小巧有些软绵绵的,捏着很舒服。 玉珠抬头望着他,「沈大哥,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这么帮我脱靴子的,我那会儿人小力气小,怎么都脱不掉,还是你帮我的。」 沈羡当然没有忘记过,自小和她接触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刻在脑中。这些年的痴想,痴念终于得以成全,娶到了她,他表情看着平淡,垂眸不知想些什么,玉珠便觉得他还是那个对他温和的沈大哥,两人成亲,好像也没有太多的改变,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沈大哥,忙了一天了,快些歇着吧。」 她如水的眸子望着她,眼中不掺杂任何的念头,干净纯粹。 沈羡的脸色便有些冷淡,他抽回手道,「你先歇着吧,我去西次间有些公务处理下。」 玉珠迟疑片刻方才点头,「那沈大哥你先去忙吧。」西次间就在外头的偏房里,距离睡觉的主卧只隔着一扇纱门,里面燃着炭盆,他穿着中衣去忙也不会嫌冷。等沈羡过去西次间,玉珠喊来甘草,「你去让墨画墨书去小厨房炖盅黄芪牛肉汤,一会儿沈大哥忙完可以喝。」墨书墨画两个是伺候沈羡的丫鬟,有些事情吩咐她们就好。 第29章 黄芪炖牛肉汤养心安神,强身健体,熬夜喝这个是不错的。 不过,方才沈大哥似乎有些生气?玉珠摸不透他的脾气,吩咐完丫鬟只能先熄了等上床休息,西次间那边还亮着灯,透过纱门有些朦胧的灯光传来,玉珠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睡熟。 一夜好眠,就夜里的时候被什么抱住,有些闷热。睁开眼天色已微亮,丫鬟们听见动静鱼贯而入,玉珠半坐起身子,望着身边空荡荡的,问道,「沈……姑爷去哪儿了?」当着丫鬟的面再喊沈大哥也是不对的,两人毕竟成亲。 甘草道,「姑爷一早就起了,外出有事儿,说是晌午才回来的,让太太起来自己吃早膳。太太想吃些什么?厨房都有,奴婢让人去端。」 玉珠报了几样吃食,由着丫鬟们给她穿衣梳洗,已是辰时,玉珠就道,「我先去给婆婆请安吧,回来在用早膳。」出嫁的姑娘到底不一样,辰时要去给公婆请安,就算嘉禾常礼佛不管事儿,她作为儿媳的也要过去问候一下的。 甘草给她挑了身紫色连珠弹花暗纹的锦服,披着件织锦皮毛斗篷,很端庄正式的打扮。外头落着小雨,玉珠出门才发现,她道,「都落雨了,天又冷了。」 甘草跟在身后打伞,「昨儿后半夜落的雨,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下雪了。」 玉珠带着甘草很快到了主院的啸风堂,外头廊庑下有婆子和丫鬟们站着在,玉珠道,「娘可在里头,我过来给娘请安的。」 一婆子就道,「夫人还在敬安堂礼佛,太太不如去啸风堂里等一会儿。」 玉珠不能拒绝,进了啸风堂,里面连炭盆都没摆,有些冷,丫鬟婆子们送了茶水和果子进,茶水倒是挺热的,玉珠捧着茶盏捂手。她还没嫁进沈家就知道嘉禾每日都会礼佛诵经,现在只能等着,等了约莫半个钟,玉珠越来越冷,这样的天儿,房里不摆碳炉实在受不住的。 甘草担心道,「太太,这样等下去不成,您会把身子冻坏的,我出去让她们拿个小暖炉,这样实在是过分。」太太才嫁进沈家,第一天来请安,就给这样的下马威,没见让儿媳等在厅里却不做些保暖措施的。 玉珠点头,「你去要吧。」她一时也不能肯定这到底是嘉禾给的下马威还是下人们疏忽。 甘草刚出去,就见到奴仆簇拥着嘉禾走了过来,她的手上还挽着一串佛珠,显然是刚刚礼佛出来的。甘草立下一侧,请了安。进到啸风堂,嘉禾一见玉珠冻的脸都有些发白,脸色也铁青回头,回头就呵斥,「你们这群蠢东西是怎么做事的,太太过来请安,堂里却连炭盆都不摆上,滚出去跪着去!」 丫鬟婆子们瑟瑟发抖的跪下求饶,嘉禾已经喊护卫进来把人都拉了出去,又吩咐人抬了几盆碳炉子进,才拉着玉珠一脸叹气道,「这些丫鬟婆子都是我身边的老人,有些恃宠而骄,我实在想不到他们会如此怠慢你的,你这孩子也真是,你没嫁进沈家前还是阿媚的好友,该知道每天早上我都要去礼佛,你不必过来请安的,也是怪我,没想到你会过来请安的。」 堂里摆上炭盆,玉珠暖和不少,听了嘉禾的话笑道,「我如今是娘的儿媳,自然和以前不同的,要过来给娘和爹请安的。」 嘉禾道,「你是个好孩子,一会儿回去后记得请个大夫瞧瞧看,这天儿太冷,我怕那你冻病着。哎,都是怪我,从明儿起,你也不用过来给我请安的,我一早都是要礼佛,实在不成,你初一十五过来陪陪我就是。」 「谢谢娘。」玉珠乖巧道。 「你怕是还没用早膳吧。」嘉禾道,「时辰也不早,你过去颐华院又是好一段路,现在我这儿用过早膳在回去,正好娘也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玉珠就在这边陪着嘉禾用了早膳,这边是堂屋,嘉禾领着玉珠回房间用的膳,嘉禾礼佛,平日都是吃素,甚至不能在餐桌上见到半点荤腥,连鸡蛋都不吃的,这顿早膳不必说,全是素食,清淡,好在味道不错,玉珠也吃了不少。嘉禾见她吃的多,也放心了些,就笑起来,「多吃些,把身体养好,早些生个胖娃娃出来,你也知道,阿羡年纪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 说起这个,玉珠胃口去了些,拿帕子擦了下嘴,「儿媳记得。」 沈羡已经二十三四的年纪,搁在平常百姓家,孩子都能得五六岁了。 嘉禾笑道,「好好,那你多吃些。」 在主院用过早膳,玉珠才回了颐华院,她让丫鬟们端热水进屋洗了把脸,蔫蔫的道,「甘草,我有些累,先回床上歇会儿。」这几天因为成亲的事情,精神一直紧绷着,今儿在被这么一冻,就觉得有些累着了。 甘草担心道,「太太,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瞧瞧。」 玉珠已进到房里的架子床上,坐那儿脱了靴子,她道,「不必了,就是有些累,小歇一会儿就好。」 甘草就道,「那太太先歇着,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熬点汤,太太想喝甜汤还是肉汤。」 玉珠觉得胃口不太好,「都成吧。」 甘草出去后,玉珠就睡下,不曾想,这一睡却把颐华院的下人们给吓住了。 到午时屋子里的丫鬟才发现不对劲。 甘草在小厨房炖了枸杞羊肉汤,这汤强身健体,适合冬天喝,太太这几日累着,喝这个再好不过。到了午时这汤熬的差不多,这汤火候要主意,她在小厨房守了一上午,白芨白芍才从库房出来,她喊两人去唤太太起来,白芨匆匆折回,哭的不行,手都在抖,「甘草姐姐,不好了,姑娘,不是,是太太病了,白芍姐已经拿了牌子去请郎中了。」 甘草吓的手中的汤碗摔在地上砸的粉碎,白着脸就朝屋里走去,「怎么回事?」太太从主院回来说有些累着,就歇下,她一直在小厨房忙着熬汤,白芨白芍海棠去库房整理东西。太太嫁妆和聘礼太多,需要好几天整理,尹嬷嬷就和另外三个丫鬟去库房,留下墨书墨画在房里伺候着。 第30章 白芨跟在甘草身后哭道,「我和白芍姐去喊太太起来,过去才发现太太脸色赤红,伸手探了下额头,滚烫滚烫的……」 过去房间里,墨书墨画急的团团转,正绞着帕子敷在太太额头上降温。甘草过去一探外头,烫的吓人,她心里懊恼自己,从主院回来就该请个郎中的。 还有墨书墨画这两个丫鬟,她不该让她们留在房里伺候着,怕是偷懒没去注意太太的动静。 「你们先去厨房烧些热水备用着,把炉子也燃起来,一会儿熬药需要。」甘草让墨书墨画两人先去小厨房准备着,两人也知因疏忽惹出大麻烦,怕的不行,瑟瑟发抖的去了小厨房。 两人刚走出房门,就见沈羡披着大氅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这小厮是常在大人身边伺候的,叫林泉,自从大人成亲,不便在颐华院伺候,就调去书房,平日大人有事都会带他出门。 沈羡见到两人就问,「太太了?该用午膳,你们去准备着。」 两个丫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道,「求大人饶命,太太病了,都是奴婢们疏忽。」 听闻此话,沈羡的脸色沉了下去,跨过门槛进到房里,见屏风后甘草和白芨正忙着绞帕子给玉珠降温,他走上前冷声道,「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仿佛浸了冰渣子,甘草跪下道,「都是奴婢不好,太太一早去啸风堂给夫人请安,不想夫人在礼佛,太太就在堂里等着,堂里没炭盆,是奴婢疏忽,该早些让啸风堂的丫鬟婆子抬炭盆进来的。太太回来就说有些乏,要休息,奴婢去小厨房给太太熬汤,这才……」 沈羡取下玉珠额头上的帕子,用手背探了下,烫的不行,他换了个帕子敷上,问道,「当时伺候在太太身边的都是谁。」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让白芨吓的不行,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甘草也有些发颤,「是,是奴婢让白芨白芍海棠她们去库房整理东西,墨书墨画在房里伺候着。」 「林泉,喊护卫把外头的两个丫鬟拖下去打死。」沈羡淡声吩咐,又对甘草说,「等你们太太好了,你自个去院子里领罚二十大板,其余伺候的丫鬟婆子各十大板。」 外面候着的小厮应了声是,甘草和白芨吓出一身冷汗,这会儿什么都不敢说,俯身称是。 「大人饶命啊,奴婢们知道错了。」外头的墨书墨画开始求饶,脸色煞白,她们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祸事,她们两人是夫人送来颐华院的,以往不过是在主院伺候夫人,大人成亲后,夫人说这边没几个丫鬟伺候不行,便把她们两人拨了过来。一开始觉得这差事挺好,太太来的第一天就赏了她们不少银子,整日也没甚活计,都是大丫鬟的待遇。 今日太太回来说乏了,太太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要去库房忙活,就喊她们两人守在房里,她们见太太睡得熟,便偷懒了下,靠在榻上休息会儿,没去探下太太的状况。 沈羡一言不发,林泉已喊了护卫进来,护卫们很麻利的把两个丫鬟拖了下去。 郎中也过来的很快,给玉珠把过脉,开了药方,「大人不必太忧心,太太只是寒气入了体,加之最近刚成亲,有些劳累,这才一下子病倒,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次还是要注意些,老夫给太太开了些药方,还有些膳食方子,慢慢调养着,不会有问题的。」 等到郎中离开,沈羡让丫鬟们退下去煎药,他自己留在房中照顾玉珠。 玉珠觉得身上难受的厉害,头疼,意识模糊,她感觉有人在用冰凉的帕子替她敷额头,耳边有些嘈杂,似乎还听见沈羡的声音了,拖出去打死,打死谁? 玉珠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迷迷糊糊的,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去了,没多久她感觉自己被抱进一个坚硬的怀抱中,有人一口口的喂她喝药,她嫌苦,皱着眉头不乐意,那人柔声细语的哄着她,好不容易才把一碗药喝了进来。过了会儿又出了身汗,有人用热水替她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哄着她说,「姣姣快些睡吧。」 身上清爽不少,头也没那么疼了,她正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就听见婆婆的声音了,「阿羡,墨书墨画也不是故意的,你何苦要打死她们。」 好吵,她皱了下眉头,那人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又听见他说,「姣姣不舒服,刚喝了药,不要吵到她,我们去西次间说吧。」 脚步声离开,她舒展眉头睡了过去。 沈羡吩咐甘草照顾好玉珠就过去西次间,嘉禾在身后跟上,一到西次间她就焦急道,「阿羡,我知道你心疼玉珠,我也心疼,这事儿其实怪我,我平日早上都要礼佛,啸风堂也一直空置着,甚少置办什么东西进去,那些婆子也是老糊涂,竟让玉珠在啸风堂等着,我已经罚过她们了。墨书墨画她们也没想到玉珠会生病的,这事儿她们打个十板子就是,何必要打死,阿羡,你就当给娘一个面子,娘礼佛半辈子,实在不愿造杀孽。」 沈羡俯视着她,淡声道,「姣姣才嫁进来两天,或许还不了解你。你院子里的那些婆子若没你的执意,她们是不敢把姣姣晾在啸风堂。」 嘉禾震惊的望着他,「阿羡,我好歹是你的母亲,你就是这般想我的?我,我以前的确不太想她做沈家的儿媳,她年纪比你小太多,娇生惯养的,可你既然娶了她,我也会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何苦会去为难她。」 沈羡望着她慢慢道,「没事的话你还是先回去吧,姣姣还病着,我也有不少事情要忙。」 嘉禾红着眼眶道,「阿羡,你就给娘一个面子,饶了墨书墨画,况且这还是你们大喜的日子,造杀孽不太吉利的。」 沈羡皱了下眉头,平静的说,「我知道了。」 玉珠醒来的时候已过酉时了,窗户天色全暗了下来,她刚有动静,甘草和白芨白芍就挑开幔帐凑了上来,白芨都快哭了,「太太,您总算醒过来了,吓死奴婢了。」 第31章 一觉醒来天色都暗了,玉珠还觉得有些恍惚,半坐起身子,甘草取了个迎枕垫在她身后,把事情同她讲了一遍,玉珠这才晓得自个儿生病了,白芨还在旁边道,「您这一病倒,可把奴婢们吓坏了,沈大人也着急,差点把墨书墨画打死,要不是夫人来求情,说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杀生,大人这才饶了墨书墨画一命。」 白芍已端了温水过来,「先让太太喝点水。」 玉珠喝了两口水,嗓子没那么难受,问道,「姑爷去哪了?」 甘草道,「方才有官员找姑爷,姑爷去了书房,说您若是醒了,先吃点东西,奴婢晌午的时候在小厨房炖了羊肉汤,不过太太才退了烧,不太适合吃这个,我熬了些小米粥,太太可要吃点?」 玉珠点点头,她也觉得饿了,喝了一碗小米粥,沈羡就回来的,见她披着褙子靠着迎枕上,脸蛋还有些苍白,他走到床头坐下,脸色挺平淡的,玉珠就笑道,「你回来了,要不让丫鬟们摆膳,我们先吃吧。」 「也好。」沈羡点头。 玉珠烧退下去,人也精神不少,由丫鬟们伺候穿衣下了床坐在食案前,她方才吃了一碗粥,肚子已经半饱,这会儿夹着一个素馅的包子吃着,还抬头问对面的人,「沈大哥,你还要处罚甘草她们吗,她们也不是故意的,我让她们早些把库房整理好,二十大板下去,她们可要在床上躺半个月,到时候都没人伺候我呢。」 「食不言寝不语,先用膳,不要这么多的话。」 沈羡吞下口中的食物慢慢的说道。 这会儿嫌她话多呢,玉珠不服气,「你把甘草她们罚了,谁来照顾我,调几个面生的进来,我用着也不习惯的。」 见她精神不错的模样,沈羡放下手中碗筷,轻叹了口气,「不罚了,你好好吃东西吧,多吃些。」他只是今日有些被她吓着,见到她昏厥在床上的模样,心疼不说,这才嫁给他两天就出这等事情,要不是顾忌着剩下几个丫鬟是玉珠身边的,她们也早就被罚五十大板扔到外院去了。 墨书墨画那两个丫鬟是嘉禾送来院子里的,说是姣姣嫁进来,陪嫁的四个丫鬟都不够用,他院子里全是小厮,伺候姣姣是不可能的,他才应下。 玉珠才退烧没多久,这会儿身子还不大利索,胃口不太好,勉强又吃了半碗粥出了身汗,让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早早的躺在床上。沈羡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见她蔫蔫的靠在那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了些,「我也去洗洗,一会儿过来陪你。」 小半个时辰,沈羡穿了身中衣从净房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玉珠道,「喊丫鬟进来帮你把头发擦干了吧。墨书墨画那两丫鬟现在肯定起不来,再唤两个进来院子里伺候你。」 「不必了。」沈羡自己拿布巾把头发擦了半干,一头黑发全束在脑后用跟绸带系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菱角分明,眼睛狭长,眼尾微微有些上挑,玉珠看了他好几眼。 沈羡丢开手中的布巾,甘草捧着东西退下,房间剩下他们两人,沈羡过去架子床挨着她坐下,「想做些什么?对弈可要?或者看会儿书。」 「给我卷书看看吧,不要百家丛书甚的,帮我找卷奇闻异事类的。」 沈羡还真给她找了卷奇闻异事,又怕她生病用眼落下什么病根,就捧着书卷一卷卷的读给她听,片刻中,他侧头去望她,发现她已经靠在迎枕上睡熟。沈羡放下书卷,撤掉她身后的迎枕,轻轻的把人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这才起身披了大氅去书房,又喊甘草和海棠进来伺候着。 一夜好眠,翌日早起,玉珠精神好多了,她还惦记着三日回门的事情,睁眼见到沈羡站在床下穿衣,她高兴的喊甘草她们进来伺候穿衣梳洗,还跟几个丫鬟唠叨,「一会儿挑身好看些的衣裳,梳妆打扮的时候脸上扑些粉吧。」她病才好,脸色有些发白,担心这么回去家里人得担心死。 沈羡见她挺高兴的模样,也不阻拦,穿戴好就跟她说,「礼品单子都准备好,让丫鬟们去管家哪儿拿东西,我去吩咐些事情,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用早膳。」 用过早膳,两人坐了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回去侯府,姜家人早在府门前迎着。玉珠也挂念姜家人,见她们都无恙才放心,随着女眷去了偏厅,沈羡就同府中男人们一块去正厅叙旧,出嫁的玉香和玉兰也回来,玉香带了长子回来,小女儿才几个月大,吹不得风,就留在家中。玉兰前几月才成的亲,当初她私自给沈羡送信,差点被嫁给商户,好在最后及时醒悟,找了玉珠帮忙求情,又老老实实嫁给嫡母给她寻的亲事。 十几年的性子或许有些难改,不过她嫁的夫君待她极好,她脾气不好时发些脾气都是哄着她,公婆也是温和有礼,嫁过去这才两三月的时间,她心里就庆幸起来,这样的人家的确最适合她,心里不别扭,也开始跟夫君恩爱起来。 这次知道玉珠出嫁回娘家,她也跟着回来,见到四妹唇色有些白,多嘴道,「四妹,你在沈家如何?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 玉珠见瞒不过,见到把事情说了遍,「其实也怪我自己,出嫁那几日本来就劳累着,又没注意,这才病倒,不过已经没大碍。」她心里还琢磨不透那天的事情是婆婆故意还是奴才们偷懒,也就报喜不报忧,没把事情往婆婆身上说。 木氏心疼起来,「病可好利索了?生病了给我们递个信就是,晚几天回来都没事儿的。」又跟甘草道,「你们也记着些,姣姣自小就是你们照顾的,别的丫鬟我也不放心,以后可不能在出这样的事儿。」 甘草忙道,「夫人说的是,奴婢记得,以后都不会,这次是奴婢们疏忽。」 「好了,娘,我都好了。」 见玉珠笑容多了些,没了出嫁前的焦虑,木氏也放心些。女眷多,聊得话题也多,不多时就到晌午,在姜家用过午膳,全是玉珠爱吃的菜,她病好的差不多,胃口也就好了,用了不少,要晚上才回沈府,筵席之后,木氏领着她回房里休息,累了一晌午,玉珠没一会儿就睡下。木氏喊甘草过去西次间问话。 第32章 「姣姣她在沈家如何?没人欺负她吧?你,你们姑爷夜,夜里折腾不?」木氏问着这话也忍不住脸红,可她实在担心,姣姣不过十五的年纪,再过几日就要生辰,就算十六岁,她还是觉得年纪小了些,担心是不是新婚姑爷夜里太折腾,姣姣太劳累才病倒的。 甘草红着脸道,「太太跟姑爷还没圆房。」这种事情也只有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着丫鬟才晓得,「姑爷可能心疼太太年纪小,怕也伤着太太的身子。」 木氏倒松了口气,晚些日子圆房也好,看来姑爷是很心疼姣姣的。木氏又担心三皇子使什么绊子,仔细问了下沈府的情况,见无异常,她放心些,晓得三皇子怕也不敢冒然对付沈家的。 玉珠睡醒过来差不多要回去沈府,她醒来时只有两个丫鬟在身边,木氏去库房挑东西,怕是想让玉珠带东西回去。丫鬟们上前喂她吃了药,玉珠苦的直皱眉头,含了颗蜜饯才好些,丫鬟们给她穿上褙子系上斗篷,她吃掉口中的蜜饯才问,「姑爷呢?」 海棠道,「姑爷晌午被老爷和少爷们劝了不少酒,这会儿还在厅里跟老爷们说话的。」 玉珠点点头,「那等姑爷来了再一块回去。」 她起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甘草端了汤进来,玉珠喝了一盏暖暖身子,还没等来沈羡,听丫鬟说谢澈过来找她。玉珠迟疑了下,两人的关系说是兄妹,又算不上,毕竟之前差点定亲,可不见吧,又显得小气,想了想还是让人进来。她心里坦荡荡的,既然成了亲,就真把他当成哥哥来看待。 谢澈穿着一身的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也没系大氅,看着有些单薄,玉珠见他进来就忍不住说,「外头有些冷,你穿的也太单薄了些。」 谢澈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温和道,「方才喝的有些多,有些发热,就把大氅脱了。」 「你小心些,这样最容易着凉的。」玉珠让丫鬟去取他的大氅,又让海棠去上了热茶。 谢澈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神色冷了些,「你在沈家过的如何?没人欺负你吧。」 玉珠道,「挺好的,他们对我都挺好。」见他神色不虞的模样,继续道,「我这是不小心着了凉。」 两人说了会儿话,玉珠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放心些,她希望他能够解开心结,早点找个号姑娘,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的。 「太太,姑爷回来了,该回去了。」丫鬟来通报。 谢澈也跟着起身,「既然他来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早些回去,夜里寒气重,路上小心些。」 玉珠连连点头,等到谢澈离开,沈羡就进来,木氏也回来,果然拿着一个锦盒,把锦盒交给玉珠,「这是人参,你身子弱,回去让甘草用人参熬汤你喝。」 玉珠哭笑不得,她身子骨哪儿弱,每次月事来都没感觉,身体可健康了。 拿着人参同沈羡回去沈家,路上沈羡兴致不高,和她说了两句话。直到回去沈府,玉珠把人参交给甘草,让她拿去库房,甘草却是说,「太太,这个可不成,夫人可交代过,这个要拿去切片,给您熬汤喝的,夫人也是担心您。」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做主吧。」玉珠无奈,她见沈羡已经大步进了房,也忙跟上去,应酬一天有些累,喊海棠进来送热水,她想早些梳洗休息,沈羡道,「你早些歇息,我过去书房一趟。」 玉珠知道他忙,婚假都只有三日,明儿一早就得去衙署的。 梳洗过后,玉珠早早的歇下。沈羡去书房忙到子时回房,房里留了灯,她睡觉的时候习惯燃着一盏灯的,他走到架子床边,挑开幔帐,见到玉珠卷成一团睡在那儿,被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他伸手轻抚了她的脸颊,滑腻极了,如同上好的丝绸,沈羡就想起下午在姜家去接她时的事情。 他在姜府喝了不少酒,到申时去接姣姣,见到谢澈从她房间出来,两人并未说话,只打了一个照面。他没办法不去在意这事情,他上门提亲前就知道姣姣和谢澈差点定亲,见到两人接触,他心情不太好,回来的路上一直控制着情绪。 姣姣睡的很沉,一头青丝散落在大红色的缎被上面,小脸也半埋在锦被里,露出光洁滑嫩的侧脸来,几丝青丝凌乱的散落在脸颊上。沈羡只是坐在床头望着她,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两人是分被而眠,她睡觉不太老实,夜里总有丫鬟来给她盖被,成亲第一日丫鬟想进来帮她盖被,被他制止,他帮她裹好被子,这几夜都是他夜里给她盖两三次。 低头亲了亲姣姣的唇角,沈羡起身去净房梳洗,穿一身中衣回房,撩开幔帐,见姣姣方才还裹紧在身上的锦被松散开在腰间,露出月牙色中衣,中衣微敞领口,能够看见里头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抹胸,疏松挂在颈间,酥胸半露,能够看见两团白皙粉嫩的肉团儿和大片光滑凝脂的玉背。 沈羡目光沉了下,半垂下眼眸,脱掉靴子上床,也没再分被而眠,同她挤在一床锦被中,把人搂在怀中,入手的肌肤光滑细腻,柔若无骨,她还轻轻的嘟囔了声,大概不喜欢被人抱着睡,下意识的推了推,还想翻个身。 见她眉头微蹙的模样,沈羡就想着,她可真是把他当成哥哥啊,和他成了亲,却还不设防,改不了口,和他睡在同一张床榻上都能如此放松,是不是觉得自己依旧会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可是他娶她,自然不会拿她当妹妹看待。 或者是,他其实从未把她当成妹妹来看。也该让她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他现在是她的夫君了。 烛台上的烛还燃烧着,炭盆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房间里很暖和。沈羡侧下身子俯在姣姣身上,低头碰了碰她的嘴唇,喃喃喊道,「姣姣……」 玉珠稀里糊涂应了声,根本没醒过来,依旧睡的香甜。 他又低头去亲吻她的耳垂,脸颊,颈子,最后滑落在胸前的两团。小姑娘虽过几日才满十六,身子却发育的很好,柔软浑圆。 第33章 玉珠今儿累了一天,睡的有些沉,后半夜做了个噩梦,有甚东西压着她,越来越沉,嘴巴也被堵着,呼吸不顺畅,她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睡意消散,睁开眼来,外头的烛光透过幔帐浸进来,她就看清身子上方的人是沈羡,眉目俊朗,眼中却有她陌生的情绪,玉珠有些给吓着,喃喃细语,「沈,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羡强忍着,半撑着身离开她一些,望着她慢慢道,「姣姣,你是我的妻子。」 是啊,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不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妹妹,她心里很清楚,只是,这样的事情从来没经历过,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有些恐惧。身子有些凉,泛起一层寒毛,玉珠这才察觉到凉意,低头看了眼,脑子哄得一声炸开,羞的不行。原来她一身的衣裳早就被沈羡给扒的干净,未着寸缕,只有柔软顺滑的发丝凌乱披在身上。 她有些恼了,「你脱我衣裳作甚!」问完话才发觉不对劲,两人是夫妻,同床共枕,行鱼水之欢都是再正常不过。 沈羡却轻笑了声,不答她的话,密密麻麻的吻落下,玉珠越发心慌,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更加明显的发现两人的差距,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不是她能够撼动的,今夜他显然不想再拖下去,许是也担心伤着她,亲吻了她许久,到最后玉珠觉得整个人都软绵酥,麻,可被他抵着进去的时候还是疼的不行。 「我疼。」玉珠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抽抽噎噎,一是真疼,二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总是心慌无措的。 沈羡也不太好受,肖想许久的小姑娘这样被她压在身上,还要强忍着怕伤到她,「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玉珠就真以为他一会儿就好,等到被他转过身子从身后,又被抱着坐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的折腾许久,玉珠累的连哭都哭不出,只能一遍遍的推他,往外头挪,又被他拉住抵在床角,哪儿都逃不得,被迫承受着陌生的感觉。最后她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听着都打过五更的梆子,已是寅时,在过一个时辰,天都该亮了。 玉珠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昏昏欲睡,恍惚听见他披衣起身让丫鬟们送热水进来,随后便是彻底昏睡过去。 再次睁眼天色已经大亮,玉珠动了下,身子被马车碾过一样,又酸又疼,身边的人早就不在,她扯了下床头的摇铃,甘草同海棠立刻进来。 玉珠就问,「几时了?」 甘草道,「太太,已是巳时末,奴婢喊人进来伺候您梳洗吧,一会儿就传膳进来。」都快午时了。 玉珠半坐起身子,靠在迎枕上,这才发现身上的中衣穿的中规中矩,显然是昨儿夜里他折腾够,又帮她清洗了身子穿上的,她道,「姑爷呢?」 「姑爷一早就去衙署,走的时候说让太太好好休息。」甘草说着吩咐海棠,「去把太太要穿的衣裳拿过来,挑那身白底水红色立领的缠枝花刻丝的褙子,这几日变天,里头加个薄袄。」 海棠都不敢直视玉珠,玉珠茫然,等到穿好衣裳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她挑开衣领看了眼,雪白娇嫩的肌肤上全是红色印痕,是昨夜欢好留下的,难怪甘草要挑件立领的褙子给她,难怪海棠不敢望着她,玉珠恼的脸颊都红了。 对于两人昨儿夜里的事情,她早上起来就想开,本身也没把他当成真正的兄长,不然也不会同意成亲。这种事情,对于夫妻来说才是正常的。 用过早膳,玉珠身子不得劲,还是酸疼,她病才好,也不必去跟婆婆请安,留在颐华院里休息,不多会儿,沈媚过来寻她玩,跟她说楚云尉给她寻了匹汗血宝马,邀玉珠出门去看。 玉珠迟疑,她今日哪里动弹得了。 甘草笑道,「楚公子待郡主真好,奴婢听闻汗血宝马产于西域那边,千金难求,想要弄回京城更是难,太太肯定是想跟着去瞧瞧的,不过郡主也知道,太太前两日生了病,这几日怕还吹不得风。」 沈媚遗憾道,「那我改天在约你出去好了,不过我也快出嫁,怕是在家里留不到几天,等你身子好起来,自个来找我,我们一块去看马。」 「也可。」玉珠笑起来,「以往还瞧着你不喜楚公子,这几日可是成天把他挂在嘴边的。」 沈媚红了脸颊,「就是相处的这些日子,我发觉他挺好的,待我也很好。」和姜瑾一比较,楚云尉哄她逗她,姜瑾却从不给她一个笑脸,总是冷冰冰,追着姜瑾跑了几年,她这才醒悟过来,越发觉楚云尉的好。 见她彻底放开心结,玉珠心里也轻松些。 等沈媚离开,玉珠让甘草把明路明尘喊进来,她陪嫁的四个贴身丫鬟和尹嬷嬷,不过之前用惯的明路明尘也跟来沈府供她调遣。 等到两人进来,玉珠说道,「有些事情想让你们查一下,帮我去查查墨书墨画眼下如何,之前是不是一直服侍姑爷的,两人的身份调查清楚一些。」 明路明尘应声是退下。 不怪玉珠怀疑什么,那日的事情她回想起来有些不对劲,她是新妇,一大早起来肯定要去给婆婆请安,公主应该也知道,就算在疏忽,丫鬟婆子对她才进门的世子太太也该恭恭敬敬。她想调查一下公主,不知从何入手,不可能一来就让明路明尘去查探公主的事情,只能先从沈府的两个丫鬟入手。 她在沈府吩咐事情,怕也瞒不过沈羡,这才不敢明面上调查公主。 玉珠想着,如果那日公主是故意为难她,这是为何?她和沈羡算青梅竹马,同沈媚更是从小玩到大,没嫁进沈家来沈府玩碰见过公主几次,也都算是温和,她那时候能看出公主待她不错,为甚嫁进沈家反倒看她不顺眼? 还有就是,她如今是沈家的儿媳,不能再袖手旁观,沈家的一些人脉关系她也必须清楚,让明路明尘查查没有坏事的。 沈府自然有不少暗卫,玉珠吩咐下去的事情早被暗卫看在眼中,等到沈羡一回,就被禀告给了他,他听闻后神色没什么变化,「随她做什么都可以,派些人护着她。」 第34章 他回府晚,早朝后在衙署忙了一天,又去书房忙了小半个时辰才回颐华院,进屋见到玉珠捧着个小白瓷罐子吃零嘴,见到他进来忙不迭的下榻吩咐丫鬟们摆膳进来,沈羡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不是喊小厮过来传话让你先吃的吗?」 玉珠跟他撒娇,「我想等你回来一块吃。」一个人吃东西索然无味的。 玉珠用膳时也总忍不住说话,她出嫁的时候学过一些规矩,可始终觉得家人相处不能太过古板,夫妻间也是一样。沈羡这人就有些重规矩,用膳食不言语。 玉珠同他说着话,他话不多,却也回上两句,等放下碗筷,才同她说,「明日要我出门一趟,许是十天半月才回,你在家无趣的话可以时常去姜家陪陪你爹娘就是。」 玉珠微怔了下,「是去哪儿?何时出发?」她问完又懊恼自己,他此行只怕是奉皇上之命,不能随意泄露行踪,忙改口道,「一会儿用了膳我回房替你收拾行囊,都需准备何物?衣裳和干粮吗。」 「不是什么大事。」沈羡见到她面上的不自在,说道,「有些事情需我亲自走一趟,也正好去见至交好友一面。」 玉珠一听,有些好奇起来,他这人独来独往,性子也冷淡,从小认识他,倒还不曾知道他有个至交好友。不等她问,沈羡说道,「你先用了晚膳,我回房同你说,今日我陪着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离开的。」 玉珠只得先埋头把眼前的摆的膳食用尽,等丫鬟们把食案撤下去,他又先让玉珠去净房梳洗。 两人梳洗干净回房,时辰还早,玉珠睡不着,靠在榻上的大红色团花刺绣迎枕上,因才成亲,房间里的家具都还贴着喜字,用的被褥迎枕毯子也多是大红色。她肌肤如玉,被红色迎枕衬的更加娇艳无双。沈羡在他身侧坐下,方才说道,「这次的事情我那至交好友有关的。」 沈羡的这位至交好友要从国公爷沈魏说起,沈魏乃镇国大将军,当年一起征战沙场的兄弟不少,这位至交好友便是其中一位兄弟之子,那位兄弟战死沙场,妻子也于几年前病逝,留下一子和一稚嫩女儿托福给沈魏。 沈魏的这位兄弟姓孔,有一续弦,续弦性情急躁,这才把一子一女托付沈魏。沈魏去问时,一双孩子不愿离开老家去京城生活,他们选择和继母继续待在老家。 沈魏也不强求,每年都会让沈羡替他去探望两人。 这位孔兄弟的长子名亦清,是位很清雅的人物,沈羡同他一见如故,是他难得能够相交的好友,这些年虽不常见,却有书信往来。孔亦清也在三年前成亲生子,他有一妹,名芷熹,二八年华,生的貌美。 孔亦清年少有为,远在栎州为刺史,栎州于厣门关不远,也算挨着游牧民族突撅,属重要地理位置。 沈羡成亲前一直追查一案听到些传闻,因成亲这案子耽搁下来,也没调查那事,这才打算明日走上一趟。 沈羡简单说了下两人的关系,至于什么案子,好像跟游牧民族有些关系,他没说太清楚,玉珠也不便多问,听完后半坐起身子说道,「沈大哥这一去也要些时日,我多备些衣裳和干粮。」 沈羡握着他的手,「不用你忙活,林泉准备就好,之前出行都是他准备的,也无需什么行礼,几件衣衫就是,快马加鞭赶去栎州也就两天两夜,不会耽误太久,干粮路过驿站时都有。」 他这一离别,反倒冲淡玉珠心里的别扭,只剩下一肚子话想跟他说,「那你路上小心些,多带几个护卫,有什么变故记得传信于我,省的我担忧,家里的事情你也无需担忧,阿媚还有半月出嫁,你若是赶的回,尽量赶回,赶不回来,我会同阿媚说的。你今日也要早些休息,休要忙碌太晚。」 「好。」沈羡轻捏了下她的手心,「一会儿就去歇着吧。」 见玉珠蔫蔫的模样,沈羡把人拉过坐在他身上,玉珠红着脸动了两下,有些不自在,她还是不习惯和人这样的亲密,「你这是做什么。」 「昨夜是我不好,怕你伤着,我今日找太医要了些药膏,给我瞧瞧,我帮你上些药。」 他说的一本正经,不过心里也真的担忧,昨天夜里因她与谢澈单独于内室相处,心里愤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才要了她,她哭的伤心,一直嚷着疼,他受不住,拉着她入许久,她又是第一次,想来不会好过,今日回来见她走路也略不自在,肯定伤着。 玉珠脸颊都烧起来,佯装恼怒的道,「不许你说这个,上药我自己会的。」 沈羡逗她,「你又瞧不见,还是我帮你上药吧。」说着去解她中衣的绸带,玉珠急急忙忙压下他的手,瞪他,「你在如此我就恼了。」 见到她横眉怒目的模样,没有半点凶意,反倒别有一番风情。 「姣姣……」沈羡低头喊她,封住她的唇,情意绵绵,玉珠被他吻的身子发软,双手搂住他的颈脖,好在他也知道分寸,不敢强行索要,怕她伤的更重,等到两人都有气喘吁吁,他强忍分开,亲亲她的额头,「快些去上药吧。」 总不能真的强行帮她上药,两人关系须得慢慢进展。 玉珠去净房上了药,羞红着脸颊出来,沈羡拉她去架子床上躺下,「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陪你用过早膳我就离开。」 床上还是两床被褥,玉珠习惯一人睡,也没意识到什么,脱了绣鞋爬上床,又爬到床里头。沈羡站在床下边的脚踏上,见她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挺着翘,臀往里头爬,眼神幽暗了些。 玉珠爬到里头裹在锦被,见沈羡还站在那儿,问他,「还不快些上来休息。」 沈羡站着不动,「方才有些燥热,出了些汗,我再去净房梳洗下,你先歇息吧。」声音微微哑暗。 玉珠知道他有洁癖,不做他想,小半个时辰他才出来,玉珠已经睡着,沈羡上床,把人搂在自己的锦被中抱着睡下,她嘟囔了声,也没醒来。一夜好眠,翌日起床神清气爽,玉珠睁眼时,沈羡正站在下面穿衣,身形颀长挺拔,高大俊朗,格外的好看,玉珠看了他几眼才喊了丫鬟进来伺候。 第35章 用过早膳,沈羡出行,玉珠随他一同出到府外送行,道了句早些归家,沈羡点头,望她一眼,上马离开,身后跟随几名护卫,马蹄声声,灰尘溅起,身影渐渐远去。 玉珠回到颐华院,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去找沈媚说话,沈媚快要出嫁,忙的事情也多,有玉珠在一侧陪着,她也安心许多。 转眼过去两日,玉珠也过的悠闲,一早起来用过早膳,明路明尘来报。 明路道,「太太,墨书墨画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两人之前被姑爷杖打五十大板,如今还躺在床上修养。且两人并不是颐华院的丫鬟,姑爷院子里没丫鬟伺候,只有一个小厮伺候着,丫鬟们都在外院,不得近身。这两个丫鬟是嘉禾公主身边的丫鬟,长的貌美,平日并不会做活计,直到姑爷和太太成亲,才被公主调来颐华院。」 如果之前怀疑嘉禾不喜自己,第一日请安是个下马威,那么现在玉珠基本肯定那日的确是嘉禾故意,才成亲就送两个什么都不会做,被娇养的丫鬟来颐华院,没别的目的,她都是不信的。 只是玉珠不明白,嘉禾为何不喜她。 「行了,你们下去吧。」玉珠让两人退下。 知道嘉禾对她有成见,玉珠可不会再去她面前找不自在,既说只用每月初一十五去请安,她就每月初一十五的去请安便是。 又过两日,嘉禾突然病倒,据说夜里起夜不小心着凉染上风寒,也不知是不是报应。 玉珠得知后只能道一句报应,送了些补品过去,又温言细语的嘱咐丫鬟婆子们伺候好夫人。 到了沈媚出嫁前一日,嘉禾的身体才好起来,沈羡还未归,遣人送了两封书信回,一封给玉珠,一封给沈媚,给玉珠的那封信上说出了些意外,可能还需半月才回,让她不必担忧,又嘱咐玉珠替他送阿媚出嫁。 沈媚得知沈羡回不来,抱怨两句也不多说别的,她是知道兄长忙碌,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不多,好在沈魏还在,有爹爹跟嫂子送她出嫁也是好的。俗话说,长嫂如母,公主和纪氏都在,玉珠却也依旧忙碌。到了出嫁这日,她寅时就起,忙到亥时才回房。 沈媚出嫁哭的不行,被她劝说还就才止了情绪,却也让玉珠想到她出嫁的时候,亲事明明是愿意的,偏偏出嫁想哭,好在她忍住。 不过她见婆婆这日也哭的伤心,玉珠就想起小时候嘉禾对沈媚的冷淡,现在相处上十年,母女两人也终于有了感情。 沈媚一出嫁,玉珠待在家中显得有些冷清,沈魏也在沈媚第三天回门后去了厣门关,家中就只剩下玉珠,嘉禾和纪氏跟个沈麟,三个院子基本不走动,越发冷清。 她是新妇,府上还有婆婆,也不好真的听沈羡的话回娘家,嫁了人的姑娘总回娘家也会被外人说三道四,做人儿媳的,又不能整日出门闲逛,再加上落了第一场雪,玉珠只能待在家中看书或者跟两只兔子玩会儿。 等到十二月底这日,玉珠一大早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用过早膳穿着斗篷去院子里消食,喊甘草海棠去腊梅园折几只腊梅回来插在花瓶里。用过午膳小歇片刻,起来后让丫鬟把两只兔子抱来颐华院耍了会儿。外头刮着大风,鹅毛大雪落着,屋子内燃着炭盆,暖烘烘的,玉珠无洁癖,也爱这些柔顺长毛的小动物。 沈羡也不在家,她便没什么顾虑,抱着两只兔子靠在榻上喝茶读书。 外头甘草匆匆进屋道,「太太,姑爷回了。」 「姑爷回了?」玉珠怔了下,想起还抱在怀中的兔子,起身将两只兔子搁在榻上,「让白芨白芍进来把兔子抱回去,再喊海棠进来把榻收拾下,上面的毯子和迎枕全部换掉,再抬些热水进,我也要梳洗一下。」她没有忘记沈羡的洁癖。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推开,披着厚氅的沈羡裹着一身风霜走了进来,头上身上全是雪花,他见到玉珠跪坐在榻上的模样,嘴角有了笑意,大步朝着她走去,挥退身边的丫鬟们,「你们先下去吧。」 白芨白芍抱着两只兔子退下,甘草海棠也应喏离开,房间只余下两人。 玉珠这才恍然回神,见他伸手向保住自己,伸手拦住他,「沈大哥,别,我方才同两只兔儿一块玩过,沾上一身的兔毛,这榻上也是。」又见他满身风雪,「我先让丫鬟抬热水进来你去净房梳洗,也好让丫鬟把房里收拾下。」 沈羡见她小嘴喋喋不休的,沈羡心里软成一片,握住她的手把人拉近怀中,低头封住她的口。 玉珠被她亲的愣住,她身上还一身兔毛呢,挣扎着推了下。不想直接被沈羡打横抱起,绕过屏风进到里头的架子床,他轻轻把人搁在床榻上,松开幔帐,俯身把人压在身下,亲吻密密麻麻落下,她的嘴唇又甜又软。 玉珠被他亲的身上发软,想起衣裳上全是兔毛,他却半点都不嫌弃,带着厚茧的大掌于她身上抚摸着,一阵阵颤栗感传遍全身。 事毕已是一个多时辰后,隔壁净房的浴池里早已放了热水,他抱着玉珠去净房梳洗一番,玉珠身上酸软,半点都不想动弹,任由他帮着梳洗。玉珠趴在白玉砌成的浴池里,一双白嫩手臂趴在玉池台子上,下巴轻轻搁在上头,昏昏欲睡,经过两次这样亲密的事情,她心中那点子隔阂和不自在所剩无几。 身后的沈羡这样望过来就能看见她背后漂亮的蝴蝶骨,大片凝脂玉肤,他的身体不免又绷紧起来,怕索要太过伤着她,只能强忍着,走过去把人抱起来,「姣姣,别再这里睡,我们回房。」 玉珠迷糊的应了声,感觉被她抱着起来回房,又折腾着帮她穿上中衣,这才睡过去。 沈羡去书房有事要忙,玉珠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来,天色全暗,已是戌时,晚膳还未用。被丫鬟们伺候着起来,沈羡也正好忙完,陪她用过膳,难得有片刻清闲的时候,拥着她在榻上说话,玉珠主动问了下这次的栎州之行。 第36章 沈羡亲亲她的额头,「事情已解决,没甚大碍,本来是奉皇上之命追查一位朝臣,疑他与突撅人来往,栎州和游牧民族挨着,亦清为栎州刺史,栎州也是过游牧民族必经之路,皇上命我和亦清彻查此事。我过去栎州会和亦清会和,小聚半日,遂着手彻查此事,原以半月就能解决,谁知出了些麻烦,这才拖到一个月。」 玉珠仰头望他,「那位朝臣当真是和突撅人来往?」心里也沈羡至交好友有些好奇,这人似乎只比沈羡年长两三岁,如今已是三品的栎州刺史,也是才华出众,年轻有为。 「嗯。」沈羡取一盏热茶递给她,方继续道,「他们有些生意和利益上的往来。」见她眉目专注的样子,他安慰道,「别担心,已经无碍,事情已经解决。」这次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大瑞和游牧民族的矛盾以及战争有着大几十年的历史,瑞武帝痛恨这些蛮夷,是严谨朝中大臣和他们有所接触。 事情解决,他立刻动身回京城,原本亦清留他在栎州小聚几日,他惦记着姣姣,连夜赶路回了京城。 暂无事情的话,他会留在京城多陪陪姣姣。 玉珠下午被他折腾的有些累,靠在迎枕上同他说话,不知不觉睡过去,睁开眼天色大亮,沈羡陪她用过早膳就去衙署,晚上早早归来陪她,难得清闲起来。 过了一日,嘉禾请嬷嬷过来传话给玉珠,让玉珠晌午过去陪她用膳。 沈羡在衙署,玉珠一个人用膳也挺冷清,嘉禾传话,她自然要去。过去时,房中已摆好午膳,全是素菜,嘉禾让她坐下,婆媳两人道了几句话方开始用膳。嘉禾规矩严,用膳时一丁点声响都无,玉珠陪着她吃完,嘉禾喊来丫鬟撤掉食案,又端来铜盆净手洁面,拉着玉珠去贵妃榻上坐下才说道,「你嫁来沈家,有些庶务也该熟悉一下,纪云柳毕竟是个妾,常年管府中中馈怕是不成,这些事情我也不爱理会,以后你是沈家的女主人,中馈也该由着你管。不过一时半会不上手,你先去找纪云柳,和她学学吧。」 嘉禾说这话时,语气里不经意流露出对纪云柳轻视,可见没把这位贵妾放在眼中。 这要是搁在别家,才嫁过去就让儿媳管理中馈,谁都会称赞一声。沈府却不同,这些年嘉禾从未管过中馈,一直是由纪氏打理,嘉禾一句轻飘飘的话让纪氏放权,还是给她一个才进门的新媳妇,纪氏如何甘心。 玉珠点点头,应承下来。 嘉禾不仅同她说了这话,还请婆子告知纪氏。纪氏表面没甚异常,让丫鬟请她过去好声好气的道,「公主已传话于我,不过这管中馈也不是简单的事,你先来和我学一段时日,若是不错,以后府中庶务就交由你打理,我也可以好生歇着呢。说起来,这么些年,府中大小事宜都是我管着,也实在累的慌。」 玉珠笑眯眯的说声好,看着温柔敦厚,脾气很好的模样,当天她就留在纪氏院子学算账各种事宜,学到酉时才回院子,彼时沈羡也刚回,进屋见玉珠眉开眼笑的跟两个丫鬟说话,他解开身上的厚氅交给丫鬟,走过去问道,「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没呢,我在同丫鬟说大姐姐的事情。」玉珠还是一副很兴奋的模样,「方才大姐姐让人送了书信来,说她肚子里的娃娃在等两月便要出生了,还让我帮着起个小名呢,我正跟甘草她们说着。」 姜玉宁身为太子妃,被太子宠爱着,就连身边的侧妃都找了由头送走,先前生下一个皇长孙,现在二胎都快出生。 她说这些话事,沈羡望了她的肚子一眼,不由想到他们两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她何事才能给自己也生个孩子。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情,有些冷淡的,他把全部感情给了姣姣,孩子的话,倒是不急。 沈羡走过去坐下,握住姣姣的手,很暖和,他问,「那你可想好到底叫什么了?」 玉珠高兴道,「男孩子叫小包子,女孩儿就叫小团子如何。」软软萌萌的,多可爱呀。 旁边的丫鬟一直憋着笑,方才姑娘还给起了不少名儿,什么红豆,小米粒,小虾饺,小土豆,小豆芽什么的。 沈羡扬了下嘴角,「姣姣这是饿了?」 玉珠睁大眼睛娇声道,「沈大哥,你不觉得这名字很可爱吗。」她觉得小孩子就该起这样听着心都软了的小名儿。她不管沈羡扬起的嘴角,跟丫鬟们说,「去拿信笺给我,我给大姐姐回信。」 沈羡坐在一旁,看她专心写好回信封蜡交给丫鬟们才作罢。 还有二十来天便是年关,玉珠也不知不觉忙碌起来,每日要去纪氏那边学庶务,这些东西不难,上辈子管着几个大公司也游刃有余,更加不会担心这个,通常纪氏说一声,再问她时,她就学会。 不过几日功夫,纪氏没甚可教她的,玉珠也看得出,纪氏不太高兴。 没两日,嘉禾喊玉珠过去,问了她学的如何,玉珠如实回答,嘉禾手一挥,让嬷嬷去给纪氏传话,放权给玉珠。 玉珠觉得她这个婆婆在这方面实在不谙世事,后宅的这些庶务说难也算不上,可也不简单,毕竟外院内院厨房主子仆人,各样的吃穿用度,采买洒扫什么的,不太懂的管起来肯定一团糟,大多数人家后宅将中馈交由下一代女主人时也是慢慢转交,哪里像嘉禾,大手一挥,啥事都不用管,嘴皮子一动就成。 她不管这事是嘉禾对她的为难,仰或是嘉禾和纪氏的争斗,于她来说,不是难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翌日,纪氏彻底把府中庶务交给玉珠,各房各库的牌子钥匙账本甚的,纪氏没喊玉珠过去,直接让丫鬟把东西都送来颐华院。玉珠当下要解决的就是过年时的采买以及收礼回礼的人情往来。 对玉珠来说都不是难事,她嫁进沈家,除四个陪嫁丫鬟,尹嬷嬷,明路明尘,还有其余几个小厮老仆。 不过她们对沈府不熟悉,采买这事吩咐也只能是吩咐沈家以往的奴仆。 第37章 交中馈的第一夜,玉珠还没来得及吩咐事宜,早上起来却听说府中出了些别的事儿。 出事的是墨书墨画,之前嘉禾拨到颐华院的两个丫鬟,一个月前因玩忽职守,使得玉珠病倒才被其他丫鬟发现,沈羡动怒,想要杖毙这两丫鬟,却被嘉禾拦下,以新婚期犯杀不利为由,只杖刑五十,前几日才养好身子,嘉禾不敢在让她们去颐华院伺候着,领会自个身边。 这次出事的是两人,听说已被杖毙。 玉珠听闻,呆怔半晌问道,「怎么回事?」 海棠低声道,「好像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听闻墨书墨画两人去闯去姑爷书房,结果姑爷翻脸,让护卫将两人杖毙。」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她们是听过姑爷少年时期就曾千刀万剐过一个丫鬟,听说是想爬床,这样的手段可谓是毒辣。 玉珠想起昨天夜里沈羡从书房回来时,脸色的确有些沉,她没想太多,竟不想是这样的事情。不过墨书墨画早已不在颐华院伺候,被送回婆婆身边,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芍凑上来道,「太太是不知道,听说昨天夜里她们这两个丫鬟是去给姑爷送吃的,姑爷当下脸色就不太好,以书房乃重地的理由将两个丫鬟活活给打死了。」 玉珠微微皱眉,「她们去书房送什么吃的!」之前也伺候过她两日,除了有些懒散,别的也没太大毛病。原以为回到嘉禾身边,她们继续伺候嘉禾便好,怎会闹出这一出? 白芍凑到玉珠耳边神秘兮兮的道,「太太您不晓得,奴婢听闻是公主想要她们两个继续回颐华院伺候的,让她们两人拎着宵夜去书房找姑爷的。」见玉珠不说话,白芍叹口气道,「这两个也是傻的,岂能不知姑爷的脾性,竟还敢这般撞上去。」 「好了,我知晓了。」玉珠道。 她其实不太明白嘉禾的想法,当娘的岂有不了解自个孩子的,她竟在这种时候让两个丫鬟去书房找沈羡,这不是找死吗? 玉珠在贵妃榻上小坐片刻,心不在焉,想起过年间的不少事情还要处理,强打起精神,让丫鬟把各房各院的总管喊了来,几个院子,还有厨房,洒扫杂物外院,都是管事的管着,原以为她一个新媳妇,才管起这些人应当会有些难,不想他们却很恭顺,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很麻溜的去了,走时也是恭恭敬敬。 等事情吩咐完,人全离开,玉珠想了会儿大概也有些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恭敬。 墨书墨画的事情肯定在沈府传开,这些人惧怕的不是她,而且沈羡。 也罢,听话就成。 到了晚上沈羡归,回房见她坐在书案前练字,走过去看几眼,她的字迹很漂亮带了些锐利的触感,很沉稳,不像其他姑娘的字迹偏秀气,他静看了会儿,方才问道,「可用了晚膳?让丫鬟们传膳吧。」 玉珠点头,收好笔墨。 丫鬟们摆了膳食进来,沈羡不爱有旁人伺候用膳,几个丫鬟就在次间里候着,房里只余她们两人,吃了几口,玉珠终究忍不住,抬头问他,「墨书墨画是你让人打死的?」 沈羡淡漠的嗯了声,「乱闯书房,打死也是活该。」 玉珠不信,「沈大哥,当真是因为她们乱闯书房的原因?」书房外头有护卫,她们怎么可能闯的进去,只怕沈大哥根本没想过让她们活命。 「嗯,书房乃重地,里面不少重要信件,打死她们不冤的。」他这般说着,自然也不会告诉姣姣,这两个丫鬟本就没打算留着,她们之前若是好好在颐华院伺候着也没什么的,偏偏是受了嘉禾的指使过来盯着玉珠的,还有些别的心思,他不可能让两人留下活口。昨日夜里,这两丫鬟听了嘉禾的吩咐拎着食盒去书房伺候他,护卫进去通报,他直接让人把两人拉下去杖毙。 两个丫鬟杖毙后被送回嘉禾的院子,嘉禾当下气的病倒,也未曾找他质问过。 「怎么了?」沈羡放下碗筷问她,「可是公主找你麻烦?」 玉珠摇头,「这倒是没有,我只是问问,书房那边若是严禁入内的话,我会告诫几个丫鬟的。」 「这倒是不用。」沈羡道,「书房你随意去也无妨,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谴丫鬟去寻我。」 用过晚膳,两人早早歇下。翌日一早,主院那边的婆子就来通传了声,说嘉禾病倒,传玉珠过去说说话。听闻此言,玉珠才知道婆婆竟被气病,忙让丫鬟去库房寻了些补品和人参送去主院。 玉珠进屋后,嘉禾还靠在床上,脸色苍白,见到玉珠眼眶红了起来,伤心道,「玉珠,阿羡怎会如此,我不过是见他在书房忙碌太晚,心里担心,这才让丫鬟们给他送些吃食,他怎能直接把人杖毙。」 玉珠安慰道,「娘别伤心,身子重要,我昨日问过夫,夫君,他道书房乃重地,有不少重要书信往来,娘也知道夫君是什么职位,很多事情都须保密,书房只怕是不能让人接近。」 嘉禾就是哭,这两个丫鬟自打六七岁在平洲时就跟了她,那时候沈媚不在身边,拿她们当女儿养都不为过,说是她身边的丫鬟,却没怎么干过伺候人的事儿,娇娇养大,原是想着等儿子成亲后,两丫鬟送去儿子房中做妾氏,结果不到两天出了那样的事儿被杖打五十大板,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她想让两丫鬟继续伺候儿子,也好帮忙盯下儿媳,这次竟直接被儿子找麻烦给打死了。 她如何不伤心,去质问儿子,他定然不会有好脸色,想找人说说话,女儿已出嫁,偌大的沈府,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这才喊了玉珠过来。 玉珠安慰几句,嘉禾喋喋不休的跟她说着,说累了才放玉珠离开。 人死不能复生,嘉禾再伤心也无法,日子也是常照常过,不知是不是受的打击太重,接下来直到年前都不见任何人,窝在主院养病礼佛。 转眼到年关,玉珠已有小半月没见到嘉禾的人,甚至连纪氏的面也没见到,府中庶务也不麻烦,日子过的清闲。 第38章 府中到处张灯结彩,廊庑下都是一盏盏的大红灯笼,精致好看,府中装扮看着喜气洋洋,玉珠心情也很好,玉宁给她回了信,说是太子已决定,这一胎若是男孩小名便是小包子,女孩便是小团子,还说等生下来,一定要让玉珠进宫探望她。 说起进宫,玉珠不由的想起三皇子,仿佛自打她嫁给沈羡,三皇子就再无半点动静。玉珠不清楚他是伺机而动,还是真的已经放弃她,她不认为,一位皇子会为了女人得罪朝中重臣,想来三皇子是已放弃。 没了三皇子的忧虑,玉珠怡然自得,趁着大年二十九把礼单都拟定好,别的就没太多的事儿,等到明日过了大年,初二就能回去娘家探望家人,沈羡从衙署回来后都能感觉到玉珠的好心情。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沈府算不上热闹,不过沈羡难得有空,在家陪着玉珠,到了酉时,聚在一起用年夜饭。 纪氏乃贵妾,按理说没有上桌用膳的规矩,只不过沈府就这么几口人,嘉禾也就不计较那么多,纪氏一并上桌用年夜饭。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更显冷清,玉珠干巴巴陪着她们用了年夜饭,等到吃罢,嘉禾一人给了个红包,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儿,就让各人回去院里。 伺候的丫鬟给玉珠披上兔毛斗篷,沈羡也扯过一旁的厚氅系上,这才牵起玉珠的手走出房门。外面天色已大暗,只有皎洁月光洒下,透着微微亮光,丫鬟们在前掌灯,两人牵手行在身后。 玉珠侧头望他,沈羡也微微侧头,问她,「看什么?可是觉得家里清闲想出去逛逛。」 玉珠眼睛亮了亮,在沈府的年夜饭的确是最无趣的,若能大年夜的出门转转也是好的,她点点头,「沈大哥,你带我去吗?」 「走吧,带你出去转转,夜市上应该有花灯可瞧。」沈羡说道,又回头吩咐小厮准备马车。 半刻钟后,两人已经坐上马车出了府。 前几日雪就停了,这几天难得是个好天儿,不过到底还是冬日,肯定有些冷的,玉珠裹的严实,不仅系了斗篷,还带着兔毛围脖,暖烘烘的,她在马车上也不好好坐着,靠在沈羡的怀中,他把她的手捉住,放进厚氅里,贴在他胸口处,手掌能够清晰的感觉他心脉的跳动,嘭嘭嘭,沉稳有力。 玉珠不知为何,心跳也跟着加速,面红耳赤,她渐渐有些受不住,心跳太快,忙把手抽出,从小案几上抓了一小块芙蓉糕塞进口中,「沈大哥,年初二你可忙着?初二要回娘家去的,我想你陪我一块。」 沈羡听玉珠问完,伸手将她嘴角的糕点沫子擦掉才说道,「这几日都有空闲,初二陪你回去就是,可以带些衣裳,小住两日也是可以的。」 玉珠惊喜的望着他,「沈大哥,此话当真,我真能回去住两日?」这时代对姑娘家没那般苛刻,可是出了嫁的姑娘想要回去娘家小住也是不太好。 沈羡亲亲她柔软的唇,「骗你作甚,沈家也没什么长辈,父亲远在厣门关,母亲整日礼佛,待在家中也是无趣,不妨在岳父月母家多住几日,我也陪着你,过了初五可能会忙起来,到时你在回沈家便是。」 他说罢,低头封住她的口,再也不给她讲话的机会,马车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到了夜市,玉珠被沈羡抱着下马车,她摸了摸嘴唇,总觉嘴唇被他亲的有些红肿,怕被人看出什么异常。沈羡已经牵住她的手,「人有些多,小心些,我们去前面看花灯。」 这次出行没带丫鬟,沈羡一路都是牵着玉珠,两人在人群中前行,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玉珠总觉很是心安,仿佛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躲在他的背后就好。 夜市极为热闹,各样的小吃食和小商贩,旁边有就一个卖皂儿糕的,玉珠望了几眼,回头看沈羡,沈羡牵着她的手朝前走,「想吃什么回府让厨房去做就是,这里的不干净,怕你吃了闹肚子。」 玉珠娇声道,「自小吃到大,何曾闹到肚子,要不买来沈大哥也尝尝,这个和府中的味道不同的,这些都是很地道的味儿……」 沈羡侧头就能够看见她那双水润的眸子望着自己,盈盈秋水一般,他的心底都软下来,「我去买吧。」两人连护卫也没带一个。 买了一碗皂儿糕回来,玉珠拉过沈羡坐在一旁的摊位上吃起来,香甜可口,有些糯糯的,里头还加了红枣,她觉得很好吃,夹了一块递到沈羡口边,「沈大哥,你也尝尝看。」 沈羡就着她的筷子,神色不变的把东西吃进口中,说不上味道的好坏,只是见到她吃的香甜,也感觉口中的食物美味起来。玉珠吃完皂儿糕,继续在夜市吃了不少小吃食,沈羡不许她多吃,一样只尝个两口,否则容易积食。 夜市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卖花灯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普天同庆。两人待到夜市散摊,玉珠才依依不舍的回沈府。 吃的有些多,梳洗干净躺在床上,沈羡抱着她亲吻许久,最后更是折腾她到下半夜才睡下,期间任凭玉珠哭着求饶他都不肯放过,仿佛这时候的他不时那个性子冷淡的沈羡,紧紧交缠,撞的又重又很。 翌日辰时醒来,玉珠腰酸背疼,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却不得不起,今日大年初一,要拜访沈家的长辈,还要接待府中的客人。纪氏仿佛彻底放手,不再管府中任何的事情。 不过沈府能让玉珠接待的客人也不多,沈家亲戚也甚少,到了快晌午时接待的差不多,玉珠和沈羡也要去太傅大人家中拜访。太傅大人乃是沈羡的老师,就算沈羡最后做了武将,两家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 太傅姓杜,沈羡携玉珠去杜家拜访,太傅和夫人亲自接见,两人仔细打量了玉珠一番,亦觉此女容貌绝美,也都听闻过她的事迹,此刻见她穿着端庄,面上神情也是平和,望向他们的神色中没有半分胆怯。玉珠给两位递了茶,才笑道,「常听闻夫君提起太傅大人和夫人,太傅大人又是夫君恩师,直到此时才得以见到大人和夫人,是我的不是,该早些上门拜访的。」 第39章 太傅夫人笑道,「这是说的哪儿的话,阿羡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小两口才成亲,事情多,先忙活自己的就成。」 太傅也抚须点头,略微嘱咐两句跟太傅夫人说,「你带着阿羡媳妇去女眷那边吧,我同阿羡也有些日子没见,正好有些事情要说。」 怕是朝堂上的一些事情,太傅夫人领着玉珠去女眷那边。 太傅夫人是个很温和的人,还送了玉珠一对镯子,玉珠在杜府用过午膳,到了申时沈羡才从太傅的书房出来,两人一起坐马车回去沈家。 回去路上,沈羡望着玉珠,眼角带了些笑意,玉珠问他,「沈大哥,你这样望着我作甚。」 沈羡道,「你方才在杜府喊的是夫君?」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玉珠笑道,「自然是喊夫君的,毕竟是在外头,再喊你沈大哥肯定是不行。」她只是不太喜欢唤他夫君罢了。 「以后在府中也可以唤我夫君。」 玉珠思忖下,点点头,两人是夫妻,总要适应的。 翌日一早,玉珠早早起来让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打扮,今日回娘家,还能小住几日,她别提有多高兴。昨儿夜里更是很严肃的告诉沈羡不许胡来,她怕自己受不住,早上起不来。沈羡也很听话没折腾她,却拒绝两人分被睡,她也同意下来。原以为被子里多个人,会睡不好,却一夜好眠。 睡的好气色也好,又挑了身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对襟褙子,格外的端庄,披了见厚厚的斗篷,兔毛儿的,颈子上也裹着一圈厚厚的,只露出一张白皙小脸,沈羡盯着看了几眼。 用过早膳,两人坐马车回到姜府,姜家人早已迎着,把人迎进府内,沈羡随着府中男人去了正厅,玉珠也跟随木氏去偏厅,女眷都在这边。路上的时候,木氏见到女儿脸色红润,脸颊上也略微有了些肉,这才放心些,「在沈家过的如何?」 玉珠笑道,「娘别担心我,沈大哥待我很好,婆婆一直礼佛,平日见得少,日子也算清闲。且这次沈大哥说了,可以在家中多住几日,我会多陪娘几天的。」 「这真是太好。」木氏心中也高兴起来,出嫁的姑娘还能携女婿回来小住几日的也没几人,可见沈羡是很宠着姣姣的,如此她也放心了。 玉珠和沈羡就留在娘家小住几日,只不过夫妻两日不得同房,玉珠还睡原来的闺房,沈羡睡在西次间。他虽有几日空闲,来到沈家却也不是日日陪在玉珠身旁,姜家儿郎多,每日都需应酬,也就晌午歇息时能陪陪玉珠。 不过回到姜家,玉珠也感到自在不少,不用沈羡陪着每日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的。 在姜家待到初八,这日沈羡被姜安肃请去书房有事商议,玉珠在房中小歇片刻后,取了只做到一半的中衣,她这是打算亲手给沈羡做套中衣,不过女红不太好,做得有些慢,怕太伤眼,平日也都是晌午起来后做小半个时辰。 做了没一会儿,丫鬟通报谢澈过来。回娘家小住这几日,两人见面次数不多,除了第一次筵席时,还有就是前一日他送了本游记过来,是玉珠一直在寻的孤本。 「让谢大哥进来吧。」 谢澈进房,丫鬟奉茶水进来,他今日穿的一身宝蓝色直缀,俊逸不凡,玉珠笑眯眯的道,「谢大哥,快来尝尝这茶,这是上午程大哥才弄回来的雪茶,味道当真是极好。」 谢澈笑着走至案旁坐下,「我尝尝看。」端起茶盏浅尝一口,入口微苦入腹口中却留下香气,比起别的茶更为清香醇厚,是难得的好茶,「是还不错,姣姣这里还有多少,留些给我路上喝。」 路上?玉珠一怔,问道,「谢大哥打算去哪儿?」 谢澈道,「同衙署请了一个月的假,有些私事需出门一趟,正好也当做散心,姣姣可有什么想要我捎回的。」 玉珠摇头,「不必的,只要谢大哥路上注意安全即可,早去早回。」他说是私事,也不好再问。 两人浅聊片刻,谢澈嘱咐她好好休息方才离开。 出到房门,谢澈碰上回来的沈羡,他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指挥使,深得皇上信赖,满朝文武百官都不敢得罪于他,可他这些年手上不知沾染多少的鲜血,姣姣嫁给这样的人,他竟也不知好坏。 两人错身而过时,谢澈忽地停下来,侧头道,「妹夫,你可是很不喜我与姣姣接触?」 沈羡站定,淡声道,「谢公子多虑了,你是姣姣哥哥,我如何会不喜你与姣姣接触。」 谢澈笑了下,「如此便好,谢某还有事,改日在和妹夫一聚。」 沈羡点头,两人错身而过,沈羡慢慢的走到廊庑下,站了会儿,推门而入。 谢澈行至垂花院门前也回头望了眼,正好瞧见那人推开房门,他神色暗了下,转身离开。这次出行他的确有私事,当年的身世透着谜,父辈家中的人他不甚喜欢,可那未曾谋面的母亲却一直印在他心底,当初母子两人在邵安城失散,他这次正是想去邵安城附近寻找他的生母,了心中一番夙愿。也是想趁此机会透透气,他和姣姣已是不可能,他想放下心中执着,不愿生出心魔,以免日后伤害了姣姣。 沈羡进房过屏风见到玉珠靠在迎枕上做女红,他认出那是给他缝制的中衣,已缝制的差不多,她的神色平和,唇角带着淡淡笑意。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可要歇会,时间过长眼睛会受不住。」 玉珠抬起头看他一眼,笑着摇头,「晌午才歇过,这会儿不累,我在绣会,这套中衣约莫明日就能完成。」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布料,有些羞意,「我女红不太好,这套中衣做出来,还希望沈大哥莫要嫌弃。」 「不会。」沈羡道。 他又怎么会嫌弃,有关她任何的事,物,他都不会嫌弃。 玉珠把绣绷抚平,用金丝绣着衣边上的暗纹,跟沈羡说着别的事情,「我们也在这边住了好几日,沈大哥应该有事要忙的吧?我想着,不如明日就回沈家,沈大哥也去忙自己的。」 第40章 沈羡点头道,「我正有此意,皇上有些事情嘱咐我,明日怕是要出门,待明日一早我送你回了沈家便要离开。」 玉珠望着他,「沈大哥路上小心。」神色见带了些担忧。他虽是三品的指挥使,可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受伤。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翌日一早,玉珠和沈羡在姜家用过早膳,就此拜别,回到沈家,丫鬟们忙着把东西收拾妥当,沈羡陪玉珠用过午膳才离开。 姜家那边,谢澈也是一大早跟姜父姜母拜别后,只简单的收拾几件衣裳就启程去了邵安城。 转眼就到正月十五,沈羡出门好几日,沈家家眷甚少,玉珠每日也没太多事情可做,那套中衣早已缝制好,被放在箱底,只等沈羡回来后试穿。沈家的庶务不算多,于她来说更是轻松,家中的管家仆妇们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公主婆婆自从墨书墨画那事情出来后也一直待在主院礼佛,不曾出门。 纪氏也没什么变动,照顾着沈麟,这小子意外的被教育的不错,玉珠见过两次,很有礼貌,见到她都是规规矩矩喊嫂子。 再有一个月,姜玉宁的孩子也该出生,玉珠琢磨着趁着这段日子给小宝宝做些小帽子小鞋子甚的,她女红不擅长,还是海棠帮着画的样子,她慢慢的着手准备起来。 到了二月中旬,沈羡回来,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拍开沈家大门,看门老叟也惊了一跳,见他披着厚氅,一身风霜,老叟忙道,「大人快些进来,老奴这就喊人去。」 「不必。」沈羡从正门而入,止住老叟,「我回颐华院,不用叫醒旁人。」 老叟跟在身后指挥下人关上正门,躬身点头,看着大人带护卫一路朝颐华院而去。 沈羡一回颐华院,院子里的小厮们就惊醒过来, 林泉穿戴整齐出来,给沈羡行礼,又吩咐下人去抬热水去净房,这才问道,「大人,可要奴才去敲门叫醒太太的丫鬟。」 「不用。」沈羡解开厚氅递给林泉,「我先去梳洗,一会自会回房。」 林泉接过厚氅就闻见大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这次外出只怕又见了血杀了人的。他跟随大人已有十几载,自幼跟在大人身侧伺候着,对大人的心思能够琢磨一些,知道大人对太太的感情,以往大人出门办事,从不会连夜赶回府中,回京最先见的也是圣上,如今娶了太太,大人的性子都温和不少的。 沈羡去净房梳洗一番,洗去身上的血腥味,换了干净的中衣回房中。一推开房门,歇在榻上的甘草,白芨便醒了过来,披上衣裳下了榻给人行礼,甘草轻声道,「大人,您回了,太太已经歇下……」 沈羡朝着内间望了眼,淡声道,「你们下去吧,不用候着了。」 两丫鬟应声退下。沈羡绕进内室,只有多宝阁旁的烛台上燃着一盏油灯,用琉璃罩子罩盖着,有微弱光芒散出,她入睡时喜欢有些弱光的,他一直记得。走到架子床旁,挑开幔帐,玉珠睡的正香,被子有些松散,露出白皙如玉般的肩头,一头青丝也松散在身上,丝丝绕绕缠在她的肩和玉臂。 沈羡眼神暗了些,脱了鞋子上床把人搂入怀,灼热的吻也落在她的肩上。 玉珠被裹的有些透不过气,闷热,鼻翼间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她心中一紧,又感觉有甚东西轻轻地咬着她肩头,终被惊醒,猛地睁开眸子。昏暗灯光下,她依旧看出抱着自己的人是沈羡,心里松口气,抓住他的衣襟,睡意朦胧的道,「几更了,沈大哥回来也不让丫鬟通传声,我也好起来帮着些。」 沈羡亲亲她额头,「有下人们,不用你伺候,好好歇着就是。」 玉珠唔了声,双手下意识环住他腰身打了个哈欠,听着沈羡问她,「可是吵醒你了?」 「没。」玉珠迷迷糊糊应道,正想继续睡下,方才睡梦中那道淡淡的血腥味又窜入鼻翼,她紧张睁开眼睛,睡意全无,「怎得有血腥味,沈大哥,你……」 不等她说完,沈羡抚上她的背,「别担心,没事的,昨天伤了几个人,是他们的血,回来已经梳洗过,你若是闻着不舒服,我再去梳洗一番。」 玉珠拉住他,松口气,「别,我只是担心你,无事就好,我们也早些歇息吧。」血腥气留在身上是清洗不干净,她味觉嗅觉又比常人敏锐,能够闻到一些残留的血腥气。 「睡吧。」 翌日一早,沈羡要去早朝,早早醒来,朝堂上无甚大事发生,退朝后,瑞武帝召沈羡去书房,屏退身边的人问道,「事情解决的如何?」 沈羡道,「皇上放心,已找到证物,回来的途中吴大人找人夜袭想要取回罪证,来者已全被伏法。」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这上面记载的都是这些年吴大人收到的贿赂,牵连怕是不少。」 瑞武帝接过账本翻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最后重重的把东西摔在书案上,高声道,「这些狗东西,天天就知道贪污受贿,剥削民脂民膏,当年朕是怎么让他坐上幽州刺史的!」 人心异变,财帛更是动人心,当年吴永也是状元郎出生,颇受瑞武帝重视,在翰林院熬了几年,又在京城待几年,以三十五之龄被任命为幽州刺史,十年过去,终究是抵不过这世间荣华富贵,抵不过财帛带给人的享乐。 幽州距离京城上千公里,想要一般的官府彻查这案子是行不通,瑞武帝才让锦衣卫出马,如今证物到手,瑞武帝也会派人去捉拿吴永。 瑞武帝这些年,哪怕家事上糊涂,却依旧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沈羡道,「皇上息怒,吴大人的确有才,当年也把幽州治理的很好,只不过抵不过心里的贪念。」 瑞武帝怔住,半晌后才叹息道,「到底是朕看走了眼,这几年让幽州百姓们受了苦。此案牵连甚广,彻查清楚后,全部依法解决,至于吴永,他贪污太多,这些年也害死不少人,按律诛九族!」 第41章 沈羡沉默不语。 两人谈论小半个时辰,瑞武帝忽地想起太子妃的事情来,跟沈羡道,「太子妃快要临盆,你媳妇是她的妹子,想必也是惦记着,一会儿朕给个牌子你,待太子妃生下皇孙后,让你媳妇进宫来陪陪太子妃。」 瑞武帝颇为感慨,他年纪渐大,几个皇子也只有太子和三皇子成亲,四皇子倒是挑好了人家。三位皇子中,便只有太子妃诞下皇长孙。之前他更喜三皇子,一度有废除太子的想法,这些年渐渐冷静下来,再加上皇长孙,心也不知不觉偏向太子这边的。 沈羡谢过瑞武帝,回沈家将牌子交给玉珠。 到了三月一,玉珠早上刚起,白芍欢喜进来通报,「太太,宫里来了报喜讯的嬷嬷,说是太子妃诞下小郡主。」 「大姐姐生了?」玉珠欢喜道,「快些让人进来伺候梳洗,一会儿我要进宫一趟。」 沈羡道,「别急,用过早膳我陪你一块进宫。」 梳洗过后,丫鬟们摆了膳食进来,玉珠用过一碗小米粥就停下,见沈羡还在吃,催促他道,「沈大哥,快些。」眉眼处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想快些见到长姐的渴望,还是跟个小姑娘一样。 沈羡道,「你在吃些,这包子做的不错,里头是虾仁馅的。」一个个小巧的小笼包,不过半个拳头大小,皮薄馅多,用的虾仁,扇贝肉和猪肉剁碎包成,味道鲜的很。 玉珠迟疑下,拈个包子尝了口,味道真是不错,又连吃了两个,喝了一杯花茶方才搁下筷子。 都用过早膳,沈羡换上官服,才一块进了宫里,玉珠过去玉宁那边的时候,沈羡还在嘱咐她,「一会儿过去太子妃那边好好待着,晌午我在过去接你,不要私自在宫中走动。」 「我知晓的。」曾经在宫中被人设计差点被水淹死,再者宫中还有三皇子,自嫁入沈家,三皇子没有异动,她却也不得不避着。 沈羡亲自送了玉珠过去太子妃住的寝宫才转身去瑞武帝书房。 玉珠一进大殿,婢女领着她进内间,房中比较清静,只有一个嬷嬷和丫鬟伺候在一旁,太子还在瑞武帝那边,昨儿夜里太子妃生产,太子也是一宿没睡,在外头大殿走了一宿。 玉珠进去时,玉宁正熟睡,她摆手示意丫鬟嬷嬷不用惊扰了大姐姐,自己在床头坐下。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昨儿夜里太子妃诞下孩子后,寝宫中的东西都已换下,不过血腥气还没消散干净。 玉宁在宫中的日子应该不错,生下小郡主后面色红润,只略有疲态。等了小半个时辰,玉宁醒来,见玉珠正坐在床头,她一怔才反应过来,笑道,「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玉珠笑道,「早上就有人去沈家报喜,我急着想见见大姐姐和小郡主。」她顿了顿,衷心道,「大姐姐,祝福你。」 玉宁握住她的手,眼睛也湿润起来。 没多久,大伯母林氏跟二伯母陶氏和木氏也都进宫,众人让林氏同太子妃叙旧,其余女眷去大殿喝茶,玉珠也有些时日没见到母亲,两人说着话,木氏告诉玉珠,「你谢大哥来信,说是这两日也差不多要回来的。」 玉珠点点头,「回来就好。」 木氏又凑玉珠耳边轻声笑道,「你四嫂也怀了身子,前几日闻见油腻的味道就想吐,我就请了郎中来把脉,说是喜脉,想来也是才怀,也不好到处说,娘先偷偷跟你说声。等下个月你五哥也要成亲,六月份你六哥也该成亲了。」 姜珣姜珀两兄弟的亲事原应该是去年秋上和年底,只不过去年姜家去那样的事情,婚事也耽搁下来,玉珠又匆匆出嫁,所以两兄弟重新挑了吉日。 今年姜家的喜事怕是不少。 不多时,乳母抱着小郡主喂奶,几人去看了看小家伙,皮肤雪白,小小的一团,看着软萌的不行。玉宁悄悄的告诉玉珠,说是太子和皇上都同意小郡主的小名叫小团子。小团子正是当初玉珠给起的小名儿。 到了晌午,玉宁还不能起身,众人都不留在这儿用膳了,姜家人先行回府,玉珠等到沈羡过来接她,最后同玉宁告别一声才离开。 走至寝宫外,顺着红色宫墙一路朝宫外而去。宫中不得骑马坐轿,沈羡就牵着玉珠的手慢慢的走,行至东门时,前面走来一穿锦袍的人,待走进才发现这人正是三皇子。 玉珠抿下唇,神色不太好看。 三皇子走到两人面前时停了下来,神色淡淡,喊了沈羡一声表哥。 沈羡道,「臣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道,「表哥不必如此见外,我们到底也是表兄弟的关系。」说罢,眼睛看向玉珠,嘴角扬了下,「这就是表嫂吧,表哥同表嫂成亲,我因在外地,不曾给表哥道喜,在这里祝福表哥同表嫂百年好合。」 沈羡淡声道,「多谢。」 三皇子收回目光,略微颔首,「既如此,父皇唤我有事,我便先行离开,下次有机会在同表哥聚过。」 一路上,沈羡至始至终牵着玉珠的手,也让她安心些。只是玉珠始终觉得三皇子太过平静,有些像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谢澈历经一个多月,终回到京城,原是换了几匹马快马加鞭朝回赶,临近到附近的州县,他却有些迟疑,先在驿站住两日,梳洗一番,清理身上的风尘。清洗干净,换上一身直缀,面容俊朗起来,却依旧紧抿着唇,神色也略带疲惫。 他在驿站休息两日,再次骑马启程,在午时回到京城,入了城门,一路朝姜家而去。越到姜家,他的神色越是凝重,待到姜府门前,翻身下马,在府前凝视姜府牌匾片刻,上前扣响铜环,立刻有看门老者开了旁边的侧门,瞧见是谢澈,欢喜道,「谢公子,您终于回了。」 谢澈颔首,牵着马从侧门而去,老者在身后同他道,「前两日,太子妃诞下小郡主,夫人们全去宫中探望,听三夫人说,世子夫人也去宫中探望过。」 「世子……」谢澈猛地站定,喃喃念道。他念罢,闭了眼,神情冰冷,「我知晓了。」再也不理老者在身后的嘀咕,大步朝院中而去。 第42章 回到姜家,谢澈梳洗,用过午膳,在书房待一下午,直到酉时姜安肃,谢澈去见他,两人在书房坐下,姜安肃问道,「此去可找到什么线索?」 谢澈离家时曾告诉姜家人,他是回青州探望外祖父外祖母,顺道查探下当年的事情以及母亲的下落。 「回青州探望过外祖父外祖母,二老身体还算安康,我又去邵安城查证当年事情踪迹……」谢澈说道此顿了下,慢慢垂下眼眸,「只是年头久远,已过去二十来年,实在找不出什么踪迹来,这便又匆匆赶回。」 姜安肃叹息一声,「既如此,也算了却心结,你好好孝顺外祖就是。」 谢澈不言其他,默默点头,过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姜安肃,「师父,我有一事相求。」 姜安肃道,「我们情同父子,有何事你直说无妨。」 「师父。」谢澈说道,「我知同师父情同父子,只我始终姓谢,长久住在府中也是不妥,我如今已二十有四,也是该自立门户的时候。我想着,搬出府,出去立个门户。」 姜安肃一愣,不想他会说这个事情。不过仔细一想,他说的也是有理,他如今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年轻有为,到底也不是姜姓,自立门户也是应该。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跟疼惜自己孩子一般,原是想着等他成了亲在立门户,不过——他既然相求,也该如了他的愿。 「也好,既然你想,我就同意下来,先买个宅子,也无需太急,事情一件件的解决就好。」 谢澈回到房中,坐在案前沉默许久。在得知一切事情真相后,他庆幸自己随了母姓,而不是那冠禽兽的姓,若不是他招惹上嘉禾公主,背信弃义,当年嘉禾公主落水的事情只怕同他有关的,若不是他们,母亲又如何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这趟青州之行,他的确去看望过外祖父外祖母,随又去邵安城,在附近追查许久,他拿着母亲的画像,一家家的问过去。 最终在邵安城几十里外的一个小村落里找到,他拿着是母亲年轻时的画像,那是外祖母给他的,母亲年轻时是个性情很温婉的美人,他问到村中一户人家时,那个有些魁梧的中年汉子沉默了下,问他,「这画像上是你什么人?」 谢澈知这人肯定是见过母亲的,实话相告,中年男子沉默许久道,「我的确认识你的母亲,当年我从山崖下捡到她的,她受了伤,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抱着她回了家中,她在这里修养了一年……」 当年的事情也在这中年男子的口中还原来,谢瑜当年抱着谢澈躲避嘉禾的追杀,当年她已知晓是嘉禾想要害她,她是知道丈夫同嘉禾的关系,却不曾想,嘉禾会因愤怒怪罪到她的身上。逃到邵安城时差些被追上,她知再抱着孩子,只怕最后没有一人可以活下来,就把孩子放在了一宅子门前,趁着黑夜匆匆逃离,到底还是被嘉禾的人追上,她不想死在嘉禾手中,跳下深崖。 她运气好,并未摔死,只是落崖时摔断了腿,又伤到脑子,被附近村子里的青年捡到。 那青年叫猛万青,家中父母均已过世,只余他一人,在村中做个猎户,常常在附近打猎,这才捡到谢瑜。 才把人捡回去,见她伤势颇重,请了郎中来看,郎中说她腿伤严重,就算好了以后也不能行走,等人清醒过来,发现她不仅腿伤严重,更加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别的都还是清醒的。见她言行举止似大家闺秀,猛万青不敢怠慢,好好把人照顾着。时间久了,村子里闲言闲语,加之相处久,两人产生感情,就结为夫妻。 过了几年,谢瑜给他生了个女儿,也慢慢恢复记忆,记起那些事情,她让猛万青去青州谢家和傅家打探过谢澈下落,两家都没接到孩子。当年她怕送孩子回去会继续被嘉禾陷害,因此只在包袱中留下谢澈名字和她的一块玉佩。 得知孩子没有回去,谢瑜怨恨无比,对嘉禾的恨意一日比一日的深,又得知傅荣霍早已新娶了妻,谢瑜彻底失了常,总是胡言乱语。猛万青渐渐从她胡言乱语中听出事情经过,此刻的他无比纠结,他想送谢瑜回谢家,却又舍不得,最后终究是把谢瑜留下。 此后几年,谢瑜精神越是不济,没出两年就郁郁寡欢而终。 猛万青把事情一一告诉谢澈,最后这个汉子也是泣不成声,凄入肝脾,「当年都是怪我,如果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送了阿瑜回去,说不定谢家能找到名医治好她,也不会害的你们母子阴阳相隔,害的珠儿没了母亲。」 谢澈去看院子里那个和母亲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心中微动,「她也叫珠儿?」 猛万青点头,「是你母亲给她娶的名字,猛珠儿。」 珠儿,玉珠,都是他的妹妹,竟有这样的缘分。 猛万青这些年就带着女儿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女孩已经十六,定了亲事。女孩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也适应不过外头,谢澈没带她走,只给她们留下一千两银票,又把当年谢瑜的那块玉佩留给了珠儿。 谢澈心中有事,过了几日,趁着休沐时在京城找了一间三进的宅子买下,又买了不少奴仆,将宅子打扫干净,置办家具,再同姜府众人告别,木氏却道,「你这孩子,搬家哪有这么随便的,搬家择吉,搬了家还是暖房,温锅,事情急不来,等我找人选了吉日,到时发帖子,请人去暖房才行的。」 谢澈知道急不来这几日,就让木氏请人择日子。半月之后有个吉日适合乔迁,木氏帮着给了相熟的人递了帖子。玉珠身为谢澈妹妹,自然也收了帖子。 甘草把帖子跟木氏的话带给玉珠的时候,玉珠还有些纳闷的,「谢大哥这么突然想要搬出去了?」 甘草笑道,「太太,谢公子始终是姓谢,也该是自立门户的时候。」 玉珠坐在榻上捏着帖子翻看着,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等到酉时沈羡从衙署回,丫鬟们摆上膳食,两人对立而坐,玉珠喝了口粥,望了沈羡几眼,慢慢吞吞的道,「沈大哥,我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下。」 第43章 沈羡吞掉口中的食物,「用过膳再说,食不言寝不语。」 玉珠就把碗中剩下的鱼片粥快些吃完,接过海棠递过来的帕子和漱口水漱口,挥退身边的丫鬟们才说道,「沈大哥,谢大哥自立门户,过半月就是乔迁之喜,娘给我递了帖子,到时候我要去谢大哥家中坐坐,帮他暖房的,你要不要一块去?」 沈羡终于抬了头,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冷淡,他问道,「谢澈要自立门户?」 玉珠点头。 沈羡沉默片刻,取布巾擦了下嘴,推开碗筷,「那日我会陪你一同前去。」 玉珠笑道,「沈大哥最好了。」 沈羡淡淡望了她一眼,玉珠也就察觉不对劲,他好像是不开心?这种错觉直到晚上两人上榻歇息,他要的又重又狠,任凭玉珠怎么哭着求他不要,都不肯放手,直到打过五更的梆子,他才放开她,玉珠又累又气,任由他抱着去净房帮她清洗干净,最后直接在他怀中睡着。 翌日起来,玉珠也不高兴,闷着声扯了摇铃让丫鬟们进来伺候,这会儿都已经快午时,沈羡早就上了早朝去到衙署,玉珠气的咬牙,身上不舒服的很,那里更是疼痛难忍,昨夜他要的实在厉害,只怕是伤到了。 玉珠梳洗过,下榻用早膳,实在不得劲,用过膳食又躺会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睡到沈羡回才醒。 沈羡回到颐华院先净手,丫鬟们摆上晚膳后,玉珠也正好从净房出来,她皮肤细嫩,昨儿夜里就算他手劲不大,也在她身上留下不少淤痕,甘草帮她擦洗身子时看着都心疼,还特意找宫里特制的膏药给她擦身子,她是知道太太皮肤细腻,容易伤着,姑爷也不是故意的,每次太太姑爷两人夜里有动静,翌日起来太太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青紫痕迹。 玉珠才梳洗过,穿着一身月牙色缠枝花的襦裙,罩着一件对襟褙子,一头半干的青丝用跟绸带束着,肌肤如雪。她望沈羡一眼,嘴唇抿着,显得有些不高兴,沈羡也看了出去,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帮着玉珠添了一小碗的虾仁馄饨递给她,「听丫鬟说你睡了一下午,怕是饿了,快些吃吧。」 玉珠就见到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大拇指上带着金丝紫翡做成的扳指,这个扳指和她手腕上带的紫翡手串是同一块玉石做出来的,当年还是他送给自己的,她就想起小时候两人相处的样子,心软了些,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个馄饨尝一口。 她伸手接碗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面有圈淡淡的紫痕,是他昨天夜里要她的时候抓着她手腕留下的,他的力道已经很轻,还是伤着她。 玉珠闷声吃馄饨,这会儿做到食不言。用罢晚膳,她跟沈羡说了声就靠在迎枕上看书。沈羡难得没去书房忙,换上干净舒适的常服上榻上陪着她,他捏住她的手,很细心的握在手中,抽掉她手里的书,「姣姣,你可是不高兴了?」 这种事情哪里能高兴的起来,夫妻间的床笫之欢是两人两情相悦的亲密结合,而不是他过度的索取,还有,她觉得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很舒服。犹犹豫豫的,夫妻之间,有事情就该直说,不能憋在心里头,不然迟早憋出大麻烦,她就直说了,「你昨夜那样待我,我不舒服,身子现在还难受着,沈大哥,我不喜欢你那样的。」 昨夜他的确有些动怒,他不喜她口中喊出喊别的男子的名字,不喜欢玉珠唤那人谢大哥,何况那人曾经差点娶了姣姣,甚至她最后嫁给自己也只是因为帮着姜家处理了木家和姜珣的事情罢了,这是他最耿耿于怀的地方,每次提起谢澈,他总会想到姣姣嫁给他的原因。 沈羡眼神沉了下,他道,「也好,以后我会注意的,只是……」他目光沉沉的望着玉珠,「姣姣,你我已成亲,我也给你时间适应,我们是夫妻,你再唤我沈大哥便不合适,你也该改口才是。」 玉珠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很有理,翁了下唇,那声「夫君」也轻轻的喊了出来。这么喊出来,好像也没甚不适应的感觉,她又冲着他笑眯眯的喊了声「夫君」。 于是,沈羡望着她的目光更加沉了,低头去亲吻她的嘴唇,柔软甘甜。 玉珠唔了声,伸手推他,硬邦邦的胸膛,怎么都推不动,她有些欲哭无泪,不是方才还答应她的吗。还在沈羡只是亲吻片刻,起身去了净房,玉珠呆怔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可能大概意识到什么,脸颊红透。 之后的好几日,沈羡晚上没折腾她,抱她入睡,就是临近去帮谢澈暖房那日,他抱着她亲吻许久,最后身子骨都软了下来,有些和往常不一样的感觉涌出,让她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这次他是很节制的,只要了她一次。 翌日起来梳洗打扮,沈羡也不用去衙署,穿了身直缀,用过早膳,坐马车去到谢澈的新家。 是个三进的宅子,重新搭理修缮过,里面奴仆不算多,几个扫洒浆洗厨房的丫鬟和老妇,还有几个小厮和老奴。去到正厅见到谢澈,玉珠发现他清瘦不少,她心里担忧,过去问道,「谢大哥,你怎么瘦了。」 谢澈笑道,「姣姣不用担心我,前些日子有些忙,这才清瘦了些。」 玉珠道,「谢大哥,你要注意身体。」 谢澈望着她,神色温和,「好的,我会听姣姣的话的。」 林氏跟陶氏感叹,「到底还是兄妹,就算姓不同,也影响不到孩子们的感情,以后阿澈不住在府上,也要记得多同你的兄弟姐妹们联络下感情。」 谢澈笑道,「大伯母二伯母说的是,阿澈谨记在心。」他说罢,目光无意识扫过沈羡,神色冷淡不少。 暖房图的就是个热闹人多,用人身上的阳气驱掉新宅里的阴暗污浊之气,让新房多些人气儿。 来的都是姜家人,没什么外人,晌午在谢府用的午膳。用过午膳,都各自回府。回去的路上,沈羡抱着玉珠一路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嘴唇紧抿着,神色肃然。 第44章 又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到了四月初,幽州刺史吴永之事已彻查清楚,抄家满门抄斩。这次彻查出他在幽州五进的大宅子一百多套,三四进的宅子三百多处,当铺三十六处,银铺二十二处,田地三千顷,各种赤金,纯金,金子银子,珍珠宝石各种稀奇玩意儿,大颗的珊瑚树,金碗筷,铜器,锡器,瓷器,绫罗绸缎,纯金打造出来的床,粗细皮毛,总价值在八千多万两的银子。 大瑞国如今每年国库收入也不过五六千万两左右,吴永这几年在幽州贪下的数目实在惊人。抄家那日,从他的大宅子里搜出来一件件的物件,抬出来的一箱箱的金银,足以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这案子远不止贪污受贿,吴永这几年为利益害死过不少人,这些事情也被一并牵扯出来。这件比较轰动的案子,瑞武帝动作还是很快,审查抄家后就斩了吴永满门。原是打算诛九族,可瑞武帝也有恻隐之心,加之不少官员求情,说此事诛九族可谓太过,瑞武帝听取意见,只满门抄斩。另外有些牵扯的妻族,犯案的也一并被斩首或者发配。 这些抄出来的东西全部冲了国库,另外瑞武帝还减免了幽州一年的税收,也算大快人心,得了民心。 这件振撼所有人的案子就这样落幕,不过幽州刺史的位置却也空置下来,有几名朝中重臣都推荐了人选。瑞武帝特意宣沈羡进宫一趟,同他说了这事情,「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尚书令,还有好几位都推荐谢澈去这个位置,朕考虑过,谢爱卿才华横溢,任吏部侍郎也有几年时间,之前想着让他慢慢熬着资历,待吏部尚书致仕提拔他上去,如今幽州出这个事情,朕一时也找不到合适人选,思来想去,觉得他可以胜任,只又觉他年纪实在小了些。」二十四岁的刺史,实在太过年轻,不过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的,沈羡的那位至交好友,当年也不过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坐上栎州刺史的。 瑞武帝就算已经知道谢澈是傅荣霍的长子,依旧打算重用他,瑞武帝看不起傅荣霍,可谢澈自幼在姜家长大,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稀才,觉得谢澈能担此大任。 沈羡和谢澈都算朝廷重臣,每天早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是知道这谢澈自邵安城回就同朝中几位重臣走的很近,前些日子他做的一篇文章也颇得几位为官和瑞武帝的喜欢,另瑞武帝的一些政治上的改革,谢澈也上折子给过一些意见,深的瑞武帝的心,也难怪皇帝此刻有心让他坐上幽州刺史的位置。 沈羡知道谢澈之人之前对名利并不看中,从邵安城回来之后有了异常,这趟远行,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眼下是皇帝问他意见,不过瑞武帝本生就属意谢澈,沈羡也不会持反对意见,「谢公子是有大才之人,也开始崭露头角,依目前情况来看,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瑞武帝敲了敲书案,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主意。 翌日,早朝之上,瑞武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了话,任谢澈为幽州刺史,即日走马上任。 下了朝,瑞武帝回寝宫,文武百官出文德殿,顺着台阶朝宫道上走去,出了宫还要回各自的衙署办公。都会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今日有些不同,不少官员都来同谢澈道喜,谢澈颔首,温和道,「谢谢各位,谢某能有今日,也是多亏各位大人看重,明日谢某就要前往幽州,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特在寒舍略备薄席素宴,还请各位大人赏脸去喝个酒,小聚片刻。」 「自然,自然,既谢大人邀请,晚上定会前去。」 邀请相熟的官员后,也都各自散开,沈羡从谢澈身侧走过,略顿住身形,侧头道,「今日还要恭喜谢大人。」 谢澈神色日常,谦和有礼的样子,「多谢沈大人,说起来我们也不算外人,沈大人晚上可要去寒舍喝上一杯?」 沈羡道,「真是可惜,晚上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怕是不能去的。」 谢澈点点头,「那谢某就先行一步了。」 沈羡颔首,站在原地看着谢澈出宫门。 到酉时,各位官员从衙署回府,谢澈先去姜府见姜家众人,叙旧一番,他同姜安肃和木氏回三房,一到正院,谢澈撩袍双膝跪下,结结实实跪在地上,两人一惊,急忙拉他起来,木氏惊道,「你这孩子,你这是作甚。」 谢澈不肯起来,对着木氏和姜安肃三叩首,「师父,师母,明日我便要启程去幽州,这些年我是被你们抚养长大的,在我心中,你们便是我的父母,今后我远在幽州,不能跟二老身边尽孝了。」 木氏眼泪落下来,再次拉他起来,「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这些年,我和你师父,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小时候听话懂事,还帮我照顾那两混小子跟玉珠,我如何舍得你离开,可你去幽州是好事,你升了官,以后要帮着百姓们,不用担心我和你师父的,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只要他好好的,她们才能放心,他们放在谢澈身上的关心和爱绝对不会比另外几个孩子少。 姜安肃也道,「你师母说的是,你不用担心我们。」顿了下他又道,「你同我去书房一趟,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谢澈起身跟着姜安肃去到书房,两人在太师椅上坐下,姜安肃道,「就如同你师母所说,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此行去幽州,我还有些事情嘱咐你,你大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从不让我们操心,你遇事冷静谨慎,你也有怜悯之心,我希望在今后的仕途上,你能保持本心,莫要做出糊涂的事情来,阿澈,你可以明白?」 谢澈望着姜安肃,郑重点头,「阿澈谨记师父的话,往后的路,我都会慎言慎行。」 沈羡回到国公府,玉珠也知道谢澈左迁成了幽州刺史,她是替他开心的。 用膳的时候,她问了沈羡这事情,沈羡道,「今日在早朝上,皇上亲口宣的,明日就要启程赶往幽州的。」 第45章 玉珠惊讶,「那么快?」 沈羡道,「幽州前任刺史自贪污受贿案以来一直悬空着,皇上很看重谢澈,这次他任幽州刺史也算意料之中。」 玉珠吞掉口中的桂花甜藕,「那我明日要早起去送送谢大哥。」 沈羡看她一眼,「好。」 用过晚膳,沈羡去书房有些事情处理,玉珠喊了明路明尘进来,去给姜府和谢府都送了口信去。一个多时辰,两人回来,告诉玉珠明儿一早,姜家众人都会去城外送谢澈离开。 沈羡忙到亥时末才回房,玉珠已睡在,房中点着一盏油灯,丫鬟们睡在榻上,他进房后丫鬟们就退了出去,有在他,丫鬟们是不用守夜的。沈羡脱靴子上床,他没有立刻睡下,坐在那儿看了玉珠半晌,才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把人搂入怀中睡下。 翌日一早,卯时一刻玉珠就醒来,催着丫鬟们伺候着穿衣梳洗,匆匆用过早膳便打算出门,沈羡拉住人,「我陪你一块去吧,今日不必去早朝的。」 两人坐着马车赶去城外,姜家众人都在城门口等着,谢澈也在,正同姜家人叙旧,玉珠下马车,谢澈的目光就移到她身上。玉珠提着裙角小跑过去,气喘吁吁停下,「正好赶上。」 谢澈笑道,「这么慌做什么,我是一定会等你来的。」说着略微冲沈羡颔首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姜家众人也都和沈羡打过招呼,姜家几个兄弟同沈羡说话,也好让谢澈跟玉珠叙叙旧,下次再见,都不定是几年后。玉珠抬头去看谢澈俊朗熟悉的眉眼,眼睛渐渐湿润起来,谢澈笑她,「哭什么,又不是不回的。」 玉珠嘟囔,「可是再见面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的。」没有皇帝的召见,各地的刺史是不允许回京的。 谢澈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抚了下她的头,柔声道,「总会有机会再见到的。」 「那谢大哥要答应我。」玉珠目光灼灼望着他,「在幽州碰见喜欢的姑娘,谢大哥就早些把亲事定下来。」她也希望他能够碰见一个喜欢的姑娘,一个对他好的姑娘,希望他能够幸福。 谢澈望着她,过了好久才轻声应道,「好。」 送君归去,终有一别。谢澈上马,回头再看过这些家人,一扯缰绳,黑马扬蹄,朝管道驰骋而去。 七月中旬,酷暑,天热的厉害,太阳毒辣。沈府各院的树木都被晒的蔫蔫的。 玉珠怕热,房里放着几个冰盆,丫鬟们拿扇子扇着凉风,甘草从冰库取冰镇过来的西瓜切块去籽,切成可入口的小块摆放好给玉珠送过去。距离谢澈去幽州已经三个多月,沈羡七月初有事出门了,玉珠一个人待在府中,又到最热的时候,她也不爱出府,整日躲在房里乘凉。 甘草把切好的西瓜块放在白瓷小碗里给玉珠送进房,「太太,西瓜切好了,您少吃些。」几个丫鬟还是遵照之前在姜府的习惯,不让玉珠用太多的凉东西。 另外这西瓜也是难得的东西,都是程子慎从别处弄来的。玉珠吃了一小碗,让丫鬟们把剩下的西瓜分吃了。 她在沈府的日子平静极了,只用每月初一十五去跟公主婆婆请个安,平常的时候都是待在颐华院,每月的月底去皇庙看望太妃娘娘。至于纪氏,平日看见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三个多月,沈府唯一的变化就是沈麟跟玉珠的关系。十二三岁的少年,平日在府中也无兄弟姐妹陪伴,沈媚未出嫁的时他喜欢找沈媚,却是不敢找沈羡的,大哥太严肃,他就从未见大哥笑过。 这么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沈麟发现这个新进门的嫂子也是很好相处的人,待他也很好,他这段时间,无事会来找嫂子,特别是嫂子养的那对兔子。他也知道自己半大的少年,不能和嫂子太过的接触,两人平日就在庭院里聊会儿,沈麟就自个跟兔子玩去。 纪氏不喜玉珠,自然不希望沈麟和她来往,这日见他从颐华院回来,就忍不住训斥起来,「你这孩子,大热的天跑去她那边是作甚,功课可都完成了,再过两年你也该去参加科举,不要只想着玩耍。」 沈麟道,「姨娘,功课早就完成了,我只是去找嫂子玩会儿,不会耽误功课的。」 纪氏皱着眉头,「你年纪也不小,半大的孩子了,要知道避嫌,她始终是你嫂子,你这样跑去找她可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沈麟不以为常,「嫂子之前还是二姐的朋友,总来府中玩的,我也拿她当做姐姐看待的。姨娘,你这些话可别让大哥听去,让大哥知道,还以为你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沈羡对他很严肃,不过他却很崇拜这位兄长。 「你这孩子!」纪氏恼了,她也是不明白,这孩子从小是她带大的,怎得心就偏向他大哥去。 「好了,姨娘,你别多说了,我去净房洗洗,天可真热。」他还粘了一身兔毛。 沈羡是在七月底回来的,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身臭汗,回京是下午,那时候天气凉快些,玉珠正坐在庭院里写字,见到他回,忙迎上去,吩咐丫鬟送热水去净房,「夫君,你快些去梳洗下,我让人把膳摆好,一会儿就能吃的。」他身上都还有汗味,肯定是急着赶回来,怕也没吃什么东西。 沈羡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颊,滑嫩极了。他在外一个月,实在想念她,这才急着赶路,晌午那会儿还是很热的,这样跑上一天,身上难免有些味道,他怕熏着她,先去净房洗了干净,换上一身官服出来的。 玉珠见状问道,「可是一会儿还要去宫里?」 沈羡嗯了声,「一会儿要进宫一趟,很快就会的。」 玉珠道,「你先吃些东西再去。」 膳食摆上来,都是沈羡爱吃的,他口味清淡,不吃甜食,辣食,味道太重的都不太喜欢,玉珠陪他用了些,送他出了门。 沈羡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还是先去的书房,想必有事情要忙。玉珠已经睡醒一轮,听闻丫鬟说他回,问道,「姑爷去了书房?可要了宵夜去吃。」 第46章 甘草道,「未曾。」 他晚上就用了些白粥和素菜,玉珠怕他饿着,让甘草去小厨房煮碗面,原是想着让丫鬟们送过去,想起墨书墨画那两丫鬟的下场,她迟疑下,穿了衣裳,拎着食盒亲自过去了一趟。 萧风萧礼还在书房外守着,见到她行礼问好,直接放了她进去,连通报都不用。 玉珠惊讶,冲两人颔首下,直接进了书房。 书房燃着几根小儿手臂粗的蜡,将书房照的亮堂堂,玉珠看见他坐在书案后面写着什么,她拎着食盒过去,「夫君,我让丫鬟煮了碗面,你先吃些东西在忙吧。」 这是玉珠第一次来他的书房,摆设比较简单,书案后有不少书架,上面的书是挺多的。 沈羡望着她,目光温柔,「过来吧。」 玉珠走过去打开食盒,把面端出去,「快些吃吧,不然一会儿都成一坨了。」 沈羡吃着面,玉珠四下打量了下,回头问他,「还要忙多久,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歇着吧。」他要回几封书信。 「等你吃完我在去。」 他用完宵夜,玉珠收拾了下,先回房歇息,她本就困着,回房没一会就睡熟,最后还是被他亲吻醒的,他的吻太炙热,身上滚烫,含着她的舌头不放,玉珠哼哼了两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夫君,我困。」 一个月的分离,他太想念她,用的力气有些大,有些深,玉珠不知是睡糊涂还是怎得,也有些意乱情迷起来,格外的热情,沈羡见她如此,本就忍不住,更加的用力。 撞的玉珠娇喘吁吁。 两人一夜云雨,翌日早起,沈羡已去宫里,玉珠睡到晌午才起来,沈羡晚上回来,难得带着笑意,玉珠也跟着笑,「夫君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沈羡笑道,「接下来有半月空闲,我想着带你出去转转。」 一听这个,玉珠眼睛就亮了,她自小到大,也就是生活在邵安城和京城,别的地儿更是去都未曾去过,她道,「夫君,那我们去哪儿?」 沈羡拉着她进房坐下,「只有半月的空闲,太远的地方怕是去不成,临近的徐州是个不错的地方,那儿有个西湖,景色很是不错,周围还有山和宝塔,现在还有些闷热,过去乘凉还是不错的。」 这地方玉珠听说过,是个风景很优美的地儿,美食也很多,她欢喜的抱着沈羡,「那我们就去徐州吧。」 两人要去徐州游玩,吃过晚膳玉珠就跟丫鬟们欢喜的收拾东西,徐州距离京城不远,坐马车避开晌午最热的时候,也就两天就能到。这事情还要跟长辈们说声,府中只有嘉禾在,于情于理都要去跟她说声。 收拾好东西,沈羡陪着玉珠一块过去主院,嘉禾这会儿吃了晚膳正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儿,见到长子,她还是很欢喜的,高兴的让丫鬟们奉茶端点心过来,「阿羡,你们今儿怎么过来了。」 这事情玉珠不大好开口,哪家的儿媳能像她这样被夫君领着出去玩的,这时代的婆婆们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所以这话只能是沈羡来说。 沈羡淡声道,「我有半月的空闲,也不想闲在家中,便想着带玉珠出去转转,特意来跟母亲说一声的。」 嘉禾一听这个,脸色果然不太好,嘀咕道,「哪家的姑娘嫁人后还能出去游玩的,这像什么样子,阿羡,你年纪也不小了,让玉珠早些怀个孩子才是正事。」 沈羡道,「我只是来跟母亲说声,明日就启程了。」说罢,牵着玉珠的手转身就走。玉珠被沈羡拉着朝前走,还要回头跟嘉禾道,「娘,我和夫君先回去了,改日在过来看您。」 嘉禾气的捂住胸口,她不知这究竟是不是孽缘,当年害了别人家的孩子,所以自家的孩子也特别不听话,甚至还和那孩子的妹妹有了关系,成了亲,如今还开始顶撞她。 玉珠和沈羡可不管这个,两人回去后,玉珠一件件的事情吩咐下来。这次去徐州,她没打算带丫鬟,家里需要有人,另外也需要让丫鬟去姜家说声,省的娘担心。 事情吩咐妥当,翌日一早,两人就启程。只带两辆马车,两人乘坐一辆,另外一辆上放着行礼甚的。 算起来,这是玉珠第一次出来游玩,她从未想到生在这样的时代,她可以同喜欢的人去游玩。一路上玉珠都显得有些兴奋,说的话都多了起来,她跟沈羡数着徐州的吃食,告诉他,这些东西她要挨个吃个遍。 沈羡亲了亲她,「都依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午时那会儿太热,不适合赶路,天色入黑也会寻驿站歇息,直到第三天上午才到徐州边界处,远处是连绵大山,山脚下大片大片的农田,地里种着黄灿灿的稻子,今年是个丰收的好年。 西湖美景闻名天下,徐州更是美食众多,西湖藕粉,西湖醋鱼,龙井茶香鸡,茶香虾,海棠酥,葱包桧儿,油冬儿,馄饨小笼,酥油饼,片儿川,老鸭煲……这其中更是以西湖藕粉和西湖醋鱼闻名。西湖藕粉磨的很是细腻,用热水调成糊状就能食用,味道醇香,养血开胃。 西湖醋鱼乃是用草鱼烹饪,浇裹上糖醋,鱼肉细嫩,味道鲜香酸甜,算是比较清淡的美食。 两人到徐州后,先找客栈住下,沈羡要了间上等房,又给两车夫要了间房。回到房间,沈羡去找小二要热水,等他进来,玉珠趴在榻上笑他,「让你不带丫鬟,这会儿什么事情都要亲自跑腿了吧。」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沈羡帮她先把拢箱放在一旁的案上,走到榻旁坐下,把人抱在怀中,「待会小二送了热水进来,你先梳洗下,再下去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玉珠枕在他的腿上,「想吃西湖醋鱼,听说这是徐州响当当的美食,闻名天下,还有什么西湖藕汤,老鸭煲,龙井茶香鸡,龙井虾仁,鱼头豆腐,蒜香蛏鳝,鱼头烙饼,西湖莼菜汤,我都想尝尝。」 第47章 沈羡用手理着她的发丝,「好,都依你。」 小二很快送了几桶热水上来,上等房的浴桶特别大,容下两个人是没问题,玉珠被沈羡拥在怀中帮她梳洗,两人一番折腾,洗好已快晌午,玉珠特意挑了身海棠色缕金百蝶缠枝花襦裙,她肌肤胜雪,脸上不涂任何胭脂水粉,只唇上抹了些府上自制的唇蜜,水果味道,有些甜甜的,额头上贴了一抹梅花花钿,只是这样略微的变化,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色,娇艳无双。 待她出来,沈羡目光顿了下,心跳鼓动,心里却也有些不高兴,她打扮的太美,这样出门怕是太引人注目,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盯着姣姣看。 「怎么了,不好看吗?」玉珠发现他目光有些沉,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的打扮。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襦裙,很精致,衣料也很舒服,海棠色衬的她肌肤更嫩白。这是两人第一次出门游玩,她是希望打扮的好看些的。 「好看。」沈羡道,「我们先出去吃些东西吧。」 徐州有个广源酒楼,里头的厨子是徐州最有名的大厨,听闻是宫里的御厨的徒弟,未曾进宫,留在广源酒楼做大厨,厨艺了得,每日去吃饭的人很多,有时候还要提前预定位置的,沈羡竟是直接领着玉珠过去的,想必之前就让人预定过。 这家客栈距离广源酒楼不远,走路小半刻钟就到。沈羡牵着玉珠出门,刚下二楼,一楼用饭的客人目露惊艳的望向玉珠,她的容貌在京城都算少见的绝色,此地更是难得一见。 走出客栈,沈羡紧抿着唇,路过一家卖帷帽的地儿,给玉珠挑了一顶,「带着这个吧。」 玉珠乖巧的接过带上,薄纱覆面,便不太能够看见她的容貌,沈羡表情这才松散些。两人去到广源酒楼用了饭,玉珠点了好几道徐州名菜,点的太多她也怕吃不完,反正会在徐州待上好几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尝遍徐州名菜。 西湖醋鱼名不虚传,酸甜细嫩,龙井茶香鸡也是清香好吃,老鸭煲香浓肉嫩,滋阴降燥,还有一道西湖莼菜汤汤纯味美,她是吃的很高兴的,菜吃掉不少,还用了一满碗的米饭。 用过午膳,沈羡带她去了西湖,西湖美景真绝色,红衣绿扇映清波,边上还有大片的荷叶荷花,旁边就有小船可以租,不少姑娘公子哥们在荷花池里游玩。西湖深处则是停放好不少画舫,只有夜间营业,夜间的西湖却是有一番别样的美丽。 沈羡租了小船,牵玉珠下船朝荷花深处划去,还是八月,有些闷热,入了荷花池深处有凉风徐徐吹来。玉珠坐在小杌子上抱着膝望着划船的沈羡,他的身姿高大挺拔,玉珠笑眯眯的望着他,心里祥和平静,亦是很安心。 到了荷花深处,小船便有些难寻,沈羡停了船桨,放在一侧,于玉珠身边坐下,他把人拉入怀中,让她枕在自己的双腿上。这样放眼望去,湛蓝的天空,郁郁青青的荷花池,玉珠就这样懒洋洋的枕在他的腿上,惬意极了。 沈羡也不言语,享受这难得的美景。 这样闷热的天气,有荷叶的阴影遮挡着,还有徐徐微风,玉珠没过多久舒服的睡着了,醒来已是申时末,她揉揉眼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只是觉得犹如做梦,好一会儿才彻底醒来,见自己还压在沈羡的腿上,急忙起身,她望着沈羡,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夫君,你的腿没事吧。」压着他睡了那么久,血液不流通会腿麻的。 「无事。」沈羡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客栈吧。」他一练武的,自然不把这点放在眼中,小时候扎马步一扎都是几个时辰的。 用过晚膳,玉珠有些累,原还想着去看看夜色里的西湖,只能等到第二日夜里,两人租一辆画舫游夜湖,星星点点的夜光,湖面上的花灯,远处画舫上的莺声燕语,整座画舫上只有一船夫和他们两人,玉珠站甲板上观夜景,沈羡拥着她,她身上有淡淡的果香,他低头轻吻她的耳垂,玉珠娇笑出声,回头望他,沈羡就含住她的唇,唇上还有香甜的唇蜜,被他一并吃了个干净。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把徐州游了个遍,徐州还有十景,夏日来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玉珠觉这几日几乎是她最欢快的时光,重生到这样的时代,她还能如此有幸,她感激着也珍惜着。 回到京城就是八月中旬,天气没那么炎热了,晚上甚至有些凉意。沈羡一回京就被叫去宫中,玉珠在府中整理东西,她从徐州带回不少特产,几个贴身丫鬟都有,剩下不少吃的给姜家送去,还有一些布料首饰甚的给嘉禾和纪氏送了些去,吃的她是不太敢随便送人的。 沈羡去宫里,玉珠把东西都安排妥当,先是去给嘉禾请安,嘉禾有些冷淡,让人上了茶水才跟玉珠说,「阿羡很喜欢你,如今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快些给阿羡生个孩子,你也知道他老大不小了,别的男子这个时候孩子都得几岁了,玉珠,你就如了娘的这个心愿吧。」 其实玉珠不太想这么快生孩子的,沈羡虽比她大好几岁,如今也不过才二十有四,搁上辈子的时代,是非常年轻的,她也才十五岁多。不过她也知道时代不同,就只能应承下来,「娘说的是,我都记着在。」 嘉禾看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多看她肚子好几眼,最后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她走了。 玉珠知道公主婆婆是何意,她是觉得自己嫁来都半年多,还不曾怀上,是不是身子有什么问题。玉珠是不觉得自己身子有甚问题的,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沈羡晚上回来就告知玉珠,他过两日要出远门一趟的,玉珠知道他帮皇上办事很忙碌,只能嘱咐他路上小心,过了两日,沈羡离开,玉珠站在府门口送他离去,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心里有些不舍。 好在一个月后沈羡就回来了,天气已彻底凉快起来,需要穿上薄薄的褙子。 这样的闲适舒服的时光仿佛过的特别快,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已是秋末,穿上薄袄了。沈府的腊梅也冒了芽儿,再过一月便是花期,这金丝腊梅可是难得的很,到时沈府也要办个宴,邀相熟的来府中赏花。 第48章 还没等到沈府的赏花期,宫里倒是先发了帖子下来,太后六十,要办大寿,举行宫宴,邀文武百官及家属来宫中参加寿宴。 拿到这金漆镶边的帖子,玉珠愁了起来,太后过大寿,府中要开始准备贺礼了,也就只剩半月时间而已。她记得珠玉阁有块不错的红翡玉石,打算找人雕刻成寿桃的模样献给太后。 除了沈府,姜府也在名册中。 到了十一月中,那颗寿桃雕刻好,镶在福寿双全的金丝沉木底座上,倒也是个难得的贺寿礼品。 今日沈家人都要去宫中,嘉禾,沈麟,纪氏,玉珠和沈羡。纪氏只算是个姨娘,原本没有资格,不过她娘家也是侯府,宫里的怎么也要给侯府几分薄面。 到了宫中,不少人已经到了,人数不少,太后六十岁是大寿,肯定要大办的。 玉珠先悄悄的跑过去看望玉宁和小团子,玉宁的长子赵栖已经好几岁,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安静的坐在玉宁身边,看见玉珠还不忘喊了声姑姑,玉珠塞给他一些小礼物,又去抱小团子,小团子这才八个多月大,刚长出几颗乳牙,肉呼呼的,玉珠去抱她,她抓住玉珠的手就想啃。 玉宁笑道,「她正在长牙,看着什么都想啃两口。」 玉珠笑眯眯的把小团子接过去,赵栖紧张的望着她,还不停的嘱咐,「姑姑,你小心些,莫把小团子摔着了。」 看来小家伙是很稀罕妹妹的。 皇上和太后还未到席,大殿里就有些松散,都三三两两的在一块说着话。 穆贵妃和三皇子早已到,穆贵妃几乎是怨毒的望着玉宁这边,她恨,太子都已一儿一女,可三皇子那些个妃子却连肚子都没大过。 皇上同皇后一起出现在大殿,大臣和众位家属这才回食案前坐下,宫宴开始,有舞女鱼贯而入,舞姿妙曼。玉珠坐在沈羡身边,专心的吃。说她心大也是可以的,这辈子衣食无忧,有家人疼爱,只有家人安康,她就无忧愁。 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快结束时,皇上笑道,「今日不仅是太后生辰,朕还有件事情要宣布,祯亦之女亦是朕的嫡长孙女,深得朕心,朕赐她宜伦的封号。」 太子赵祯亦之女赵苓出生不过八个多月,小名团子,深得帝王喜欢,小小年纪就被赐下封号,宜伦郡主。 玉宁和太子也不曾想到瑞武帝会在这时给小团子册封,可见皇帝是很喜欢小团子的。 玉珠也为外甥女高兴,大姐历经过那一劫难后,在宫中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的。 众位大臣恭贺声不断,太后坐在高位之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宫宴结束后,穆贵妃和三皇子赵闵亦回到寝宫,穆贵妃气恼不已,现在她是越来越忧心,皇上这几年根本没有废除太子的想法,等过在几年,怕是太子就要继承皇位,她和闵亦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对付皇后和太子,就算行事小心,皇后和太子应该也有所觉察,若是让太子继承皇位,以后哪儿还有她和闵亦的容身之处。 不行,一定不能让太子继位。 穆贵妃在太师椅上坐下,让丫鬟送了颗静心丸就着温水服下,屏退寝宫的丫鬟们,才说道,「闵亦,你怕是应该察觉你父皇并无废太子的打算,我们这些年做下这么多的事情,绝不能这样半途而废,让他继承皇位就没了我们的活路。」 赵闵亦沉默着。 穆贵妃继续道,「闵亦,这些年我们部署这么多,就算你父皇不肯废除太子,不肯立你为太子亦是无妨,我还是有别的办法。」 「母妃。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赵闵亦开了口。 穆贵妃道,「这些年除了拉拢不少重臣,在宫中我们也是拉了不少人缘,不过事关重大,不能出什么纰漏,这几年虽和太后的关系亲近了些,太后依旧不算我们的人。这事若是有太后的支持也就更稳当了一些,不说别的,太后的娘家兄弟可是诸卫羽林千牛将军,到时封了城门,任谁都是插翅难飞!」 「母妃,你想直接篡位?这样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赵闵亦心里是不太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穆贵妃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到时你坐上皇位,这天下就是你说的算,谁敢不从?」思忖半晌,她接着道,「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至少还要谋划一两年,京城还有不少人需要拉拢,拉拢不了得就想法子给弄走,这也算是最后给你父皇的机会,若是这一两年他肯废除太子是最好不过,若那个时候,他还是不肯,亦别怪我心狠手辣!」 赵闵亦这一年始终是不甘心,当年那位高人说的话他还铭记在心,他始终觉得玉珠是这其中关键的人物,更何况,他对玉珠还是念念不忘。穆贵妃一见他这样子就知他在想那个姜玉珠,厉声道,「闵亦,你是做大事的人,岂能沉浸在儿女私情当中,再说了,那姜玉珠现在是沈羡的妻子,沈家我们目前是得罪不起的!你若是有心,不妨再去纳几个妾,你后院那些妃子有何用处!这么些年,竟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赵闵亦抿了下唇,攥紧拳,「母妃,儿臣知晓。」 「那好,一会儿你就同我一块去见见太后,今日还是太后寿辰,你多陪陪太后吧。」 两人到晚膳时特意去陪太后用的晚膳,太后表情很淡,也不多说什么,让两人陪着她。太后心里清楚穆贵妃和三皇子的目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这两人对皇位势在必得,也就只有皇帝觉得她们母亲是赤诚之心吧。 太后她这一辈子也说不上是失败还是什么,同先帝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却未留下一儿半女的,只有太妃好福气的生下瑞武帝,就算长年在她身边养大,可是太后很清楚,瑞武帝的心偏向太妃。 不过她也知这辈子能做太后也是最大的荣耀了,就这样过完下半辈子也是挺好的,对于旁的事情,她不想过问太多。 穆贵妃和三皇子陪太后用过晚膳回到寝宫,两人多少能看出太后意不在此,不过还有一年多时间,慢慢劝说就是。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到太后软肋就好。 第49章 到了十二月中旬,沈府的腊梅园开花,玉珠邀人来府中赏花,这差不多算是沈府的特色,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赏花宴,邀相熟的亲朋好友前来相聚。 以往都是纪氏来操办,今年是玉珠第一次来操办这种事情,邀请沈家相熟的亲戚与朋友,还有些侯府或者朝臣的夫人太太们,整个赏花宴是办的热热闹闹的。 纪氏原本打算看玉珠热闹,谁知这丫头平时看着心大,办起事情来却毫不含糊,把这些人哄的开开心心,都夸沈家娶了个好儿媳,还有好几位夫人邀玉珠过几日去府中玩的。 因为这次赏花宴,玉珠的交际圈子大了些,也不必整日闲在家中,出门去和那些个夫人太太打交道。 到了年底,沈羡越发的忙,早出晚归,有时一出门就是好几日,玉珠已养成他出远门必定相送的习惯,她希望能够亲眼看着他离去,意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归来。 年关那几日玉珠开始忙碌起来,府中需要准备的事宜不少,到了年底,沈府要查账,还有她自个的首饰铺子也需查账,至少要忙碌十来天,沈羡也不在,她每日就躲在府中处理事情,空闲时也会去找沈媚说说话。 沈媚嫁到楚家后,日子过的不错,楚云尉很宠她。 玉珠这边忙碌着,皇上也召了几个官员回京,这其中就有谢澈,他亦是没想到这才去幽州不到一年,皇上就召他回京。才去幽州的日子是有些苦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仅底下那些官员难,他也难,吴永留下的一堆乱摊子都需要他收拾,皇上年关召他回京怕也是跟幽州的事情有关,他也正好回去看看玉珠,看看家人。 不少地方开始下雪,幽州那地更是刺骨寒冷,这样冷的天气,还在下雪,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肯定是不行,人和马都扛不住。谢澈找了辆马车,白日赶路,夜间寻驿站休息。 这日行至冀州和兖州的交界处,天色暗下来,这几日没下雪,开始化雪,天气更加的寒冷,晚上是赶不成路的。谢澈早早的寻了驿站打算休息,明日一早再启程。驿站小官见他俊朗不凡,身上披着一件厚氅,晓得怠慢不得,亲自领着上去找了房间。 这驿站小官儿嘴巴挺能言善道的,一边领着谢澈往楼上走,一边同他说着话,「这位大人是从北边来的吧,这是往京城去的吧,大人这回京是探亲吧。」 谢澈嗯了声,不再讲话。挨着他擦肩而过的一个披着白狐斗篷的姑娘听闻此话,立刻顿珠去望谢澈,见他生的俊朗,人高马大,器宇不凡,不像坏人的模样,一时记上心来。 谢澈进了房间,小官儿道,「客人稍等,一会儿就能送热水和吃食上来的。」 谢澈点头,关上房门,房中燃着炭盆,很是暖和,他解开身上的厚氅搁在一旁,取桌上的已经有些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驿站的小官很快送了热水和吃食上来,谢澈梳洗了下,用过膳食,正打算休息,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他起身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个披着白狐斗篷,眼睛大大,很灵动,笑容很甜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姑娘有何事?」谢澈淡声问道。 这姑娘就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这位大哥,方才我听闻您这是回京城的,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麻烦大哥。」 谢澈冷淡的望着她不言语,她眼睛聚了些雾气,「大哥,我是回京探亲的,不想路上那黑心的车夫卷了我的银两逃走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想求求大哥带我一程,待回到京城,必有重谢。」 谢澈哪儿看不出这姑娘说的是假话,打扮富贵,长相貌美,纤细手指上更无半点茧子,这样富贵人家的姑娘为何会一个人上路?别的话应该是真的。这姑娘怕是应该和家里人闹脾气,就一个人跑出去想去京城,路上雇了辆马车,那车夫可能见她有钱,卷了她的银两逃走了。 谢澈道,「我见姑娘不如就在此地等家人寻来,到时想去哪里再同家人商议即可。」话音刚落,砰的一下关上房门,徒留门外的姑娘一脸的呆愣楞的站着。 这姑娘正是沈羡至交好友孔亦清的妹妹孔芷熹,年十六,两兄妹的父母过世的早,不过孔芷熹有这位兄长护着,也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她自幼仰慕沈羡。前些日子,孔亦清给她寻了门亲事,问问她的意见,她却不肯,孔亦清挑了好几家,都是好男儿,偏她一个都不愿意。 孔亦清也是为了这个妹妹好,她一直不肯定亲,孔亦清也知她仰慕好友,好友已成亲,他怕妹妹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来。二来也是真心想要她幸福,给她挑选的这些家世都很不错,男儿也是品行端正的人。 孔芷熹死都不肯,孔亦清也发了脾气,放下狠话,说她若在过年之前还没挑个,就由他做主来帮她挑选。孔芷熹知道兄长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不是哄骗自己的,她连那些男子的面都不曾见过,如何愿意去定亲,于是拿了些银两首饰和衣裳,连夜雇了辆马车回京。 她其实也没想太清楚去京城干什么,父母早亡,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只有兄长和嫂子。剩下唯一熟悉些的也就是沈家,她想去京城看看他,也想瞧瞧沈大哥的媳妇儿。 谁知,那车夫竟趁着她睡熟后偷了她的包袱,连夜跑掉,翌日醒来,孔芷熹整个人都懵的。她被兄长宠的很,不知这世上坏人很多,一个貌美女子胆敢一人上路,只是被偷走包袱已是大幸。 于是孔芷熹就在这驿站停留两三日,驿站的小官儿也不敢撵人,这样的小姑娘,撵出去谁知会发生何事。偏偏他们怎么问,这姑娘楞是不肯说出自己家在何处。 孔芷熹好不容易碰上一位看着俊朗,不太像坏人又是去京城的人,这才上来问声,哪知这人竟半点也不肯理睬她,敷衍一句把她拒之门外。 孔芷熹又恼又伤心,她不愿回去的。既然这人说不通,那她只能想想其他的法子。 翌日,谢澈继续上路,孔芷熹早就在房中守着,见到他出门,亦步亦趋的跟上去。谢澈只当做看不见,去到后院喊车夫驾车离开,孔芷熹泪眼汪汪的跟在后面,出到驿站,看着马车朝远处白茫茫路上驶去,她也固执的提裙角追去。 第50章 直到马车越来越远,孔芷熹的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落下,她用袖子摸了把眼泪,眼前一片模糊,她还是固执的朝前追。不知追了多久,她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沉甸甸的,大口喘着粗气,实在跑不动,慢慢停了下来,眼泪一直没停过。 她跑不动了,可依旧不想这么放弃,慢慢的朝着走着。 开始飘雪,她冷的牙齿打颤,心里委屈不说,又有些害怕。 不多时,前方似乎有辆马车过来,孔芷熹瞧着有些眼熟,揉了揉眼睛,发现正是自己追的那辆马车,她站在原地,等到马车在她面前停车,厚重的车帘子被掀开,那个俊雅的男人轻叹了声,「上来吧。」 谢澈到底是没忍心,这姑娘太倔,怕她这样下去碰上坏人。 孔芷熹上了马车,里头暖洋洋的,角落燃着小炭炉,她在谢澈对面坐下,「这位大哥,真是多谢了,你放心,等到了京城,我一定会登门拜谢。」 谢澈道,「不必。」 见他不太愿意说话,孔芷熹默默坐在角落不吭声。这马车是辆普通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马车内部还算挺大,设计也比较精巧,暗格,放置炭盆的,小案几,一个不缺。 小案几上放着一壶热水,孔芷熹方才快被冻僵,这会儿身子还是忍不住打颤,她瞄了那茶壶好几眼,就听见对面的男子道,「案几上有热水,你喝些吧。」 「谢谢。」孔芷熹倒了杯热水一饮而尽,又倒了杯捂手,她见对面男子翻看着一卷书,忍不住问,「大哥,你姓甚名甚,这一路总不好一直这样喊你的。」 谢澈:「谢澈。」 孔芷熹笑道,「那我以后就唤你谢大哥了。」 谢澈一怔,眼底有不明情绪弥漫。 孔芷熹见他不愿多说话,也不好过多打扰,两人就这么同处一车。天色暗下来时,也差不多行至驿站,在驿站休息一夜,次日继续赶路。这么赶了五六日,终到浙州,过了浙州就是京城了。 孔芷熹这几日很少同谢澈说话,她觉得这个好看的男子越是临近京城,就有些紧绷,他在京城是否也有牵挂的人?说起牵挂的人,除了兄长嫂子和小侄儿,还有一个远在京城的沈羡。她和沈羡也没见过几面,小时候见面多些,长大后也只有他偶尔去找兄长时方能见上一面。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羡时,那时候父亲刚刚战死沙场,母亲也病故,她亦是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沈羡也只有十四,他长的很好看,颜如冠玉,那时她和兄长是去厣门关的,他穿着铠甲,英勇无比,小小年纪的她就生出仰慕之心。 那时,他也并未和她说过一次话,只是同兄长说了几句话。渐渐的,两家熟悉后,他和兄长成为至交好友,也和她讲过几次话,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冷淡的。 想到此处,孔芷熹有些泄气,不明白为何非要来京城。 最后两日,她同这谢澈讲话,他倒也肯搭理人了,两人偶尔聊上几句。在二十八这日终回到京城,入了城门,谢澈问道,「你家亲戚住在何处,我送你过去吧。」 孔芷熹有些踌躇,她就这样跑来找沈大哥,万一嫂子误会,惹得他们生了间隙怎么办。 谢澈望她,孔芷熹犹犹豫豫道,「送,送我去镇国公府吧。」她在京城一个认识的都没,也只能去找沈羡,至少让他帮着自己说说话,她现在的确不太想嫁人。 谢澈诧异,面上有几分冷意,「你说,你去找谁?」 「镇国公府,沈羡,他是我兄长的至交好友,我也唤他一声沈大哥的。」 谢澈面上彻底冷了下来,「我是不知你找的是沈羡,不然无论如何都是不回送你来京城的,沈羡已成亲,你这去沈府找他是何居心?」 孔芷熹气的眼睛通红,眼泪婆娑的瞪着他,「我自然不是去破坏他们感情的,只是家中逼迫,我我这才来京城寻沈大哥,想请他帮我跟兄长说说话。」她可能的确有些不服气,也想见见沈大哥妻子是何等容貌,为何能入了沈大哥的心。 谢澈沉默半晌,开口让车夫赶车去国公府。 孔芷熹在一旁默默擦眼泪,临近国公府她反而没了胆子,她这样来,好像的确会让人误会的。 车子在国公府正门停下,谢澈上前敲门,孔芷熹躲在他身后,有些紧张,脚就绊了下,人撞在谢澈身上,一股幽幽檀香窜入鼻间,她心猛的跳动下,谢澈回头望她一眼,她脸都红了,呐呐道,「对不起……」 「无事……」谢澈道。 很快有国公府的人开了门,认出是谢澈来,急忙道,「老奴见过谢大人。」 谢澈道,「不必多礼,敢问你家太太和大人可在家中。」 老奴道,「大人前些日子出门,只有太太在家。」 谢澈领着孔芷熹去见玉珠,人是他带回来的,总要给玉珠一个交代的。 玉珠听闻谢澈带了个姑娘来,心中诧异,思忖一番,以他这去幽州一年就碰上中意的姑娘,特意趁着皇上召他入京带回来给自己瞧瞧的,她心中高兴起来,慌忙让人把两人请入房中。 孔芷熹在外徘徊,迟疑不决,见丫鬟出来迎她们,她一把抓住谢澈衣袖,愁眉不展的道,「谢,谢大哥,我还是不进去了吧。」这样突然找来,沈大哥的妻子误会可怎么办。 谢澈抽开衣袖,淡声道,「进去吧。」一路相处,他也看出这姑娘人品不差,就是被养的有些天真。 两人进房,孔芷熹抬头就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的女子,她梳着倾髻,发髻间插着一根翡翠簪子,穿着一身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系着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肌肤胜雪,美若天仙。 孔芷熹屏住呼吸,呆呆的望着玉珠。 玉珠欢喜的站起,「谢大哥,你回来啦?」又好奇的望了望他的身后,「谢大哥,这位姑娘可是你?」 第51章 「不是。」谢澈道,「这是我路上碰见的一位姑娘,说起来,事情有些巧合。」他缓缓道出两人认识的前因后果。玉珠恍然大悟,去看躲在谢澈身后的姑娘,她长的貌美,一双眸子很是灵动,似乎有些躲着自己,玉珠笑道,「你应该是孔大人的妹妹吧。」 孔芷熹从谢澈身后探出头来,「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玉珠笑道,「栎州距离幽州不远,我曾听夫君提起来过孔大人,是夫君至交好友,听闻孔大人有一妹,又同谢大哥路上碰见,想必是栎州那边来的,应该就是孔大人的妹妹了。你怎么一人跑到京城来了?这样可是不对的,你一个姑娘家,这样上路多危险,幸好碰见我哥哥。」 孔芷熹望着谢澈,「他是你哥哥呀?」 玉珠点点头,「你先坐下再说吧,我也正好让丫鬟收拾个房间出来,你先住着,等明日你沈大哥回来让他给你兄长送封信去,不管有什么,你这样跑出来都是不对的。」 沈大哥的妻子实在太温柔,孔芷熹越发的羞愧,「嫂,嫂嫂,我就不住府上了,去寻间客栈住着就好。我是因兄长逼着成亲,实在不愿意,又只认识沈大哥一人,这,这才冒然跑来。」 「这可不成,你这么远来京,怎能让你去客栈住着。」玉珠笑道,又吩咐身旁的甘草,「甘草,你去让丫鬟们收拾个房间出来,天气冷,多在房间摆着炭盆,缺什么直接拿了我牌子去库房领取就成。」 甘草应声出去,孔芷熹垂着头不出声。玉珠又问谢澈,「谢大哥,你这一年如何,幽州那地烂摊子应该不少的,皇上这次召你回京,怕也是担心幽州那边。不过,」玉珠一顿,笑道,「谢大哥能够回来过年真是太好了。」原以为几年都见不着面。 谢澈道,「玉珠不必担心,幽州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我此次回来怕也待不了多久的,回来跟皇上禀告过,过了年关就要回去的。」 两人叙旧一番,玉珠留谢澈在府中用膳,谢澈摇头,「我还需进宫面圣,等见了圣上再去姜家一趟,我在姜家用膳就是。」他说完看了孔芷熹一眼,「我这就先进宫去,这位孔姑娘就留在府上。」 谢澈离开,玉珠拉着孔芷熹去隔壁的小院子里,「你就先住下吧,你的事情也不必焦急,等你沈大哥回来让他给你兄长送封信去。」 孔芷熹见她真心实意,心中越发羞愧,她是仰慕沈羡,可也没什么非分之想,这样找来沈府,沈大哥的妻子却依旧和蔼的待她。 安排孔芷熹住下,玉珠回房。 沈羡出门办事,约莫明日或者后日就能回来,这位孔姑娘来找沈羡,玉珠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心里大概猜测到一丁点,这位孔姑娘可能对沈羡有些别的仰慕之情,却绝不是上门来破坏她们夫妻感情的,说到底也只是个被家人宠着的小姑娘,一切等沈羡回来再做打算。 谢澈去见过皇上,君臣于书房面谈,他讲了幽州这一年的的政务,他这一年算是比较艰难的,好在熬了过来,也把幽州自理的很好,瑞武帝自当欢喜,称赞一番,又许谢澈半月假期,让他在京城过年,过罢十五,快马加鞭赶回幽州就是。 谢澈谢过圣恩,出宫回姜府,见过师父师母,二人亦是欢喜,留他在府中用膳。 沈羡于二十九回的京,进宫复命后立刻回府,正是晚膳的时候,他进房脱掉玄色厚氅,见玉珠靠在榻上看书,走过去把人抱起,玉珠惊呼一声,双手揽住他的颈脖,娇声道:「夫君,你吓我一跳!」 沈羡亲亲她的唇角,轻笑道,「是我不好,不该吓着姣姣。」房里连个丫鬟都没有,他道,「丫鬟们去哪了?房里怎么只剩你一个人?」这会儿是饭点,丫鬟们应该去厨房端膳食,不过平日也都会留个丫鬟守着。 玉珠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夫君,说起这个,我正好有事告知,剩下两个丫鬟是去给隔壁的孔姑娘送膳去。」见他眉头微皱,她道,「就是栎州孔大人的妹妹,孔姑娘说是孔大人给她相看几个男子,她不愿意,孔大人逼迫,这才跑来京城,她一个姑娘家的,我也不放心她在外乱跑,就先让住在府上,你看可要给孔大人送封书信。」 沈羡听完,倒也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我给亦清送封书信过去,现在送她回去怕也来不及,等过了年风雪停了,我在派人送她去栎州。」他是记得亦清这个妹妹的,说过几句话,并不太熟悉。 「用膳吧。」沈羡也没提过去看看孔芷熹,玉珠就知两人可能不太熟。 丫鬟们摆了晚膳过来,玉珠边吃着边跟沈羡说着过年的事情,又说孔芷熹的事情公主还不知,她打算等明天年三十去给公主请安时说一声,不管如何,公主还是府上的主子,是她们的长辈。 沈羡嗯了声,并不在意此事。 用过晚膳,他抱着玉珠去净房梳洗,两人最近几月一直聚少离多,沈羡念她念的紧,在水里帮她清洗过身子,亲吻她的耳垂,说着情话,羞的玉珠脸颊通红,以往沈羡在这事儿上只管用蛮力,最近却跟开了窍一样,说着让人羞耻的话,问她喜不喜欢这样的姿势,想让他快些还是慢些。 玉珠被他问的娇羞不已,断断续续的娇,吟着。 在净房好一番的闹腾,沈羡却依旧不满,抱着她回房折腾到大半夜,玉珠娇嗔着恼他,「明儿就是年三十,要去给娘请安,还有不少事情要忙,你快些,不许再折腾我了。」 这个快些也依旧是到了丑时,翌日玉珠腰酸背疼的起来,还是被丫鬟们叫醒的,沈羡早已精神擞抖的去书房忙碌,玉珠扶着腰坐起来,丫鬟们伺候着穿衣梳洗,用过早膳,沈羡还不曾出来,玉珠只能先领着孔芷熹去给嘉禾请安。 孔芷熹这一路上有些忐忑,玉珠安慰她,「你来府上小住,自然要同公主说声的,不必担心,公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今日是大年三十,总要见上一面的。」 第52章 孔芷熹微微稳下心神,又想起别的事情来,「嫂嫂,沈大哥可有给我大哥送信。」 整个府的人都知道大人昨儿夜里回来了。 玉珠的身形猛的顿了下,她微微侧着脸轻咳了声,想起昨夜两人的胡闹来,只怕沈羡也是今早才去书房回了书信,她道,「你放心,你沈大哥已经给你兄长写了信,会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栎州。」 「谢谢嫂嫂和沈大哥。」孔芷熹的声音有些涩意,说到底还是她太任性。 两人去给嘉禾请安,嘉禾也知今日大年三十,一早没去佛堂,早早的在啸风堂等着,见玉珠还带着一位姑娘过来,颇为诧异,「玉珠,这位姑娘是?」 玉珠把孔芷熹的身份和来京的缘由说了一遍,嘉禾望着孔芷熹的眸子明亮起来,仔细打量一番,这番打量倒是跟打量儿媳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嘉禾并不认识孔家人,当年孔家出事她也不在京中,是以只知道沈家有这样一位至交,却未见其人。再一打量这孔家小姐,生的貌美,乖乖巧巧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嘉禾就生出一些别的心思来。玉珠嫁来已有一年,肚子还没动静,她不愁也是假的,儿子身边就玉珠一个,她想着,不如就给儿子纳房妾侍,这个孔家的姑娘生的不错,又千里迢迢来沈府找人,说对儿子没感情她可不信,既有情,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嘉禾收回打量的目光,拉着孔芷熹的手拍了拍,笑道,「是个好姑娘,我整日待在这边也闲的无趣,不如芷熹过来这边住着陪陪我也好。」 玉珠笑道,「娘不必担心,芷熹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都住了一晚上,搬来搬去实在麻烦。」 嘉禾唔了声也不多说,不大会儿玉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嘉禾道,「府上今日的事情不少,你却去忙活你的,我和芷熹颇为投缘,就让她在这里陪陪我吧。」 玉珠看看芷熹,芷熹道,「嫂嫂,你有事先去忙就是,我在这里就挺好。」 玉珠点头,先回院子里吩咐事情,沈羡也刚好忙活完,玉珠道,「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日是大年三十,你也该去给娘请个安的,芷熹也在那边,你正好见上一面。对了,跟孔大人的回信可写了?我见芷熹不愿成亲,这事情逼迫不得的,你同孔大人说声。」 沈羡道,「我在信中交代过,姣姣不必担心,我先去请个安,一会儿就过来。」 嘉禾这边,玉珠刚走,纪氏领着沈麟过来请安,见到一陌生姑娘,纪氏也好奇起来,问道,「这位姑娘是?」 嘉禾笑道,「这是孔家的女儿。」她这么一说,纪氏就知是谁,国公爷同她说过孔家的事情,也告诉她,让她好好待孔家的人。 嘉禾笑眯眯的望着孔芷熹,「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能做我儿媳多好,真真是可惜了。」 孔芷熹不可置信望着她,这个公主在说什么混话?她震惊着,就听见嘉禾继续道,「我瞧着你这么远来找阿羡,心里怕是也有几分喜欢的,说实话,阿羡身边就我儿媳一人,实在不妥当,我想着,给阿羡纳房妾侍,芷熹可愿意?」她可没想过这位是刺史的妹妹,家世清白,在她眼中,也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纪氏不喜玉珠,能给她添堵也是好的,也跟着符合,「可不是,世子洁身自好,不过身边只有一个也实在不成,你若是能嫁来沈府,也是很好的。」 沈麟拉了纪氏一把,不满道,「姨娘,你瞎说什么。」 嘉禾本来对玉珠都不算太满意,当初墨书墨画被杖毙的事情发生,她嘴上没责怪玉珠,心中却是暗暗埋怨着,觉她迷惑儿子,让儿子杖毙两名丫鬟。想让阿羡纳孔芷熹,一来孔芷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身份,可以随意让人处置,她是刺史妹妹,就算是儿子也不敢随意的弄死她,二来她还是阿羡至交好友的妹妹,总要给孔亦清几分薄面。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玉珠生不出孩子来,她嫁来沈府一年有余,肚子却没任何动静,嘉禾自然是担心的,阿羡都快二十有五,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这是嘉禾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她相信任何一个主母都不会任由儿媳生不出孩子却不给儿子纳妾的。 嘉禾不认为自己做错,如果玉珠生出孩子,她又岂会给阿羡纳妾。 孔芷熹有些气恼,她对沈大哥的确存了仰慕之心,却绝对没有半点想要做他妻或者妾的想法,年幼时或许有幻想过嫁给沈大哥,这毕竟是她第一个仰慕的人,她三四岁年纪还曾说过嫁给兄长的话来,这些都只是年幼时的胡闹不懂事罢了,那会儿不明白事理,现在她是大姑娘,岂能去听公主的话。 孔芷熹起身给嘉禾行礼,「不知公主是从哪儿得出这样的想法,芷熹不会给沈大哥做妾,更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此次冒然来京城寻沈大哥是我不对,是我不懂事,芷熹早已知错,我是仰慕沈大哥不错,可于我心中,沈大哥就是和兄长一样,芷熹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还请公主明鉴。」 嘉禾皱眉道,「你不喜阿羡?」 孔芷熹道,「我只是仰慕沈大哥,绝无别的想法。」 嘉禾道,「你既仰慕阿羡,给他做妾有何不对?没有别的感情,慢慢相处便是。」 纪氏这会儿在一旁不吭声,只当做热闹来看。 孔芷熹咬牙跪下,「我绝无此想法,待过了年,风雪停下,我自会回栎州给兄长认错。」她是万万没想到,这趟京城之行会闹成这样,也觉对不起沈大哥和嫂子。 「你……」嘉禾有些生气,还想说些什么,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起来!」 几人回头去看,沈羡不知何时站在门外,脸若冰霜,他看着地上的孔芷熹,小姑娘立刻知道他是在让自己起来,见到他脸色冰冷,知晓方才的那些话肯定被他听去,她亦被臊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沈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她真的只是逃婚,也想见见嫂子是何模样。 第53章 「起来。」沈羡又道。 孔芷熹这才站起,待在角落不敢出声。 嘉禾脸色巨变,跟着站了起来,「阿,阿羡,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这些丫鬟也真是,竟也不通报一声。」她可不想这些话被儿子听去,就算想给他纳妾,也不会能这样同他讲,依他对玉珠的感情,怕是要生气的。 沈羡冷声道,「我若是还不来,竟不知你又在背后给我纳妾,不知玉珠是哪儿做得不对,亦或是你看不得我幸福,总喜破坏我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 嘉禾伤心道,「我怎么会见不得你幸福,我是你的娘,我这是担心你,你二十快有五,这样的年纪,膝下却不曾有个一儿半女,我也不是嫌弃玉珠,可她嫁进国公府一年有余,还未曾给你诞下一儿半女,如今你叫我如何?纳房妾室,生了孩子,养在玉珠名下也是好的,总不能这样宠着她一辈子,是不是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子,你也不在乎!」 「是。」沈羡淡淡道,「就算一辈子没有孩子,我亦是不在乎,只要有她就好,谁若当从中阻挠或者使什么手段,别怪我不怪气,我瞧着您这几年在府中不太愿意管事,既如此,您也就好好的待在院中,别在生出什么事端来,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说,不代表我不清楚。」 嘉禾猛的后退一步,手掌不小心扫到案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摔的粉碎。嘉禾脸色惨白,她死死的望着沈羡,他这是何意思,什么叫做有些事情,不愿意说,不代表他不清楚,莫,莫不是当年她让人追杀谢瑜的事情被儿子知晓? 她为着一个男人追杀他的妻儿,这样的事情,嘉禾又岂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知晓,她亦有羞愧之心,当年的事情是她一时糊涂,这么些年过去,她日日夜夜的去佛堂忏悔。 沈羡不去理嘉禾,转头跟孔芷熹说,「你先回院子去吧,我已给大哥送了书信,过了年,风雪停,我派人送你回去。你也放心,我劝过你兄长,你的亲事他不会再逼迫你。」 「谢谢沈大哥。」孔芷熹低头,有些羞愧,也有些想哭。 孔芷熹出啸风堂,回玉珠身边去。 啸风堂余下嘉禾,纪氏,沈麟和沈羡。纪氏抱着沈麟噤若寒蝉,她实在有些怕沈羡的,这么些年,她已知道沈羡的手段,就盼着他方才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沈羡侧头看了眼纪氏,没有半分表情,这才转身大步出了啸风堂。 纪氏跟嘉禾打了声招呼,拉着沈麟出啸风堂,嘉禾甚至没听见她说话,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太师椅上。 纪氏出了主院,还在不安的跟沈麟嘀咕,「你大哥他会不会听见我说的话,若是听见可怎么办,怕又要暗地里给我下绊子。」 沈麟道,「都说祸从口出,你明知晓大哥脾气,偏偏喜欢口虎口拔须,怪得了谁。」 「你这孩子!」纪氏也恼了,「真是不知你怎么总替着他说话。」 孔芷熹回到颐华院,玉珠正吩咐着奴仆们把盆景菊花摆放在院子里,「那边摆两盆就差不多,然后院子门口也要摆上几盆……」见到孔芷熹垂头丧气的进来,她过去笑道,「公主放你回来了?你若是嫌闷,陪我四处走走。对了,你想吃些什么,我还不知你的口味,待会吩咐厨房去准备。」 见玉珠如此好,孔芷熹越发过意不去,都快哭了,「嫂嫂,都怪我不好,我不该随意跑来京城的。」 玉珠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来。」她皱了下眉,「可是公主说了些什么话?」 孔芷熹不愿说出那些话惹玉珠难受,就摇摇头道,「也没甚别的事情,只觉得这样突然跑来麻烦了嫂嫂跟沈大哥,我,我想着今天过了大年,明儿就搬去客栈上住,这样打扰着实在不方便。」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如何能让你去客栈住着,这可不成。」玉珠知道怕是方才在嘉禾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孔芷熹还是坚持,玉珠却是万万不会让她去客栈住着,到了最后,孔芷熹犹豫下,「若是不成,我去住在谢大哥府中,等着过几天沈大哥派人送我回去就是。」她已从府中丫鬟口中知道谢澈是嫂嫂娘家收养的弟子,不过和亲生子没甚区别,如今开府另立门户。她觉两人有缘,路上又相伴好几日,去他府上叨扰几日也比待在国公府好。 玉珠劝说半天,她还是不愿留下,玉珠就道,「这样吧,等你沈大哥过来,我问问他,不过今日必须留在府中用过年夜饭。」 孔芷熹点点头。 晚上年夜饭时,嘉禾推说身体不舒服,未曾出门,只有她们几人用年夜饭。今年还是和去年一样,吃过年夜饭,沈羡带玉珠去夜市看花灯,两人乘着马车出门,玉珠就把孔芷熹想要出去住的事情同沈羡说了声,沈羡道,「既然她想去谢府住,也无妨,多个几个丫鬟奴仆去伺候着就是,谢澈的府是个三进的宅子,去小住几日也无妨。」 都不放心她去客栈住着,客栈里住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她一个貌美姑娘不适合住客栈。 玉珠点点头,「也好,待我回府中安排一下。」 次日,玉珠亲自去谢府一趟,跟他说了这事情,谢澈表示可以,谢府空置的院落有不少,年前才打扫过,可以直接住进去的。两人聊了片刻,玉珠起身回府,谢澈亲自送她出府,站在正门前,望着她乘马车离去。 玉珠安排两个二等丫鬟,又把白芨和另外几名仆妇拨了过去让孔芷熹带过去,初二一早就送她过去谢府,玉珠也同沈羡回了趟娘家,今年不能在府中长住,在娘家用过午膳,两人就回了沈府。 到了初八,风雪渐渐停了,等着雪化,孔芷熹就能回栎州。除了这件事情,京城这几日还有出了一件别的事儿。这事儿同沈府的大姑娘有关,沈府大姑娘是纪氏生出的庶女沈滟,已嫁人好几年,育有两个女儿,最近刚怀上第三胎,这事儿是她夫君惹出的风流债。 第54章 沈滟嫁的温家嫡子,不算什么高门大户,温家嫡子才华不错,当年科举做了进士,在翰林院熬了几年,慢慢坐上侍御史的位置,从六品下的官职。比起京城那几个少年时期就才华横溢的,二十来岁做了三四品官员的儿郎,温家嫡子或许没他们出彩,性子却很老实忠厚。 这门亲事亦是纪氏亲自挑选的,她知女儿性子有些倔,被养的脾气不算太好,不敢给她寻高门大户的人家,就低门嫁女,挑了个老实忠厚的,温家嫡子这些年对她也挺好,虽只生两个女儿,公婆俱不敢催促她,年前刚刚把出喜脉。 沈滟这几年一直嫌弃温家嫡子,觉他碌碌无为,和大哥差不多的年纪,熬这么几年下来却只是个从六品下的官职,对他不冷不热的,言语之中总会透着嫌弃,可温家嫡子待她一直很好。 从这几年温家嫡子待沈滟的好,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纪氏就很满意这门亲事,她是过来人,知道女人该需要什么样的男人,可沈滟偏不这么觉得。 这次温家嫡子出的事情,让京城众人十分吃惊,怎么都想不通忠厚老实的温家嫡子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原来初七这日,温家嫡子养在外头的外室抱着一个半岁大的男孩儿跪在了温家大门口,口口声声说怀中抱着的是温家嫡子的儿子,求温家给她一个名分。这女子看着娇弱无依,身上穿着打扮也是简单,她跪在温家大门前磕的头都破掉,只求温家给她孩子一个身份。 沈滟初七的晚上就哭着跑回沈家,闹的整个沈府都知晓,纪氏心疼的不行,摔了不少东西咒骂温家嫡子,「这个温春华,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养外室,这么下作的事情他竟敢!温家真是好教养,这都教出的什么孩子!」 沈滟哭道,「当初还不是你让我嫁的,我不满意,你说我性子被养的太娇,嫁高门大户怕和公婆处不好,说他忠厚老实,非要我嫁,现在可好!就因我生不出儿子,他就敢在外头养个外室,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这叫我可怎么办,姨娘,我不管,我要和离!」 「和离什么!」纪氏咬牙道,「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的,真是欺人太甚!」 次日一早,玉珠也得知这事儿,不是特别惊讶,沈滟嫁给温春华,她早就知晓,虽不太清楚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可是沈滟性子高傲,对温家嫡子不算太好,感情都是相互的,她这样,对方迟早会心寒。只不过,做出养外室的事情的确不道德。 这事情她说不上对错,不过还是吩咐管事的给纪氏那边拨了不少东西过去,沈滟怕是要在家中住上一段日子。 初九,温家父母携温春华和两个女儿来沈府跟沈滟道歉,玉珠没过去,这算是温家的家事,她掺和进去不好。不过听丫鬟说了,温家二老看着很是可怜,当着纪氏和沈滟的面前,打了温春华,又说这次的事情亦会处理好。 纪氏冷着脸问,「如何处理?那个外室和那孩子,你们打算如何?」那孩子据说和温春华长的七八分相似,不可能有假。 温家二老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这事情是春华不对,那外室我们会送去乡下庄子上,孩子,孩子却希望留在府上,毕竟是春华的骨肉。」 沈滟气的跳脚,「一个野种你们也想留在府上,我的颜面何存!我要同温春华和离!」 事情到底没谈拢,温家肯定不会放弃孩子,这事情于孩子无关,他们总不能把孩子也给送去乡下。等着温家人一走,沈滟哭着闹着要和离。纪氏岂会让她和离,两个女儿,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和离了可怎么办。 沈滟又气又怒,就动了胎气,府中又是一片慌乱。到了元宵,她胎象才稳了些,元宵节,府上一块用膳,沈羡这几日也在,沈家人少,就那么几个人,用膳时寂静无声,纪氏到底没忍住,跟沈羡说,「世子,阿滟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温家太欺负人了,想请世子给阿滟做个主。」 府中女子怕是没这个能力,唯有沈羡,他是朝中重臣,若去找温家,温家肯定会尽快把事情处理。自打上次温家人上门,这都过去几天,温家却连个信都不曾有。 沈羡道,「用过膳再说此事。」 纪氏和沈滟心中大定,都以为他会看在兄妹的面子上帮沈滟这把。 用过膳,食案撤下,众人不曾离去,聚在偏厅喝茶,纪氏急道,「世子,阿滟的事情该如何,我想着,温家……」不等她说完,沈羡打断她的话,「能如何,你让我解决此事,是希望我亲手剐了那对母子?不过一个外室罢了,正好生了男孩,让温春华纳她做妾就是,那孩子阿滟愿意养就养在她身边,不愿意丢给那妾侍就成,还有甚需要解决的?」 纪氏被这话震的懵了,沈滟也不可置信的瞪着沈羡,「大哥!」 沈羡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然你打算如何?不过一个妾侍罢了,纳了就纳了。」 纪氏忽然就想起过年那日,她附和嘉禾说的话,让沈羡纳孔芷喜做妾侍的话来。当时,沈羡离开瞥了她一眼,这,这件事情莫不就是跟他有关?是他捅出来的?她都听说,温春华那个外室胆小如鼠,没人挑拨承诺什么,怎么敢抱着孩子寻上门去。真真是好狠的心肠,她不过一句话而已,他就让把自己妹夫的外室弄上去门,搅的一家子不得安宁。 纪氏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急又怒,此事若真有沈羡掺和,女儿最后怕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他到底有多宠着姜玉珠,不过一句话,他竟如此陷害自己妹妹。 嘉禾也淡淡道,「可不是,不过一个妾侍罢了,做主母就要有个做主母的模样,明日阿滟就回温家吧,好好过日子,别再闹腾了,温家孩子不错,这么些年阿滟冷脸待他,他也不曾说过什么。」 玉珠坐在一旁喝茶,不过问此事。 沈滟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说甚都不肯回温家,此事也暂且搁置下来,温家竟也不再上门。 第55章 过了十五,谢澈和孔芷熹要回幽州和栎州。这几日孔芷熹住在谢府,同谢澈见过几面,相处还算不错,她若闲的无事也会去找谢澈聊上几句,元宵这晚,还是她陪着他在谢府用的膳,两人也不算太冷清,用膳时她自顾不停的说着话,「谢大哥,明日沈大哥就要派人送我回去了,以后我闲暇的时候就给你写信如何?」 两人一起经历这么多,她还在谢府住了小半月,觉得两人有一番别样的情谊。 谢澈淡声道,「回了幽州,我也会忙碌起来,怕是没多少闲暇时间。」 孔芷熹巴巴的望着他,「谢大哥,你把地址告诉我吧。」 谢澈倔不过她,无奈把幽州所住地址给了她。她高兴的收好,「谢大哥,明日我就要离开了,你呢。」 谢澈道,「我也是明日离开,不过需快马加鞭赶回幽州,怕是不能同路。」 「好吧。」孔芷熹蔫蔫道。 用过膳,两人出正院,站在廊庑下,今日月圆,月色甚好,孔芷熹抬头望姣好月色,喃喃道,「真美啊。」她忽地侧头去望身边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直缀,披着厚氅,玉树临风,俊雅无双,她忽然就觉得头顶上的月色都开始黯然失色起来,心脏也跟着噗通噗通快速跳动着。 谢澈也侧头看她,「怎么了?」 芷熹急忙低头,「无,无事。」抚了下胸口,她又问,「谢,谢大哥,今日元宵节,不如我们出夜市看花灯吧,今日怕是有不少好看的花灯。」 谢澈不言语,孔芷熹望他,水润的眸子蕴着无声的请求,他轻叹声,「走吧。」见她穿的单薄,又道,「披件斗篷,小心着凉。」 夜市上各样的花灯,孔芷熹总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去看谢澈,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扯着他的衣袖,跟随他朝前面挤着,终究是忍不住问道,「谢大哥,你为何还不成亲?」她知道他和沈大哥差不多的年纪,二十有五,早该成亲的。 谢澈淡声说,「没碰见合适的而已。」 「那谢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孔芷熹问他。 谢澈沉默,半晌后才说,「时辰不早了,若是看完了,我们早些回去吧,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了。」 「好。」孔芷熹的神色暗了下来。 回去谢府,孔芷熹梳洗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闭上眼就是方才在廊庑下谢澈的样子。次日起来,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青影,扑了一层粉才稍稍遮盖住。 今日一早,谢府的奴仆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玉珠给孔芷熹拨的两丫鬟也开始帮着她收拾,沈府的马车和护卫已在府前等着。她呆呆的坐在房中任由丫鬟们忙碌着,白芨收拾的差不多,在旁边问道,「姑娘,可要上膳,吃罢差不多就要启程。」 「好吧。」孔芷熹垂头,忽又抬头问道,「谢大哥在何处,我过去同他一块吃吧,今日就要分离,我想同他在叙叙旧。」 白芨道,「姑娘稍等,我过去问问。」 谢澈也未曾用早膳,思忖一番,亲自过去了孔芷熹的院落陪她用的早膳。 玉珠一大早起来匆匆梳洗用过早膳,早膳时,她用的挺快,沈羡问道,「打算去哪儿?」 玉珠笑道,「夫君,今日是谢大哥和芷熹妹妹回去的日子,我一会儿去谢府一趟,正好有些事情嘱咐芷熹,她一个姑娘上路就算有护卫送也不太方便,我把另外两个丫鬟的身契给她送过去,两个丫鬟也好在路上照顾她。」白芨在她身边待了不少年,是不能送人,另外两个是二等丫鬟,平日在沈府也无甚事情可做。 「可要我送你?」沈羡道。 「不用。」玉珠道,「夫君一会儿不是还要进宫一趟吗?不必送我,我去看看他们就回。」 用过早膳,玉珠急着去谢家,过去谢府时,奴仆进去通报,谢澈请她入内,随奴仆去到孔芷熹的院子,奴仆同她说,「大人正在孔姑娘院子里用早膳的。」 玉珠过去时两人还未吃好,谢澈见玉珠来,让丫鬟摆了副碗筷上来,「玉珠,你也在吃些吧。」 玉珠摆手,「不用的,我早上吃过。」 谢澈知道她急着过来,肯定没好好吃,说道,「就当做是陪我用一些,这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 玉珠被他说的心中难受,「那我再陪着谢大哥用些。」她在芷熹旁边坐下,又陪着吃了些,见孔芷熹面色有些憔悴,知晓她昨儿夜里定时没休息好,便跟她,「芷熹,我将向菱,向禾的身契给你,这一路上千公里,要走十来天,有两个丫鬟照顾着,我也放心着,你沈大哥已给你兄长写了信,你兄长也是吓唬你的,你回去同他好好说,婚姻不是儿戏,他不会随意给你做主定亲的。」 芷熹低头道,「嫂嫂,我知道的,这次我会同兄长好好说的。」 玉珠把两丫鬟的身契递给她,又问,「东西可都收拾好了?路上冷,多带两件斗篷和袄,还有碳也要备上一些,车厢摆个炭盆暖和多了。」 「嫂嫂,我都准备好的。」 玉珠又抬头去望谢澈,见他正看着自己,冲他一笑,「谢大哥,你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 谢澈嗯了声,「收拾了两件衣裳便差不多,我要快马加鞭赶回幽州,坐马车怕是不成的。」 玉珠嘱咐道,「路上小心。」 三人用过早膳,换了衣裳,谢澈交代一番,三人出去正府门前,早有一辆马车等着,还有不少护卫,都是护送孔芷熹回去的。孔芷熹上了马车,挑开帘子望着他们,眼眶有些红,「嫂嫂,谢大哥,我走了,你们保重。」 玉珠挥挥手,「你也是,回去后记得让人递封信回来。」 孔芷熹又去望玉珠身侧的谢澈,他也正望着她,神色少见的温和,柔声跟她说,「快些启程吧。」 孔芷熹忍着泪点头,最后终放下帘子,回到马车内阁,刚跌坐在位置上,她的眼睛落下来,她伸手抹泪,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一同前来的两个丫鬟也惊讶的望着她,到底只以为她是离别情绪。 第56章 马车渐渐朝巷子外驶去,消失在拐角处,玉珠回头,「谢大哥,你也该启程了。」 谢澈深深望她一眼,「玉珠,你也保重。」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树枝上冒出嫩绿的芽儿,天气彻底转暖,众人脱掉厚袄换上襦裙褙子,踏春郊游。距离谢澈孔芷熹离开已有些日子,两人都给玉珠递了信回来,都只说安好,让她无需担心,孔芷熹说她已和兄长说好,这两年不催她,待到十八岁,她的亲事若还没定下,就由兄长帮她定下。 芷熹还在心中隐晦的问了下谢澈的消息,说是回到栎州后,她给谢澈递过一封信,他并没有回。 玉珠给她回了信,只说谢澈给她报了个平安,其余的话也未曾多说,怕是幽州太忙,等到空闲时候,他会给她回信的。信送了出去,玉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芷熹对谢澈怕是有了别的感情,她是有些欢喜也担心,芷熹是个好姑娘,不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也要谢大哥喜欢才好。 感情的事情,玉珠不会插手,会任由他们顺其自然的。 书信送出去没两日,沈羡也要出趟远门,去的是栎州那边的厣门关,沈国公爷旧疾复发,皇上册封沈羡为归德将军,特前去厣门关协镇国公一把。 沈羡离开前让温家人把沈滟领了回去,她的肚子都三个月大,微微隆起,自打温春华外室的事情出来,她一直住在沈家,温家这些日子一直不曾来沈府,听闻温春话还以将那个外室纳做妾侍,孩子也给起了名字,是温家的庶长孙。 沈滟在府中闹了许久,前些日子还来求玉珠,让她帮着跟大哥说说好话,这个事情,玉珠如何能插手,就算她让沈羡以权强压温家,让温家解决了那女子又带如何,孩子总不能也给送走吧。归根到底,温家这个妾侍生下孩子,就已是沈滟心中的一根刺,就算外室同孩子都没了,她依旧心中有刺,所以这事儿玉珠是帮不上忙的。 唯有沈滟自个想清楚。 沈羡临走前让温家来人接沈滟回,沈滟不愿,沈羡便直道,「你既不愿意回温家,就好生在府上生下孩子,同温家和离,把两个孩子接回府上,府中养你们一辈子也无妨。但是,你若选择待在府中,以后就绝无反悔的时候。」 沈滟哭的不行,纪氏哄她一晚上,次日同意让温家来接人,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沈羡离开第一日,玉珠有些不习惯,年关到这段日子,他一直不曾出过远门,在家陪了她不少日子,这突然的一走,她反倒不习惯起来,又担心他的安慰,公公犯了旧疾,他前去厣门关顶着,据说这些日子突撅人也不老实,两军常常交战,她怕他受伤。 这日春光正好,玉珠坐在廊庑下望着满院的花团锦簇,院子里被她种了不少花,她还是觉得有些空旷,望着院落一角的地方,喊来管家,让他去找几枝葡萄苗来,她想在庭院里种几颗葡萄,等到入夏,葡萄藤爬满架子和墙壁,硕果累累,别有一番滋味。 管家闻言,立刻喊人去集市上寻葡萄苗。 过了会儿,甘草过来道,「姑娘,郡主回来了。」 「阿媚回了?」玉珠道,「快些,赶紧把人请进来。」 沈媚很快随着两个丫鬟进了垂花门,身边还跟着贴身丫鬟含笑,含笑陪嫁到楚家伺候沈媚的。 见沈媚步伐大了些,含笑急忙上前扶住,「太太,您慢些。」 玉珠失笑望着两人,阿媚这是怎么了?见她满脸笑容,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模样,可含笑也太紧张阿媚了。 玉珠早让人搬了凳子在廊庑下,春光舒适,她也不太想待在房里,待沈媚一坐下,她笑道,「阿媚,我瞧着含笑似乎很紧张你。」 沈媚把丫鬟们打发下去,红着脸偷偷的告诉玉珠,「我前两日总是反胃,夫君他担心我,请了郎中来瞧,谁知道就把出喜脉来,不过这才一个多月,胎象不是很稳,夫君跟公公婆婆都不许我出门,我说这样的喜事,要第一个让你和大哥知晓,她们劝不住,这才放我出来的。」 「你怀孕了?」玉珠欢喜的望向沈媚的肚子,她穿着一件褙子,小腹看起来还很平坦,可是那已经孕育出一颗小小的生命来。玉珠伸手轻轻抚摸了下沈媚的肚子,有些紧张激动,「真好……」她喃喃道。 自家的姐姐们每次怀上她亦是如此心情,上辈子活到四十来岁,她连一个孩子都没有,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被她克走,她甚至不敢谈男友,更加不必说孩子,这也是她心里最大的遗憾。 「真好啊……」玉珠轻声又道。 沈媚握住她的手,「玉珠,你也会怀上的,我同你说,你现在年纪小,晚两年再怀最好不过的。」 玉珠微微蹙眉,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和沈羡的同床也从未喝过避子汤,总想着顺其自然的,可依旧是怀不上,她这一世顺风顺水的,没有过任何烦恼,所有的事情也能化险为夷,又记得当初广济大师说她乃是福气之人,她也就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事儿,现在想想,也是该请个郎中看看身体。 沈媚怀孕的事情还要跟嘉禾说声,两母女这么几年下来,关系缓和不少,至少表面上亦和别家母女差不多。玉珠不愿去婆婆那边,这些日子去给嘉禾请安,嘉禾不多言,只幽幽的盯着她的肚子,这样一来,玉珠就实在不愿意去她院子里走动的。 沈媚不勉强她,过去看了嘉禾,同嘉禾说了她怀孕的事情,嘉禾喜出望外,脸上的忧愁都去掉几分。「可是真的?」她望着女儿的肚子,「才一个多月?胎象肯定还不稳,你怎么就跑回来了?你公公婆婆也不管管你。」 沈媚笑道,「我就是想回来告诉娘跟大哥一声,不过大哥不在,就先过来找娘了。」 嘉禾怔了下,问她,「可见过你嫂子?」 「见过的。」沈媚轻抚着肚子说,「嫂子已经知晓我怀孕的事情。」 第57章 嘉禾把女儿搂在怀中叹了口气,「可你嫂子还没怀上,明明比你还成亲的早,这都过去一年半,她还是没怀上,前些日子我想着给你大哥纳个妾,你大哥发了好大的脾气……」 沈媚渐渐皱起眉头,「娘,嫂嫂年纪比我还小两岁,现在生子的确是早了些,你给大哥纳妾实在不应该,大哥对嫂嫂一片真情,是万万不会纳妾的。」同为一母的兄妹,她自幼和沈羡感情好,对他的性子也了如指掌,这么些年,他好不容易等到玉珠长大,娶了她,若有人破坏了他们之前的感情,她觉得大哥任何事情都做的出来。 嘉禾幽幽道,「我哪儿不知,以后他们的事情我也不必再管,只是在等个两三年,她若还是生不出孩子,不管如何,就算去求到皇上太后哪儿,我也得给你大哥求个妾侍回。」 沈家就沈羡这么一个嫡出子,香火自然也看的重一些。 沈媚皱眉,「娘,大哥和嫂子的事情你莫要掺和。」她可不觉得玉珠生不出孩子大哥就会纳妾的,若是嫂嫂真生不出孩子,大哥也只会一辈子陪着她。 嘉禾叹口气,不吭声。 沈媚在沈府用过午膳,下午被楚云尉接回楚家,两人来跟玉珠道别,看得出,楚云尉非常在乎阿媚。 等到两人离开,玉珠喊甘草去回春堂请了个大夫来,这位大夫擅妇科,给玉珠把过脉后就说道,「太太不必担心,太太身体很是健康的,气血足,精神气儿也好,这怀孕生子也是急不来的,等到了时候,孩子自然回来。」 玉珠道,「多谢大夫了。」只要身体没大问题就好,看来还是同孩子没有缘分。 转眼到四月,沈羡让人送了封书信回,说他在厣门关无事,父亲旧疾好的差不多,待下个月便能回京。沈家几代都是镇守厣门们,瑞武帝对沈家有着莫名的信任,历来在厣门关镇守的都是沈家人。 沈魏在厣门关待了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最严重的两次是被人一箭射到小腿上,还有一刀从胸口处到腹部,深可见骨,那次的刀伤很严重,差点没熬过来,养好伤后,身体就落了疾。 沈羡的信不长,字迹还是很熟悉的字,锋利有力,只说了下月归,又问玉珠在家中可还好,让她不必每日闲在府中,可以回姜家玩些日子。玉珠这段时日回去姜家好几次,不过没在姜家过夜,到底是出了嫁的,她也不好总待娘家。 把沈羡写给她的信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玉珠轻叹了口气,除了这些,他也没说别的,甚至没有说想念她的话。玉珠只知道自己是很挂记他的,给他写了回信,告诉沈羡,京城一切安好,让他无需挂记,保重身体,她会等他回来的,略微提了下沈媚怀孕的事情。 写好书信,封蜡,玉珠让萧风把书信快马加鞭的送去厣门关。 过了两日,玉珠又收到孔芷熹的信,小姑娘情绪挺不错,说谢澈已给她回了信,让她保重身体,听兄长的话。还给玉珠捎带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栎州的特产,还邀玉珠空闲的时候过来玩。 玉珠都能从她心中看出她的欢悦来。 玉珠日子过的悠闲,宫中的人却是各自怀着心思。 瑞武帝批阅完奏折回寝宫歇息,最近几年他已很少扩充后宫,常伺寝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妃子,皇后那儿每月会固定时间去几日,多数时候他还是会去穆贵妃哪儿,到底曾是他最爱的人,现在感情还是很深。 去到穆贵妃的寝宫,她已梳洗歇息,穿着一身月牙色长袍,保养的姣好的肌肤依旧雪白,眉眼都透着媚意。两人一阵欢好,瑞武帝这才抱着美人歇下,抚着她柔滑的背,他轻舒了口气,「还是爱妃这里最舒服。」 穆贵妃靠在瑞武帝怀中,娇声道,「皇上喜欢就好,方才有些累着,皇上可要用些宵夜。」 「不必。」瑞武帝道,「早些歇息就好,过几日朕还要去皇庙一趟。」 穆贵妃心中一动,「皇上去皇庙作甚?可是去探望太妃娘娘,说起来臣妾也有好几年没去给太妃请安,不如过几日陪着皇上一同前去。」 「不用。」瑞武帝心情不错,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过几日朕去接太妃回宫。」 穆贵妃一惊,生生忍住,柔声道,「太妃要回宫是大好事儿,皇上可同皇后说过,这事儿还有有个章程,到时接太妃回宫了,祭祀什么的都少不了。皇上劝了这么多年,太妃娘娘终于肯回宫了,以后也能待在太妃身边尽孝。」 瑞武帝叹口气,「今儿已经告知皇后了,也总算把她老人家劝了回来。前些日子去皇庙探望她,说了几句,原以为太妃不会同意回来,却点了头。」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劝说这么多年,太妃总不愿意,又是他的生母,自然是希望她能够在皇宫待着享福。 等到瑞武帝睡熟,穆贵妃却怎么都入睡不了,她不明白太妃为何会在这时回宫,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儿,太后在宫里这么年颐养天年,等到太妃回宫后,太后怕也会开始有危机意识。 次日,穆贵妃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刚喝完一盅血燕,穿着淡黄色绣凤凰缠枝褙子,雍容华贵,她道,「贵妃今儿怎么过来了。」 穆贵妃笑道,「过来看望一下太后娘娘,而且昨儿听皇上说这几日太妃就要回宫,皇上就说,这事儿也要同太后娘娘说声,臣妾特意过来的。」 太后神色微变,「她怎么突然要回宫了?」说起她与太妃,两人当年同为先帝妃子,偏太妃运气好生有孩子,她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就算最后皇帝养在她名下,可总有那么一股子气憋在心中,好在这么多年太妃远去太庙,她安心在皇宫做太后。 可现在她怎么突然就要回来了? 穆贵妃笑眯眯道,「臣妾看得出,皇上心中很是欢喜,事情已经交由皇后的,等着太妃娘娘回宫,太后也正好有个说话的人陪着了。」 太后紧抿着嘴不说话。 第58章 穆贵妃见差不多,便起身离开。这么几个月过去,皇上绝对不提废除太子的事情,甚隐约给她提过几次,试探她,说是给三皇子和四皇子册封藩王,以后他们三兄弟不管如何都要相互扶持着。 她自然笑眯眯的应承下来,可心里怎么能甘心。她知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真的打算让太子继位,原先三皇子的一些政务也渐渐少起来,可见皇上是表明决心,不会废除太子。 她自然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好在这些年她不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就算年轻时候,他在如何承诺,自己也没动摇过,暗地里慢慢的收买着人心。 太妃娘娘要回宫的事情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玉珠也已得知,原想着去皇庙看看她老人家,不过明日太妃娘娘就要回京,时间上赶不及,待太妃回了京,她再去京城中探望就是。 翌日,皇帝和皇后亲自去皇庙接太妃回宫,太妃不想弄的人尽皆知,回到宫中也只是简单的去祭拜了先帝,在寿安宫住下,与她相邻的寝宫就是太后的寿康宫。 晚上皇上皇后于宫中设宴,未曾邀请朝中重臣,只有皇家人,用完宴,皇上亲自送了太妃回寿安宫,太妃同他道,「皇上,你也是知道的,哀家心中最担忧的就是你跟皇后,还有皇子公主们,如今回到宫中也好,哀家晚年多享一些儿孙福。可皇上也知道,哀家心里头还惦记着玉珠,玉珠那孩子当年陪伴了哀家五年,在哀家心里头,她和就是哀家的孙女儿。因此哀家有个不情之请,想给玉珠求个牌子,让她能够自由出入皇宫,也好常常来陪陪哀家。」 不过一个自由出入皇宫的牌子,算不得什么,皇帝自然允了。 牌子是由宫里的公公给玉珠送来的,这位应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自幼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是宫里的总管公公,约莫五十来岁的模样,见到玉珠笑眯眯的问了声好,把牌子递给她,「福昌县主,这是皇上让老奴给您送来的牌子,往后您就能拿牌子随意进出宫去。这还是太妃娘娘帮您求到的,往后呐,您多进宫看看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怕是很惦记着你。」 玉珠忙接过,「劳烦公公了,公公进来喝杯茶吧。」她低头望了眼手中漆黑的宫牌,材质特殊,上面刻着一个瑞字,这是大瑞国的意思。 应公公进府中喝了口茶,玉珠给了一个厚厚的封红,又亲自把人送出了府。 有了这牌子,玉珠能够随意进出宫中。 次日一早,她梳洗打扮一番,穿的比较端庄,额间贴了红色花细。宫中虽有大姐姐,外甥女和外甥他们,可因三皇子和当初落水的事情,她对宫中始终怀着畏惧。这次进宫带了甘草和萧风。 沈羡离开时萧风留在家中,告诉玉珠,只要出门就要带护卫,不方便带护卫也至少要把萧风带上,他功夫不错,沈羡也放心。 进到宫中,玉珠由着宫婢领着去到寿安宫,太妃娘娘正靠在榻上休息着,穿着和皇庙截然不同,她老人家今儿穿着一身暗紫色褙子,显得很是雍容,她看见玉珠进来,由宫婢扶着坐起,大概是想要起身,宫婢急忙说,「太妃娘娘,不可,你身子还不太舒服,要多休息才成。」 玉珠走过来焦急道,「太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太妃半靠在迎枕上,挥手让宫婢们退下,让玉珠挨着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轻笑道,「没甚大碍,这突然回宫吃的喝的有些不习惯,吐了两回,昨儿又着凉,哎,这宫里阿,到底是于我不和的。」 玉珠心疼坏了,「太医是怎么说的?太妃娘娘可万万不要这般说,您能回来,皇上皇后都是很高兴的,玉珠心里也欢喜极了,以后也能随时来看望您。」 「玉珠别担心,没多大的事儿,就是在皇庙吃的清淡些,突然换了食物,胃有些受不住。」 玉珠愁道,「您可要保重身子,不然我在家都放不下心。」 太妃笑眯眯的望着玉珠,伸手帮她把额角的发丝拨到耳后,「以后我呀,就留在宫中,你想什么时候进宫来都成的。」 「其实我不太明白您原先怎么都不愿意进宫,这怎么突然愿意回来了。」玉珠其实有些担心的,总觉得太妃娘娘这次突然回来怕有什么别的事情。 太妃听闻这次,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这次回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我在皇庙上结交了一位老人,她住下皇庙的山脚下,她懂得一些六爻八卦,前些日子,她观星象,知道这天道有异数。又同我说,帮着皇上算了一挂,卦象显示皇上命有一劫,我实在担心,这才忍不住回了宫。」 玉珠听的胆颤心惊,紧紧的抓着太妃的手,「太妃娘娘,那位老人家可说过皇上命中的劫数是什么?」 太妃皱眉摇头,「她也是不知,能算出皇上命有一劫已是极为不易,我放心不下,就回了宫,不管如何,离皇上近些,我也安心些,不管他有什么劫难,我都要跟着他一块承着。」 「怎会如此……」玉珠喃喃道。 太妃反倒安慰她,「别担心,那老人虽算不出皇上这一劫是什么,却说这皇上这一劫中透着生机,我想着,在宫里头时时刻刻注意着,这生机或许就在其中。」 玉珠还是惶惶不安,也不敢太吓着太妃,她总觉这次的事情不对劲,或许说,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变天了,沈羡还远在厣门关,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太妃道,「别担心了,一切自有定数的。」 玉珠道,「我知,往后我也常常来宫里陪伴您,帮您多注意些。」 太妃笑眯眯的望着她,「那晌午陪我这老人家一块在宫中用膳吧。」 玉珠留在宫中陪太后用过午膳,瑞武帝也过来一趟,见到玉珠还笑眯眯的跟她说话,「往后多进宫陪陪太妃,闲暇时想去你大姐姐那边去看看也可以的,走到哪儿都记得让你家护卫跟着,你一个人在宫里头走动朕也是不放心。」 第59章 当初玉珠在皇宫落水的事情可是闹的人尽皆知,结果这事情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玉珠笑道,「多谢皇上,臣女都晓得。」 瑞武帝在康安宫陪了太妃好一会儿,问太妃需要些什么东西,在宫里住的还习惯,用不用把皇庙上伺候她的人喊回来,可见是很关心太妃的,陪着太妃说会话他要回大殿处理公务。离开后,太妃也有些犯困,回寝宫休息,玉珠就告辞去了大姐姐那边。 姜玉宁正抱着小团子喂她吃羊奶蛋羹,小团子都一岁多,能咿咿呀呀的喊人,她只见过玉珠几面,却把人记住了,见到玉珠进来就咿呀的喊,「姨……」 口齿清晰的很,惹的玉珠心里软成一团,过去就把小丫头抱着怀中亲了一口。 姜玉宁笑眯眯的望着女儿和妹妹,「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玉珠给小团子擦了擦嘴角的蛋羹才说道,「太妃娘娘回宫,皇上让人给我送了个牌子,以后可以随意进出皇宫,我今日也是来看看太妃娘娘的。」 「姨,吃。」小团子指了指桌上的半碗蛋羹,要跟小姨一块吃。 玉珠喜欢极了,跟玉宁笑道,「两个月不见,小团子说话越发清晰了。」 「可不是。」玉宁把小团子接过来,继续喂她吃剩下的蛋羹,「皇上也挺喜欢她的,偶尔也会抽空看看她,这小家伙可会惹人开心了。」 小团子长的白白嫩嫩,肉呼呼的,反倒和玉珠小时候有几分像,又乖巧的很,还会哄人,难得皇帝祖父会也喜欢她。 小团子胃口极好,吃完这碗蛋羹还嚷着要,玉宁就笑她,「瞧瞧你这饭量,和你小姨小时有的一比,你这个小姨呀,小时候和你一样,可能吃了,什么都不挑。」 玉珠笑眯眯的望着玉宁,「能吃才是福,小家伙就该多吃些。」她四下看了圈,「对了,栖儿了?」 栖儿就是姜玉宁和太子的长子,如今都快七岁了。 玉宁道,「他跟太子去了皇上那边,皇上最近已经开始亲自教导他功课,怕是晚上才能回来的,太子和皇上待他都有些严肃。」 这个玉珠也能理解,望子成龙,赵栖又是皇家嫡长孙,父亲同祖父会更加看重他的。 小团子吃饱喝足,也不肯午睡,让宫婢抱着在大殿附近玩耍,姐妹两人说了会儿贴己话,待到申时玉珠才起身离开,萧风和甘草都在大殿外等着,顺着宫墙朝外而去,玉珠走的有些慢,脑中还想着太妃同她说的话。方才跟大姐姐闲聊时,她虽没明确的说明这件事儿,却也偷偷的提点了下,让大姐姐随时注意着宫里的动向。 快出宫时,不曾想又碰见三皇子,玉珠嫁进沈家后,同三皇子接触甚少,只偶尔进宫会碰上。一年半前的事情她还是忘不掉,也处处防着他。现在想见,玉珠只想快些摆脱,只装作看不见的超前走去,三皇子却止了步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福昌县主。」 玉珠不得不停下,略微颔首,「臣女见过三皇子。」身后跟着的甘草和萧风亦给三皇子行了礼。 三皇子道,「你们退下,我同福昌县主有些话要说。」 甘草和萧风纹丝不动,三皇子冷笑,「知道违抗我的命令,我可以让宫中的护卫将你们杖毙吗?」 他到底是三皇子,玉珠同他对上不怕,甘草和萧风却不一样。她指了指旁边,「甘草,你们去那边等着我吧。」她也不信大庭广众之下,三皇子能强行虏走她。 甘草和萧风这才退下,走到十丈之外的墙角处,这儿不算远,依旧能够瞧见玉珠的动静。 等两人退下,玉珠直视三皇子,淡声道,「不知三皇子在路上拦下臣妇所谓何事,这儿不比别的地方,是宫里,三皇子切莫要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 赵祯亦深深望着玉珠,柔声道,「你莫要害怕,我只是太想念你,这才忍不住拦下你,你放心,我知你嫁给沈羡了,我亦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玉珠忍下心中的厌恶,「既然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三皇子为何拦下我。」 赵祯亦道,「你别紧张,没什么旁的事儿,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反而越惦记着。 玉珠冷声道,「既然如此,请赎臣妇无礼,因家中还有些事情,臣妇要先行一步了。」 「姣姣,你既有事,就先回去吧。」 玉珠领着甘草和萧风继续朝宫外走去,赵祯亦站在那儿望着她的背影,面色沉沉,总有一日,这大瑞国是他的,她也会是他的。 回去的路上,玉珠一直沉着脸,她和三皇子也算自幼认识,小时候就有些不喜他的性格,长大后,他对自己的喜欢也是突如其来,做下的那些事情足以让玉珠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次他的态度温和,可玉珠不觉得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怕会有些别的事情发生,加之太妃说的事情,她越发的担心。 玉珠明白太妃暂时不愿把这事情告知瑞武帝,太妃也不知皇上这一劫是什么,冒然告知,也不过让皇上徒增烦恼罢了。轻轻叹了口气,甘草担忧道,「太太,方才三皇子没为难您吧。」 玉珠道,「别担心,他并没有为难我,只是一些别的事儿。」 马车朝着沈家而去,走到半道,玉珠突然道,「改道去姜府吧,我去姜府用过晚膳在回去。」 沈羡不在家,沈府实在清冷的很,姜府却是一大家子,不过前两个月,姜家也分了家,实在是府中不够住。姜家这几年也在京城置办了好几处大宅子,距离姜府不算远,原来的姜府住的是大房,还有老太太老太爷。二老年纪大了,也不愿意动弹,就跟着老大。 三房现在住的三进的宅子,足够一家子住,玉珠出嫁,谢澈也自立门户,三房就剩下老四老五老六,还有各自的媳妇儿。四哥成亲的早,四嫂去年三月份就怀上,不过怀胎八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跤,孩子早产,好在没大事儿,是个女孩,才早产的时候玉珠回去看过。 第60章 瘦瘦小小的,哭声微弱,把玉珠心疼坏了,隔天就要回三房一趟,基本算是看着小侄女长好,变的白白胖胖起来。 这个小侄女起名姜毓灵,才半岁就机灵的不得了,会认人,每次见到玉珠去可高兴的很,扑腾着小胳膊要她抱。 五哥六哥也都在去年夏天的时候各自娶了媳妇,四嫂五嫂俱是很好相处的人,玉珠觉得姜家很难得,这么大一家子却没什么龌蹉事儿,几个哥哥娶的媳妇也都是很好的人,能成为姜家的女儿,她是很庆幸的。 去到三房,爹已下了衙,娘正抱着小侄女哄着,小女娃看见玉珠很高兴,伊呀呀呀的朝她伸手,玉珠把小女娃抱了过去,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又从怀中取个金手圈套在小侄女的手腕上,「姑姑特意让秋奶奶给你做的,好看吧。」 小娃娃歪着头望着手腕的金镯子,然后一口啃了上去。 木氏忙把金镯子从小娃娃手腕上取下来,笑着跟玉珠说,「这可不成的,她正长牙的时候,瞧见什么都新鲜的紧,想啃上两口,这样的镯子首饰是万万不可给她的,以后你生了娃娃也要注意些,养孩子可不简单的,事事都要小心。」 玉珠在一旁听着,她从未养过小孩,只能把金镯子接过去递给四哥,「那四哥收着,等她在大些带,我让秋姨做的大些,她两岁时还能带的。」 姜瑾把东西收起来,问妹妹,「妹夫还未回来?」 玉珠在一旁坐下,点点头,「写了书信回来,国公爷身体好了些,他下个月才能归来。」 姜瑾嗯了声,回头跟旁边的媳妇说,「你去让厨房添几道玉珠爱吃的菜。」 四嫂柔柔的应了声,转身出去。玉珠望着四嫂的背影,当初四哥和四嫂的亲事,谁都看不上,觉得四嫂家风不行,可感情的事情,冷暖自知,只有彼此才知道对方是不是最适合自己的。 现在四哥四嫂都还是恩恩爱爱,四嫂的性子也好上不少,能够立的起来了。 玉珠留在姜家用过晚膳,姜瑾亲自送她回沈府。 五月的时候,沈羡归来,他是在卯时京城的,那时候城门刚开,他快马回沈家,玉珠还未曾醒来,他亦是一身风尘,去净房梳洗,回到房中,她还在睡熟,睡的安详,沈羡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见一旁的海棠还站着就轻声说,「不要吵醒太太了,我进宫一趟,待太太醒来同她说一声就好。」 海棠小声应了个是。 玉珠辰时醒来,还是老样子,穿衣梳洗在庭院走两圈,海棠跟在她身后道,「太太,姑爷回来了,一早回来梳洗又去了宫中,说是让奴婢跟您说声。」 玉珠心中一跳,「夫君回来了?」 海棠道,「姑爷大概晌午就能从宫里回来了。」 玉珠用过早膳,特意换了身樱桃红折枝花襦裙,她的皮肤本就白嫩,穿上这种樱桃红的衣裳瞧起来更是美的惊心动魄,几个丫鬟瞧见心跳都露了几拍,她们家姑娘成亲前美虽美却还带着姣姣女儿的娇憨,可眼下这种美开始往骨子里透。 铜镜里的美人美目盼兮,千娇百媚,玉珠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眨眨眼,绝美容貌有了些娇憨。她特意想打扮的漂亮些等着沈羡回,希望他能看见自己最好看的模样,可是等到了晌午她用过午膳他都还没有归来,玉珠忍不住靠在她上小歇片刻。 沈羡从宫里回来,几个丫鬟守在廊庑下绣东西,瞧见沈羡起身行礼,沈羡挥手,推门而入,见玉珠靠在榻上的迎枕上,穿着樱桃色襦裙,肤色雪白,他呼吸一滞,走过去将人抱到架子床上放下,去吻她的唇角,她唇上还带着果香,应该是擦了口脂,一点点的将她口脂吃掉,挑开衣领,白嫩的肉,团露了出来。 玉珠睡梦中却觉得身子酥酥麻麻,忍不住轻声哼了声,察觉胸口有些湿润,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熟悉的味道传来,是沈羡身上的味道,她娇嗔着抱着他的头,「你回来拉。」 沈羡嗯了声,又抬头亲吻她的嘴唇。 在厣门关这几个月,他实在想念她,给她的书信中也不便表露心迹,待看到她的回信,也是一本正经的回复他,顺便说了下府中的情况,阿媚怀孕的事情。 他含住她的唇,模糊的问,「这些日子可想念我?」 玉珠娇声道,「那夫君可有惦记着我。」 沈羡半撑起身子低头望着他,「我在厣门一直念着你,姣姣,我很想你。」 玉珠脸颊都红了,轻轻的抱住他,「夫君,我也想你了。」 趁着下午的闲暇时光,沈羡要了她好几次,两人从床上起来天色已经暗下来,又一块去净房梳洗干净,丫鬟们才摆了晚膳上来。 用膳时玉珠忍不住问道,「夫君,爹爹的身体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沈羡道,「别担心,父亲他是旧疾,去年冬日在雪地里待了好几日这才犯了旧疾,太医已经医治过,修养这几个月也好的差不多,以后只要注意些没甚大问题的。」 玉珠松了口气。 这之后的日子,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冷,沈媚也快要生了,家里的五嫂六嫂也都怀了身子,算是喜事连连。玉珠隔半月会去宫中一趟看望太妃,宫中暂时也没什么动静,太妃也一直看不透瑞武帝这一劫。 因着沈媚快要生,玉珠这几日也有些睡不着,惦记着沈媚。 过了两日,楚家那边送了消息过来,说是昨儿昨儿夜里沈媚平安产下一子,玉珠可算松口气,连沈羡脸色也温和不少。洗三这日,沈家去楚家送贺礼,玉珠才见到沈媚的儿子,小婴孩长的很好看,才出生头发都有些浓密,眼睛像沈媚。 玉珠抱着小家伙,见沈羡站在旁边,她冲他轻笑,「夫君,你可要抱抱。」 沈羡看了那小团子一眼,「不必。」 玉珠就笑她,「夫君是不是不会抱孩子。」 第61章 沈羡显得有些无奈,「把孩子给阿媚吧,我们出去坐。」 玉珠也知道沈媚眼下不太适合待客太久,把孩子给了乳娘,过去跟沈媚说了几句话才同沈羡一块出去外头,楚家客人不少,沈羡送她过去女眷那边,让丫鬟好好跟着,「一会儿喝完就我过来接你。」 「夫君快些过去吧。」 到了酉时两人才坐着马车回到沈家,沈羡还有些事情要忙,过去书房,让玉珠先回房梳洗。 玉珠梳洗干净,肚子里还有些饱,晚膳也不太想吃,就让丫鬟送了些清粥小菜来,用过一小碗。她又惦记着沈羡,他晌午喝了不少,回来的路上都能闻见身上浓郁的酒味,怕他不舒服,让厨房准备了醒酒汤和一些鱼片粥,装在食盒去给沈羡送过去。 书房外头只有萧风守着,见到玉珠给她行了礼,玉珠笑道,「我过来给他送些醒酒汤和小粥。」 萧风道,「大人方才出去了一趟,约莫快回了,太太不如去书房等着大人。」 他们这些护卫都是知道大人对太太的宠爱,书房算是禁地,却从不对太太禁足。 玉珠微微颔首,拎着食盒进去,她见书房的确没人,书案上还摆放着笔墨砚台,还有一些书信,怕是突然被人叫出去的。她走过去,打算把书案上的书信略微收拾到旁边,把醒酒汤端出去的,却不小心扫到那书信上幽州谢澈几个字样。 玉珠猛地顿珠。 玉珠平日也总会来沈羡的书房找些书看,遂来他书房的次数还是很多的,对他的信件之类的东西从不会翻阅。可是这次却不小心扫到信件上面熟悉的字样,事关谢澈,她没法让自己去无视这封书信。 她知道沈羡是帮着皇上做事,那么谢澈的事情只怕也是皇上授意,可是皇上为了突然让沈羡调查谢大哥?她到底没坚持住,坐在太师椅上把书案上的这封书信看完。 这应该是沈羡下属送来的信件,上面写着谢澈同左锟有些来往,左锟是谁,玉珠是知道一些的,他是太后的娘家兄弟,太后娘家有二弟,大弟是栎州都督,是个武将,平日驻守栎州,栎州附近就是厣门关,栎州的兵力不算少,也是为了以防厣门关失守,可随时同栎州借兵。 信中说左锟同突撅人有来往,皇上已派锦衣卫彻查此事,沈羡前些日子就是在查这件事情的。 玉珠屏住呼吸,翻看了下面的几封信,上面写的都是左锟同突撅人来往的证据,他与突撅人来往,贩卖大瑞国的不少东西,以此赚取巨大的利润,甚至还有大瑞国的一些消息他也贩卖。 这几乎是灭门的大罪,玉珠不明白,左锟这样的人,名门世家,姐姐是宫中太后,满门都在朝为官,偏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为了名和利犯下这样的事情来。 信中说谢澈曾多次和左锟有过来往,甚至有过金钱方便的来往。 玉珠吸了口气,手中的信件跌落在书案上,她喃喃道,「不可能的……」谢大哥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房门传来脚步声,玉珠恍若未闻,直到沈羡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姣姣,你怎么过来了。」 沈羡这些日子一直在调查左锟之事,方才楚家人突然上门,楚家是皇后娘家,皇后兄长是大理寺卿,前些日子提审一件冤案,正好同左家有些关系,皇后兄长亦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沈羡在调查左家事情,这才上门告知一声。 他急着过去,书房也无人敢闯,正在翻看的信件就没有收拾起来。沈羡望着玉珠,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怕桌上的信件她是给看见了,这点是他的疏忽,没曾想她会突然来书房,看她脸色,怕是已经看到这些书信了。 玉珠抬头看她,翁了翁唇,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羡低头扫了眼那些有些凌乱的书信,问道,「可是都瞧见了?」 玉珠艰难的点点头,「夫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谢,谢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两人青梅竹马,亲兄妹一样的长大,她对谢澈再了解不过,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这信上是假的?」沈羡的声音有些沉。 「不,不是……」她不信锦衣卫查出来的事情有假,谢大哥或许真的和左锟有些接触,却绝对不会为了金银之物出卖本心。她低垂着头,轻声道,「我不知道谢大哥为何会和左锟有接触,可我相信谢大哥他不会做出辱国的事情来。」 沈羡想起当初她差点嫁给谢澈的事情,是不是他若不开口,不去帮着处理木家和姜五的事情,姣姣根本不会嫁给自己?或许嫁给自己这两年多,她的心一直都在别处,光是这么想着,他便想除了谢澈。 「你对他,倒是信任的很。」沈羡淡声道。 玉珠望着他,「我和他自幼一块长大,对他的品行在了解不过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不会这样的人,我信他。夫君,能不能再查查这件事情,我怀疑有其他的因素……」这是对谢澈的信任,对两人兄妹之情的信任,不掺杂一丁点别的。 她就看着沈羡的脸色慢慢变冷,「是不是当年我帮你了五哥,你这才嫁于我,没有出那些事情,你要嫁的人就是他了!」 「你怎会如此想……」玉珠喃喃道,「当年……」 沈羡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样子,冷声道,「罢了,你先回房去吧,我要处理公务。」 「好。」玉珠到底没多说什么,轻轻的应了个好,她又把醒酒汤朝前推了推,「这是我让丫鬟帮你煮的醒酒汤,你一会儿记得喝。」她说完,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绕过书案,行至他身旁顿了下,张了下口,到底还是没说出那句话来,她想告诉他,她至始至终想要嫁的人只有他而已。 等到玉珠离开书房,沈羡冷着脸坐会书案前,他看了一眼醒酒汤,端着一饮而尽,这才翻开信件下面那封还未拆开的。姣姣并没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看清楚,谢澈的确有和左锟来往,拿了他的好处,也的确是被人陷害。左锟为了名利跟突撅人来往,他和突撅来往,附近的两个州的刺史自然该重点防范。 第62章 左锟知栎州刺史孔亦清是个难啃的骨头,事事都避开他,小心防范。前幽州刺史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因此对左锟这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未曾告发过。 前幽州刺史吴永出事后,左锟怕其告发,答应保其吴家别的子弟,吴永信之。当年吴永之事原要诛九族,的确是左家携朝中重臣加以劝说,瑞武帝这才只抄了吴永家,未灭九族。 这件事情太后也有在其中劝说皇帝,太后虽在宫中,但是对自家兄弟做的事情还是知道的,等到吴永被灭,太后和左锟才松了口气。可是不曾想,幽州新上任刺史谢澈也是个难啃的骨头,左锟在那一地带活动,未免出现什么纰漏,也想过贿赂谢澈,谢澈拒之。 随后左锟做事越发的小心,可没曾想事情还是被谢澈得知,这事情坏在一个突撅小首领当中。 这小首领在一次和左锟做交易后得了银钱,也不急着回去,留在中原耍乐,行至幽州时,看上一女子,强行掠走。女子家人报了官,官府前去捉人。 这小首领自幼混迹中原,说的一口中原话,他掏出手谕,说自己是左都督的人,官府的人果然不敢惹他。却被路过的谢澈瞧见,亮了长枪,直接把人抓回衙署里,让人审问。 谢澈身边有个副使察觉此人长的有些像突撅人,告知谢澈,谢澈调查,从他身上翻出于左锟的通信来往,又找人辨出此人的确是突撅人。 左锟得知这人被抓,也是担心他身份暴露,派人来幽州要人,谢澈不肯给,左锟有所怀疑,亲自登门几次拜访,谢澈不松口,也不告知他已识破那突撅人的身份。左锟担心,买通刺史府的人,送了几箱子黄金去到谢澈的库房。 谢澈早在之前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将此事告知皇上,皇上就派了沈羡去查这事儿,调查半月才查清楚前因后果,也找到左锟同突撅人来往的证据,以及当初收买吴永的证据。 皇上已知左锟犯下的事情,左锟同突撅人来往,还贩卖大瑞国的消息,纵容手下屈强凌弱,这些加起来实乃重罪,这几日正要捉拿左锟问罪。所以此事同谢澈的确有关,却不是玉珠误以为的那样。 沈羡在书房待到亥时才回,玉珠已经睡下,他挥退房中丫鬟,坐在床头。她睡的不大安稳,微微蹙着眉,沈羡望着玉珠好半晌,才上床歇下。 这一夜,于两人来说是个不眠夜,对宫中的太后更是如此。 白天瑞武帝来寻她,当场就摔了几样东西在她面前,质问她是怎么回事。太后捡起地上的信件,上面俱是大弟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脸色发白,抖着唇道,「哀,哀家不知道皇上这是何意,这是何人,竟然如此污蔑我阿弟……」 「污蔑?」瑞武帝冷笑,「太后可是觉得朕糊涂了?这些证据摆上您面前,您还觉这事儿是冤枉了你兄弟?当初吴永之事,你也曾劝朕放过吴家,说吴家罪不至九族,当初你就知你兄弟犯下的这些事,偏偏帮着他糊弄朕,是不是觉朕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个可怜虫,任由你们随意耍弄!」 「不是这样的,皇上。」太后哭道,「我,我不知此事的,求皇上明察啊,也求皇上饶了我大弟,他只是一时糊涂啊。」 瑞武帝冷淡的看着她,「你养了朕这么多年,又是朕的养母,朕不会拿你如何,至于左家,朕自会发落他们!」 「皇上,皇上,不要啊,我大弟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瑞武帝却不肯听她半句,直接命人看守寿康宫,不许太后踏出半步。 此事在宫中传遍,只不过不少人不知是为何,皇后太子却是知道左家犯下的事情,穆贵妃也已得知,她在次日去了寿康宫一趟,见了太后一面。 太后被禁在寿康宫,浑浑噩噩,身边连个宫婢都没有,她瘫坐在榻上许久许久,直到有脚步声响起,她方才慢慢抬头看过去,见是穆贵妃。 「你来做甚?」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 穆贵妃走过去把太后扶起来,柔声道,「左家的事情臣妾都已经听说了,太后可有想过左家这次会如何?」 太后挥开她的手,冷声道,「左家如何,于你有何关系!」 穆贵妃轻笑了声,「太后最是清楚皇上的性子,这次只怕左都督会被抄家,就连诸卫羽林千牛将军也会受到牵连,丢官都算小事儿,最怕被流放千里,如此一来,左家算是毁了。」 左都督是太后大弟,诸卫羽林千牛将军是太后二弟,这么些年,左都督干的那些事情,太后同左家二弟都是晓得的,两人甚至从他那儿得了不少银两珍宝,左都督被抄家,左二弟只怕也会被流放。 太后脸色难看起来,穆贵妃望着空荡荡的寿康宫,轻声道,「左家这次是如论如何都逃不过的,除非……」 「除非什么?」 穆贵妃凑到太后耳边轻声几句,太后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不想活了!哀家从未想过你野心如此之大,原先你结交哀家,哀家只以为你想在后宫立足,却不想,你,你竟然想要帮着三皇子篡位,你们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篡位成功又如何,不是照样被天下人嗤笑,被群臣不服!」 穆贵妃笑道,「太后这是多虑,成王败寇,历史也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这天下都是我儿的,只要他勤政爱民,体恤百姓,谁还会多说什么?太后可要想清楚,这次若是帮着我们,等到祯亦继承皇位,左家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左都督还能坐上大都督的位置,太后您也照样是太皇太后,这荣耀,左家的荣耀,都将延续下去。」 穆贵妃这几年早已买通不少人心,就连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都被她收买了人心,只要让太后二弟诸卫羽林千牛将军事发的时候封了城门,任谁都难以进来,驻守在城外的兵力一时半会儿都奈何不了的。等到皇帝一死,囚禁太子,祯亦登上皇位,就再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她一直想着怎么收买太后及左家人,没想到老天爷这就将一个机会送到她的面前,左家犯下的这些事情,唯有帮着他篡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他们左家唯一的出路。 第63章 太后面色枯槁,闭眼半晌后才咬牙道,「你们可有什么计划,总不能冒然行事。」 穆贵妃笑道,「自然是有计划的,宫中的侍卫至少有一半是我们的人,龙武卫大将军亦是支持我们的,他乃宫中侍卫之首,就算到时有人反抗,也算不得什么威胁。等到部署好之后,我会在皇上每日膳食中下药,让皇上慢慢衰弱下来,到时控制了宫里,谁还能阻止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锦衣卫,那是一个变数,不过我早有计划,等到沈羡带着锦衣卫的人离开京城就是动手的时机了。」 太后沉默半晌,「好,哀家应承下来,不过事成之后,左家该有的,你必须给他们。」 穆贵妃笑道,「这是自然,这几天就先劳烦太后娘娘委屈一下了。」 等穆贵妃回寝宫,赵祯亦道,「母妃,可已劝说了太后娘娘。」 穆贵妃道,「放心吧,太后已经答应我了。现在你命人快马加鞭赶去栎州,只要把沈羡引出京城,其余的事情自不必担心。」宫中有大半都是她们的人马了。 赵祯亦命令手下人亲自快马加鞭赶去栎州一趟…… 沈府 一大早起来,玉珠望着身边空掉的位置,呆怔片刻,才喊了甘草她们进来,「甘草,姑爷了?」 甘草道,「姑爷一早去上朝,起的早,特意吩咐奴婢们莫要吵到您了。」 玉珠坐在那儿不吭声,甘草给她穿上衣裳,「天气有些凉,奴婢把斗篷找了出来。」 穿好衣裳,系上斗篷,奴婢们端了早膳上来,玉珠胃口不太好,吃的不多,沈羡忙到酉时才归。用晚膳时,玉珠不语,他也不言,用罢晚膳,沈羡去了书房,玉珠回房歇息。 等玉珠醒来已经是次日早上,沈羡又去了衙署。 这次两人都有些憋着气,玉珠觉得她没什么错,她信任谢澈,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几十年的兄妹之情。 过了两日,两人都没说上两句话,这日酉时回,沈羡就沉着脸,玉珠有心想问些什么,又担心他误会,也就没来得及问出口。次日卯时刚过,玉珠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房间只燃着一根蜡,有些昏暗,外头也是暗沉沉的,她一翻动身子,外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玉珠就望见幔帐外丫鬟的背影。 玉珠坐起身子,问道,「姑爷了?」 「太太,姑爷一早就离开了。」外头是白芍的声音,透着担心。这几日姑爷和太太半句话都不说,她们做丫鬟的也是担心着。 玉珠一怔,「他去哪儿?」 白芍道,「姑爷一早离开的时候告诉奴婢们,他要出远门,让奴婢们莫要吵醒您了。」 玉珠一把掀开锦被,挑开幔帐,焦急道,「姑爷什么时候离开的?」 「离开小半刻钟了。」 玉珠扯过一旁的袄裙穿上,「快些端水来,我要出门瞧瞧。」 这一年都养成习惯了,他只要出远门,她必定相送,这次两人闹脾气,几天不曾讲话,他却突然离开,她心慌,也必须跟上去看看,她想送送他,也要亲口告诉他,自己想嫁的人一直是他而已,她不希望他带着误会离开。 白芍急忙喊了丫鬟们进来伺候着玉珠梳洗,甘草也道,「太太,可要用了早膳在出门?要么奴婢先让车夫把马车驾好。」 玉珠系上兔毛绒斗篷,颈脖上也带了一圈兔绒毛围脖,她摇摇头说道,「不必,我一会儿回来再吃,也不必驾马车,我骑马过去吧,怕马车赶不上。」她跟着兄长们学过骑射,射箭可能不是很好,骑马却还不错。 丫鬟们也不敢再拦。 玉珠骑马赶着出了城,追至官道上就看见前面十几匹骏马在朝官道上疾驰而去,最前面的那人正是沈羡,他穿着一身黑衣。玉珠咬牙夹马肚,催着马儿再快些。 前头的沈羡似心有灵犀,回头望了眼,见身后紧紧追来的正是玉珠,他勒住缰绳,吩咐道,「你们先行,我一会儿就赶上。」调转马头,朝着玉珠而去。 两匹马快要接近时渐渐停下,沈羡大了马,大步朝玉珠走去,走至她身旁,把人从马上抱了下来,摸了下她冷冰冰的脸颊,不悦的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她小巧的脸颊藏在兔绒毛围脖里,仰头望着他,眼睛有些红,「你那怎么不跟我说声就这样离开了。」 沈羡捂住她的手,无奈道,「昨儿夜里皇上突然派了任务下来,我需出门一趟,回房时你已经睡下,也不好吵醒你,原本想着等我回来在哄哄你,上次是我不好,不该随意朝你发脾气的,姣姣原谅我可好?」 玉珠抱着他道,「是我的不对,明知你心中介意,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其实当初之所以有了想要跟谢大哥成亲的心思也是因为我把他当做家人,同谢大哥成亲,我的日子不会有任何变化,可以一直待在父母兄长旁边。」她的声音娇娇糯糯,叙述着当初的想法,「自从知道你的想法后,我心里很震惊,可是仔细一想,我从不排斥你,虽说把你当成兄长看,可你到底和谢大哥不一样,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或许自幼对你的感情有别于兄妹之情,因此你派人上门提亲,我便让爹娘答应下来,至始至终,我想嫁,所喜欢的人也只有夫君你一人。」 「姣姣……」沈羡低声喃喃,亲吻落在她的脸颊,睫毛,额头之上,「姣姣,是我的不该,你等我回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伤心,姣姣等我归来。」 玉珠的面颊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你这是要去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归?」 说起这个,沈羡的面色沉下,「是亦清出了事情,前日栎州快马加鞭递了信回京,亦清突然消失,栎州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皇上让我带人去栎州查看,姣姣,这些日子你待在京城,我总觉得此事不太简单。」 玉珠听闻此言,心中也有不太好的预感升了起来,她听见沈羡继续道,「亦清是朝中重臣,亦是我至交好友,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栎州一趟。」 第64章 玉珠抓紧沈羡的衣袖,「夫君,我等你回,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归来。」 沈羡抚了下她的发,温声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还有一事也要告知你,那日你在书房看到的信并不是完整的内容,左锟的确找过谢澈几次,是因谢澈碰见他与突撅人来往的证据,这件事情同谢澈无关的。」 玉珠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夫君,我知晓了,你在外一定要注意平安。」 「好。」 沈羡离开的第一日,玉珠待在家中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是否有心灵感应,她总觉得沈羡这趟会出事。她在沈家待不住,趁着空闲去了爹娘家中一趟,留在姜家吃了晚饭。 席间,她问姜安肃,「爹,最近宫中可有什么异向?」 姜安肃摇头,「左家的事情出了后,皇上将太后囚禁在寿康宫,也已派人前往去捉左锟归案。」 木氏感叹,「从今往后,左家怕是不复存在,亦是不知左都督如何想的,竟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玉珠沉默,打算明日进宫一趟。 次日一早,玉珠进宫去见太妃,太妃身子还算不错,拉着玉珠聊起家常,宫中还往日也没甚变化,玉珠稍稍安心了些,只觉是自己多心,只要等到沈羡回来就好。 陪着太妃用了午膳,玉珠又去看望大姐姐和外甥,外甥女,陪着她们带到酉时才回去沈府。 又过去两日,这日夜里玉珠梳洗上床歇息,昏昏沉沉间,她梦见迷雾漫天的森林,人影绰绰。她心中焦急,努力想要看清这些人影,等到迷雾渐散,她看见沈羡正和那些游牧民族打扮的人打斗着,孔亦清也在其中,受了伤,只有他们两人,看不见其他锦衣卫,这些外族人太多,沈羡也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身上受了些伤。 玉珠心疼的要命,挣扎着想要起来,梦境一转,她看见沈羡和孔亦清躲在一个破败的寺庙当中,周围全是参天古木,孔亦清受了重伤,沈羡也没好到哪里去,肩膀受了刀伤,身上全是血迹…… 玉珠猛地就从梦境中挣扎着起来,一抹脸上,已经泪流满面,她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外间的两个守夜丫鬟听见动静,急忙披着褙子过来,海棠把油灯也给点上,白芨挑开幔帐,见到太太坐在床上哭的伤心,两个丫鬟给吓坏了,「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郎中过来。」 玉珠摇头,「别,我只是做了噩梦,让我缓会儿。」梦境太真实,且这样的梦她早已做过一次,当年沈羡去厣门关上战场,她就曾梦见他受了伤,那次他也的确受伤。这次又做下这样的梦境,玉珠不由得不相信,只怕梦中的全是真实的,或许是已经发生,或许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梦中,那森林太大,迷雾重重,两人都重伤,又深处森林深处的破庙里,一时半会儿根本出不去,两人的伤势要是不赶紧救治,只怕会熬不过去。 白芨道,「姑娘,奴婢去给您煮一碗安神汤吧。」 玉珠喝下安神汤后,却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到天亮,她必须去宫里一趟,这次的感觉实在不对劲,孔亦清消失,夫君就被派去寻人,又被突撅人围住,怎么想都不对。 次日一早,她拿着牌子直接去了宫里见太妃,宫中还是没什么异常,玉珠也不好把自己的梦境告诉太妃,这是梦境,也只有她自己相信罢了。同太妃聊了会儿,太妃突然道,「对了,你兄长回京了,这会儿正在皇上书房,一会儿你可要过去看看你兄长?」 「可是谢大哥?」玉珠道。 太妃点了点,「一会儿你直接去皇上那边吧,也正好陪你兄长用午膳。」 陪着太妃说了会儿话,玉珠心里有事,总有些心不在焉,太妃只当她太担心沈羡。 快到晌午的时候,玉珠过去瑞武帝书房,公公进去通报了声很快就出来了,笑眯眯的跟玉珠道,「福昌县主,皇上说了,让您稍等片刻,待皇上和谢大人说完了事儿,好一块用膳。」 玉珠福了福身子,「还要多谢皇上。」 片刻中后,瑞武帝和谢澈从书房出来,瑞武帝笑道,「许久不曾见到福昌了,这些日子可还好。」 玉珠笑道,「臣妾很好,多谢陛下关心。」她又抬头看了眼谢澈,他和年初离开的时候没两样,就是清瘦了些。对上她的视线,谢澈冲她一笑。 瑞武帝道,「你们两兄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正好下午朕还有事要找谢爱卿,一会儿你们两兄妹就陪朕用个午膳吧。」 去到瑞武帝的寝宫,宫婢们帮着端了膳食进来,瑞武帝是个好皇帝,平日也不爱铺张浪费,他用的膳食都是四荤两素两点心一汤,谢澈和玉珠是同他一块吃的,三人坐在小食案旁。 有宫婢帮着三人布菜,玉珠吃了第一口忽然就皱了下眉头,她抬头望了眼三名布菜的宫婢,帮着瑞武帝布菜的是他身边常用的一个名从云的丫头。 她见玉珠抬头望自己,手忍不住抖了下,玉珠心中陡然一沉。 这些饭菜的味道还是同以前宫中吃过的膳食一样,唯有玉珠自己清楚,饭菜口入的一瞬间有一丝苦味,每道里头都有这个味道,玉珠的味蕾最是挑剔不过,小时候调味品不对她都能吃出去,哪怕现在这些膳食味道变化不大,可的确是有异味的。 那个叫从云的丫鬟也不对劲,玉珠没敢打草惊蛇,她勉强吃了些,等瑞武帝用过,正打算撤下食案时,玉珠突然起身在旁边跪下,「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瑞武帝稀奇的望着玉珠,「福昌快些起来,有何事尽管说。」 玉珠抬头为难的望了眼周围的宫婢和公公们,瑞武帝以为她所求之事过于私密,挥手让奴仆们退下。玉珠瞧见那个叫从云的宫婢临走时望了眼他们面前的膳食。 等到人都出去,玉珠才起了身,低声道,「还请皇上原谅臣妾的莽撞,不过事出突然,臣妾所说之事或许有些冲撞了皇上。」 第65章 瑞武帝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你说就是。」 玉珠道,「谢大哥也在,谢大哥应该知道我自幼味蕾和旁人有些不同,任何的异味都能吃的出来,方才我在这些膳食里吃出一些别的味道来,臣妾觉得,可能有人在膳食里下了别的东西。」 瑞武帝脸色冷了下来,谢澈脸色也有些沉,他道,「玉珠所言没有半句虚假,她的确能够尝出一般人吃不出的异味来。」 「你是说有人下毒?」瑞武帝道,「可是每道菜都有人试吃,也有银针试毒。」 玉珠道,「臣妾不能肯定这膳食里的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好东西,每道膳食里都有这个味道,还请皇上仔细彻查。况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毒药无法用银针试探出来的。」 瑞武帝和谢澈都很清楚,既然已经敢这样再膳食里动手脚,只怕这宫中至少有半数的人都有了异变,现在轻举妄动肯定是不行。瑞武帝也有些寒心,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到底是宫里的妃子或许还是朝中大臣想要篡位。 玉珠等了半晌也不见瑞武帝说话,她又接着道,「皇上,夫君这次前去栎州怕也是遭人算计,实不相瞒,臣妾昨日夜里梦见夫君和孔大人同突撅人打斗,被困于一座破庙当中,两人都受了重伤。这样的梦境臣妾在小时就梦见过一次,那次梦见夫君在厣门关中了一箭,也确有其事,臣妾心里实在担心的厉害,我想去栎州一趟。」她一个人去栎州不太可能,这事情也不能告诉爹娘,她们不会让自己冒险去栎州的。 瑞武帝神色肃穆起来,「可还有梦见些别的?」他对这种事情说不上太信服,可是这个福昌打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当年也是因为她的那串佛珠,才保了太子妃一命,继而太子妃才能有这样的运道。 这个福昌是个有福气的,只怕她梦见的也是真的。 玉珠摇头,「并无梦见别的。」 瑞武帝略微思忖一番,「你一人前去栎州怕是不成,不如你同谢爱卿一同前去栎州寻沈爱卿,朕给你们一道牌子,到了幽州,你们借了兵之后在前往一块去寻沈爱卿,栎州的兵都在左都督手中,只怕这次他们早已叛变,只能去接幽州的兵力。」 玉珠疑惑道,「皇上是怀疑左家的人?」 瑞武帝也知眼下处境危险,没打算瞒着,「怕是跟左家脱不了关系,既敢在朕的膳食中动手脚,只怕早就准备好,胆敢篡位,城门是道防线,必须买通了诸卫羽林千牛将军,诸卫羽林千牛将军又是左家的人,只是朕也不知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待你们离开,朕自有打算,不过你们还需快去快回,朕也担心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寻到沈爱卿之后快些带兵回京。」 谢澈道,「皇上何不派人去城外召了士兵京城镇守。」 瑞武帝道,「不瞒谢爱卿,朕根本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甚至不敢把虎符随意交给别人。」他自然知道这次事情复杂,虎符不能随意叫人,须得找到一个信任之人,宫中的人,他目前都信不过。 而且宫中只怕早在那人的监视之下,他一有动静,那人便会封锁城门。 瑞武帝望向玉珠,「朕还有一事想要福昌帮忙。」 玉珠道,「不敢当,皇上不妨直言。」 瑞武帝道,「眼下后宫的人朕都信不过,朝中大臣亦是如此,你是福昌县主,也是姜家人,你既能告知朕这些事情,朕也就信你们姜家人,虎符朕会交与你,你带去给你父亲,让他拿着虎符去城外驻守的军营领兵进城。」如今他只能一赌,目前宫中所有动静都有人监视,他相信姜家也就表示相信太子,可他不能吩咐太子行事,会打草惊蛇,只能吩咐姜家人。 玉珠有些茫然,可也深知此刻不是犹豫的时间,起身行礼道,「臣妾领命!」 瑞武帝又去看谢澈,「路上保护好福昌,望你们平安归来,早去早回吧。」 玉珠忽然想起太妃来,把太妃当初找人给瑞武帝批的那一劫告知,又问,「此事可要告知太妃娘娘。」 瑞武帝呆愣住,他不曾想母妃进宫是为了他,叹息一声说道,「不必了,此事先瞒着她吧。」眼下告知给太妃也没别的帮助,只是让她担惊受怕。 两人退出大殿,相视一眼,玉珠只觉得心脏砰砰砰的直跳,这一切恍如做梦,有认觊觎皇位,只怕是要变天了。 玉珠是相信姜家人,也相信太子皇后,凭着太子对大姐的感情,他都不可能是幕后的人,更何况他本就是太子,皇位是他的,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何必用这种法子。 谢澈轻声道,「走吧,我们先去姜家一趟,再去沈府收拾东西。」 玉珠点头,「好。」 刚出大殿,碰上迎面而来的穆贵妃,三人的目光对上,穆贵妃扬起嘴角轻笑了下,「福昌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玉珠抿了下唇,「今日进宫探望太妃娘娘,得知兄长亦进宫,方来问候一声的。」 穆贵妃的目光又落在谢澈身上,轻笑了声,没再说话,玉珠和谢澈冲着他略微颔首下,这才离开。 等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见,穆贵妃冲着身边的宫婢道,「派人去跟着他们两人,有任何动静都要回来告知。」 玉珠带着虎符回到姜家,姜安肃今日正好休沐,玉珠同谢澈一块把人叫去了书房。 姜安肃笑道,「阿澈回京了?你们两人是怎么碰见的?」见两人神色不对,他也渐渐皱起眉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玉珠把虎符取出,姜安肃脸色都变了,「虎符,姣姣,虎符怎么会在你手中。」 把宫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姜安肃的神色彻底严肃起来,「你要和阿澈一块去栎州?这路上有千里,你一个姑娘家,我实在放心不过。」 玉珠道,「爹爹,这趟我必须去的。」 姜安肃沉默半晌,终于不在反对,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必须找回沈羡,他接过虎符,望向谢澈,「阿澈,路上照顾好你妹妹。」 第66章 谢澈点头,「师父放心,我会的。」 从姜家出来,两人直接去了沈府,玉珠收拾好东西正打算离开,嘉禾那边的丫鬟却过来了,说是嘉禾有事寻玉珠。 到底是长辈,玉珠必须过去一趟,她同谢澈说了声,转身去嘉禾的院中。 嘉禾坐在啸风堂,见到玉珠进来脸色也沉了下去,「我听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这成何体统,岂可带男人回府,这不是败坏我们沈家的门风。」 玉珠好言好语道,「娘误会了,那位是我的兄长,我需出远门一趟,兄长一块陪我去。」 嘉禾怔了下,眉头皱了起来,「你的哪位兄长?还有你要出远门是怎么回事?」 玉珠道,「是谢大哥,至于出远门的事情,儿媳现在无可奉告,等到回来自会跟娘请罪。」 嘉禾闻言,脸色都变了,「你说的是谢澈?他算什么兄长,不过是你师父捡回来的孩子,和你又无血缘关系,你同他一起出远门算是怎么回事?玉珠,我可告诉你,你是我们沈家的儿媳,我是你的婆婆,就算平日我不太管着你,这次却不允许你出门,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阿羡回来!」 玉珠急道,「娘,我真的没时间同你多说,这次我是一定要出去的。」说罢不顾嘉禾脸色,提脚就打算离开。 嘉禾冷声道,「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拦下!」 玉珠,谢澈离开皇宫,瑞武帝一人久久坐在寝宫之中,他并不觉得自己把虎符交给福昌有什么错,广济大师未曾圆寂之前,他找过广济大师,广济大师告诉过他,福昌是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也是他们皇家人的福气。还告诉过他,他会有一劫的,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这样一次劫难,也的确如同广济大师预料的一样,是福昌发现异常的。 他清楚如果福昌这次没有发现膳食被动手脚,他会继续吃这些膳食,只怕不出十天,他就会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有公公进来通传,「皇上,穆贵妃求见。」 瑞武帝此刻谁都不想见,却知不见只会让人觉得异常,他道,「让穆贵妃进来吧。」 穆贵妃进了大殿,见瑞武帝坐在榻上,脸色不太好,她心下一跳,走过去问道,「皇上,可是不舒服,怎得脸色不太好。」 瑞武帝望向穆贵妃,她还是那般美貌,冰肌玉骨,柳腰娉婷。除了眼角的一些尾纹,她好似那个二十多年前依偎在他身畔糯糯娇娇同他说话的小姑娘,他心软了些,握住她的手,「爱妃不必担心,朕只是有些累着,且这两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有些不舒服。」 偌大的寝宫,没有半个宫婢伺候着,两人身后掐丝珐琅绿地缠枝花纹香炉上有袅袅烟雾升起。穆贵妃担忧的道,「皇上,您怎么不早说,臣妾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又瞧见塌下那几桌的食案,皱眉道,「丫鬟们在做什么,皇上用好的膳食也不给收起来。」 她的神情很自然,流露出来对瑞武帝的关心,对宫婢办事不利的不悦。 瑞武帝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挪走,「方才福昌县君有事求朕,这才赶了她们出去。」 有宫婢鱼贯而入进来收拾东西,穆贵妃吩咐其中一人去请太医,她回到皇帝身边坐下,好奇道,「不知福昌跟皇上求了什么?」 瑞武帝笑了下,「也没甚,不过答应她要保密的,这事儿就不告知爱妃了。」 太医很快过来,给皇上诊脉,最后得出的结果也不过是太过劳累所致,开了食补的方子。 沈府 嘉禾说出这句话出来,玉珠脸色也冷了下来,「娘,不管你信不信,这趟出门至关重要,你让人拦着我也必须出去的。」 「你敢!」嘉禾怒道,已有丫鬟从外面涌了进来。 谢澈拎着包袱随玉珠一块来啸风堂的,他在外面的廊庑下等着,听见两人的争执,听见嘉禾愤怒的让人进去拦下玉珠,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随着丫鬟一道进去啸风堂。 丫鬟们进去后站在两侧,不敢有任何作为,一边是公主,一边是世子夫人是县主,都得罪不起的。随着丫鬟进来的还有一名男子,嘉禾正要喝斥,忽然就看清楚了谢澈的脸,认出他是傅荣霍和谢瑜的儿子,当年追杀的人,那么一个小孩儿早已长成玉树临风的男子。 她的脸色发白,搁在膝上的手也都有些抖,「你们这些丫鬟做什么吃的,有陌生人进来都不知!」 谢澈淡声道,「公主不要介意,我是玉珠的兄长,此刻需带她出门一趟的。」 嘉禾气的直抖,「我,我知道你,你不过是玉珠她爹捡回来的孩子,同玉珠又无血缘关系,我如何能让你带他离开,谁知你们是私奔还是什么。」 丫鬟们面如土色,在场的三人都是她们惹不起的。 谢澈道,「你们先退下去吧,我有话同公主说。」他又望了玉珠一眼,声音轻柔了几分,「姣姣,你也去外头等着我。」 玉珠点点头,遂走了出去。 丫鬟们为难,站着不动。 谢澈道,「都滚出去!」或许是他威压太大,丫鬟们扛不住,冲着两人行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嘉禾还坐在那儿,神色肃然,谢澈还是能够瞧出她的紧张,他说道,「公主似乎很惧怕我?」 嘉禾冷声道,「你多虑了。」 谢澈望着她,瞳仁中倒映出嘉禾的身影,「公主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很像谁?傅荣霍?谢瑜?」他看着嘉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继续说道,「当年的事情,公主是觉得无人知晓?你做下的那些肮脏的事情。」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嘉禾忍住快要冲口而出的尖叫,抖如筛糠。 谢澈的面容彻底冷了下来,犹如冬日里的冰霜,「我说什么公主最清楚不过,你也不过是仗着年代久远,此事彻底没了证据,你才能逍遥法外。我原本也想着将你送去官府伏法,想着报复沈家。可姣姣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她嫁到你们沈家来,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伤害她,犹豫许久才决定去了幽州。」他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下来,「怎么也想不到,你最后还是撞了上来。」 第67章 他说的话不假,当年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是真想过报复沈家,夺回玉珠的,可终究不愿意看见玉珠伤心,他选择了离开京城。 嘉禾犹如撞鬼一样,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可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坐下的那些阴暗的丑事早就有人知晓了。嘴唇嗫嚅着,却怎么都开了不口。 谢澈不愿再理她,转身出去。 玉珠站在院子里等他,见到他出来笑道,「可谈妥了?娘让我离开吗?」 谢澈嗯了声,避重就轻的道,「我们走吧。」 已是十一月,天气寒凉,两人都穿的厚实,谢澈系着厚氅,玉珠披着厚狐毛斗篷,这次去找人肯定不能做马车,他们需要最快的速度把人找回来,只能骑马,白天黑夜都要赶路。 寻的是两匹高大的骏马,脚劲儿足,出了沈府,两人骑马一路出城,顺着官道走的。 直到夜幕降临,路上基本看不上什么,只有官道两旁,树影绰绰,谢澈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跟玉珠说道,「前面不远处有驿站,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一晚上,明儿早些起来赶路,约莫后天早上就能到幽州,借了兵之后赶往栎州,后天下午就能到栎州了。」 两人却不知她们刚出京,宫中就出了事。 穆贵妃暗地里派人跟了两人,她们两人一出京城,那暗卫回去跟穆贵妃通报了声,「奴才跟着他们两人,先是去了姜府,随后两人回沈府,没多久就骑马出了宫朝官道上走了,奴才也让人在姜府守着,姜大人也跟着出了城。」 穆贵妃皱眉,「她们两人出了京?姜大人也出了城?可有人跟着姜大人,他去往何处?」 暗卫道,「姜大人骑马朝着城外军营驻扎处去的。」 穆贵妃脸色就变了,「完了,出事了,皇上怕是已经晓得宫中有变,现在立刻行动,派人去找左大人和丘大人。」左大人既是诸卫羽林千牛将军,丘大人乃是宫中侍卫之首,控制了宫里,就算皇上是把虎符交给姜安肃去借兵也无妨了。 赵闵亦也被惊动,从外间进来,「母妃,出了何事?」 穆贵妃道,「你父皇怕是察觉宫中有变,不过肯定还不知幕后人是我,现在立刻行动吧,原先想等着他中毒已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造一个假诏书来让你上位,现在怕是不能了,先把宫中各处控制了吧。」 赵闵亦也知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母妃放心,儿臣立刻让人去办。」 瑞武帝原本是打算等着姜安肃领兵进宫,却不想到了下午的时候,宫殿外传来轰隆脚步声,他神色一沉,起身朝外而去,就见到穆贵妃领着一群侍卫涌入大殿,他脸色也跟着变了,盯着穆贵妃道,「你这是作甚?」 穆贵妃身后跟着龙武卫大将军丘藤,还有那些侍卫,都随身配了刀剑,刀剑出鞘,显然来势汹汹。 穆贵妃在瑞武帝几尺外的地方停住,手轻轻一抬,身后的丘藤和侍卫亦都止步,她抬袖掩唇轻笑,眼波流转,「皇上还没看出来吗?臣妾是要造反呀。」 「朕怎么都没想到,这贼子会是你!」瑞武帝到底经历过不少,反而镇定下来,「朕这些年自问对你不错,虽不说荣宠后宫,在后宫朕最宠的却是你,到头来,背后捅朕一刀的还是你!」 「笑话!」穆贵妃突然也变了脸,「谁稀罕你的荣宠,当年你是怎么与我说的,你告诉我,太子之位会是闵亦的,可现在,你何曾兑换了承诺,这了些年,皇后同太子始终压我们娘两一头,我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我同闵亦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等到太子继位,你觉得她们可还容得下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瑞武帝怒道,「太子这些年做得事情,朕看的清清楚楚,他有能力,亦有善心。当年是朕糊涂,原想着最后给闵亦补偿,等到祯亦继位,闵亦做了王爷,好好的帮着祯亦不行?他们是亲兄弟,却闹的如今反目,你真是愚不可及!」 「你也有脸说我!」穆贵妃冷笑,「我和闵亦这些年一直准备着,也幸好一直准备着,到头来,这皇位还不是我儿的,来人!上去把他给绑了!」 「你们敢!」瑞武帝怒道,「丘藤,你身为龙武卫大将军,竟带头造反,可知这是死罪!」 穆贵妃道,「有何不敢,宫中已全被我控制,城门亦被关上,你就算给了姜安肃虎符又如何,只要有你和太子妃捏在我手上,你猜他可敢轻举妄动。」 丘藤道,「皇上,得罪了!」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瑞武帝制服。 赵闵亦亦才从东宫那边过来,见到瑞武帝被绑,他道,「父皇,得罪了。」 瑞武帝怒道,「逆子!朕不知养在身边二十多年的孩子竟是这样的。」 穆贵妃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当真以为这些年我和闵亦对你的阿谀奉承是真?不过是为了皇位罢了,当年闵亦小时候,差点为你磕断了腿,你以为那是为何,还不是让你心生怜悯,向着闵亦,那之后你越发的宠爱闵亦,还说要把皇位给他,我也信以为真,却不想还是空欢喜一场,只有凭着自己的本事来争了。如今也算你运气好,才吃了那药不过几天,在吃上十天,你也就只能瘫在床上等死了。」 她说罢又问赵闵亦,「东宫那边如何了?」 赵闵亦道,「皇后和太子及太子妃等人都已被控制,还有宫中各处的妃子也都被控。」 「我儿做的很好。」穆贵妃柔声道,「只等着拿了玉玺,你就能继承皇位。」 赵闵亦看向被制服的瑞武帝,到底有些心生不忍,扭过头问道,「母妃,父皇同皇后她们要如何处理?」 穆贵妃思忖一番,「这些人眼下还动不了,姜安肃肯定是去搬救兵,只有这些人平平安安才能用来做人质,让姜安肃不敢轻举妄动。」 瑞武帝脸色灰败的瘫在地上,最毒妇人心,到头来还是他最宠爱的妃子给了他一刀,血淋淋的扎在他的心窝子上,这道伤,日后怕也是愈合不了。 第68章 赵闵亦又问,「母妃,继位大典何事举行?」 穆贵妃道,「这个还急不来,至少先找到玉玺,等到明儿早朝,让朝臣进宫,还需要让他们俯首称臣才行,先去把东宫的人都带到这边吧,一并囚禁着。」 很快有侍卫把皇后,太子,太子妃同两位小皇孙绑了过来,皇后脸色发白,皇长孙赵栖小小的人儿还算镇定,只有小郡主赵苓还不懂事,一直哭闹着。 穆贵妃冷眼看着那两孩子,吐出的话语如同毒蛇信子,「在哭本宫就让人弄死她!」 团子有些被穆贵妃给吓住,也听懂了她的话,急忙捂住了嘴巴,眼泪却还是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把太子妃和皇后看的心疼死了。 穆贵妃又吩咐道,「去把姜家人也都给本宫绑进宫来!」 等到姜家人也全部被绑入了宫,天色已经大黑。 到了次日卯时,大臣进宫上朝才得知后宫已被穆贵妃和三皇子控制,有些清流派官员自然不从,文官说出的话虽无脏话却句句揭人脸皮子,穆贵妃恼怒不已,当场就斩杀了好几名清流派的官员以儆效尤,果然再也没任何官员反对,他们也都是聪明人,知晓此刻开口,也只有人头落地的份儿,不如等以后再说。 且说姜安肃拿了虎符领兵来京已是次日早晨,到了城门下,城门紧闭,他就知宫中只怕出了事儿,亦不知宫中动向,也不敢轻举妄动。 穆贵妃也知就算把人绑了事情还不算完,城外有兵虎视眈眈,只能等着左都督带兵入京清理了城外的兵才成。 左都督远在千里外的栎州,只怕要半月才能来京。 京城里,人心惶惶,世家大族亦是如此,城门被封,宫中异变也早在京城传开,守卫比以前更加的森严,若是听见谁家议论此事,一律抓回官府杖责五十大板,弄的人心散乱,大家面上不敢说,私下都议论开,觉穆贵妃三皇子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就算现在掌控了后宫,也不会长久。 穆贵妃在宫中亦觉焦躁,她就算控制了后宫,可城外的几万大军守着,至少还要等左都督进京,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也担心这半月有其他变故发生。 许是心情不好,她做事狠毒了不少,宫婢有犯错时也会被她发令杖毙,一时之间,宫中也是提心吊胆,人人自危。 且说玉珠和谢澈赶了一天路,终在天色全暗下来时找到一家驿站,将马儿交给驿站的小官牵到后院休息,谢澈一亮腰牌,小官就给她们准备了两间上等房,先各自回房梳洗,楼下也已准备好热食。 谢澈在房门外等着,等着玉珠梳洗出来,两人下楼吃些东西。 小官准备了两荤两素还有个鱼汤,这在人烟稀少的驿站算是难得。玉珠心里有事,既担心沈羡也担心京城,胃口不好,喝了几口鱼汤就饱了,谢澈又劝着吃了些,她却开始反胃干呕起来,把谢澈给吓了一跳,「姣姣,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我去请了郎中来瞧瞧。」 玉珠摇头,「谢大哥,不用,许是太紧张了,况且这地方哪有什么郎中,我们还是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早点赶路,我实在担心的很。」 谢澈不放心,此地却也没有郎中,只得作罢,问小官要了些热水上楼。 晨光熹微时,两人匆匆用过早饭启程上路,早饭的时候玉珠依旧有些反胃,怕谢澈担心强忍着,昨儿的晚饭和早饭都没任何异常的味道,偏偏不知怎么回事,吃过后就犯恶心。 第三日早晨,终于赶到幽州,谢澈拿瑞武帝给的牌子借了兵一同赶往栎州,到了下午见到栎州的城门,进了城,玉珠打算先去刺史府一趟。 到了刺史府,府中下人都是惶惶不安,引着他们见了孔芷熹,她见到玉珠和谢澈还是很高兴的,玉珠问她府上的情况,孔芷熹愁道,「自从哥哥失踪后,嫂子也病倒了,侄儿需要我招呼,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前两日沈大哥带锦衣卫的人来,顺着踪迹去寻我大哥的下落,可是这两日他们也没了消息,我实在担心的很,对了,嫂嫂,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玉珠不好同她说自己的梦,就道,「京城恐有异变,我也担心夫君,便来栎州一趟。」 孔芷熹担心道,「京城出了何事?」 玉珠道,「怕是有人想篡位,必须尽快找到夫君回京了。」她心里不安稳,总觉得京城出了事。 「嫂嫂,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再府中休息一晚上,待明日早起再做打算。」 此刻暮色渐深,的确不适合出去找人,况且梦中那大山到底在何处还要找人打探下。 去幽州借的兵不算多,只有四五十人,明儿好帮着寻人的。栎州的左都督肯定是有问题的,此地也不安全,幽州的兵还要镇守幽州,防着厣门关借兵。晚膳的时候,玉珠就跟孔芷熹打探此地地形,「芷熹可知附近有什么深山?山中古木参天,还有破庙……」她努力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对了,还有一片枫叶林。」她梦见沈羡同人打斗的不远处就有一片枫叶林来着。 孔芷熹道,「嫂嫂,这个我是知道的,你说的是九华山。」九华山绵连几百公里,算不得最大的山脉,不过里头却很凶险,参天古木,凶恶的野兽,山脉边缘处有一片枫树林,一到秋季,红叶飘飘,是难得一见的美景,所以栎州的人都是知道这地儿的。 玉珠道,「这九华山中可有一处破庙?」 孔芷熹道,「这个就不太清楚,需要找个老猎户去问问,他们常在山中行走,对里头的地势比较熟悉,嫂嫂,可是去找个老猎户问问。」 玉珠点头,「自然要的,不要耽误了,现在立刻去找,找到了明儿带路进山。」 「好,我这就让人去寻几个老猎户问问。」孔芷熹吩咐下去,又喊丫鬟们端了晚膳来,「嫂嫂,你多吃些。」 府中晚膳丰盛,玉珠吃了小碗的肉羹,胃里开始不舒服,起身去外面干呕了两声,谢澈和孔芷熹跟了出来,谢澈担心道,「姣姣,这样怕是不成的,必须找个郎中来瞧瞧,你一路都是如此,我不放心。」 第69章 孔芷熹喊了丫鬟去叫郎中。 玉珠也知倔不过,回房等着郎中过来。 郎中很快来府,替玉珠把过脉,问道,「夫人这个月的月事怕是还未曾来过吧,老夫方才把出的喜脉,夫人怕是有了身孕。」 在场三人都呆愣住,玉珠更是傻了,结结巴巴的问,「郎,郎中说甚,我怀了身孕?」 郎中笑道,「怕是出不了错,是滑脉,不过应当是才怀上的。」 谢澈道,「郎中,我妹妹这一路颠簸来的,路上几番呕吐,她腹中孩子可还安稳?」 郎中道,「大人不必担心,夫人身体不错,未曾受到影响,胎象也很稳。」 等到郎中离开,玉珠还未回神,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她伸手抚了下肚子,惊喜交加,孔芷熹坐在她身侧,笑眯眯的同她贺喜,玉珠笑道,「多谢。」 谢澈站在房檐下,他看着房里烛光下低眉含笑的玉珠,心中反倒有了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心悦她几载,如今已是彻底放下。 不多时,府中护卫回来,带回一个老猎户,老猎户说他知道九华山中那座破庙在何处。已找到带路人,众人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晚上歇息的时,谢澈去找了玉珠,「姣姣,你怀了身孕,这一路又如此颠簸,不如明日你在府中休息,我带人去山中寻找。」 玉珠放心不下,「谢大哥,我没事儿,你方才应该也听郎中说了,胎儿很健康,明日我也要同你们一块进山,不然我不放心,都到了这一步,我实在担心。」那个梦没有任何后续,她只知道沈羡和孔亦清都受伤困在破庙之中,不知他们到底如何,不亲自找到他们,她放心不下。 谢澈知她是真放心不下,也不再劝,只想着明日多照看她一些。 翌日一早,还不等他们出发,芷熹忽然捏着一封信来找他们,面上焦急不已,「嫂嫂,谢大哥,你们看,这是一早从京城来的飞鸽传书。」 谢澈取过信一看,上头说京城有变,叛变之人乃穆贵妃和三皇子,携龙武卫大将军丘藤及诸卫羽林千牛将军控制了后宫,又说左家叛变,只怕栎州的左都督会领兵进京。 这消息是朝中太傅飞鸽传书传出来的。 孔芷熹白着脸道,「昨日左都督的确领大军出了栎州。」 谢澈神色肃穆,把信收了起来,道,「事不宜迟,赶紧寻了人快些回京。」 皇上和后宫妃子主子们都被拿下,事情已迫在眉睫了。好在他们离开时将虎符交给姜安肃,城外肯定有士兵把守,城门开不了,宫里的穆贵妃和三皇子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 玉珠喃喃道,「竟是他们。」皇上待穆贵妃和三皇子有多好,她再清楚不过的。 厣门关镇守的士兵肯定是不能轻易调遣回京,谢澈无武将的才能,一切只能等寻到沈羡再说。 谢澈和玉珠带几十人携老猎户去了山中,老猎户也不知发生何事,以为是家中亲人在山中走散需要忙着寻找,也不看乱说话,一路默默带着众人进了山。 走到两个时辰进到深山,古树参天,不懂地势的只觉晕头转向,老猎人这才开口道,「你们肯定转糊涂了吧,其实走多了,这山里头啊,和外头也没什么区别的,你们别急,就快到那破庙处了,那地儿里头是我们这些老猎户进山猎大东西的时候暂住的地儿,不缺吃的喝的,还备有一两床被褥,你们也别太担心。」 玉珠道,「多谢老人家了。」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破庙处。 且说沈羡带锦衣卫来栎州后寻着踪迹追去,才知落了陷阱,到了九华山寻到了人,也被突撅人拦了下来,对方有几百人,他只带了十几个锦衣卫,如今敌得过这般多的人,十几个锦衣卫全部折在了这儿,他杀出重围,携孔亦清逃至九华山的枫叶林附近被追上,又是一番苦斗,他也受了伤,拼尽全力才逃了出去,进了深山,寻到一个破庙待下来。 孔亦清受了重伤,他肩膀也伤的极重,只能暂在破庙处待上两日。 在破庙里待了两日,好在破庙里有猎户放置的水和干粮,沈羡也随身携带了伤药膏,给两人处理过伤口,孔亦清也终于醒了过来,他受伤颇重,醒来的话两人就要启程回栎州。 孔亦清半坐起身子,虚弱道,「这次怕是中计了,我是从衙署回来后被人从身后打晕的,再次醒来就看见你了,只怕是有人故意引你过来的,是不是京城出事了?」 这事太过蹊跷,两人都是聪明人,对方明显是想把沈羡引出京城,那么肯定是京城有什么异动。 沈羡道,「我们要早些回去了,我还要回京城一趟。」他放心不下姣姣。 「好。」 语毕,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沈羡起身躲在门后从门缝朝外看去,重重树影之后有士兵朝着这边围过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其实心里早就知道次事和左家有关,能在栎州此地追杀他和孔亦清,除了左都督谁还敢动手。 除了锦衣卫,这边的士兵他是信不过的,沈羡悄悄提起手边的佩剑……直到瞧见那个披着白狐皮毛斗篷的女子,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姣姣……」 姣姣身后还跟着披着厚氅的谢澈,两人看着都有些憔悴,显然是来寻他的。 他们为何知道自己在此处? 破庙就在眼前,玉珠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寻到梦中这间破庙,怕的是,夫君可在里头,伤的重不重,还是他们已经…… 破庙的门忽然被推开,玉珠抬头望去,见到沈羡穿着一身黑衣,身上有些脏乱和血迹,面容也有些憔悴,身姿却依旧挺拔。玉珠瞬间红了眼眶,幸好,幸好他无事。 好几天来的担忧和惊怕全在一瞬间没了,仿佛只要看见他,心里就能安定下来,玉珠提起裙角,朝着沈羡扑了过来,「夫君……」 第70章 沈羡把人搂在怀中,心里也安定下来,只要她无事就好,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过来了?」 玉珠埋在他怀中道,「我梦见你受了伤,进宫去寻太妃,结果发现宫里出了事,皇上让谢大哥带我一块来寻你。」她简单的把事情说一一遍,「今早太傅飞鸽传书过来,宫中已在穆贵妃和三皇子的掌控之下,不过爹爹拿着虎符领兵在城外守着,京城一时半会儿应该无事的,前两日左都督也领兵出了栎州,怕是回京去了。」 「我们先回刺史府再说吧。」沈羡抬头,望见谢澈站在对面,他道,「谢大人,多谢。」 谢澈微微颔首,不言其他。 到了申时,众人回到栎州刺史府,孔芷熹见到兄长回来,又见他身上受了重伤,心疼不已,急忙让下人去请了郎中来府上。他们才回,时辰也不早,又都受了伤,不可能此刻就动身回京城,只能先安置下来。 玉珠跟谢澈说了声,扶着沈羡回房梳洗。丫鬟们送了热水进来,浴桶里放满了水,房间四角都搁着炭盆,屋子里暖呼呼的,她帮着他脱了身上的衣物,看着他身上的血污,肩膀和胸前的刀伤,心疼的要命,「还疼吗?」 沈羡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不疼了。」早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不疼了。 沈羡将身上的衣物脱干净,裸着身子跨进浴桶之中,伤口不能沾水,他只能站在浴桶里头。玉珠拿着布巾帮他擦拭着身上的血污,小心避开伤口,看着翻滚开的皮肉,她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踮起脚尖轻轻的亲了下他的肩膀。 「别担心了。」沈羡把她搂在怀中,低头吻住玉珠的唇,柔软娇弱,「我没事了,姣姣不必再担心的。」 梳洗过后,郎中已在门外候着,进来帮着沈羡清理伤口缝合抹上药膏,一番叮嘱方才离开,无非是叮嘱不可操劳,多卧床休息,饮食方面的注意。可明日他就要启程回京去,这些怕是注意不上了。 晚膳是在前厅同大家一块用的,孔亦清的伤口也被清理好,喝了些药,脸色虽苍白却无大碍,厅中只有沈羡,谢澈,孔亦清,玉珠和孔芷熹五人,五人要商讨明日回京的事情。 玉珠和谢澈把京城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沈羡思忖一番,道,「明日我就启程回京,京中还有锦衣卫和驻守在城外的军营,回去自有办法进宫救驾。」 京城朝臣都在城内,穆贵妃虽然不能每家每户都监视着,几位重臣家中却都人看守,几位武将想要出城怕是不可能,只能等着沈羡回去,潜入宫中,和城内武将里应外合,穆贵妃和三皇子不算难对付,他担心的是这两人心狠手辣,能在皇上身边演了这么多年戏,就怕他们会对太子和姜家人动手。 玉珠也担心着家人,「夫君,我明日和你一同回京吧。」 不等沈羡说些什么,谢澈已经绷着脸道,「不成,你留在栎州,左都督已经离开栎州,栎州暂时是个安全的地方,你不能回京。」 孔芷熹也看了眼她的肚子,「嫂嫂,谢大哥说的是,你有了身孕,不适合连夜赶路。」 「什么?」沈羡难得有了别的表情,他惊愕的盯向玉珠的肚子。 玉珠轻抚了下肚子,冲他笑道,「昨儿来栎州后,用了饭食,胃里总是不舒服,请了郎中来瞧,说是喜脉。」 沈羡许久不吭声,视线却一直落在玉珠的肚子上,玉珠瞧见他眼眶好像有些红,她也有些动容,也顾不得其他人在场,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唤道,「夫君,我等你来接我。」 她方才也想清楚了,家人重要,肚子里的孩子也重要,这是她和沈羡的第一个孩子,再者她就算担心家人也无用,回去反而帮不上半点,沈羡到时候还要顾着她,容易分心,不如就在这边等着他的消息吧。 「好。」 用过晚膳,众人回房歇息。两人休息的厢房燃着一盏油灯,房中也无丫鬟候着,沈羡抱着玉珠半靠在榻上,玉珠乖巧的很,有些担心压着他的伤口,只敢枕在他的腿上,就这样仰头望着他,沈羡亦是如此,低头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都不言语,过了半许,沈羡轻抚她的脸颊,问道,「你怎会做梦梦见我出了事?」 玉珠握住他宽大的手掌,「许是心灵感应,当年你年少,公公带你去厣门关时,你在战场受伤,我亦是做梦梦见了,这次你前脚刚离开,我就梦见你和孔大人在九华山那片被人围击,后又梦见你们躲进深山的破庙中……」 玉珠也说不上到底为何,她能两次碰见沈羡的危险,或许真应了那句天大的福气,让她连这种事情都能梦见,也或许他是她后半生相携手的那个人,所以才能梦见他的事情。 沈羡低头亲了亲她。 两人一夜温存,早上玉珠是在沈羡怀中醒来的,昨儿夜里不知怎么就躺在他腿上睡着的,他应该也是才行,目光一直于她脸上流连,玉珠道,「夫君,起来吧。」 用过早膳,沈羡就要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临行前,玉珠把自己随便佩戴了十年的玉佩交给了沈羡,红着眼睛道,「广济大师都说我是有个有福气的人,这玉佩我带了十年,夫君且拿着,定能给你带来好运的。」 沈羡把玉佩收入怀中,亲吻玉珠额头,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这才骑马离开,玉珠一路目送着他离去,久久不愿回去。 沈羡一离开,谢澈也来告辞,幽州还有不少事情,另外他也需要随时注意京城的动静,回幽州后还有的忙。倒是孔芷熹有些不舍,「谢大哥,等事情忙完后,我能去幽州看你吗?」 谢澈淡声道,「你一个姑娘家,最好不好到处乱走。」 孔芷熹道,「我会让护卫护送我过……」不等她说完,孔亦清就道,「芷熹,别闹。」 芷熹幽怨的去看兄长,孔亦清对谢澈道,「此次真是劳烦谢大人了。」 谢澈道,「孔兄不必客气,此番还要劳烦府上多照顾我妹妹。」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孔亦清道,「一定,还请谢大人放心。」 谢澈骑马离去,孔芷熹站在府外依依不舍,孔亦清道,「芷熹,进去吧。」 沈羡谢澈两人离开,玉珠留在刺史府暂住,孔亦清的妻子周氏给她拨了几个丫鬟在身边伺候着,还有位专门擅调理懂医理的嬷嬷替她每日诊调养身子。 她害喜的反应不算严重,过了几日渐渐好转起来。 且说沈羡日夜赶路花费两天一夜的时间终于回到京城,城门被封,城外有士兵驻守,姜安肃虽拿着虎符,不过领兵的是怀化大将军,因着穆贵妃劫持后宫,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看见沈羡回才放心了写,几人回军营商量对策。 怀化大将军和姜安肃把京城情况简单说了下,「太傅让人传了话出来,穆贵妃和三皇子寻不到玉玺,强行篡位让三皇子登上了皇位,光是这短短几天,他们已经斩首了数十位大臣,惹的京城里头人心惶惶,只不过皇上还有太子并无大碍,我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好在沈大人回,方能一块寻对策。」 京城,宫内 穆贵妃和三皇子寻不到玉玺,去逼问瑞武帝,瑞武帝不言半句,穆贵妃勃然大怒,她的性子越发的古怪,宫中奴仆惧怕她,凡事都小心翼翼,深怕一时大意就没了性命。 瑞武帝不肯说出玉玺下落,她让手下侍卫掌诓瑞武帝,侍卫不敢,不管如何,他曾经也是天下的王,是他们的主子,就算听从命令叛变,也不敢去动这个人的。 穆贵妃气道,「真是一群蠢货!」她又回头跟瑞武帝道,「你若还是不肯说出玉玺的下落,别怪我拿你两个孙儿开刀!来人,去把那小丫头给我抱过来!」 瑞武帝这几日的功夫,头发都花白了不少,整个人苍老下来,他道,「你这又是何苦,拿个孩子来威胁我?」 小团子很快被抱了过来,小家伙被吓着了,哭个不停,使劲的挣扎着,还把抱着她的侍卫挠了好几道印子,倒是看见穆贵妃就吓的老实下来,躲在侍卫怀中小声的抽噎。 小团子有宫婢照顾着,和平日没多大区别,长的粉雕玉琢,分外可爱。她正眼巴巴的望着瑞武帝,小声的喊了声「皇祖父……」 穆贵妃把小团子从侍卫手中拎了过来,小丫头吓的直哭,穆贵妃恼道,「在哭我就把把你丢出去!」 小团子急忙捂住嘴巴,眼泪却还是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瑞武帝哪儿能不心疼,小团子也是他宠着长大的,他闭眼道,「你这又是何苦,玉玺早就不在我这儿,当初知晓宫中有人起了异心,我便让玉珠和谢澈带着虎符同玉玺离开了,现在东西已经不在这儿,你拿个孩子出气也是无法。」 穆贵妃冷笑,「你倒真是信任姜家人,虎符和玉玺都能交给她们。」 瑞武帝不再说话,穆贵妃看着手中的团子,心里的恨意怎么都止不住,要不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瑞武帝如何会越来越偏袒太子与皇后,原本是留着这些人当人质的,此刻她心中全是愤怒,把手中的团子丢给侍卫,冷声道,「拎出去丢在御花园那个池塘里去。」 御花园旁的池塘水不算太深,可对于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却还是灭顶之灾,被丢进去只有淹死的份儿。 瑞武帝终于睁开了眼,他怒视穆贵妃,「你敢!」 穆贵妃道,「你看我有何不敢的!来人,还不赶紧把这小丫头丢去荷花池!」 侍卫拎着小团子朝外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碰见三皇子赵闵亦,他拦下侍卫,问道,「这是作甚?」 侍卫如实回答,赵闵亦看着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团子,蓦地想起玉珠来,这小团子是她的外甥女,若真是弄死了,就算最后得了她,她也会恨自己一辈子,隧说道,「不用了,你把孩子带回她母妃身边去吧。」 找不到玉玺,穆贵妃越来越焦急,也不肯再等下去,次日赵闵亦穿上龙袍登上皇位,改年号建元,满朝文武百官被迫俯首称臣。 后宫各处宫妃都有侍卫看守,太子,太子妃,皇后,太妃和两个孩子以及姜家人都被看押在太妃所住的寿安宫。 沈羡回到京城,与怀化大将军和姜安肃商量后,携手下两名护卫萧风萧礼,这两人功夫都是不错,还有数十名锦衣卫趁夜色潜进城内,寻到太傅,若说这城内值得沈羡信任的人也只有太傅大人。 太傅同沈羡说了宫中的情况,又道,「我已派人打探清楚宫中各处的情况,皇上被穆贵妃同三皇子看押在金华宫,穆贵妃和三皇子亦都在此处住着,太子皇后及姜家人都在寿安宫,这样领兵进城怕是不成,就怕穆贵妃三皇子狗急跳墙,伤了旁人,私以为此事最好是你领着锦衣卫进宫制服穆贵妃和三皇子,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穆贵妃近来脾气暴躁,早就不得人心。」 当初沈羡只带着二十来个锦衣卫去的栎州,锦衣卫满编约有一万人,除了前些日子被斩杀上百人,剩余还是不少,沈羡领着锦衣卫也有些年头,知晓手底下的几个副指挥使,同知,佥事,镇抚也都是信得过的人,此刻虽降服,却也是假意。 太傅大人继续道,「三皇子已于前几日登位,只不过没有玉玺,众人就算俯首,也依旧把这当做笑话。过几日就是大典,祭拜祖宗和天道,那时穆贵妃同三皇子都会在场,便是最好的动手机会,具体怎么弄,还需策划一番。」 沈羡道,「锦衣卫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就等锦衣卫的人动手,到时进宫先救下皇上太子等人,再去捉拿罪妃和三皇子。」 两人商讨一夜,只等大典那日就动手。 大典是三日后。 自穆贵妃三皇子把持朝政后,京城入了夜都要宵禁,往日繁华的夜市此刻也是空无一人,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很是萧条。 三日时间沈羡和太傅大人暗地里着手准备着一切,宫中侍卫不少都已对穆贵妃和三皇子不满,太傅大人找到掌率卫士守卫宫禁的卫尉楚宗平,此人为统率卫士守卫宫禁之官,主守宫门。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太傅大人寻到他道,「楚大人可要想清楚,眼下虽是穆贵妃和三皇子得势,可城外有几万大军镇守,就算左都督领兵入京,长途跋涉上千里,如何敌得过城外的大军,再者穆贵妃心肠歹毒,侍奉这样的人为主,不是明智之举。我知楚大人当初只是被迫降服,朝中大臣亦是如此。楚大人若肯帮一个忙,等到伏法了穆贵妃和三皇子,楚大人也会成为功臣。」 楚宗平的确是被迫降服,不降服的都掉了脑袋,他能如何。如今太傅一来找他,同他说了这话,他便同意下来,又听着太傅把计划说了一遍,他需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只用等到祭拜大典那日开了宫门即可。 很快就到三日后,宫中举行祭拜大典,穆贵妃一身盛装打扮,三皇子亦是一身龙袍,周围有侍卫严防镇守。太常寺卿高声宣读,穆贵妃三皇子,九步一叩首登上祭台。 且说另外一边,沈羡早已领锦衣卫从宫门而入,楚宗平放人入宫,守门士兵不敢多言,他们都是楚宗平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是听从他的。沈羡让萧风萧礼带两队人马杀到寿安宫,他亲自领兵去看押瑞武帝的金华宫,宫中大部分侍卫本就早已不满,沈羡这一路甚至没杀多少人,一路畅通到了金华宫。 里面是龙武卫大将军丘藤亲自看守,见到沈羡携锦衣卫杀来,亦是震惊,想不通沈羡怎么就这么快入了宫。 沈羡同丘藤对峙,沈羡道,「你身为龙武卫大将军,却与穆贵妃三皇子串通,做下叛变之事,是为乱臣贼子,该当死罪!」他又去看丘藤身后的侍卫们,高声道,「此事与你们并无关系,不过是受上封的命令,若此时降服,乃是戴罪立功,事毕皇上也不会责怪于你们,反而重重有赏。」 丘藤怒道,「还不赶紧给我上!」 身后侍卫们犹犹豫豫,止步不前,沈羡又道,「城外几万大军镇守,你们亦不过瓮中之鳖,现在降服,皇上不会再责怪于你们,若等到城外士兵攻了进来,捉拿住你们,亦会连累家中妻儿老小,可要想清楚了!」 侍卫们越发的犹豫,相视一眼,有些人开始丢掉手中佩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丢盔弃甲。 丘藤一人如何敌得过沈羡,很快被制服,被人困住丢在一旁。沈羡进寝宫寻到瑞武帝,皇上这些日子苍老不少,头发都花白了,沈羡道,「臣来迟了。」 瑞武帝也是恍如隔世,轻叹一声,「太子和皇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沈羡道,「皇上不必担心,萧风萧礼已经带人赶了过去,等到救出皇后太子等人,会带着他们过来同皇上会和,臣还要去祭台,待降服穆贵妃和三皇子。」 「且去吧。」 穆贵妃同三皇子九步一叩首登上祭台,周遭络绎不绝的脚步声纷至沓来,穆贵妃和三皇子扭头去看,大惊失色,见沈羡领众多锦衣卫冲了过来,她怒道,「还不赶紧杀了他们!拿下沈羡的脑袋,重重有赏!」 沈羡身旁的副指挥使高声道:「皇上已被救出,丘藤被降,你们此刻降服即将功抵过。」 「谁若能拿下沈羡脑袋,哀家立刻许你们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却无一人肯动,他们早已不服穆贵妃。 沈羡道,「上去将罪妃和三皇子拿下!」 穆贵妃脸色苍白,瑟瑟发抖,脑子也嗡嗡作响,等人被人压制在下来,她整个人犹如被冷水泡过,彻底瘫软了身子。三皇子亦是如此,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已经登上皇位,却还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场宫变只维持短短半月,除了这半月穆贵妃下令杀死的大臣,宫婢和侍卫,以及京城百姓,折损不算严重。沈羡带进宫中的锦衣卫没有半分伤亡,宫中甚至没什么变化,甚至一些奴仆和侍卫也不知穆贵妃三皇子已被捉拿。 这场宫变仿佛只是个笑话,却也实实在在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 秋风萧瑟,锦衣卫收拾残局,沈羡捆着穆贵妃和三皇子去见皇上。 皇上已经被宫婢扶着进去梳洗换上干净的衣袍,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皇后,太子,也梳洗干净过来了金华宫,姜家人被送了回去,两个小皇孙这些日子有些被吓住,太子妃正在照顾他们。 穆贵妃身穿明黄色朝服,华丽富贵,此刻也狼狈不堪,头上的凤冠也歪歪斜斜的,被带进金华宫还在使劲挣扎着。三皇子赵闵亦一身龙袍,被侍卫看押着,显得极为讽刺,就连太后也被一并压了过来。 穆贵妃使劲挣扎着,「你们这些狗东西,快些放开本宫。」她被侍卫压制着跪在了地上,抬头望见一身常服的瑞武帝,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哭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啊,都是太后娘娘,是,是她说皇上您不会把太子的位子给闵亦的,左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是太后鼓动我的,我也不愿意的,可是正要让太子登上皇位,这后宫哪儿还会有我和闵亦的容身之处啊。」 太后虽被侍卫制着,皇上却也给她最后的体面,没让她跪下来,她不可置信的瞪着穆贵妃,「你这女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弱,此事哀家承认是一时迷了心窍,听信了你的话,既事情败露,哀家也无话可说。」她甚至不想跟这女人对峙,狡辩又如何呢,经历这样的事情,还以为皇上能够原谅她们吗? 瑞武帝望着匍匐在地上哭的凄惨的女人,此刻的她丑陋不堪,脸上的妆容糊了一脸,瑞武帝闭了闭眼,想起他重病那次,三皇子一步一磕头的替他求福,这一切却是假的,这两人连亲情都能利用,到如今想要谋害篡位,他亦是看的清楚了。 瑞武帝闭眼道,「把他们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穆贵妃,三皇子,太后,诸卫羽林千牛将军,龙武卫大将军,全部被压入大牢,众人累了这么些日子,瑞武帝的身子也有些扛不住,由着宫婢扶着回了寝宫,唤了皇后太子太傅和沈羡几人进去。 不多时,沈羡同太傅出来,太傅望着澄碧的天空,悠悠道,「这天终究是变了。」方才皇上在书房告知他们,等到事情结束,他会把皇位传给太子。 第7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太傅扭头望沈羡,笑道,「此次的事情还要多亏福昌,如若不是她,皇上怕早有性命之危。」他说着忽然见到沈羡肩膀上的血迹,正色道,「你伤口还未好,早些回去歇着吧。」 肩膀的伤口是在栎州受的伤,这一路赶回京城再到如今半点未曾歇息,肩膀上的伤口自然也加重了。 沈羡道,「老师慢行,学生先行回府。」 「去吧。」 萧风萧礼陪着沈羡回到沈府,家中奴仆全迎了出来,毕恭毕敬,两护卫送沈羡进房处理了伤口,伤口有些化脓,萧风去请郎中,小厮进来跟沈羡通报了声,「大人,公主生病了。」 沈羡怔了下,道,「可请了郎中?」 「请过了,郎中说公主心中有郁结,这才生了病,也给开了药方,可是没什么用处,公主这些日子都躺在床上的。」 沈羡道,「我知晓了,你先退下吧。」他又唤来萧礼,问了公主的事情,他去栎州后,萧风萧礼一直留在京城的。沈家一直有暗卫守着,萧礼就把那日的事情同他说了,「太太要去栎州那日和公主起了些争执,公主不许太太离开,最后谢大人进房不知跟公主说了些什么,谢大人和太太离开后,公主就一病不起了。」 沈羡心里了然,清楚是怎么回事。谢澈和谢瑜当年被追杀的事情他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几年前,谢澈离开姜家自立门户曾去邵安成一趟,怕就是调查当年的事情,他应该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又见不得嘉禾欺辱姣姣,这才跟嘉禾道出当年之事。 他对自己这位公主娘亲很是了解,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也的的确确对她没有半分感情,如果不是为了妹妹,为了沈家的平和,他根本容不下嘉禾回来沈家。 沈羡吩咐下去,「先找郎中帮她看着吧,等着宫里的事情忙完了,请两个太医上门。」能不能挺过去就是她的命了,挺不过去,也当是给谢瑜偿命。 入夜后,沈羡睡不着,总想着栎州的姣姣,她自小没吃什么苦头,从小到大兄长家人宠着,这次怕是也吓着她了,也不知她在栎州过的如何,还怀着身子,京城的事情还未结束,他还不能去接他。 远在栎州的玉珠也是睡不着,她总日担心着京城的情况,身子都消瘦不少,孔芷熹每日都陪着她说说话,见她日渐消瘦也是心疼,直到等来京城消息,得知叛党全部被擒,皇上,太妃,皇后太子,太子妃小皇孙和姜家人都被救出,玉珠这才彻底放了心。 除了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还有一封沈羡给她的书信,「吾妻姣姣,京城一切安好,叛贼已伏法,岳父岳母及其他人亦都安然无恙,你怀有身孕,切莫操劳,甚是挂念吾妻,请妻保重身体,夫亦安好,无需担忧,待事情彻底结束,我会来栎州接你。」 信不长,只有寥寥几句,家人和他都安康,玉珠也彻底安了心,待在栎州好好的修养身子,等着他来接。 肚子两月的时候,天已入了冬,栎州格外的寒冷,玉珠每次裹着厚厚的狐毛大氅,京城又传了消息过来,左都督带的几万大军行至京城,长途跋涉下来,士兵早就疲惫不堪,再加上太子携虎符亲迎敌军,敌军士气不振,甚至有一半人投降,剩下一半也不愿把弓箭对向同胞,亦都投降。 左都督被伏,穆贵妃,三皇子,太后,左家两兄弟均被斩首,谋反是大罪,左家,穆家,丘家满门抄斩,其此旁系也都被流放,生生世世不得入仕途,此事算是彻底结束。 太子也在此事之后登上皇位,改国号昭元。 远在千里外的玉珠抚着肚子轻声道,「都结束了,爹爹很快就会来接我们了。」 孔芷熹坐在一旁盯着玉珠的肚子,纳闷道,「嫂嫂,你这肚子比我嫂子怀孕三月的时候还要显呢。」 玉珠心中一动,她这也是第一次怀孕,还什么都不懂,除了当初不舒服请过一次郎中,哪会儿才怀一个月,把脉也有些难,现在已两个多月,不如在请郎中来瞧瞧。 外头还在落雪,郎中很快请来,身上落满白雪,进屋给玉珠行礼,又帮着诊了脉才欢喜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这怀的是双胎,真真天大的喜事儿。」 头先也是这个郎中给玉珠诊的,那会儿她才怀一个月,滑脉都还不太显,这已经两个多月,能把出双胎的脉象来。 玉珠有些震住,以往怎么都怀不上,这一怀就怀两。 双胎可比单胎麻烦,需要注意地方也多,第一个就是饮食方便,一定要合理搭配,不能吃太多,吃的多等月份大,孩子大,对产妇是很危险的事情。 郎中列了不少注意事项,和一些膳食的方子后才离开。 孔亦清的妻子得知玉珠怀的双胎,立刻找了一名擅妇科的嬷嬷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此时已入一月,是昭元一年一月,再有半月就要过年,风雪飘飘,玉珠还怀着身孕,肯定是回不去京城的,她就想着实在不成,过年去幽州同谢大哥一块过也是好的,不曾想,沈羡让人送了信过来,他过几日会来栎州陪她过年。 原来京城的事情处理完毕,左都督伏法后,穆家,三皇子,左家,丘家这些叛乱处理完毕,太子赵祯亦登基,正好是新的一年,年号昭元,昭元一年。 新帝登基,安抚民众,京城各司各职各衙署都要重新安排人手,特别是宫中守卫,此事和锦衣卫就没了多大的关系,新帝任沈羡为从二品大都督,督视各路兵马,若是战乱时期,大都督极为京城最高之军事统帅。 沈家一门出了个镇国大将军沈国公,又有沈羡这位大都督,京城再无人家能抵得过沈家这份儿的荣耀。 沈羡在栎州受的伤并未好,这一直忙碌到一月才松散下来,下头还有不少官员帮衬着,也无需他什么事儿,就跟新帝禀告一声,想去栎州接回妻子,修养一段日子,也正好在栎州过个年。 第7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新帝自然允了,随沈羡而去的还有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昌县主,知书识理,性行温良,聪慧敏捷,福慧双修,深得帝心,帝认其为义妹,封福昌公主,食邑三千户,钦此。」 玉珠被沈羡扶着起身,有些意外的望着他,她没想到皇上会认他做义妹,还封她做了公主。 今日一早,沈羡同宫中的一位宦官来到栎州,玉珠见到沈羡非常欢喜,宦官宣读了圣旨,把圣旨交给玉珠,玉珠道谢,给了宦官厚厚的封红,又邀人进屋喝些热水。 如今几人都暂居刺史府,来的路上正好落雪,沈羡来时满身风霜,玉珠心疼坏了,把宦官安排好后,她随沈羡回了房,房里燃着炭,她帮着他把大氅脱下,「夫君,我去让丫鬟送些热水进来,你快些梳洗下。」 「不急。」沈羡把人拉在腿上坐下,轻环着她腰身,「这些日子孩子可闹腾?」 玉珠抚了下肚子,笑道,「可乖了。」出了一开始那几日,她现在没任何感觉,能吃能睡,没有呕吐和害喜,她见到大姐姐跟二姐姐她们怀时,害喜都有些严重的。 玉珠仰头吻他的嘴唇,喃喃说道,「夫君,我好担心你,幸好你无事。」 沈羡心里柔软成一片,低头含住她的嘴唇,他细细的舔着她的唇,两人亲热一番,丫鬟送了热水进来,玉珠才起身笑道,「快些梳洗吧,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沈羡嗯了声,也跟着起身,「你且去歇着吧,我自个来就好。」 玉珠点点头,去外面帮他先准备些吃食,距离晚膳还有些时候,他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的,怕他饿着,吩咐了丫鬟们去小厨房准备些鱼片粥,玉珠又去到净房,这一去却发现沈羡肩膀上的伤根本还没好,她走近急道,「夫君,你肩膀……」 沈羡自打栎州回去,就一直没停歇过,肩膀上的伤口除了涂抹些药,再无别的措施,受了这种上就该好好歇息的,可他那么多的事情要忙,京城事情处理完,他又惦记这玉珠,马不停蹄的赶来栎州,路上太冷,又是骑马来的,伤口反而更加恶化。 沈羡轻叹一声,就是怕姣姣担心才不让她留在净房的,他道,「别担心,修养些时日就无事了。」 玉珠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小心的抬起他的手臂,发现肩膀上的伤口血肉模糊,都有些化脓,要是再耽搁下去,这条手臂说不定都要废掉,她哽咽道,「我去喊郎中来,你小心些,莫要把伤口打湿了。」这伤口已有时日,玉珠担心他这伤口以后怕是会有后遗症。 她让丫鬟去请了郎中来,又进房帮着沈羡梳洗好,穿上中衣,郎中也过来了,替沈羡检查伤口后皱眉道,「大人这伤口拖的有些久,以后要好好调理,起码三个月内都要好好歇着,不得舞刀弄剑,不得提重物,望大人谨记,切莫在如此,否则这条手臂算是废了。」 玉珠给郎中道谢,领了药方和膳食方子,她帮着沈羡上了药,跟他道,「夫君,不如我们等天气暖和在回去,郎中也说你要好好歇着,京城也没别的事情,多在这边住些日子吧。」 沈羡握着她的手,「都听你的。」他到时没怎么在意,作为武将,这样的情况实属正常。 用过晚膳,两人早早的歇下,翌日一早已是巳时,玉珠让小厨房准备的药膳也好了,用过早膳她又帮着他把药膏涂抹上。 总之是处处小心着他的伤口。 很快到年关,她们住在刺史府,也无需忙碌什么,孔家把事情全都处理好,玉珠白日就和沈羡待在家中看书练字,孔芷熹也偶尔来陪陪她。到了年关前几日,大雪停了,沈羡白日里就陪着玉珠出去走动走动。 到了大年三十,孔家亦无父母长辈,几人一块用过年夜饭,一块出门逛了夜市,热闹极了。 过罢年,京城传来消息,一切安好,皇上特意让沈羡养好身子在回去。 到了正月十五,有天孔芷熹过来找玉珠,哭的伤心,沈羡回避开,玉珠拉着孔芷熹进房在她上坐下,问道,「快别哭了,这是怎么了?」 孔芷熹哭道,「我同兄长说了喜欢谢大哥的事情,他却是不同意。」 玉珠劝道,「谢大哥年长你好几岁,你大哥不同意也是正常,不如你先问问谢大哥,若是两情相悦,你大哥也不会拦着的。」 孔芷熹渐渐止了眼泪,「嫂嫂,我就是不知道谢大哥的心意,所以想让大哥上门去提亲。」她总觉得这样下去两人亦不会有任何进展,不如她主动些,总要试试的。 她是个好姑娘,玉珠当然希望她和谢大哥能有结果。 玉珠温声道,「你不妨先同谢大哥表明你的心意,若是他能上门求亲,你大哥会考虑的。」谢澈很优秀,若真心求娶孔芷熹,孔亦清会同意的。 孔芷熹点头道,「好,我就听嫂嫂的,不管如何,我也想努力一下。」 孔芷熹回去房间就给谢澈写了一封书信,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也算想开了,不管如何,都要自己去努力争取,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是无妨了,只要自己没遗憾就好。 过罢十五,天气暖和起来,玉珠的肚子也渐渐大了,她这都怀胎三个月,也没甚不舒服的,身边懂医理的嬷嬷每日都帮着把脉。 又过去小半月,谢澈竟给孔芷熹回了信,信中说他愿意娶她为妻,愿意对她好一辈子,又说等幽州的事情忙完就来孔家提亲,可把孔芷熹高兴坏了。玉珠也替两人高兴,她最清楚谢澈的性子,他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说明他对孔芷熹亦是有感情的,或许现在还不深,可他愿意给两人机会。 没两天,京城忽然快马加鞭递了信过来,说是嘉禾身体越来越糟,怕是扛不住了。 玉珠得知消息才有一瞬的诧异,转身去问沈羡,「夫君,娘怎么了?」她来的时候婆婆还是好好的。 第7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沈羡说道,「她身子出了些问题,没想到会这般严重,我且去让人给父亲送封书信。」她若是不行了,父亲好歹要回去一趟的。 沈羡写了封书信给沈魏,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厣门关,这里距离厣门关不远,不过半日路程就送到,沈魏看了书信,又递信给京城,他是驻守厣门关的将领,没有皇上旨意不能随意回京的。 玉珠和沈羡却要提前回去了,好在天气渐暖,她的肚子也是三月有余,坐马车回去没有什么问题。 翌日一早,两人收拾好东西同孔家告辞,孔亦清送两人出城,一路朝官道而去。 路上玉珠惦记着婆婆,白日一直赶路,只夜间入驿站休息,如此也花了半月才回到京城。沈魏却已经早早的回去,他让人给京城送信不过两日,新帝自然允许了,得了回信他就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因此比沈羡还要早几日回的沈家。 嘉禾身子是真的不行了,她郁郁寡欢,也担心儿子丈夫知晓她以前做下的错事,这样一愁,身子慢慢的就不成了,等到沈羡和玉珠回到沈府,嘉禾躺在榻上瘦的不成样子,苍老了不少,两鬓已有白发,脸色枯黄。沈媚早已回了沈家,这段日子都陪在嘉禾身边,她看起来很伤心,悄悄哭了好几次。 等到沈羡回来,嘉禾微弱的道,「让她们进来吧,我想看看她们。」丈夫和女儿都待在她的身旁,她觉这时就算去了,她或许在她们心中依旧是那个高贵的嘉禾公主,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去杀别人妻子孩子的恶妇。 两人走进去时,沈媚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哭着喊了声哥哥嫂子,玉珠过去拍拍她的背,温声道,「娘怎么样了?可去请了宫里的御医来?」 沈媚哭道,「请了,太医都说娘这次怕是不成了。」 玉珠心里咯噔一下子,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担心和自责,是不是因为年前离开京城去栎州时顶撞了婆婆,所以她才会郁郁寡欢病重成这样的? 两人走至床前,沈羡叫了声母亲,玉珠也道,「娘,我们回来了……」 半晌她听不见嘉禾说话,玉珠就抬头,见嘉禾正红着眼眶望着沈羡,「阿羡,咳咳,是娘不好,这么,些年,娘没在你们身边照顾你们,娘自责啊……」 沈媚哭的越发的伤心,沈魏站在一侧不语,沈羡淡声道,「母亲放心,这些年,我从未怪过你。」 「阿羡,你,原谅娘吧。」嘉禾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哽咽。 「我从未怪过母亲。」沈羡的声音依旧是有些冷淡。 玉珠上前道,「娘,您好好休息吧,等您身子好起来,还要看小孙子小孙女的。」 嘉禾瞪大眼睛去望玉珠的肚子,「你,你有了身孕?」 玉珠点头,「去栎州的时候怀上的,那时候还不知道的,而且是双胎,娘一定要好好的。」她迟疑了下又说,「娘,是儿媳的不对,当初不该顶撞您的。」 嘉禾苦笑,喃喃道,「是我自个作的孽,不怪你。」再者她已经知道儿媳当初去栎州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这个儿媳,儿子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不管如何,是她迁怒儿媳。 生命弥留之际,她才恍惚自己一直因为谢家的事情迁怒儿媳。 沈羡让人再去宫中请御医,御医来过,也是摇头,「大人,请恕老夫无能,大长公主的身体已经药石无医,如今老夫能做得也不过是为大长公主延续几日的寿命罢了。」内里的器官已经衰竭,再怎么用药都不成的。 嘉禾还拉着玉珠在说话,瘦骨嶙峋的,玉珠看着也有些难受,嘉禾还望着她的肚子,「真好,真好,总算死之前能知道这么一个好消息,咳咳,我,也算是无憾了。」 玉珠也跟着难受,「娘……」 嘉禾到底没熬下去,过半月有余,于半夜丑时去了。 嘉禾身后事的时候,沈滟也从夫家回来,沈滟的日子其实不算太难过,她嫁给温春华后生了两个女儿,前不久又生了个儿子。当初闹的沸沸扬扬的外室也停歇了。 当初温春华弄了个外室回来,因着有沈羡撑腰,沈滟和纪氏根本不敢如何,好在夫家也不敢真的得罪沈家,把那外室纳为妾侍后也不敢宠着,独自给了个小院子居住着,生下的孩子也跟着姨娘。 如今沈滟又生了个男孩,温家宠着,日子不算差。 这次回来是给嘉禾奔丧的,嘉禾是她的母亲,她必须回来。 等到嘉禾下葬,沈滟在沈府小住几日,住的纪氏的院子,母女两人说着话,纪氏也老了,没有当年那股子狠劲斗劲,她视为劲敌的嘉禾就这么去了,原先她非常的痛恨嘉禾,觉得她抢走自己的夫君,抢了正妻的位置却不好好珍惜。眼下人走如灯灭,一切恩怨都没了。 沈滟挨着纪氏坐着同她说话,「娘,您以后就这么住在府中吗?」 纪氏道,「自然是住在府中的,嘉禾已经去了,你爹他常年驻守厣门关,怕是这一两年还回不来,我到时希望他能早些回来,就这么颐养天年也是不错的了。原先娘样样都争,现在也看开了,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我若还是执着于以前如何能好过,倒不如好好的过剩下的日子,家中有你大哥撑腰,阿麟好好的读书,以后有他哥哥的照看,一官半爵还是少不了的,你有沈家庇护着,只要肯好好的过日子,儿女双全,这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似感叹的说道,「眼下来看,我跟嘉禾争斗了这么多年又有何用呢,到头来什么都剩不下啊……」 她也做下不少错事,事到如今也是真正的想开了,好在她还有回头的机会,可是嘉禾呢,连机会都不曾再有了。 她只要好好的守着沈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沈魏是个好人,也是她爱的人,等着他归来,两人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多好啊。 沈滟也算渐渐想开,她笑道,「娘,那我留在府中多陪您几日,也正好陪陪爹,他回来一趟不容易,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第7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沈魏的确在府中留不了几日,不过半月就离开京城去了厣门关。 彼时已三月中旬,正当春初,大地回暖,春草如丝,玉珠的肚子也四个多月,她回去姜府一趟,姜家人也都安好,姜家几房的伯父和哥哥们都升了官儿,去了三房,木氏留玉珠在府上小住几日,沈羡也一同留下。 他肩膀上的伤还未好,新帝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让沈羡多休息两月,把伤势养好了在回衙署工作。 玉珠待在沈府,木氏换了花样的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不过膳食方面严格按照嬷嬷给的单子。这两嬷嬷是宫中赏赐给福昌公主的,知晓她怀的是双胎,皇后和新帝都很关心,饮食方面格外的严格。 住姜府小住几日,玉珠又进宫了一趟,看望大姐姐和太皇太妃。 日子倒也渐渐的过去,到了七月份的时候,玉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怀的双胎,肚子本就比一般的孕妇大,也渐渐开始吃力。沈羡伤势好的差不多,每日早朝后连衙署都不怎么去,公务全部交给手低下的副指挥使去做。如今锦衣卫也没什么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整个人都松散下来,每日除了陪姣姣,他对别的什么事儿都不太上心。 玉珠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府中什么东西早早备齐全了,木氏隔几日也会去看看女儿,女人生孩子是个鬼门关,她总是不放心。 八月初的时候,天气炎热,玉珠用过晚膳在庭院里散步,这几日肚子总有些往下坠的感觉,她同嬷嬷说了,嬷嬷说怕是这几日就要生了,沈羡越发的紧张她,这几日还跟皇帝告假,不去早朝,日日在府中陪着玉珠。 「你小心些,慢慢走,若是不舒服就赶紧同我说。」沈羡跟着玉珠身后唠叨,这些日子玉珠越发的辛苦,他看着也心疼。 玉珠笑道,「哪有这么快,嬷嬷说怕是还有好几日呢。」她这算是瓜熟蒂落,正常的孕期,很多双胎是容易早产的。 刚说完,玉珠整个人忽然僵住,肚子开始一缩一缩的疼了起来。一看她僵在原地,沈羡也慌了,打横就要把人抱起,玉珠哭笑不得的拦住他,「夫君,你别慌,我没事儿,怕是开始宫缩了,你喊嬷嬷们准备着吧。」 沈羡喊人过来。 丫鬟嬷嬷们很快出来,沈羡吩咐道,「快些去准备着,太太要生了。」他手都在抖。 众人开始忙碌起来,沈羡牵着玉珠回房,他腿脚也有些不利索起来,跨进门槛时给绊了下,玉珠笑道,「夫君,你别紧张。」 沈羡绷着脸不说话。 宫里的太医和接生的产婆很快就到了,玉珠宫缩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丫鬟奴仆们忙碌起来,开始往产房送热水。沈羡一开始被人拦在门外,等里面传来玉珠断断续续痛苦的呻,吟时,他便忍不住了,推开房门要往里头进,嬷嬷拦下道,「大人,可使不得,产房里头进不得……」 「滚开!」沈羡冷声道,让他在外面看不见,只能听见她的呻,吟,他如何受得住。 进去产房,里面的产婆也没说甚,倒是玉珠哭道,「你进来作甚。」生孩子是在太疼,也不美观,她不愿他见到自己这幅样子。 沈羡道,「我担心你。」 玉珠还在哭,「你快些出去,你在里头我根本生不出来。」好疼啊,生孩子可真疼。 沈羡绷着脸退让一步,「那我在屏风外等着你。」 生孩子实在是疼,又是大热天,她在里头疼的想哭,外面姜家人也都过来了,听着也心疼,沈羡更是提心吊胆,脸色紧绷着,几次都想冲进去看看,又怕玉珠怪他。 到了亥时,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接生婆笑道,「是个小公子呢,肚子里还有个,公主再加把劲,争取一口气生出去。」 不过小半刻钟,玉珠又诞下一个小姑娘,是对龙凤胎,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 她这生孩子算是快的,两个时辰就生出来了,有些妇人第一胎能折腾一夜。孩子生下来玉珠也舒服多了,两个婴孩被嬷嬷抱去清洗身子,有丫鬟们帮着把玉珠身下的被褥换上干净的,房间里也清理干净,沈羡这才走了过去,他手都有些抖,在床头坐下后,望着床上的女人,她满头大汗,身上也被汗水浸湿。 沈羡握住她的手,半晌才道,「姣姣,辛苦你了。」声音有些沙哑。 玉珠笑望着他,缓缓道了声夫君。 两个婴儿很快被清洗干净,包裹着小毯子送了过来,正睡的香甜。 玉珠牵着沈羡的手,望着两个小团子,心里柔软成一片,她这一辈子啊,再也没有任何遗憾,有疼爱她的夫君,有可爱的孩子,还有爱她的家人,和上辈子天壤之别,也应了当初广济大师给她批的命,福慧双修,福气满堂。 【番外篇】 五年后,昭元六年七月中旬,天气炎热,国公府中。 新帝这几年作为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大瑞国如今已是国富明强,光是突撅那一块就有了重大进展,两年前野利可汗收复游牧民族,突厥部落建立汗国,这几年游牧民族各部落因为打仗民不聊生,也不顾不上大瑞国,野利可汗收复游牧民族与新帝立下契约,只要他再世,便不会主动攻打大瑞国。 汗国需要休养生息,大瑞国也是如此,以前年年都有突撅人骚扰,年年边关要打仗,两国都需要休养生息。 新帝自然答应下来,况且有人研出火器,目前还不成熟,需要好些年慢慢的鼓捣,这个火器若能研制成功,将来再也不会畏惧这些游牧民族。 厣门关的兵力少了一半,也无需沈国公镇守,他退仕,回到京城安心养老,把爵位传给沈羡。 沈羡成了国公爷,又是大都督,还兼锦衣卫指挥使,身份尊贵,京城中人,人人都知他是爱妻狂,对妻子爱护的很。传闻有次福昌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游玩,遇到登徒子,那登徒子是豪门新贵,还不曾见过福昌公主,当下见到,为她的美貌惊为天人,上前搭讪,调戏一番。 第7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当下虽被护卫拦下,可国公爷依旧盛怒,没出一个月,这新贵就被皇上扔到偏远地方,连降几级,可谓是后悔的不行。 玉珠生下的一儿一女,长子名沈祈,幼女名沈姝。 渐渐入了盛夏,玉珠在房中午歇片刻,两个小团子睡饱了就来找她玩,进来见娘亲还在床榻上歇息,沈祈等的有些不耐烦,想要推醒娘亲,找娘亲玩,沈姝软糯糯的道,「哥哥,不成的,爹爹说了,娘亲休息的时候咱们可不能打扰。」 沈祈不满道,「娘亲自个说睡醒了带我们去集市玩的,这都什么时辰了。」 耳边叽叽喳喳的响声,玉珠也醒来,见到两个小团子正站在床头争执,哭笑不得的坐起身了,柔声道,「快别争了,娘起来了,让嬷嬷送些莲子糖水进来,喝了我们就去集市玩,可好?」 嬷嬷送来银耳莲子羹,玉珠同两个小团子都吃过,两个小家伙就嚷着要去集市上玩。 自打上次玉珠带孩子们城外郊游,被那新贵调戏,沈羡好久都不许他们出去,这次还是玉珠同他说了好久,软磨硬泡,沈羡扛不住妻子娇声软语,同意下来还嘱咐出门要让萧风萧礼跟着。 梳洗干净,换上月牙色缠枝花襦裙,玉珠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转了一圈,晚上还在姜府用过晚才回的。回去让嬷嬷帮着两个小团子梳洗,哄着她们入了睡,玉珠才回房,见到沈羡正在书案前批阅公务,他最近书房去的少,每日都是在两人休息的正房里工作,等着玉珠困的时候就陪着她一块歇息了。 两人成亲这么些年,孩子也都五岁了,感情反倒比以往更加的浓厚。 玉珠走过去,见书案上放的是下属给他的书信,她道,「夫君可饿了,我让丫鬟煮些宵夜来,丫鬟说你晚上吃的不多。」 沈羡把人拉过在腿上坐下,摸了摸她身上,有些出汗,「不饿,你还未曾梳洗吧,让丫鬟放些热水,快些去梳洗下。」 丫鬟送了热水去净房,准备妥当,两人去到净房,氤氲热气,雾气蒙蒙,玉珠脱了身上的衣裳,光裸,着身子下去浴池,水温正合适,她舒服的轻叹了声,转过身子,微微侧头去望沈羡,笑意盈盈,「夫君,你也下来吧。」 「好……」他喃喃细语,嗓音有些沙哑,望着她光洁白皙的身子,眼睛也有些发热。 自从生下一双儿女,沈羡一直忘不掉她那日她的哭声,和她疼痛的满头大汗的模样,事后,他曾找人问过,女人生孩子犹如鬼门关走上一趟,是非常危险的。那之后,他便不让玉珠再生孩子,一儿一女正好,所以每次房事也都特意注意着,他还让太医给他开了一方避子汤药。 一双儿女才出生那几个月,玉珠身子还有些丰盈,这么几年过去,她的身子已恢复少女时期的身条,丰韵娉婷,杨柳细腰。此刻玉珠胸前的两团微微半露出水面,引人遐想。 事毕,沈羡帮着玉珠清理了身子,裹上长袍,抱去房间的床榻上,温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玉珠身子乏累,点点头道,「你也早些休息。」 沈羡嗯了声,忽又想起一事,「对了,谢澈携其家眷过几日就要入京了。」 玉珠原本昏昏欲睡,听闻这消息瞌睡就没了,半坐起身子问道,「谢大哥怎么突然要来京城了?」 当年自打栎州回来,这五年两人也只见得一面,谢澈身为幽州刺史,不能随意京城,三年前新帝召他入京,这才匆匆见了一面,谢澈也于当天就回了幽州,随后两年一直不曾见面,偶有书信来往,玉珠也知他在幽州的一些情况。 四年前,谢澈去栎州孔家求娶孔芷熹,两人成亲没两月,孔子熹怀了身孕,九个月后诞下一个女儿,取名谢沁,小姑娘如今已有三岁多,玉珠还不曾见过一面。 沈羡道,「皇上召他入京,询问下幽州那边的情况,没什么别的的事情,主要是给了他半月假期,他应该会在京城小住半月。」 玉珠笑道,「正好,我也好许久不曾见到谢大哥和芷熹。」 芷熹原本算是她妹妹,嫁给谢澈后,玉珠也不太习惯唤她嫂子。 三日后,谢澈携妻女进京,妻女先回京城的谢家宅子,谢澈进宫同面圣,晚上才回谢家宅子,妻女却不在家中,问过奴仆才知,两人去了沈家见福昌公主。 谢澈微怔,回想起记忆中玉珠的容貌,轻笑一声,几年不见,也不知她如何了。 这么几年时间过去,他早就放开以往,真心爱上自己的妻子,那些年对玉珠的喜欢,也仿佛成了一场梦。 妻儿都在沈家,他自然要去一趟。 到了沈家,也不用人通报,奴仆直接领他入了内,三岁的女儿正和两个长的粉嫩漂亮的小孩儿一块在院子里玩耍,小女娃长的和玉珠小时候有几分相似,粉雕玉琢,小小年纪都能看出五官生的绝美。 谢澈记得这女娃叫沈姝,和谢沁完全相反的性子,谢沁性子和长相随了芷熹,性格活泼,沈姝就是乖乖巧巧的模样儿。 另外个小子是沈姝龙凤胎的哥哥,长的和沈羡有几分像。 谢沁发现谢澈,欢喜的朝着他跑过去,兴高采烈道,「爹爹,爹爹抱抱。」 谢澈把把女儿抱起来,沈姝咚咚咚的跑过来,仰着头看他,糯生糯气的问他,「你是谁呀。」 谢澈蹲下用另外一只手臂把沈姝也抱了起来,「我是沁沁的爹爹,是你娘亲的兄长,也是你的舅舅。」 沈姝恍然大悟的噢了声,奶声奶气说,「你就是谢舅舅呀,我听娘亲说起过舅舅,娘亲说舅舅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沈祈也走了过去,像模像样的给谢澈问好。 谢澈笑道,「你们娘亲了?」 沈姝回头指指正房,「娘亲和舅娘在里头说话呢。」 玉珠也正好和孔芷熹说完话出房间,站在廊庑下,看见谢澈抱着谢沁,人也有一瞬间的恍惚,怔了半晌才唤道,「谢大哥,你回来了阿。」 谢澈抱着两个小姑娘,温和的望着她,「姣姣,我回来了。」又侧头去看孔芷熹,神色更加温柔了些,笑问道,「你们可用了晚膳?」 玉珠笑道,「还不曾,等你过来的,谢大哥和芷熹晚上留在这儿用膳吧,我们许久不见,也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 谢澈点头,「好。」 不到半刻钟,沈羡也从衙署归来,几人在偏厅用的晚膳,孩子们由乳母照顾着。 用过晚膳,外头的夕阳西斜,暮色渐起,玉珠让嬷嬷在院子外的葡萄架子下面的石桌上摆上瓜果茶水点心,四人坐在那儿叙旧聊天,几个孩子围着他们玩耍着。 葡萄藤子爬满架子,青翠欲滴,下面挂着一串串水晶一样的葡萄。 世事沧海桑田,不过转眼,于玉珠来说,世间最幸福的时刻也大抵是如此,家人,兄长,夫君,孩子们。周遭的花香,鸟语,亲人们的谈笑,孩子们的笑闹声,声声入耳,这是天底下最动听的曲谱。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明珠福女》卷一 作者:昭华 02、《明珠福女》卷二 作者:昭华 03、《明珠福女》卷三 作者:昭华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