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很有事 上》 第01章 【正文开始】 远处鸡鸣三声,林满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睛看着黑漆破败的屋顶,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待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便麻利的从木板搭成的床上爬起来,对于这样的早起,她已经开始习惯了。 初冬的早晨有些凉意,林满便多穿了一件褂子,虽然已经缝补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她却没有什么衣裳可挑剔的了,这个家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时空已经快半个月了,好不容易过年了睡个懒觉,一觉醒来却来到了这个叫小苍村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就连身体都不是她自个儿的。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林满,是个苦命的女人,才十八岁却已经是二次守寡。她第一任丈夫上山砍柴不慎跌落摔没了,她无儿无女,婆家自然容不下她,将她扫地出门。 孤苦无依的她只好回到娘家,不到一年却被她兄嫂以五两的银子卖给了现任的丈夫做续弦冲喜,现任丈夫早已时日无多,她嫁过来不过俩月人便一命呜呼了,她那上了年纪的婆婆经不住打击,跟着一并去了,留下了丈夫和先头那位所生的女儿,沈平平。 原主既悲又愤,悲的是自己命苦,一年内两次守寡,愤的是这第二个是个短命鬼也就罢了,什么财产也没留点儿,反而给她耍了个大包袱,那沈平平还不满三岁,到她出嫁也还有十几年的米要吃,她上哪儿弄去?况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老了还能享到继女的福?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主越想越难受,越想越不甘,她什么都没捞到反而还得倒贴出去,看那沈平平自然没有好脸色,心情不好了骂两句,烦躁了打一顿,吃饭更是有一顿没一顿,两岁多的沈平平饿的又瘦又弱,还不如隔壁一岁的虎娃结实。 现在沈家原主最大,也没有其他人,谁也管不了原主对沈平平做什么,倒是邻里的一位周姓嫂子看不下去了,出来对她说了几句:「现在沈家只有你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你将那孩子养大了,心里能不记着你?只要不远嫁还在你跟前,等你老了也能孝顺一二,何必这么苛责,若把孩子折腾没了,你难道就有好的了?丧尽天良不说,得了恶母的名声就算想再嫁也难得很,你难道真要自己过一辈子?」 原主听了只觉得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对那位嫂子自然也没有好脸色了,且不说以后如何,现下来看养活个孩子哪有这么容易? 原主怪老天爷给她如此坎坷的命运,悲愤难以抑制,一个月前受了风寒,奈何没钱治病,再加上忧虑过多心气不畅,便一病不起,再醒来时芯子却已经换了人,换成了二十一世纪的林满。 林满初来乍到时,也是十分惶恐不安,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既来之则安之,日子不仅要过下去,她还要过的好才行。 穿好衣服出了主屋,路过西屋门口时她驻脚听了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里面的人睡的还很熟,林满便放轻了手脚转身进了厨房,开始烧水做饭。 掺了大半锅水,摸到火石点燃柴火扔进灶膛,屋里顿时也跟着亮堂不少,林满坐在灶前,身上渐渐有了点暖意,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她的思绪不禁又飘到了昨夜的梦里。 梦中她去了一个既美丽又荒芜的地方,那里有众多奇花异石,燕语莺声,但周围却是一片未耕种的土地,似乎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了,土里都长了不知名的杂草,看着十分可惜。 大片的田地靠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约莫只有半丈款,有一尊手持短锄的仙女像立在对面,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布满了蛛网,看上去十分萧瑟,仙女像背后便看不清了,雾蒙蒙的一片。 溪边有一架木桥,已经朽的不成样子了,中间的木板不知何时已经断裂不见了,林满想去对面看看也不成,只得放弃。 回身看向长满杂草的田埂,在这冬日里,她却看见了初春才有的野菜,虽知是梦,却也让她惊喜不已,挨着摘了不少,直到围兜里都放不下了,采摘的地方像是有法术一般,没多久便又长了起来,似乎采之不竭用之不尽。 沈家为给沈郎治病,除了房子什么都卖了,想吃菜只有去挖野菜,有时候邻家好心的嫂子也会送一点来,像这样想有多少就有多少的日子果真是只有梦里面才有的,就连野菜的香味都那么真实。 林满摘的满意了,直觉告诉她与对面的仙女像有关,她便朝仙女像拜了拜,嘴里还不停的乱七八糟的念叨:「谢谢仙女娘娘,仙女娘娘宅心仁厚洪福齐天!」而后欣喜还没有过完,就被鸡鸣吵醒了,林满遗憾的叹了口气,还是做梦好啊,梦里什么都有。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林满便连柴带火移到另一个灶膛烧旺,又舀了几瓢滚水倒在旁边的锅里,用来煮点稀饭,原先的灶膛只留了一堆火星子将锅里的水温着,待会儿平平起来好有热水洗脸。 林满心里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充满了同情,小小年纪便没了亲爹亲娘,后娘又不是个省油的灯,若原主还在,沈平平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 米缸里已经没有几颗米了,虽说是糙米,但这是沈郎办身后事时邻家几位好心的嫂子送来的,让沈郎走的也算体面。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小苍村本不算富裕,这些邻里乡亲还能送一点米来,真是让人心里感动热乎。 林满将米淘好倒进锅里,案板下的坛子里还有最后一颗酸萝卜,这顿吃了便没有了,一想到以后的生计,她便愁的不行,手里什么都没有,要找个生计也不知从何下手,还得细细规划一番。 蹲下拿萝卜时,坛子旁有一坨包裹,林满记得以前这里并没有任何东西,她小心的打开,当看见里面的东西,惊的跌坐在地上,手脚俱软。 那坨东西,可不正是昨夜梦里摘的野菜么???就连那包着的布都是梦中的围兜!!! 林满惊呆了,伸手抓了一把,捏了捏又闻了闻,确实是梦里的野菜! 这……这难道是真的?昨儿夜里那场不是梦?? 林满缓过神来,心情十分激动,若是真的,那她只要能找到这个地方,好好打理起来,何愁没饭吃? 一向无神论者的林满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站起身向四方拜了拜,谢了四方诸神,重点谢了梦里的仙女娘娘! 不管怎么说,心里都有了盼头。林满将野菜洗净切好,扔进没几颗米的锅里细细煮着,不时便传来阵阵菜香,虽说只是一锅素菜,但对许久没吃饱饭的林满来说无异于山珍海味,哪里有挑剔的资本。 将灶膛的火灭了,只留些火石温着锅里的饭,本打算去叫平平起床,一转身便看见灶屋门口立了个干瘦的小人影,脸儿冻得通红,手上因为长了冻疮肿的老高,那不是沈平平是谁?怕是被锅里的菜香勾醒了馋虫,人也起来了。 林满忙将她引到灶前,就着剩下的火石给她暖暖身子,沈家穷,平平又不受重视,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她刚来的时候小丫头还穿着单薄的夏衫,还是后面她拿家里几件大人不穿的衣服改了几件小衣服,但那也是避不了寒的。 「平平醒了多久了?洗洗脸就吃饭好不好?」林满尽量语气温和的同她说话,小丫头胆子小,她哄了半个月了才不像先前那般排斥她,原身给小丫头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平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眼神清澈,再无初见时的惧怕。 林满知道这是同意了,小丫头现在还不大愿意和她说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人的关系得慢慢改善。 第02章 洗完脸摆好饭,平平盯着桌上的满当当的一碗菜饭不眨眼,安安静静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林满在旁边看的一阵心酸,这孩子乖巧的让人心疼,刚来时还碰到过半夜渴了自己起来喝冷水的平平,被发现时一脸的惊惶无措,喝口水都怕责罚。 饭菜的香味钻入鼻里,林满也端起碗吃了起来,一入口便觉得这味道不同寻常,入口清爽,唇齿留香,再抬头看了平平一眼,见她大口大口吃的十分津津有味,碗干干净净的见了底,连个菜沫都没留下,她不禁感叹仙女娘娘的地方就是不一般,也更加坚定了必须找到这地方的决心。 「平平,今天的饭好吃吗?」林满收拾了两人的碗筷,又烧了把柴把锅里的水烧热,小苍村气候潮湿,生水冰冷刺骨,实在不敢下手。 「好……吃……」小丫头声音宛如蚊蝇,坐在灶前把身字缩成一团,小手手伸到灶膛前取暖。 林满很满意,愿意和她说话便是有进步,关系和善指日可待。 麻利的收拾完厨房,林满从木打的碗橱上拿下一个陈旧的篮子,将上面的灰擦干净,布兜里还剩了些野菜,她一股脑儿全装上,这些春野菜确实不稀罕,但也要看季节,现在刚入冬,就算找完整个苍山也找不出来,可不就变成稀罕的了么! 提好篮子,上面用布兜盖好,林满便牵着平平出了门,她心中已经有了注意。 苍山绵延起伏,大山连着小山,远看宁静幽远,近瞧便能看见房屋瓦舍,炊烟袅袅。 小苍村与隔壁大苍村都是靠着苍山而建,百年前战乱频发,先辈的人们为了躲避战乱才来了这儿,小苍村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笼统也有七八十户人家,只不过大多不算富足,村子地势不好,在苍山背面,日头短,庄稼收成便不是很好。 大苍村则在山前面,挨着官道,来往人多不说,地势也平坦,日头足收成自然好,生活便也比小苍村好过的多,许多人想着将女儿嫁去前山,不说大富大贵,好歹能衣食无忧。 小苍村的先辈们已经在这儿扎了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如隔壁大苍村富裕,但日子也算安宁。 林满挎着篮子牵着平平来到屋后的一户人家,这家男主人姓冯名大山,他的妻子周氏也是寡妇二嫁,命运与林满原身很相似,在沈郎过世后周氏对原身母女多有照顾,对原身也劝过多数次,奈何原身不领情,以前周氏还来得多,后来渐渐的也不来了。 一腔真心喂了狗,佛祖也没那好脾性。 林满叩响了冯家的门,开门的是一鹅蛋脸杏眼柳眉的妇人,眼角弯弯一看便是好脾气,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上面插了一支梅花银簪,一身衣裳也干净整洁,让人看着通体舒服,这便是周氏了。她看见门外的母女二人很是惊讶,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把人请进屋里,上了热茶,还给平平抓了把新炒的南瓜子,然后才问道:「满娘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难处了?」 林满确实是有求而来,原身对周氏的态度让林满有些脸红,她先歉意道:「确实有点事想求嫂子帮帮忙,以前是我糊涂,听不进嫂子的话,这次生了场病差点没熬过去,回想起以前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为嫂子不和我计较,满娘先给嫂子陪个不是!」 周氏摆摆手道:「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年纪轻轻就连遭变故,我以前和妹子你还是一样钻进过死胡同,还好想通了,沈郎虽然走了但是你们日子也得过,现在只剩你们母女二人,得好好把日子过起来,不然老时可有遭不完的罪!」说到这里周氏的神色一下黯然起来:「平平虽不是你亲生,但好歹也是你正儿八经的女儿……哪像我,这是盼都盼不来的福分……」 周氏与冯大山成亲已有八年,但是却无一儿半女,在村子里被长舌妇看尽了笑话,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在这重子嗣的森严古代,周氏纵使有丈夫疼爱,日子却也过得不算顺畅。 林满不擅长劝人,况且这心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哪能几句话就劝好了的,她只能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福,大山兄疼爱嫂子,不舍你下地干重活,好吃的好穿的一个劲儿拿给你,瞧瞧这村里有几人比得上?别说其他人,就是我都羡慕的紧呢!」 林满这说的是真心话,据原身的记忆来看,冯大山对周氏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他脾气不算好,但对周氏一次火也没发过,尽管多年无儿女,可对妻子还是掏心掏肺的好,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丈夫来。 提到丈夫的好,周氏脸色好看了不少,还带了几分娇羞,问道:「刚刚你说生了场大病,现在可全好了?说说你可是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的?」 话转入正题,林满忙道:「好了好了,已经全好了,我有一些话想对嫂子说,还望嫂子能替我保密!」 周氏见她神色肃然,连忙保证无论听到什么都守口如瓶,就差指天发誓了。 这是林满想了一早上的法子,她要找到那座仙女像得找个土生土长的小苍村人指引,而且她得找个像样的理由来让别人相信,不然你一个嫁过来的外地人突然找一座神像做什么?不是让人疑心么?若别人问起你怎么说?原身是远嫁过来的,找不到一点线索,而且回忆了半天也只有周氏靠谱点,这位嫂子心地善良不说,也从未见过她和别人说三道四,这样的人品性应当不会太差,林满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只能试一试。 林满一脸为难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道:「不瞒嫂子,我生病时连着几日都梦到了一位仙女娘娘,仙女娘娘所在的地方和我们村子极像,有溪有地,梦里仙女娘娘指引我去后山采药,我本不信,但那时已经病的不行了,便想着死马当做活马医,去了一趟,结果药没找到,却找到了这个。」 说完她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掀开上面的布,让周氏看。 古人多对神明敬畏,周氏听她讲的认真,一听她顺着神明指引找到了东西,好奇的看过去,眼睛微微瞪大:「野菜?」过了会儿又反应过来:「这菜不是初春才有的吗?现下才入冬怎么就有了?」 林满继续道:「说来也真是神奇,我把菜拿回去煮了一顿,吃完后病便大好了,当时真是又喜又惊,这样的事儿真是头一遭遇到!昨儿夜里我又梦到了仙女娘娘,只见她神像浑浊,布满了灰尘蛛网,便猜测仙女让我为她净一净神像,再则我被娘娘救了一命,也想给她磕个头,点个香烛,供奉点瓜果!可小苍村就这么大,我想了许久也想不起哪里有这么一座神像,只记得去前村有个土地庙,难不成是土地婆婆托梦吗?」 周氏听完身上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她是土生土长的小苍村人,祖辈便是逃难过来的,对小苍村十分熟悉,林满所说的仙女娘娘她心中已有几分猜测,然而她却是有些不信的……难道真有神明显灵么?她问道:「你所说的仙女娘娘,长什么模样?」 林满见她神色便猜到定是有这样的神像在了,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她心中激动,面上不显,回忆道:「高一丈有余,手持一把短锄,梦里面是在一条溪对面,可是我过不去。」 周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她,嘴里喃喃道:「是了是了……确实是这个模样!」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大,周氏带了些不好意思,重新坐下,有些激动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座神女像,那是百年前我太祖父们那一辈的事了,那时候他们刚刚逃过来,结果天降神石,说来也十分神奇,那石头自成女像,我太祖父们只需稍加修饰便修了庙宇供奉起来,尊奉为神女娘娘,听说那神女娘娘十分灵验,香火也鼎盛一时,只是后来经历了一场大地动,神女像倒了后便不灵了,然后就没落了,我爷爷那一辈便见不着神女像了,早被那野草杂树淹没了。」 林满有些急了:「那嫂子可知道神女庙怎么走?我还是想去看看!」 周氏笑道:「这我倒是知道的!那也不是什么秘密地儿,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人们将它忘了,小时候父亲带我去那里玩过一次,那路我记得牢牢的!你若方便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儿,离做晌午饭也还有些时候,地方不算远的!」 林满笑了笑,周氏倒是比自己还积极些,不过倒让她省事了,她道:「那麻烦嫂子了,我回去拿个背篓,平平太小了身子又不好,我又抱不动,还是背着省事!」 周氏应下了。 林满将那篮子野菜推给周氏:「这个野菜嫂子拿去吃吧,嫂子对我好,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报答,就借花献佛,嫂子一定得收下。」 第03章 周氏拒了,她说:「你家本来就缺米粮,神女娘娘给的好东西不如拿去给平平好好补补身子,小时候亏的太狠大了可就补不回来了,等你以后日子过好了,我要你帮忙的时候可别嫌我麻烦就好。」 林满心中感动,收回了篮子,默默记住周氏的好。 回去拿了小背篓背上平平,林满便跟着周氏出门去了。 周氏说的地方确实不远,两人走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那是一片约摸十亩左右的田地,长满了各种深深的杂草和小树苗,田埂已经长满了青苔,在树荫下面看着有些可怖,这里看样子已经荒废许久,一点人烟也不见。 林满疑惑道:「这么好的地怎么没有人种呢?」 周氏道:「这地荒了少说也有二十几年了,我记事起这地便没有人种了,这地看着肥沃其实没什么用,只长畜生都不吃的野草,粮食种下去一颗也收不着,以前有人不信邪来开垦,结果干了一年都是那样,白白浪费了力气和粮食。这里以前是神女娘娘跟前的地,百年前种什么都能大丰收,自从神女庙倒了以后就废了,说不准是神女娘娘留了怨气在呢。」 林满了然,难怪这里离村子那么近,这里青苔却长的一层比一层厚,这么诡异的地方谁也不敢来。 周氏又道:「我赶紧带你去神女庙看看吧,平平太小了,这里不能久呆。」 老人们长说小孩子心神低,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孩子越小越能吸引那些玩意儿,这种没人烟的地方一般不敢带孩子来的。 周氏在前面拿了根木棍开道,林满已经把平平从背篓里抱出来抱在怀里,小心的护着她不被带刺的藤蔓刮伤,两人穿过荒地,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程,林满就听到周氏说到了。 林满往前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梦中那条河和断了的桥,当下鸡皮疙瘩便顺着手臂怕了起来,整个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河比梦中的还要宽很多,应是有两丈了,河水平静无波,清的范着黑光,犹如深渊巨口,怕是深的很,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身怕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周氏指着前面道:「河对面就是神女娘娘的庙了,看着近,实则远得很呐,看见那座断桥了吗?也是大地动没的,以前河水还没这么深,桥能架的起来,现在这河都不知道深成什么样了,已经不敢架桥了,村子里有船也不敢来这儿,要过去神女庙还得从苍山旁边绕过去,少说也得三个时辰呢。」 林满心中有些失望,今天想去拜下神女庙的计划只能落空。 河边湿气重,两人不敢久呆,林满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两人便又沿原路返回。 林满计划着,得了空还是得去神女庙拜拜才好。 回去刚好晌午,周氏问林满家里还能不能揭开锅,林满也没隐瞒,家里只剩一点野菜,下午去山里看看能不能再找点。周氏听了就在自己家拿了二十个鸡蛋和半斗米给她,怕林满不接便说是借她的,只要她别像以前浑浑噩噩的,日子总能过起来,到时候再还回来也不迟。 林满没有推辞,现在一时半会儿她也没有生计的法子,周氏伸出援助的手她便接下,将她的好牢牢记在心里。 吃完午饭平平打起了瞌睡,林满抱在怀里哄睡着了,但是放不了。孩子晚上不愿意和林满睡,白天却要抱着,一碰床就要惊一跳,眼睛半睁半眯的不敢睡,林满只好一直抱着,这孩子没了爹娘,原身对她又苛责,没安全感的很。 苍山位处西南,山高树多气候潮湿,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她想着待会儿还要去山上多弄点柴火,不然后面再冷些日子更难过。 神女庙已经找到,现实和梦里肯定有联系,她猜测梦里的那块地是今天河边的那块,只是梦里的要小很多,只有一亩左右,看看晚上还能不能入梦,如果能成功的种点东西就好了,那她生计便不愁了。 林满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恰好平平醒了,她收拾收拾,拿上柴刀,将孩子放进大背篓去山上了。 村里人都在前山捡柴,踩出一道光洁的小路,上山的路还算好走,不费多大力气便进了山里。 山林温度低,林满不敢进去的太深,在前山坡砍了一些干树枝,又用竹耙搂了满满一背篓枯叶子用来生火,忙忙碌碌一下午,来回跑了三趟,堪堪弄够了半个月的柴火。 现在已经入了冬,夜间起雾早,山上也找不到什么吃的,林满不敢就留。下山前却在山边上看见了一颗野生的泡椒树,林满留意了几眼,想着以后总能派上用场。 下山后遇到了一个身形圆胖的妇人,画着浓妆,头上戴了朵红色的纱花,林满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村里的费媒婆。 费媒婆是给钱便说亲的主,虽说不是庄庄都是恶亲,但总归没几件好的,原身嫁入沈家便是她去说的煤,她也有过把村子里闺女哄去做妾的,与其说是说媒,林满觉得费媒婆做的更像买卖生意。 她似乎刚从村外回来,脸色不大好看,林满不喜欢她,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握紧平平的手直直往前走。 费媒婆看见林满却是眼前一亮。 今天是给镇子上开绸缎庄的马掌柜说亲,家境算的上殷实,亲事却说的不顺利,那马掌柜三十有九,孙子都满月了还想着要取门年轻的媳妇儿!看得上他的,他嫌人家闺女不水灵!他看得上的,人家女方嫌弃他年龄大,爱钱的又嫌弃他钱不够!但凡有点姿色的,人家辛辛苦苦养这么大,要么嫁个疼人的,要么嫁个有钱的,他这条件不上不上的,哪那么容易找?要不是许的银子给的丰厚,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正在这阶段发愁呢,却不想碰见下山的林满,脑子顿时灵光一闪,这林满吧虽然是二嫁寡妇名声不大好听,但模样确实不错,而且又年轻,可不正正对上条件么!费媒婆的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林娘子这是捡柴回家啊?带着孩子做这么多活儿可辛苦了吧?」 林满:…… 费媒婆像是没看见林满的黑脸色一般,收了笑转为关怀:「哎哟喂,这天寒地冻的,林娘子可冻坏了吧?去我家喝杯热茶取取暖怎么样?」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满冷眼看着费媒婆满眼算计,直截了当道:「费婶子有话就说吧,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着回去做饭。」 费媒婆用帕子捂住眼角,仿佛下一秒就有泪来,「林娘子现在过的凄楚我看在眼里也是于心不忍,你年纪轻轻的却又守了寡,后半生可该怎么过哟?若是枕边有个嘘寒问暖的男人拉你一把,不说奴仆成群,至少衣食无忧,也不枉林娘子这样的好姿色!」 第04章 林满顿时明了,这费媒婆又来打她主意呢! 但她没精力跟她做戏。 林满冷笑一声道:「费婶子想多了,我是从林家卖到沈家的,还是你在中间跑的路,我的身契可不在我这儿,沈郎去世后身契也交给了村长代为保管,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挺自在的,若是费婶子是想再给我说门亲事就罢了吧!」 林满话中有话,费媒婆为了钱把她从林家卖到沈家,现在又想把她再卖一次,在她身上溜溜打着主意,但费媒婆可忘了,她被卖过一次后,身契便不是自己的了,还想打主意?她林满现在过的是不如意,但想拿捏她?做梦呢。 不过费媒婆是谁?脸皮不厚一点怎能吃得了这碗饭?她以为林满是担心拿不回身契,毕竟印象中的林满好吃懒做,况且嫁了个活死人,又带了一个拖油瓶,现在有门好亲事哪能不巴着她应下来? 「林娘子的身契还不好办么?去村长那里说一声,再补点银钱,把自己赎回来不就得了吗?」 林满真的没了耐心了,直截了当道:「没钱,你出不?」 费媒婆心中有些不屑,一个破鞋还要拿乔呢?当下语气也不好了:「我说林娘子,你现在条件要想再嫁一个好人家可是比登天还要难呐!费婶子我说的这门亲事可是有人抢着要的,要不是看你过的难想拉你一把,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镇子上的马掌柜家境可比你现在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林满点点头:「那婶子自己嫁过去吧,镇子上的马掌柜我还是知道的,年龄和婶子正配,男才女貌正是一对。」 费媒婆脸色一下涨的紫红,她瞪着满是皱纹的眼死死看着林满,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一个年轻小媳妇这么调侃过,一时恼怒不已。 而林满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牵着平平绕着她走了,只剩反应过来的费媒婆在后面骂骂咧咧的。 「呸!下贱玩意儿,还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早晚你都得来求着我!」 回到家里,林满早早的弄了晚饭,给平平蒸了碗蛋羹,自己随意煮了点稀饭,饭后热了水,给平平仔细洗了,然后抱去西屋睡。给平平哄睡着了,林满自己才收拾了一通,而后去厨房找了一些种子放在枕头下面,想了想又放了把镰刀。 床上冷的很,棉花被早就硬的跟铁一样,一点也不暖和,林满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又入了梦。 梦里空间没有什么变化,她找了块挨着荒地深处的地,先除了草松了土,然后播上拿的白菜种子,又去河边打了水浇了,河旁倒是有个破破烂烂的木桶,倒是方便了她,事情不多,但林满长大后都没有再碰过这些农活,做下来还是费了一番神。 这次播种只是做个试验,这块地能不能长出东西,收成多少,自己心里都要有个数才行。 林满长嘘一口气,朝神女像拜了拜,娘娘保佑,祝我丰收! 第二天一早林满便去了神女像河对面的荒地,她起的早,平平还没有醒,想着路程不远,她脚程快点应该能赶在孩子醒前回来。 初冬虽湿气重,但林满走的急,额上都出了些许薄汗,来到地里也没花费多少功夫。她心咚咚的跳着,她走入荒地深处,当看见田埂边冒出的菜苗时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只要能好好利用,何愁赚不到银子,解决不了温饱? 想必周氏先前说的种什么得什么,便也是有人得了这块空间吧。 她将菜种的隐秘,这里人烟又少,看菜的长势一会儿半时也熟不了,也不担心有人看见这些苗子,她还琢磨着今天去神女庙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信物,可以直接进入空间的,每天靠入梦实在有些不便。 回去的时候平平刚醒来,不哭也不闹,乖巧的很,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恐惧,林满进去一边给她穿衣裳一边和她细声说着话,孩子已经能偶尔接两句,让她欣喜不已。 「今天娘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平平就在周婶婶家玩一天好不好?」昨儿她便和周氏打好了招呼,路程遥远她带着孩子不方便,想麻烦一天周氏帮忙照看,周氏热心肠又真心喜爱小孩子,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林满本以为平平和她关系疏远,放在周氏家她也放心,结果她话一出口,平平竟是抿着嘴差点哭了出来,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把林满吓了一大跳。 「平平怎么了?是想跟娘一起去吗?」 平平没有应,林满叹了口气,耐心道:「娘今天去的地方远,背不动平平了,等娘办完事就回来。」 平平包着眼泪,口齿不清道:「不要……平平了……」 别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什么都明白,她知道自己没了亲人,现在只有这个后娘和自己一块儿,后娘走了永远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也害怕。 林满心中一酸,心中动摇了几分,但一想到今天来去得四五个时辰呢,一整天就这么没了,冬天白日短,她还得脚程快些,不然天黑前赶不回来,她给平平承诺道:「不会的,平平这么乖,娘不会丢下你的,娘天黑前就回来,你在周婶婶家乖乖的,过几天等娘给你做好吃的!」 平平还是不依,但她也没闹,小心翼翼的跟林满相处着,看的林满眼泪都快出来,又温言温语的哄了好些时候,平平才嗯了一声。 早上吃的简单,平平还是一碗蛋羹,家里没有面做不成饼子,林满咬咬牙捏了两个饭团,又用水壶装好水,算是一天的干粮,将平平送去周氏家,周氏拿了几个铜子让她揣着,以防路上应急用,林满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林满不敢耽搁,快快的出了村。 苍山又高又远,林满上山下山淌河过桥一路边走边问,到了中午总算是到了前山大苍村,再从大苍村的陈家坝子穿过去,再绕个山梁,下个坡就到了神女庙遗址,林满不想耽搁,歇了口气便继续赶路,差不多走了半个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 神女庙为处于苍山背后的神女坡顶上,是归小苍村地界管辖的,要不是那条河挡了路,林满也不用从大苍村绕过来,从这里望过去还能看到小苍村,直线距离近的很。 神女庙倒塌多年,庙宇早就没了,还剩几根光头柱子立在那,和梦里的场景差不多,神像蒙尘,蛛网遍布。 林满简单的把周围和神女像打扫了下,拔除了一些杂草野花,这里也是人烟稀少,大苍村的人除了路过基本没人来,小苍村的人过不来,神像也不知道孤零零的躺了多少年。 第05章 收拾完以后林满还贡上了一些果子,这是在路上用周氏给的钱买的,她记起前世跟着家里老人去拜神祭祀都会带些果子,想了想还是买了些,她是诚心来祭拜神像的,空手总归不大好。 她朝着横倒的神女像拜了三拜,口中道:「娘娘托梦于我,给予我福地,民妇感激不尽,今天特意来答谢娘娘,只是民妇身单力薄,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帮助娘娘恢复往日荣光,希望娘娘能赐予信物一件,能让民妇在福地来去自如,民妇脱困后定再来答谢!」说完又拜了三拜。 林满耐心的等着,但周围只有沙沙的风声,什么动静也没有,等了许久也没有反应,她不禁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神女娘娘只会在梦里有交集,现实里无法联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根木簪突然从天而降,掉在她身前,簪子十分朴素,农村里头大多数妇人都戴着这种,林满盯着那支平平无奇的木簪,心咚咚直跳,她捡起木簪又仔细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忐忑的将木簪戴到头上,而后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轻,晃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梦里的空间了。 林满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内心无数个卧槽奔驰而过,如此玄幻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感到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林满先去看了昨夜里种的白菜,今早上还是苗,现在已经长的差不多了,照这个速度晚上就能收割了,这让她十分欣喜。 空间里变化不大,林满转了圈就出来了,还是在原地,她拜谢了神女娘娘便开始往回赶,得乘着天黑之前回去。 林满琢磨着,她先要筹点钱将河边的地买下来,不然空间种什么那地就长什么,别人早晚能看见,不安全。至于理由么,就说自个儿不信邪想试试,反正那地荒了这么多年没人要,她就当个别人眼中的冤大头,也不会想到那是块宝地。 林满脑子里想着事,脚下步子没有停,刚下神女坡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争执,还有女人的求饶声参杂着婴儿的啼哭声。 林满往前多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貌美妇人,容貌妍丽,眼角挂着泪,她面前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精瘦男子,隔的那么远都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那双狭长的眼里满是不怀好意,林满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的林满见过,叫李老酒,是大苍村李家坝的,这人整天不务正业嗜酒如命又贪财好色,老光棍一个,周围十里八村的妇人娘子基本被他调戏了个遍,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林满刚穿过来那会儿,李老酒跑来小苍村撒野,差点辱了一个刚嫁过来的新妇,那新妇的男人暴跳如雷,自己刚娶到手的媳妇疼都来不及,这畜生竟然敢动手动脚,当时便打断了他一条腿,不顾村人劝阻执意扭送去衙门,结果被李老酒半路跑了,还以为是去了哪个地儿躲起来了,没想到他是跑回了大苍村。 林满回身折了根黄荆条,这条子看着软细,打人却疼,多少农村的孩子都是在它的支配下长大,而后她走了过去,大喝道:「李老酒,又在发什么疯??」 她这一嗓子将前面两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那老李就一看见林满眼睛都亮了,不说别的,林满那张脸确实好看,柳眉杏眼,额头饱满,一笑一抿,两个梨涡就露了出来,她这个年纪又正是青春可爱的时候,不然就她这二嫁都死夫的克夫名声,她兄嫂都还敢拿她去卖钱,脸就是底气。 林满没等李老酒反应过来直直的冲上去,黄荆条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使唤,手上动作又快又准,下手又狠,使出吃奶的气儿只打背心腿肚这些肉嫩的地方,打的那李老酒嗷嗷直叫,抱头乱窜。 光天化日还敢胡作非为!上次断腿教训显然不够,果真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厚着呢! 李老酒火冒三丈,酒醒了大半,下一条子来的时候竟然给接住了,一把抢过来折断狠狠的扔在地上,大骂道:「你个泼妇娘们儿,敢惹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顿你还以为你李爷是白混的!」 林满手腕被他紧紧抓住,心中虽然有些慌但好歹还不乱,脑子飞速的转着努力想着脱身的方法。 此刻被李老酒遗忘在旁的年轻妇人手上不知何时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站在他身后,林满看见了,脑子瞬间转过来,忍着恶心扑过去一把抱住李老酒,限制了他的活动。 李老酒还没从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狂喜中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后脑一痛,他缓缓转头,双目猩红。 林满和年轻妇人瞬间傻了,万万没想到这李老酒就跟小强似的,金刚不坏啊! 「老子要你的命!」李老酒大吼一声,将林满一放,转身将双手伸向年轻妇人的脖子。 林满只觉大事不好,想也没想,一把抓住年轻妇人,闪身进了空间。 所以她也没看见,二人刚进去,那李老酒就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懵逼的林满带着懵逼的妇人懵逼的坐在空间的田埂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她万万没想到,拿到信物的第一天,她的空间就暴露了。 她要怎么解释?要不装傻充愣,大呼一声怎么回事来表达自己其实毫不知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年轻的妇人的思绪终于反应过来,神情惊愕。 林满:…… 台词被抢先了。 要不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是谁,她在哪,她为什么在这里? 「是你带我来的吧?」年轻妇人又开口了,语句是疑问句,语气是肯定句。 林满:…… 这位小娘子,你给主角一点活路好吧? 林满装死中,发生这么玄幻的事情,她估摸着自己怕是被当成妖魔鬼了。 第06章 看着林满一脸纠结,妇人轻轻笑了下,对她道:「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今天要不是遇见你,恐怕我和双儿……」妇人开口没说两句话语气就哽咽起来,低头哄着刚满月的孩子。 林满在心中叹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她找到千万条理由也只能哄过这妇人,她要是说出去,空间还是瞒不住,没有意义,再说她俩凭空消失李老酒也看见了的,也不知道会怎么传,她坦诚道:「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请求你不要说出去,不然……」 妇人抹掉眼角的泪,点点头发誓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恩将仇报?若是我说出去了,便叫我天打雷劈吧!」 林满盯着远处模糊的神像,对妇人道:「你看见那个神像了吗?你刚刚发的誓她都听见了,这里是神女娘娘的空间,你既然发了誓,便违背不得。」 林满承认自己有点坏心眼,妇人虽然信誓旦旦,但她却不敢全信,于是小小的威胁了她一下。 妇人跟着那神像,眼里有好奇也有畏惧,而后收回目光点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 不知道外面李老酒走没走,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出去,她便和这妇人聊了起来,这年轻妇人竟然也是小苍村的人,三年前嫁到大苍村的,娘家姓景,她叫景福卿,今天本来是带着刚满月的女儿回娘家,一路忐忑就是怕遇见臭名昭着的李老酒,谁想怕什么来什么,她被拦下时都想好了,如果真丢了身子,她就带着女儿跳河自尽,有个没了名声的娘,她不想让女儿一辈子被人指三道四。 林满在原身的记忆搜寻了下,小苍村景家她知道,十几年前才来小苍村的新户,据说以前是京城的显赫人家,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落败了,景大娘一个人带着儿女来了这深山老林的小苍村,小苍村是百家姓,不排外,景大娘一家便安家落户了。 沈郎去世后景大娘也送了米粮过来,是个善心的大娘。 林满伸头看了看景福卿怀中的奶娃娃,因为皮肤太薄,皮下的血肉都显了出来,看着有些黑,这样的孩子通常长几个月就会变得白白嫩嫩,孩子模样挺可爱,就是瘦骨嶙峋的,看着小的很,一点也不像满月的样子,她道:「她叫双儿?以后是个漂亮的女娃子,虽然瘦了点慢慢养回来就是了,你怎么刚满月就回娘家?你相公也不陪着,这里要经过李老酒的老窝,他就不担心?」 林满不问还好,一问景福卿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她苦笑道:「他们一家子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好给那个女人让位置!」 林满:???卧槽? 景福卿抽噎着把事情大概讲了遍,她夫家也姓李,因为是家中独子,叫李一,夫家家境还算富裕,刚嫁过去的时候李家对她也不错,她也跟着李一踏实过日子,自己有一手好绣活,那是小时候家里还没落败的时候跟着正经嬷嬷学的,手艺这么多年也没落下,十里八乡的绣娘都比不过她,靠着给人接绣活也得不少银子,一半上交给婆母,一半留给李一攒着。 后来嫁过去时间久了,她肚子一直不见动静,婆母就开始不待见她了,要不是她有一双能挣银子的双手,在李家怕是过得更难些。李一对她也不像以往热情耐心了,年前他在镇子上找了个力气活儿,因为是长工所以一直住在镇子上,每月有一天休息可以回来,先前是每月都按时回来,后来变成两三月回来一次,有次四个月才回来,都是拿完钱就走,景福卿一问就说活忙赶得急,男人家的事让她少管,只要在家好好赚银子就成。 景福卿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年底的时候他回来找我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我哪里拿得出?他便对我吹鼻子瞪眼的,话里话外说我没用,婆母也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他们也不想想,他李家是算富足,可我给他们家挣的少了?我不服气和他争了几句,结果他竟然说要休了我,还对我大打出手,下腹出了血才知道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盼了两年的孩子差点就没了!」 林满听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听景福卿继续道:「因为孩子后面才没闹起来,也因为孩子,我也忍了这次亏,没什么比孩子重要。可那以后我也有了疑心,害怕他在外面学了坏,又害怕在外面有了人,胎稳了以后婆母还是让我我继续挣钱,我自己也留了个心眼,挣的钱不全数上交,自己留了些,他们问起来我便说怀孕了不敢劳累接的活少了,挣的自然没有以前多,他们也没有疑心。」 后面景福卿足月生下了个女儿,李家终于撕开伪善的面目,忍不下去了! 原来那李一早在外面有了女人,年底要那二十两银子是因为那外室早有了身孕,给李家生了一个男丁要安置,那外室闹着要李一休妻不然就带儿子走,让他们李家无后!这事儿李一娘也知道,盼了多年的孙子怎么可能让他走?两人一商量,让李一对外室一顿好劝歹劝,景福卿虽是不下蛋的母鸡但是却有一双挣钱的好手,休了太可惜,不如让她让出位置做个妾,挣的钱都归外室管,岂不一本万利? 李一一心好算计,本想利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压景福卿,逼她让出正室的位置,哪晓得这节骨眼景福卿刚好有了身子,计划一下打乱了,他还在想对策,结果景福卿生了个女儿,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都站在他那边,当即和自己娘通了气,把外室和儿子从外面接了回来,先是说景福卿生不出儿子让李家蒙羞,外室已经生了儿子,本该将景福卿休了让位给外室,但景福卿这么多年在李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李家不是无情之人,被休的妇人名声也不好听,不如就在李家以妾室的身份继续待下去,刚生的女儿也不会没了父亲。 景福卿刚生完孩子大伤元气,却活生生被气笑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腔愤恨压了下去,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就是想让她继续给李家挣钱罢了,她心即死,但那时候没有力气和李家争,只说事情来得突然让她好好想想。 李家也不敢逼的太过,害怕把摇钱树逼没了,月子期间怕亏了她的双眼,也算伺候的好,鸡汤鱼汤时不时的也有,但那外室和李一就在面前晃荡让她怎么不恶心?就算勉强吃下去也吐出来,吃不下去奶水也不好,让孩子跟着受苦。后来把月子熬出头,景福卿乘家里人不注意,偷偷带孩子跑出来了,她没办法,只有回家先寻娘亲和哥哥,后面再想办法。 林满听完只觉得气血上涌,这是怎样的人间极品?景福卿说的还算轻巧,她坐月子那段时间外室能不欺她?男人和婆母又不是她那边的,过得如何艰难只有自己知道。 「若他们来找你,那你还要回去?」 景福卿低头看着孩子,眼神迷茫,呐呐出声:「我不知道……」 她不想回去的,李家让她恶心。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回去,能去哪儿呢? 林满看见了她的神情,握住她的手叹道:「我说两句你随便听听看,要是不中听你就当着没听见!这世道对女子尤其苛刻,大多仰仗男人而活,一旦和离或是休妻,对女子名声都有损,何况你现在又有了孩子,闺女儿在你心中是宝,在别人眼中只是个拖油瓶,你夫家就是拿捏住这一点,谅你不敢离了他们,不然哪有去处?但俗话说嫁汉嫁汉,添衣吃饭,结婚不就图个知冷知热的身边人吗?夫妻二人心在一处才叫过日子,你夫家的心早就偏到那个女人身上去了,回去了能有好日子吗?」 这些道理景福卿何尝不明白?她道:「我也不想回去的,不满林娘子,我不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只是我兄长身子不好,亲事本就艰难,现在我一回去更要被拖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景福卿有她自己的考量,林满毕竟是外人,不好再说下去,只道:「你回去问问你娘和兄长的意见,他们是你至亲的人,定是会为你考虑的。」 两人在空间呆了有些时候了,林满估摸着李老酒应该走了,出去后外面果然没了李老酒的影子,回去的路上有些忐忑,两人在李老酒面前突然消失,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 在经过李家坝时林满特意注意了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消息,却听到一个大汉说上山砍柴的时候碰到醉倒的李老酒,又笑话了他几句,其他倒没听到什么,她稍微松了口气。 林满和景福卿结伴而行,两人轮流着抱孩子,林满前世帮哥嫂带了许久孩子,抱个孩子轻车驾熟。 回到小苍村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林满先将景福卿送回景家,刚到门口就正好碰着出来倒水的景大娘,景福卿眼眶一下便涌出泪来。 景大娘先看见的是林满,而后才看见后面的景福卿,惊讶出声:「福娘?」 林满和景大娘打了声招呼,多的话也没说,赶着去周氏家接平平了。 本来说天黑前回来,周氏说平平已经等了一天,天都黑了也不见人回来,虽然不哭不闹,但是却没有精神,怕是觉得林满已经将她丢了。 林满愧疚的很。 第07章 孩子看见林满来了,小嘴撅了半天,到底没有哭出来,乖顺的让林满抱走了,这样的乖巧越发让林满心疼。 谢过周氏,母女二人便也回去歇着了。 次日一大早林满进入空间看了眼,种的白菜已经熟了,一颗颗又大又饱满,长相十分的好,她将菜都收了,留了一些在空间,拿了少部分出来,然后又种了些当季的蔬菜。 忙完这些她松了口气,好歹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 出了空间就听见篱笆门外有人在喊,林满赶忙出去一看,是景福卿,陪着来的还有一位老妇人,头发梳的光亮整洁,虽然上了年纪,但眉眼都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林满在原身记忆想了,是景大娘。 她眼睛肿的厉害,昨夜似乎哭过。 林满过去开了篱笆门将他们让进来,讶异道:「景大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景大娘道:「昨晚福娘回来便给我们说了昨天的事,要不是你出手相救,他们母女还能好好的?说你是救命恩人都是当的起的,今天是特意过来谢谢你的,晌午你别做饭了,带着平平来我们家吃,别说什么麻烦不过来,灶上的老母鸡已经炖上了,你不来可就浪费了!」 林满听了便道:「话都被大娘你说完了,我还能说啥?那中午我就不做了,来你家捡个现成大娘你也别跟我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当初沈郎走了,大娘也是帮过我家的,这份恩情我也记得呢!」 景大娘觉着林满是个实在孩子,只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却两次守寡,也着实可怜。 「别等中午了,待会儿你跟平平就过来,我那还准备了些小零嘴儿,你带平平来玩耍解解馋,我不多说了,回去看火去。」 林满应下了。 景福卿没走,她等自己老娘走了后才道:「满娘你放心,我没把那地方说出去,我就跟娘说你把李老酒打晕了,到时候娘说起你也别说漏嘴了。」 「我晓得,昨天地里种的白菜熟了,你带两颗回去尝尝味儿,你们来的时候才摘的,新鲜着呢!」 景福卿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么快?昨天我瞧你地里还是苗子呢?这地方这么神奇?」 林满对空间也才处于探索阶段,多的也说不上来,只道:「还在试呢,我今天又种了些种子,先观察观察。」 景福卿点点头:「你那缺什么种子给我说,我家虽然有地但是没人种,我哥身子不好,娘也不太会种地,我更不会,家里剩下不少种子,给你匀些。」 林满说行。 她回身把屋里屋外快速收拾了一次,给平平也换了身干净衣服,扎了个双丫髻,锁好门窗,和景福卿一道去她家了。 景福卿回到小苍村后似乎整个人都安定了,没有提一句李家的事,她俨然已经把林满当知己朋友,去景家的路上还把自己家情况简单说了一次。 景家原本在京城做官,说是名门望族也不为过,只是家大业大内里也乱,他们景家就是内里烂了,而且烂的一塌糊涂,她娘就是内斗的牺牲品。她哥小时候聪明,又是嫡长子,就总有人惦记他的命,十年前京族出了事,她和她哥差点没命了,是娘拼了命才将他们救出来,逃到了这里,她哥的身子也是那时被坏了。 景大娘夫家也不姓景,景福卿兄妹俩是来了小苍村以后,改了母姓,夫家姓什么景福卿没说,林满也知趣的不问。 她前世没少看宫斗宅斗文,脑子里面随便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景福卿说的越简单里面就越乱,宅大斗争就多,景大娘怕是失败的那一方。 林满握住景福卿的手:「是福娘你们命大,逃离了那个糜烂的笼子焉知不是福?」 景福卿露出一个笑:「我知道呢,虽然刚来的时候不习惯,但适应了以后发觉日子好的不得了,连娘都说宁愿在这过一辈子,也不要回去那吃人的鬼地方。」 林满听出她话里满满的厌恶,看来是真厌极了京城那地方。景大娘一家子从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人上人一下变成事事需亲力亲为的平民百姓,个中苦楚哪是旁人能体会的呢?他们能日子好好过起来,景福卿是打心底里佩服。 说话间已经到了景家,一进门便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躺坐在院坝的躺椅上,守着一个摇篮,他面色呈不正常的惨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无,面颊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青色粗布衣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整个人神行消瘦,太阳晒在他身上就像要将他融化了一般,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还算有神,听见路口有声音望了过来,林满和他对上视线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男子有这般的琉璃眸。 景福卿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下,那男子果然如林满所想,是景福卿的兄长,景赋生。 景赋生青白的嘴角努力扯了一个笑,对林满道:「多谢林娘子。」声音十分沙哑,似乎有许久没开过口了。 他身子是真的不好,话说多了会很费体力。 林满道了声客气,又叫了声景大哥,把平平牵到身前,教她叫景叔叔,平平怕生不肯开口,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景赋生,害羞的往林满身后躲。 景赋生眉眼温和,弯着眼睛看着平平,他略微抬手指了指屋檐下的小桌子,上面放了几个碟子,有花生瓜子酥糖,还有几个果子,他这是示意他们去吃。 平平的眼睛更圆了,短短的脖子向前伸了伸,盯着那几盘零嘴儿目不转睛,活像「老板来瓶冰阔落」的表情包,这时景大娘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捏了把没理完的葱,一看见平平那样就乐不可支:「满娘你看看你家的小馋猫儿,我手脏的很,你给她抓点吃的,你也吃,千万别客气!」 林满也没客气,脆生生的应了,给平平抓了两块酥糖,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甜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她脸上很少有这么鲜活的表情,林满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景福卿将林满给的大白菜搬进灶屋,景大娘还奇怪:「家里有白菜你干啥又去买?」 「这是满娘给的,不是买的,又鲜又嫩,中午炒一颗。」 第08章 「满娘这孩子……让她来吃饭还这么客气,她现在过的困难,还要带一个孩子,你也好意思要人家的东西。」 景福卿没敢把空间的事儿说出来,用林满非要塞给她这个理由囫囵过去了,好在景大娘没追问,弄完了手上的葱就麻利的把白菜收拾出来。 她和闺女说着话:「满娘之前什么样儿你不知道,沈郎还病着的时候就好吃懒做,死了后对平平那孩子又打又骂,你昨夜回来跟我说是她救的你我还不相信,今天见着她真是让我吃惊,没想到几天不见跟变了个人儿似的,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沈郎去世的时候见着她可没这么温和勤快,现在还种了菜,目前看来是想好好过日子了,你没事儿可以和她多走动,在村里好歹有个说话的人儿。」 景福卿没法想象以前的林满那个样子,怎么都对不上号,猜测道:「她本性应该不坏吧?可能是受打击了?」 除了这个理由也没其他可能了,在背后议论别人毕竟不好,景大娘没跟自己闺女再说下去,转移话题道:「明天当集,我去镇子上扯点软和的布,再买点棉花,双儿冬天的小衣服得做起来了。」 他们一家子已经商量好了,不让闺女儿回去了,福娘自己跑了回来,李家肯定会来要人,到时候再和他们算账,这里毕竟是小苍村,可不是他们大苍村的地盘,来了也不怕他们撒野,他们景家虽然没有壮年男子,却也不是没有人的! 一想到李家那群畜生,景大娘便气的咬牙切齿,菜板上的菜剁的咚咚直响。 屋外,平平吃完了两块酥糖意犹未尽,林满却不让她再吃了,害怕对牙口不好。她用帕子细细的擦着小丫头嘴上和手上的糖渣,诱哄道:「待会儿还有肉肉吃呢,你再吃下去肚肚就不能装肉肉啦!」 「肉肉」平平还是能听懂的,果然乖乖的不再要了,同时她也找到了新目标,摇篮里的奶娃娃。 平平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奶娃娃,满眼都是好奇,一眨不眨的盯着。 「这是妹妹。」景赋生低下了头,他嘴角带笑,视线和小丫头齐平,长睫毛覆盖在眼睑下方,神情温和。 平平想伸手去摸摸小娃娃的脸蛋,却又不敢,景赋生捏住她的小手,轻轻在奶娃娃的脸上碰了下。 景赋生似乎十分喜欢小孩子,平平怕生躲他,他也不生气,十分耐心,小丫头看他,他就和她玩,小丫头不理他,他就在旁边看着她。 景福卿这时候走出来,恰好看见这幅情景: 兄长耐心的逗着小丫头,小丫头对着摇篮里的奶娃娃腼腆的笑,满娘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这一幕美好的理所当然。 景福卿眼睛一下酸涩起来,她兄长的身体若是安好,何至于拖到现在都说不成一门亲事,成不了家。 「福娘?」林满最先发现景福卿,只见她眼眶泛红,不知怎了。 景福卿将情绪收好,对她道:「该给双儿喂奶了。」 林满点点头,把平平拉到自己身边,把位置腾给景福卿,而后留小丫头继续跟妹妹玩,自己去灶屋帮景大娘。 景大娘一见她就赶她出去:「灶屋里乱的很,你是客,去外面玩吧,饭待会儿就好了。」 林满道:「没事的大娘,哪家不做饭呀,多个人多双手,忙活的也快些。」 景大娘见她执意不走,便也随了她了。 林满看了一圈厨房,景大娘已经熬好了鸡汤,案板上放着一条打理好的草鱼,洗净的排骨,一根莲藕,一刀五花肉,还有林满送的大白菜,已经切好洗净,放在筲箕里面滤水。 林满问了景大娘那些打算怎么做,景大娘却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想煮个鱼汤,藕炖排骨,大白菜素炒下,我厨艺不好,做不来其他花样,满娘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顺着你的口味来。」 林满一下就笑开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炖了一锅鸡了,我们就不再做煮菜了,我来给你们做一顿,大娘你给我打下手。」 景大娘一下就乐了:「让你来吃现成,结果却是你来掌勺伺候我们了,你要啥给我说,我去给你弄。」 林满问了家里还有哪些作料,家里人吃不吃的辣,景大娘都一一答了,又把家里那些作料拿出来。 苍山气候潮湿,百姓们大多都能吃辣好驱寒,景大娘一家来了小苍村以后也随了这里的口味,大辣吃不了,一般味儿的都行,只有景赋生身子不好不敢给他吃这些味重的。 林满有一手好厨艺,这还是前世练出来的。她和哥哥是妈妈一个人靠着在夜市摆烧烤拉扯大,哥哥高中毕业后为了给她省学费钱没继续读,去学了厨开了家饭店,她大学没课的时候就经常去帮忙,基本家常菜和开胃菜早就做熟了,等大学毕业后她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去租了门面和妈妈一起卖起了夜宵,各种烧烤小吃干锅烤鱼冒菜小火锅没有她做不来的,连哥哥的师傅都夸她厨艺好,对厨房的活儿林满还是很自信的。 林满麻利的切好了各种葱姜蒜的作料,让景大娘去园子摘了两颗红辣椒,知道还有白萝卜又让她拔了两颗回来。 她把草鱼拿来清蒸,蒸好后在上面撒上切好的葱姜蒜末,辣椒也切粒撒上,景大娘吃不来香菜,林满便没加,然后将滚油在鱼身上淋了一圈,浇的鱼肉嗞啦作响,香味也随之散开来。 藕就削皮切成薄片煮熟,放进提前拌好的调料里,调料是她惯用的香辣,看着红通通的却不是辣的厉害。白萝卜烧排骨,五花做成小炒肉,清炒大白菜。 林满在灶屋忙的火热朝天,景大娘满脸惊奇的看着她。 都说这满娘好吃懒做什么活儿都不做,但今儿亲眼见识了她一手,心里直道村里人乱嚼舌根,这么能干的一姑娘活生生被坏了名声。 林满做完最后一道菜顺手收拾了案板,这是她的习惯,不喜欢炒完菜后厨房乱糟糟的。 第09章 菜端上桌,景福卿老远就闻见了香味,喂完孩子就赶紧过来了,一看桌上的杰作就知道不是自己娘的手笔,看着就有食欲的很。 景大娘已经布好了碗筷,指了指桌边那个碗道:「提前给平平冷了碗鸡汤,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你先给她喂点儿,我去和福娘扶生哥儿进来。」 林满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正合适,拿了勺子来问平平:「平平自己喝还是娘喂你?」 平平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平时又不沾油荤,闻着味儿早就饿了,拿过林满手里的勺子自己喝了起来。 景赋生的身子确实十分不好,院坝到堂屋一小截的路,他自己也走不过来,景大娘和福娘扶他坐好后,林满看见他苍白的额头竟出了一层薄汗。 「让林娘子见笑了。」景赋生发现林满在看她,虚弱的开口,本想调侃一下,结果却弄的林满不好意思了,心头浮上一丝偷窥被抓包的尴尬。 还好有景大娘在一旁招呼,林满便顺着过去了。 景大娘吃了一口凉拌香辣藕片,麻辣鲜香一下在口腔里散开来,有盐有味儿,她以前做官太太时也不曾吃到这样的美食,不禁啧啧称奇:「这藕还能这样做,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林满很是汗颜。 现代人的生活大多都优渥,不缺吃穿所以有功夫研究这些小吃,古代人能温饱就不错了,哪有闲心去倒腾这些,倒让她捡漏露了一手。 「这个做法很简单,主要是调料要搭配的好,大娘你想学我教你。」 「那感情好,你空了就来教教我,免得他们兄妹俩总吃不到有味儿的东西。」 还有那那蒸鱼看着辣,吃起来却尝不到什么辣味儿,林满解释说辣椒只是用来调个鲜,一点点就够了,况且福娘还在喂奶,少吃辣为好。 平平爱吃肉,面前堆了不少鸡骨头,林满小心的伺候着她,怕卡着了。 那盘大白菜景赋生是第一个吃的,入口后还愣了下,拌着饭细细吃了几口才对林满道:「林娘子你家这白菜如何种的?味道十分与众不同。」 林满跟着吃了一口,这白菜比普通白菜要细腻,细中又带脆,尝一口便唇齿留香,忍不住再多吃一口,确实是好滋味。 景福卿看向林满,想听听她怎么作答。 林满没有直面回答:「没费什么力气种,景大哥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到时候让福娘再拿些。」 景赋生道了句谢,没有再问下去。 今天菜十分入味,众人基本都多吃了一碗米饭,就连胃口不好的景赋生都多吃了半碗。一顿饭吃的众人肚滚肠圆,景大娘还歇了晌才去洗碗。 林满则带着平平再陪小婴儿玩了一会儿,双儿刚刚睡醒,睁着一双纯真的小眼睛到处看,偶尔发出几句不明婴语。等平平犯午困了林满就跟景大娘告辞了,答谢饭吃一顿,没有道理晚饭还要赖在别人家。 景大娘留了几次没留住便也不再劝,临走前硬塞了二十个鸡蛋给她,说给平平补补,林满明白实则是扶贫。 但她到底没收下,解释道:「冯大哥家的周嫂子上次送了二十蛋还没有吃完,家里就我们娘俩二人,吃不了那么多,现在福娘要喂奶,景大哥身子又不好,你给他们补补吧。」 还有个原因林满没说,千种情万种情,最难还是人情,她还欠着周氏的人情没还,再欠一份不知道还到猴年马月去。 景大娘听她这么说便收回了鸡蛋,让她有空带着平平再来玩。 景福卿送了一小段路,出了家门后给了林满一个小布包,对她道:「这是一些菜种子,你回去在那地种了,拿去卖也好自己吃也好,总归不亏的。」 林满没拒绝,收下了说:「行,到时候能卖出去就和你分成,五五分。」 「那我不是占你便宜?种地可累着呢!」 「那地我也没费多大力气,就是浇浇水除除草,都是她自个儿长起来的,你也不要觉得占了便宜,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没事就来我家帮我,我带你进去。」 景福卿觉着可以,两个人商议好了就各自家去。 林满在空间忙忙碌碌了几日,不敢种的太多,怕人在荒地看见,估摸着能卖的数量和自己吃的数量来种的。 景福卿空了便会来帮帮忙,二人将孩子带到空间,林满在地里忙活,景福卿地里活儿干的不利索,便在一边看孩子。 这日刚好有集市,两人早早的约好了今天同去赶集,将这几日的成果背出去卖卖看。 天还未亮,林满喊醒了平平,给她洗漱好,喂了点稀粥,没等多久景福卿便带着双儿来了。 小苍村离集市不远,走路半个时辰便到了,有些条件好一点的会花一文坐村口武大叔家的牛车,不过村里人大多不富裕,都宁愿省下一文多买点日用品,武大叔的牛车也不会等人坐满,时辰到了就走了。 林满本想让景福卿带着孩子去坐牛车,结果没赶上,两人只得步行。 第10章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到集市时天色已经大亮,摆摊的好地段已经没有了位置,她俩找了半天,只在一个商铺的角落里找了块空地。 景福卿忧心不已:「这儿经过的人多不假,但我们在这地儿别人就算看见也挤不进来,我们卖的菜周围卖的人也不少呢。」 林满看着背篓里的白菜白萝卜和西红柿,对她道:「你带平平在这儿等着,我背着去酒楼问问要不要!」 景福卿没拦她,想着也只能先试下,对她道:「行,这里人多你注意着点儿。」 林满应下来,重新背上背篓挤出人群。 苍山集市大大小小的酒楼也不少,林满先去大酒楼问了,不过今天人多店子忙,没人能理她,一听是来卖东西的便打发她出去了,林满也没赖着,转头就走了。 酒楼问的都不太顺利,大多酒楼都有固定的菜农供货,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不会轻易换货,林满问的口干舌燥都不尽如意,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眼看着快中午了,林满估摸着景福卿和平平都该有点饿了,虽然带的有干粮,但一个哺乳期孕妇,一个黄毛小丫头,她还是想试着弄点有味的东西给他们吃。 她看着前面的包子铺,走了过去,问道:「大叔,你这包子我能不能用菜给你换呀?」 卖包子的老板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下林满,看上去确实是穷苦人家,听她这话笑了起来,没有拒绝她:「小娘子,你等等。」男人转身朝身后的棚子喊道:「孩子她娘,这边有个小娘子要用菜换包子,换不换?」 棚子里跟着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我来看看!」 不多时一个穿着整洁的中年妇女从里走出来,手上湿漉漉的刚洗过,围裙上沾了些面粉,她眉眼有些强势,看的出来家中应该是她做主。 林满赶忙扬起一个笑容,拿出背篓里的白菜对她道:「婶子好,你看看我家的白菜,又水灵又新鲜,跟其他白菜味道也不一样,重点是还耐放,放个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 林满这不是在说假,空间的菜收的有点多,放在外面经久不坏,让她十分惊喜。 老板娘听了没什么波动,卖菜的哪个不是这么吹嘘?她看了眼林满手中的菜,长相确实招人喜欢,刚好家里的菜用完了,有人换就收一点。 她接过白菜掂了掂,表情一如既往:「我们白菜是两文一斤收的,菜包子一文钱一个,肉包子两文一个,你这白菜估摸着两斤半,你要菜包子还是肉包子?」 林满没急着要包子,眼咕噜一转继续道:「婶子要不要把白菜收了?」 林满背的是大背篓,装了不少菜,数量有点多。 老板娘看了眼,对她道:「我要不了那么多。」 打开市场的第一步总是艰难的,林满没有气馁,咬咬牙道:「这样吧婶子,我三文钱卖你两斤,要是你吃的好,以后再来两文一斤收我的,你看行不?」 老板娘难得露出一个笑:「小娘子,东西可不是你这样卖的,万一我以后不收了,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我对我家菜品有信心,保证你吃了一回想二回,就算嫂子不信,三文两斤的白菜你也不亏对不对?」 乔大娘听完笑意更甚,没磨叽,直接找旁边的屠夫借了称,八个白菜一共二十一斤多,林满没算那多出的一斤,得了三十文钱。 林满算了下,对她道:「婶子给我六个肉包子吧,再给我剩下的可以给成铜子儿吧!」 「行吧。」老板娘十分爽利大方,包好肉包子,还送了她一个菜包,给了剩下的三十个子儿。 「婶子白萝卜番茄要不要?」 老板娘摇了摇头:「我家不需得这些。」见林满面露失望,给她朝左边一指:「小娘子也是爽快人,我给你指个路,你往前走十丈,有个来福小炒馆,那是我娘家哥哥开的,你说是秦家包子铺里的乔大娘介绍你去的,他们应该会收。」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贫苦出生,乔大娘也是如此,后来嫁了人,夫君做的一手好包子,日子才渐渐好起来,碰到日子不好过的人家,能帮一手是一手。 林满把背篓的番茄拿了四个,又拿出两根白萝卜塞给乔大娘,甜甜道:「谢谢乔大娘,这些你和秦大叔拿去吃吧,尝尝味儿,要是喜欢以后来我这买!」 这小娘子…… 乔大娘神色缓和了些,这小娘子还有些头脑,知恩图报,又顺带给自己以后的生意打个基础,是块做生意的料子。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就没拒绝,收了下来。 林满背着剩下的菜,找到了来福小炒馆,说明是乔大娘介绍来的。 小炒馆里接她的是个年轻小伙子,估摸着是店家的儿子,一听她是乔大娘介绍来的,露出两个小虎牙,熟练的用称称了剩下的菜,林满算的便宜,一共得了四十文钱。 「嫂子家的菜长的水灵,看着就讨人喜欢,以后还有可以还来卖给我们。」小虎牙笑的甜,说的话也中听。 林满意外得了一个客户,自然是开心无比,赶紧应了下来。 第11章 果然菜也是看颜值的。 她揣着还热乎的包子赶忙赶回去,景福卿正忧心的到处张望,一看见她的身影便松了口气。 「你可算回去了,去了那么久,还担心出了什么事。」 林满将包子掏出来分了,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感叹道:「生意果然是不好做的,各家酒楼都不要,白跑了好些地方!还是一个包子铺的大娘收了,又推荐了我去她娘家哥哥的店子里才将这些菜卖了!」 景福卿接过包子,听了脸上的忧心更甚:「那我们种了这么多不是要堆在那儿了吗?」 林满拿出水袋喝了口水,待口里好受些才道:「福娘你觉得我们的菜如何?吃着合不合口?你们家虽然人口少,但是口味不一,你爱吃辣却吃不得,景大哥不能吃,景大娘还能吃些,可一种菜却能满足你们几种口味,人人都吃的香,这菜要是都卖不出去,还有天理?」 她紧接着又说道:「过两天我再来集市看看,若他们要的多我们就找武大叔借牛车用用!」 景福卿见她说的自信,脸上的忧愁也淡了下去,慢慢吃起口中的包子。 几人吃饱,林满分了钱,然后先是赶集买了点必须品,林满本想给平平买点布做件小衣裳,景福卿却拦住了她:「我娘今天要给双儿买不少料子做衣服呢,到时候你直接来扯几尺就行了,好不容赚了一点钱,该省着花才是,你也不要跟我客气,现在我们两个说手足相连也使得,别生分了。」 林满想了想,也答应了。后面她攒好了银钱,多给双儿做几件漂亮的小衣裳,景福卿把她当姐妹,她就用姐妹间的方式处着,太客气反而见外。 布料钱省了,林满便去买了些佐料,分量不多,种类不少,什么孜然胡椒粉茴香籽儿杂七杂八一大堆。 景福卿问她要做什么,林满却不说,只嘿嘿一笑,让她过几天带着娘兄来她家里,给他们露一手。 她准备干老本行了。 她观察过集市,古时村子里的采买基本都是靠当集这天,人流量巨大,但是像烧烤冒菜这些小吃食却是没有的,可惜这个时候没有土豆,不然就算靠着炸土豆也能先挣一笔。 烧烤这些不难学,但真的要掌握好火候和味道,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在这门路子烂大街之前,她应该还能好好挣一笔,况且还有空间的蔬菜,妥妥的加分。 逛完集市,天色也不算早了,两人各带着孩子往回走,在集市上遇到过景大娘,她不放心景赋生一个人在家里,要赶着先回去,便未与她们四人同路。 景福卿这几日过的安逸,渐渐从李家的阴影走出来,林满还奇怪李家居然这么久都没来要人,白白让财神爷跑了不说,谁家媳妇儿跑了,就跟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没差别,李家真的能咽下这口气? 景福卿却无所谓的很,他们不来最好,来了恶心! 结果两人刚走到村口,就碰见冯大山家的周氏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看见她们几人就赶忙叫道:「福娘你快回去,李家来人了!」 林满几人急急忙忙赶回景家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景家院子里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人嗓门:「你们景家教出来的好闺女!出嫁从夫不懂这个理?她母鸡不下蛋生不出儿子,我们李家已经是给了面子不休妻,她哪里来的脸还要给我们摆脸色?今儿个她要是不跟我们回去,看我敢不敢休她??!!」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景福卿脸色便黑了七分,抱着孩子挤进去,质问眼前的男人:「李一你要休就休,我景福卿还怕不成??」 林满跟着挤进去,这才看清院里的情形。 李家来的不止李一一个人,跟着的有一个倒三角的老妇人,眼珠子不停的在院子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找着什么,这应该是李一娘。 还有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她身段苗条,腰勒的细细的,弱柳迎风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半垂,盯着手里的襁褓,嘴唇微抿,似乎不太关心院子里的模样。 剩下的,是三个面生的中年男子,看得出是常年在外劳作,身体尤为结实。 林满眯了眯眼,这是仗着景家无依靠,给下马威来了啊! 景福卿的声音一下将那几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就连一直半垂眸的年轻妇人都抬了眼看向景福卿的脸,只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厌恶,又快速的垂下了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满一直观察着那个妇人,自然没有错过那些情绪,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外室了吧。 生的确实不错,可惜跟景福卿比还差些。 「我呸!你个吃白食的还敢猖狂!!」那个倒三角的老妇人一下冲了过来,对着景福卿的脸庞毫无预警的扇了一巴掌下来,还好林满反应快,一把扯过景福卿,堪堪躲过那一巴掌。 二人的脸色顿时涨的紫青。 周围村民吸了一口凉气,小苍村常年摩擦也不少,但大多只是动动嘴皮子,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动手的少之又少,刚刚那妇人一巴掌可是十足十的力,这打上了没十天半个月能好得了? 没打中的老妇人怒气更甚,伸出的指尖差点没戳到景福卿的眼睛上,口中骂骂咧咧不停:「你还敢躲?我们李家怎么不长眼娶了你这么个东西?居然还敢偷偷跑回娘家,不伺候婆母夫君,不孝不慈,景家就这么教女儿的啊——!」 「啪——」 一个瓷碗在老妇人的脚下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碗里的水花溅湿了她的鞋尖,将她口中没骂完的话生生止住,犹如活生生被掐住喉咙的公鸡,发出了刺耳的尾音。 「抱歉,失手了。」景赋生躺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琉璃眸泛着猩红色,谁也不看,只直直盯着院子里的李一,仿佛是在对他说,对不起,本来是砸的你,一个没扔准砸你娘了。 第12章 李一背后一下出了一层冷汗,他这个病歪歪的岳兄,自打他来了后一声不吭,不管他们李家人在院子里怎样呼来喝去,他都未开过口。 他不禁想着,不过一个病秧子,走都走不利索,有什么害怕的? 他本来是不怕的,但刚刚那一刻却不禁有些胆颤。 是错觉吗? 他这么想着,却听见景赋生又开了口,声音不大:「妹夫带着这么多人来登门做客,是为了迎接福娘回家?还是,为了迎福娘手中的银子回家?」 李家来做什么?不就是为了景福卿那一手赚钱的好手艺么?不然她是死是活他们会管? 人都好面子,他们确实是为了景福卿的手艺才要接她回去,可也要编个好听的理由,错的怎么能是他们呢?不然柳娘如何光明正大的进入李家,景福卿这颗摇钱树还能留着? 李一涨红了脸,呵道:「你不要扯些乱七八糟的,你只告诉我,景福卿是不是不顾夫家跑回娘家?连带李家的骨肉都抱走了,你们景家教出这样的毒妇,真正是从窝里开始烂!景福卿今天我们得带走,你们景家可没资格拦着!」 事情已经闹了出来,景福卿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归家的,哪怕就是抢也得抢回去!带回去以后有的是办法让她服软,关上门就是李家的人,别人还能管得着? 老妇人听了儿子的话立马跟着附和道:「可不是,你让你家妹妹自己说说,月子里我可亏着她了?鸡汤鱼汤顿顿好吃好喝的供着,供了整整一个月,她还不满足,还嫌我伺候的不够好!可惜家里那几只下蛋的老母鸡,可怜我那些买鱼的银子哦,真正的狼心狗肺哦!」说着说着,竟还哭了起来! 围观的村民们看着戏,他们只知道景福卿回了娘家,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事,人群里渐渐有了议论声。 「这景家娘子也太不知足了,这年头有几个婆母能这么伺候月母子?大多都坐不满月又要出来干活了!」 「带了夫家孩子跑,这女人也干的出来……」 「哎,先看着吧,我看李家那几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欺负景家无人呢……」 「可不是?要说不是为了钱我才不信,福娘那一手绣艺我可是亲眼看见过的,可是个赚钱的好手,要是秀儿和巧儿能学到七八分,我就是死也瞑目了!」最后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绣娘贾氏,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便也信了几分,为景福卿捏一把汗。 景福卿脸色发黑,气的眼中有泪,竟没见过这般断章取义的卑鄙小人! 她气不过,但还未开口,就听见自家兄长继续道:「我虽是男人,却也知道家中生产了的媳妇理应有婆母照顾的道理,李婶婶是想邀功?换个意思可否理解为,福卿生了你们李家的子嗣,却不应当由你照顾,应该让她自生自灭去?」 说白了就是,咋的?你还想撂挑子不干了残害人命吗? 歪理人人都会扯,景赋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等李家人反应过来,转眸看着院子里的那位年轻妇人,继续道:「这位小娘子,你们李家不给我们认识一下吗?」 那女子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来,终于抬起眸子,看着屋檐下的人,一副傲骨的模样,不等李家的人开口便抢先道:「小女子柳娘,问景家大哥安好。」 音若黄鹂,尾音带媚,正常男人一听就酥了一半,正经家姑娘没得谁这么说话,看她吐词又应该是读过书的,不知道怎么甘愿给李一做了小。 景赋生微微皱了眉,神情冷冷淡淡,问她道:「你是李家什么人?」 柳娘一下愣住,随即神色有些难堪。 她是李家什么人?她不是李家什么人,她虽然生了李家的儿子,但她的身契却没有过李家的家谱,没有官印盖章,她只是……李一的外室而已。 她冷笑一声:「景大哥知道不是么?何必要问?」 景赋生听了却笑了,十分温和,林满却感觉他的嘴角带了点恶意,只听他道:「我……不知道。」 不禁柳娘,院里知道内情的人都愣住了,这景赋生卖的什么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满却很快反应过来。 简直想鼓掌! 景大哥你腹黑十级吧? 李家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景家,怕是柳娘在其中做了些什么。她生了李家的儿子,一心想做李家的正头娘子,一山不容二虎,就算景福卿委身做妾,那也是前头正儿八经的妻,在眼前晃悠怎么能不膈应?何况你愿意把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分享?就算那个女人是颗摇钱树,也不行! 景赋生自然也猜到了这种情况。 你不是想做正妻么? 你想做我不拦着,但自家妹妹不让位,你就算生十个八个的儿子,你也只是个外室,被正头妻压一层。 柳娘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身子隐隐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不甘心。 「我是……李家孙子的娘。」「外室」两个字,她到底说不出口。 第13章 「这样啊。」景赋生的语气慢慢悠悠的,语音让人听的十分清楚:「李家就李一一个儿子,那你,不就是李一的……」话未说完,他露出惊愕的神情,仿佛才明白过来,目光转向自己的妹妹,心疼震惊毫不严实,半晌无语。 林满赶忙暗中揪了一下景福卿腰间的嫩肉,痛的她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她还未问满娘做什么,就听见林满嚎了一嗓子:「我苦命的福娘啊,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还生了儿子,他们是要赶你出门却又舍不得你会赚钱啊!这是要你回去当牛做马啊!」 围观村民有些人在景赋生说出那些话后慢慢回过味儿来,林满这嗓子一嚎证实了他们心中所想,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五彩缤纷。再一看景家闺女哭的那样凄惨,可不是有苦说不出么? 李一神经就算再大条,此刻也反应过来,这是给他们下套呢!李家错在先,若承认了,景家能让李家迎柳娘进门?若是不承认,柳娘和儿子可怎么办?他儿子还怎么认祖归宗? 看着柳娘泫然若泣弱不禁风的模样,李一心里一阵阵心疼,当即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怒道:「你家妹子两年才生了一个没带把的,柳娘保住了我们李家的香火,我迎她进门有何不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妹妹我早该休了,现下愿意让她留下来做妾已是仁至义尽!柳娘为我们李家续了香火,当个正头娘子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院里氛围都不对了,小苍村的村民们大多朴素,因为贫穷更不敢想纳妾之事,都觉得那是有钱人和官老爷才能做的,他李一不过稍微富足一点,竟然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让正经妻子下堂做妾,真是……皮脸都不要了! 一群人惊讶且震惊于李家的异想天开,景赋生的脸色终于黑了下来:「你要敢休,我便敢去衙门投状,李家抛弃糟糠之妻,在外豢养外室,说你宠妾灭妻也是可以的,你可知道宠妾灭妻是个什么下场?先不说官府如何处置,就说大户人家里,做官可以丢官,妾可也随意处死,我妹妹是生了女儿,可也算不得无后,你尽管休,我看你李家是不是能一手遮天!」 一番话铿锵有力,条理清晰,加上要说去衙门闹,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一娘开口了:「你莫要唬我们这群俗人,衙门还能管到这事儿?青天大老爷们每天忙的要死,哪能还管我们小民这档子家里事!」 李一娘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底气一下足了起来:「你要告便去告!看看是你妹妹从夫家带孩子跑了理亏,还是我儿在外找了人亏!你家妹子下不出蛋,还想让我李家跟着断子绝孙吗!」 不得不说这李一娘虽是个妇人,但脑子也有好使的时候,宠妾灭妻这事儿在大户人家说得通,在这些小户人家,特别是这些深山老林的地方,哪里管得着?在他们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个男人在外吃了腥而已。 林满心中一团怒火,忍不住嗤笑一声:「李大娘口口声声说你李家断子绝孙,那福娘生不出来?还是你儿子生不出来?怎么这么肯定福娘生了女儿就生不出儿子?你家儿子拿着发妻的血汗钱去外面养人,得知发妻怀孕后无半点体贴不说,待生了女儿就迫不及待的要外室进屋,赶发妻下堂,还要发妻继续给你们挣银子,你们一家子就像那田里的蚂蟥,只能吸别人的血,你儿子也是个废物,养个外室都还得靠妻子,真真可笑!现在还把所有罪过怪在福娘身上,还给想给自己贴个脸?你们那脸何须贴?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林满一口气骂的酸爽,心里那股闷气也吐了出来。 景福卿这时候很上道,就着脸上的泪痕继续哭,可谓一个肝肠寸断:「我坐月子吃的好是不假,可那是心疼我么?可不是怕我坏了眼睛,以后能挣钱?他们是想要我的命啊!」 景大娘跟着也哭起来,对着看热闹的众人道:「我景家可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却让我儿误入狼窝,狼吃人肉还不算,还要欺我们景家无人撑腰,强抢我女儿继续给他们卖命,我……我不如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变成冤鬼,去阎王爷那告你们,索你李家的命!」 说完景大娘真往柱头撞去,院子顿时大乱,拉人的劝人的涌成一堆,夹杂着景大娘的哭声,好不热闹。 景福卿吓傻了,她脑子里面满是自家娘往柱子上撞的那一刻,待反应过来竟是气血上涌一头冲了出去:「李一!我跟你们拼了!」 林满反应不及,那边景福卿哪里是李一的对手,李一见有人冲来,下意识的一把推开,景福卿和怀中婴儿双双落地,婴儿响亮的哭声十分突兀。 林满慌忙过去扶起她,抱起双儿,见两人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够了!」 景赋生这一吼,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眸中怒火乍起,眉目间已经没有了耐心,眯了眼道:「李婶子既嫌我妹妹生了女儿,却又贪我妹妹的手艺,鱼和熊掌哪能兼得!既然已成怨偶,便各自放开离去!拿出和离书,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和离?各不相干? 那岂不是白白放财神爷从自己手里溜走? 李一娘第一个跳了出来:「不可能!景福卿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看热闹的邻里们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骂道:「你这婆娘真正黑心肠!好事都让想占了,又要外面的野种又要正经儿媳给你们当牛做马,来我们小苍村闹,欺人欺到我们小苍村头上?真当我们小苍村无人?!」 景赋生等邻里说完了才开口,是对着李一说的:「想带走福娘可以,柳娘子走,孩子,归我妹妹名下。」 柳娘满目惊愕,抱紧了手中的孩子,目光凄凄看向李一:「李郎……若是你们真心想要迎了景姐姐回去,却是要我孩子作陪,那我……那我也活不下去了!」 李一是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老子娘,一边是自己心头好,一个头两个大! 他愤恨的看了眼旁边的景福卿,若不是这个女人,胆敢从家里跑了出来,哪有这些破事? 他越想越气 ,不禁对景福卿骂道:「你嫁到我们村儿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李家给你留了位置不要,生不出儿子又要霸占着位置,让柳娘进不来!亏柳娘还在我面前好言说你的好话,说你只是一时想不开,待想开了自然就回来!但这女人却是歹毒心肠,想和离?做梦吧!」 人群又一次惊呆了。 这李家,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真觉得他们小苍村的姑娘非得贴着大苍村的? 李一这地图炮开的响,这下人群是真的愤怒了。 景福卿冷笑一声:「你把和离书拿出来,位置不就出来了么?管你娶什么柳娘田娘的,娶几个都可以。」 李一青筋暴起,终于没了耐心,对着另几个一直不说话的汉子道:「几位堂兄弟,咱们不废话了,绑了那疯女人就走,何必这么多口水?既然请不回,那就别怪我们动武了!」 几个汉子立即走向景福卿,吓得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紧孩子躲在林满身后。 第14章 李一想的是好,但这是小苍村的底盘,那容得下你们大苍村的人来撒野?何况你们先前说的什么话?瞧不起他们小苍村??真当你大苍村是皇城脚下的富贵地儿,还想来这里扬威做福? 「我看你们谁敢!」一个庄稼汉将手中的扁担拦在几个大汉身前,怒道:「想在我们这为非作歹?那你们就躺着回去!」 有了一人带头,后面附和的自然就多,还有人特意跑回家里拿了锄头棍子过来立着,怒目而视。 几个人毕竟比不过一群人,那几个汉子此刻并不敢乱来,李一也被这阵仗吓着,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景赋生紧绷的心缓了一下,他看向林满道:「要麻烦林娘子一趟,去寻一下武大叔。」 林满顿时明了。 镇子上有个武捕快,原名武乔文,他爹便是村子上赶牛车的武大叔,娘便是刚刚的绣娘贾氏,武大叔养出了这么一个儿子也很是骄傲,在村中颇有几分面子,村里有什么大事都喜欢请他来坐镇,虽然和县官隔十八层,但毕竟儿子在衙门,总比他们这些普通人近一些。 林满本也是这么以为,却听景赋生继续道:「再麻烦武大叔寻一下武兄弟,有人来我家滋事挑衅,强抢民女,请武兄弟带衙门的人来做主!」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林满也没多想,应了下来,正要将平平托给周氏,却听到有人大喊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快看那不是武捕快么!」 众人随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红衣黑领皂靴佩刀的青年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的男子,在前面引路的,是武大叔,还有周氏的男人冯大山。 林满不禁看向周氏,周氏见她望过来,便低声对她道:「这群人来的时候我就让当家的去叫人了,福娘是个好孩子,这么跑回来我猜着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况且这群人来势汹汹,我怕景大娘一家子吃亏。」 林满真是佩服周氏的细心,自愧不如。 武乔文今年二十有一,相貌本就俊俏,再加上那身威严的官服,真正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说起来,还有一个事儿。 贾氏当年倒是很中意福娘,但又怕儿子不喜,不敢贸然上门说亲,便没有动作,等到儿子在镇子上忙完了回来问了嘴,儿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贾氏等不住了,悄悄去景家探了口风,却得知福娘已经与大苍村的李家定亲了,回来后就气了个仰倒,哼哼嗯嗯了好几天。 这事儿瞒的紧,村子里倒没几个人知道。 「捕快大人,你要给民妇做主啊!」景大娘一下跑了过来,差点要跪下,「这些人要强抢我的女儿,若不是邻里乡亲们拦着,我女儿哪能站在这儿!」。 武乔文赶忙拦住她:「景大娘别着急,若是真有人在我们小苍村作乱……」说到这里,他看着院中的李家人,眉目间那份温和褪尽,换上冷冽:「我定是要请他吃吃牢饭的!」 见捕快来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差指着李家鼻子骂他们不是人了。 李家人已经傻了,他们没想到真把捕快请了过来,平民百姓甚少和官府打交道,只觉得那威严的地方轻易去不得碰不得,谁敢和官府作对呢? 跟着李一来的几个大汉立马转头找人算账:「一兄弟,你只说帮你带弟妹回来,可没说这事儿还要官府管啊!」 李一面色惨白,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些底气:「官老爷你们莫听他们胡说,我只不过是来接自家娘子回家,不信你可以去官府查看,景福卿是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旁柳娘看着他,眼中似有嘲讽,这人……这人昨天还温言软语说她才是他的妻,只不过这堪堪一吓,就变了卦么? 李一不敢看身边人的眼睛,他也无暇去看,现在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和官老爷解释清楚,平白无故的,怎么就叫来了捕快呢? 武乔文对着李一笑的眯了眼睛:「我当然知道景家妹子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景家妹子出嫁我还吃了一杯酒呢!」 李一:「……」 「不过嘛!」武乔文神色又严肃起来:「你怂恿他人闹事,抛弃妻子,既然有人告上来了,那这事我们衙门必定是要管的,还请李家的几位跟着我们走一趟,这事儿还得详细说道说道。」 「大人,你可不能这么偏袒人啊!」李一娘冲了过来,嗓门一阵高过一阵:「景福卿使我们李家的人,她自个儿跑了,我们来接她何错之有?」 武乔文先是看了一眼景赋生,后者明白他的意思,强打起精神问了李家几个问题。 「刚才说要福娘回去做妾的是不是你们?」 「感念柳娘子产子辛苦让她来做正头妻的是不是你们?」 「我们不允,要强行带走福娘的是不是你们?」 「刚刚逼我娘差点投柱自尽的是不是你们?」 景赋生一声比一声厉害,一声也比一声响亮,问的李家哑口无言。问完问题,他的体力已经被透支到差不多,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你们莫要否认,你们方才的所作所为,在场的诸位,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李一一行人这才发现,他们原来,早就被套住了。 林满此刻又发扬了领头羊的作用,大声道:「对,我可以作证!」 第15章 果然,后面立马一片附和声。 武乔文凌厉的盯着李一:「李一,你可还有话要说?」 「误会!官差大人都是误会啊!」李一一下乱了心神,急急忙忙道:「福娘为我们家付出良多这些我都是放在眼里的,怎会让她委身做妾呢?只是福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回娘家,我们一时着急,才做了些错事,说了错话,大人明鉴啊!」 「呸!你个李一好不要脸!」绣娘贾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呵道:「刚才我可明明白白的听见你说让福娘回去做妾已是仁至义尽,还要让你那个外室做正妻,这么快就不承认了?你当得什么男人?福娘看错了你,那个柳娘子可也看错了你!」 她越说越气,福娘那么好的孩子,偏偏便宜了李一那小子,若是早两年,早就给自家做媳妇儿了,就动作晚了些,哎呦喂,可惜,真正可惜! 「哎呀——」 「柳娘子撞墙了!」 林满只关注了这边,突然听见人群另一边传来一声惊呼,那位柳娘子估摸着受了刺激,带着儿子竟然撞墙了! 「柳娘!」李一愈发慌乱,一个箭步冲到柳娘身边,看着她额头上的留下的血丝一时六神无主。 柳娘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掩住她的眸子,无人看见她什么神情,怀中小儿受了惊吓嘤嘤啼哭。 她握紧拳头,不能再拖了……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做正头娘子,必须入良籍,不然再被卖到那肮脏的地方…… 柳娘抬起头,泪流满面,凄楚无比。 「李郎,你带景姐姐走吧,我和儿子不配留在李家,我会带儿子走的远远的,你,你不用再管我们了!」 这个「走的远远的」说的伤心欲绝,再配合她撞了柱子,可不是要带着儿子去死么?李一的心都快碎了,他盼了两年的儿子,哪能就这么没了呢? 可是,若要留下柳娘,福娘那头……那捕快可是要抓他们啊! 景赋生一直看着这边的情况,琢磨着他们的神情和动作,此刻适时对武乔文道:「武捕快,我们景家也不是非得逼人性命,李家与景家已成怨偶,只要李家愿意拿出和离书,今天这事我们景家就此揭过,不过还得劳烦几位捕快大人做个见证,以免他人有反悔之心。」 景家已经让了步,李家顺着梯子爬下去便可,李一没有意见,但是他娘却不同意,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挥手离去,她本想再闹一闹,却被儿子呵斥了几句,让她不要胡闹。 李一娘委屈,好好的财神爷不要,非要再娶个女人回来,她觉得把孩子寄到景福卿名下那个主意挺好,但那女人死活不同意,不知道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只听她一个人的。 李一娘越想越难受,只觉得新要进门的这个女人不是个好货色,心里便不满意起来。 她心中的这些小九九自然是没人在意的,这厢主意已定,景家已经拿了笔墨出来,景赋生体力不支,李一是大字不识几个,这和离书便由武乔文来执笔。 景大娘是识得字的,看着书上的内容,又提了女儿嫁妆的事,这是和离又不是休妻,没得女方带过去的嫁妆还要留给男方的道理。 李家人自然不干,景福卿带过去的嫁妆跟富足人家比起来是不能看,可这是乡下,除了银子还有家具被子都是崭新的好料子,于是一群人又闹闹起来。 武乔文把佩刀从腰间取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那边霎时禁声,安静如鸡。 念了书上的内容,李家心痛的直抽抽,但又无可奈何。 确认无误后双方按了手印,然后又去找了里正来登了记,和离便就生效,景福卿与李一再无瓜葛,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李家人没得理由再闹,一群人只能忍着心中的不甘打道回府。 景家送走了看热闹和帮衬的邻里乡亲,又好好招待了一番远来的捕快,塞给他们一人百来文铜子儿,武乔文没收,但没有阻止跟着来的兄弟收。 景大娘小心翼翼的收起和离书,将它郑重交给景福卿。 「我的福娘,我苦命的孩子,你终于脱离了那狼窝了!」景大娘心酸无比,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景福卿心中却是无比轻松,好好安慰了自家娘亲一番,而后才道:「今天帮我们的邻里乡亲不少,不能一一答谢,娘和哥哥得记牢了,是哪家帮过我们,以后若需要,我们也得知恩图报才行。」然后转头看向还没有离开的林满,继续道:「满娘今天可是让我大开眼界,跟哥哥一唱一和配合的默契十足,你再次帮了我,福娘真的无以为报!」 景赋生歇了一会儿已经恢复了些力气,想起方才的事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林娘子今天随机应变的好,让我们事半功倍了。」 林满嘿嘿一笑,露出嘴角两个俏皮的梨涡:「福娘你说的是哪里话,你把我当姐妹,我自然也是如此的,姐妹相助还用得着如此客气么?大不了到时候我带平平再过来蹭几次饭,你们一家子别嫌我们母女两就行了。」 景大娘被她逗乐了,眼泪未干又笑起来:「你这个臭丫头,景大娘家还差你两口饭不成?到时候谁给谁掌勺做饭也说不准呢!」 林满又与他们逗趣了几句,知道后面他们家里人自己还有话要说,便不做逗留,带着平平离开。 回了家里林满才感觉到肩膀一阵剧痛,进屋关了门,脱下一看,肩膀处已经被背篓带勒破了皮,泛着许多红丝。 林满嘶了一声,简单收拾了下,家里又没有药擦,只能忍忍。 v第16章[01.17] 吃过晚饭,哄了平平睡觉,她难得舍得灯油点了一盏灯,将今天所卖的钱拿出来细细数了,钱不多,和福娘一人得了三十五文钱,再抛开买作料去了不少,只剩下了十文,钱虽少,但撒下去叮叮当当的声音确实悦耳,一天的劳累仿佛也值了。 有收入,日子就有盼头。 她算了下,今天卖给包子铺的白菜不算特别多,不当集的时候人少卖的慢,估摸着做成包子能卖三四天,等两天过来她先跑一趟集市,若要继续合作她再多带点菜去。 她菜好是不假,但人家万一要的不多,辛辛苦苦背去卖不完,白费力气也是不值当的。 她盘算好,又进空间看了各种菜苗的涨势,新种的苗生机勃勃,看着就喜人。 林满没急着出去,在空间里忙活了一会儿,除除草浇浇水,又仔细转悠了一圈儿,平日里忙的事儿多,空间都还没有好好转过。 她边转悠边观察,空间和现实也不是样样东西都相连,比如田埂的野菜,她就只在空间看见过,荒地她去过几次,都没有看见野菜的痕迹,她猜想,这个野菜应该是空间自己生长出来的东西,所以现实里没有。 如果直接在荒地种菜,空间应该也能长的出来? 等她买了地,她以后可以理直气壮的在荒地里种着,回头再用空间的水浇灌就行,种多少有多少,反正百年前就有人丰收过,别人就算起疑,也有个挡箭牌,省了许多口水。 在去集市前一天,景福卿找上门,想请她帮个忙。 「我跟李家签了和离书,本来第二天想去拿回嫁妆的,可哥哥被李家一气身子又不好了,我也走不开,今天他也好了大半,我也想赶紧去李家把东西拿回来,免得他们做了什么手脚,损失大了不值当,我娘家没什么人,翻来想去只能找你帮忙,平平今天就放在我家,我娘照看着,你看可行?」 林满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想了一下道:「就我们俩怕还是不行,你那些家具还要不要拉回来?听说你出嫁时光被褥套子那些都不少,我们借了武大叔的牛车,然后再问问周嫂子家的大山哥还有你屋后的哑巴叔能不能跟着一起来,等下跟你娘打好招呼备些好酒好菜,回来了也能好好招呼一顿。」 景福卿听完只觉得头脑清明,感叹道:「我只想着赶紧去拿回东西以免突生变故,倒没有你想的周全。」 而后又道:「哑巴叔家就巧儿一个人,大山哥家也只有周嫂子,到时候一并叫上去我们家吃吧,我先回去跟娘打声招呼,你帮我喊人。」 安排好了二人便不再废话,分开行动。 林满先去自家屋后的周氏家,说清了来龙去脉,周氏便道她去跟当家的说说看,最近地里活儿已经干的差不多,也没什么太忙的。 周氏出马自然马到成功,冯大山先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拿了根扁担,便对着林满一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林满道了谢,对周氏说道:「嫂子我们估摸着下午才回来,福娘说了让你别做晚饭,到时候去她家吃。」 周氏明白这是人家的好意,便应了下来,说吃了晌午就去那边,帮着看孩子做做饭。 林满跟冯大山直接去了武大叔家借牛车,武大叔不在,只有贾氏和两个俏丽的小姑娘在做绣活儿。 一个姑娘头上扎了粉缎儿,是贾氏跟武大叔的小女儿,叫做巧儿。另一个头上随意系了根绳子的,不是他们的孩子,是哑巴叔十五年前在林子里捡的弃婴,叫绣儿。 哑巴叔因为家里穷人又哑,年轻时一直说不到亲事,本以为孤家寡人一辈子,没想到上山砍柴的时候却白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贾氏家那年刚好又生了巧儿,见到这样被遗弃的小婴儿哪里受得了,一时母爱泛滥,自己奶水也足,便做主将弃婴一道喂了。 后来两个孩子逐渐长大,足足有七个月了,贾氏的奶水不够两人了,才给绣儿断了,小姑娘长大了出落的十分水灵,从小就爱跟贾氏和巧儿亲近,不忙的时候形影不离,贾氏便将绣艺给两人一起教了。 绣儿知道这是可以吃饭的手艺,学的十分认真,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接些绣活儿干,知道自己养父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长大不容易,想早日攒些银钱让家里好过些。 巧儿天赋好,她娘本就是绣娘,再则贾氏言传身教的时候比绣儿要多,学的自然比绣儿快,两姐妹在一块儿时,她时不时还能指点一下亲如一家人的小妹妹。 两人都已经订了亲,绣儿是村里媒人说的邱饮文秀才,武巧儿订的是村西边的青梅竹马范齐林,去年也考中了秀才,两个小姑娘都是明年下年便成亲。 贾氏最先见着林满两人,忙站起身打招呼:「你们这是去哪?」 林满跟她们问了声好才道:「我们去大苍村拿福娘的嫁妆,想跟婶子家借下牛车。」 贾氏道:「不巧呢,今儿是乔文休沐的日子,想让他回来歇一晚,你武大叔刚把牛车赶去镇子上接他去了,估摸着着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呢,你要是不急就等等。」 林满算了下一个时辰也不算久,没有牛车他们还真的不方便,便约好一个时辰后再来取。又对绣儿道:「你爹也要跟我们去一趟,晚饭在景大娘家吃,你别做了。」 绣儿有些腼腆,闻言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好的,谢谢嫂子。」 林满和冯大山先到景家歇着,那边景福卿也把哑巴叔请上了,正一起在家里等他们,林满说了牛车的事,一群人便决定一个时辰以后再出发。 景赋生在屋子里面养病,不能出来见客,景大娘在厨房忙活,景福卿便抱了双儿出来逗大家乐。 双儿来了景家一段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胖了一圈,脸颊上已经有了肉肉,吃饱了睡足了的她精神头十分好,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十分喜人。 v第17章[01.17] 林满发现冯大山犹爱逗她,不苟言笑的大男人对这样粉嫩嫩的小婴儿都忍不住温柔起来。 冯大山今年就该满三十六了,周氏也该三十了,两人成亲了八年也没有一个孩子,到底有些遗憾。 林满寻了一圈儿,却不见平平,便问了景福卿。 「她在我哥屋里玩呢,我哥今天精神头不错,家里忙的时候他也无聊,让平平陪着他吧。」 林满听了便没去找,她一个寡妇不好进别的男人的屋,在景家玩她总归是放心的。 景家一群人没等到一个时辰武大叔便回来,贾氏应当是和他说清楚了,他直接赶了牛车过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武乔文。 今儿个他没穿那身让人犯怵的官府,一身平常的粗衣麻布让人亲近不少,众人与他打招呼都改口叫他乔文小子,不像那日叫大人。 谁打招呼武乔文都一一应了,露出招牌笑容道:「我听娘说了,那李家都是些泼皮,我跟你们一起去他们总归有些忌惮,不要说些言谢的话,乡里乡亲的这些不值当那么客气。」 景大娘听了也没再多说,转身回屋子,把给一行人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又嘱咐了让他们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武大叔也说去看看,多个人多个帮手,毕竟是在外村,多个人壮胆也是好的,众人当然是求之不得。 武大叔赶着牛车,速度自然要比走路要快,到李家坝也不过才刚刚过晌午。 众人先在牛车上吃了些干粮,填饱了肚子才去的李一家。 林满握住福娘的手,问道:「福娘你可害怕?」 景福卿返拍她的手,回道:「有什么害怕的,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吃人不成?再说我来拿自己东西,又不偷又不抢的,不害怕!」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李家院口,武大叔下了牛车正准备去叫门,手还没拍下去便听到里面一阵叫嚷声。 「你个懒婆娘,晌午饭不做衣服也不洗,来我们李家当少奶奶啊?要过好日子把我孙子放下你出去重新找,我们李家伺候不起!」 「想在我们李家呆就要干活儿,没得还有婆母伺候你的道理,你还不是我们李家正儿八经的媳妇儿呢!」 「呸!真不知道哪来的狐媚子,迷了我儿子的眼,放着摇钱树不要非得弄个赔钱货回来!」 那叫骂一声高过一声,林满一行人听了都不禁愣住了。 这是唱哪出?这李一娘不是对柳娘满意的紧吗?怎么才几日不见就骂起来? 不过这与他们此行的目的无关,该敲门敲门,该叫人叫人。 李一娘在屋里骂的正酣,瞅着对面抱着自己孙子的柳娘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哄着孩子走来走去,压根儿就像看不见她似的,脏衣脏裤堆了一屋也不管,自家儿子也由她去,还劝自己说柳娘带孩子辛苦,让她忍着点。 以前景福卿在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肚子里面揣着娃的时候也照样给家里挣钱。现在这个不会挣钱不说,花钱也是一把好手,今天要个银簪子,明天要个新镯子,农家媳妇儿谁有她讲究?家里好不容易攒几个银钱,都要被这婆娘败光了! 李一娘越想越气,越想越悔,她当初真是被孙子蒙了眼,满心想着抱孙子,结果赶走了财神爷,接了个祖宗回来! 正在气头上,忽然听到有人叫门,没好气的吼了一句:「敲什么敲?叫魂啊?」 「我们是景家的!」 一听是景家人,李一娘神情瞬间就变了,忽然想起上次签和离书时说要拿嫁妆,莫不是这么快就来了? 李一娘又是一阵肉痛。 景福卿嫁妆给的好,除了嫁床放李一屋里,其他好用的都放自个儿屋里了。小苍村那么穷的一个地儿,却没想到景家能给出这般好嫁妆,大苍村也没几个及得上的,来家里串门的可都要羡慕一番,给她挣足了面子。 现在要让他们搬走,可不是在在她心尖上剜肉么? 难受归难受,但门不得不开。 李一娘开了门,看见屋外一群人先是愣了下,而后叫道:「你们来这么多人是干什么?是来搬嫁妆还是来打劫啊?」 武乔文站出来笑眯眯道:「大娘放心,我们不是来打劫的,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李一娘本想再闹一场,自己心里不痛苦你们也休想痛快!结果一看眼前的小伙子,不是那天的捕快?气焰一下就消下去了。 林满没理她,对福娘道:「把你嫁妆单子拿出来,我们对比着去搬。」 v第18章[01.17] 农家结婚一般都简单,有些甚至打个包袱儿穿上红衣就嫁人了,但景福卿家里都识字,景大娘又有些余存,加上以前高门大户的余念还有些,想着唯一的女儿嫁人怎么也不能亏了,嫁妆多女儿底气也多些,还列了单子出来。 这当时在大小苍村都还引起一场轰动,都跑来看稀奇,景福卿嫁人的时候也算风光一时,谁能想到不过两三年,竟然就和离了呢。 景家来人拿回嫁妆了,这也算得上村子里一大话题,左邻右舍都跑来看热闹。 看着拿一床床还未用过的新棉絮被褥,还有那好木头打造的一副桌椅,一盒子装着的首饰,还有一些杂七杂八零零碎碎还在的小东西,这些一样一样的往外拿,别说李一娘了,就是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肉痛。 「哎呀呀,这李家可真正是赶走了财神爷了哦!」 「李家大婚那天你看见没有?那嫁妆抬进来的时候李家多风光,现在就多肉疼。」 景福卿照着单子点了点,大多数都在这儿,太大件的,例如那架嫁床,还有用过的和不能用的,她都不打算要了,重要的带走了就行。 她从兜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李一娘:「这是你们家当初给的聘礼,现在也退给你们李家,大件的我也不要了,你们李家对我不仁,我却做不到不义,再大件的家具我不搬了,算是在李家这些日子的费用。」 李一娘现在连头发丝儿都是痛的,就算把二两银子聘礼退给她也无法安慰一丝一毫,以前景福卿绣活儿要是接得好,一个月就能赚二两银子回来,现在二两就要断了两家关系,她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晕眩。 银子,银子,她的银子啊! 景福卿可没空管他痛不痛,一把把银子塞她怀里就转了身离开。 至于一直在屋檐下看热闹的柳娘,景福卿看都没看她一眼。 林满来之前以为还会有场恶战,结果没想到这么顺利,那个李一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一行人忙了大半下午也没看见他回来。 取回的嫁妆靠着武大叔几人整整齐齐的码在牛车上,码的满满当当的,一行人只能跟着牛车走回去。 一群人回到景家天已经大黑,白天虽然走大路要绕些,坐牛就快。回来时拉了那么东西只能靠着步行,比往常还要多走一个时辰。 景大娘远远便瞧见了他们回来,松了口气,赶忙倒好热水端出来,等他们一到家洗洗就可以吃饭。 林满一行人先将拉回来的东西卸了货,而后才去洗漱。 景大娘走过来对林满低声道:「武大兄弟父子俩也帮了忙,我也去叫了巧儿母女俩……巧儿跟着绣儿过来了,你贾婶子没来。」 景家最近事多,林满都帮了忙,有时候还能出些主意,现在景大娘一有事就下意识的给林满说。 林满感觉景大娘话中有话,景大娘最后特意提了一句贾婶子,似乎有话要说。 便问道:「景大娘是有话想和贾婶子说?」 景大娘顿了一下,笑了:「我就跟你说说,没其他意思。」 见景大娘不愿意说,林满知趣的不问,随意道:「是我多想多了,还以为你是跟我商量什么来着……」 景大娘反安慰起她来:「你年纪轻轻便遇那么多事儿,现在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多些也没坏处,总比吃了亏才看明白要强些。」 今天周氏也过来帮了忙,林满倒不用忙活什么了,把平平招来搂在怀里,问她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帮忙看着妹妹,是不是又去吵景叔叔了。 平平顺着往她怀里挤了挤,只奶声奶气的说妹妹乖,其他的什么也不说了。 武大叔在一旁瞧的稀奇,贾氏总喜欢把村里大大小小的消息都喜欢在他耳边唠叨几句,林满自然也没能逃过。 他想想自家婆娘先前怎么说的来着? 沈郎走后林满受了刺激,要当那没良心的后娘了,平平小小人儿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怕是长不大了。 说起如何虐待平平更是像亲眼见过的一样,头头是道,怎么打的,怎么折磨的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现在这么看来,话传多了果然是会变味儿的,信不得。 平平那小模样哪里怕林满来着? 晚饭的时候景大娘挨个谢了来帮忙的人,又将先前装好的饭菜交给武乔文,让他带回去给贾氏,武乔文本来没要,但景大娘道:「你娘一个月才盼了你一天休沐,应该是想好好和你聚一下的,结果没想到我们家这档子事累着了你,你娘一个人在家估摸着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你带回去陪着她吃点,都是做娘的,没什么比自己孩子在身边陪着要紧。」 武乔文听了便接了,然后跟着父亲带着妹妹离开。 景大娘看着武家父子离开的背影,她突然想起贾氏当年私下来找她说儿女的婚事,如果那时候福娘嫁的是乔文小子,何必受这么多罪? v第19章[01.17] 人呐,有时候只要起这么一个念头,更多的想法便会随之而来。 武乔文虽然二十一了,但却尚未说亲,这么优秀的小子不知道多少家的闺女眼巴巴的盯着呢,可他当年差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就成了自己女婿了。 景大娘心中越想越悔,恨不得时光倒流。 福娘在自己眼中当然是千好万好的,但她到底是嫁过人又生了孩子的,跟乔文小子到底是不能成了。 再说贾氏也不会同意的,今晚他们一家子都来吃了晚饭,她不来是怕景家多想,觉得她贾氏还想着福娘呢,毕竟当年是她提起想将福娘说给自己儿子的。 景大娘毕竟是大宅子里走出来的,妇人们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别人的心思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做那些讨人嫌的事儿。 揉了揉又闷又痛的胸口,景大娘死命的把心里的想法压下去了。 帮忙的人陆续的走了,周氏跟冯大山本来想同林满一道走,但林满有事要跟景福卿说,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林满拉过景福卿对她道:「明儿我就去集市看看,如果包子铺要的多,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要忙,你又要带孩子,可受得了?」 景福卿道:「赚银子哪里有受不了的?娘不让我碰针线了,说在李家熬的太多了,让我歇一歇,不然以后老了可就难受了,但我带着孩子回来又是两张口,哥哥还要吃药,不找点进项我心里就跟蚂蚁咬似的,难受的很。」 跟着又降低了音量继续道:「以前我娘身上还有些从京城带来的银钱,那银子在京城确实不算多,但在农家却是一辈子不愁吃喝的,只可惜我哥哥药不能停,我又拖了后腿……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我是真的着急。」 林满听她说了便安慰了几句,让她不要着急,自己明天快去快回,看情况再说。 景福卿知道着急也没用,当了平头百姓才知道,原来银钱是那么不容易得的。 第二日一大早,林满便背上平平去集市,今天不当集,路上没遇着什么人,倒也没人奇怪她这个时候去集市干什么,不然又是一番口水。 小苍村的集平时也开着,只是不如当集热闹,集上也住着不少人家,平日里也会去添些嚼用,有些店子不当集也开着,做着周围和集上人的生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积少成多嘛。 林满直接去了包子铺,她本以为这不当集包子铺应当是冷冷清清的,却不想一眼便望见那里排起了队,队伍不算长,约莫十来个人,人群里还有人在同包子铺的老板说话。 「秦包子,你今天包子卖多少啊?给我留十个猪肉白菜的!只要带白菜的,其他的菜我不要!」 「给我也留十个,我昨儿下午来你说没有,今天上午来你别说又没有,我媳妇儿吐的厉害,就你家包子能吃得下。」 包子铺老板中气十足:「别急别急,今儿我把所有菜都给包上了,昨儿没买到的也有。」 人群里又有人说话了:「嘿哟,你这白菜包子以前我也经常买,可没这鲜味儿,现在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越来越好吃了。」 新的几屉包子已经出笼,秦包子揭开屉盖子,香味瞬间四散飘开,一阵阵往鼻孔钻,把人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出来。 秦包子一边给人装包子,一边收钱,忙的不亦乐乎,闻言还抽空答了一句:「我这可是秘方,要想知道就多买多吃自己琢磨去!」 那人骂了一句老滑头,然后揣着包子乐滋滋的走了。 林满看着这一幕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问了,只需回去准备准备,明儿个把菜拉来就行了。 秦包子忙完了,刚把额头的热汗擦了,就看见不远处的林满,立马见了鬼似的朝身后喊:「孩子他娘,孩子他娘,那个小娘子来了!」 林满上前去笑眯眯的打招呼:「秦大叔好,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还要不要菜,要的话要多少,我明天好带来。」 「要,要!」秦包子还没开口,乔大娘就从棚子里冲了出来,这次双手的面粉都还没来得及洗。 「小娘子你家里还有多少白菜?我都要了!」乔大娘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别等明天了,今儿下午就拉来,明儿当集正好卖!你是没看见那白菜包子多好卖,不当集这几日都有人天天等着买,什么花儿样的理由都有,我说小娘子,你家白菜真是绝了,怎么能种出这样的味儿来?我们自己每天都忍不住要吃几个呢!」 林满鹦鹉学舌:「我这可是秘方,要想知道就多买多做自己琢磨去!」 秦包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完了话题又转回来:「小娘子下午能带来不?要不要我找人帮忙?」 「没问题,帮忙就不用了,秦大叔还要不要其他菜?我家还有些番茄和莴笋,都是这个季节还没出来的,我试着种了一点,也长得很好,你可以做做莴笋包,试试新口味也不错。」 乔大娘道:「那好,还有其他菜也可以多带点,我们虽然用不着,但我兄嫂那边还要,前儿他们还来问过你什么时候再来呢,你下午一并拉来,我待会儿去给他们打声招呼。」 林满应了下来,连口水也没留下来喝,急急回了家。 中午吃完饭,哄了平平午睡,林满便寻了景福卿,把事儿给她说了。 景福卿没想到那菜真这么好卖,跟自己娘打了声招呼,便抱着孩子去林满家了。 v第20章[01.17] 两人进了空间就开始忙起来,一个在地里收,一个往外面放,忙了个把时辰终于才弄完。 空间里的菜长的好,没有烂叶子黄叶子,就用不着收拾,倒是省事多了。 菜种的确实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除了先前说的白菜莴笋番茄,还有十来颗茄子。 林满又厚着脸皮去找武大叔借了牛车,只说要拉些东西去集市上,还好今儿个是武大叔在家,贾氏不在,不然怕是要被刨根问到底,武大叔就好说话多了,只叮嘱用完记得把牛喂饱喝足再还回来。 有牛车就方便多了,林满和景福卿又忙着装菜,恰好平平已经午睡醒了,可以帮忙看着妹妹。 双儿太小,景福卿抱着去不方便,但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林满看出她的忧虑,便道:「我自己去就行了,我虽然不会赶车,但赶牛还是会的,大不了慢去慢回,平平跟着我,就不去你那了。」 景福卿点点头,又道若是赶不上晚饭,就在集市上吃了再回来,钱从她那份里面扣。 林满怎么会要她的钱?但也知道自己要是拒绝了景福卿一定又是一阵啰嗦,便胡乱点了点头,将平平小心放在牛车上,等她抓稳了便赶着走了。 路上林满赶了一会儿牛,然后慢慢摸索着怎么赶牛车,她驾的不算好,但也平安的到达了集市上。 秦包子一见那一车的菜就跟看见银子一样开心的不行,帮忙卸了货,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称,当着林满的面将自己要的菜称了。 白菜莴笋萝卜他都要了,里面萝卜便宜些,一文钱一斤,白菜按上次说好的价是两文,莴笋要贵些,而且又是这个时候没有的稀罕菜,卖的五文一斤,算下来只这次的就差不多有二两银子。 林满接了银子,笑的满脸开花。 秦包子忙着要将菜做成馅儿,也没来得及跟她多寒暄,林满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赶着车将剩下的菜送去了来福小炒馆。 这次接她的不是上次的虎牙小少年,是一个淡眉细眼驼峰鼻的男人,林满猜测着这人的身份,那人一见林满拉着菜来了,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林满:…… 明白了,虎牙少年亲爹,还好完美避开了他爹的基因啊。 林满叫他乔大叔,两人直接拿菜过称,乔大叔有点话话痨,过称时叽叽喳喳就没停过,一会儿夸林满家菜好,一会儿夸林满能干,一会儿又说平平乖巧,话时不时说到一半就拐了弯儿,比如,「林娘子不是我吹,这集市上馆子酒楼这么多,我们来福小炒也是排的上号的,茄子五斤……」 诸如此类,林满脑子经常没跟着转过来,而后一阵恍惚。 来福小炒馆的菜少,但好在都是这个季节的稀罕菜,卖的也要贵些,也得了一两银子。 林满小心翼翼揣好钱,把景福卿的那份分开放好,然后又去糕点铺子给平平买了几块酥糖,把小姑娘乐的眼睛都没了。 驾着牛车赶回去,还不到晚上,给景福卿分了银钱,福娘还感叹来着:「以前一个月才能赚二两,还要接的活儿好才有,一般的绣活儿也就一两银子,不想就这么几天,就能赚得这么多。」 「福娘你别感叹了,包子铺和小炒馆已经定了下次的菜,今儿晚上吃了饭你就要过来,赶紧得把下次的种上!」 「我观察过了,像白菜萝卜这些熟的快,一天就熟了,茄子莴笋那些得要三四天呢,成熟越慢的菜,空间也就熟的慢,早点种上才妥当。」 景福卿一听,也顾不得什么感叹不感叹了,赶紧应了下来。 今天天气好,阴了几天的老天爷终于露了个笑脸。 景大娘正坐在屋檐下给双儿做小袄,但眼神却没放在针线上面,手上的动作也有好久没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景赋生日常被拉出来晒太阳,见自己娘亲心事重重,便放下手中的书,和他娘聊起来。 「娘可有什么心事?」 景大娘被儿子唤回神,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和他说道:「最近福娘时常不在家,一问都是带着双儿去找满娘了,她有个能说话的姐妹我是开心的,但是这几日她回来脚上都沾了泥土。」 景赋生听他娘说了一半又不说了,疑惑道:「娘可是忧心福娘去做了什么?」 景大娘叹道:「可不是么,前几日我也没怎么在意,昨儿我去村子的榕树下和老姐妹们聊天,他们竟然问我知不知道满娘做起了生意,那天他们亲眼有人看见满娘借了武大叔家的牛车,拉了满满一大车的菜去集市上了,虽然当天不当集,但拉去集市上除了卖还能做什么?但沈家除了那泥房子没卖,啥都卖光了,哪来的地呢?」 景赋生细细一想就明白了景大娘的担忧,问道:「娘是担心福娘跟着满娘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景大娘一下红了脸,「我知道这样随便怀疑别人不好,别人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话里话外也都有这么一个意思,我听着难受!还有那席大嘴,竟还说满娘是偷了别人家的菜去卖的,还指不准我家福娘有参与,差点气死我了!」 席大嘴是村里出了名的碎嘴婆娘,凡事只要经过她的耳朵,总能变成一个新的故事传出来,众人虽然不大信,但却忍不住要听听来满足好奇心。 景大娘继续道:「本来前两天个想问问福娘,但她似乎累的很,回来收拾了自己和孩子就睡了,今儿一大早又不见人影,都没说上一句话。」 v第21章[01.25] 景赋生回忆了下,这几日确实很少见到福娘,每日看起来确实很累,但人还挺精神,眼神都发着光。 「那娘今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就问吧,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景大娘应了声,抬眼看了天色,差不多也可以做晌午了,便丢开手中的针线活儿进了厨房。 话说景福卿那边,确实是和林满在一块儿,两人正在准备下次的买卖,这次两人多种了些不应季的稀罕菜,打理时间也相对长一些,过了这么几日,总算是要熟了。 林满看着那些菜,心满意足:「这些稀罕菜小炒馆肯定要不了这么多,到时候我再试着去大酒楼问问,怎么说也能卖个新鲜,只要第一步跨出去了,后面的生意就好做了。」 景福卿干劲十足,附和道:「是呢,当集那天咱们还是别拿太多茄子番茄什么的,没有牛车我俩也拿不了多少,万一卖不出去反而把人累倒了就不划算了。」 林满觉着有理,心中也有些遗憾,若是他俩家中都有一个成年男子能帮忙做些体力活儿,来钱还能更快些。 眼看到了晌午,景福卿就带着双儿回去了,没想到一跨进家门就被自家哥哥叫了过去。 景赋生没有拐弯抹角,问的十分直白:「你和林娘子在做些什么?上次有人看见林娘子拉了菜出去卖,她家哪来的地?你是不是有参与?」 景福卿心里一咯噔,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被家里人发现,而且还是别人告知的,这么说她们有菜卖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了? 但她还是忍着没把空间的事说出来,只道:「哥哥你放心,我们的菜都是正儿八经的,是我和满娘靠着自己的双手种出来的,至于在哪种的这个是秘密,总归没敢占别人家的田地,上次满娘送我们家的白菜也是那种出来的。」 景赋生却没让这事儿轻易揭过,继续问道:「那到底是哪地儿?你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你这几日整日不落家,娘又听了些村子里的闲言碎语,为你担心的很,这几日精神都不大好,你没有发现?」 景福卿一愣,而后愧意爬上心头,她这几日只想着赶紧多给家里攒点银钱,倒没多大注意自己家里什么情况,就连自己娘的情绪都没注意到。 这真的是大不应该。 「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跟娘说说话,还有那地儿不是我不说,是不能说,回头……回头满娘要是愿意,我让她来跟你们说吧!」 说完话,她便抱着孩子去找自己娘了,留下景赋生在外思考。 景福卿对景大娘的说辞跟自己哥哥聊的差不多,景大娘听了放心不少,只要不是做哪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能赚银钱她都是支持的。 「那等满娘空了,你把她寻来,那些难听的话传起来快,你俩一个守寡,一个刚刚和离,名声可再经不起打击了!这个时代,往往是女人对女人最苛刻,恶意也最大,她们可不会在乎真假,只要能茶余饭后嚼一嚼,有的说就行了!」 景福卿好好想了一想,她们还要再卖菜出去,不想个法子是没法解决那些猜忌的,况且为了荒地里的菜不被发现,她们在空间都不敢种的太多,可万一日后生意好起来,哪里忙的过来? 景福卿越想越着急,午饭也是匆匆吃了几口,好不容易哄睡了女儿让自家娘看着,然后急急忙忙去寻林满了。 林满刚刷完锅碗,正给平平铺床睡午觉,见景福卿这么快就来了,不禁有些奇怪,再一见她神色着急,心下也跟着忐忑起来,赶忙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景福卿道:「满娘,我俩卖菜的事儿被发现了,现在村子里怕是已经传遍了!」 林满当头一懵,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让景福卿赶紧说清楚。 景福卿拉着她,细细的把今天娘兄的话给她说了。 听完后林满反而冷静下来,想了下便道:「不能等了,我现在去找村长和里正,买荒地,然后咱们正大光明的种!十亩地,比咱们悄悄在角落里种的那一亩种强多了!」 景福卿愣住了:「现在去?那可是十亩啊,咱们先前虽然卖了些银钱,但怕是也不够啊!」 「不够也得试试,实在不行我赊账,赊不了账我……我就去借钱,总能有法子的!」 景福卿算了下自己手中的银子,她以前挣的钱全都给了李家,只有怀着孩子那年堪堪攒了几两,再加上最近挣的二两,统共也没六两。 若是按照正常地价来算,小苍村旱地是三两银子一亩,水田是二两五左右,现在只能祈求那荒废了百余年的地便宜点,但到底够不够心里也没底。 林满没啰嗦,回身搜罗出自己全部的银子,也不过二两有余。 景福卿也摊了自己的老底,两个人的银子加起来也就九两,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林满脑子里面转了几转,对她道:「福娘,地早晚都是要买的,所以丑话我也要说在前头,俗话说,做生意千万不能拉亲朋好友合伙,不然再亲早晚都要成仇,有些话我们还是提早说出来为好。」 景福卿也严肃了神色:「满娘你说,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有理我就认,若觉得没理,我再说说自己的看法。」 林满便也没客气,直道:「空间是在我这里,它选择了我做主人,本是只有我有权利支配它,但空间自从劳作开始,你便一直陪在身边,银钱也是你陪着我在挣,我俩说句是患难姐妹都不为过,你可认同。」 v第22章[01.25] 景福卿觉得在理,点了点头。 林满便又继续说:「我先前便一直在想,若要一起买地,这地该怎么分?荒地有文书字契,黑纸白字会写的明明白白,但空间这个是没法写上去的,所以,只能靠福娘你来和我各自遵守规则了!」 「今天话要说通透,免得日后各自猜忌,误会横生,这地儿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五五分最公平。买地的时候我们各拿一份地契,等后面荒地开拓好了,能全面丰收了,我就把我这份地契转给你。这样做是为了怕开头有什么意外,损失我俩共同担,后面能赚钱了,你管荒地我管空间,既是合作也是制约,对我俩都公平」 景福卿思考了一回才反应过来,满脸的不敢置信:「满娘你这是做什么??既然是我们一起买的,怎么能只给我一人?我是不同意的!」 林满摇了摇头道:「人只要有心就有想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无法断定日后会发生什么,如果有哪天我们闹崩了,你拿着荒地的地契,我守着空间,你种不出东西,我也不能种东西,都是对咱们的惩罚。」 景福卿过了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而后紧握住林满的手,既感动又惶恐对不起她的信任。 她信誓旦旦:「放心吧满娘,有钱我们一起赚,有难一起当,谁先背叛谁是龟儿子!」 林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难为她这个曾经的京门闺秀出口成脏了。 后面要办的事情还很多,景福卿先打招呼:「我俩肯定是要借钱的,若不行,我先找我娘借吧!你别说不行,我俩现在是一条船的蚂蚱,没得有钱不赚!」 林满原本也是这样打算,她家穷成这个样子,一说借钱谁不绕道走?福娘能有办法最好不过的! 林满跟景福卿先去找了村长和里正,两人刚好在一块儿抽旱烟聊天,她俩把想买荒地的想法说了出来。 村长手一抖,烟锅里的旱烟一下抖落在地,但他没工夫理,眼珠子瞪成一个球,声音就像院子里打鸣的公鸡:「啥?啥?你要买河边那块儿荒地???」 里正也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旱烟也不吸了,问道:「我说沈家媳妇儿,你这是有啥想不开的?要去买那块赔钱货?你虽是外嫁来的媳妇儿,但那地的名声你不会没听过吧?种啥啥不长,地又阴森,可不是啥好地方啊!」 「我知道的,里正!」林满笑道:「可我想试一试呐,那块地儿我去过几次了,我觉得没问题,买地不是小事,我想的明明白白的,反正地慌着也慌着,不如卖给我试试?」 景福卿也跟着帮腔:「我和满娘商量好了,这地儿买来以后是福是祸我们自己担着,如果真种不出什么东西,就当把钱给村子里捐了做好事了。」 里正叹了口气,把烟锅里剩下的烟灰在石阶上敲干净,还想再劝一劝:「福娘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你们家算的上村里最富足的一家了,银钱是不缺,但你哥哥还在吃药吧?有那银钱浪费在荒地上,不如带你哥哥再去找找好大夫,那地儿……你们想买,我也不愿意卖的,这不是坑人么!」 村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两人:「前段时间村子里在传满娘在卖菜?你如果是没地儿种才想买,那我劝你死了这个念头,那地儿种不出来。说不卖就不卖,你俩回去吧。」 景福卿没了主意,荒地由于一直无人接管,早成了村里的财产,若想买就必须得从村长和里正这里过地契,他俩不卖,真就没辙了。 林满还是笑眯眯的,连脸颊的梨涡都显得真诚无比:「村长,里正,我是在卖菜,但你们也知道沈郎家连亩地都没有,我这菜是哪种出来的?」 村长和里正本来没在意她这菜哪种的,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会开出巴掌大小的地儿来,那个是归房契的,他们本以为林满那些菜也是这么种的,她现在这么一问,两人就细细想了下。 对了,村子里面是怎么传的来着?林满借了武乔文爹的牛车拉的,那菜能少了?巴掌大的地怎么种出那么一大车的菜的? 里正看林满那模样,脑子里面哄的一下炸开来,烟锅差点都没拿稳,小心翼翼问问道:「沈家媳妇儿?你该不会是跑荒地去种出来的吧?」 林满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脸上的笑没收,只是抿起了唇,眼神凄苦,变成苦笑:「我知道私自占用村里的地儿不对,但我实在没办法了,家里没地,平平又小,我不这么做,我娘俩真的就要饿死了……村长你们要是愿意把地卖给我,后面我定会加倍补偿的!」 景福卿跟着道:「是的呢,而且怪的很,那地儿我跟着满娘一起种,我种了就不长,满娘种的就长了,神奇的很!」 村长和里正坐直了身体,目光不明的看着林满,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福卿手心都出了汗,深怕两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里正拍了拍村长,示意他进屋里说话。 两人的心情有些复杂,林满不说地里能种菜,荒地卖都不给卖。现在一听荒了百年的地突然能种出菜了,除了难以置信外,还觉得有些畏惧。 就好像神明突然在你面前显灵了,但却不是灵的你,灵的是别人,你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里正率先开了口:「这地百年前种什么丰收什么,你说沈家媳妇儿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情况?」 村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咋?你想坐地起价?」 里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那地要是真种什么得什么,那不是送上门的富贵吗……」 村长又想了会儿才道:「那荒地每隔个十年八年就有人不信邪试着去种一下,种出什么来了?白辛苦一年,我记得你家也种过一回?」 里正摸了摸鼻子,不太想提这个话题,那一年被家里人骂了个够本,直到过年才消停。 村长叹道:「你别想些歪主意,这个地怕是个灵地儿,要认人的啊,百来年才出了这么一个能种出来的人,咱们还是别做的过火了,说不定这是村子的机遇呢。」 v第23章[01.25] 里正问他什么机遇,村长却不说了。 林满和景福卿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两人出来,一颗心跳的咚咚的,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村长咳了一声,正声道:「那地儿空了百余年才出了个能种的人,这是满娘你的福缘,我们没有不卖的道理,就按村子里的旱地价算吧,你可有足够的银钱?」 林满听见能卖就放下了一颗心,闻言连忙道:「我银钱还差的多,所以和福娘一起买这地儿,一人五亩,各自交钱。」 里正看了一眼景福卿,想说些什么,被村长一个眼神制止了,对林满道:「可以的,钱带来了吗?带来了我们这就立契书。」 林满说借的钱还没拿到,要和景福卿回去拿,转回来再立契,村长也没异议。 见林满和景福卿走远了,里正忙怪道:「你咋回事儿啊?那景福卿能跟着买,我就不能跟着买了?白白跑了那么一个财神!」 村长有些头疼这个里正,格局小脑子也不够,他不耐烦道:「你看不出来满娘和福娘一伙儿的吗?她能上哪借钱去?除了福娘那么大一笔银子谁借?福娘买了地儿有满娘帮着种,你买了满娘帮你种么?再说凭什么人家要和你掺和一脚?十几两的银子你愿意借么?不愿意就闭嘴!」 里正虽然不服气,但也没再继续说了,十几两他拿都拿不出来,就算有,借给一穷二白的林满?他是脑子被夹了才会干。 林满和景福卿到了景家,一说要买荒地,景大娘的反应不亚于里正和村长,直接叫了出来。 「你俩是被山怪迷了眼吗???咋的脑子都坏了?」 景赋生倒是淡定的很,还饶有兴趣的问两人:「怎么突然想起买那块地了?」 景福卿看了林满一眼,而后对自己的娘兄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卖的菜是哪种出来的吗?就是满娘在荒地种出来的!」 景大娘方才的惊叫一下卡在了嗓子,整个人都懵住了。 景赋生感兴趣的笑了,琉璃眸色彩熠熠,苍白的面容有了些许红润,如夏日清风,沁人心脾。 「满娘有这等本事?」 林满还未回答,景福卿便抢道:「哥哥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带你去荒地里看一看,那里现在还种着几根萝卜呢。」 景赋生眉眼弯弯,轻轻笑出声,浓郁的睫毛都跟着颤了几颤:「不是不信,只是好奇罢了。」 林满心中感叹,景赋生这么温润如玉的一公子哥儿,被病魔折腾的可惜了。 感叹完她又朝着景大娘不好意思道:「大娘我这次来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前几天虽然挣了几两银子,但买地还远远不够,所以……能不能跟你借点儿?」 景大娘问了多少,林满算了下还差十二两,数目实在有些大,她说出来面色都红了。 景大娘没有犹豫,说愿意借,但是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借你十五两,多了的你拿去买些农具什么的,那么大一块地要开荒不是容易事,只是这不是小数目,需得立字据按手印,大娘不收你利息,你可愿意?」 林满欣喜不已,来了这里后受景大娘帮助良多,便暗自下决心得好好把荒地打理起来,让福娘多赚些银子。 景赋生拿的笔立的字据,林满按了手印,景大娘就拿出一个小小蓝布包出来,里面装的是十五两碎银子。 林满小心翼翼的揣着了,然后和景福卿赶回村长家,双方麻利的立地契交钱,里正在籍里登记好,交易便完成了,荒了百余年的荒地,有了主人。 先前林满私用荒地,村长也没有计较,一句算了算是揭过。他想让林满带带村子,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末了村长看着林满叮嘱了一句:「这地儿对你来说是快好地,百年一遇,如果有发家致富的路子,就带带村子里的大伙儿。」 小苍村起来了多少年就穷了多少年,有本事的都拖家带口走了,这深山老林的,除了地里刨食也找不出其他出息。 林满回道:「我嫁来这里虽然不久,但遇到的都是些好心人,村子里大伙儿帮助我良多,我定当也要为他们尽些绵薄之力。」 林满和景福卿收好各自的地契,心中颇为激动,回去的路上碰见有人问她俩啥事儿这么高兴,她们也没瞒着,将买地儿的事说了。 早晚都得让人知道,他们何必掩着瞒着? 瞬间,林满和景福卿买了荒地的事儿传遍全村,引起一场躁动。 说她们疯了傻了脑子不清醒,钱多烧手冤大头,咬牙切齿的说把钱拿去打水漂不如拿给别人用,还能当行善积德了。 也有人说那是别人自己的钱,一不偷二不抢,想咋用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还有人跑去荒地看看有什么不同,去的人多自然就发现了角落里种的菜,然后又是一场震动。 v第24章[01.25] 空了百余年的荒地,能用了!!! 许多人这才明白,林满和景福卿是捡着宝了。 不少人直呼后悔没有先下手为强,十亩地啊,每年可以多出多少粮食? 村里震荡了好几日才停下来,景大娘把这些听闻回去讲给儿子听,问他怎么看。 景赋生望着远方,眉眼温和道:「敢想敢做。」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景大娘知道,自家儿子说的是林满。 且不管买地这风波持续了多久,林满拿到地契是迫不及待的要开荒了。 手上还剩景大娘借的三两银子,当集天便去集上找铁匠那买了几把农具,锄头镰刀这些必不可少,还有犁头犁耙这些大件儿。 最后她还跟铁匠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烧烤架,简单用小棍子沾水在地上画了下,问能不能做。 烧烤这种东西有钱人家偶尔也会烤,铁匠做过一次,虽然和林满的不太一样,但结构大致差不多,他还是能做的来的。 农具虽然有景福卿和她一人摊一半,但这个时代是民以食为天,农具本就贵,再加上一个烧烤架的定金,三两银子顿时去二两,林满心疼的直抽抽。 但这些不能省,她还要买些种子,还要花钱请人开荒,还有箢篼、簸箕、筛子和装菜的框子这些必需品没有买,沈家本来有这些竹编品,但太久没用早就坏了,又是一笔钱。 她想了想,村里哑巴叔会做这些,这些竹编工艺品到时候找他做应该能便宜点。 忙活了半天买了该用的,她去秦包子铺转了圈,生意还不错。 今儿当集的人多,队伍说是长龙也不为过,她还看见有人手里还拿着包子又排着的,估计是买了边走边吃,发现味道好又跑回来再买的。 林满干脆也去排了一刻钟的队买了个莴笋包子,秦包子执意不收她钱,见林满不肯,干脆多包了两个给她,顺便让乔大娘出来跟林满定了下次的菜,这次要的有点多。 林满实话实话这两天菜拿不出来,得等等,这一项要忙着开荒地,菜暂时种不出来。 乔大娘便有些急,让她想想办法,怎么着都得送些菜来,先稳住客人,不然客人流失了是大损失。 乔大娘想的远,他们秦包子铺的手艺是好,但也没到谁都没法比的地步,现在生意这么好林满的菜才是关键,林满的菜他们能买,别家就不能买?总不能还让林娘子不赚别人钱吧? 乔大娘觉得,得趁这机遇还没烂大街的时候多抓些客人,把客人养熟了,人家以后就懒得换地方了。 林满以前也是开过饭店的,乔大娘一提这个事儿她就明白了,便答应了。 然后她又去来福小炒馆看了眼,那儿生意也好,人满为患,今儿虎牙父子都在,一个招呼客人端茶倒水,一个上菜跑堂,忙的火热朝天。 林满本想等他们不忙了再去说话,那边小虎牙已经看见了她,急忙叫住了她上前和她说了起来:「婶子你家的菜实在好卖,不过半上午就没了,我爹说下次要多拿点。」 林满赶紧细细记了他们要的菜,小炒馆要的多数都是些便宜应季菜,毕竟他们店受众都是平民百姓,稀罕菜价高,吃的人不多,基本是慕名而来的有钱人才会点,但真正有钱的又嫌弃他们店小规模不够,来的次数也不多。 趁着记菜这空档又她跟小虎牙聊了两句,问他们可有把店面扩大的想法,小虎牙说他爹娘也琢磨这事儿来着,只是生意好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扩大店面又要一笔银子,先缓一缓再说。 林满也给他说了这几日菜紧,等下下个集才能供的足,这是没办法的事,小虎牙得了信就赶紧给自己爹说去了,让他有个准备。 忙活完这边,林满便去找景福卿,今天她和景大娘自告奋勇去大酒楼试试卖些反季蔬菜,也不知道成果怎么样。 找了一圈儿,在集上出了名的天香楼前看见母女二人,他们面前有个黑须中年男人,在给他们说着什么,只见他们都满脸带笑,应该是谈的很愉快。 景大娘母女二人同天香楼的郝掌柜说完话,一回身就看见不远处的满娘,便赶紧同郝掌柜告了辞,与满娘汇合。 林满问他们是在同谁说话,景大娘就说了他们卖菜的事儿。 刚才那中年男人是天香楼的郝掌柜,来福小炒和秦包子铺的生意好起来的时候他就在注意了,又去吃了几顿确定是菜不一样,所以生意才这么好。 说来也是巧,他还在找他们菜是哪买的呢,景大娘们就把菜背到他那儿了,郝掌柜一看背篓里都是不应季的菜,来福小炒馆就有这几样。 然后郝掌柜又跟她们聊了聊,知道是她们给包子铺和炒馆供的菜,这不,带的菜一下就卖出去了,郝掌柜还客气的将人亲自送到门口,也订了下次的菜。 「那福娘可有说这几天我们菜这几天不足的事儿?」 「放心吧,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说?郝掌柜还没卖过我们的菜倒是也不着急,这次收的刚好就卖个鲜先吸引些客人。」 v第25章[01.25] 林满笑道:「这不愧是做生意的人,一看别人生意好了就知道找方法了。天香楼本来就是家底好的人去的,把胃口吊足了,让他们老想着,等有了还不去吃个够本?」 景福卿也跟着笑了几句,说自己就没那头脑。 景大娘是第一次跟着来卖这些菜,本以为要费些时候,却不想这样好卖,背篓里那几样菜就得了一两多银子,现在浑身都是干劲。 回去后景大娘就把家里的种子全都翻了出来,一样一样包好拿给自家闺女儿,景福卿转头就给林满送去了,刚好林满也要找她商量开荒地的事儿。 「犁头犁耙铁匠明天才送过来,我们先去种些快熟的菜,把包子铺和小炒馆的种出来。」 景福卿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双儿正好睡着了,两人正好把地里的活儿忙了。 目前已经有三家订他们家的菜,以后会更多,景福卿问林满,种子是自留还是以后去买? 林满想了想道:「自留吧,我们地菜成熟的快,熟的慢的也隔几天就要种一次,白菜这些基本天天种,去买不划算,看着花不了多少钱,你天天买一个月下来可是不小的一笔。」 景福卿本来是想省点儿事,听了就在心中默默算了一笔,就现在她俩的经济状况来看确实是不少,想着等以后钱多了,不心疼那点的时候再说。 两人从空间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景福卿赶着回家,双儿指不定都饿哭了。 林满手里拿着两颗新鲜摘的白菜,这是先前给自己留着的,这几天种的菜全部都拿去卖了,自家倒没吃两口,好不容易挣了点钱,结果又买地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林满不禁感叹,无论什么时候赚钱都不是个容易事儿。 平平最近天天跟着进空间,林满也不怕她说出去,一是平平内敛话少,而是空间和荒地差不多,小孩子倒还察觉不出什么,等大点的时候她估摸着也习惯这样的情况了,见怪不怪更不会说出去了。 林满晚上把白菜炒了半颗用来下面,前几天赶集买了点面,她想着给平平做碗拉面吃,这孩子近来跟着忙,也没吃着什么好吃的。 她多做了点拉面,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用筲箕装好,然后抱着白菜,带着平平去周氏家串门了。 周氏在家刚烧好火,冯大山最近在集上接了个体力活,回来的都晚,周氏晚饭也都做的晚,不然这个点儿农家基本都已经吃了准备歇下了。 林满母女俩见大门没关便直接进去了,唤了人。 周氏从灶屋出来看见两人很是稀奇,问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 林满便把拉面和白菜递过去了,说道:「嫂子应该也知道我和福娘买了荒地的事儿吧?我想问问大山兄集上的活儿完事了吗?想请他帮忙开荒呢,十亩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况且荒废了那么久弄起来要麻烦的很,你明天能和大山兄一起来帮忙不?就按村里帮忙的通价,一天十文只包中午。」 周氏接了林满递过来的东西,一边看一边道:「先前他说今儿个完事,具体的等他回来我再问问。」然后又问满娘这做的什么面? 林满解释了是拉面,口感好有嚼劲,白菜也是荒地种的,让周氏拿去尝个鲜。 拉面这个东西林满听景福卿提过,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的,只是一般州县比较多,像他们这种小县小村的基本没有,不知道是嫌麻烦没传过来还是怎么的,总之也算个新鲜吃食,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也换成银子。 周氏也没客气,笑眯眯的道了谢,本想又给林满拿几个蛋算是礼尚往来,林满死活没要,只说拿去给大山兄补补,地里活费体力的很。 周氏见她执意不收便也不提了,想着等当家的回来就赶紧给说说。满娘知道自家当家的在镇上还特意过来问一声,可不就是想把这赚钱的机会留给他们吗?这丫头记好呢。 再说景福卿那边也给自己娘说了情况,她的钱都拿去买地了,只能从她娘那在借点过来,不然开工资都没钱了。 景大娘这几天一下出去了十几两银子,以前当官家太太的时候看不起这些,现在却是心疼的,但这是女儿的事业,她这个当娘的不支持谁支持? 有了银钱傍身,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也能过日子把孩子养大,也不用看人眼色,就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那又怎么样?银子多了日子好过了才是真! 集上的铁匠把犁头犁耙送来后,林满就让帮工先抬到地里了,也提前跟武大叔说好了借牛车,不过这次也是拿钱的。 景福卿还说等有了银钱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买头牛,不然借来借去不方便,况且借一次两次还好,他们最近可没少麻烦武大叔家。 林满点点头,说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 今天请的帮工都是村里的熟人,大山兄,哑巴叔,武大叔,周氏和另个姓唐的婶子。 唐婶子她和哑巴叔是姻亲,她儿子正是和绣儿定亲的邱饮文。 女人割草翻土,男人就先把地里那些大树小树给处理了,树根也要处理干净,不然跟庄稼抢肥料。 景福卿抱着双儿去地里看情况,林满没去,她本来说在自家搭灶做饭,景大娘不让,说分开吃还麻烦些,总归就这一天两天,午饭就在她那做了。 景大娘做自家几口人的饭还成,人一多就不行,林满干脆留下来忙灶屋里的活。 v第26章[02..01] 今天的菜都是景大娘家里的,空间里的菜要么都卖了要么都没熟,没吃的。 平平交给景赋生看,林满放心的很,就专注忙灶屋的活儿。 她今天又做了拉面,今儿早上周氏跟她见了面就夸那面好吃,林满就想着再做一次,对她来说不费事。 这次的拉面她准备做个凉拌面,煮熟后用冷水冲凉,要凉的透透的,不然会黏在一块儿。 其他吃食做的也丰盛,烧炒煮蒸样样都有。一般农家拿钱请人包吃都不会做的太好,有油水就行,但林满不,她喜欢做这些,反正上辈子也是做习惯了的,也不觉得麻烦。 到了中午的时候地里人都回来了,老远就闻到了饭菜香,问景大娘做了什么好吃的,景大娘就笑:「我做啥呀?都是满娘做的,我就打个下手,满娘的手艺好着呢,你们是有口福了。」 来帮忙的人哪个不知道林满?好吃懒做,又不是个善茬,背后都被人嚼烂了,谁都不愿意和她打交道,没事还惹一身骚。 本来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自从林满买了荒地,不少人的好奇心都被这么给勾起来了,都跑去问长问短,这一接触才发现,这沈家媳妇儿变了,见谁都是笑嘻嘻的,懂事有理,哪还有以前苦大仇深怨天尤人的样子?那嚣张跋扈劲儿也没了。 真正是变了一个人! 现在听说她会一手好菜,心里倒没多少奇怪了,有人还接了句玩笑话,不好吃可不帮忙了。 今天人多就分了两桌,男人女人各一桌,男人那桌还上了坛高粱酒,农家的男人干体力活儿都喜欢喝两口,有劲儿,这一见这酒嘴都裂开了,直道景大娘会来事。 景大娘以前没请过人帮忙干活哪里懂这些人情世故?正要开口说是满娘准备的,那边就被叫过去帮忙端菜了,她脑子里面打了个弯儿,闭了嘴,转身进厨房了。 拉面混着红萝卜丝莴笋丝和萝卜丝凉拌的,颜色鲜艳又好看,桌上还有水煮鱼,糯米蒸排骨,红枣山药炖鸡汤,清炒大白菜,都是些家常菜,但林满手艺好,样样都做的香,吃一口就开了胃,再配上高粱酒,说不出的好滋味。 姓唐的婶子夸赞道:「满娘这手艺可以去集上开馆子了,那一定是没空位儿的!」 林满笑道:「唐婶子喜欢就多吃点,我日后确实有这个打算呢,到时候婶子来吃饭我给你算便宜点!」 周氏奇了,问道:「你真要去开馆子?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先不说本钱这个大问题,就在集上找间好门面都是不容易的,门面不好没客就只有亏损,虽说手艺好早晚都能出头,但大多数人都熬不到那个时候,你能行?」 林满把自己开烧烤摊子的想法说了:「说是开馆子其实也不是,我开的是烧烤摊子,就是把吃的拿来烤熟,再撒些秘制的作料,过几天我会考一次,嫂子你过来尝尝鲜。」 林满倒不怕这里听到的人把自己的想法学去,小村子没见过烧烤这种东西,再说怎么烤,掌握火候,以及作料都是学问,如果真有人能学去是本事,她没有怨言。 屋子里的人都稀奇她的做法,都说等她烤烧烤的时候要来凑热闹,林满都一一答应了。 景福卿是知道林满要做这个的,但她觉得这是满娘的财路,不能轻易说出去,连自己家人都没说,所以这还是景大娘和景赋生是第一次听说。 景赋生抬眼看了一眼林满一眼,苍白的嘴唇也抿出一个弧度,轻声道:「林娘子若是不介意,我倒也是想打扰一番的。」 林满看向景赋生,眸子亮晶晶的,对他道:「景大哥你当然要来啦,每次来你家都是你照顾平平,你身子本就不好还这么麻烦你,你不来我拖也要拖来的。」 景赋生忍不住发笑:「平平乖巧的很,不费事的。」 「平平很乖的……」小小的声音在林满身旁响起,这还是小丫头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掺言,林满有点小小的吃醋,轻轻捏她的小脸道:「你个偏心的小家伙,景叔叔才和你玩了几天你就向着他了。」 平平鼓着脸不让她捏,只是身子往她那靠了靠,小小的撒了个娇。 景大娘吃着饭,眼睛悄悄盯着这一切,吃着吃着就吃不下去,放下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顿饭吃的畅快,特别是那凉拌三丝拉面,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吃到,说改天来跟林满学,林满也没吝啬,答应了。 下午出门干活儿前,唐婶子找林满说了会儿话,明年他儿子结婚的时候,想让她过来帮厨。 唐婶子就一个儿子,自然想方方面面都办的好些。 这个林满倒没敢应,毕竟菜地马上就要走上正轨了,明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说有时间一定过来帮忙。 下午林满不用忙灶屋的事情,就跟着一起去地里了。 农家人动作快,十亩地的野草杂树已经除了大半,下午估摸着就能除完,明天再好好翻整一下,后天就能播上种子了。 荒地连着空间的,倒省了提前铺肥养土了。 林满和众人在地里忙活,景家那边景大娘刚刚收拾好厨房,等景福卿哄睡了双儿和平平,就把她拉到屋里说话,还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窗。 景福卿看她娘这阵仗,以为有什么大事儿,一下不安起来,「娘你这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儿?」 v第27章[02..01] 景大娘让她小声点,而后自己也压低了声音跟自家闺女道:「你觉得满娘如何?」 「满娘?」景福卿满脑子疑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好不好你又不是没看见,勤快聪明又耐心,你是不是听了她什么闲言碎语?娘你可别瞎听瞎传啊!」 景大娘摆摆手道:「你想什么呢?你娘是那种人吗?我是想说,你觉得把满娘说给你哥咋样?」 景福卿半天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有点脑壳晕。 半天她才晃晃悠悠的反应过来,问道:「娘你刚才说啥?我耳朵不好使。」 景大娘见自家闺女这样,以为她是嫌弃满娘两嫁克夫的名声,便打算给自己闺女好好说道说道。 「我知道满娘的名声是不大好,可那有什么关系?先不说沈郎,那是个治不了的病秧子,满娘嫁过来的时候他就不大好了。那第一个亡夫,据说是自己摔死的,自个儿不小心能算在满娘身上?满娘这是无缘无故被牵连,你跟满娘相处的久,你觉得她是不是晦气的人?」 景福卿听出自家娘以为自个儿嫌弃满娘名声呢,忙解释道:「娘你想多了,我看满娘也没那想法,再说我们家在小苍村是不算差,可我哥什么样子我心里也是有数的,不然能拖到现在不成家?」 这话说着好像有些嫌弃自家哥,她忙接道:「不是说哥不好,本来以他的条件挑个称心的嫂子是容易的,可偏偏那身病给拖累了,现在我又带了个孩子回娘家,哪家姑娘不介意?满娘自个儿就带了孩子已经是不容易了,何必再选个我们这样的家?」 景大娘听了心里酸涩不已,她只是觉得自家儿子和满娘说得来话,也招平平喜欢,和满娘再组个家不正合适吗? 现在闺女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自己一头热了,满娘确实本就艰难,自家儿子能给她啥?一副病歪歪的身子么?别说满娘这种经事儿多的,就是个平常小姑娘,也想嫁个能担的起家的。 「是当娘的没出息……」 景福卿见自己娘难受,握着她手道:「再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哥和满娘都没这想法呢,你也不要给他们说些什么。而且这事儿也不是绝对,我现在不是在和满娘挣钱吗?我多挣点,然后带哥哥去县,去州,去找好大夫,总能治好的,万一那时候满娘觉着行了呢?就算满娘还没那意思,哥哥也总能找到好嫂子的。」 景大娘长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久才道:「我是真的喜欢满娘这孩子,自从我们从京中出来,你哥哥心里一直装着事儿,我知道他是没放下那些仇,他自从生病了笑过几次?自从满娘和平平来了,笑的都比以前多了,我也知道他是没那些男女心思,只是纯粹觉得和她娘俩相处起来舒心,可我想啊,人过一辈子不就得找个舒心的吗?错过了可就不好找了。」 景福卿完全理解自己娘的想法,但是老天爷哪有专门照顾你的道理? 他们一家子都是苦命的,这么多年娘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白发都生的早,她也嫁的不好,哥哥一身病成不了家,但能怨谁?怨谁都不如把自己日子过好实在。 至于京中的仇,哪那么容易放下呢?但为了那些仇就不过日子了吗? 景福卿低着头,闷闷道:「满娘是真的好,若真能成为我的嫂子,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而且哥哥身子伤的厉害,京里那个女人是下了狠手的,就算不死,子嗣也艰难,平平那么乖巧,也好教养。 景大娘自然也是考虑到这些的,越想越觉得没人比满娘更适合自己儿子的,心中的惋惜就更大。 最后她也只能在心底长叹一声。 林满自然是不知道景大娘和景福卿对她的想法,她跟着在地里忙活了两日,总算将荒地开垦了出来,露出黑褐色的土壤。 给帮忙的人结了工钱,林满和景福卿还有景大娘开始播种了。 村里有人来看稀奇,这地才开垦出来就播种,能种好庄稼?况且这本来是块邪地,百年来都不长东西,现在说长就长? 有人指了指林满先前种的那亩地,说道:「那不就长出来了吗?我看行!」 又有人说说不定就只那块土能长东西,林满和景福卿把整块荒地都买下来还是冲动了些。 外人怎么说林满管不着,十亩地就他们三人种还是要费些时候。 林满现在和景家现在算是不分你我,景赋生身体不好便在家看孩子,还好平平懂事而且能逗逗双儿,景赋生也不至于看的太辛苦,她们三人则出来干地里的活儿,这次丰收了就能好好挣一笔。 林满和景福卿是最忙的,除了白天忙荒地,晚上还要回空间去浇水,就忙了这么几天,两人都瘦了一圈。 地里菜长的快,来看稀奇的人就越来越多,白天有人在倒不怕,就怕天黑了有人使坏。 林满还在想这事儿,就看见景福卿怀里抱着什么过来了。 「满娘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林满给景福卿开了篱笆门,仔细一看她怀里竟然抱了一只毛发乌黑的小奶狗,长相虽然有点凶凶的,但因为太小了看上去反而更可爱了。 「哪里来的小狗?」 v第28章[02..01] 「是白嫂子家捉的,我哥说这几天地里来的人越来越多,怕有些人得红眼病来搞破坏,让我去捉只狗养着,以后拿来看地。」 「我正想着这事儿呢,还是景大哥想的周到。」 平时两人说这话景福卿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前两天自家娘才和自己说了满娘和哥哥的事儿,现在听这话就听出点心有灵犀来,心里的可惜就越盛。 林满家里现在菜是够吃,但是要多养一条狗还不行,家里除了菜也没有其他东西了,这次当了集把东西卖了才能那些现银。 她把情况给景福卿说了,景福卿能理解,说地也有她的份,她养着狗也行。 小狗圆滚滚胖嘟嘟的十分惹人喜爱,平平倒是很喜欢跟它玩,直到景福卿抱走了都还恋恋不舍的。 林满看着她那小模样很惆怅,明明自己天天在忙,银子也在赚,兜兜转转一圈下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条狗都养不起。 上辈子她跟着自己妈做生意倒没有愁过成本和资金周转这些问题,这下自己干起来了才发现是这么不容易。 越想心里就越不得劲,干脆带平平去空间里转了转,这一转却转出来了点新鲜东西。 空间那条隔开地和河的小路边上,长出了一棵树苗,约摸半丈高。 这一发现让林满兴奋不已,跑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树长的很神奇,上面叶子品样繁多,看样子应该是棵果树,她认识就有柚子橘子樱桃梨子和李子这些,还有些不认识的应该不是这里的品种。 林满又看了一会儿,倒没瞧出还有什么其他不同,原先种的那一亩地的菜早就熟了,她干脆就自己收了,反正活也不算多,不用等福娘再来忙一场。 不知不觉又到了当集日前一日,提前一天送货已经是他们和客户间的默契了,这次林满和景福卿大大方方的把菜背去卖,碰到同村的人也不用解释了。 来了集市上她们先去的品香楼,郝掌柜早就在门口等她们,一见她们就道:「你们可算来啦,上次的菜反响不错,恰巧那时县里的李员外在这里吃饭,十分中意我们家的菜,下月他家大小姐要办及笄礼,直接在我们这包了席面,李员外家财大客人也多,我早就想找你商量拿菜的事了,下次的菜可有多的?」 一来就有大生意,林满的脸笑成一朵花,忙道:「有的有的,下次你要多少菜我都能拿出来,郝掌柜还得多多照顾我们生意呀!」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番,拿货算钱结完账,郝掌柜本想把她背篓里的都收了,但林满早就答应了秦包子和小炒馆,只能抱歉的拒绝了。 郝掌柜感到十分可惜,下次的菜干脆就多订了一些,反正林满家的菜不怕放,不怕亏本。 林满收了钱,告知郝掌柜如果多订得交三成订金,他们小本生意亏不起。 郝掌柜没多说,订货给订金本就是常理,爽快的给了钱。 林满捏好钱,这次的菜钱加下次的订金拿了三两,两人又把菜背去另两家,也同他们说好订金的事儿,秦包子和小炒馆要的菜也越来越多,他们是最早的收林满菜的人,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把客人固定的差不多了,只要没有大差错好生意能一直维持下去。 在集市上办完事以后林满就去找了铁匠,她的烧烤架子已经做好了,付了尾款就把烧烤架绑在板型的背架上,还好不算特别重,林满还背的起。 林满自己手上现在有五两银子,刚刚去牲畜区转了圈儿,古时候牛的地位高价格也贵,一头牛差不多要十五两银子,她现在还负担不起,景福卿本说和她一起买,林满拒绝了,对她道:「以后一头牛肯定是不够的,后面还要再买,反正都要多买,我们还是各买各的,一是照顾起来方便,二是既然合伙做生意,还是要把账算明白,不能搅和的太多了。」 亲朋好友一起做生意最后闹掰的事情还少吗?就小苍村都有这种事儿发生,村头有家人分家的时候一块地没分明白,结果兄弟俩大打出手,差点闹进官府,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最后老死不相往来,现在都还互看不顺眼。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景福卿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就算是买地,她和福娘两个也是明明白白写了地契的。 日子越来越入冬,这几个晚上林满都没有睡好,实在是太冷了,她干脆把手里的钱拿去添置了些用品。 米面这些终于可以买一些来吃了,棉被棉衣棉裤林满不会做只能买现成的,碳火那些东西暂时还用不着,农家一般用烘笼烤火取暖,碳是个稀罕东西,集上只有一家在卖,价格也高,林满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回头想了下,后面如果烧烤做大了,还是需得碳火这些东西,到时候去镇上或者县里看看有没有便宜些。 几人一道回了家,林满倒不着急折腾自家的烧烤架,而是先把买回来的棉被拿出来拍打拍打,把木板上跟铁一样的旧棉花腾出来,扔在一边。 平平在一旁看新鲜,她还没摸过这么软的被子,小手手摸了一下迅速又缩了回去,又小心翼翼看了林满一眼,似乎有点害怕又忍不住好奇。 林满把她抱过来,温言细语道:「平平害怕娘吗?」 平平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使劲的摇了摇小脑袋,摇完又觉得这样好像不能表达自己对娘的喜爱之情,小身子紧接着又往林满身上靠了靠。 林满能感受到小丫头满满的孺慕之情,和她抵着额头一边逗她玩一边问道:「那平平晚上要不要和娘一起睡?我们睡暖暖软软的床,娘还会讲故事哦。」 平平没听过故事,也不知道故事是怎么样的,她的小脑瓜里面只有那个暖暖软软的床,这里晚上好冷呀,冷的她都睡不着,又不敢哭,虽然现在的娘很温柔再也没打过她,但她就是害怕。 没有犹豫的,平平的小脑瓜点了点,算是同意了。 林满对她温柔的笑了笑,而后去收拾平平的床,平平的床也是块木板搭成,甚至比林满的更糟糕,床上连张破毯子都没有,只有稻草铺的厚实一些,小被子也是破旧衣服拼成的,这个天气没把孩子冻病了已经是个奇迹。 v第29章[02..01] 林满动作快,把平平床上能收拾的都收拾了,将两张床的稻草合在一起重新均匀铺好,然后又把原先破烂的床单铺在稻草上防止沾灰,最后再铺上厚实的棉花絮和新毯子。 铺好后整个床看上去就暖和的很,林满把平平收拾干净,就把她抱上去让她玩。 然而新床实在太舒服了,平平虽然精神很兴奋,但没多久还是午困了,软软的床还有暖和的棉被,这一觉别提有多香甜了。 林满见她睡熟了,这才开始打理烧烤架将它洗涮干净了,而后又去厨房的一个瓦罐掏了些火石子出来。 火石子是木柴烧成灰烬前留下的东西,农村里面煮饭烧水都用木柴,一些没有烧成灰的就放进瓦罐隔绝空气储存好,这东西跟碳差不多,而且烧起来也没烟,只是没碳经烧罢了。 林满又准备了些蔬菜和今天在集上割的肉,把前段时间买的佐料也备齐,决定晚上请景大娘一家和周氏两口子过来吃个新鲜。 周氏就在屋后离的近,林满便直接过去打了一声招呼,周氏正在家补衣服,听林满说她把上次说的那个什么烧烤搞出来了,心中确实好奇不已,一口应下了晚上一定和当家的过来。 至于景大娘一家,到时候等平平醒了再过去喊了。 今天平平睡的格外久,林满进去看了几次都没有醒的迹象,眼看时候也不算早了,无奈只能将她喊醒。 小丫头睡品好,被吵醒也不哭不闹,只是耷拉着眼睛十分没有精神,林满简单给她收拾了下便抱着她出门了。 景家不知道已经去过多少次了,林满闭着眼睛都能找过去。 到了景家也不用叫门,直接打开篱笆门就进去了,平平来了景家总算清醒了,从林满身上挣扎着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就往东屋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念叨:「景叔叔,景叔叔,我来了!」 林满:…… 她是不是养了个白眼狼? 她自打来了小苍村就没有听过平平叫她几声娘,这一声声的景叔叔倒是喊的顺溜,她不禁有点吃味。 林满在院里喊了几声景大娘却没人应,好像不在家。 「林娘子。」东屋传来景赋生如溪流般清澈的声音,他似乎总是这么温润,就算病痛缠身也没改变他。 林满还没应声,就听到他继续道:「娘和福娘去地里收菜去了,不在家。」 林满愣了下,没想到景大娘母女俩这么积极,不告诉她怕是她劳累? 景赋生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脑中所想,只听他道:「娘说你最近太过辛苦了,卖菜的生意一直是你在操持,想让你歇一歇。」 林满心中感动,无奈道:「福娘也跟着一起在忙活呢,又不是我一个人,何必这么客气。」 景赋生躺在东屋的床上,将书本换到左手,空出的右手和平平玩着对手指的游戏,思绪却有点飘。 林满明明和他隔着屋子说话,但他却能想象的出来她此刻生动的表情,一定是嘴角挂着无奈的笑,眉眼都是充满着感激之情。 林满的名声他是知道的,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让她突然转变这么多,她第一次来景家的时候,明明是他们家答谢她对福娘的救命之恩,但她却对娘抱着感激之情,因为沈郎去世时的斗米之恩吗?那真是容易记着别人好的女子呀。 只是这样的人,往往吃亏的更多,也更容易被别人在背后捅刀子。 他略微调整了下姿势,抬眸看向北方,那是帝京坐落的方向,琉璃眸染上了一抹灰,似乎想起了什么。 「景叔叔,妹妹呢?」 景赋生的思绪被拉回来,低低笑着平平说话:「妹妹出去玩了,平平晚点和她玩好不好?」 没见到妹妹小丫头有点小失望,景赋生拍拍她的小脑瓜算是安慰。 林满听着一大一小的对话,景家没人她一个寡妇再呆在这里说出去也不好听,便唤了平平出来,准备去田里找景大娘。 景赋生没留小丫头,他嘴角虽然挂着笑却有些勉强,躺着的身子微微蜷缩,左手已经将书捏出了抓痕,牙槽也咬的紧紧的,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只是怕吓到面前的小娃娃极力强忍着。 若是景大娘在这儿,怕是要吓到六神无主了。 但平平是个小孩子,不会注意到大人的异常,只是对景叔叔没跟自己说拜拜有点小小的介怀,以往她走的时候景叔叔都会说拜拜的。 林满拉着从屋里出来的平平,朝着东屋告别:「景大哥我们去田里找景大娘,待会儿回来接你去我家吃好吃的。」 等了半天,却不见东屋里的人有回应。 v第30章[02..01] 景赋生听见了,但是他说不出话。那个女人给他下的毒,距上次发作时隔两年,又复发了。 本就消瘦的身子猛的蜷成一团,手指不受控制的弯成爪状,四肢百骸逐渐变的麻痹,脖子也向后完成一个极致的弧度,皮肤随着疼痛还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豆大的汗珠从发间顺着颧骨流至下巴,肚子到喉间一路如火烧,他大张着嘴拼命的呼吸,如误上岸上的鱼。 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思绪偶尔还会回到那女人逼迫他们三人的时候,那张绝美艳丽的容颜上满是得意与猖狂。 「生哥儿,你年纪轻轻就占得京城才子头名实属了不得,只是可惜呀,从此以后京城再无景赋生!你若命好,这药一次发作倒可以让你少受些折磨,倘若命不好,便慢慢受着吧,活多久受多久,直到五脏六腑俱烂,万古成灰。」而后她掩唇而笑,十分好心的提醒他:「你也不用担心遗传给子嗣,因为你……没有机会了。」 那个女人,母亲如此信任她,最后却夺了母亲的嫡妻之位,其子替了他变成了嫡长,再将他们三人幽禁于高墙,若不是母亲想法设法带他们逃了出来,怕是早已「病」死在那了吧。 呵呵…… 恨意如邪火般从胸腔升起,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若有命……若还有命,他定是要将失去的东西,一一讨回来的! 口中突然传来一股腥甜混着苦味,一丝黑血顺着嘴角留下来,滴在床单上,景赋生垂眸看着,眸子不复清明,只剩一团黑灰。 只是怕,他没有命了…… 林满抱着平平走出景家没多远,总觉得不对劲。 景赋生并不是那种打了招呼不回的人,他一直待人温和有礼,刚才她同他告了别还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任何响声,她本以为景赋生是累了休息了,但总觉得怪怪的,这人得有多累才能秒睡? 「平平,你走的时候景叔叔睡觉觉没?」 平平的小脑瓜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林满心里一咯噔,转头就回去了,景赋生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出什么事了吧? 林满快速回到景家,也顾不得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径直去了东屋,一进去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景大哥?!」 景赋生的听觉也不大好了,麻痹感以及席卷他的全身,只有腹痛和灼烧折磨着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林满看见,景赋生就像被人强行掰扯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嘴角的黑血一滴一滴的坠落,宛如世界末日里的丧尸。 这种情形超出了她的常识认知,说不害怕是假的,在现代看的丧尸电影影响着她的脑神经,总觉着他下一刻就会爬起来朝她咬一口。 林满试着靠近景赋生,手刚一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钳制住,吓的她差点尖叫出声,她好不容易稳住自己,但声音还是抖得厉害:「景景景景大哥,我我我是林满啊……」 景赋生当然知道她是林满,他想说,被吓到了吧?不要害怕,他不是怪物。 但是他说不了话,灰败的眼神深处有着绝望。 林满冷静下来,猜测景赋生是不是犯了病,试探的问道:「景大哥,你的药呢?」 但话刚落下,就看见景赋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头砰砰不要命的往床上砸,林满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扑上去抱住他,将他努力圈在怀中阻止他自残的行为,景赋生太瘦了,一碰就知道没几两肉,尖锐的肩膀硌的她胸口疼。 景赋生意识还算清醒,属于女性的柔软和馨香卷裹着他,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听使唤的身子,至少此刻他还记得不想吓着眼前的母女俩。 林满明白情况危急,她什么也顾不得,司马当成活马医,带着景赋生连着平平,身子一晃,进了空间。 今天空间有些不同,竟然起了些雾,林满还是第一次碰到。 她抬眼望向神女庙,那里又如初见时云雾萦绕,看不清神像尊容。 林满心里有些不安,但她现在没空管这么多了。 景赋生来了空间后安静了许多,林满小心的将他放在田埂上,让平平看着景叔叔,自己跑去河边用破木桶打了些水回来,又快速出空间去厨房拿了碗回来舀水给他喝。 但景赋生全身都麻痹了,喝水实在困难,灌进口里基本都流了出来,林满急得不行,给他按摩了脸部和嘴角,按摩一会儿就喂点水下去,喝不了就再按摩,如此循环,直到手酸了总算喂了点进去。 等了会儿见他肤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心下慢慢松了口气。 她小心问道:「景大哥你现在好些了吗?」 景赋生体内的痛感已经消散不少,神经总算不用支撑的那么辛苦,他朝林满眨了眨眼,算是肯定的回答。 林满的心彻底放下来,额头和背心的冷汗后知后觉冒了出来,她跪坐在景赋生身旁,心有余悸道:「你真的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就要一命呜呼了!」 景赋生知道自己毒发作起来是很可怕的,犹记第一次毒发时福娘不过刚满十岁,被吓的几天不同他来往,林满今天的表现已经算十分镇定,他又眨了眨眼,让林满羡慕无比的长睫毛一扇一扇的,这是对她表示歉意。 v第31章[02.06] 明明一句话也没有,林满却和他心有灵犀一般竟然都懂了,她道:「你现在还没有全好,先在这里休息下吧,万一有个什么情况也好处理些。」 景赋生此刻虽然对这个地方有诸多疑惑与好奇,但他也知道这个地方定是林满不能轻易让外人知道的地方,她将自己带来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不再多想,腹痛和灼烧感已经减轻了许多,他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但田埂土块多硌的头有些不舒服,敏感的神经有些焦躁,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灼烧感隐隐约约有复发的趋势,这让他不禁皱了眉。 正在难受之际,头突然被一双手温柔的抬起来,林满在田埂坐好,将景赋生的头部小心放在自己腿上,以腿做枕,她不好意思道:「这里睡着确实难受,景大哥你不介意就将就下吧。」 林满身子也算是消瘦型,和舒适的枕头自然是没有半点可比性,可枕在上面却莫名的心安,这是属于女性独有的温和感。 景赋生长睫颤了颤,消瘦的脸颊微微带了些桃粉,面庞也露出歉意的神情,可怖的眸子渐渐恢复了颜色,他似乎不敢直视林满的眼睛,垂着眼帘缓缓眨了几下,表示了谢意。 林满不再开口,害怕打扰景赋生休息,也让平平乖乖的在一旁不吵也不要闹。 空间气候适宜,随时都是让人舒适的状态,景赋生焦躁的神情跟着静了下来,思绪也变得平稳,可以让他思考更多东西。 他随着母亲逃来小苍村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虚弱,只是这几年发了三次病,身体便也一次比一次差,到最后只能躺卧,偶尔连基本生活都无法自理,这让他感觉十分懊恼可又无可奈何。 药没少吃,但似乎只是让毒素蔓延的慢一点,依旧不能阻止时不时的毒发,轻的时候顶多疼一天,忍忍还是能过去的,这种严重的情况今天便是第四次了,一次比一次凶险,治好是基本无望的,像这次如此快速的遏制住毒素还是第一次,他不禁开始猜想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 联想起最近自家妹妹和林娘子的动作和非要买河边的那块荒地,他估摸着这里和那块荒地是有联系的,可惜他常年卧病在床很少出门,连村子都没有转完过,也不能知道那荒地是什么模样。 景赋生刚刚经历了一场病痛的折磨,整个人还处于虚弱状态,这么一多想便觉得有些累,困意倒是真的来了,慢慢睡了过去。 枕在腿上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林满经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她以前听福娘说起过,景赋生自从吃了那奇怪的毒药后精神便一直不大好,晚上时不时的会失眠,本就差的身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林满不知道景赋生有多久没有睡好过,至少现在他睡得香甜,她是不想打扰的,不能好好睡一个满足觉,那难受的滋味谁碰谁知道。 此刻有些无聊,她便低下头观察睡着的景赋生,这人的皮囊是真的长得好看,眉眼像景大娘多一些,鼻梁和嘴唇应该是像他父亲吧,她猜想着景赋生的父亲应当是为英俊不凡的男子,福娘和景赋生的容貌都算得上上乘的。 只是可惜景赋生被病魔折腾的惨了,面颊一点肉也没有,显得颧骨凸起的特别高,精神也病泱泱的减分不少,若是好起来,定是能惊艳方圆十里的。 这兄妹俩若是还在京城长大的,眼界和吃穿用度以及受到的教育都不是小小的苍村能比的,景大娘的丈夫可有后悔过抛弃了这母子三人? 林满杂七杂八的想着,脑子里面自动脑补了各种宅斗大戏,没个消停,连枕在腿上的人醒了都没有发现。 景赋生没睡多久,约莫只有半刻中,养够了精神便自己醒了,潜意识里对不熟悉的地方抱有警惕心。 一睁眼便能看见头顶的林满目光涣散的发着呆,双臂如抱孩童一般圈着他的身子,似乎是怕他不注意从田埂上滚落。从他的角度往上看,林满的容颜还是很耐看的,就这个死亡角度也没能击败她,反而更显脸小精致。 景赋生看的有点入神,直到林满无意识眨了下眼,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莫名有种偷窥的负罪感。 「林娘子。」 林满脑中此刻的大戏已经晋级到景赋生身披铠甲意气风发的杀回京城,把那群仇人打得嗷嗷直哭,解气不已。景赋生突然来的这一声不仅把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还被吓了一跳,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循声看去见景赋生已经醒了,一双星眸真盯着她,林满莫名升起一股羞耻感,只觉得方才自己太过中二,脑补中的当事人这么看着自己,纵使她脸皮厚如城墙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但转念一想,景赋生又没有读心术,想什么他能知道?心绪好歹稳住了。 她强做镇定的开口道:「景大哥叫我满娘吧,景大娘和福娘都这么唤我,你也不用太过客气。」 「满娘。」景赋生细细的念了她的名字,眉眼弯弯,看着她绯红的脸忍不住有了一些捉弄她的心思:「你可是有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林满汗,她总不能说,对不起,你刚才是我脑袋里面的中二男主角,我正幻想你开了杀戒,正大杀特杀呢! 她赶忙转移话题道:「景大哥你好了吧?那我们出去吧,待会儿景大娘她们回来了见不着你肯定会着急的。」 景赋生倒没真准备让林满说出个一二三来,听她这么说顺着就应了下来,让林满帮忙先把他扶起来。 林满小心的扶起了他,问他感觉怎么样?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景赋生点点头道:「好多了,以往发病时没有哪次如这次般恢复的快,十分感谢满娘。」他说的是实话,现在他通身舒畅,也不知道满娘给他喂的是什么东西如此神奇。 他一边答着满娘,一边将身处的地方打量了一番,入眼的是普通的农田,上满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挨着有一条河,河对面是萦绕的云雾,那后面似乎有什么伫立着,但是雾太大看不清楚。 景赋生看着眼前的场景细细思考了一番,神奇的菜地,各种反季蔬菜,这应该就是福娘提过的那个种菜的地方了吧?当时问的时候她说如果想知道是哪个地儿就让满娘自己说,后来她俩买了荒地说是在那种的,他还疑惑过荒废百年的土地为何突然就能用了,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别有洞天。 他缄默不开口,这个地方是福也是祸,若是世人知晓了只怕有一场动乱,林满更是身处危险,但她却愿意以身试险如此救他,这样的女子不知道该说是心善还是太过单纯了一些。 v第32章[02.06] 自从景赋生醒了林满就知道这地儿的神奇之处就瞒不过他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开口道:「景大哥你别说出去呀。」 景赋生侧眸一笑,逗弄她:「如果我说出去会怎么样?」 林满满脸认真的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话:「对不起,那你只能永远留在这了。」 景赋生微微惊讶,鉴于之前与林满的相处,他以为她过分心慈手软的人,轻易对别人抱有感激之心,爱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但现在才发现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同情心肆意泛滥的人,是他错了。 他脸上又染上了歉意:「是我过分了,给满娘赔不是。」 林满咚咚不安的心慢慢归于平静,她当然知道景赋生说的是玩笑话,但是空间这个地方目前还不可以太多人知道,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掌控这里,这里能开拓的地方太多了,而且又神女娘娘镇压,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 景赋生道了歉,知道这次是自己唐突了,惹了人家不快自然是要好好赔礼的,又对着她说了几句软话,林满心里那点不高兴散了不少,呐呐道:「景大哥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两大一小在空间里也呆了不少时候,出去后天色已经快黑了,太阳只剩下最后一丝光辉还挂在天际边。 林满刚带着景赋生和平平回到景家东屋,就听到外面传来景大娘和福娘的声音,两人在地里忙活了大半天赶在最后一抹亮回来。 刚一进家门福娘就感觉家里似乎来了人,平常家里的篱笆门都是关好的,能这么随意来的也想不出第二个了,她试着喊了一声:「满娘?」 林满刚安顿好景赋生,听见喊声就赶忙出来了,和景大娘母女俩打完招呼就道:「本来是找你们去家里吃烧烤的,不过一来就碰到景大哥犯病了,刚刚才安顿好。」 景大娘母女俩一听景赋生犯了病当场脸色就变的苍白不已,福娘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两人农具都来不及放下就跑进东屋,一颗狂跳的心在看见景赋生安然无事后才稳住了。 景赋生也知道自己把娘妹吓到了,忙开口跟她们说了会儿话,因为只有福娘知道那神奇的地方便不敢说的太明白,只对自家娘说还好有林满在旁边照顾才得以脱险。 景大娘心有余悸的掉了泪,差点噗通一声给林满跪下了,还好林满反应快止住了她。 景大娘一边抹着泪一边感激道:「满娘你真是个福气的孩子,我们母子三人要不是遇到你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福娘和生哥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林满赶忙安慰道:「景大娘你对我何必这么客气,我困难的时候你不也帮过我?都是邻里邻居的,有个事互相搭把手都是应该的,何况我们两家本来就比别家走的近,我忙的时候,平平也是你们在帮着看,带孩子可不比做活儿轻松。」 自家帮了林满多少,景大娘心里是有数的,跟林满帮自家的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但她见林满都这么说了显然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越想越觉得满娘这孩子好,二嫁守寡又怎么样?那也抵不住她稀罕! 有些话景大娘在嘴里过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到底还是忍下去没有提出来,就像福娘说的,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事儿得慢慢来。 经过景赋生这么一犯病,景大娘和景福卿也没了心思去吃那稀罕的烧烤,想在家里陪陪景赋生,害怕他又出点什么事儿。 还是景赋生劝了两人说道:「我这次没什么大碍,福娘惦念那个烧烤也有许久了,在我面前也念叨了几回,再说我也是好奇的很,想去尝尝满娘的烧烤是什么味儿。」 景大娘本来还想再劝劝他的身子,脑袋里面突然灵光一闪,儿子很少主动这么提要求外出,何况又是去满娘家,这不正好给两人多处处吗? 劝说的话全数被她吞进了肚子,对林满道他们一家子收拾一下就过来,让她带着平平先回。 景赋生犯了一场病身上出了不少汗又沾了污血,要擦洗换衣服,林满自然不好继续待下去,正好顺着景大娘的话回去准备烧烤事宜。 林满刚回到自己屋周氏和冯大山就过来了,两人还带来了一小坛子高粱酒和一小坛子果酒。 农家高粱酒不稀奇,穷的不穷的都会在家准备几坛免得客人上门失了礼数,果酒算是比较稀奇的了,周氏脸红的解释说她不过在当家的面前提了一嘴不知道果酒什么味儿,不想他就买回来了。林满莫名被塞一嘴狗粮,心中羡慕周氏好福气。 她让两口子帮忙看下平平,她把烧烤的东西一应布置好,将火石子倒进烧烤炉,点燃后架好铁架子,在铁架子上刷好食油,便准备开干了。 周氏两口子抱着平平过来看稀奇,只见林满熟练的把串好的肉类蔬菜分类摆好开烤,掌握菜品烤的火候翻面,随着各种佐料一撒,烧烤独特的香味便一个劲儿的往人的鼻孔钻,勾的肚子里的馋虫全都醒了,口水也忍不住翻腾。 特别是那肉烤的油花四溢,油水滴进火里嗞啦一声,脑子里面跟着就脑补出了足足的肉味。 「满娘你这东西烤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周氏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光闻着味儿就忍不住想吃一口,这个东西往那一架一烤,还怕客人不上门?民以食为天,再远的地儿闻着香味儿也能找来!满娘这东西肯定是能卖的好的! 冯大山也跟着点点头,难得开口说话:「是门好手艺。」 好话人人都喜欢听,林满也不能免俗,此刻心里美滋滋的,只可惜还没美完呢,院坝过了一阵风,烧烤的烟一股脑糊她脸上,掌厨的大师傅便被自家的烟子被打败了,呛了一嘴。 周氏哎呀一声,赶忙到处找扇子,但沈家一穷二白连扇子都舍不得多买一把,唯一的一把被林满用来扇火了。她上辈子烤烧烤都有风扇,散烟这点倒没有考虑足,周氏便打发自己男人赶紧去家里拿把来。 冯大山动作快,没多少工夫就拿了把大蒲扇来在旁边散烟,恰好景大娘一家子也来了,还没进院就闻到满嘴香,几人都来了兴致。 「怎么这么大的烟?」景大娘和景福卿扶着景赋生走过来,周氏忙端了张靠背大椅子过来给景赋生坐下,而后又解释了下这烟子怎么来的。 林满看着烟子叹了口气道:「这烤着还得想办法散烟,烤的不多还好,烤多了烟太重了,客人还没上门呢就被呛跑了。」 v第33章[02.06]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招呼景家几人,手里空了刻便立马去灶屋里拿提前给他准备好的烘笼,还不不忘一边对景赋生道:「我给你烤了点不辣的,你最近还是少吃味重的,灶屋锅里干饭稀饭都有,待会儿你先吃稀饭给胃打打底。」 林满上辈子也没少照顾人,嫂子坐月子是她照顾的,母上大人生病也是她照顾的,小侄子到一岁这期间也没少带,来了这里又有个小不点平平,照顾人算是得心应手又有点职业病了,看见景赋生这种弱不禁风的就犯病,忍不住叨叨。 「好。」景赋生应的心安理得,揭过林满递过来的烘笼,冰冷的手总算回了点温度,而后他招呼过来平平,将她揽在怀里和她一起烤手手。 两人当事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外人看在眼里就多出了些那么说不明白的味儿了。 周氏不是个多嘴多事的人,平平去了景赋生那后她就在旁边给林满打下手,目睹了这一幕也忍不住多看了两人一眼。 景赋生也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小苍村穷,识字的村里本就不多,年轻人中除了武大叔家的武乔文和另个秀才,就只有景家兄妹了。这个世道读书人尊贵,景赋生要不是那个病身子拖着的,论模样家底和才学,早就被村里各家姑娘给盯上了,哪用留到现在?满娘似乎也是认得几个字的,人又能干,她倒是觉得和景赋生相配。 只是可惜呀,景家小子身子大不行了,满娘嫁过去若又守了寡,那这辈子真正就毁了。 周氏心中也有些惋惜,林满和景家小子越看越登对。若是要景大娘知道她的想法,只怕当场便和她认姐妹了。 话说景大娘见着这一幕这心里又痛又开心,痛的是满娘到底不是自家儿媳,开心的是自家儿子难得遇到这么个合适的人,她只能求着老天爷开开眼,让她儿身子早日好起来。 冬天的夜本就冷,烧烤做好了就端到摆在院坝的方桌上让客人先吃,不然凉了那味儿就大打折扣吃着不爽,她在旁边继续烤才有新鲜的热食。而且烧烤的缺点就是量少,好不容易烤完一波厨子还吃不了呢就得烤下波,不过林满倒是有主意,客人在桌上吃着,她自己就边烤便吃,福娘还笑话了一番,还好林满脸皮厚,吃的脸不红心不跳。 烧烤一上桌大家就分吃了起来,林满将佐料买回来后还调了一番,又煎了香辣的辣子油,各种麻辣五香味儿融入空间种出来的菜里,一入嘴对味蕾就是一阵刺激,口水眼泪齐翻飞,直让人叫绝。 特别那腌好的五花肉烤出来更是外焦里嫩,油而不腻,配上小杯酒,那滋味儿,说是天上人间也不为过! 林满边烤边回头看他们吃的可开心,见众人表情就知道这烧烤有多成功了,她特意看了景赋生一眼,他的表情可就没众人精彩了。 景赋生面前的菜味儿和其他人的比起来就算十分寡淡了,林满除了加了点盐味儿就什么也没加了,先前稀饭也是口淡的食物,他本是吃清淡食物吃惯了的,但此刻看着一桌人的表情就觉得嘴里淡极了。 他抬眸看了烧烤架前的林满一眼,此时见她正望着自己,四目相对,林满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眸子亮晶晶的,裂开嘴笑出一个弧度,但景赋生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挑衅他。 看着面前的食物,景赋生再是傻子也明白了,这人还记着他在空间里逗弄她的仇呢。 他哭笑不得,惹谁都别惹女人,特别是会做饭的女人,让你分分钟知道什么叫胃口在哭泣。 景赋生朝林满无奈的笑了笑,眉眼都是包容,一副任由她作天作地的样子。 林满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身子将新烤好的食物在盘子装好,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些。但转头给桌子上的人端菜时却看见那人伸手拿了味重的菜品,还朝她回了个一模一样的微笑,林满心里那点小愧疚顿时烟消云散,至于她刚才看见的包容? 不存在的,都是假的。 男人能作数,母猪都上树! 她三步并两步跨到桌前一把抓住景赋生拿菜的手,状似关心的责备道:「景大哥你身子不好可吃不得这个呀!今天才犯了病怎么能这么任性呢?」而后把他面前寡淡的烧烤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吃这个,这个才是你吃的。」 「对对,满娘说得对,你听满娘的!」景大娘赶忙把儿子手里的辣味烧烤夺下来,心里更觉着满娘就是自家儿媳的不二人选。 自家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景赋生见林满那夸张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好笑,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捧着面前的食物吃起来。 但味儿到底美不美,只有当事人晓得了。 林满烤完三波才喂饱了众人的肚子,最后一波烤完了她才上了桌子和大家一起吃。 不知是有意无意,景赋生右边坐着景大娘,林满要上桌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让了让,而坐在景赋生左边的冯大山,也被周氏扯着让了些位置,于是林满端好菜后就只剩景赋生左右的位置可选了。 林满没看见景大娘和周氏的动作,但景赋生能看不见?自家娘什么意图瞬间就明白了,他这下是真的无奈了,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好好跟自己娘说道说道。 林满倒没想那么多,就算边烤边吃也没几口,一番忙碌下来再加上香味儿的折磨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现在满眼满脑都是桌子上的菜,哪有那么多思绪想事情?她来了有多久,就多久没有这么爽快的吃过肉了,集上吃的肉包子不算! 她刚挨着景赋生坐下,一只修长的手便递过来一个杯子,里面散发着果酒的醇香。 林满顺眼看去,只见景赋生满脸温和的看着她,见她望过来便对她道:「这是周嫂子带来的果酒,给你留着的。」 这话乍一听起来像是周氏特意为林满留的,只有桌山的几个人知道,这不是。 周氏的果酒只有一小坛,她们几个女人喝不了那烈的高粱酒,都分着这小坛子果酒喝,小坛子就本就分不了几口,就在这时景赋生拿起面前的未动过的杯子也要了一杯。 景大娘起先以为自家儿子也想尝尝果酒的滋味,毕竟他们早已经不是官家之人,就算这样普通的果酒也许久不曾喝到了。她还劝了自家儿子一句当心身体。 当时景赋生只答了一句心里有数,而后就把杯子留在面前,也没动过。 v第34章[02.06] 周氏本来是给林满留了一杯的,结果冯大山那大老粗以为是给他斟的,一口就饮尽了,完了还砸吧嘴说没味儿,周氏当场差点儿气得没拍当家的两下,其他人的杯子都沾过唇了,自然不能再留给林满了。 现在景赋生这一出手,桌上的人才反应过来,景赋生这是怕酒不够分给林满留着的呢。 景大娘十分欣慰,觉得有戏。 林满闻着果酒香,开心给周氏道了谢:「嫂子还记得给我留一杯真是太好了,我还没有喝过这种果酒呢。」 这个功周氏自然是不会揽的,她一边无奈的朝当家的飞了个白眼一边道:「我确实给你留了一杯,不过被我当家的一口给闷了,你那杯是景家小子给你留的。」 林满一愣,心尖像是被谁撩了下。 来到这个地方,林满受到了不少的照顾,景大娘和周氏没少帮她,但和景赋生这种的不太大一样。 景大娘和周氏是在她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景赋生是在她不需要任何帮助下还记得她,这果酒周氏本就留了一杯给她,景赋生却还是怕她没得喝留了一杯,仿佛是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了在她需要的时候他就出现了,时刻准备着。 在这个地方她一直是一个在走,景大娘福娘和周氏是帮助她的队友,她其实也不能算孤单的,只是有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单调了。 景赋生这一举动,在孤单前行的精神路上,突然多了一个陪她的人。 林满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不过一杯果酒,她无端起了诸多情绪。 她敛起心思,对他轻声道:「谢谢呀。」 景赋生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值当的?你看大家都吃的好喝的好,你辛苦了。」 林满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味儿,她在心里跟着念了一番,捕捉到了几个重要字眼。 你看、大家都、你辛苦! 这不拐外抹角说:你看除了我都吃的好,这都是拜你所赐,我谢谢你呐! 刚刚升起的那丢丢感动和感性一下消散的无影无踪,林满呵了一声,当着景赋生的面拿起味好喷香的烤肉,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进嘴里,而后抿一杯果酒,发出满足的赞叹,可怜道::「景大哥,你吃不了这样的绝味,我深表痛惜。」 景赋生丝毫不受影响,四平八稳的回道:「你辛苦自然是该吃点的,我不过一个将……久病缠身的人,看你们吃自然也是好的。」 这人说话露半点遮半点,林满敢打赌,他刚才绝逼是故意这么说的,将什么?将死之人呗!故意不说出来引人遐想,还有什么叫「看你们吃自然也是好的」?就是说她故意吃给他看咯?总之那句话的中心思想便是: 呵,你不过就是欺负我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林满:……你牛逼! 男人装起可怜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一桌子的人就看他们两人斗嘴,林满嘴炮威力不及景赋生,率先败下阵来,她一口饮完杯子里剩下的果酒,打了碗干饭就着烧烤吃了,懒得再理他,填饱肚子才是要紧。 景赋生也不再和她斗,他许久没这么玩过,精神虽好但大病过后的身子却有些累。 这一顿饭众人吃的酣畅,冯大山和周氏在回去的路上都还回着味儿,酒香不怕巷子深,林满这手艺放哪儿都是个进银子的。 景大娘帮着林满收拾了桌面洗了碗筷才离开,她想得远,两个孩子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关系不嫌打的早,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林满把灶屋扫了尾,今晚熏了一身盐味儿,尽管身子已经有些累了,她还是坚持烧了热水简单洗了下,小苍村冬夜冷,她不敢给平平洗,只把全身给她好好擦了遍。 母女俩收拾完就合着一起躺倒暖暖的被窝里,新被子还散发着新棉花的味儿,林满还没来得及给平平讲个什么小故事就睡过去了。 地里的菜都熟的差不多了,明儿个还得早起收了,赶在当集前送到集上去。 十亩地不算小,尽管林满和景家母女起了个大早就忙活,但劳动力也是远远不够的,还好在饭桌上她就跟冯大山和周氏说好了请他们做帮工,还是十文一天包中午。 现在已经入了十月底,马上是深冬了,麦子也在前月底和这月初就播完了,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村里的体壮的人都去集上或者镇上找散活儿做,妇人就接些缝补的轻巧活儿,不过这时候需求活儿的人多,接不到活儿的人也多。 林满便在村里问了哪家有闲的,她要找几个帮工收菜。 消息传的快,能在村里就接活儿许多人求之不得,不少人跑来问情况,林满家里找不到人就去找景家,景家没人就去荒地里,村子一时间热闹不已。 有些人是真找活儿做,毕竟就收个菜对他们来说哪是难事?都是地里刨食的哪个不是天天做这些? 有人是来看热闹的,林满这地又邪乎又神奇,这地才种了几日就能收啦?看看这些菜个个都长得喜人,那些这个季节种不出来的都有,人群里羡慕的眼红的都有,众人议论纷纷没个停歇。 v第35章[02.06] 林满见来人多,就干脆说了两句:「都是邻里乡亲,来看热闹可以,想吃两口新鲜也可以来找我和福娘要,不收分文。」 这一开口,就有人忍不住起了些别的心思,隔几天要一次,攒一攒可不也有得卖? 但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听见林满继续道:「不过我这菜毕竟是拿来卖钱的,大家伙儿也得给我留个活路,可别把我们地里给搬空了,到时候我们母女俩又只有饿着肚子过年了,辛辛苦苦种了没收成,只有找衙门里的青天大老爷做主咯。」 林满说这番话也没有用什么重语气,就像聊天般随意说了出来,给有点想法没说出来的人留了些脸面,但来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林满和景福卿合买的这地村里多少人眼红?现在谁家闲聊时候不心痛一下自己怎么没早下手为强? 想方设法凑银子想高价买的人又不是没有,这么神奇的地儿大苍村那边都传过去了,这路上的青苔都被来看新鲜的人磨没了,为啥不敢下手?这地突然说灵就灵,有些人怕犯了神明,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林满自然也知道外人的心思的,她不得不感谢古人对神明的畏惧让她省了不少事,买了地后她让景大娘和村里妇人闲聊的时候放出去了些话,这地据说有神仙看着的,她闺女和林满都得规规矩矩的种菜不敢做其他用途,不然为啥百年前这地灵了最后又荒了呢?指不准那辈人做了什么,犯了神明了。 最后那段儿是景大娘自己加上去的,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自己都快信了。 不过这段说辞好歹有了些作用,地里确实是安生到了现在没闹出幺蛾子,但有些人只要有利就没做不出来的事儿,等这地里的东西都换成了大把的银子,安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林满对这个问题也想了许久,为啥会见利忘义?那是因为她有的赚别人没有,只要想办法把村里人都带起来,大家一起和气生财,人人都过上好日子,都忙着赚钱哪还有闲工夫去想别的? 况且她买地的时候也答应过村长,机缘合适就带带村子。 这个事儿林满也没少琢磨,可惜她不是什么农业专家,顶多小时候帮爷奶插过秧挖过地,后来父母离婚了她跟着自己妈走了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了,简单农作还行,要想做出什么大事业来可没那个本事。 她翻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办法,邓爷爷的先富带后富!具体怎么做她脑子里面已经有了雏形,后面再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收菜的人除了请了周氏两口子,林满还请了上次的唐婶子,另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桃花,虽然今年才十三岁,但人勤快吃苦,地里活儿也是干习惯了的。另一个是村长家的小媳妇儿,刚和村长小儿子成亲不久,也是个能干的,听说林满这里要人,早早的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几人在地里忙活,灶上的事儿就另找了两个媳妇子来做,同样开工钱。 人多动作就快,几人分工合作,摘菜背菜有条不紊,到喊吃晌午的时候已经有了大半收成。 等吃完午饭灶上的两个媳妇子也会到地里帮忙,林满估摸着今天收完没什么大问题。 午饭还是足足的硬菜并高粱酒,这次用的是林满地里的菜,滋味自然比寻常菜品味儿香许多,有人吃完就问了一句:「满娘,这就是我们今天收的那菜?」 林满回道:「就是呢,等忙活完了大家各自带点回去也尝尝味儿。」 来帮忙的人也就没客气,都说到时候装点儿,还玩笑让林满和景福卿别心疼。 吃完饭众人来不及歇都又去地里了,这菜味道确实不一般,邪地变宝地,林满和景家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啊。 下午林满倒没去地里,她去景家屋后找了哑巴叔,竹编用具早就找他订了,说好了今儿下午拿货,毕竟还要赶着装好菜明儿一早就带去集上。 刚走到哑巴叔家的茅草房前,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和绣儿在说话。 那男子模样不算出挑,皮肤略黑,正正方方的国字脸,浓郁的眉毛下倒是长了一双桃花眼,此刻正温柔小心的对着面前的姑娘说话:「银子是我在镇子上给别人誊抄书卷得的,看见这个手链子一眼就觉得适合你,你戴着一定好看。」 他手里正捧了一个打开的方木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条红线串着玉兔坠子编成的手链,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好在十分乖巧可爱,正是女儿家喜欢的样式。 绣儿双颊染了桃花色,小心的接过了盒子,眉眼都是欢喜的,但嘴上却道:「你好不容易赚了一两银子该给唐婶子,跑来买这些个干什么?家家户户得点银钱不容易,小心你娘知道了,到时候说你有了……忘了娘。」她毕竟还是未成亲的小姑娘,媳妇儿两字实在难以说出口。 男子正是唐婶子的独子,绣儿的未婚夫——邱饮文。 邱饮文怕她不高兴,赶忙解释道:「你大可放心,买这个我是跟娘打过招呼了的,我怎么会做让你为难的事?你做的鞋子我爹娘穿着都说好,夸你是难得的巧媳妇儿,我早就买个小花样送你了。」 绣儿心里越发甜蜜,精致的小脸儿更是美丽夺目,惹的邱饮文挪不开眼。 古代男女大防,就算农村里没那么多规矩也不敢让订了亲的孩子见面,怕小两口情难自禁惹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来。 林满不想正碰见小情侣两个正在私下说话,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尴尬之际,绣儿率先看见了她,小脸一下鲜红如血,十分羞涩的打了招呼:「林嫂子。」 邱饮文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身子朝她作揖也唤了声林嫂子。 见小两口的窘迫的很,林满装作无事道:「我过来找绣儿爹拿竹筐子。」 绣儿道:「筐子我爹早就编好了,他饭后出门砍竹子去了,嫂子要的簸箕还差两个呢,我拿给你就是了。」 林满应了声,邱饮文不好再待下去,跟绣儿打了招呼就要回,转身之际却被叫住了。 邱饮文和范齐林两个都在镇子上的私塾读书,一个月难得回来一次,绣儿也顾不得害羞扭捏,忙进屋拿了早就做好的鞋子棉衣给自家未来男人,声音小小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自己多注意身子,你也别说什么我乱花钱买东西,这钱是上次你给的,里面还有给唐婶子和邱大叔的鞋子,你记得拿给他们。」 v第36章[02.10] 说完也不等邱饮文回答就跟林满说上了话:「嫂子你跟我来吧。」而后便低着头快速的进了屋,不敢看身后一眼。 邱饮文抱着怀里的衣物,嘴角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乐滋滋的跟林满告了辞,转身走了。 这两天总在被撒狗粮的林满:…… 她跟着绣儿进了屋侧搭的茅草棚里,那里放着干柴农具和哑巴叔编的竹筐子。 林满订了十个,集上卖的十文一个,哑巴叔收的八文,因为林满订的多,一共只要了七十五文。 绣儿收好筐子钱,而后小心道:「嫂子你别把饮文来了的事说出去了……」 林满笑:「不要我说出去可以,不过以后嫂子以后要你帮忙,你可不能推辞了。」 绣儿一听,敛了神色道:「嫂子你放心,我能做的一定不推辞。」 林满问道:「邱家小子是不是教你识字了?」 绣儿不想话题一下又转了回来,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声如蚊蝇:「也没教什么,只能认的自己名字……」 林满听了便没再多问下去,只道:「不着急,以后学的多了嫂子再说。」 她心里有想法,今天的菜卖出去就算这生意正式走上正轨了,以后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她心里有许多做生意的主意,需要识得字的人来帮忙,绣儿人年轻,未来夫君又是秀才,如果能跟着识两个字儿倒是能帮她许多忙。 林满背了筐子回到景家,菜都放在这里,景福卿因为要哄孩子睡觉倒没去地里,现在正好和她装菜。 景赋生虽然生了大病,但今天精神倒是不错,看孩子的任务依旧交给他。 林满先在东屋看了双儿和平平两个小丫头,景赋生躺坐在床边上,双儿睡在中间,平平睡里边。 她进去的时候景赋生正给两个小不点儿盖好被子,眼中温柔如水。 林满看的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孩子,无论对平平还是双儿都展现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若他身体康健,以后娶妻生子了,定是个好父亲。 景赋生回头看见林满正站在门口,立马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安静些。室内氛围如春,让人感觉暖洋洋的,林满忍不住展开一个舒心的笑容,用唇形比划了谢谢两字。 她回过神正看见景福卿在朝这里张望,以为她是关心孩子,便道:「睡着了。」 景福卿「嗯」了一声,垂着眼皮遮掩心里的心虚。 一众人忙到天将黑才忙完了所有事情,都累的不行,散伙的时候林满果真给帮工们各拿了一些蔬菜,一群人想着今天中午吃的味儿,都开心的拿回去准备明天就弄着吃了。 林满的事情还不算完,她带了些菜品趁着天色没黑完赶紧去找了武大叔,明天当集,问他牛车可有空,她想租一天。 到了武家,武大叔一家正在门口送客,林满仔细瞧了眼,正是他家未来姻亲,范齐林和他娘李氏。 这李氏可有得说道,她是大苍村嫁过来的人,自诩是低嫁,她嫁过来的时候嫁妆在农家也算是丰厚,至少比小苍村的平均水平强不少,且嫁过来一年就一举得男,年轻的时候在村里风光得意不少时候,结果没得意两年,自家男人去跟别人找活做儿就没回来,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有人说他男人估摸被雇人的庄家打死了,有人又说别狐媚子勾跑了,这一下她在村里就成了个笑话,当初她有多得意,就被笑话的有多狠。 李氏寻夫寻了两年无果,干脆就放弃了,转头把所有精力都投到儿子身上,她脑子在农家里算是前卫的,知道地里刨食没出息,在范齐林五岁的时候就节衣缩食送到集上一个老秀才那里去读书,自家则在村里舌战群雄,谁敢当面笑他们母子俩,那都得被喷个狗血淋头!而范齐林也有出息,他学问刻苦,年纪轻轻的就考上了秀才。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小苍村得有五十来年没出过秀才了吧?那些看李氏母子俩笑话的人都闭了嘴,李氏狠狠扬眉吐气了一回,对自家儿子的希冀就更甚,想跟范齐林说亲的人家不少,但李氏能看得上眼?自家儿子是秀才,官家小姐是不敢想的,那怎么也得配个识字的姑娘吧?好歹有个说话的人儿不是? 村里人就骂李氏眼高于顶,自己泥腿子一个还想攀个识字的姑娘,会识字的闺女家里能差了?能看得起你家范齐林才怪了。 村里怎么议论李氏全然不管,反正她儿子是村里第一个考上秀才的,谁也不能阻止她得意,直到后来邱饮文也中了秀才才收敛了些。 要说范齐林和武巧儿能定亲,还是范齐林自己跟娘提起来的,他小时候被村里人笑话的多,只有武巧儿愿和他走得近,用林满上辈子的话说,武巧儿就是他心里的白月光,而那时武乔文刚好被招去当了捕快,武家在小苍村瞬间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李氏这才没反对,托了媒婆上门说了礼,贾氏虽然瞧不上李氏的做派,但郎有情妾有意,况且范齐林看着也有前途就应了,这亲事也算顺当。 据说范齐林能在镇上读书,还是武乔文给私塾托了关系免了部分束修,不然就李氏那点家当,继续供个秀才往上读哪那么容易。 林满在远处驻了脚,等他们两家人说完话,见范齐林和李氏转身准备离开了才上去,她和李家母子擦肩而过时,范齐林给她打了声招呼,林满应了,李氏仰着下巴擦过去,看都没看她一下,秀才娘的做派摆的足足的,倒是对她手里的菜多瞄了几眼。 巧儿未来婆母这个模样,贾氏和武大叔心里怕是也不放心吧。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林满没做多想,上前跟武大叔两口子说明了来意,又把手里的新鲜反季菜递了上去。 李氏母子俩走的时候贾氏的脸色就不太好,两家聊得似乎不开心,见林满带了菜又有钱赚,脸色才好转了些,对她道:「牛车你牵走吧,老规矩,喂饱喝足再还回来。」 林满应了下来,给了二十文租车钱,集上租牛车是三十文的,贾氏说邻里乡亲的,不用收那么贵。村里就这么一头牛车,价格本应更贵些,她算是捡着便宜了。 v第37章[02.10] 以前都是提前一天送菜,今天是赶着当集送,林满和景福卿早就商量好了,不敢走的太晚,不然包子铺和酒楼赶不上做生意,是以,第二天鸡还没打鸣林满就起了床,把困的睁不开眼的平平裹的严严实实的带到景家去。 景大娘和景福卿也起来了,昨天一筐筐菜早就装在了车上,现在只需要给牛套上牛车就行了,景大娘熬了点稀粥,又把干粮给两人装好,嘱咐两人路上小心。她要在家里帮着看孩子照顾儿子,不能去集上帮忙了。 林满把平平交给景大娘,临走之前不自觉的看了眼东屋,里面安静的很,景赋生估摸着是睡熟了,自他犯病过后,两人之间莫名亲近了几分,不过这几日忙,也没说上话。 景大娘还给两人准备火把,现在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摸黑走她实在不放心。 林满和景福卿两人再三保证一定小心谨慎,景大娘才放了行。 两人一路确实走的不快,天色漆黑,林满连牛车都不敢驾,她和景福卿轮流牵着牛车,一人牵的时候另一个就在牛车上坐着小憩,养好了精神才能干后面的体力活儿。 一路虽慢,好在她们起的早,到达集上的时候只有几个商铺点了灯,在为开集做准备。 两人先把牛车驾到天香楼,郝掌柜是大主顾,把他的菜品下了后面就会简单许多。 接她们的是店里的小二,似乎早就在等着她们了,眼底还有乌青,似乎一夜未睡。小二见两人来了赶忙就去叫了厨师来帮忙下货,除了店里需要的,其他都还要赶着往镇上拉。 林满一下牛车就连忙掏了几个铜子给小二,道了一声辛苦,让他留着买点茶水喝。 小二收了钱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就跟林满两人多说了几句话:「那位要给女儿办及笄酒的员外家中来了客,昨儿突然派人来点了菜,让我们明天就要置上酒席,掌柜的急的一夜没睡好,刚刚才去躺下了。」 林满一听就赶忙说了自家的住址,「小二哥,郝掌柜如果以后有这样的急单子就来小苍村寻我们,报我俩名字随口问问就能找着了。」 小二愣了一下,问道:「小苍村那块灵地就是你们的?」 林满讶异道:「集上都知道这事了?」 小二放下手中的活儿,认真说道:「何止集上,现在怕是都要传到镇子上去了,我们集上虽然富裕但是到底没大富大贵之人,但镇上就不同了,过几日怕是有乡绅员外的过来你们村儿,打着买菜买地的主意倒还好,就怕有些人想什么损招,林娘子你最好做个准备。」 林满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谢过店小二的提醒。 天香楼的菜卸完车子瞬间空出一大半,临走的时候店小二把掌柜提前罗列好的货单子和订金拿过来给了林满,连货单子都列出来了菜品自然不会少,店小二还谨慎的问了这上面要的品种可都有?好几样菜反季不说,这季节怎么都种不出来的也有,只是那员外喜好那几口,非要点了。 林满仔细看了,小二特意说的那几种竟然是菌类,这可有点为难她了,菌类夏季才出不说,又没有种子,靠着真菌发出来,她仔细回忆了下上辈子心血来潮时在网上学种的几类菌子,只能说试试看。 小二也知道这是为难人,掌柜的也没敢跟员外打包票说一定能拿出来,好歹留了条后路。 林满和景福卿把剩下的菜拉到包子铺和小炒馆,两家也起了个大早,开集的事宜都准备好了,就等林满的菜了。 忙完这些天也差不多要亮了,集上开着的门市和人渐渐多了起来,林满现在手里有了不少现银,今天这挣了一笔大的,先不说订金,就菜钱就拿了三十两,她合计完给景福卿报备了一声,后者还有点儿恍惚,追着林满问了一遍:「真有这么多?」 林满悄声道:「这只是菜钱呢,订金还有十五两呢。」 景福卿倒吸一口凉气,手藏在袖子下面激动的出了一层薄汗,面上努力做出一番无事的状态,生怕别人看出什么异样。 照这个速度赚下去,攒百两银子就不是梦,到时候去找有名的神医,早日给兄长把病看好。 林满想着过不了两天就是冬月了,过完冬月就是腊月,再然后就要过年了,沈家要添置的东西还很多,年前她还想着造一架大床,木板铺的再软和也不如床舒服。 景福卿说要去布庄扯些布匹给双儿做些棉裤,毕竟是第一个冬天一定要保护好,不然冻出点问题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有些人家里没条件只有让孩子冬天挨冻,长了满手满脚的冻疮,一到冬天就难捱,也只能活生生忍着。 两人便又一起去布庄看料子,一进门林满就看见了一个要熟不熟的人,村里的费媒婆。 费媒婆正在跟布庄的马掌柜说什么,一见林满进来了嗓子瞬间就跟失了声一样,直直的看着她。 林满只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太久没见这人怎么就忘了费媒婆还打着她主意这茬呢? 费媒婆很快反应过来,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呀,几日不见满娘你越发的水灵了!听说你这几日都在种地卖菜?在地里累着了吧?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下,这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马掌柜!」 说完又转头朝那马掌柜一脸谄媚语气夸张道:「马掌柜的,就这是我给你说的林满,你看看是否合意?」 林满这段时间的生活有所改善,身上的肉补回来一些,正是体态匀称的时候,虽然在地里劳作,但冬天的太阳不伤人,肤色并没变黑,因为生活有了目标人都是精神奕奕的,眼里有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舒爽,灵气逼人。 听了费媒婆的话她忍不住柳眉微蹙,神情更显娇俏,那马掌柜眼睛都快看直了。 费媒婆这么多年走街串巷锻炼出来的眼力劲儿能看不出来财神爷怎么想的?一看有戏立马就跑过来拉林满,口里还念叨:「满娘你站门口做什么?进来喝口水和马掌柜说说话!」 费媒婆那张嘴说的话实在是轻浮,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勾栏院里的妈妈在让姑娘们招揽客人,林满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心里憋了一团火。 v第38章[02.10] 她被费媒婆一碰就生理性的厌恶,侧身躲开她,冷冷道:「费婶子自重,我虽然是个寡妇,但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妇女,可不是费婶子身边那些招三惹四的狂蜂浪蝶。」 这话里话外都说费媒婆是栏子里的老鸨,她听了却也不生气,彩绢在空中轻轻一扫,造作出无限妖娆道:「满娘当然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家,这点婶子从来没有怀疑过,不然能撮合你和马掌柜?这是多少姑娘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林满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不再和费媒婆拐弯抹角的说废话:「费婶子去找需要这份福气的人吧,我林满还不稀罕,费婶子游街走巷到处拉皮条能找饭吃,我靠着自己的手也是找饭吃,别觉得谁比谁尊贵,婶子也别再打我的主意,你跟我非亲非故,没资格。」 这话便是当场啪啪打费婆子脸,就差指着她脸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敢来管我的事儿? 这下可不得了,费媒婆一下跳了起来,嚷嚷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娘子,就是这么对长辈的?我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还来埋汰我!」 林满都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费婶子是我哪门子的长辈?叫你婶子是你年纪大了,可不是我林满什么正儿八经的亲戚,明白吗?不明白我再说一次,是、你、年、纪、大、了!」 凡事女人都不爱被说年纪大,这费媒婆老爱做些年轻姑娘的姿态,虽说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是不对,但费媒婆做的事可比人身攻击恶心多了,林满可没什么愧疚的。 她话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店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了脚,对着脸色难看的费媒婆道:「对了,费婶子若还不死心,来我家一次我就放狗咬一次,只警告一次,你不要命可以试试。」 这话当然是唬她的,景福卿上次捉的那条狗根本没养在自己家,不过她倒是可以再去捉一条回来,这费婆子实在恶心,不知哪来的脸觉得她非得贴着她,对这种脸比城墙厚又没有自知之明的,跟他们是讲不通道理的,还不如动手来得快。 林满拉着景福卿离开了布庄,只剩费媒婆气的咬牙切齿,哎哟哎哟直叫唤,本想大骂一句林满不识抬举,但还没开口忽然听到马掌柜笑了起来,鼠目微眯,眼里满是阴郁,望着门口道:「这小娘子倒是个有脾气的,你如果能说的来,银子我给你翻倍!」 费媒婆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捏在里喉咙,转口就笑道:「马掌柜你放心,那林满是没有尝到好日子的味儿,只需要给点甜头还不是乖乖的要找上门来?你且等着吧!」 马掌柜却又接着道:「如果那娘子实在不愿意嫁来也无妨,毕竟我也不是那说不通理的人,跟着她一起来的那位倒也是个可人的,可有婚配?」 这下连费媒婆都忍不住在肚子里啐了一口,呸,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了还挑挑拣拣的,但脸上还是笑的一派自然,夸道:「掌柜好眼光,那娘子是个和离的,家里还有个拖油瓶赔钱货和一个病秧子哥哥,只不过那娘子家中不算缺钱,倒是不好用银钱打发了,你若真的喜欢我再想想办法。」 那马掌柜嗯了一声,颓靡的脸上冒着算计的精光。 林满已经走了,自然不知道自己和景福卿被人在背后如此说道,两人正在往牲畜区去,现在手里有钱,牛该买起来了。 牲畜区各类牲畜都有,林满两人到底没有买牲畜的经验,怕被牛贩子给骗了,在集上等了一会儿,见到村里的熟人了便去打招呼,想让他帮忙看看。 同村熟人是邱饮文的爹,绣儿未来的公公,名叫邱富贵,他听到林满两人要去买牛还大吃了一惊,这两人才种地多久连牛都能买得起了??? 吃惊归吃惊,但他还不忘带两人去看了牛,庄稼汉看这些懂的多,小苍村只有几头牛,农忙时节几家人轮流着来喂养,什么样的牛好使心里早就有了谱。 林满和景福卿各买了一头,邱富贵还帮忙着跟牛贩子讲了价,均价十五一头的牛硬生生讲成了十四两,林满计算着省下的这一两银子可以去找村里的花木匠打个板车出来,以后拉货的时候也方便。 邱富贵帮两人忙活完,径直问道:「你俩那地儿真那么来钱?」 林满想了下才道:「我们地跟普通地没有区别,也是要种,要除草浇水才能长东西,只是菜熟的快些,味儿好些对人胃口,所以就卖的好卖的快,只要人勤快能想法子,都能找到银子。」 最后一句话邱富贵倒是赞成的,农家人为啥大多只能在地里忙活找吃的?他们不勤快吗?老百姓有几个不勤快的?只是他们想不出什么能赚钱的法子,有头脑的都去做生意赚钱了,哪还用面朝黄土背朝天。 林满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说了,多说多错,其实那些话她本可以不说的,只是村里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见她俩牵头牛回去,心里不什么都明白了? 为了感谢邱富贵的帮忙,中午的时候请他在来福小炒馆吃了一顿,小虎牙和他爹见林满来捧场十分高兴,上的菜份量都是足足的。 邱富贵知道了这里的菜都是林满卖的,看着店子里的好生意,实在羡慕不已,心里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搭上林满这条船也挣点银子,不说有多少,过年的时候能多吃几斤肉就足了。 三人一路回去,邱富贵正好帮忙赶牛车,一进村就有人看见林满和景福卿手里牵着的牛。 一头牛差不多十五两银子,这可就三十两银子啊?林满和景福卿竟然赚了这么多? 就有人上来看热闹了,问的话和邱富贵说的差不多,林满也就一样的答法,还有人提前为年后的播种商量借牛的事,开春播种是农家大事,林满和景福卿没推辞,具体的等明年到了再说,少做几天生意也不碍事。 林满谢过邱富贵,把牛喂饱喝足后就赶去武大叔家还了,林满买牛的事儿传得快,这个时候贾氏也知道了,问以后牛车还要租吗?钱不多可也是个进项,要是林满还要租,她这边也好有个打算。 林满说牛车还没找花木匠做出来,这几天还得借用一下,贾氏就说要用随时来拿,反正农闲不费事。 林满把牛赶回自家牛圈就去景家接平平,到了景家就看见景赋生抱着烘笼在教平平念三字经,小丫头话还说不利索,念的磕磕绊绊不甚清楚,看着可爱又可笑。 景赋生好不容易教小丫头念清楚了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就见林满来了,他道:「刚才福娘回来跟我说了你们买牛车的事儿,还说下次单子多,怕是要请人帮忙?」 林满在他旁边的小矮凳坐下,把几张清单拿出来给他看,道:「这是下次的清单,就我和景大娘还有福娘是忙不过来的,跟挣的银子相比,请人倒算不上贵了。」 景赋生一边听她说一边仔细看着单子,直到看见那几样菌类时,眉头微微蹙起,瘦的只剩骨骼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问林满:「怎么还有菌子?那掌柜的要做什么?」 「是镇子上一个员外要摆宴席,上次来集上吃了我们家的菜说好,本来只订了他家小姐的及笄酒,结果家中突然来了客在郝掌柜这下了急单。」 v第39章[02.10] 景赋生眼神变了变,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问道:「那你种的出来?」 林满道:「我倒是有法子,就是不能保证一定能种出来。」 景赋生折好清单还给她,眸色认真,对林满道:「这菌子,你不能种出来。」 林满一愣,满是不解道:「为什么?」 景赋生慢慢给她分析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员外既然要摆宴待客下急单,何必要大老远的跑到咱们集上来?镇子离家少说也有百里地,路上耽搁这么久,不怕怠慢了客人?」 林满细听完就明白了:「你说那员外是故意的?」 景赋生点点头,继续道:「掌柜的可说是多久下的单?」 「是店里小二说的,那员外昨天派人来的集上……」话说到这里,林满一顿,脑袋里面就像打开了开关,亮了一盏灯。 店小二还说,她地的事情都传到集上去了,这几天怕不是有乡绅要来,怎么偏偏这么赶巧?她地的事情才传出去没多久那员外就下了急单,还下的是如此刁钻的菜类? 这是在试探她啊! 想通这个关节,林满吓出了一身冷汗,呐呐的说不出话。 景赋生见她已经明白,就直白道:「你们的地已经出了名,要打听在哪个位置并不难,那员外打你地的主意有十之八九,只是不知道你这地到底价值几何,值不值得他费心思。」 「若是你地就只有菜熟的快,能种些不合季的蔬菜这两种优势,对农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对他来说价值并不大。一个土豪乡绅,手里的田地之多,再不济,一年到头的收成也能赶的上的,味道奇特对他们来说也只能算的一时新鲜,如果你地有更大的用处,能种出普通地都种不出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宝地。」 林满已经缓了过来,接着他的话道:「这个时节若是连菌子都能种出来,那还有什么事种不出来的?人参灵芝这些价高的稀罕东西,更是不在话下了。」 景赋生点点头,露出一点笑来,见她脸色颓败,似有懊恼,便安慰道:「你没有见识过高门大户的那些弯弯绕绕,自然是不会想这么多的,但我只提了一口你就明白,满娘还是聪明的。」 林满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移开,有些气恼道:「跟哄小孩子似的。」 景赋生笑出了声,脸不红心不跳的重新哄道:「满娘聪明绝顶,举世无双。」 「心口不一。」林满信了他才有鬼,脸色却舒展开来,而后她站起身子接过平平,认真的看着景赋生,对他道:「还是要多谢你,不然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这几日满脑子都是赚银子,忽略了那些旁的事情,差点中了别人的计。」 景赋生道:「你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卖菜这生意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后面有更多的事情要操持,你要是不介意,以后若有事情可以来同我说说,多个人多个想法,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满这才笑开来:「那敢情好,我现在就有个疑惑,我现在手里有些其他法子想换些银钱,但是不知道该从何做起,你给我说说。」 景赋生没急着回答,先是反问道:「我刚才说菜只是一时新鲜,不但是富足人家,就是普通老百姓吃多了也不觉得稀奇的,你可觉得很有道理?」 这点林满倒是有不同的想法,说道:「吃多了不稀奇是真,但菜若是能销的远一些,一国人口众多,总有人没吃过的,对他们来说可不就是新鲜了么?」说完这句话,她自己率先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 她菜耐放不假,可再久也是有个时限的,这里不如现代科技,可没法放个一年半载的,等菜运去别的地儿,早就坏掉了。 景赋生用竹签拨了烘笼中的火石,等暖意重新袭来的时候开口道:「无利不起早,你地能换银子是大家明眼能看见的,名声传的越远麻烦就越多,远销的麻烦你应当是知道的,我想着与其把菜卖给别人,不如就近卖给村子里的人,让他们加工成各种各样的食物再卖出去,这样大家都有的赚。你的地和村里的利益挂了勾,只要不是个蠢的,自然会和你站在一边,你没了地,他们也就没了货源也就没了银子,想打你地的主意也得看小苍村的人同不同意。」 顿了下他继续道:「你手里能换成银钱的法子想必是村里没有过的,现在有两条路子,你看选哪个。」 林满接着他的话道:「你可是想说,一是拿钱收徒传艺,二是直接传授方法,与他们签订契约拿提成?」 景赋生今天说的话比以往都多,渐渐的有点累了,歇了小会儿才接着说道:「你心里明白,为何还要我给你出主意?」他话里并无生气,林满刚才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满娘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了。 林满眸子亮晶晶的,道:「是你的说的呀,有想法给你说说,我就想听听你那里是什么新主意,却不想你的想法竟与我不谋而合。」 「没听到新法子失望了?」 林满赶忙摇摇头道:「怎么会?有人和我想法一致,说明我并不是异想天开,景大哥不瞒你说,我是早就在想法子让大伙儿一起致富,奈何我人微力薄,纵使心里有想法也不敢说出去。」 景赋生能理解,林满和福娘现在是村里的红人,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要是突然听他们说能带村里人一起发财,有些人不但不感激,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若是有人没有得到预想中那么多的银子,林满和福娘怕是还惹一身嫌。 赚钱的事情耽搁不得,林满先是请了五个帮工,都是村里的熟人,让他们负责地里的一众耕种事宜,不过她圈了小半亩出来自己用,让帮工不用管。 她自个儿在空间琢磨好那些赚钱法子,就去和景福卿商量了。 这次景赋生也在,她干脆将兄妹俩一起带进了空间,景福卿这才知道自家兄长已经知晓这地儿了,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了几圈,到底没说什么。 空间这事儿还不能跟自家娘说,有秘密却不能共享的滋味着实难受。 v第40章[02.10] 林满和景福卿将景赋生扶到田埂坐下,指着地里那几株辣椒苗道:「我以前在一个老猎人那见过一种新辣椒,叫做野山椒,那个辣味儿可不是一般的辣椒能比的,上次我在山上捡柴时见过那个苗子,这次把它移栽到了空间,就是那个。」 兄妹俩看过去,只见辣椒苗已经结了果子,半个拇指长的小辣椒朝天长着的,有青有红,除了长相异于普通辣椒外,暂时看不出其他的不同。 林满让他们等着,闪身回了自己家,再回来时手里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小碗泡椒藕片,里面还搭配了木耳和一些其他佐料,那是她昨晚就做好的。 她给兄妹俩一人拿了一双筷子,让他们尝一口,并好心提醒道:「你们吃一小口就行了,这个辣的很。」 就算林满提醒了,兄妹俩刚一入口还是被辣的眼泪打转,景福卿还好,毕竟她生孩子之前也没少吃辣。 景赋生就不行了,他身体一直弱,这般刺激的食物接触的少之又少,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脸色绯红,隐约有种梨花带雨的柔弱感,林满赶紧给他端了水漱口。 可这他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好看。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独我知津。 林满侧过头,本想给这位大男子留点脸面,但奈何眼珠子不听使唤,一直朝景赋生那边瞄去,直到被他抓个正常。 景赋生用拇指揩了泪,脑袋微微侧着,眼里带点好笑,「你想看便看,躲躲闪闪做什么?」 林满听他这语气,好像误会自己在笑话他,干脆与他对视道:「人呢,长得好看就要有自知之明,你非要那么好看来吸引我注意,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景家兄妹:…… 景福卿:觉得自己好多余。 景赋生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人到底是夸他呢,还是怪他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景某惭愧,长成这般模样让你受惊了。」 林满摆摆手,大方道:「不惊不惊,你多吃几口多哭几次,我看习惯了就好了。」 林满的厚脸皮景赋生见识多了,倒有了应对之策,他面色不改,笑容温和,竟还道了一声:「我知晓了。」 来空间毕竟不是光斗嘴玩的,林满问了两个人对这道菜有什么想法?兄妹俩都觉得不错,刚入口的时候确实辣的不行,但过了辣劲儿就回味无穷,不失是个好菜。 林满就给两人说了:「这做法其实也很简单,这个山椒苗也不算难找,我还有几种菜都可以这么做。」然后又说了泡椒鸡爪,泡椒鸡杂等等,只是一两只鸡做出来的量太少,也不好卖。 景赋生便道:「村里人养的鸡除了下蛋的,其余都是留在过年吃,这个时候倒不好收买,不过可以现在放出消息,等来年开了春,那时候养的应该会多一些。」 林满赞同道:「景大哥说的对,不过我们两家地里的活儿都忙不过来,这个生意我想问周嫂子做不做,福娘你可有意见?」 这主意和方法都是林满的,她愿意给谁是她的事情,景福卿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还道:「我是个不会灶上活儿的,就算给我也是浪费,给周嫂子做,菜和野山椒都是我们这买,我兜里只有进银子的份,哪有不乐意的?」 林满多说一句也是知会他们一声,虽说他们是一起做生意,但也有不合作的活儿,就比如林满的烧烤,不过两人合作太久了,这种生意上的打算还是打个招呼,免得两人生了嫌隙。 养鸡毕竟是来年的生意,林满怕地里有变故等不了那么久,地里的菜她准备做成各种菜干,除了订单上的菜品,还要多种点青菜可以做成酸菜。 她把计划说给景家兄妹听,两人都说可以,酸菜不稀奇,但用他们的菜做出来味道肯定更上一层。 出了空间林满就带了点泡椒藕片去找了周氏,问她可愿学这个。 因为冯大山爱吃辣,周氏经常会做些辣食,这个吃了一口就爱上了,但她不明白好好的一门手艺林满怎么不自留,要教她。 林满听了她的疑惑就说了:「我们地里忙不过来,我还有烧烤摊子马上也要开起来了,这个实在没时间做,嫂子原先帮我良多,想着这个能做出来也可以换点银钱,又不是什么秘方,嫂子可别觉得白拿我的手艺。」 周氏不好意思道:「我也没帮你什么,不过邻居一场,你却还记着的,这个吃食你愿意教我,我当然是高兴的,如果能给当家的给几个酒钱也是好的。」 话说到这里就很明白了,林满就回去拿了现成的山椒来,先教周氏如何泡野山椒,野山椒泡好了藕片就好做的多,里面还可以掺些木耳和红萝卜片,吃起来酸脆辣,下饭下酒都不错。 周氏把每个步骤都记得牢牢的,这个吃食和泡咸菜有些像,等不了几天就能熟,刚好可以赶在下一个集试着卖看看。 林满没急着给周氏说泡椒鸡杂和鸡爪的事儿,等周氏卖一次过后看看收益再说,还没起步就别急着画饼。 下一个集市来的快,林满现在请了帮工,种菜收菜速度快了不少,除了自家的两辆牛车,武大叔的牛车还是借上了,三辆车拉着满当当的菜上了集,十分吸引人眼球。 好奇的人一打听就知道是小苍村来的,这下村子的名声倒是让人熟知了。 林满还把烧烤的架子也搬到了集上,她之前同秦包子说过,想租他门面旁的空地半日,那里原本搭了几张桌子给一些食客吃饭用,自从他家生意好起来后就收了,新增了一方灶台蒸包子用,剩下的空地再放桌子是不太合适了,不过给林满用倒是可以,只要她不怕蒸气熏人,秦包子也没话说。 v第41章[02.14] 林满做烧烤是被热气熏习惯了的,自然不怕,于是今天一来就把烧烤架搭好,点好碳火,先在架子上烤一些吃食,用香味引客人上门。 秦包子那的客人本来就多,林满的动作引了些好奇的目光,待那香味飘散来,就有一对夫妻上来问她这是做的什么吃食。 林满给把手里烤好的食物递给问话的人,说道:「这是我家的烧烤手艺,大哥大嫂吃吃看,不好吃不要钱。」 来的人闻着味儿口水就要下来了,接过后吃了一口,麻辣入了味儿,再加上林满的菜的那股鲜味儿,十足十的美味! 「妹子你这吃食怎么卖的?」 林满忙一一给指着说了:「这边的青菜豆角是一文钱两串,茄子不是这个季节的稀罕菜,和肉一样是三文一串,鱼比较贵十文一条,今天头天开张讨个吉利,蔬菜买十文赠两串,肉品买五串赠一串!」 三文钱买串肉对普通农家来说比较心疼,但经不住那味儿香,夫妻俩买了十文的菜和五串肉,林满让他们在一旁等等,手法熟练的烤好他们点的菜,因为是第一个顾客,除了送的又额外给他们烤了两串青菜,用油纸包好小心给了他们。 「大哥嫂子要是还想再吃,记得再来啊,多帮给亲朋好友介绍介绍哦!」 夫妻俩不想林满既然这样大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然是应了下来。 生意起了头就好做的多,旁的人看见那对夫妻吃的香又买了这么多,也忍不住掏出几文钱来尝尝味儿,喜欢吃的人不在少数,自己吃完了还想着给家里的大大小小带回去一点。 林满不嫌点的少,哪怕就只点一文钱她也烤,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来买的人看着心情都舒畅。 人都爱图热闹,哪热闹往哪钻,这边人头攒动就有更多人来,闻着新鲜吃食的香味儿就想流口水,摊子前的人越来越多。 景福卿和景大娘送完菜便过来帮忙串菜收钱,一上午众人忙的不亦乐乎,直到散集了才能喘口气。 三人连午饭都没吃得了,干脆就在秦包子那买了几个肉包子吃,秦包子见他们生意红火也好奇是个什么手艺,林满还没熄火,就干脆多烤了几样,分了一半给秦包子,留了两份,准备待会儿拿去给郝掌柜和来福小炒馆送去。 这两个地方的客人多,林满一是和两家生意伙伴打好关系,另则也是有想播个名声的想法,让人知道集上现在有那么一家烧烤摊子。 秦包子和乔大娘吃的开心,说这个手艺要是想传下去可以多收几个徒弟,挣点手艺钱。 林满没这想法,只说现在还不想收徒。 烧烤她暂时不打算教会别人,上辈子自己母亲靠着这个养活了一大家子,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情怀在。 集上的事儿忙完了,收摊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装钱的罐子分量都重了许多,林满笑的脸都开了花,但她还不忘问景福卿今天送菜郝掌柜那边怎么说。 景福卿这才有空把郝掌柜那里得来的消息说出来:「你还好没种出来菌子,今天我去的时候那员外就在店里等着的,一听种不出来脸色都变了,订的菜都没要就直接走了。」 林满听了心道果然如此,什么家里有客都是骗人的,还好景赋生给她分析了一番,不然都不知道那员外会有什么损法子等着她,那员外竟然都迫不及待的跑来这集上来盯着了,林满不会天真的相信他会是什么好人。 回到家里,林满还是给景大娘母女俩开了帮工钱,景大娘知道亲兄弟明算账,收下了。 林满今天卖烧烤也赚了不少,数了一下有三两多银子,她小心的把钱放在罐子里,然后锁好。 周氏没多久就过来找她说话了,满脸都是笑意,林满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的赚了。 「满娘你教我的法子是真的好卖,我做的那些都卖光了,赚了一两银子呢!一天就赚了一两,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林满请她坐了,上了茶,把后面的想法给她说了出来:「这个辣椒苗子我地里种的有,山上也能找的到,你这个生意以后肯定有人跟着做的,你现在就是赚个新鲜钱,与其散卖不如找个酒楼菜馆,问他们收不收。」 周氏忙道:「你说的是,回头我再做点,让当家跟着去集上问问。」 林满道:「我这里倒还是有个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下本钱了。」 周氏忙问是什么法子? 「除了做素菜,这泡椒还能做鸡爪鸡杂,那味道比素菜更好,但是做一两只费事,你若真想做这个生意,就得多花本钱去收鸡,要想自己养也可以,但是太累了,还是收着省事些。」 见周氏在犹豫沉思,她又说道:「一只鸡只用鸡爪和内脏也浪费,剩下的我教你做卤味儿,不知道嫂子可吃过?」 这个周氏没有听说过,问:「什么是卤味?」 林满简单的说了卤菜的做法,卤菜需要的作料更多,八角桂皮茴香籽不能少,先炒料,炒出香味就放水熬,再然后放要卤的东西就行了,周氏一听就明白了:「这不和茶叶蛋差不多么?倒是没想过这法子用来卤肉吃。」 「一般人家里都存的有蛋,先不说自己舍不得吃都卖出去了,是没机会煮的,杀了的鸡大多用来炖汤或者炒着吃,还能多吃两顿肉味儿,自然是没人往这上面想的。」 周氏点头说是这个理儿,她和林满聊了一会儿,说自己先回去摸索着试试,毕竟菜叶蛋的做法她只见过别人弄过一次,从没想过自己动手。 v第42章[02.14] 林满得了空就去了空间,菜地的涨势非常好,她用破木桶浇了一遍地,田埂旁的那颗奇怪的树长高了不少,其他到没有变化。 她抬眼看向河对面的神女庙,自从上次景赋生来了以后那里的雾就一直不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算了下手中这几日赚的钱,除掉所有的开支已经有四十两存银,还掉景大娘的十五两只剩一半,修复神女庙不是小工程,手头这点银子是不够的的。 还有沈家的屋子也要修缮一下,这屋子一半瓦房一半茅草屋,茅草屋那边早就破败了,还好现在的季节没有大雨下,不然早就坍塌了。 算完她就叹了口气,人家赚钱是越赚越多,到了她这怎么就变成了越赚越不够用呢? 不用忙地里的活儿林满倒有了时间去做其他事情,趁天黑前她去了趟渔夫家。 渔夫在苍山脚下的河边,除了忙地里的活儿,一家子还会在河里打些鱼来补贴些家用,林满做烧烤的鱼便是在他家买的。 到了目的地,林满喊了一嗓子,就有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妇女出来应声:「是满娘呀,听集上回来的人说你摆了那个什么烧烤摊,生意不错呢。」 林满笑道:「是呢,嫂子家的鱼也好卖,我想再订几条,下个集再卖。」 年轻妇女是渔夫的儿媳妇,叫杏娘,脾气和周氏有些相像,是个温柔勤快的人。 她听到有生意上门自然是开心的,说道:「那就好呢,不过相公和公爹去上河了,要晚饭才回来,你说说你要些什么鱼?我记下了回头和他们说一声,价格你们谈,我是不太懂这些的。」 林满掰着手指说了自己要的鱼:「鲫鱼是要的,这个好卖,鳊鱼也要,如果捞上来的有鱼仔也给我装五斤吧!」 杏娘有些奇怪,鲫鱼和鳊鱼倒是正常的吃食,那鱼仔没肉又多刺,炸着吃又费油,要那个干什么? 虽然疑惑但她也没问,满娘要买总是有用途的,说回头等相公回来了就和他们说。 林满和杏娘说完话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碰到一年轻男子,她仔细看了几眼,正是在镇上读书的范齐林。 他模样匆匆忙忙的,手里抱着一个包袱,像是刚从家里出来,两人迎面撞上,林满就和他打了招呼:「范小子又休沐了?上次你不是才回来过吗?」 不料她一开口就吓了范齐林一跳,脸都涨红了,见识林满松了一口气,回道:「林嫂子好,我忘了些东西在家里,回来拿呢,林嫂子我现在要赶着去镇子上,等下次回来再叙吧!」 说完就低着头走了,眼神都没有和她对上过。 林满听完也没疑惑,感叹无论哪个朝代,当学生都苦啊。 今儿回去的路上到处是熟人,这不刚和范齐林说完话,没走几部又遇到武巧儿和绣儿两姐妹,他们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应当是去打猪草的。 她俩虽然都接绣活儿,本应该是好好保养一双手的,但农家里却没那个条件,绣儿家境不必说,武巧儿虽然有哥哥在镇上做捕快,可到底她还是普通百姓出身,家里有鸡鸭鹅猪要养,也得去干活儿。 两姐妹边走边说着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范齐林眼光还是好的,给你挑的这朵绢花实在配你。」 「哼,不过就一朵绢花,一点也不上心,邱饮文还知道送你个小玉坠子呢。」武巧儿话里虽然满是嫌弃,但嘴角却是挂着甜笑的,说话的同时还不忘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绢花,明明是满意极了的模样。 「他家境不好,镇上读书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婶子一个人将他拉扯出来不容易,哪来的余钱再给他?读书本就耗银钱,他还能攒着点出来给你买礼物,可见是记得你的。」 武巧儿听了小姐妹的话后,小脸反而垮了下来,嘟着嘴道:「他确实哪都好,就是他那个娘……简直不说也罢!上次好不容易等到他休沐见了一面,他娘就跟防狼似的防着我,走哪她都要跟着,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能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简直狗眼看人低!」 绣儿就劝她:「你也不要多想,邱大哥来的时候还不是借着要找我爹编筐子的由头?不然被人撞见了,在背后嚼舌头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武巧儿当然知道这个理,可是范齐林一个月才休沐一次,有时候为了准备学堂的考试还回不来,好不容易见了面一句体贴话都说不了,难免憋闷。 她越想越委屈,只好跟小姐妹继续吐露心里的苦闷:「后来我俩干脆就不去转悠了,他送我回了家,我爹娘知道他休沐了还特意准备了一桌好酒菜请他们母子俩来吃,桌上他娘话里话外都觉得我们家是在攀着他们家,气的我饭都没吃几口!」 这下连绣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范齐林有本事是不假,但武大叔一家可也没少扶持他们母子,这李婶子也实在是……有些不懂礼数了。 林满听了一耳朵八卦,想起上次找武大叔租牛车的时候的脸色,难不怪那么难看,要不是为了女儿的亲事,怕是再难听的话也说出去了,能忍着已实属不易。 林满在心里摇了摇头,碰见这种婆母,巧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若范齐林是个体贴媳妇的还好,若是事事都听李氏的,巧儿跟跳入火坑没有区别了。 她上前正要和两人打招呼,就听见绣儿问了一句:「邱大哥说下次休沐就不回来了,范大哥回来吗?到时候让他帮忙捎点东西。」 林满眉头微皱,方才她才碰见过范齐林,这次回来竟然没有知会巧儿么? 武巧儿摇摇头,脸色也带着失望:「也不呢,上次他说这俩月怕是都不能回来一次了,除了学堂要考试,镇上还有个员外要设宴款待私塾的学子们,那员外据说和县里的县太爷有点关系,以后难免有多多仰仗他的地方,倒不好推辞了。」 林满一愣,忍不住掺合进两人的话题:「那宴可是下个月?员外姓李?」 v第43章[02.14] 小姐妹俩说的太认真以至于林满开了口才发现她在,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脑子里面正乱着,下意识的回答了她:「嫂子你怎么会知道?」 林满心里一咯噔,总觉要大事不好。 多的话林满也不敢说,怕要是误会就不好了,便说她有个酒楼的朋友要去那做宴席,听他说了一句。 武巧儿听了本想托满娘关系让朋友带些银钱给范齐林,若是这个宴席对范齐林有益,怕是少不了一番打点。 林满想了下没应,说道:「这银子不用说,肯定是你辛辛苦苦接绣活儿攒的,不如自己留着买点喜欢的东西,再则我朋友是忙着后厨,大户人家规矩多,前面宴席是进不去的。」 眼前的两个女子娇娇俏俏的立在那里,听林满拒绝了,眸光里有些失望。武巧儿还想再央求一番,林满实在不忍心,而且她脑子里面是刚才碰到的范齐林,犹豫着是否要将他回来过的时候告知面前的小姑娘。 过了会儿她开口道:「刚才我看见范齐林刚从家里出来,还带了一个包裹,或许已经从家里拿了银子了。」 武巧儿当场愣住,嘴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说却冻住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颤抖着问道:「他走了有多久了?」 「估摸着有一刻钟了。」少女的样子让林满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过火了,干巴巴的安慰道:「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 武巧儿美目绯红,有泪要下来,不知是问自己还是他人,「明明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连招呼也不愿意和我打一声。」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别人回答,埋着头绕过林满,气冲冲的走了,绣儿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脚步迈的快,不一会儿就走的老远了,绣儿劝慰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他既然忙的很,等下次回来好好说说……你不要胡思乱想……」 林满菜地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集上有几家菜馆还特意找上了门来订菜,其中就有拒绝林满的那家。 林满也算小小的扬眉吐气了一番,兜里的银子也越来越多,林满便去张石匠那里问了修缮一座庙宇要多少银子。 神女庙荒废了那么久,是该重新建起来了。 张石匠问清楚了修什么庙宇,得知是河对面的神女庙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就像林满刚买荒地时候,村长看她也是这样的眼神。不过经历了荒地的事情,张石匠好歹没有那么慌张,问她想修成什么样儿的? 林满就道:「原先庙宇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太大的我也修不出来,至少先修个给神女娘娘遮风避雨的地儿。」 张石匠估算了一下,修庙宇和修房子不同,顶高底宽,不同于居住的地方,那地板都是要青石板铺的,房顶也要青瓦盖。神像修起来了总要有烧香烧纸的地方,总不能修起了就孤零零的不管了,没香火修它干什么?一番算下来,就算只修个正风避雨的小间儿,算完材料和人工费,怎么也得两百两银子。 林满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她手里确实有了些银子,还完账和留了做生意的本钱也才留了百两银子有余,还差许多。不过还好最近都有进项,她们的酸菜也弄起来了,用小罐子密封着,这个卖给酒楼菜馆最好卖,散卖倒是也可以,不过不如酒楼和菜馆来钱快。 林满想着屋里还有上次在渔夫家买的小鱼仔,小鱼仔在家里养了几日除了死掉的,都是生龙活虎的好鱼仔,林满决定回去就把它们做成麻辣小鱼仔,这个吃食这个时代是没有,一定能大卖,不过方子她是没打算教会别人了。 她让张石匠等两天,让他先找齐人手,庙宇年前一定要修好的,到时候乘着过年还能让神女娘娘受些香火供拜。 张石匠应了,他身边都是做这行的老友,手艺都不差,这几天手里都是空闲的,正好可以接活儿。 林满敲定了这边,就回去马不停蹄的动手处理麻辣小鱼仔了。 这个上辈子他们也卖过,烧烤店除了卖烧烤,这种下酒的小吃食也不少,什么酒鬼花生,盐酥豌豆,连炮泡萝卜都有的。 林满把小鱼放在醋水里泡了两个时辰,让他们把肚里的泥沙都吐干净,等待期间就先把各种佐料准备好。等鱼儿们吐的干干净净了,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林满鱼洗净,温油的时候倒入豆瓣酱炒出香味,然后再加入鱼仔翻炒,她小心的掌握力度,避免把鱼儿炒烂,等鱼仔熟练了就加入葱姜蒜一起炒,看鱼仔熟度再加入酱料、料酒,炒入味儿了鱼仔也熟了,起锅就成。 平平闻着香儿就过来了,但因为是辣食,林满不敢给她吃,哄她说晚上给她做蛋饺吃。 「林嫂子。」 林满刚用小陶罐收好麻辣小鱼仔,就听见外面有一道年轻的女声在喊,她一听就认出这是隔壁的桃花。 林满出门一看,果然是她牵着弟弟柱子来了,他们一家子虽然离自己不远,但接触实在不多,桃花娘是个重男轻女的,有时林满隔着墙都能听见桃花娘对桃花的叫嚷声,无非是「赔钱货」「没用的」之类的骂语,见桃花主动来找自己,林满实在稀奇的很。 「桃花快进来,可有什么事儿找嫂子?」 两姐弟刚一进屋就闻着一股麻辣香气,许久没沾油荤的他们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咕咚」一声在院子里十分响亮,桃花雪白的小脸一下变得绯红起来,十分窘迫。 林满没笑他们,回身去屋里舀了一小碗的麻辣鱼仔出来,让姐弟俩分着尝,桃花今年已经十三了,弟弟柱子也有七岁,这个倒是可以给他们尝尝的。 桃花不敢接,柱子眼珠子确实挪不动了,但姐姐站着不动他也不好意思伸手,只是眼睛都委屈红了。 林满把吃食往两人面前推了推,让他们别客气,姐弟俩这才把手在满是补丁的衣服上蹭了蹭,伸手拿了一条小鱼,一进嘴恨不得整条吞下去,但又舍不得一口就吃完这样的美味,包在口里细细品尝着。 v第44章[02.14] 林满把两人引到屋檐下的小椅子上坐下,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桃花,是你家里人有谁找嫂子?」 桃花赶忙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了,眼眶一下红了起来,泪水盈满眶,拘束的小鱼都不敢拿了,声音宛如蚊蝇,委屈道:「嫂子,你这里还缺人吗?」 桃花在地里帮过一次忙,勤快的很,但是来地里的力气活越来越多,林满便没找她,听到这里不禁疑惑道:「怎么?是你娘又为难你了?」 桃花低着头,手指不安的搓来搓去,紧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流下来,好不容易把泪意憋回去了,开口道:「昨天晚上我起夜,听见我娘……跟我哥商量,要把我卖去镇子上,给一个商人做妾。」 小苍村有个姑娘曾经被费媒婆哄去做了妾,自从那姑娘被接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桃花自然之道妾是什么意思。 桃花上头还有个哥哥,名叫松子,今年已经二十了,只是平日里游手好闲,没个正形儿,地里的活儿也不干,每天不是去跟村里的混混喝酒耍钱,就是去别的地儿调戏小姑娘,以致于同村的人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本来说了一个外村的,那家人不放心男方人品,悄悄来了村子打听,这下松子的恶名连外村都知道了,除非银子给的多,不然谁愿意嫁他? 原身林满刚嫁过来的时候也被他占过口头便宜,他没什么好印象。 林满愣愣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你娘是疯了吗?你才十三岁,及笄都还差两年呢!!」 桃花抹着眼泪,哭诉道:「可有什么办法啊,我哥今年都二十了,还是说不到一门亲事,我娘又嫌弃我没用,不如卖了换成银子,就算说不到儿媳妇儿也能买一个回来,家里还少口人吃饭,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桃花越说越伤心,从她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不待爹娘喜欢,家里的大活小活都是自己包了的,若惹的自家娘不高兴了,挨顿骂都是小事,不给吃喝再打一顿都有。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看了一眼平平,以前她俩的命运多相似呀,可现在林嫂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平平好的不得了,小丫头现在长得白白胖胖,身上的衣服是棉衣吧?边儿还绣着花儿呢,好看极了,就跟福娃娃似的,哪还有以前面黄肌瘦胆小懦弱的样子。 桃花羡慕极了。 桃花收了啜泣,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声音小小的:「林嫂子你这还有活的话给我安排一个好不好?银钱少开点也没有关系,我只要能赚钱,就不会被卖了。」 听完桃花的话,林满气的一阵一阵晕眩,这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卖儿卖女竟然是如此合情合理,桃花那模样让她心疼的不行,拍着腿道:「嫂子这儿正好缺人,最近烧烤摊儿越来越忙活,你来给嫂子帮忙,只有当集那天忙就行了,其他时候你来帮嫂子晒菜干,一个月一百文,逢年过节的,嫂子还给你包红包!」 桃花儿眼红红的,不敢相信的看着林满,活儿,就这么轻松的找着了?刚才嫂子说一个月多少来着?一……一百文?还有红包? 桃花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泪又唰的留了下来,「嘭」的一声就给林满跪下了,头往地上磕的砰砰直响,口里激动道:「嫂子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桃花给你磕头了。」 林满被这一阵仗杀的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扶起她,让她别再这样,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 桃花得了活儿,心中大定,拉着柱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林满抱着平平坐在屋檐下,看着姐弟俩离开的身影,怔愣了好久。 她虽然是离异家庭长大,父亲的存在如同虚设,但是她的母亲和哥哥为了家确实拼命在努力,她的哥哥为了她甚至连上大学都放弃了,桃花这样的情况,她是无法感同身受的,让她血液都感到冰冷。 她闷的慌,觉得冷冷的。 她抬眼望着苍山,此刻虽然入了冬,但山体还是苍翠挺拔,丝毫不见冷意。 一个温和的笑容突然闯进脑海,让人赶紧如沐春风。 林满抬头看着篱笆门外面,她突然想和景赋生说说话了。 林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景家的篱笆门外面了。 她愣了一下,看了眼里面,景大娘一家应该都是在家的,屋门全是打开的,林满低头笑了下,拉着平平拉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平平嘹亮的喊了声景叔叔,就去东屋了。 景福卿抱着孩子正在逗着玩,自从地里请了帮工两人就轻松许多了,她也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孩子。 景福卿拉了凳子出来给林满,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有空过来玩?」 林满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突然想来找景赋生说会儿话的,就把心里的烦闷给小姐妹说了:「刚才桃花来找我想找个活儿做,然告诉我说,她娘想把她卖了给他哥换媳妇儿。」 景福卿倒是没有太惊讶的样子,顺着在她旁边坐下道:「她娘隔三差五就在门口骂桃花,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她能干出这种事情不奇怪。」 「可桃花才十五呢,她娘怎么狠的下心来?」 景福卿叹道:「有什么狠不下心的?不是每个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受重视的,以前我还在京城做姑娘的时候,身边的丫鬟小厮,哪个不是五六岁就教好再送过来的?不说别的,就说满娘你自己不也是被兄嫂卖过来的,吗?」 林满一时语噎,她倒是忘记这茬了,不过景福卿这一提醒倒是让她注意起来,自己的身契还不在身上呢,改天要问村长,如何才能拿回自己的身契。 她转头看了东屋一眼,里面传来平平和景赋生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声音都低低的,细水长流般的温暖,她心中的烦躁不禁也跟着散去。 v第45章[02.14] 景福卿注意到林满的眼神,眸子垂了下来,对林满道:「满娘你帮我看下双儿,我娘在后屋弄菜干,我去帮忙,你把双儿带去她舅舅屋里和平平玩吧。」 林满说晒菜干的时候,景福卿也跟着动起来,萝卜干,豇豆,四季豆等等很多东西都能晒干保存,炖肉十分好吃。 林满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就抱着双儿去东屋了。 景赋生今天没有躺着,他肩上披了一件青褐色长衣,手里拿着书本,看上去精神不错。平平正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活脱脱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亏的景赋生脸上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十分耐心的答着平平的小问题。 「为什么桃花儿春天才开呀?」 景赋生摸了摸她的头,眉眼温和:「因为花仙子春天才来呀。」 「那为什么花仙子冬天不来呀?」 「因为花仙子怕冷呀。」 「她要是过年的时候来就好啦,过年的时候好多好吃的,我们请她吃好吃的呀?」 「过年不行呢,花仙子怕长胖的。」 林满:…… 景赋生感觉屋里进来了人,抬眼一看是抱着双儿的林满,微笑的朝她打招呼:「满娘来了。」 「嗯。」林满抱着双儿在景赋生对面坐下,心里莫名有点心虚,她眼神移了移,找话题道:「我进来看看平平,免得打扰你休息了。」 景赋生摇摇头:「不碍事,平平很乖巧。」继而话题转到她身上:「今天是过来玩么?」 林满点点头:「是的,今天不忙,就过来和福娘想说说话儿。」 「刚才我听见你和福娘说桃花的事情,是心里难受吗?」 林满方才和景福卿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控制音量,景赋生会听去也不奇怪。 林满道:「只是想着桃花也是个懂事的姑娘,再过两年也就及笄了,到时候给她说个亲事也不难,就这样把她卖了着实残忍了些。」 景赋生问道:「那这件事齐大叔可知道?」 齐大叔是桃花的爹,林满没想过这个问题,下意识的觉得桃花娘和她哥哥都商量好了,卖女儿这么大的事情,当爹的能不知道吗?景赋生这一问就让她有些脸红,那些好像都是自己的揣测,便如实回道:「我也不知道……」 景赋生看着她泛红的脸,微微笑道:「我只是听到说桃花娘和她哥哥在商量这件事情,并没有提到齐大叔,万一他不知情呢?桃花那一家子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知道点,齐大叔为人虽然冷了些,但对桃花也没有打骂过,或多或少还有些父女情在。」 林满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桃花找她爹?」 景赋生点点头:「可以一试。」 林满倒是想为桃花做点什么,只是在这个买卖儿女都是合法的年代,她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没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冲到人家去抢人吧? 听了景赋生的主意她就想试试,她心思没有景赋生这么细腻,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心里有了主意,林满也安心点,脸上的愁闷一扫而空,和景赋生聊着天:「我给桃花找了一份活儿,让她陪着我去集上卖烧烤。」 景赋生眼角都弯了:「满娘很心善,但是有时候心善不一定是好事,你或许是觉得做得对了,但有些人却不会这么觉得,或许还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林满听了他这话瞬间就不开心了,不满道:「景大哥为何这么说?桃花不会这样做的。」 为何? 景赋生松开平平捏着的手,修长消瘦的手指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似乎有点冷。 因为啊,他们一家就是这样败下来的。 女人明艳俏丽的身影在眼前晃荡,她紧贴着高大男人的身子,咿哝软语:「王爷,奴家自知对不起姐姐,以后万不可再如此了……」 男人将她搂的更紧,呼吸愈发急促,声音都是沙哑的:「你才是本王的心头所爱,她一个和外人私通的毒妇,理应处死,还有何脸面说我们对不起她?」 女人咯咯的笑着,吐气如兰,唇间如抹了蜜般,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王爷,可是……咱们没有证据呀?」 「那就给她制造出一点儿证据来……」 v第46章[02.17] 女人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我见由怜,似忏似悔,「姐姐待我情如姐妹,我却不忍心让姐姐背此恶名呢,不如让奴家先与姐姐说说,让她自请下堂,就算青灯古佛伴一生也好,奴家实在不忍让她丢了性命。」 男人眼中柔情越发深情:「我的好兰儿……」 室内,一片让人作呕的欢嘤。 那时候的他已被下了毒,锁在那间屋子的暗阁之中,说不了话,出不了声,宛如板上待宰的鱼,做不了任何动作。 景赋生周身的气场降了下来,林满莫名觉得有点冷。她看见年轻男子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复苏,让人觉得陌生不已。 林满的胸口突然有点空荡荡的,那一刹那,突然觉得景赋生平日的温和形象宛如海市蜃楼,只是美好的幻影。 「景大哥?」她试着喊了一声,试着想抓住点什么。 景赋生微微抬起头,精神不大好的样子,眸中的情绪已经被敛去,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林满突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景大哥,你是在想你的仇家吗?」 景赋生眼睫颤了颤,跟林满说话的语调像是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我说是,满娘会不会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景赋生伸出手,指向东方,本想说点什么,又似乎临时转了主意,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现在不能告诉满娘,以后再说给你听吧。」 冬天的微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打在他身上,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的清清楚楚,更显苍白,仿佛随时都会登仙而去,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落寞又孤独。 林满能察觉出景赋生藏了许多心事,或许是景大娘和福娘都未能理解的。 从云端跌落到泥里的年轻男子,将一切都藏在腹中,不时一个人拿出来细细品尝,而后却又做不出更多的动作来。 那种有心无力,林满奇异般的与他相通了。 她脱口而出:「景大哥,你是想报仇吗?」 景赋生听林满这样问,脸上的神情变得淡淡的,他眼神看着别处,似乎是在想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林满,回道:「是的,我想报仇。」他语气不重,但林满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坚定。 景赋生见林满没有说话,问道:「满娘觉得我这个样子可是吓人?」 林满摇摇头道:「并没有这么觉得,世人悲欢不与共,我没有经历过景大哥的事情,无权去谈论什么,只说我自己,如果经历了什么大苦大深的仇,肯定是会记得的,有仇不报非君子,景大哥会想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 景赋生的面上终于又重新扬起了笑容,只是眼底里深处还藏在一抹落寞,他道:「是啊,只是可惜,我这身子,却不是报仇的料子。」 林满见他情绪低迷,安慰道:「俗话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是老天爷给你出的考题,所以景大哥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景赋生的嘴角带了点兴趣:「满娘读过书?也知道这句话?」 林满模糊道:「我爹以前是秀才,听他聊过。」更多的便也没再说了。 原身爹是秀才不假,但是并没有教育过原身,她在家中并不受宠,这些在原身娘家一打听就能得知,林满自然也不敢讲太多。 景赋生恰当的不再问,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屋里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屋外有谁在唤人,似乎还是唤的林满,但是景福卿出门应了,她便没有出门,驻耳细听了一会儿,仿佛在说什么哥哥嫂子,林满还在想出了什么事,景福卿就推门进来了。 她脸色有些不大好,还有一抹担忧,对林满道:「满娘,你娘家兄嫂来了。」 无论是原身还是现在的林满,对她娘家的兄嫂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为了一点银子,连自己亲妹妹的终身大事都不顾,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所以他们现在来找自己,林满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是来叙什么兄妹情深的,她最近赚了些银子,菜地的名声也在外面打出去了,估摸着她兄嫂是听了风声,所以赶来了。 她点点头,拉着平平,给了景福卿一个安慰的眼神道:「好的,我回去看看。」 「满娘。」景赋生叫了她一声,眸中也隐隐约约的有着担忧,对她道:「平平留在这里吧。」 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但林满却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万一她兄嫂看不惯这孩子,或者对这孩子打着什么主意,怕她应付不来。 林满对他感激一笑,嘴角的笑带着让人倍感安稳:「没有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自己心里有分寸的。」 v第47章[02.17] 景赋生见她如此,便不再劝,对自己妹妹道:「你跟着一起去吧,如果有什么事儿就赶紧回来跟我和娘说,我们多个人也多个法子。」 景福卿赶忙应了。 林满这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对兄嫂的名声看来景家兄妹也是知道的,景赋生这表现简直比自己还要紧张,她不由得再安慰道:「不怕的,我现在不是以前任人拿捏的时候了,难道还怕他们杀人放火不成?」 她这么一说,景赋生也察觉过来自己反应过度,便歇下了纷乱的心思,最后只嘱咐了一句小心。 林满到底没让景福卿跟上来,毕竟是自己娘家的事情,不想让景福卿掺合太多,她记忆中那对兄嫂可不是什么嘴下留情的人,福娘一个在娘家带孩子常住的人,就算是正常和离,在她兄嫂嘴巴里面也不知道会吐出什么难听的字眼。 告别景家兄妹,在回去的路上林满和平平说着话,让她待会儿自己去屋里玩,没有娘的允许不可以出来,不然晚上就少吃一碗蛋羹。 或许是以前吃食亏欠的厉害,平平现在天天晚上都要吃一碗蛋羹,人还不嫌腻,嘴巴里面正想着,于是赶忙点头乖乖的应了。 还没到家,老远就听见自家门口一阵哈哈大笑,似乎有人聊天聊得正愉快。 林满微微皱眉,这声音于她又熟悉又陌生,正是原身的兄长,林路长。 那林路长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她面若玉盘,鼻梁高挺,唇似朱丹,盘发上简单的戴了一直银簪,看着也算是美人胚子一个,只是可惜那双眼睛太过狭长,眼珠子也不安分,滴溜溜的写着算计,毁了那一张姣好的容颜。 这女人林满没有见过,细想了一下,原身的嫂子并不是这般模样,但这人与原身的嫂子有几分相像。 跟着他们来的还有另一个头戴大红绢纱的人,这人林满倒是熟悉了,见到她嘴角就不禁露出一丝冷笑,真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心心念念在打她主意的费媒婆,她扫视了一圈,并不见自己的嫂子。 林满上前从几人面前直直走过,像是没看见他们一般,熟练的开了门。 林路长见到林满心中本是一喜,但见林满无视了他,顿时不悦,先前费媒婆让他好好说话的嘱咐全抛的远远的,对前面纤细的人影大喝道:「你这什么规矩?见到自己兄长连招呼都不打?真是嫁了人越发不懂事,赚了点钱就目中无人了吗?」 林满站在篱笆门口,回头看着满脸气急败坏的兄长,心中叹道她这个哥哥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只道:「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回去,不送。」 「你个混账!」林路长一下跳了起来,口中的唾沫都飞了出来。 他本想着,自己这个妹妹的第二任丈夫已经死了,又成了寡妇,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日子本应该越过越艰难,到时候走投无路还不是得回娘家找自己帮忙?他都和自己婆娘商量好了,如果林满再回来,那名声再卖给别人做媳妇儿怕是不成了,养一养,再哄一哄,到时候卖去勾栏院也能得个好价钱,他妹妹继承了老子娘的好容貌,就算已经嫁过两次人了,但价格也还是不低。 可谁想到,这丫头竟然生生熬了过来,宁愿带着个拖油瓶过日子,本来只要跟他们没关系也懒得管她死活,不过前几日他一个同乡来小苍村的集办点事,却听说林满现在发达了,有了一块宝地,还办起了什么烧烤买卖,那同乡亲眼所见,那买卖摊子人山人海,挤都进不去,银子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的进了兜里,可不得了! 林路长本来不信的,自己妹妹他还不了解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让她干个活儿就跟要了命似的,以前仗着自己长得好,还嚷嚷着非要嫁城里去,做着青天白日梦呢。 但同乡的话就跟蚂蚁似的,老在心里钻来钻去,痒的厉害,这万一是真的呢? 他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还是自家婆娘说这么折腾自个儿何必?费一天时间跑一趟小苍村不就知道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儿,如果那丫头发达了,记得让她带带娘家,他们林家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没得发达了还不记得恩情的。 林路长觉得自己婆娘说的有理,况且自己刚得了儿子,以后有的是花钱的地方,林满作为孩子的亲姑姑,怎么也得表示一点才是。自己婆娘正坐着月子不方便出门,这事儿又等不得,他婆娘牛氏便让男人去找自己娘家妹妹——小牛氏,跟着一起去了。 话转来,林路长骂完林满混账后就被小牛氏扯了衣角,递了眼神过去,现在可不睡跟她耍威风的时候。 小牛氏警示完林路长,转眼对林满笑道:「林满妹子不认识我吧,我是你嫂嫂的妹妹,虚长你一岁,按理你该叫我一声牛姐。」 别说林满,就连原身也没见过小牛氏,她兄嫂成亲不久后她也跟着嫁了人,自然是不认得的。 林满礼貌的唤了声:「牛姐。」顿了下又问道,「牛姐离我们小苍村也不近吧?这大老远跟着跑过来,不会想说是替我嫂子来看望我吧?」 小牛氏正是打的这个借口,被揭穿也脸不红心不跳,顺着说道:「正是,你嫂子前不久给你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侄子呢,现在正在坐月子,不然也是要跟着一块儿来看你的。」 她的眼神接着看向林满怀里的平平,小丫头头发是林满惯常也她扎的双丫髻,还绑了粉色的小绢花,坠了两个小铃铛,现在她长了许多肉肉,大大的眼睛在白嫩嫩的脸上显得十分可爱,整个人白白胖胖犹如一个小团子,十分可爱。 小丫头见小牛氏看过来,害怕的往林满怀里缩了缩。 小牛氏赞道:「这是沈家的女儿吧,被你养的这么可爱,说明你日子也好过了,你嫂子若是知道也安心了。」 林满也没有揭穿小牛氏的鬼话,看了一眼旁边的费媒婆,转身进了屋。 林满冷淡的态度几人当然看的出来,但想想今天的计划,也就忍了下来。尽管林满没有招呼,三人还是跟在林满后面进了屋,林满进了自己睡的西屋,那三个人也跟着进来了,她也不阻止,知道几个人打的什么心思。 林路长和小牛氏一进屋就东看西瞧,这里摸摸那里拍拍,然后发现这屋不只是看着穷酸,是真的穷酸,除了床上那棉絮被套是新的,其他真看不出来哪里是赚钱的模样。 林路长心里冷哼一声,只觉这妹子是长了一点脑子了,还知道财不外露了! 林满放下平平,给她拿了几样小玩意儿让她自己在屋里玩,就带着几人出屋了。 v第48章[02.17] 屋檐下放着几张凳子,林满随意挑了一张坐下,另几人跟着围着她坐下,林满连碗水都懒得倒,冷淡的态度显而易见。 林路长坐下后,看着气质容颜越发好的妹妹,心里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想着费媒婆在路上说的话,脸色不禁带出一丝激动的红晕,因林满惹起的那点不快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他摆出兄长的姿态,率先开了口:「这次来,我们是接你回家的。」 林满唰的一下抬起头,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林满心中虽然惊讶,但面上不显,只恰当的带了些疑惑:「哥哥这是做什么?」 林路长面色悲戚,哪还有先前来时的嚣张跋扈?看着林尽是关怀,就连语气都愧疚起来:「你受了这么多苦,兄长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咱们爹娘去的早,我俩能平安长大也实属不易,我成亲后对你也没有多加关心,你嫂嫂好不容易又有了孕……让你婚事坎坷成这样,实在是无颜见你!」 林满顺口道:「哦,那你回去吧。」 林路长:…… 见自家妹子根本不按套路来,林路长肚子里的气一下鼓胀起来,胸口上下起伏,脸上的悲悯愧疚悉数不见,双目瞪的圆圆的,眼见又要发作,一旁的小牛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她笑眯眯道:「满娘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哥哥不辞辛苦过来看你,你别寒了他的心。」 林满顿时乐了,看向两人道:「爹娘去的早,我俩长这么大应该感谢大姐,是她天天给人缝补旧衣裳,养鸡养鸭才把我俩拉扯大。哥哥成亲后有自己的家要顾,我毕竟是出嫁女,不用管我也是理所应当,现在也不用继续管我。我寻思着我们家也不算大富大贵之人,嫂子怀了孕也用不着人参燕窝的养着,卖我的那五两银子也该够用了吧?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林满头上还有一个长六岁的大姐,只不过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就远嫁了,到现在也没有联系和音信,也不知道过的是好是坏。 她说完上面的话也不等两人回答,继续道:「哥哥话里话外说着自己不容易,那满娘怎么能再回去给哥哥添麻烦,再则卖身契还在村长那管着呢。」 一番话说的林路长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不过几月不见,嘴巴工夫倒是长进不少,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当场发作,林满那五两银子哪里够用?早被自己和牛氏挥霍掉了,且不说要过年了裁的那些新衣新裤新鞋子,牛氏怀孕时吃的都是白米干饭加肉,自己儿子出生了自然也要请个月子娘好好的供着,五两银子够用多久?自家妹妹没过过好日子自然不知道其中滋味。 得亏林满不知道林路长想啥,不然怕当场一扫把就轰出去了,她出嫁前林家还有三亩旱地两亩水田,林家现在就两大一小三口人,只要肯下地怎么样都不吃吃喝,她哪里能想到自家兄长嫌地里活累,把田地早就佃给同乡人了,自己就靠一点租子过日子。 林路长缓了半天才缓过来,故作关心的话语实在说不出来,硬邦邦道:「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这么毁了。」 这话怎么都听不出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倒像念课文一样干巴巴的,林满终于没了耐心,直言道:「哥哥到底想做什么就直说吧,这么绕来绕去想让我回去,为我好?你自个儿都不信,也就别指望我信了。」 小牛氏见气氛又开始不对,赶忙出来道:「满娘可真错怪你哥哥了,不止你哥哥,连你嫂嫂也指望着你回去呢,听说你二次守寡心里不知道多难受,那时她挺着个大肚子哪里都去不得,现在坐月子想起你都还要掉眼泪,怎么也劝不住,这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咯!」 林满抬眼看着小牛氏,这人比她哥的嘴巴利索的不是一点半点,不过话里有几两是真的就有待考证了,转眼还给她扣了顶害嫂嫂落病根的帽子,这以后她那嫂嫂没事都变成有事了,你嫂嫂因为你落下病根,你可不得侍奉着? 林满差点就被气笑了,扯歪理谁不会? 「她自个儿要哭关我什么事?是我让她哭的?牛家姐姐这顶帽子扣下来,满娘可戴不起。」 小牛氏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林满油盐不进,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别怪他们上罚酒了。 小牛氏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但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语气也十分柔软:「你哥哥说的对,满娘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毁了,方才我们在路上碰到费婶子,她给你说了门好亲事,你哥哥嫂子已经同意了,这次来主要是接你回去,择个好日子就嫁了,马掌柜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知道疼人啊,你后半生也无忧了。」 林满顿时明了,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见三人一块儿来的时候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她冷笑一声:「我哥哥嫂子同意了?」 「同意了同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娘子爹娘早已不健在,俗话说长兄如父,这下就算是三嫁,林娘子也是名正言顺,不用担心他人说三道四!」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费媒婆终于开了口,眉眼都是笑,这林满是个硬骨头不好啃的很,她已经在她这里吃过两次亏,正在愁怎么才能让林满同意这门亲事,没想到峰回路转,遇到了来找林满的林家人! 说来真是巧,费媒婆回小苍村的时候正碰上问路的林路长和小牛氏,听到林满两个字她就多留了个心眼,上去跟两人搭了话才知道是林家人。 林满一个被卖的女儿家,以前在村里差点病死的时候都没人管,现在赚钱的名声打出去了,这亲戚就找上门了,费媒婆什么人没见过?脚趾头都能想到是来干什么的,当下就去搭了话,透露出集上的马掌柜托自己给林满说媒,礼金丰厚,可惜林娘子不愿意,如果有家人说合的话,想必林娘子没有理由可拒绝。 说到礼金的时候,费媒婆适时的比出了一个五。 林路长隐隐有些心动,但又觉得五两银子太低,自家妹子那张脸卖去楼子里也不止这个价。费媒婆见林路长脸色的神色不大乐意,嘴角压了压,这人真是不知足,想着只有自己少赚点,林满要是嫁不出去,一分钱也赚不着。 「五十两银子,林家人也不愿意?」 林路长和小牛氏当场就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哪还有半点不乐意?眼睛都冒着光,一听说林满不乐意,那神情恨不得立马绑了亲自送去! 如此,双方一拍即合,大家都有的赚,一块儿上了沈家。 林满虽见一双双眼睛看自己就跟看银子似的,只可惜呀,他们是如不了愿了。 她带了几分好笑的提醒几人:「哥哥或许已经忘记了,我已经不是林家人了,自从我的身契被交到沈家人手里,我就是沈家人了。」 林满努力回忆着原身的经历,继续道:「方才也跟你们说过了,我的身契在村长那里,沈郎和婆母临死前嘱咐过我,要拿回身契再嫁人也不是不行,但必须得将平平抚养成人,村长是做了见证的,你们也别打再把身契买回来的主意,这身契我不想拿回来,谁也没法子。」 v第49章[02.17] 说完这番话,她心中还是佩服沈家想的法子,不拘着原身是否再嫁,也让沈家唯一的血脉能够活下去,只是没算准原身只顾自怜自哀,觉得世间万事不顺,白白葬送了自己,若不是林满过来了,平平怕是也没了以后。 林路长哪能就这么放弃?五十两白银在眼前却吃不着,那比挖了他的心还疼。 他终于是再忍不住,「嚯」的站起身,怒道:「我倒要去找你们村长说道说道,自个儿家的事,他有什么资格掺合进来?我林路长和你林满才是血亲,我要你嫁就嫁,谁敢管试试!」 俗话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在银子面前要什么信诺?好好的舒坦日子不过,非要守着着破破烂烂的房子还带着拖油瓶,林路长觉得自己妹子简直不识好歹! 他冷哼一声,死死的盯着林满,若自己妹子敢说一个不字,他就立马捆了她! 林满回头看了眼西屋,那里面刚刚传来细微的响声,平平应该是被吓着了,但想着娘亲的话又不敢乱出来,小人儿现在肯定害怕极了。 她站起身子,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被耗尽,她直视着林路长的眼睛,神色冷冽,嘴唇紧抿,下巴微微扬起,眼前这位所谓的哥哥似乎并不放在眼里,「你林路长,又算个什么东西?」 林路长暴躁怒叫:「我是你哥!」 「哥?」林满往前走了一步,将林路长逼的后退一步,语气好笑道:「把妹妹卖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别人哥哥?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满,既然你非要撞上来找收拾,那我就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你无视我的卖身契想要我再嫁人?那好啊,卖身契是里正和官府盖了印的,你去找里正和官老爷,对他们说你今儿个是你林路长说了算,其他人说了不作数,你敢去吗?嗯?」 「我二嫁没多久又守寡,娘家人可问过一丝半毫?怎么偏偏这么巧,我这买了地没多久,娘家人就想起我了?你别也装什么兄妹情深,也就骗骗你们自个儿,当个蚂蟥想来吸你妹妹的血,但我的血却不是那么好喝的。」 「林路长,你可真是让人恶心啊……」 林路长看着自家妹妹冷眼嘴角却带着笑,不止眼睛,连嘴角都带了鄙薄。 她在歧视他,仿佛他就是那街上捧着缺口碗的乞丐,敲着棍子走到她面前,口中喃喃道「客官行行好」,她不屑,也不吃他这套。 林路长感到了羞辱,林满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此刻他终于反应过来,林满已经卖出去了,是官府正儿八经过了文书的,不必再听他的话了,他动不了林满。 林满这气势不止吓住了林路长,就连一旁的费媒婆也出了一层冷汗。她总想着,林满身契不就是银子的事么?多花点钱买过来不就行了?不管谁捏着,都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不是?但林满前前后后那一番话让她明白了,身契虽然是村长捏着的,但他只是答应沈家监管着林满,无权买卖。 只要林满不愿意,谁也动不了那身契,就算林满愿意,也要看村长放不放人,少一样都不行! 费媒婆心中大呼可惜,也恨自个儿白白在林满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回头还是劝劝那马掌柜,林满这儿是成不了了。至于景福卿?她可压根儿就没打算去说合,人家什么都不缺,图啥嫁给你?图你年纪大儿孙满堂?一来就当便宜奶奶? 费媒婆自个儿在心中都忍不住笑了。她用手绢捂住了嘴,待劲儿过去了,笑眯眯对林满道:「林娘子,我家里还有事儿,今天就先回去了,以后再聊。」 林满冷笑道:「费婶子不再坐会儿?你刚好和我哥去官府那边看看呢,毕竟盖了印的文书对你们来说也不值当什么。」 费媒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林满这块骨头看着嫩实在硬的很,咬一次就要硌牙半天,她当初真是迷了眼了觉着她好摆弄。 「不了不了,你们兄妹聊。」费媒婆说完不等林满回应就奔出了门,肥硕的身子在空中一颠一颠,仿佛身后有恶犬在追。 小牛氏见费媒婆说走就走了,只留他们二人在这对着林满,心中大急,毕竟是她先开口说礼金的事儿,还有……还有其他的计划没做呢,怎么说跑就跑了呢? 她转头又见林路长面色又红又白,瞪着林满说不出一句话,怕是气的很了,无奈她又只好出来打圆场,强扯出一抹笑意:「满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一个男人成了家就不得自由了,本来就是听说你过的不容易想带你回去,正儿八经风风光光的嫁人,你看看你这闹的……」 小牛氏观察着林满的脸色,见她没有阻止自己,胆子便大了些,硬着头皮继续心里的计划,「你兄嫂还商量过了,你不想嫁人也可以,自己过的开心就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你那地和生意也有人帮衬,请外人毕竟不放心……」 呵,终于来了。 林满的眼神终于看向了小牛氏,这三人前后总围着她嫁人说事儿,这应该是和费媒婆临时通好气的,而自己的兄长和小牛氏,其实一开始是打着地和烧烤摊子的主意吧,说什么接她回家,不过是想等她回去了拿捏住她,听他们摆布罢了。 「牛姐可能不知道。」林满转过身子看着她,目光灼灼,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人肚子里打什么算盘都能摸清一二,她说道:「那地是我和别人一起买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至于我的生意嘛,请外人当然比你们放心,毕竟外人给够工钱就可以,然而所谓的自家人……只想当蚂蟥吸血,我养不起呀。」 小牛氏的脸皮再厚也经不住林满这样直直的指骂,玉盘脸涨的通红,胸口上下起伏,脑子里面直骂自己多管闲事!她真是信了自己姐姐的蠢话,说什么夫家妹子没头脑好糊弄的很,现在她日子不好过,说点好听的话自然而然就跟着回来了,事成之后那烧烤手艺让她也来学,真是没影儿的事亏自己还当了真! 小牛氏气的不轻,恨不得学费媒婆一走了之! 林满看着两人的神色,见他们闹不起来了,便重新坐下,语气淡淡的,甚至带点疲惫,「你们回去吧,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来打扰谁,从林满被卖了的那刻开始,就没有娘家人了。」 林路长终于反应过来了,听了林满的话双目充血,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怒道:「你想摆脱林家?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我回去可以,拿出一百两银子来,不拿我今天就住在这儿,吃你的,喝你的!让你的左邻右舍看看,你林满发达了就忘了娘家,要饿死兄嫂,忘恩负义的东西!」 林满气得简直想大笑几声,林路长毕竟是一个成年的壮男,她硬斗绝不是对手,干脆破罐子破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那你就住着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回了西屋,一进门就看见在床边坐着的小平平,泪眼汪汪的看着门口,忍着不敢哭的模样。见到林满进了屋,一下从床上滑落下来,迈着小短腿扑进林满的怀里,小声的唤着娘。 林满心疼极了,边应声边抱起平平,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慰她,对她道:「我们又去找妹妹玩好不好?」 v第50章[02.17] 平平点点头,乖巧的趴在林满的肩膀上。 林路长跟着进了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就想看看她要做些什么名堂。 林满没有管他,越过他抱着孩子出了屋子,门窗也不锁,直直朝景家方向走去,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对面来了三个熟人。 景福卿搀着景赋生正走向这边,狭隘的乡间小道后面跟着的是桃花。 林满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他们吵闹声太大,桃花定然听见了,她也知道自己和景家关系匪浅,忙跑着去搬救兵了吧。 她还来不及感动,景赋生就看见了她,朝她招招手,笑容温和,如春风过境,林满心中的疲惫和怒意一扫而空。 「满娘过来。」 林满又回了自个儿家,后面跟着景家兄妹,桃花达到了目的就跑回去了,毕竟她在家里一堆活儿也不得空。 林路长看着他们,一个女人,一个病秧子,难不成这是她的帮手?真是笑掉大牙了。 「我的好妹妹,你日子再难过,也不必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搭伴过日子吧?」林路长呵呵笑了几声,话语里的讥讽调笑显而易见。 林满美目怒睁,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景赋生抢了先,他依旧是温和的模样,说道:「林家兄长久闻大名,我们整个村儿都听说过你的大名呢。」 林路长这下倒好奇了,问道:「你听说什么了?」 景赋生被林满扶着坐下,略缓口气了才道:「满娘刚嫁过来时,我们就知道她有一个将她卖了五两银子的哥哥呢,都说你为妹妹着想,怕她二嫁不好嫁,找了个冲喜的由头嫁给沈家,若沈郎身子好起来,满娘日子也好过,若沈郎去了,那也是他身子本就不好,与满娘也无关的。」 说完一长串话,他又歇了一下才继续道:「真是好哥哥啊。」 一席话怎么听都是夸着林路长,但仔细一品又不是那味儿,林满听完差点没笑出来。 景赋生肯定是听见了林路长要赖在她家的话,明面夸着林路长为林满着想,但里面却说林路长卖妹求荣全村儿都知晓了,说什么「发达了就忘了娘家,要饿死兄嫂,忘恩负义的东西」,这话骗骗无知路人还行,村子里面谁信你?你就别靠着这个威胁人了。 为了五两银子就把自个儿妹妹拿去给别人冲喜,可不就是明摆着不管死活了吗?最后那句「真是好哥哥啊」可谓十足十的讽刺。 林路长也回过味儿来,今天被林满气的够多了,现在反而冷静的很,只冷冷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儿?怎么?一个病秧子真想和我妹妹过日子?拿出一百两,我就让她嫁给你。」 「林路长,你不要太过分了!」林满又羞又气,头皮都发着麻,亮晶晶的眸子变成了血红色,宛若一只小狼崽,随时会冲出去咬人一口。 「满娘。」景赋生犹如一个驯兽师,语调轻缓的唤着她的名字,舒缓着她的情绪,若不是男女有别,他定是要拍拍她的头的,「不要气。」 景赋生的话让林满冷静下来,她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景赋生看向林路长,眸底闪着不明的光,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看不真切,他道:「我这倒是有一百两银子,就看林兄愿不愿意拿了。」 林满猛的看向景赋生,而对方也正望向了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林满那句「你疯了吗」便憋在了喉咙中。 林路长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一百两银子不过是他开的高价,本想着林满讲讲价降个二、三十两也能接受,谁曾想居然真的有冤大头上钩?当时心便咚咚的跳个不听,就连之后一直看戏的小牛氏也不能平静。 林路长双眼冒着光,三步并两步跨到景赋生面前,若不是林满眼疾手快挡了一下,只怕景赋生连人带椅都被撞倒了。 「钱呢?拿来!」 景赋生靠着椅背,这样抬头说话才能省些力气,他眸子晦暗不明,一字一顿道:「一百两,我签你卖身契。」 此话一出,屋子顿时一片安静。 林满脑子里面叮叮当当作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双目圆睁,看着面前的人,若不是太过于震惊说不了话,那句「你疯了吗」又差点脱口而出。 景赋生转头便看见林满的表情,眼睛圆溜溜的,嘴唇因为讶异而微张,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下意识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长睫毛如蝶翼般翩翩起舞,林满莫名红了脸,移开了目光。 那边林路长也从震惊中缓过来,目光闪烁着纠结与渴望,既想要那一百两银子,又不想牺牲自己的自由,于他来说可谓两难。 小牛氏想劝点什么,但觉着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受她控制了,就算她劝了林路长拿了一百两银子,也未必有自己一分,先前两人是有合作,分银子是应当的,现在可是拿他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去换,她可不会觉得林路长是那样大发善心的人。 小牛氏心中疼痛不已,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分得一杯羹,现在却连油腥也占不着。 景赋生一直观察着林路长的表情,见他神色有所松动,便开了口:「林兄考虑的如何?」 v第51章[02.21] 林路长闻言看着景赋生,眼中还有所怀疑,一百两什么概念?有些人家不吃不喝一辈子说不定才能攒出来,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景赋生,见他穿着也不过是普通人家的样式,还有一身的病,这样的人能有一百两银子?他不禁有些怀疑。 「我不知道你是哪位,不过看起来你也没什么大本事,能拿得出一百两银子来?」林路长半眯着眼睛,连眼尾都是充满了怀疑。 景赋生示意旁边的妹妹,对她道:「福娘,拿出来。」 景福卿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用粗布花绢仔细包着,她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五块整整齐齐的二十两整银,银色在阳光下愈发夺目,林路长与小牛氏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林满看着那雪花白银,心中疑惑更甚,这景赋生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他难道还会掐指算命不成? 林路长忍不住咽了口水,但尚有一丝理智,可是说话却什么力气,干巴巴的,哪有先前的嚣张。 「你,一……一百两买我做什么?」 景赋生笑道:「林兄放心,自然不会让你做违反刑法的事,不过是家中只有老弱病小,实在缺个像林兄一般的劳壮力,我妹妹现在也与满娘一道做着生意,家中琐事更加忙不过来,添人是早晚的事。」 林路长听到这里心里就已经松动了几分,目光闪烁的更加厉害。他妹妹那如花的容貌,就算是马掌柜要娶她,他能得的也不过是五十两银子,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儿,就算那有钱人要买人也不过二三十两,怎么都比不过眼前的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那可是一百两啊! 林路长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 景赋生继续加了把火,「本来听说林兄过来了,我过来看看,恰巧又听见林兄说需要一百两银子便开了这口,看来是难为林兄了,那我只好问问外人,可有愿意卖身于我家的劳壮力,先前的话,林兄就当我没说过吧。」 景福卿闻言便重新包好银子,耀眼的银光被包裹着,眼前的光芒跟着就暗了,林路长一个激灵,仿佛银子就跟着飞走了,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我愿意!」 景赋生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阴冷的笑意,面色确实犹疑不定,确认般的问道:「林兄可想好了?」 林路长前话说出了口,后面的话自然就顺利多了,脸上的神情来了一百八十个大转弯,有些讨好的笑:「这有什么想不好的?我林路长别的本事没有,就一身力气,你签我身契准没错!」 景赋生放下来心来,点点头道:「林兄自愿最好不过,那我们现在就把身契签了吧。」 「那银子……?」 「签完自然就给林兄。」 林路长得了准信就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笑,模样比景赋生还迫不及待。 景赋生借了林满家的笔墨,当场便写下了身契,林满看了眼,他字迹如人,一撇一捺都透露出柔和,字身线条流畅,若不是收笔略带锋利,实在看不出是个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 待墨迹干透,林路长按了红手印,身契便生了效,只需后面再去里正那里报备一声即可。 景福卿将一百两银子交给林路长,后者接过银子都是一阵恍惚,忙不赢的打开布包看了又看,将银子掂了又掂,确认是真正的银子后,眼尾的褶子都笑了出来。 景赋生这才报了自家姓氏住址,没得都签了身契还认不得东家的。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周正的眉眼里仿佛看惯了这样的画面,他理所应当的该被一群人伺候着,锦衣华服,奴仆成群,才该是他过的日子。 林路长不自觉的这么想着,笑的谄媚,问道:「景东家,现在就让我干活儿?」 林满忍不住暗中翻了个白眼,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果然不假,百两银子到了手,懒汉也能勤快。她眼睛跟着看了那布包一眼,眸子里满是可惜,一百两银子,可是她现在全部的家当了,景赋生却说给就给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景家现在忙不过来,请帮工就好了,何必花大价买下林路长这种人? 她是真的猜不透了。 景赋生对着林路长摇了摇头,笑的也十分开心,可林满看着却总觉得没有温度,她听他道:「林兄家中还有妻儿吧,怎么也得回去招呼一声,过几日再来吧。」 林路长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想着这东家未免也太软了些,心中便开始打起了算盘,嘴上却还是应道:「多谢东家,等我安排好了就回来!」 说完就立刻出了沈家门,头也不回一下,小牛氏在旁边不自觉的跟着讨好的朝景赋生笑了下,而后立刻就跟了上去了。 待两人走远了,林满终于忍不住了,将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景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一百两银子,都可以买五六个林路长那样的壮力了,何况我哥可没有勤快的手脚,你现在花钱花的爽,以后可有你哭的!」 她越说越心痛银子,仿佛是自己的银子被拿走了一般,说的话也是气呼呼的。 景赋生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消瘦纤长的手指慢慢折叠着刚刚签下的身契,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淡的如一汪池水,半点涟漪也无。 林满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脑子里面跟着就转了过来。景赋生这大笔银子算是为她消了灾,她却还在这里指责别人乱花钱,就算景赋生的钱不是为她花的,人家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也轮不着自己说三道四。 她当下就不好意思起来,蹲下身子,目光与眼前消瘦的男子持平,脸上带了些羞愧的红色,呐呐道:「景大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你帮我管了这破闲事,我却还这么说你,实在不应该。」 v第52章[02.21] 景赋生只略略一抬眼就能看见林满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自己此刻的模样,眉眼周正,神色太过于平淡,容颜略显苍白,看上去确实不是什么好脸色。 林满的话让他缓和了神色,驯兽师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狼崽的头顶,摇摇头道:「满娘的事不是闲事。」 景赋生的手掌没有什么温度,但林满却像游在水中的鱼儿,有不一样的暖意。 莫名被撩的林满:…… 驯兽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不过十八岁而已,经历的事不算少,现在还能保持一份纯净的心思也算不容易,他问道:「若是,我对你哥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可会生气?」 见林满面露差异,他脸色终于绷不住的露出肉疼,有些好笑道:「毕竟那一百两银子买了他,是真的贵啊……」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林满也放松下来,撇撇嘴道:「我还以为你不心疼呢,这么难受干嘛还要充冤大头,你拿出这一百两银子,景大娘可知道?」 景赋生点点头:「我借她的,这是她全部家当了。」 景大娘的全部家当???那不就是景赋生的救命钱? 虽说以后可以靠着福娘养家,但林满自个儿卖菜加烧烤生意才攒了百余两,福娘跟着自己只一起做了卖菜生意,算下来也不过五六十两,本来算富足的景家,就这么,堕落了? 林满又一次震惊的说不出话了,这次不只是讶异,手脚都发了冷,景赋生何至于为她做到如此? 景赋生见她这样的神情知道是吓着了她,便又提了一次:「我要从你哥哥身上赚回银子,或许会有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到时候你可会怪我?」 林满回过神来,听见他这么说,哪还顾得上愧疚?忙道:「林路长人虽然混账了点,但好歹是一条人命,他还有刚出生的儿子,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善人……只要不死,景大哥随你便吧。」 得了林满的肯定,景赋生心情很好的笑了,「放心,我没那本事要人命的。」 林满看着景赋生,他坐着椅子上,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心中不禁百般复杂,想说谢谢,也想说对不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心房那块儿暖暖的,有人护着滋味确实是不一样的。 「对了。」林满忽然想起来林路长的为人,忙道:「你就这么放他回去了?万一他耍赖了不来了,你还要去他村子绑人吗?」 景赋生正儿八经的点点头:「满娘这个提议十分好,到时候要你给我引路才行。」 说完就见林满一副「钱都打水漂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模样,便收起了继续逗她的心思,扯了扯嘴角,晦暗不明,安慰道:「他会回来的。」 林满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心中却跟着信了。 处理了这些事情,景赋生感到有些疲惫,唤了景福卿,准备家去。 在两人说话时,景福卿就悄悄的带着平平进了西屋玩,听到自己哥哥呼喊才应了声,赶紧出了门。 她在屋外和林满简单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菜地该种什么菜了,景大娘又让她去家里玩云云,关于景赋生挪用家里大笔银子的事一句都没提。 景福卿看着林满一脸无知的模样,心中的叹气声一阵高过一阵。 一百两银子啊,可是他们娘全部家当,就算是哥哥亲口开口要,自己娘也不是说给就给的。先前那桃花急匆匆跑来,说林婶子家里来了人,费媒婆也跟着来了,说什么要把林婶子再卖了,就集上那个马掌柜。 当时自己那一贯风淡云轻的哥咋做的来着?开口就要了一百两,她和自家娘都吓了一跳,问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景福卿记得她哥就看着林满家的方向,一字一字,说的清楚无比:「救你未来儿媳妇。」 景大娘早就在自家的篱笆门外等着了,怀里抱着双儿小心的哄着,脖子却不自觉的老望路口探,儿子临走前那番话挠的她心痒痒。 她心中不禁有些欣慰,八字总算是有了一撇,就算满娘是块石头,只要儿子不是根木头,早晚都能捂热了。 景大娘不知道沈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桃花那小丫头话也不说清,急急忙忙的就带着儿子女儿走了,也不知道满娘那丫头会不会吃亏。 心中正着急,远远的就看见路口出现了两个身影,可不正是景赋生和景福卿吗? 景大娘抱着孩子,等不及两人回来细细说了,几步迎上去,忙问道:「怎么样了?」 景福卿回道:「放心吧,我们去的时候,那费媒婆已经不在了,估计是被满娘打发走了,我今儿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满娘是卖出去的女儿,林家却还想把她再卖一次呢!我哥带的银子刚好派上用场,直接把林满那不成器的哥哥买了。」 景大娘看向自家儿子,不确定的问道:「你真买了?」 景赋生掏出那张卖身契,点点头:「真买了。」 景大娘捂着胸口差点哼哼起来,这是个人都要疼啊!但她到底忍住了,咬咬牙不断劝着自个儿,为满娘花的,就当花钱免灾了! v第53章[02.21] 母子几人进了家门,待景赋生进东屋坐下后才仔细说了刚才在沈家的事儿,纵使景大娘曾经在高门大院生活了这么多年也忍不住咂舌,叹道:「可苦了满娘这孩子了,那林路长哪把她当亲人,这是当肉啃啊,连个骨头渣滓都不愿意剩的!买了也好,拿捏在我们手里,也省的再去欺负满娘了。」 景赋生赞同道:「正是如此。」 景大娘又说道:「你把他放回去了,就那种人还能自个儿回来?」 景赋生倒不怕的,笑道:「有什么怕的?这种人无利不起早,只要有好处,自己乖乖就来了。」 景大娘惊讶道:「咋的?你还要给他好处?」 「没有的事,这事你暂且放心不用管,让他逍遥两天日子,后面我自有法子。」 见自己儿子说头不说尾,景大娘心中虽然好奇的不行,但到底没有问,只要满娘那头没事儿,她也就放心了。 当集前一天,林满带着桃花去了集上送菜,桃花娘知道她现在可以跟林满赚钱了,果然没再提卖了她的话,本来小姑娘还心惊了几日,害怕林满是哄着她玩儿,没想到林婶子果然叫了她干活儿,顿时精神不已。 林满这次带桃花上集市主要是带她熟悉下烧烤摊子要干什么,不然等当集的时候太忙,那个时候没空多叮嘱她,免得手忙脚乱。 现在烧烤摊子被林满扩大了一倍,秦包子旁边的小空地已经不够用了,可惜暂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地儿,林满想着干脆租个门面,就算碰到下雨出太阳也不怕,还可以在里面摆几张桌子,客人可以吃了再走。 「我这菜好收拾,只需要早早的就洗好串好就行了,后面你就负责用油纸包好客人的食物,没菜的时候要及时补上,这里有小竹篮子专门给客人捡菜,哪篮子菜是哪位客人点的一定得记清楚了,我忙的时候可能记不过来,这时候桃花就得记住了,可能行?」 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听着,林满说个字她就跟着念个字,看样子有些紧张,似乎想要表现的更好些,听林满说完连忙点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林婶子你放心,我记性好着呢!」 林满又借秦包子的刀切了几样菜,告诉她什么菜大概切成什么样儿,让她自个儿试了几次,桃花干惯了家务活儿的,这些简单事儿自然不在话下,厚薄均匀,林满十分满意。 送完了菜,也带桃花熟悉了她的工作岗位,林满便准备回去了,刚一出包子铺的门就碰到外出正回来的乔大娘,她见只有林满和一个面生的小姑娘,便问道:「福娘没来?」 林满先给两人做了介绍,然后才回了她的话:「没呢,要过年了,各地什么婚嫁酒席都多,酒楼和厨子的单子都排满了,她实在抽不出空,今天我刚好带桃花来熟悉下明天的活儿,就自己来送了。」 乔大娘乐呵呵道:「我这刚好有个好消息,你回去给她说一声,方才我去同善堂拿药,听说镇子上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坐诊大夫,以前都是京城的贵人看病的!只是年纪大了思念故土,就干脆带着孩子回来了,你让福娘空了带她哥哥去看看,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乔大娘现在和林满景福卿都熟悉,两人家里的事儿也知道些,得了这个消息就想着怎么托人带话儿,想不到回来就遇见林满。 乔大娘这话让林满心中一喜,眼睛都亮闪闪的,「当真?」 「大娘我还能骗你不成?那抓药的小银花亲口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满也知道这种事儿也要自己去了才知道有没有效果,当下就赶忙谢过了,又关心了她去同济堂抓药是哪里不舒服? 「也没啥事儿,就是生意好起来了,累着了。」 要赚银钱就是如此,要想赚的多就得比同行勤快,就算秦包子铺的客人算是十分稳定,两口子也不敢放松,他们也不算年轻了,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嫁去了邻村,有自己的小家也忙,两口子病了累了也只能自己扛着。 林满便嘱咐了几句多注意身子的话,可说的再多也不顶事儿,最多给个心里安慰罢了。 回了村里,林满送桃花回了家,就赶忙找景赋生去了,可去了他家才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禁有些奇怪,景大娘母女俩不用说,肯定是去地里了,但景赋生却不在,这就实在匪夷所思了。 林满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应,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他身子不好,可别是去什么地儿出了事儿才好。 她在屋前屋后转了两圈儿都不见人影,想了想,正准备去地里,可脚步才踏出去一步,胸口莫名悸动一下,她一阵福至心灵。 下意识的,她伸手摸到了头上的木簪,那是和空间相连的信物,她一直戴在头上。 簪子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犹豫了一瞬,还是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一如既往,长相喜人的瓜果蔬菜,温度适宜的空气,还有无声沉浸的河水。 而景赋生正笔直的站在河前,仔细的望着那尊神女像,笔直的站在那里,青衫在他消瘦的身子上空荡荡的挂着,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 「景大哥……」林满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簪子被她紧紧的捏在手中,青丝没有发簪挽着,懒散的垂落在腰间。 景赋生回头看向她,笑了起来,如三月春光。 他指着河对面,笑道:「你看,那的雾不见了。」 林满顺着他指尖看过去,果然,上次景赋生病发时起的那团雾,消散殆尽,露出神女安详端庄的容颜。 「景大哥。」林满唤了一声,握着木簪慢慢走到他身边,眼中满是惊诧。 v第54章[02.21] 景赋生应了声,说道:「你可是在奇怪我为何能出现在这里?」 「嗯……是有些好奇的。」林满抿了下唇,回忆道:「我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只能靠着入梦,后来求了神女娘娘得了信物才能进来,所以有些疑惑。」 景赋生闻言便转过头又看向河对岸的神女像,说道:「那我或许是神女娘娘接过来的。」 「嗯?」林满看着他,眼里充满了疑惑。 景赋生继续道:「之前我的眼前出现一抹金色光芒,颜色浅淡,我本以为是花了眼,却不想一触碰就来了这里。」 林满听完沉默了。 倒不是觉得景赋生不该出现在这里,虽然她之前说这里只有她能进来,理应是由她做主的,但她自己也明白,这一切都是神女娘娘赐予的,严格来说,她不过是这里的管理者罢了,神女娘娘再要安排谁进来,都不是很么奇怪的事情。 「怎么?满娘不开心了?」景赋生见她一直不说话,又看向她,却见她眉头皱的紧紧的,低着眼睛在想什么。 林满听见这话赶忙抬起头和他对视,摇摇头道:「没有的事情,这里我每天都要福娘进来,每天浇水除草累的要死,景大哥你的身子要快点好起来呀,这样就可以帮我们了。」 说完这句话她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眸子灵动的转了转。 景赋生忍不住失笑,觉得林满这心也太大了些,这么一个宝地,她一直用心养着,突然来了他这么一个外人还能接受得了,还想着自己是否可用,实在是……不是一个让自己吃亏的人。 再说,这从另一种意思上来看,她并未将自己当做外人? 景赋生心情极好,与林满调笑道:「那满娘可有的等了,我这身子可不知何年何月才好的了了。」 林满忙道:「不一定呢,我今天去集上,包子铺的乔大娘说镇子上来了一位神医呢,以前是京城里专门给贵人看病的,现在回来养老来了,可以去试试的。」 景赋生眼睛一亮,确认道:「京城来的?那你可听说那位神医姓甚?」 林满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清楚了,乔大娘没说,等明个我和福娘忙完了,就歇一天,带你去镇子看看,你觉得可好?」 「好。」景赋生嘴角都带着暖意。 他看着林满手中的木簪子,自然而然的伸手拿过来,对她道:「满娘你转过去。」 「嗯?」林满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转了过去,眼角努力的往后撇着,但除了青衫的衣角,再多的也看不到了。 林满感觉到头上多了一只手掌,而后修长的手指顺着发丝梳下去,在头皮留下一串电流。 林满刹时就明白了景赋生要做什么,白净的脸庞唰的一下变成了红霞,语气都结巴了起来:「景……景大哥?」 古时候男女有别,大防又重,只有夫妻间才有资格绾发,她感觉这几日和景赋生之间的关系越发的说不清了。 察觉到手下的人有些不安分的动作,景赋生连忙开口制止了她:「别动。」 嘴里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眼睛认真的看着那一头青丝。林满的发质很好,日子好过了以后她还买了桂花油来抹,发丝顺滑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景赋生不大会这些活儿的,他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害怕不小心扯痛她。用簪子挽好发,最后小心翼翼的别好在发间,虽然不如林满自己收拾的那样妥帖,但也算及格了。 「好了。」 听见背后的男声,林满不敢转过去,小声的道了谢。 说来惭愧,林满上辈子虽然是已经步入社会的大龄青年,但却是凭实力单身了二十几年,学生时期满脑子只想读好书考个好大学给母亲争气,身边的花红柳绿从来没注意过,后来做起了生意又满脑子只想赚钱,更没空去看身边有没有单身异性,太过实在了点。 她没想到来了这小苍村,反而被景赋生撩了几次,要说这人吧,容颜过关,气质过关,家中虽然有个和离在娘家住着的妹子,但那也是自己的好闺蜜,相处完全没问题,景大娘更不用说,对她就跟亲闺女儿似的。 如果以结婚的目的找男友评价他,景赋生除了生病以外,真是……哪哪都合适啊。 林满越想脸色越红,干脆不转过去,就背对着和景赋生说话,为了缓解自个儿情绪,只好强硬的把话题又转回来,「那景大哥,后天,就说好了。」 话一出口,林满就想咬舌头,这话怎么听着就像小情侣之间定了约会的小日子,害怕对方反悔,偏要再嘱咐一遍呢? 景赋生脸上笑意更甚,回道:「好,若是我没有去找满娘,那满娘就来找我,总归,跑不掉的。」 景赋生什么表情林满当然看不见,她脑子乱哄哄的,特别是最后三个字,她怎么都听出一股玩味儿来,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林满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好青年,却被一个病秧子给撩的脸红心跳还不敢和对方互怼。 「好,好的。」林满胡乱的点了点头,周围空气莫名带了一股子甜味,她觉着自己呼吸好像出了问题,干脆道:「我刚才去你家找你就是想说这事,你赶紧回去吧,虽然空间气候适宜但河边还是凉,我先回去了。」 v第55章[02.21] 说完不等景赋生应声,自个儿就先跨出去了。 回到自己家,林满一头就栽在被子里,心中不禁对自己各种唾弃。 林满啊林满,瞧瞧你这什么出息! 手却情不自禁的摸上了头上的簪子,又想起和景赋生的种种,她脑子里面突然才反应过来,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景赋生,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林满抱着被子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着就是这样没错! 但自我肯定以后,她又走向了自我怀疑,万一不是呢?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呢?可相处下来,林满却不觉得景赋生是那样的胡乱与人暧昧的人,记得他们才认识时,他都客气的唤她「林娘子」,后来还是自己让他改的口。 她也在景福卿那里听过一些琐事儿,景赋生虽然是个病秧子,但景家家境好,景赋生模样也不算差,待到了成亲的岁数时,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说亲的。 当时有个小姑娘真心嫁过来,不论哪个时候颜值都是好用的东西,据说那小姑娘见了景赋生一面儿,就自个儿还跑来给景家做了几天活儿,想着景赋生常年在家没见过什么外女,她也算略有姿色,只要愿意花点心思,害怕嫁不到景家来? 结果那小姑娘就犯事儿,大半夜跑去爬床,当时景赋生还没有病的如此严重,自然没让她得逞,后来景大娘念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这里又比不得京城规矩严,没忍心让她身败名裂,打发了几个铜子儿让她家人领回去。 那时候女方可不愿意,能由着自家女儿跑去外男家里不回家,这样的人家会是真心嫁女儿吗?不过是想着景赋生是景家唯一的男嗣,等他一命呜呼后那家里的产业可不就落在了后人身上?只要男的身体没毛病,自家女儿努努力,怎么就不能生个娃出来! 于是男方便想闹大了,说成景赋生欺负了她女儿,非要他负责了不可,不然他家好好的一个闺女怎么会跟中了邪似的赖在景家?定是景赋生做了对不起自家女儿的事,小姑娘无颜回娘家了。 景大娘当场就给气笑了,这也是她在村里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奇葩,一时之间脑子都没有转过弯儿来,骂人也不会,哪有现在流利的口才和泼妇劲儿?景福卿那时也还小,景大娘还有些大户人家的矜持,怕那些污言秽语污了女儿的耳朵,让她躲进了屋里。 景福卿不敢违逆娘的话,又担心兄长,便开了个门缝悄悄看着。 当时还是景赋生开的口,问他们想怎么做? 那人家就说了:「我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欺负了,你当然得三媒六聘给娶回去,聘金不得少了二十两,不然我就让村子都知道你景家是个什么狼窝,在这村里待不下去!」 景赋生那时候看起来是个生嫩的小子,搬来小苍村也不过才五六年,那人家都在小苍村生活了快百年了,打定主意景赋生不敢得罪自己,俗话说强龙不如地头蛇,这个哑巴亏景家得吃定了! 不过景赋生也就真只是「看起来」生嫩,还就是个不怕天怕地的性子,他就问了:「我不娶,你要怎么让我在村里待不下去?」 「哼!」那小姑娘的娘冷哼了一声,往地上一躺就开始哭着大声嚷嚷:「天杀的啊!景家人不是东西啊!我们村儿好心收留这家子人,结果却是引狼入村啊!这姓景的糟蹋了人家闺女还不想负责,逼我闺女去死呀!村子里大伙儿都来看看,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哦!我家叶子以后该怎么办哦!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景家母子三人当场就目瞪口呆,村里吵架也不是没见过,但这种阵仗还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做大户人家的时候都是暗里较劲也不曾明面辱骂过,哪能是那叶子娘的对手? 叶子娘见唬住了景家的人,嚷的更大声了:「哎哟,哎哟,我的叶子,你不要想不开啊,不是你的错,是这个姓景的对不住你,你娘就算是和他们同归于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的!」 景大娘说话都结巴了:「叶……叶子娘,你胡说什么?我们生哥儿行的端坐的正!你不要血口喷人了!」 这个时候听到闹声来看热闹的人来了不少,就围着景家的篱笆门看,那叶子也跟着哭起来,泪花带雨,柔弱不已:「娘,你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好,景大哥……景大哥不是故意的,是我,是我挡不住他……」 这话说的,景福卿当时差点没忍住就冲了出来,但一想到自己出去也帮不了忙反而是添了乱,就活生生忍了下来。 林满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儿的也跟着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这古代还有这样大胆的女子,还有为了让人背锅来舍弃自己名声的? 真是绝了! 林满当时捧着她做的焦糖瓜子儿,催促着景福卿讲后面的事儿。 后来?后来叶子家的当然没闹起来,景赋生由着他们闹,闹的口水都干了都没动一下,吵架只一个人演独角戏当然演不起来,那叶子一家见景家不为所动,心中就有些急,这演戏最怕不按套路来,叶子一家自顾着说了嫁女儿的要求,就等着景家上门娶亲。 景赋生找了一个村里的小顽童,附在耳边说了什么,那小顽童听得连连点头,然后一溜烟儿就跑了,叶子家的拦都没拦住。 没多久,村里的接生婆子就跟着小顽童后面来了,见众人疑惑,景赋生就解释道:「欺没欺负他家女儿,验一下就知道了。」 众人恍然大悟,接生婆子见惯了女人身子,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那叶子面色苍白,她并没有真的得逞,这一验不就漏了馅儿?抓着她娘的手死活不愿意跟接生婆子去,更何况验身子?那不是侮辱人么!! 景赋生这时候就使出了吵架精髓,一个字,演! 当场他就流了泪,哭自家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受各位好心的邻里乡亲庇佑在小苍村落了脚,心中的感激都无处诉说,还想着捐点银子把村口的路修修报答大伙儿。 哭他天天在家中出不得门,叶子姑娘自个儿跑来赖着不走,怎么就成景家欺负她了?她不愿意来,景家还能绑了她? v第56章[02.28]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最后哭自己身子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人只能受人欺负,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也辩护不得,恨自己身子没用,不过想证明自己清白,叶子姑娘又不愿意配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村子里是叶子家做主,那村长那算什么? 这炮就开的有点大有点远了,若是景赋生最开始没说那句捐银子修路的话,村子听了或许还会不高兴,想着是不是挑拨村子邻里关系,但好在景赋生提前给自己铺好了路子,在村长心里的好感值早就种下了。 村长觉得景家孤儿寡母确实不容易,就劝叶子家验一验也不碍事,如果叶子真被人欺负了,他自然会为他们做主,然后让几个婶子带叶子去屋里让接生婆验了身子,叶子娘使了全身的劲儿也没拦住,哭丧着脸又跌坐在地上了。 这一验就什么都明白了,叶子还是黄花大闺女儿,身上白净的连个手印都没有,哪像是被强迫的样子?说白了,景赋生就是被她栽赃赖上了呗,一时间景家收获了无数同情,一群人大骂叶子家不是东西,连孤儿寡母都欺负,真是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你家叶子赖在景家不走,不就是等机会想爬床吗?看见景家有几个银子,这种下三滥的招儿都使出来了!」 「这家人心窝子都是烂的,这闺女也娶不得,谁娶回去谁倒霉!」 「以前听戏文里面唱,只有那丫头爬主子的床,这叶子怎么也学那些下贱的玩意儿?」 叶子娘气了个半死,跟着那群长舌妇对骂,这下可好,一下惹了众怒,先前还有人觉得他们家也是倒霉,碰到景家这么个有脑子的,现在那一点点的同情瞬间瓦解,叶子娘独自一个人自然干不过一群人,最后吵的凶了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村长在这里,两边说不定都挂了彩。 最后叶子被她家里灰溜溜的提回去了,她一家子在村里的名声都臭了,没过多久就被远嫁了,那叶子的家人也没留多久搬走了。 原因村子里面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儿,毕竟在景家来之前谁家中都没有几个银钱,也就没有出这档子事的机会,这可成为了村里的一大谈资,那没亲眼看成那热闹的就好奇了,老去叶子家门口转悠,想看看叶子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热闹了好些时候。 那叶子家虽然没脸没皮,但也受不了天天被人当猴看,还要被人戳脊梁骨,叶子娘都被气病了一回,后来远嫁的叶子据说日子过得不错,就把一家子接了过去,这才消停了点。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叶子家离开了小苍村,景家还在村子里面好好的,林满在心中不禁写了个大大的佩服。 回忆完那段八卦,林满托着脸,脑子里面不断想象着生嫩的景赋生是什么模样,能把让那叶子见一面就留下来,应该会比现在多些朝气?毕竟十五六岁正是无畏的年纪。 那么一个温润的人,实在很难相像他居然还会哭着演戏,得找个机会当面问问他,如果能让他演给自己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那一定好玩极了。 林满光是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实在是太过恶趣味了。 去镇上的这一日,林满早早就醒了过来,细细的洗了脸梳了头,拿出昨日在集上买的一套新衣裳,一套淡蓝色比甲对襟立领渐色裙,她年纪本就不大,穿上十分青嫩,又不会太过张扬。 这样的裙子林满想穿许久了,在集上看见过几次,但农家干活儿实在传不了,逢年过节休息下倒是穿的,想着去镇子上到底不能穿的太过寒酸,自己现在也有些存银,买一套玩耍的时候穿着也不算事儿。 平平也穿了件同色的小新衣,两人在一块儿宛如真正的母女一般,大的俏,小的娇,十分赏心悦目。 两人收拾好,林满便抱着小丫头烤着烘笼,等景大娘赶牛车过来,昨儿一起干活儿的时候景大娘就说她来接,让林满直接在家里等着就可。 母女俩没等多久,就看见路口有火光,是景大娘驾车来了,那火光是景福卿打着的火把。 林满锁好门窗,抱着平平出了门,到车前时景大娘一家方才看清两人的穿着,眼睛当场一亮,夸赞道:「满娘这一身真是好看极了,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打扮起来。」 林满下意识的看了景赋生一眼,见他正看着这边,只是天色还太黑,看不清他的神情,林满莫名心慌又转了回来。 但到底最后还是要面对那人的,景大娘驾车,福娘打着火把,车前已经没有林满的位置了,她便只好抱着平平上了车。 今天穿了裙子,上车却是不大方便,景赋生伸手接过平平,将小不点安置好,又朝林满伸出了手,只道了一个字:「来。」 林满伸出了手放在了那只修长的手中,那手带着凉意,她胸腔莫名咚咚的跳着。景赋生没有什么力气自然拉不动林满,但林满借着力还是安稳的上了车。 「谢谢。」 去镇子上估摸得一个多个时辰,景大娘怕路上辛苦,牛车上铺了厚厚的被子,坐在上面十分软和,大人孩子都少受罪。 等一车人坐安稳了,景大娘就驾车出了村。 他们走的早,天色还是黑的,还带点些微的雾气,略有些凉意。平平一上车就又泛起了困,景赋生揽过她抱在怀里,不多时小丫头就睡着了。 火把烧完时天色也渐亮,牛车过了小苍村的集,再向前走了两里地就上了官道,路程也快了起来。 林满本想和景大娘换着驾车一段路,景大娘说什么也不肯,只让她好好呆在车上照顾俩孩子。 今儿老天爷给了面子,是暖和的大晴天,一路也相安无事,晌午前便进了镇子。 这镇子名叫梨花镇,管着大小苍村还有几个村子,镇子上的繁华度虽说比不得县里,但也不是小苍村的集可以比的,一进镇就能感受到这里的人要富足的多,街边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牛车也多了起来,偶尔还能看见马车,也算稀奇。 林满一行人先打听了镇子是否有位神医,又在什么地方?那人一听是这事儿,便道:「这位婶子今天算是来的晚啦,白神医只早上在医馆坐诊,医术确实十分了不得呢!回来没多久却治好了镇上好几个顽疾,每天多的是人去找他看病呢,你现在去,怕是等不到了哦。」 说完那人还指了医馆的方向,让他们不信自己去看。 v第57章[02.28]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几人到了地儿一看,可不是人满为患么?医馆外面都还等着些人,和现代医院挂号的阵仗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满便道:「今儿个怕是等不了了,不如我们在这歇一晚上,我晚上就在这里排队,明天总能看上的。」 景赋生一路都很安静,方才问路时也没有开口,现在他望着医馆上方的「白氏医馆」略微出神,听了林满的话便道:「我去去就来。」 林满小心的扶他下了车,继而又扶着他去了医馆大门口,景大娘也跟了过来,景福卿留着看牛车和孩子。 白氏医馆外面人多,里面却十分宽敞,只有看病的人在里面,林满看见有几个小药童在忙碌。 「几位是来看病就请回吧,我们白大夫只看早上,今儿个已经够数了。」一个童子见林满一行人进来,面色有些不耐烦,但语气还算尚好,他又指指门外:「那些今天都看不了了,几位若是不死心,就去门外等着吧。」 小童每天不知道要说多少这样的话,若不是识字的人太少,他可真想写几个大字贴在门上,懒得一次次的解释,说完那番话他便牛头就走。 景赋生赶忙出声拦住他:「小哥儿请慢。」见童子驻了脚又才继续道:「麻烦小哥儿告知白神医,景赋生求见。」 小童内心翻了个白眼儿,面色忍不住带了些嘲讽道:「谁见都不成,就连镇上的李员外见我们白大夫也得排号,这位公子怕是不懂规矩吧?」 一句话简单来说就是,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景赋生也不见气恼,走两步过去拉了小童的手,暗里塞了些碎银子,笑眯眯道:「麻烦小哥儿通融通融,如果白神医还是不愿意见我,那我便立马回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小童捏了捏估摸有二两,当场就笑开了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报一声,不过白大夫见不见你,可就不归我说了算的。」 「有劳了。」 见小童走了,景大娘便过来道:「生哥儿你这是?」 景赋生看着自家娘亲,眸子意味不明,说道:「若我没猜错,那位,可能是白上行白御医。」 景大娘一听这名儿,一下捂住了胸口后退了几步,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待缓过来后拉着景赋生就往回走,口中喃喃道:「不看了不看了,要是让京中的人知道了……那全完了。」 景赋生拉住他娘,安慰道:「不怕的,他既然已经告老还乡,定是不愿意再掺和京中的事,我们已经这样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林满在一旁听了个大概,景家和这里的神医似乎是认识,她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他们以前是京中大户,认识这些神医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若是熟人,今天就能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满离景赋生不算远,他与景大娘的对话听了大半,想着他刚刚说了「御医」这一词,想必以前在京城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一家在小小的苍村落了脚,其中的酸楚真是言说不得。 景大娘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心惊胆颤不已,但是这里有诸多外人,她又不敢与儿子多说,害怕被有心人听说,整个人都是恍惚。 不多时那去了的小童就回来了,面色带了一丝惶恐,低着头弯着腰来到了景赋生面前,语气恭敬不已,哪有先前眼高于顶的模样。 「公子,我家师父有请老夫人、公子和小夫人。」 小童话一出口,几人都愣住了,林满尴尬的站在原地,一脸懵逼,心中大呼这误会可大了!灵动的眸子无语的看了一眼景赋生,满脸都写着「都怪你」,而后才巴巴的说出一句话:「我不是……」 景赋生接收到林满的信号,本想蒙混过关,但到底不想惹她生气,解释道:「小哥儿想必是误会了,这位娘子并非我内人。」 小童露出惊讶的神情,景赋生忙转移话题道:「先带我们去见白大夫吧。」 小童赶忙敛了心神,眼角最后还是忍不住瞅了林满一眼。 他见这位梳了妇人发髻,通身气质也不像那乡下泥腿子,看着温婉懂事的模样,才一时认岔了眼。得知竟不是景家的媳妇,那小童心里不免有了几丝疑惑,好奇起林满的身份来。 心中好奇归好奇,但他面上不敢显露出来,不然被师父看见了定是一顿骂的。 想起师父听了这人名字,起先是不在意的神情,他本以为又是什么如往常一样不死心的,结果自己师父念叨了一次,就愣住了,而后跟见了鬼似的,猛的抬起了头,身子因为力道太大还退了几步,小童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 景赋生三人被引进后堂,穿过走廊,在一屋外停下,小童为他们开了门,入眼的是一方圆桌并几个墩子,镇上普通人家的装扮,并无稀奇。 「师父,景公子到了。」 屋内传来一声浑厚有劲的应答声,吩咐道:「你出去告知外面的人,今天就到此为止,没诊上的病人让他明天再来,你去了后就守在走廊,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小童赶忙应下,送几人进了屋后,小心的带好门,便去办事了。 门关好后,一白发长须黑衣老者从左旁隔间走出来,他约莫六十高寿,精神奕奕,面容带着一股医者特有的慈善,林满便知道这就是那位神医,她听见景赋生叫他白上行御医。 v第58章[02.28]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景赋生见了来人连忙应了上去,深深的拘了一礼,口中唤道:「白御医,多年不见,晚辈见礼了。」 白上行赶忙扶住他,眼中闪烁着复杂又心痛的光芒,慌忙道:「世子万万不可,老夫现在不过一介草民,承担不起啊!」 扶起景赋生后,白发老者又看向一旁的景大娘,而后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敬道:「草民白上行,向永康妃娘娘请安!」 景大娘侧身躲过,跟着跪了下来,哭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永康妃了,我儿也早已不是什么世子了,我不曾想这辈子还能在这小小的梨花镇见到白御医,求求你救救我儿吧!」 「王妃,王妃你怎可如此,折煞草民啊!」 「白御医也切莫再唤我王妃了,我现在也不过是小小的乡间农妇,担不起这一声称呼!」 「……」 林满迷茫的看着几人。 世子? 王妃? ?????? 她懵逼了。 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在打游戏,队友跟你都是从新手村出来的,你的队友甚至是个弱鸡,两人步履蹒跚升着级,结果升级升到一半,好么,你突然发现你队友曾经其实是个排行榜大佬,只不过现在打不动了,是你你懵不懵逼? 其实这么说也完全不对,但林满的心情是真的很复杂,最开始她也未猜测景大娘家在京城是何等人家,从福娘的只字片语中只能得知是高门大户,可京城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一块牌匾砸下去都不知道能砸几个官,高门大户也不算稀奇。 至于皇亲国戚?林满倒真没有去往那方面想,为啥?皇亲国戚到底不算普通的高门大户,家中规矩更为严格,福娘说他们母子三人是宅斗的牺牲品,越高位的人,宅斗失败后下场就更为惨烈,景大娘一家却还能有机会逃出来,那不是打皇家的脸吗?就算天子不追究,那景大娘家中的人会不追查?能安稳的过日子,倒是奇事了。 「满娘。」 林满脑子中的疑惑越来越多,那边三人说着什么话她也没仔细听,恍惚间听见有人唤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哎!」 抬头看见三人都看着她,白上行看她的目光中满是探究,林满赶忙站直了身子,坦坦荡荡的任他打量。 她听见景大娘道:「满娘是生哥儿和福娘的恩人,这次你来到梨花镇的消息也是她打听到的。」 说完她便过来拉住林满,察觉到她手心冰凉,想着约莫是吓着她了,捂着她手道:「满娘不怕,这是白上行御医,医术十分了得。」 林满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大户人家怎样行礼,她干脆将双手交叠在腹部,弯腰行了礼,敬重的打了招呼:「见过白御医。」 「满娘是个好孩子。」白上行暗中点头,好不吝啬的夸奖了一句,白上行行医多年,自然也见过礼仪学的不够反而生拉硬造,活生生的一出东施效颦。 林满行礼的礼仪其实并不对,但她并未掩饰自己的短处,真正的「礼」是放在心里的,白上行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的。 白上行请了几人坐下,得知景福卿还在门外,他又赶忙出门吩咐小童接人进来。 他亲自上好了茶,不多时景福卿就带着双儿出现了众人视线里。 景福卿进来时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桌前的白发老者才反应过来,眸子不敢置信的正大,唤了一声:「白御医?」 两人又免不了一番客套,待景福卿入了坐,几人才细细的说着这些年的事儿。 白上行道:「方才童子来报时,我竟老糊涂了,没有认出世子的名字,好在觉着耳熟细想了下,这可不是公子的姓氏换成老夫人的了?我心中惊骇又犹疑不定,现在若不是亲身所经历,万万不敢相信世间真有如何巧合的事情。」 景大娘亦是一脸如此的表情,她离开京城满打满算今年就是十一年了,当年自己只顾着逃亡,却不知后面的事情,听闻白上行这语气似乎是知道自己出了事的,便问道:「白御医此话怎讲?」 白上行捋着长长的山羊须,半眯着眸子回忆十几年前的事情。 他在京中任职时,是各大王公侯爵府的常客,景大娘还是永康妃时,她的平安脉基本都是自己诊着的,算是熟识,他记得最后一次去永康府,是为还身为世子的景赋生诊脉,当时他得了王妃的亲笔信,景赋生近来身子突然大不好。 但是等他到了永康府,却被小厮引到了别处,永康王的侧妃,兰侧妃那里。 提起这位侧妃,林满发现景家母子三人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别家之事她不好多问,便静静坐在一旁继续听白上行讲述。 原来这兰侧妃与原永康王妃,便是现在的景大娘,她们二人算是沾了亲,兰侧妃是景大娘舅母的侄女儿。 景大娘出身京中习武世家,她曾祖父是高祖亲封的冠英侯,可世袭三代,但她爷爷那辈却没有能人,只能安稳的将爵位传到景大娘父亲那辈。景大娘父亲天资聪慧,从小就文武双习,也跟着上过几次战场,身边跟了几位衷心的手足,景大娘的舅舅便是最早的那位,在景父还不能独当一面时便跟着了。 v第59章[02.28]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景大娘父母算是青梅竹马长大,两人郎情妾意,感情深厚,婚后一年就生了景大娘的兄长,时隔两年又生了景大娘,一家子本是和和美美,但景大娘父亲却忧思的多,他觉着自己儿子只能继承最后一次爵位,三代以后便要降爵,子孙后代的担子不就落在了儿子身上? 景父算是典型的溺爱孩子,为了让孩子少吃点苦,硬是抛弃了朝堂的安逸生活,自请边疆,景母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景父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一想到自己儿子要吃自己吃过的苦,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一样难受。 后来他带着自己副将打拼几年弄得一身伤,好歹又挣些功勋回来,那时早已是先皇掌家,心里一高兴,不就爵位么?拿去拿去,再袭三年也不是事儿,皇后也乘机讨了个好,给寄到自己名下的还是五皇子的永康王求了还是待字闺中的景大娘,先皇劲头正好,当场便写下了赐婚圣旨。 外人看着风光,但景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眼尾都带了一些强颜欢笑。因为景大娘的舅舅,在一次战役中没了,舅母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便也跟着去了,舅舅与舅母一直膝下无子,便在舅母娘家族里一个的小女儿来养,人称兰姐儿。 景家对舅家愧疚不已,他们夫妻二人逝世后便主动将兰姐儿接过来好生将养,景大娘从小便懂事,对兰姐儿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怕她在自家待不习惯,硬生生将父母为自己造的曲廊流水苑一分为二,与她同吃同住,两人感情越发要好,那兰姐儿也从来不提任何非分要求,见谁都甜甜的打招呼,聊天时也总夸景姐姐对自己有多好,乖巧的谁见了都会夸奖一句,谁能猜到那样美艳的皮囊下却藏了一颗蛇蝎心呢? 景家有多难受外人是看不见的,他们眼中只有景家的得意风光,以及先皇的器重,本就是超一等的侯爵之位,眼见着又要变成皇亲国戚,一时风头无两,连太子殿下见了景家人都得客气几分。 但俗话说树大招风,景家有多得意,就有多招人眼红忌惮,景家正是圣宠正浓的时候,有心人自然不敢动,只能蛰伏在暗处,等待着时机。 话转回景家,景家的嫡长女被许配给五皇子,景父还是满意的。虽说五皇子只是寄养在皇后娘娘名下,并非真正的亲母子,有些人可能觉着景家是吃了个哑巴亏,但景父却不这么认为。 太子是皇后娘娘所出,真真正正的皇家嫡出血脉,那么注定了五皇子没有机会参与夺嫡之战中,太子敌对不会拉拢他,本家又不会真正亲近他,看似两难,其实最安全不过。 天家事难说,就算朝廷风云变幻,这五皇子好歹也能保一时平安,这也是先皇防着各路夺嫡党拉拢景家,皇后最开始想的怕不是为了养子而求,只不过她不敢明说,怕惹了圣怒。 先皇会不知道枕边人如何想?于是他干脆顺水推舟,借了这个由头将景家嫡女许给不受宠的五皇子,既将景家与皇家绑在一起要他们为皇室尽忠,又防了其他势力笼络,一石二鸟。 众人心中或有不满,或有可惜,但都不能说出来,还得齐声高呼圣上英明,恩赐良缘。 五皇子被突然的天大好姻缘砸昏了头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磕头谢恩。对这段姻缘他自然是小心翼翼捧在手上,怕未来娘子不喜自己,还时不时寻了各种由头往冠英侯府跑,给未婚妻捎些各种零食小玩意儿,正是春闺梦里,情窦初开的好年纪,景家大小姐曾经也是甜蜜过的。 兰姐儿看在眼里,羡慕不已,直直道:「好生羡慕姐姐,若是以后我也能有未来姐夫这般姻缘,那我也得是好好把握住的。」 她嘴角含笑,艳丽的容颜光彩照人,举手投足之间俱是少女的娇俏,神情也带了些与官家小姐不同的忤逆,但在她身上却是万般灵动,晃晕了前来看望景家小姐的五皇子。 景家小姐与五皇子成亲五年后,先帝身子突然大不好,连遗诏都已下好了,除了让各皇子开府独过外,还遣了景父驻守边疆,没有帝王的旨意,永世不得回京。 此旨一出,举京哗然。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猜忌四起。 让人认同最多的,莫过于是先帝早就忌讳景家的权势,但又不得不靠景家守着一方边疆,先前下嫁景家女都以为是防夺嫡,原来却是削弱景家的开始罢了。 旨意一下,景家来不及悲痛震惊,便被催令上路。 事发突然,景母来不及准备,只得匆匆收拾了些物什带了几个衷心的家仆虽夫君上路,景家长子长媳自然是要跟着去的,但兰姐儿从小却没吃过什么苦,她的亲事也刚刚在京中定下,不得已,只能托付于已册封为永康王妃的景大娘。 景大娘那时刚刚怀了第二胎,母族突遭变故也只能强忍着悲愤与不舍,向母亲保证一定会让兰姐儿风光出嫁,到了边疆后切记万事小心,等她有机会,定要去边疆寻看望他们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自此一别,怕是永世不得相见了。 景大娘带着当时已有四岁的景赋生目送父母兄嫂上了路,心中祈祷着各路上神让家人平安。 但老天爷似乎是年纪大了没有听到,冠英侯离京四月,邻国骚扰,疯狂在边疆扰乱,冠英侯率领部队迎敌作战,却被潜伏的暗卫刺杀,群龙无首,军心大乱,敌军趁机入侵边城,一时尸首遍野,哀嚎四起。 景家长子与主母率领守城将是与城民奋起抵抗,硬生生将敌军抵在了城门之外,直到援军赶来,只可惜,景家主母也不幸遇难。 战事传回京城,重病的先帝先是褒奖了冠英侯夫妇英勇无惧为国捐躯,紧接着却又呵斥了冠英侯任性轻敌,白白葬送了边城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最后功过相抵,念在冠英侯一生劳苦功高,只追封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武忠大将军,连尸首都未命人抬回京城厚葬。 景大娘得知了消息后,回了王府便哭晕在房,腹中胎儿也未保住,而那日,永康王连看都未去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看得出,先帝这是铁了心要将景家打压到底了,或许他是早就因为忌惮景家而变了心,也或许是病得太重失了智,又或许是知道自己人之将死,将对景家的恐惧都发了出来。 总之,往日门庭若市的冠英侯府说空就空,连秋叶扫落都无人再管。 心寒的臣子冒死求情,但先帝已经听不到了,他病的太重了,又不允许皇后太子擅自离开,群臣使尽了浑身解数依旧没能为冠英侯求得最后一丝体面,哀莫大于心死,太子还未登基,朝中便已人心涣散。 几日后,先帝驾鹤西去,留给了新帝一堆烂摊子。 林满听他们为自己讲述了前尘往事,才知道景大娘竟然是忠良之后,心中除了佩服更多的是心酸,自古伴君如伴虎,就算冠英侯一心只为帝王服务,却还是免不了被猜忌和打压的下场。 心中难受,眼中自然就带了泪出来,她忙拿帕子擦掉,唯恐情绪惹了几人,到时候惹得大家一起哭。 景赋生伸手为她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他面色还算平静,「你现在哭了,那后面的故事岂不是要让你提刀上京去宰人了?」 v第60章[02.28]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林满瞪了景赋生一眼,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闲情开她玩笑,自己的伤疤被揭起来他竟然还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若不是他眸中的波涛出卖了他的心情并非如此,林满差点就信了他的邪。 「唔。」林满不知道自己在应什么,发出的音只有浓浓的鼻音。 「那我继续给满娘讲,我们是怎么来到小苍村的,嗯?」 最后的尾音是询问声,林满点了点头,她直觉着,景赋生将这些事藏在心中多年憋闷不已,现在正是能倾诉的时候。 屋里其他几人见他们二人恍若无人似的互动,知趣的不出声。 京中的事是景赋生的心病,不吐不快,而林满,正是最好的听众。 先前是几人说到哪是哪,而现在,只有景赋生一个人讲。 先帝去时他已有四岁,已经是能记事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冠英侯府没落后他与娘亲在永康王府的日子有多艰难,京中的人大多看碟下菜,兰姐儿的婚事自然也被退了,男方说等不起兰姐儿守孝三年。 那时候他是真心为兰姨难受过的,小时候还不大辩得好坏,被退亲的兰姐儿平静的要命,甚至还对着景赋生笑的开心,那时候他以为,兰姨是难受的不正常了。 现在想来,她是真的高兴吧,尽管下人们都在私下里笑话着她,她也不甚在意,毕竟说亲的人家,只是一个正四品的中书侍郎次子,如何能和堂堂的天家血脉相比? 景家的人在永康王府的日子都难过,母亲卧病在床,府里一众事务落在了一个姨娘身上,明里暗里使绊子,几人犹如在水火之中,直到,那一个混乱的夜晚。 永康王醉酒进错了房,众人眼中冰清玉洁的兰姐儿失了身,府中大乱,永康王妃拖着重病身子去了那院里,永康王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酒已经醒了大半,兰姐儿声泪俱下,见姐姐来了,喝了一声无颜再见姐姐,便一头撞向了柱子,若不是下人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永康王妃本就身子不好,一惊一吓差点晕了过去,她死死抓住跟着来的儿子的手,指甲刮破了儿子的皮都未发现,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话:「木已成舟,王爷,择个日子,抬兰姐儿进门吧!」 兰姨变成了兰姨娘,小景赋生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景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外女,到最后却是和主家的女儿共侍一夫,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母亲身子病的更重了,兰姨娘日日守在床前,亲奉汤药,每日都说着忏悔的话,人都消瘦了一大圈,不复往日明艳,只有小家碧玉般的素淡,更惹人怜爱。 那时候没有哪里不对,母亲心里那点介怀一点点被妹妹的温柔讨好一点点抹去,往日跟在自己身后娇娇俏俏叫着姐姐的人,瘦的只能皮包骨头,景大娘心疼不已,最终还是忍不下心肠恨她。 「何至于此?」 景赋生在母亲屋里读书,他放心不下母亲的身子,作为永康王府的嫡长子,下人到底明面上不敢苛责他,有他坐镇,母亲房里的人也不敢偷奸耍滑。 他听见兰姨娘沙哑着声音,痛哭道:「到底是妹妹的错!」 现在回想起来,景赋生嘴角只有一抹嘲笑,她说的没错,到底是她的错。 那时候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和母亲却都不这么认为,若不是永康王醉酒,兰姨娘何故会遭受这么一个天大的冤枉?本可以成人正妻,却偏偏成了妾室。 若仔细想想,便能察觉出不对来,兰姐儿有自己的院落,离主院也不算近,永康王以前又不是未醉过酒,怎偏偏这么巧?兰姐儿退亲不久后,他在自家府里迷了路,去了兰姐儿的院里呢?到底是有什么事儿,不得不在晚上去那院里呢? 永康王对兰姐儿有情,心头朱砂痣白月光,让他得不到的就是好的,男人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就该让他吃到点甜头了,至于后面的发展是巧合还是意外,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有人都觉得兰姨娘无辜,连永康王都是这么觉得,心里那张一直藏在心底深处的明艳脸庞为自己失了色,他心疼的口都在发苦,却又莫名满足。 到底,她成了自己的女人。 景赋生越发觉得可笑,林满也听出些味儿来。 兰姨娘无论从哪里看都是最无辜最清白的,她若是没有退亲就发生这种事,这个对女人苛刻的时代,口水都能将她淹死,哪里还有什么名声?而且她是被醉酒姐夫强要了身子,怎么也不能说她一句行为不检点,兰姨娘被迫与姐姐共侍一夫,她是最可怜,最无助的。 高门大户哪里有真正的心思纯正的人?这根本就是郎有情妾有心,兰姨娘不过引鱼上钩,然后还能把自己摘出去。 林满由衷佩服,先且不说这永康王有多渣,这简直就是白莲花的最高境界啊!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厨娘很有事》上 作者:不吐泡的鱼 02、《厨娘很有事》下 作者:不吐泡的鱼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