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分之一》 第一章 午後的阳光懒洋洋的。 我躺在半山坡上,眯著眼看天上的白云苍狗,春天的风像少女的手一样温柔,温柔地拂过我的脸,留下些许的青草气息。 现在是春天,初春。如果没有太阳,风仍有些料峭,但山崖缝里的小草已经露出了嫩黄的芽儿,怯生生地张望著这个世界。 初春,午後,还有暖洋洋的阳光,我躺在半山坡上,享受著逃课的快乐。 我今年读高一,16岁。不太高也不怎麽矮,不太俊,但一点儿也不丑,我叫韩玺。 我有三个哥哥,分别是韩福、韩禄、韩寿,我就叫韩玺,本来应该是“韩禧”,考上高中时,我终於在忍无可忍之下私自改了名──玺,玉玺的玺,玉玺是帝王的印。 在今年春天之前,我一直是个“乖乖牌”学生,是加印盖章铁板定钉的,学习好、品德好、体格好,好得像杯白开水,透明而乏味。 小学时,我是肩带三道杠的大队长。初中三年,六次大考,六连冠,轻而易举考上县里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初中毕业时老师说:“只要考上了育英高中,就等於一脚已迈入了大学门槛,只要你不出大问题,北大、清华不在话下。” 我笑语扬眉,我意气风发,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君临天下。 我躺在半山坡上,脚底下就是育英高中,在宽敞的体育场上,有学生正在上体育课,不时传来尖叫和欢笑声。我心思模糊著,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逃学。 去年夏天,刚上高一时,矮墩墩胖乎乎的班主任把我单独叫到走廊上:“刚入校,大家都不熟悉,没办法进行选举,所以先临时组建一个班委会,由我来指名,你来做班长,如何?” 既然是指派,又何必征求我的意见? 我为这个名为“曹皮休”的矮墩墩胖乎乎的四十几岁的丑男人而倾倒,一是因为他“慧眼识英才”,二是因为他“难得的尊重学生的人权”。 只为这两点便足以让我为他点头哈腰、鞠躬尽瘁、死而後已了。 我微微一笑,很得体地表达我对他的无比崇爱之意:“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的!” 我就像一切的优秀人才一样,成绩好,人缘好,组织能力强,在学校主办的几次活动中,为班级赢来了一张又一张的金色奖状,一时间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个女生看我的眼神都飘著粉红色的暧昧,让我酥酥麻麻的受用。 如果我一直这麽灿烂辉煌下去就好了,可是,我迷上了逃学。 三毛逃学是因为她的数学太烂,烂得只能考个鸭蛋,又被老师画了黑眼圈,给她幼小稚嫩的心灵以重创。 她逃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在那种情况下还不逃学的是傻瓜。 可我不是。 我门门功课优秀,绝无偏科现象,每位任课老师见了我都像见了宝贝疙瘩,我为什麽要逃课呢?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山是青的,草是绿的。 我躺在蓝天白云下,青山绿草上,像只灰色的蜥蜴,昏昏欲眠。 “韩玺!韩玺!”一个粗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看到那个圆圆的头颅就知道是谁了。 “这里。”我懒懒地挥挥手,不晓得他为什麽总是像个尾巴一样跟著我。 “头儿!”他像只哈巴狗一样一蹦一跳地跑上来,圆乎乎的脸蛋上红潮一片,“就知道你又跑到後山来了!” 我们的学校建在山脚下,三面环山,早晨或傍晚都有学生爬山锻炼身体。 “干吗?现在还没放学吧?” “他又来了,你管不管?”这个有张苹果脸的小子叫陈敏,因为总跟在我屁股後头,所以被大家戏称为我的“臣民”。 “谁?”我的心一颤,却故作淡然地问。 “当然是那个家夥!又带了几个痞子到班里挑衅,一帮人人高马大、横鼻子竖眼的,没人敢顶撞他们,他叫我们班豆腐渣呢!”陈敏边说边看我的脸色。 “哼!”我知道陈敏是个喜欢添油加醋的家夥,总是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心态,不过,他成功地勾起了我的怒火。 “头儿,你不出头,我们班就真的要被全校耻笑了,出了一个娘娘腔不说,还──” “够了!”我低叱一声,站起身来,“回去。” 下午第二节是地理课,地理老师站在教室门口,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看到我走来,脸色稍霁,“韩玺,这节课──” “给我五分锺。”我笑著拍拍他的肩,这个刚从师大毕业的毛头小子有副孱弱的身板,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了。 我走进教室,一脚踢上门,陈敏从後面插了插销。 “哟呵!你老公来了,还不赶快求救?”几个小子吹起口哨,围在一张桌子周围,桌子的主人是我的同桌马瑞。 我看向肇事者的主谋──他坐在讲台上,看著他手下喽罗们的弱智行为,微微笑著。 我走到第一排桌子前,示意同学站起来,单脚勾起凳子反扣在讲桌上,“!”一声,教室中顿时鸦雀无声。 他依然端坐著,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我冷哼一声:“单挑。” 他斜了斜眼:“打算英雄救美了?” “废话少说,去操场,不要耽误大夥儿上课。”我瞥了一眼马瑞,他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花,晶莹莹的脆弱。 “没问题,不过──”他不怀好意地笑著。 “什麽?” “比赛都是有奖惩的,你赢了,我们就放了他,如果你输了──” “输了又怎样?” 他站了起来,足足高出我一头之多,约有一米七六了吧?当时的我刚到一米七而已,不过,好男儿是绝不会认输的! “脱光衣服围著操场跑十圈。”他眯著眼,笑著说,刀锋般的眼神流露著隐隐的嘲弄之色。 “不要答应!”马瑞大声喊,泪珠掉了下来。 “好!一言为定!”我扭转身,大步走出了教室。 @@@@@@@@@@ 初春午後的阳光,温柔甜美地令人心慌。 依然有两个班在上体育课,一个玩篮球,一个玩游戏,屁点大的孩子伪装成一副老辣成熟的模样,玩起丢手绢的游戏便带了三分的矜持,单纯可爱的一如湛蓝的天空。 我仰头看看蓝蓝的天,冬日的阴霾已经远去,一切都朝气蓬勃,活动活动胳膊腿,想起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打架,一时间热血沸腾,宛如少年战士初上沙场,雄赳赳气昂昂。 我们站在操场的一角,我、陈敏、马瑞,对面是肇事者──秦深和他的那些小喽罗们。 “真的要打?”秦深留著三七分头,乌亮亮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著令人眩晕的光泽,他有著乌黑的眉,挺拔的鼻子,象征著薄情寡义和阴狠毒辣的嘴唇,他仰起头,摆了个天下英雄莫敌手的姿势,我眼一花,那一瞬间竟鬼使神差地觉得他很────帅?! “如果只有拳头才能解决问题,我不介意。”我的视线跨过他的肩膀,望向校园墙外的青山,据说青山巍峨,是象征男人的,就像绿水潺爰象征女人一样。也许,这就是我喜欢上山峦的缘故吧。 “你可是优等生,打架是会被处分的,不介意吗?”秦深故作深沈地说,摆出一副烂好人的嘴脸,实际上不过是个臭名远扬的街头混混罢了,我对此不屑一顾。 “打架也要分清性质,就像战争也有正义与罪恶一样。”那时的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正义女神手中的那把剑,披荆斩棘要消灭世界上的一切魑魅魍魉。 “哦──呵呵,好吧,正义之子,我们来吧!”秦深笑得很滑稽,要笑不笑的,他身後几个小喽罗已经叽叽咕咕笑成一堆。 可是──天晓得,我从来没打过架,也不会打架,除了长跑、短跑、跳高、跳远、仰卧起坐五项全能,我还会什麽呢? 秦深正正经经地挥过来一拳,我正在琢磨这是南拳、长拳还是乱马流星拳的时候,一拳已经击中我的脸颊,很深情地“吻”上我的脸,我头一蒙,本能地挥手还击,却抓住了一把空气,在眼冒金星中还没看到人,已经被凌空抛起,干净利落地一个过肩摔,“扑”一声,我在一阵耳鸣眼花之後,赫然看到眼前一张超级特写的脸──那张脸正写满惊愕。 打了人还装什麽糊涂! 我心里嘟囔一句,一咕噜翻起身,照猫画虎地抓起他──他明显地的我壮实,薄薄的衬衫下是弹性极佳的光滑肌肤,我嗅到一种迥异於那些青涩小毛头的气息,忽然间有些耳热心跳,可是来不及多想,莫名的愤怒与兴奋让我一时间充满了爆发力,牙一咬,秦深便被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正当我松了口气时,却听到了嗤笑声,愕然抬起头来,看到秦深躺在地上,笑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突然明白了他是故意放水,我的脸涨得通红,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扑上去一阵乱打,那完全是村妇级的招式,胡抓乱挠瞎扑腾,秦深一直在笑,笑的嘴巴快咧到了耳朵上。 他愈笑,我愈气。 男人怕的不是失败,而是被人耻笑。 很明显,他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就像拨弄一只土豆似的和我比来划去。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场混战,打得日月无光昏天黑地──当然,只是针对我来说。 终於,秦深似乎不耐烦了,全身力道一紧便把我轻易压倒在了地上:“到此为止,如何?” 我像只案板上的鱼,徒劳地摆摆尾巴,吐出两个泡泡:“愿赌服输。” “我没有说你输吧?我是打算求和的。”秦深依然紧紧压在我身上,炽热的身体,男性的气息是如此浓重的向我袭来。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没必要充老好人!”我愤然,最受不了他那副冷漠的笑容,“我输了,不必你可怜。” “呵!”秦深不笑了,那张俊美得近乎邪恶的脸迫近来,盯著我的眼睛,“这麽说,你是很想裸奔喽?” 我的身体一僵,即使再冷漠的人也知道这个条件有多麽严苛,脱衣服?哦不,人之所以不像动物一样裸露,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羞耻,穿的不仅仅是件衣服,是块遮羞布,在更多场合下衣服成了身份与尊严的象征。 我咬紧牙关,为自己的一时鲁莽而後悔不迭,可又不想在这个家夥面前求饶,半响不语。 “和他无关,你们想怎样就冲我来吧!”马瑞冲上来,试图拉开压制著我的秦深,却在秦深的示意下被他的小喽罗们拽开。 “怎样?”盯著我的眼睛,秦深的手指却指向马瑞,“乖乖把他交给我,我们什麽事都没有,否则──” “否则如何?”我瞪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自己伟大起来,充满了悲天悯人壮志成城的情怀,“放了他,不就是裸跑吗?今天小爷就跑给你看!” 秦深幽深的眼眸中精光一闪,随即笑起来:“真的?” “至於跟你说假的吗?”和这种人说话已经让我感到不耐烦,“走开,我要脱衣服了!” “韩玺,你疯了!”马瑞在一边喊,陈敏也加入进来,为我的愚蠢决定而惊慌失措。 “为了那麽一个小妖精,值得吗?”秦深依然压制著我的手脚说。 我看看站在一旁的马瑞,一件白色马海毛的羊毛衫,乳白色的长裤,清爽得宛如春天的风,如天使般的人儿,哪里像个“小妖精”了? “值得!” 秦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俯视著我。 我慢慢地站起来,先拉开校服的拉链。在这所正规化的中学,一般在学校时要穿校服,校服是立领束袖口裤管的运动服式设计,穿起来蛮精神的,懒得为著装费神的我便把两套校服换来换去的穿。 在校服下是一件黑色的羊毛编制背心,是我娘拜托小姨织的,养了四个儿子的妈妈是我家里唯一的女性,在我们爷五个的熏陶下,也渐渐没了一般女性的气质,更不会那些逢缝补补、绣绣织织的活计。 毛背心下是件蓝白双色千鸟格的衬衫,衬衫都是老哥帮著挑选的。 我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家里每个人都很疼我。 衬衫下就是赤裸裸的了──当我的手伸向腰带时,秦深从後面勒住:“好了,别傻了!” 我一语不发,继续解皮带,却被他硬压住:“交换个条件吧,把他欠我的债都转嫁到你身上,如何?” 我看了看马瑞,点点头:“你发誓以後不再找他的麻烦?” “发誓。”秦深的声音有点沙哑,也许因为正处於变声期,却沙沙地很好听,有种奇特的魅惑。 “好,我答应,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成交。”秦深说话很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他的手揽住我的腰,然後嘴巴俯在我的耳边悄声说:“你的腰很细,我喜欢。” 我的耳根瞬间便红了,很想踹他两脚,奈何动弹不得。 “接受债务的第一个条件──”秦深用他的沙沙的好听的嗓音在我耳边继续恶魔的呢喃。 “杀人放火拐卖抢劫,我一律不干!” “没那麽严重的,很简单──陪我上床。” @@@@@@@@@@ 我甩了他一巴掌,很响。 周围的空气变的肃杀,秦深手下的小喽罗们怔了一下後,嗷嗷怪叫著冲上来,三下五除二便要把我做掉,却被他伸手拦住:“没你们的事。” 秦深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山,他用手摸了摸,吹了声口哨:“够劲!” 我退後一步,准备下一步的血拼,他却笑著摇起手:“别紧张,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如何?” “用不著。”我握紧双拳,“现在我就可以给你答复──没门!” “呵呵……”秦深怪声怪气地笑著,“什麽都别说的那麽绝,来日方长呢!今天就不打扰了,祝你天天愉快。”然後他勾了勾手指,带领一帮虾兵蟹将离开了,经过我身边时在我耳边又加了一句:“seeyouter。” 妈的,说什麽鸟语! 我的火气很大,怒火冲天之时也听得出他的鸟语出人意料的地道,发音非常标准,标准的英式绅士腔,s─e─e,舌尖轻抵齿间送出轻柔语调,y─o─u是嘴唇微噘,舌头卷起,像只等待亲吻的鸟喙─ter是轻微的上滑音,像3级片女星勾引男人的娇嗲,经常用的鸟语,居然也变成了煽情的魔术榜,他发出美妙旋律的薄唇宛如绽放的罂粟…… @@@@@@@@@@ 放学时,马瑞沈著脸收拾书包,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径直走了。 “靠!拽什麽拽!”陈敏从前面凑过来,“头儿,人家不理你,今天就和我一起回家吧。” 我懒懒地看看他,再看看已经走到楼下的马瑞,在人潮如涌中,我居然搭眼便能看到他,似乎在他的身上和我的眼睛之间牵了一条隐藏的线,他的每一个动作,无论多远,都能牵动我的视神经。 马瑞和我高得差不多,但是身材要纤瘦一些,穿上一身白衣就像童话中走出来的小王子一般。他的肤色白皙,不知是缺少阳光还是天生如此,连皮肤下蓝蓝的血管都看得清楚。班里女生戏称他为现代贾宝玉,不过,宝玉是胭脂堆里长大并爱好吃胭脂的,马瑞不是。他就像一朵刚出水的莲花,清凌凌的美,美而不妖,美而不。 我不知道陈敏为什麽总私底下叫他“娘娘腔”,而秦深又为什麽叫他“小妖精”。 对我来说,他绝对不是那样的,那──他到底意味著什麽? “头儿,你真的替马瑞顶下来了?秦深可不是好惹的,据说他在二中可是一手遮天的人物,现在大街上混的也都不敢不卖他一个脸,再说,你又不知道马瑞到底得罪了他什麽,这样顶下来可不好,万一真的出了什麽事──那些家夥都是些狠主儿,身手随时都带著家夥的,你可别大意了。”回家的路上,陈敏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我也懒得理他,只是理不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马瑞……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班里其他同学身上,哪怕是陈敏身上,我还会管吗? 会的。但是不会用这种莽撞而丧失理性的方式,我会冷静地请他们讲和,真的不行我会去找学校领导和保安。毕竟,在校园里,再厉害的学生也不过是名“学生”,就算有大闹天宫的本事,最终还是翻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可是,牵涉到马瑞,我完全失去了分寸,自乱了阵脚,我承认──我很笨。 有人说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很笨很蠢很呆很傻的。 我的世界乱了,因为这个被英语老师称为“玛丽男孩”的男孩。 马瑞──mary──maryboy──玛丽男孩。 我们的英语老师叫岳卫东,女士,非常西化,第一堂课就夸奖马瑞“verypretty”。 注意,她用的是“pretty”,而非“handsome”。 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注意他,这种注意延伸到了梦里,当我梦遗的对象不再是大咪咪的3级片女星而变成他那张美丽如梦的脸蛋时,我才彻底的惶恐了。 我是个相当早熟的孩子,这多半得归公於我三个哥哥的功德,在我们家的储藏室里堆满了他们的书籍,我从小就泡在书堆里。 我爹是工科生,年轻时和那些数字图纸没日没夜地亲近,结果用脑过度差点引发秃头,後来换了工作,再加上我娘四处求来的各种秘方偏方土方,总算恢复了浓密的头发,却因此再也看不得数字(我娘语:你爹是笨蛋,想国家总理朱先生得操多少心费多少神啊,也没见怎麽怎麽地……) 不知是因为基因突变还是基因遗传,我的三个哥哥在文理分科时都选了文,并自幼表现出了在文学方面的才华,锦心绣口出口成章,我二哥在高中时还曾获得了全国征文大赛的一等奖,并因此获得长江三峡十日游的殊遇,当时还没有启动“三峡工程”,在美丽如画的神女峰,二哥认识了我现在的二嫂,从相识相恋到结婚,一晃就十余年。 啊,忘了说,我和我哥的年龄差都比较大,小哥都比我大十岁。 我娘在三十五岁怀我时,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口咬定我是个女娃儿,无论如何也要把我生下来。爹娘被我三个调皮捣蛋加坏心眼的哥哥腻歪死了,做梦都想要个女孩,终於怀孕了,欢天喜地一相情愿地认定我就是个女孩。当时在小县城里还没有b超,无法提前预测生男生女,如果换到现在,轮不到计划生育管理,我娘早已把我溺死在尿灌里了。 据我娘说,当她看到护士抱给她看这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时,她差点没气晕过去,如果护士允许,她当场就想把我的小鸟儿给剪掉。 我爹,还有我那三个倒霉的渴望看到漂亮妹妹的哥哥都失望得要死,抱头痛哭。 我就在这样一个人神共愤的情况下,哭声嘹亮地来到了美丽人间。 说远了,回过来说我三个哥哥的功德,三个哥哥皆是才子,皆爱文学,大哥爱中国古典文学,二哥爱诗歌,三哥痴迷西方现代文学,於是乎,我家小小的储藏室里便堆满了一箱子一箱子的书。小时候,爸爸上班,哥哥上学,妈妈做活,我就一个人猫在小小的储藏室里,像只不知餍足的耗子一样啃书本,一开始看画本,什麽草船借箭啊,白衣侠女传啊,连巴黎圣母院都有。认字了就读童话大王,爱死了郑渊洁的皮皮鲁和鲁西西,再後来就开始啃大部头的小说,当大人教训说:“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时,我早已老少皆宜了。 在翻到压在书箱最底层的纯色情小说之前,我对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再经过这番彻底的“黄色洗礼”,我也就大摇大摆地越过和女生说句话都脸红的同龄人跨入了“性趣时代”。 那年,我十三岁。 早熟也没什麽错,错的是我喜欢上了马瑞,虽然美丽,仍然不能改变他是一个男孩的事实。 上课时,我常常故作不经意地偷看他的脸,他有著细密秀致的眉,笔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红润润的如鲜草莓一样的嘴唇,在他读书说话大笑时,草莓般的嘴唇启开,会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他有两颗颇大门牙,给他精美如细瓷的脸蛋平添了三分活泼淘气。他的肌肤白皙细腻,仿佛吹弹得破,放眼全班,连女生在内,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美丽更精致更秀气更充满诱惑…… 这样偷偷看著时,我总忍不住想伸手抚摩一下,想试试看那皮肤到底是怎样的触感,,越想摸越不敢摸,越不敢摸就越想,心里有八只猫爪抓抓挠挠的,看著看著,开始呼吸加速,喉头发干,大腿根发热…… 我不得不逃课。 @@@@@@@@@@ 陈敏在我家做完了作业,噌了顿晚饭才走。他最喜欢和我哥下棋,虽然每盘必输,我爹我娘都很喜欢这个伶牙俐齿的小胖子,在他们眼中,是个孩子都比我强,虽然我年年考第一,但是我不乖不听话不可爱,我还是个喜欢晒太阳的小黑皮。 虽然小姨总叫我黑皮帅哥,我娘可一点也不放眼里,她想要的是个嫩得能掐出水来的俏丫头,可不是这种三天踢破一双球鞋,袜子堆积一堆也懒得洗的野小子。 洗了澡,陪我娘又看了会肥皂剧,再躺在床上翻了翻《鹿鼎记》,依然没情没绪,一点想睡的意思都没有,我伸手拿床头上的青蛙闹锺,已经快午夜了,打个哈欠,突然“喀嚓”一声,惊得我的手一哆嗦,一道雪白的光耀亮窗子,然後又是一声巨响。 我爬起来,下床准备关窗子,思索著这是今年第一声春雷,还蛮有纪念意义的,又一道亮光闪过,关窗子的瞬间我看到了窗子下站著一个人,一身白衣,恍若午夜的幽灵,我诧异地叫道:“马瑞?!” 马瑞抬起头来,看到我,向我挥挥手,笑了。 我气愤地砸了一下窗台,然後冲他喊:“别动,等我下去。” 马瑞再次挥手。 顾不得许多,我穿著睡衣拖鞋就跑下楼去,还好我家只在三楼──等我气喘吁吁地冲下来时,天空下起了豆大的雨点,那个傻瓜依然站在雨中,苍白著一张脸。 我瞪了他一眼,他窘涩地笑笑。我抓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便朝楼梯口拽,他边挣扎边说:“我不上去了,真的,我说一句话就走。” 我嘎然停住:“真的?” “真的。”在楼梯昏黄的灯光下,他美丽的脸庞闪著精灵般的光泽。 “那好,已经一句了,你走吧。”我松开他的手,冷冷地说。 “啊?”他一怔,随即又笑了,略微窘迫羞赧的笑,“我、我……” “我什麽我?”我不知为什麽火大起来,“也不想想现在是几点了?又下起了雨,你怎麽回去?没见过你这麽笨的!什麽时候来的?” “刚、刚刚,没大会儿。”他像个被妈妈训斥的孩子一样瑟缩了一下,手脚动来动去不知放哪儿才好。 “刚刚?!等你说谎不脸红的时候再说‘刚刚’吧!”我再度拉起他的手朝楼上走,他的手冰冷,不知在外面傻站了多久,“你当是偷窥情人不敢吭声哪?如果我不起来关窗子没看见你,你打算站到什麽时候?” “韩玺……”当马瑞没话说的时候就会叫我的名字,带著撒娇般的韵味。 我叹口气,知道自己拿他没辙,当然更不可能真的生他的气:“到屋里暖和暖和再说吧。” “嗯。”他乖巧地应了声。 家里人都睡了,俩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我的卧室。 给他倒了杯水,又拿了条热毛巾给他擦脸,当两人终於对面而坐时,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麽了。 “今晚在这儿睡吧,你妈知道你出来吗?”我咳了声,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知道,不过我从来不在外面过夜,等一下还要回去,否则我妈会担心的。”马瑞端著杯子,低垂著眼帘,小声说。 “深更半夜的回什麽回啊?万一出点事怎麽办?抢劫啊强歼啊色狼啊,都是昼伏夜出。” 马瑞扑哧一声乐起来:“哪像你说的那麽严重?再说我是个学生没什麽钱的,色嘛,谁会对一个男生怎麽样啊?真是的。” “谁说没有!”眼前就有一个!我在心里嘀咕一声,“我去给丽姨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今晚不回了,让她也早点休息。”不等他反驳,我径直跑到客厅拨通了他家的电话,果然他妈妈还守在电话旁,三两句交代清楚,知道他在我家,丽姨也就放了心,说了两声就挂了。 我走回卧室,马瑞正望著窗子发呆,见我进来便笑著说:“你屋里真乱,像猪窝似的。” 我看看四处乱丢的球拍、衣服和书本,皱了皱眉说:“唉!没办法,谁叫我这麽可怜没人爱呢!” 马瑞白了我一眼:“自己屋里乱要怪自己懒,跟可爱有什麽关系?” 他边说著边动手收拾,先把散落在地板上的书本收集起来,一一放到书橱内,边小声的叹息那些经典名著被如此的践踏。 我坐在床上,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没来由地感到一种甜蜜,边幸福地傻笑边跟他贫嘴:“那关系可大了,以前我哥的房间比我的还脏乱,可现在呢?他家里像样品屋似的,干净得让人都不敢进去,那还不是我嫂子的功劳?” “那阿姨就不帮你?阿姨那麽爱干净的。”马瑞是我的同学中,我娘最喜欢的一个。 “她?哼哼。”我苦笑,“她才不管我死活呢,你知道她怎麽说吗?” “怎麽说?”马瑞已经开始归整那些玩具。 “有本事找个老婆来给你收拾。” “啊?”马瑞的手一松,球拍掉在地上,回头看我,我已经憋得肚子都痛了,终於忍不住放声大笑,他脸红红地走过来踢了我一脚:“你这人!整天没个正经,帮你干活还被你戏弄!” 看他真有些气了,我忙揽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说:“真生气啦?开玩笑的嘛,那,你不乐意就罚我吧,让我做什麽都成!” 马瑞用手推开我的胳膊:“罚你打扫卫生。” “夜深了,明天好不好?”我最讨厌的就是整理房间。 “看著这麽脏乱我睡不著。”马瑞特别爱干净,也许就因为太爱干净了,总一尘不染的才会被陈敏叫做“娘娘腔”。 我苦了脸:“那你帮我收拾吧,等你干完活我给你按摩。” 马瑞看看我,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以後谁要嫁给你可倒霉了。”他又回转身去收拾东西,把我今天换下的衣服放在了杂务篮里。 “她们都不肯嫁我,你嫁我不就好了?”我继续我的言语调戏。 “又胡说。”马瑞也听惯了我的这些话,一概把它们称之为“疯言疯语”,从不放在心上。 看他白皙的脸儿泛起粉粉的红潮,我忍不住凑上前,从後面搂住他的腰,故意装作可怜兮兮地说:“好媳妇儿,乖媳妇儿,亲亲的媳妇儿,看我这麽可怜没人爱没人疼的,你就从了吧。” “去你的!”马瑞笑骂著推开我,“从什麽从?没听懂的还以为是从良呢!” “哈哈……”我大笑起来,知道该适可而止了,只好再退回床上看他熟练地打扫一切。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马瑞背对著我,声音小下来。 “笨啊你!”我满不在乎地笑道,“这话什麽时候说不成?再说了,咱们之间还用得著说这个?” 马瑞依然背著我,静止了一下又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把你当作亲哥哥一样,可是,你今天太莽撞了,秦深那些人打架经常动刀子的,你又不会打架,万一有个好歹……”他不说了,肩膀细碎的抖动著。 我默不作声,我也知道我今天是莽撞了。 “再说,你又是班长,带头打架影响多不好啊,你经常旷课已经很多人在背後说三道四了,再加上这件事,还不知道被他们说成什麽呢!就算老板想维护你恐怕也无话可说了,你这不是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你都想过没有?” “老板”是我们对班主任曹皮休的简称,还有些坏小子私底下叫他“皮球”,因为他矮墩墩胖乎乎的,脸蛋又圆溜溜的──但是,我们都知道,老曹是个认真又负责的好老板。 “我今天放学一个人回家,因为我很生气,气你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儿。”马瑞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蹲下,拉住我的手说:“以後别这样了,好吗?不打架不滋事,不翘课不逃学,好吗?” 看著他那双晶莹的眼睛,我不能不点头。 “还有,以後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真的,不会有什麽事的。我从来没得罪过谁,秦深只是无聊消遣我一下而已,不会把我怎麽样的,答应我,好吗?” “秦深他为什麽要消遣你?我们和二中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怎麽会认识你?” “我──”马瑞顿了一下,“因为一个女孩蓝芝。” 我惊呆,一时瞠目结舌,无法言语。 “芝芝和我是初中同学,我们──很要好。但是考高中时,她没有考上育英才去了二中,在二中正好和秦深同班,秦深想追她,被她拒绝了,然後……” “然後秦深就报复到你身上?强迫你和她分手?”我冷笑著,滑稽!屁点大的孩子居然也演起争夺女人的戏码了。 “是的。”马瑞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我无语,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如果秦深喜欢蓝芝──一个女孩,那麽他要我和他上床又是什麽意思? @@@@@@@@@@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还是睡不著。 身旁的马瑞早已睡熟,发出规律的呼吸声。 我第一次知道他有著喜欢的女孩,平时看他对班里的女生冷冷淡淡的,还曾暗自窃喜,猜测他是不是也不喜欢女生──我笑笑,笑自己一相情愿傻瓜似的想法。 马瑞翻了个身,正好压在我的身上,我的手恰巧滑入他的腹部,那温暖而平实的腹部,让我的心一阵狂跳,几乎跳到了喉头,屏住呼吸,手轻轻移到他的脐下,那儿有细细柔柔的一些体毛,让我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欲望像一匹狂奔的烈马在体内横冲直撞著。 他si处毛茸茸的触感让我的小腹一阵抽搐,瞬间浑身就燃烧得滚烫滚烫,我还想把手再往下滑,他动了一下,我一惊,猛然停止了动作,他皱了皱眉,轻声地呢喃:“芝芝……” 我浑身的热血在一瞬间冷却,觉得自己就像黑暗中的老鼠一样可憎可恶可怜,马瑞又翻了一下身,背对我面朝墙壁了。 我轻轻地叹息一声,腹下的欲望之物依然坚挺,完全不顾主人的心情活蹦乱挑著,我起身下床,躲到厕所里去打手枪,当白浊的液体溅射一地时,我绝望地叫出声来。 又用凉水冲了个澡,摸黑到客厅拨了秦深的call机,那是白天他临走时留在我手掌心的纸条,我曾想扔了,却鬼使神差地又留了下来。 我在黑暗中喘息,像只濒临死亡的鱼。 两分锺後,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我是韩玺,我答应和你上床。” 第二章 再次见到秦深是在三天之後,周五的晚上。 他骑著单车到校门口来接我,单脚撑在地上,微长的头发不修边幅的垂落在脸颊上,风吹起,轻轻飘动著。长发飘起时,露出一双幽幽的眼睛,忧郁的散发著微微的光,漠然地低垂著。 我跟秦深到了一所公寓,公寓很宽敞,四室两厅,罕见的淡绿色系,没有我想象中的奢华,只是淡雅著,在很多很多年之後的今天,我才明白那种风格叫做“有品位”。 “随便坐。”秦深赤著脚在原木地板上走来走去,“喝什麽?” “随便。”我四下张望著,对於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这种在电视剧中才出现的房子多多少少是有那麽一点点魅惑力的。 他给了我一罐可乐,自己却拿了罐啤酒,我有些不爽,最终还是打开了可乐罐:“你家只有你自己啊?” “我家?”秦深吃的一声笑起来,“这是老头子的房子,以前给他的情妇住,後来情妇跟个小白脸跑了,就交给我当作消遣的场所了。” “哦。”我又喝了一口可乐,不明白这种让人肚子冒泡泡的东西为什麽会风靡全球,就像不明白秦深所说的他家的生活模式一样。 “要不要看点什麽东西?这里有很多碟,有些是外国的激情片。”秦深去摆弄那台大得嚣张的“索尼”电视和相关的七七八八的东西。 “不用了,我想先洗个澡。”我拿著可乐,有点坐立不安,脑子里混乱一片,不得不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摒除一切繁枝杂叶直击核心──我是来做爱的。 秦深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现在才发现他的眼睛还蛮大的,眼波流转中颇有点异样的风情,我觉得身体有些发热,不知自己怎麽会这麽没用,动不动就发情,心里把这样的自己骂个狗血喷头。 “在那边,有自动热水器,你自己去洗吧。”秦深又低下头去找碟子。 我拖沓拖沓地走进浴室,三下五除二褪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镜子里的裸体像个奇怪的陌生人,我转动了一下,看著里面已初具男人雏形的身体,宽肩窄腰,平坦的小腹下刚刚簇起的那丛毛发柔软的微卷著,小鸟儿鼓胀胀的。 我再转一下,看著侧影中自己修长的双腿,知道自己还会长高,不由满足地叹口气,我就像所有对身高有迷恋症的男生女生一样,希望自己尽可能的长得高大。听小哥说练武会影响长高,我尽管很向往自己成为一名现代侠客,最终还是放弃了,不为别的,只为了长高──长得足够高,高到抱起一个一般的男人(比如马瑞)也轻而易举。 洗完澡,琢磨著自己还要不要穿衣服,後来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决定轻装上阵,不做那无谓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裹了一条大毛巾走出来,秦深坐在沙发上依然衣冠楚楚,用一种鉴赏玩物般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我。电视里已经干得热火朝天,女人的胸脯和男人的屁股交替地晃来晃去,说不出哪个更有吸引力,我像著魔般的看得两眼发直。 以前,我顶多看看黄色小说和3级片,这种真刀真枪活色生香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受不住刺激。 “以前没看过?”秦深坐在我旁边,手指若有若无地在我的手臂上攀爬,我背脊一阵发凉,小腹却陡然热胀起来,像电流酥酥麻麻地啃噬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我的喉头发干,说起话也涩涩的。 “喜欢吗?”他的手指继续向上爬,已经到了肩膀,我浑身紧绷如张开的弓。 “还可以吧。”我已经分不清喜欢还是令人作呕,也许是洗澡时水太热了,头晕晕的,“我有点难受。” “是洗澡洗太久了吧?”秦深吃吃的笑了,“我还以为你要溺死在里面了呢,怕我吗?” 我努力睁开眼,看著他那张比a片男主角俊美得多的脸,血液又开始上涌,“不,不怕。” 其实,还是有点怕,不过,怕得并不是他,而是这种行为。 秦深的手在我的胸膛上游移,我开始轻微的喘息,也曾自己抚摸过,可是,由另一个人来触摸的感觉完全不同,何止相差千万里!他的手像施了魔法,我的血液在快速的来来回回的上串下跳。 我沈迷在有生以来与另外一个人的性接触中,秦深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脸,我觉得有些奇怪,他忽然抽起了手:“我不想做了,你走吧。” 我一呆,随即无名火冒起:“混蛋!你当我是什麽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并没强迫你来,是你自愿前来的吧?”秦深冷冷地说。 我涨得满面通红,说不出的羞辱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怔怔地看了他两秒锺,他扭著脸表情冰冷冷的。 我霍然站起身朝浴室走去,边走边为自己的傻瓜行为羞愤欲死,我到底是怎麽了?怎麽会沦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 走到浴室门口,推开门,看到镜子中的男人,我猛然回过头,想起马瑞说的话,秦深是打算追蓝芝的,那他就是不喜欢男人的了,而之所以要和我上床不外是认定我不敢答应的吧? 我边朝客厅走边扯掉了身上的毛巾,重又坐到沙发上,开始抚慰起自己因羞辱愤怒而高涨的欲望,妈的!想玩我?就让你玩到恶心! 秦深吃惊地看著我,我仰著头活塞般机械地滑动著自己的右手,急促的喘息,眯著眼挑衅般地看著他渐渐扭曲充血的脸。 他的喉头急促的滚动,终於走过来,从背後搂住我,双手从我的腋下穿过,游移在我的毛草丛中,他的头贴近我的耳畔,我嗅到淡淡的香水味,我的手直接探入他的胯间,果然,他那里也已经又热又硬,隔著裤子我紧紧地握住了它,然後听到他低低的申吟。 几乎是打仗一般的较量,我闭著眼睛享受著他的放肆,同时也放肆的让他享受著,电视里已经换了两对男女,我们还是处於亢奋状态。 有人说,第一次总是很容易泄洪的。 为什麽?为什麽我和他都久久不能获得解放? 我撕扯著他的衣服,几乎是渴求著:“宝贝,我们去床上,我要和你做爱。” 秦深的呼吸越来越浓重,却似乎刻意压抑著,他突然咬住我的耳朵,握住我的东西的手猛然一紧,我猝不及防地叫起来,一泄如注。 他的东西也几乎在同时痉挛起来,裤子湿热一片。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飞上了天。 “变态!” “人妖!” “神经病!” 当我还沈浸在高chao的余韵中时,突如其来的污言秽语也如潮水般齐涌而来,我的心一跳,睁开眼,秦深已离开我不知去向,只有几个小痞子一副恶心欲呕的表情看著我,其中一个人手中还拿著一个迷你录象机。 我完完全全呆住,就那麽全身赤裸,大腿上还粘腻著乳白的液体地坐在沙发上,为这出人意料的变故而呆住。 @@@@@@@@@@ 我生平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形,似乎人生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扑头盖脸地砸来,每一种情绪都很毒,毒过四川唐门的暗器。 也许我的身经百战而百毒不侵之身在那时就已在开始锤炼。孙悟空在炼丹炉中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始成金刚不坏之身,而我的一切磨练也才刚刚开头…… “哎呀,来嘛!人家还想要。”在我面前,两个小痞子抱在一起,挤眉弄眼地伪装调情。 “你个小不要脸的,你说,你想要什麽?”对面的家夥也以毫不逊色的超烂演技,模拟著四级片中才会出现的恶俗嘴脸。 “我、我、我想要你的小弟弟。” “哦哦,宝贝,我们上床吧,我好想和你做爱哦。” 几个人集体呕吐,边装成吐得没肝没肺的样子,边嘻嘻哈哈猥亵地笑。 我麻木地坐著,近乎残忍地看著眼前的小丑跳梁。 突然,他们不叽嘎了,齐齐回头:“深哥。” 秦深终於露面了,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白衣白裤。 我一直以为只有像马瑞那样白皮肤的人才适合穿白色的衣服,没想到他穿起来也别有韵味,小麦色的肌肤,干净的光洁质感,配著纯白的衣裤,呵,呵呵……我笑起来。 “深哥,怎麽办?”小痞子们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 秦深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嘴上叼著一支烟,微微皱著眉装酷。 我慢慢站起来,刚刚因为神经绷得太紧而全身僵直,我晃动一下手脚,拂了拂垂在额前汗湿的头发,故意扭动著屁股摇晃著腰肢走向秦深,离得愈近,秦深的眼眸愈发黑暗。 我伸手抚摸著他的下巴:“深哥,人家还想要,我们上床好不好?” 秦深吐掉了烟:“滚!” “哎──你这话是怎麽说的?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是主,我是客,你可还没尽东道主之宜呢。” “别给脸不要脸!” “拿什麽给我?你有脸吗?”我吃吃地笑起来,吃吃地像冰缝里的风。 “如果明天不想很难看,你他妈现在就给我滚蛋!”秦深已经急了。 “难看?怎麽难看?你看──你仔细看,我的眼,我的眉,我的嘴,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帅?你想给我破相吗?我知道你有刀子的。”我逼近他,他一寸寸地後退,“怎麽?不舍得了?还是你已经爱上了我?提醒你一句,我是最没心没肺的,玩一个甩一个,仔细算起来,你还是不差的一个呢,我可以再陪你玩几次,但是千万别爱上我哦。” “死同性恋!谁他妈会爱上你啊!”秦深甩开我的手,脸涨得通红,我有些暗爽,现在的他才他妈的像个没穿衣服的可怜蛋。 “深哥,做了他丫的!”几个小痞子一起冲上来,一阵乱打,只是那猫拳狗腿不能带给我丝毫的痛感,我就那麽站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嘴唇破了,眼角热辣辣的,不知哪里的血洒在地板上,腿一瘸跪下,我又缓缓地站起来,眼睛盯著秦深,即使被打得眼前一片模糊了,焦距还是在那一团模糊的白光中。 “滚!你们滚一边去!”看他们打得差不多,再打就要出人命了,秦深才出来说话。 我盯著他,他盯著我,敌视、蔑视、视奸──妈的,我真想强歼了他丫狗娘养的东西! “你走吧。”秦深在我面前站得笔直,似乎要和我僵直的身体对抗,“我会抹掉今天的一切,只要你以後别再插手我的事。” “社麽事?深哥,我哪敢管你老大的事?我自己的烂事还管不过来呢!是,就像你说的,我是同性恋,剥光了衣服是,穿了衣服仍然是!我可以向全世界说我──韩玺──只──爱──男──人!可惜那个人不是你。我亲爱的伟大的神明的俊美的自以为是的深哥,你玩我是吗?好,我让你玩,不过你最好看好自己的裤裆,别把自个儿也玩进去!” 秦深的脸色苍白。 我伸手搂住他的头,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吻,狠狠的一吻,咬破了他苍白的双唇,唇上的鲜点染了原有的苍白,散发出一中充满血腥气的妖。 我转身走进浴室,利落地套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来,秦深依然站在那里动也未动,我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 几个小喽罗死活不甘的样子,却又不敢动弹。 “站住!”走到玄关时,秦深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回首:“亲爱的深哥,还有什麽指教?” 秦深的眸子中燃著火,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我想,如果是在电影中,如果他是古代的武林高手,那麽每一步的脚下一定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仿佛要把地球踩个无底洞般走著。 两人只有一尺之隔。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他的手一扬便狠狠甩了我一耳光,力道很重,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的规矩──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曾打我一掌,这是还你的,如果你想在道上混,最好记住!” 我摸摸自己被他的虾兵蟹将打得扭曲变形的脸,想著他世纪末的大谎言,可──他的小兵们排成一队,他的手也就这样一溜打下去,一记比一记响,最後那个拿著迷你录象机的可怜虫被打得直流鼻血。 “给你们讲过多少次了,打人也有规矩,你可以把对方做了,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就是不许打脸,怎麽还记不住?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还有,这个破玩意是谁提议用的?”他看著录象机问,“谁做的我现在就剁了他的手!给我砸了!听到没?” “深哥,这、这可是索尼的啊,我把胶片毁了还不成?”那小子已经尿了一裤子。 秦深的眼一瞪,那龟儿子立刻把机子砸在了地板上,然後又剁了几脚,那金贵的小玩意瞬间粉身碎骨。 我看著眼前荒唐滑稽的一幕,这是干吗?杀鸡给猴看啊? 虽然我怎麽也想不通秦深所有这些奇怪举动的背後隐藏著什麽居心,尽管傻瓜也看得出他这一举动有多麽大的做作成分,他仍然成功地让我对他稍稍另眼相看。 也许,他还配做我韩玺的敌人。 “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等一切声响都消失後,我平静地说。 “韩玺──” 秦深他妈的到底怎麽回事?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难缠:“什麽?” “有部电影上的黑道中人说:‘你知道我是怎麽混出来的吗?我他妈曾被人用枪指著脑袋,还要笑著喝下自己的尿,你行吗?’我也想问你一句:你行吗?爱一个男的比走黑道更凶险,你──还是好自为知。” 我有些吃惊,却笑著说:“我自己的路自己会走,不劳你费心,谢谢你的忠告,告辞。” 走没两步,秦深再次叫住我:“韩玺──” 我叹口气:“什麽话一次出清好不好?我可不想被你十八相送了。” “你像个男人,希望以後依然如此。” “废话!我本来就是男人。”我真的笑了,这个小屁孩,也不过和我一样读高一,还当自己七老八十了? 我笑笑没再说什麽,伸手拉开门,刚走出去就和急冲进来的人撞个满怀,我刚想说对不起,对方叫起来:“头儿,你没事吧?” 是陈敏,後面还有两个人──马瑞,以及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孩。 看到他们,我有些愕然,努力扯扯嘴角:“你们怎麽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麽到这种地方来?”马瑞走到我面前,用手抚摸我的脸,直到这时,我才感到疼痛,针尖麦芒似的疼让我的脸痉挛了几下。 “呵呵……没什麽。”我心虚地笑,马瑞却离开我径直走进房内,正当我诧异时,“啪”的一声,剑拔弩张的空气瞬间崩溃。 马瑞打了秦深一掌。 我有点哭笑不得,今天是怎麽了?好象所有的人都喜欢上了甩耳光的游戏。想想秦深的原则,我正想冲过去拉开马瑞,却被他拨开。 马瑞直视著秦深说:“秦深,冤有头债有主,有什麽不满意地就冲我来,别拿我的朋友当靶子!还有,我原以为你多少有点骨气,没想到你像你老子一样窝囊,专会做这种以多欺少的勾当,呸!” 秦深原本一直板著一张扑克脸,听到最後突然勃然变色,扬起手就冲马瑞的脸挥去,我暗叫不妙,想顶上去替他挨下那一掌,谁知变故突生,秦深的手腕在挥下去时被马瑞就势抓住,然後是一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一拽肩一顶,秦深就那麽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地被摔在了地板上,发出“砰”一声巨响,伴随著秦深的申吟混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背景乐。 一屋人都呆住。 秦深的小喽罗们齐冲上来,准备故技重施,谁知拳拳落空腿腿踢错,反而都落在了自家兄弟身上。 在六七个小喽罗中间,马瑞像条滑溜溜的鱼,自由的摇摆穿梭,拳如雷,腿如电,每一记都是狠招,打得一夥人鬼哭狼嚎。 陈敏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我喊:“够了!你想把他们都打死吗?” 所有的人都止住,马瑞站在房中间,宛如赫赫战神,他斜睨了周遭一圈:“你们──以後谁再敢动韩玺一根汗毛,结果就像这样──”脚起处凛然生风,落处大理石的茶几已经碎裂成七八块。 小虾米们脸色苍白如纸。 秦深缓缓地站起来,笑了:“难得,难得看到你发威呢,无论如何也值得了。” 马瑞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我已经说过,不会再和秦家有任何瓜葛,希望你以後少来烦我,一次两次我可以放过,再多了,也别怪我不客气!你老子就你一个种,还等著你继承家业光宗耀祖呢,好自为知吧!” 秦深冷笑:“说的好听,可是你别想那麽容易,即使你死,这瓜葛也不会断的!奉劝你一句,别太自信,看好你的女人吧!” 马瑞拉著我朝外走,我最後一次回头,看到秦深眼中浓浓的黑色,看到我回头,他忽然粲然一笑,嘴唇张了张,我努力分析他的口型,才想起是他惯说的那句──seeyoter。 @@@@@@@@@@ “这是我以前的同学蓝芝。”走下楼,在昏黄的街灯下,马瑞给我介绍那名女孩。 “你好,我是韩玺。”我点点头,蓝芝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乌黑亮丽,小巧精致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颇像香港女星关芝琳。 “你好。”蓝芝笑笑,略显腼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小酒窝,醉人的甜美:“我听瑞讲过你很多的事,很厉害。” 厉害?看看我被打的猪头肉脸,就知道我他妈是什麽样的窝囊废了! “头儿,你没事吧?干吗傻到一个人去和那些家夥拼啊?现在可不流行什麽孤胆英雄了,要不是马瑞带我们赶来,还不知会出什麽大乱子呢!”陈敏这小子很会见风使舵,现在马上站在马瑞那边说话了,昨天还口口声声叫他“娘娘腔”呢! “陈敏,蓝芝和你顺路,你送她回家吧,我陪韩玺回去。”走到十字路口时,马瑞做了如此安排。 陈敏自然没有异议,乖乖地陪长发美眉走了。 @@@@@@@@@@ 那天晚上,夜风很温柔,道路很漫长,我和马瑞并肩走著,久久未说话。 “韩玺,今天到我家去吧,否则阿姨见你这样会吓坏的。”快到我家时,马瑞扯住我的袖口。 “不必了,我娘还不至於那麽没用。”我的语气冷冷的。 “你伤得不轻,需要医护,跟我回家。”马瑞的妈妈丽姨是名外科大夫。 “这点皮肉之伤一夜就好,没什麽大不了的。”我开始朝自家的路上走,却马瑞硬硬拽住。 “韩玺!”他说,“我知道你很生气,发生这种事我也料想不到,可是,你可以听我的解释吗?” 他紧握住我的手,眼神幽幽地凝视著我,在惨白的路灯下,他的脸漂亮得像假的,谁也无法想象这麽漂亮纤细的人会有那样的功夫,我一直觉得他就像一朵温室中娇弱的花儿,而自己就自诩为护花使者,谁知…… 相处半年多了,我竟然一点点也不了解他,他那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此刻也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充满了压迫感。 我苦笑:“你到底有多少事瞒著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把我当作朋友?”亏我连自己光屁股时的糗事都讲给他听,恐怕我记忆中有几个人物他都比我清楚,而他──我竟是一无所知。 谁说朝夕相处就能日久生情的? 我怀疑他是不是从来就没对我产生过一点点感情。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马瑞说,声音低低的,“就因为你是我生平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才特意隐瞒我肮脏的过去,就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 我无语,为他为自己感到无力,事到如今,他还把我当作这样的人麽? “好,我跟你回去,你说吧,说你‘肮脏的过去’。”无奈,我还是敌不过他那诱人的眼神,明知是陷阱,我还是义无返顾地跳了下去。 “其实也没什麽。我和秦深是在初一的时候认识的,那时的我很孤僻,你也知道,我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因此多多少少有那麽点自卑,而又因为那时我每天放学後要接受专业的武术训练,基本上和同龄人没什麽交流,很孤僻,不合群。直到他主动找上门,说要和我做个朋友,虽然最初我对交朋友没什麽兴趣,耐不住他再三的纠缠,还是和他们混在了一起,从那之後,我的生活方式有了很大的改变,我经常和他们一起翘课,打架斗殴抽烟喝酒,一帮早熟又堕落的颓废小孩胡作非为,终於被我妈妈发现了,她没有打我,只是无声的流泪,说我太伤她的心,她生命中什麽也没有,什麽也不奢求,只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那一天,我们母子抱头痛哭。从那之後,我猛然惊醒,开始发奋读书,考取了育英,打算不再和那些人有任何瓜葛,我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循规蹈矩的模范生,让自己和所有的普通中学生没什麽两样,我不喜欢打架……秦深来滋事时,我尽量不想闹大,没想到你那麽冲动──” “呵……”我惨淡的笑,我努力,我拼命,我见义勇为仗义执言正气凛凛,我打算为所爱的人两肋插刀,谁知一切就像出闹剧,我是闹剧中的小丑,一切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别人在看热闹,我在那里瞎折腾。 我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比所有人都早熟,却原来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 幸好丽姨在家,她也没多问什麽,只是迅速拿出急救箱,手脚麻利地为我清洗、消毒、敷药。 “你们男孩子啊,就非得打架不成?痛在自己身上不说,还让亲人跟著揪心。”最後,丽姨也就说了这麽一句,我陪著笑说以後再也不敢了,一定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外加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丽姨笑著拍我的脑袋:“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这麽油嘴滑舌的,以後不知有多少小姑娘要伤心了。” “什麽小姑娘我也不睬她,谁能比过丽姨好啊!”我依然涎著脸打屁,丽姨也就三十多岁,加上会打扮,看起来更年轻,和马瑞走在大街上,经常会被人误认为姐弟俩。哪像我娘,儿子才像个花骨朵般含苞欲放,她老人家已经到知天命的高龄了。 “坏小子!”丽姨笑起来,“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把晚饭热一下,小玺,给你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今晚在我们家住。” “哎!我这就打。”我喜欢丽姨,美丽、自信、聪明,又不失温柔。 临睡前,马瑞要帮我洗澡,我死活不肯,看我最後都急红了脸,他笑起来:“干吗?当你是小女生摸不得看不得啊?” “没干嘛!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我绷著脸,心中的怒火还是未消。 “好好,你自己洗。”马瑞说完便去收拾床铺。 我想起他家房子宽敞,便在进浴室前跑到丽姨面前说:“姨,我今天浑身痛,想自个儿睡张床,成吗?” 原本我在马瑞家留宿时,都是两人挤一张床的,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事,虽然丽姨曾建议我睡客房,最後还是被我说服了。 丽姨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说:“我马上去整理一下客房。” “姨,你真好!”我留给她一个甜甜的笑脸,不等马瑞表示什麽,立刻钻进了浴室。 关上浴室的门,反锁上,看著镜子中伤痕累累的自己,一个在爱与痛的边缘挣扎的笨蛋,我开始憎恨我哥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如果没有那些东西我不会这麽早熟,可是话说回来,我哥的那些书都健康的很哪,绝没有什麽男人喜欢男人的玩意儿,这麽说起来,我就是天生的喽? 天生的可怜虫,唉!唉!唉! 我对著镜子揽镜自怜,长吁短叹,看看这浓黑的眉毛多麽有男子气,看看这细长的凤眼多麽有魅惑力,看看这高挺的鼻梁多麽性感,看看这不薄不厚的嘴唇多麽多麽多麽的完美……还有这光滑的皮肤,虽说黑了点,可黑了不就代表著健康吗?男孩子要是像林妹妹那样弱不禁风娇喘吁吁的指不定多恶心呢! 唉!看来看去我都那麽的招人爱,为什麽偏偏就没人爱呢? “韩玺!你没事吧?”最後马瑞在外面“咚咚咚”猛敲门,才把我从超级自怜自恋中唤醒,懒洋洋地应了声,套上他的睡衣,低著头走出来:“你去洗吧。” @@@@@@@@@@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迷迷蒙蒙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没月亮,也没星光,夜色如墨,似乎要把我吸进去一样。不知怎麽就回忆起在秦深家里的那一幕,我赤身裸体的,被一群人围著,像被看猴子一样地被人看著耻笑著鄙夷著,被人指著鼻子骂变态人妖神经病。 变态+人妖+神经病=同性恋? 我呸! 我在如墨的夜色中青面獠牙的狰狞著,试图击退那所有的魑魅魍魉,可心底某个地方还是在隐隐的痛著,那种痛不明显不剧烈,就像拿刀背在身体上一下下砍著,有点痛,但不足以致命…… 想想左,想想右,就在我终於意识模糊时,突然一个暖暖的东西滑进我的被窝,当我意识到这是个人体时,马瑞已经翻身压在了我身上:“喂!小黑,小黑!醒醒!” “别再拽了,我的耳朵可是留给我老婆拧的。”我突然喉咙发干,却不得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醒啦?”马瑞笑起来,在夜色中,他的牙齿显得愈发的洁白,“小黑,还在生我的气吗?” “凭什麽管我生不生气?你是小芹吗?”当初老板在讲中国现代文学时,曾提到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我取笑马瑞水灵灵的就像女主角小芹,他立刻说我一身黑皮,铁准是小二黑,说完他就发现说漏了嘴,也许我平常喜欢贪图一时的言语之快,这样占了他便宜他也不在意,後来倒习惯了在无人时或者开玩笑时叫我“小黑”,他说以前他家有条小狗就叫“小黑”,我##%¥%%¥¥%¥#.% “真不害臊,不知谁说要做我的哥哥保护我呢,却原来这麽小心眼。”马瑞吃吃的笑起来。 “我根本就没心眼。”我自暴自弃地说。 “我摸摸,看看是谁把你的心偷走了?”马瑞伸手在我的胸前乱摸,最後突然探手到我的腰间,我“呀”的一声叫起来,边叫边笑,最後只能告命求饶。 “干吗不告诉我你会功夫?”我还是恨意难平。 “我也没打算隐瞒你啊,只是觉得没必要。”马瑞轻声说,“我也不想让别人对我另眼相看。” 这倒也是,虽然在西方人眼中中国功夫很神气,好象每个中国人都像李小龙那麽厉害。其实,其实我等草莽小民,有几个能正儿巴经地打两拳呢?大多数男孩打架,也不过是乱砍乱杀没章法地瞎打拼而已。 “可你也不该不对我说啊!” “是!是是!好哥哥,我知道我错了,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还不成?我发誓──我下回再也不敢了!”马瑞举起右手,说话时,热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面颊,我有一瞬的迷失。 “我可不敢做你的哥哥了,我做不起。” “哎──真是属驴的。”马瑞忽然板起了脸。 “啥?”我傻傻地追问一句。 “驴脾气!”马瑞又揪住我的耳朵,“没见过你怎麽倔的,我说了这麽多好话还不成?” “不成!” “那你要怎样?” “亲我一下。” “真的要亲?”马瑞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我,我一阵心慌,还是硬著头皮死不松口:“真的要亲!” 马瑞俯下头来,在我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像小鸡啄米,“这样总成了吧?” “哼!算你小子听话!”虽然我不甘心,却也只能退让,再说看到他脸蛋红扑扑的,自己也觉得值得了。 “这可是我的初吻呢!”马瑞笑眯眯地说,“便宜了你。” 切!初吻是要吻在嘴巴上的吧?笨蛋一个!我的心还是甜丝丝的,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 在被窝里,他的手握著我的手,很温暖的感觉。 “其实,秦深最初来找茬时,我真的是有意隐瞒你,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怎麽办,会不会帮我,是不是真的能保护我……韩玺,我是不是很狡猾,很坏?” “是,你的狡猾狡猾的!如有再犯,皇军绝不轻饶!”听他如此说,我哪还有一点儿气,整个人都飘进了蜜做的云彩里,“我怎麽会不帮你,又怎麽会不保护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我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从来没人帮我。常有小朋友围攻我,嫉妒我漂亮,又嫌弃我是个没爸爸的孩子,我扑上去打他们,便被他们的爸爸妈妈找上家门去辱骂,妈妈抱著我一起哭。後来,妈妈送我去武校夜班,她告诉我,这世界上谁也依靠不得,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於是,我开始练武。可是,你知道我多羡慕别人的小朋友有高大帅气的爸爸,有一瞪眼就能把小孩吓哭的哥哥吗?我做梦都想有……没想到在育英能遇到你,虽然只比我大一天,却总是以我的哥哥自居,一直陪在我身边,处处照顾我,我觉得很快乐……” “呵呵,知道了吧?遇到我可是你的幸福,我是最会疼人的了。”我开始沾沾自喜,看来自己的付出也并非全成了竹篮打水。 “是是,你是最会厚脸皮的了!”马瑞笑著说,“这是你说的,从今天起,你──韩玺,就是我──马瑞正正式式的哥了,可不许反悔!” 正正式式的哥是什麽意思? 我才不想做什麽劳什子哥哩,我、我、我想做你的老公…… “怎麽?不愿意啦?反悔了?”马瑞紧张兮兮地拍拍我的脸。 “怎麽会,白捡了这麽一个漂亮弟弟我怎麽会不愿意?偷乐还来不及呢!亲亲弟弟,宝贝弟弟,爱死你的弟弟!” “去!”马瑞笑著推开我凑上来的脸,“我现在真的很快乐,有个好兄弟,还有一个美丽的女朋友,我会一直一直爱著你们,一直一直,永不改变!我看够了我妈所受的委屈和苦楚,等我长大了,我绝不会让我所爱的女人再受这样的苦,我要让她一辈子都甜甜蜜蜜快快乐乐,我要把她宠上天……这就是我人生的最高目标,怎麽样?” “很好呀。”我笑笑,突然笑得很无力。 “我们来个约定吧,不管以後是不是会分开,都要努力让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好吗?”马瑞眼神灼亮地看著我。 “好啊,让我们幸福。” 我们击掌为盟,看著他美丽的笑颜,我只能悲哀的申吟:因为是你,所以,我会永远为你祝福…… 第三章 马瑞的“人生最高目标宣言”著实刺激了我,发现自己在他的人生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配角,没有我仍然幸福,有了我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这种残酷让我暗自伤神。唉!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於此! 我自暴自弃了几天,像所有早熟的孩子一样多愁善感,又像少年维特一样痴迷而不可自拔,看到他的笑脸都会像被针扎似的,柔嫩的少年心不堪重负之下又开始逃学。 不过,因为我的第一避难所“学校後山”已经被敌军发现,老板经常派陈敏来捉人,无奈之下,我只好转移阵地,逃往第二避难所“春光录象厅”。 “春光录象厅”位於中心街临近的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因为这家录象厅经常会播映一些“春光无限”的片片,引得一众欲求不满的小男生小女生大男生大女生蜂拥而至,每天都爆满。 每次窝在大厅的一角,看著这些人为荧幕上的淫声浪语气喘吁吁,我就不得不慨叹经济低糜到连月老都下岗待业了,让这些痴男怨女迷迷惘惘无所归宿。 那天,天气不好,一大早就阴沈沈的,连带著我的心情也灰色一片,花了三块钱买了一张票,因为不清场,所以可以在这里赖一天。 一大早,人还不多,我选了一个墙角坐下,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没有什麽人,所以就放一些没什麽人气的文艺片,看里面的老男人老女人扮嫩伪装清纯,嗲得要死的说话,做作得让人呕吐的表情,我真怀疑自己为什麽要如此地折磨自己。 我是少年才俊,我还像早晨七八点锺的太阳耶!怎麽就这样自甘堕落了呢? 可是,回到学校又如何?想想自己毫无希望的人生路,我又像只困兽一样在黑暗中咆哮不已。 我,已经彻底地迷失了自己。 到十点多锺,人陆陆续续地多起来,我在昏昏欲睡之後,终於在一个激烈的动作片中清醒过来,看著片中人物利落地闪躲擒拿,真後悔自己为了贪靓而放弃了成为武功高手的机会,如果我身怀绝技的话,最起码也可以对马瑞来个“霸王硬上弓”吧? 现在──唉!一想起那天晚上他的“英勇神武”,我就实在是提不起勇气来。 “可以抬一下你的腿吗?”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因为我一条腿横架在椅子扶手上,也就相当於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现在人满了,有人走到了我这边。 我抬下腿,对方挨著我坐了下来。 突然想起刚才的声音有点熟悉,不由侧过头看了一眼──mygod!没有搞错吧?果然是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挨著我坐下的居然是我此生再也不想见到的家夥秦深?! 果然毛主席他老人家教训的对,作为一名革命“同志”,就应该时刻加强防备,时刻准备著,因为敌人总是会随时随地出现! “嗨,你好,又见面了。”秦深微微一笑,用彬彬有礼的语气说著恶心扒拉的话,他的头发又长了不少,为他原本就俊美不堪的脸增添了几分犀利的质感,在若明若暗的荧幕光线中,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脸,发现他确实很漂亮,迥异於马瑞那种精致细腻的美,秦深的脸是带著几分张扬和狂野的侵略性的俊美。 “迷上我啦?”见我久久未语,秦深暧昧地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迷上──你?老兄,你也不照照镜子,想让我迷上你,还是先去做个整容手术再说吧!”对於不爱的人,我一向是刻薄无比的,尽管是违心之论,我也说的堂而皇之理直气壮。 果然,秦深的脸色一变,我正等著他发飙呢,却见他缓缓一笑,从上衣兜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对著镜子龇牙咧嘴地照了照:“哎哟,这是哪里的小帅哥啊,真是迷倒世界颠倒众生,啧啧!居然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看来是名副其实的有眼无珠啊,可怜可怜!” 我拍拍他的肩:“借过一下。” “干吗?”他用手撩了一下头发,瞟也不瞟我一眼。 “我要去洗手间。” “干吗?” 白痴啊,去洗手间当然是要解决生理情况! “我要吐了!” “真的假的?”秦深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光看著我。 “当然是真的!”再看你这个变态加三级的自恋狂一眼,我不吐死才怪! “那可麻烦了,我看你还是先找个医生看看的好。” “我找医生干吗?” “让医生鉴定一下有孕几个月啦?要不要吃安胎丸啊?动不动就吐可对胎儿不好哟!” “去你妈的!”发现自己被他摆了一道,气得我挥手就打,却被顺势抓住手掌带了过去,我的腰正好撞道椅子的铁扶手上,痛得我“哎哟”了一声,惹来众人带色的眼光,我涨红了脸,狠掐了秦深一把,谁知他小子有种,愣是没吱一声,倒是松开了我的手,送我一个恶心扒拉的笑容。 “高才生怎麽混到这种地方来了?”安静了一会儿,秦深又开始找茬。 “关你屁事!” “本来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你现在坐在我的旁边,影响我的情绪,就不能不关我的事了。”秦深依然慢条斯理地说。 “你是不是神经过敏啊?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干卿何事?” “你看看那边──”秦深忽然扳过我的脖子,指著大厅另外一个角落给我看,那里正有一对男女激情拥吻,男人的魔爪伸进了女人的裙子里……荧幕上也已经换上了香撩人的片片,男主角正往女主角的超级波霸上涂著奶油,女主角就张著血盆大嘴卖力的叫床,下面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呼吸粗重起来。 “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啊!”我力图装作无所谓,秦深的手却忽然滑到了我的腰部,环过腰腹,隔著长裤一把抓住了我的要害,他吃吃的笑起来:“还装什麽蒜哪,明明已经这麽硬了! “你他妈发春啊?”我力图咬牙切齿地还击,奈何浑身僵硬著,秦深的嘴唇湿热,有意无意地滑过我的脸,有股淡淡的奶味,乳臭未干的小子──我在心里恨恨地骂。 “是又怎麽样?你怕了?”秦深的眼睛在昏暗中闪光,像千年古潭漾起的波纹,波光潋滟中把我的心也撩拨得一漾一漾的。 “谁怕了?”我火大起来,这个小混球,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舍身饲虎吗? 好!你既然有这意,我也乐得吞噬你! “去洗手间吧。”我低低地说。 秦深的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回音,於是两人一前一後踉踉跄跄地跑进洗手间,不知是不是为了方便sex,这里的厕所全部采用了单间隔离式,关上门,谁也不看不到里面会有什麽勾当(其实谁都清楚里面正在做什麽勾当)。 关上一扇门,我们立刻像两条章鱼一样纠缠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撕扯对方的衣服…… 我呼呼地喘著气,看著他放荡而又狂热的眼神,不由苦笑:“你他妈真是贱!” “彼此彼此!”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脸,表情冷下来。 他的眼神像海底的水草,随著激流起伏,看著那隔著深不可测的海水,只能无望地期待阳光的表情,让我的心颤了一下:“秦深,问你件事?” “什麽?”他开始一板一眼地整理衣服。 “你──是不是喜欢我?”不知为何,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也许我们这种人真的很敏感,总是会比别人多注意到一些东西。 “屁!”秦深像只夜猫子一样怪笑,“少自做多情了!” “行!算我自做多情,那我再问你件事,你最起码也是喜欢男人的吧?” “我谁也不喜欢!”秦深冷冷地回道,脸上又恢复了冷酷的神色,“你少管我的事!” “你让我管我还懒得管呢!”他的态度让我恼怒,看来自己真的是自做多情了,本来看到他隐藏的落寞还心有戚戚焉,却被人家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妈的!真想狠狠扇自己两耳光,总是做些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之事! 我转身朝外走,从洗手间到录象厅大厅,要穿过一个乌黑的小走道,在走道的一端有一扇门,门上还挂著毯子以防进光。 我快速地走过小走道,伸手掀开帘子,刚走进去便被什麽一把拽过去,然後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脖子上,还没等我明白过来什麽,就听到一个怪异的像破锣烂鼓的笑声:“嘿嘿,乖儿子,爸爸终於找到你了!爸爸有钱了!爸爸给你买小车好不好?”忽然话音一转又变成了凄厉地叫喊:“说!你干了什麽坏事?是不是背著我偷野汉子?妈的!老子今天就宰了你!我砍!我砍!我砍砍砍!砍死你这个yin荡的女人!” 我终於明白自己被一个疯子劫持了,脖子上一痛,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妈的!这到底怎麽回事?我招谁惹谁了?好象全天下都和我过不去一样!怎麽就衰到这个地步? 我勉强睁开眼,整个大厅里已经跑得空无一人,只有荧幕上还在打打杀杀,只要看到刀起血溅,劫持我的男人就会发出神经质的大笑,然後另外一只拿著刀的手在空中乱挥乱舞,边砍边叫:“我杀死你!杀死你!你这个烂女人!不要脸的臭女人!啊──宝贝别哭,爸爸疼你,爸爸有钱了,你可以住豪华的房子上最好的学校吃最美味的东西,爸爸有钱了,爸爸有一大捆的钱了!爸爸最爱你!烂女人!你别想抢走我儿子!我杀!杀!杀死你!站住!” 秦深走了进来,站在了走道门口。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哦!否则我就杀了他!”男人勒著我脖子的手臂一紧,我几乎要窒息了,男人身上的血腥味让我几欲呕吐,拼命地冲秦深眨眼,使眼色叫他走开。 秦深却动也不动,听男人又神经质地叫了一阵子,他缓缓地举起双手,微微一笑:“别怕,我不是敌人,我是想帮你的,天下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是不是?该杀!都该杀!呃──你肚子饿不饿?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餐馆,里面有小孩最喜欢的甜食哦,要不要带你儿子去吃?你看你儿子都快饿坏了,他好可爱啊,跟你长得真像,他应该很聪明吧?叫什麽名字呀?” 秦深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就像我罕少听过的催眠曲一样,我从来没想过一直在我眼中如邪恶化身的他,竟然也能说出这麽温柔的话语,连带著我的恐惧之意也降低了不少。 他边说边慢慢地走,一点点地靠近,脸上始终挂著圣母般的笑容。 勒住我脖子的力道越来越小,当几乎快要松开时,秦深也走到了我们面前,他向我使了个眼色,在只有一尺之隔时,秦深猛然抬腿,一脚踢飞了疯男人手中的菜刀,几乎同时,我用胳膊肘猛力地捣在男人的肚子上,刀飞了,男人也跌倒在地。 秦深扑上去,一拳打在男人的後脑勺上,男人叫也没叫便昏了过去。 我们把昏倒的男人拖到售票厅,隔著门缝,几个人在里面探头探脑,我一脚踹开门:“有绳子吗?先把他捆上!你们白痴啊?快打电话叫警察来啊!靠!” 在光天化日下,看清男人身上沾满血渍,我的外套上也沾染了不少,恐怖万分。 等警察赶来时,我已经快昏倒了。 秦深扶著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丢掉。看我还在颤抖,便把他的外套给我穿上,紧紧搂住我:“不怕,不怕,没事了。” @@@@@@@@@@ 我们做了口供,据警方说这个男人因为长久失业,老婆有了外遇,还想把儿子也带走,男人受刺激之下精神失常,砍死了妻子又跑到了外面,不知怎麽就进了录象厅,在我之前已经有个观众被砍伤。 秦深扶著我走出警察局时,天已黑了,下起雨。 我的脸上湿湿的,不知是什麽在滚落个不停,我感到一阵阵的阴寒,只有秦深紧紧握著我的手的手,持续传递著一点点暖意。 在一个拐角,我的脚一滑,腿一软,靠在他的肩头,终於像只秋蝉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嚎啕大哭有点吓住秦深,他不知所措地抱著我,还要承受偶尔经过的路人的猎奇目光。 他拖著我走向街头拐角的一个路边长椅上,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坐下。 长椅上有个黑色的巨大的垃圾袋,上面还隐隐泛著暗红色的光,一嗅到那独特的血腥味,我立刻像只惊弓之鸟弹跳起来,近乎神经质地抓住那个垃圾袋就朝远处抛去,垃圾袋破裂了,洒了一地的东西,我看也不看,蹲在地上重又呜咽起来。 长这麽大,第一次直接和死亡过招。 在那麽一段时间里,我的性命距离那把血淋淋的菜刀只有0.01公分,幸好我是男人,幸好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儿子,如果我是女人,如果他把我当成了他老婆的奸夫,我……不敢设想。 我怕极了,怕极了死亡。 我就像只鸵鸟,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间,我知道,这个可怕的经历从此只能深深地埋在我的心底,我不能对任何人讲──我逃学了,我堕落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遇到了疯狂的事,我咎由自取我他妈活该! 我只能一个人颤抖,哦不,还有一个人知道,还有这个把我从刀口下救出来的秦深。 怎麽形容他呢?在那种情形下,我不知道有谁还可以像他那样镇静,最起码,一个高一学生,很难做到。 秦深发出一声诧异地低呼,然後快步离开我身边,我一概不管,继续在沥沥春雨中颤抖。过了片刻,秦深又一路小跑过来,拍拍我的肩,我抬起头,看到他手中的黑色袋子,立刻放声大叫:“丢掉!丢掉!” 秦深四下看看,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他拉起我的手大步朝前走,我拼命地挣扎:“不要!不要碰我!丢掉它!丢掉!” 秦深停下来,怔怔地看著我,我在他幽深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自己那张受惊过度而苍白扭曲的脸,我浑身冰冷,牙齿“咯咯”地碰撞,不知所措地回望著他。 他叹了口气,用没有拿垃圾袋的手摸摸我的脸:“没事了,不要再害怕好吗?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被他柔和舒缓的语调所迷惑,被催眠似地点了点头。 在漆黑的夜,在凄冷的春雨中,秦深就这样一手牵著我,一手提著被他裹扎得乱七八糟的巨大垃圾袋,一步一步地走在无人的街头。 夜,很黑,很冷。 我的目光毫无焦距,只是凭著本能紧紧抓住他温暖的手,同样靠著本能,我模模糊糊地明白,在这样一个又黑又冷的夜里,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 秦深没有把我送回我家,而是把我领到了他自己的公寓。 淡绿色系的房子里,一切都干干净净,空气清新而甜美,没有录象厅中的那种汗臭烟臭味,更没有那疯男人的血腥味。 我走进大厅,鞋也没脱就那样一头栽倒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在挣扎著最後看了一眼秦深温柔的笑容之後,昏迷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是午夜。 我大睁著双眼,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是奇怪的几何图形,看得我头昏眼花,大脑里一片空白,什麽也没有。 “你醒了?”趴在床边的秦深揉揉眼睛,抬起头看我。 在柔和的橙黄色光晕中,他的头发乱乱的,眼睛也睡意朦胧,此时的他没有白天那种张扬狂野的美,反而像个皱鼻子皱眼儿的小孩,丑丑的,但丑的很可爱,大男孩的那种倦态和无意中流泻的脆弱,让人看了心疼。 我慢慢地坐起来,冲他笑笑:“你帮我洗的澡啊?” 我的身上干净清爽,并且已经换了一套印著泰迪熊图案的睡衣,笨笨的泰迪熊可爱极了,但实在不适合我这种小黑皮男生。 唉!我在心底叹口气,为秦深奇怪的嗜好失笑。 “难不成是你自己?”见我精神好了许多,秦深也笑了,格外放松的笑,“看起来蛮瘦的,谁知重得要死,猪!” “我娘说我这叫壮实,你懂啥?”我嘻嘻一笑,“哪像你看起来蛮能依靠的,其实呢?瘦得只剩肋骨,标准的衣架子一个,女孩儿要被你抱可是会哭的。” “对,刚才就有个妞埋在我的怀里呼天抢地的哭,差点没哭倒金字塔,比孟姜女还厉害。” “去你的吧!”我大笑,“我是妞,那你是啥?还不是跟我一样?”我伸手探到他的胯间,他尖叫著跳起来,指著我的鼻子骂:“滚!刚好一点,就马上原形毕露,色狼!臭流氓!” “哈哈……”我笑得差点断气,为他小女生般的语气绝倒,边笑边扑到他身上,上下其手:“都被冠上这样的高帽子了,我也就贯彻到底得了,我就是色狼就是流氓了,怎麽地?” 秦深边笑边和我撕扯:“我要叫警察了,你老实点!” “警察又怎样?他管天管地,总不能管小猪和小猪太太亲热吧!”我还记得他刚才骂我猪。 “谁啊?谁啊?”秦深在那里装傻。 纠缠中,我的嘴唇擦过他的额头,他的脸滚烫滚烫的,我停下动作,看到他眼中的火苗闪耀,他的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著,下巴的中间有个深深的酒窝,别人的酒窝都生在嘴角两边,他倒生在了下巴中间,似乎正在冲著我微笑,我的脑子轰一下就炸了,全身的热血逆涌,身体的某个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 四目相对,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静得呼吸和心跳响声如雷。 秦深的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目光却是让人心惊肉跳的狂热,幽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宛如吸引力无穷大的黑洞,我压在他的身上,无法呼吸,只能拼命地吞咽唾沫。 秦深忽然一只手扣住我的颈项,把我的头拉下来,开始用力地吸吮我的嘴唇…… 在床上瘫软了一会,秦深赤身裸体地下床,然後又硬把我拽起来:“走,给你看样东西。” “什麽?”我疑惑地问。 他神秘地一笑:“看了就知道。” 我们走进客厅,在客厅新的大理石茶几上,散乱地堆著一些东西,我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言语。 生平第一次,我看到这麽这麽这麽多的──钞票! 我看著那堆白花花的四人头纸片,宛如爱丽丝梦游仙境,回头再看看秦深,他正交抱著双臂,抿著嘴乐:“怎麽样?还从来没见过这麽多钱吧?” “见过。”看见著他光著身子却又一味耍酷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看看自己,也正裸著,更是哑然。 “哦?”秦深有些吃惊,“你见过?” “电视上看过嘛!笨啊你!”我白他一眼,坐到沙发上,用手摸了摸,像被电触著,又急急缩回来:“伪钞?” “真的!”秦深在我对面坐下,从茶几底座拿上来一部验钞机(好象什麽都有?),拿了一张钞票放进去,机器用清清脆脆美丽无比的声音说:“这张是真币。” “我kao!太牛了!这得有多少啊?全部都是大钞耶!”我拿起一捆,笨手笨脚地想数一下。 “99万rmb。”秦深性感地小嘴轻轻地吐出这麽一个惊天动地的数字。 “有没有搞错?你哪来这麽多钱?天上掉馅饼了?”我几乎要晕了。 “差不多。”秦深继续笑,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下更惊讶了:“难道──” “嗯。”秦深点点头,“那个黑色垃圾袋里的东西,我想里面应该是一百万,但是被你一扔散掉了,我没有捡全,遗漏了一万。” 我木呆呆地坐著,实在无法相信这种母鸡打鸣公鸡下蛋的事。 “你打算把这笔钱怎麽处置?”我的兴奋开始降温,为现实担忧起来,“既然装在溅血的垃圾袋里,一定不是善款。” “据我推测,这笔钱很有可能是那个疯男人的。”秦深像福尔摩斯一般地深沈。 “他的?”我摇摇头,有这麽巧合的事吗?“这也未免太戏剧性了吧?” “是很戏剧性,可是你想想那个男人满身是血理智尽失的模样,吻合点一: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有钱了,有很多钱;吻合点二:很有可能是他杀了妻子时,妻子的血溅在了上面,或者他杀了妻子,自己拿钱待时血粘在了上面;吻合点三:这也是最有力的证据:他失去了理智,这才很有可能把这麽一大笔钱装在垃圾袋里,并且随处乱丢。” 我说不出话来。 “反正那男人也疯了,不是进监狱就是进疯人院,这笔钱就权当给我们的精神损失费吧。”秦深笑眯眯地说。 “你要把它吞掉?”我瞪大了眼睛。 “错,不是我,而是我们!”秦深挑著双眉说,“难道你不想要?谁不想发横财啊?现在有这种好机会还不捡的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也你懂吧?我怎麽都觉得这种泛著血光之灾的不义之财还是不要为好,交给警局吧。” 秦深盯著我,那种幽暗的眼神看得我心里毛毛的:“你真的不要?” “我、我──”我张口结舌,看著那些充满无穷魅力的东西不动心是假的……“不要,我怕我要了会寝食难安。” “你不要我要。”秦深冷哼一声,“反正我也不是什麽好鸟,更不懂什麽君子不取不义之财,我只晓得这个世界上有钱的就是大爷,没钱的就是他妈的王八蛋!” 哼! 我站起来,最後看了那美丽的娇俏的性感的充满巨大诱惑的money一眼:“钱啊钱,你何其无辜?就是因为总沦落到这种人手里,你才泯灭了最後一丝纯洁,唉!可惜啊可惜!我没钱,我是王八蛋,王八蛋要去睡觉了,有钱的大爷晚安!” 我拖沓拖沓地走进卧室,在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去。 凶杀与我无关,金钱与我无关,秦深与我无关,明天一早醒来,我还是那个普通的、有点小聪明、小坏心眼、小色情的高一学生韩玺,而在韩玺的眼中只有那个天仙化人般的人儿马瑞…… @@@@@@@@@@ 第二天一早醒来,在洗舆间遇到秦深,看他黑著一张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有些诧异:“怎麽了?” “滚!”秦深吐出满嘴的牙膏泡沫:“从我家滚走,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哎──大清早的你发什麽疯啊?”我也急了,那个年纪,火气比什麽都旺,轻轻一点就著,“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哪里都没得罪我,是我看你不顺眼,这总成了吧?滚开!”秦深好象吃了呛药,从认识到现在,虽然一直在打在吵,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麽踩鼻子上脸的。 “你以为我爱见你啊?要不是你他妈的贱骨头自己贴上来,我才懒得跟你这种人混在一起!”我把毛巾一摔,掉头就要走,被秦深一把拽住。 “我这种人?我哪种人啊?你给我说清楚!”秦深的脸上写满愤怒。 我冲他微微一笑:“你是哪种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秦深的眼一红,我一怔,刚想说什麽,被他一把推出门外,门“!”一声关上了,笼头的水“哗”一声惊天动地的响起来。 我呆站了一会,想敲门,最後还是放弃了,只是说了句:“秦深,昨天的事谢谢你,我韩玺欠你一份人情,以後无论你有什麽困难,只要用得著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滚!”秦深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吼。 我乖乖地滚出来,外面的雨依然在下,想著秦深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我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反正以後也不会再见了,管他呢! 虽然雨不大,走在大街上的我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想想这个样子也无法去学校,便决定先回家一趟,昨夜没回家,也不知我娘有没有挂念。 只有我娘一人在家,看到我浑身湿淋淋的样子,她白了我一眼:“怎麽没去上学?” “衣服湿了,先回来换套衣裳。”我挠挠头,嘿嘿陪著笑脸,“娘,昨天在朋友那儿玩过了头,忘了打电话回来,您没生气吧?” (插话:现代人一般称呼母亲为“妈妈”,时髦一点的叫“妈咪”,最近比较肉麻的是叫“额娘”,其实最原始最地道的中国称呼就是“娘”,在我的家乡,孩子们叫母亲“娘娘”(三声,拐一个弯儿的发音),和称呼皇妃娘娘(二声,上扬)不同,有种更甜蜜更温情,类似撒娇的韵味儿,不过,韩玺是个狂妄的小坏蛋,他自认很酷,对这种甜腻腻的称呼不屑一顾,所以才成了现在最质朴最原始的叫法──娘。) “你朋友替你打电话来啦,真是个笨孩子!我才懒得为你生气呢,要气早气死了。” “娘,你这是说啥话!我长大了还要孝敬您呢,所以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嘿嘿。”我在里屋边换衣服边甜言蜜语。 “我可不想享那个福,你现在听话点就不错了。昨天马瑞和陈敏来咱家,说你最近和一个叫什麽深的混在一起,陈敏说那个不是什麽好孩子,你可给我老实著点,真捅了漏子,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我哪敢啊?听他们瞎掰,陈敏你还不清楚?听风就是雨,惟恐天下不乱的。娘,我去学校了,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哈哈……”我拿了雨伞急急跑出家门,真怕她再追问什麽。 @@@@@@@@@@ 赶到学校时,晨读已经过了,我刚在位置上坐下,老曹就晃进了教室,冲我招手。 我站起来,马瑞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我一回头,他小声说:“老曹发火了,你可小心著点!” 第四章 我以前曾经提过,老曹姓曹名皮休,据说是他崇拜大文豪皮日休的老爹给他取的名字,结果掐头截尾,单单扔掉了那个“日”字,这使得老曹四十几年的人生暗淡无光。据说老曹年轻时出了名的神童才子,後来因为抽烟喝酒拉帮结夥荒废学业,只能在一个小小的师专毕业,那年头,文化水平高的人不多,师专毕业已算是很了不起,於是老曹就在我们学校混了个教师名额。 不过,老曹确实有才,他可以把古文倒背如流,讲解中外名著更是如数家珍,他很少批评学生,只会点解一下你的不是之处,这样的老曹让我们崇拜到心痛。 “你啊!”老曹用他肥肥的小手捶了我的肩膀一下,“玩够了没有?” “够了。”我乖乖地回答,真的够了,再不够我的小命都要陪进去了。 “够了就给我好好读书,期末考试你敢给我退後一个名次我就揪住你那点小杂毛毒打你七七四十九天。” “老板,你的‘葵花宝典’又进一层了?上次还是六六三十六呢!”见他不再生气,而我也在心里发誓要重新做人,再不好好读书就下十八层地狱等等,然後就开始和老曹开玩笑。 我们班委会的几个家夥,已经被老曹宠得无法无天,常有老师到老曹那里告御状,说我们班的孩子多调皮多顽劣多麽孺子不可教也,老曹总是笑笑说:“现在那些小屁孩,都像练了葵花宝典似的,一个个阴阳怪气,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老曹喜欢有骨气的男人(别误会,并不是说他爱男人,只是欣赏而已:p),所以他很喜欢武侠小说,他曾分几次在我们的作文课上(老曹是教语文的)给我们分析金庸、古龙的小说,从大宗师的大手笔,到现代武侠的意识流、後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等等,把一班人讲得热血沸腾、群情激昂,恨不能明天就加入江湖,轰轰烈烈闯荡一番。 “废话少说!”老曹板起脸来,“先做好心理准备,是刘校长找你。” “刘──校长?!找──我?!”我一下停住了脚步,完全错愕。 “是啊,谁叫你小子太出名了,逃个学都能惊动校长大人,你就乖乖听训吧,多陪个不是吧。”老曹悲天悯人地拍拍我的肩,指指校长室:“进去吧,只叫你一个人进去。” 我¥%#.!%─*¥#%* @@@@@@@@@@ 校长大人给我上了整整三个小时的人生哲理课,或严厉批评,或温婉劝说,或动之以情,或晓之以理,简直是声情并貌,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涕泪横流,当即就立下了军令状:不考上名牌大学誓不罢休! 校长大人笑容可掬地把我送出来时,我已经像条海岸上晒干的鱼严重干涸,老曹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我,一脸同情地说:“你啊,还是学好吧,想堕落都不被允许。” 我们师生相视苦笑,忽然想起《英雄本色》中宋子豪的那句话:“阿sir,我没做大哥很久了!” 一个黑道中人,想改好都没人相信,结果还陪上了兄弟小马哥的一条命。 而我呢? 想学坏都难,家庭、学校、亲戚朋友,杂七杂八的人都不允许: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所以你就应该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否则,你就要被这个社会所抛弃。 老曹说:“现在就有一个你立功的机会,你要好好表现。” “什麽?” “四月中旬,全区五所中学联合举办春季演讲比赛,先是校内的选拔赛,我们班我推荐了你。” “哎哟老板,你干吗不让马瑞去?他形象好普通话又标准,我算什麽呀?” “他已经被指名为特约主持人了。”老曹笑眯眯地说:“我对你们这届学生可是很满意的,不是我吹,人才济济啊!” “那你还不随便一抓一把,干吗非要我去?”马瑞居然成了主持人,这倒让我吃惊,果然不是简单的家夥。 “我要你去你就去,咋那麽多废话?”老曹眼一瞪,虽然人比我矮,还是足以把我唬住。 “成成成,反正我就是你的狗腿子,让我去我就去,”我连连应声,再不答应恐怕就要动用‘葵花宝典’了,“不过──演讲稿就要您老人家代为捉刀了。” “自己写,连马瑞的主持手稿都要他自己写呢,现在提倡素质教育,要全面锻炼你们。”老曹笑眯眯地说,活脱脱一个笑面虎。 “那我落败了,你可别怪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作文有多烂。”我小声嘀咕。 “哎小子!我每次给你打90分,你不会还嫌少吧?我可警告你,迄今为止我只打过一次满分,除此以外,连个95分都没有。” “那个满分是给谁的?”我好奇起来。 老曹嘿嘿一笑:“当然是──我自己!” 我咧!我的娘娘爹耶! 我认真地看著老曹:“曹老师,i服了you,请你再次收我为徒吧,让我好好跟你学‘厚黑学’。” “呵呵呵……没问题,先送一瓶老白干来。”老曹笑得阴险毒辣,彻底将我打败。 @@@@@@@@@@ 我的生活又充实忙碌起来,两点一线地奔走,课余时间就被老曹抓去进行魔鬼式演讲训练。不知是老曹厉害,还是我天赋聪颖(老曹的本事我已经学得一二),在校内的选拔赛中,我轻松入围,区内比赛分初赛、复赛、决赛三轮,一开始有30人,每次刷掉10人,最後只有前十名进入决赛,我是其中之一。 令我最感意外的是决赛名单中居然有秦深的名字?! 小城虽然小,要是不想见到一个人,也并非太难的事,我本以为再也不用见这个蛋白质(笨蛋白痴神经质)男孩了,没想到阴差阳错又成了对手! 决赛是马瑞一个人主持的,因为初赛、复赛和他搭档的女孩生了重病无法上台,不过,我觉得他一个人主持更显得轻松自如,气氛也煽动得恰倒好处。 我很幸运,抽到的号码是6,不太靠前(前面的分数往往偏低,也发挥不好),也不太靠後(最後的分数往往也偏低,因为前面的已经先声夺人),秦深很不幸,抽到的是10。 我演讲的题目是《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借用了女诗人舒婷那首著名的诗来发挥,这个题材是在校长善意的提醒下才选用的,我的本意是要用《关於早恋》来演讲,当然一审就被喀嚓了。 我们要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好孩子,我们热爱祖国,我们满腔热血,我们注定是承前启後的菁英栋梁之才,我们泱泱大国,我们是已经苏醒的雄师,我们是正在升腾的东方巨龙,我们这些小龙们正在张牙舞爪等等等等。 我得到了到我为止的最高分:9.375分(10分制)。 秦深是最後一个,他的题目也很酸《我有一个梦想》,借用了那篇世界闻名的演讲辞,和我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处。更绝的是他开场一大段流畅优美的英语原文的演讲,把一屋子人惊得一愣一愣的,评审团的老头老太太们交头接耳,估计在讨论秦深是不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否则怎麽英文会说得这麽流利美妙? 秦深穿了一身白,微长的黑发,让他光四射语惊四座,和我的一身黑正成反比。 在演讲正文中,他的普通话也讲得很到位很煽情,我有一个梦想,希望家好、国好、世界好、天下大同。 我抱著肚子偷乐,是啊,你是想世界大同,世界要都是同志就最好了,只是那样恐怕地球就要从此绝种了。 最後评分出来了──9.375。 我们又打了个平手,在他面前,我再没有一丝丝狂的理由,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被我定位为“无赖痞子小流氓”的家夥。 领奖时,美丽的司仪小姐把红红的证书和沈甸甸的奖杯给我们之後下去了,舞台上只剩下马瑞、我和秦深。 马瑞说恭喜恭喜,恭喜两位并列夺得头魁,请两位冠军握手。 於是我和秦深握手,并且揽住他的肩膀,哥俩好笑靥如花地对著录象机。 秦深边笑边说:“玺?” “恩?”我心想糟了糟了,他怎麽用这种在床上时的叫法? “iloveyou。”秦深靠在我耳边,用一种不大不小,大到马瑞也能听到,小到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出令我差点晕台的话。 “哦。”我傻傻地应了声,“哦哦,什麽意思?” “就是──”秦深还想说,却被马瑞的声音压过去,马瑞说:“谢谢各位光临,9x级xx演讲比赛到此圆满落幕,请xx、yy、zz等领导上台拍照留念。” 於是一大堆人涌上台,就这样把我们三人冲散开…… @@@@@@@@@@ 演讲比赛的第二天,下了晚自习,马瑞对我说:“我妈挺想你的,听说你得了冠军,想给你庆祝庆祝,今晚去我家住吧?” 我本想拒绝,又怕他怀疑我做贼心虚,便硬著头皮答应了,我想怕啥怕啥,大不了豁出去,大不了他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丽姨的晚餐很丰富,蒸炒烹煮样样齐全,样样可口。在餐桌上,丽姨说了一些恭喜恭喜以後要更加努力的话,後来因为医院有急诊,需要主治大夫就把她匆匆叫走了,我松了一口气。 我积极承担了洗碗、清理的工作(虽然在自己家中,我从来不干),等一切收拾完,马瑞拿了一包话梅放在茶几上:“看电视吗?” “好啊好啊,有什麽好看的?”我在他旁边坐下,手脚不知该怎麽放,才几天而已,怎麽觉得自己长手长脚的这麽多余? “你的手指好长,以後一定会长很高。”马瑞忽然握住我的左手,一根一根比较著我们手指的长短。 “你的手才好看,这麽白这麽嫩这麽纤细。”我笨嘴笨舌地不知该说什麽,只好把电视剧里的台词现学现卖。 “去!什麽白嫩,简直像说猪踢一样。”马瑞笑了笑,手指划过我的掌纹线,我一惊,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如弱伏电流,细小却无微不至地划过我的周身,我突然感到口干舌燥,想抽出手掌,却被他暗中加劲硬硬按住。 全身好象有几百只蚂蚁在穿行,我躁动不安。 “听人说,这条是爱情线。”他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掌心,我暗自申吟一声:拜托!你再这样挑逗,小心我当场侵犯你! “你的爱情线好杂啊,这麽多分叉,看来你是个多情的人,而且命犯桃花,劫数不少。”马瑞伸手拿了一粒话梅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咬著,继续研究我的掌纹。 “在你的掌心里,已经出现了一个人,whoishe?” 马瑞不是普通的聪明,他知道汉语里“他”和“她”发音一样,就巧妙地利用英语中“he”与“she”的区别来提问,更有一层含义是──演讲时秦深说了那麽优美动听的英文,呵!ryan(瑞的英文名发音),youaresosmart!youaresocunning! 我苦笑:“你想问什麽?” “你喜欢秦深?”马瑞抬起头来,眼睛清亮地盯著我,不容我丝毫地闪躲。 “谈不上,只是觉得他蛮特别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就是他喜欢你了?从我认识他到现在,还从没听他说过喜欢谁,更别提love了。”马瑞忽然松开我的手,身体坐得端端正正地盯著电视看:“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你哪天晚上去秦深那里到底为了什麽?” “没什麽,只是无聊想找个人打打架而已。”我强作镇定,我不明白,我可以在秦深面前毫不犹豫毫不做作地说我喜欢男人,为什麽在马瑞面前却这样迟迟疑疑期期艾艾? “是吗?”马瑞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已把我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看来你还是对我心存芥蒂。” 我无语,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麽? “秦深都告诉我了。”马瑞又叹了口气。 “什麽?”我一惊,秦深到底什麽意思? “韩玺,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老老实实回我一句话,你真的喜欢秦深喜欢男人吗?”马瑞的目光再次移向我,目光炯炯地看著我问。 我看著他,即使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知道秦深在舞台上的那句话会掀起波澜,真正面对时还是觉得头昏脑胀,手脚冰凉,我攥紧拳头,过了很久很久,才仰起头直视著他说:“是的,我喜欢男人,但是我不爱秦深。” “那你喜欢谁?”马瑞小心翼翼地把“爱”替换成了“喜欢”,虽然“love”和“like”在某些场合可以互相替换,在本质意义上却绝对是不能等同的。 “我──”我想冲口而出我喜欢你,在看看到他那双纯洁无垢的眼睛时,又硬生生吞进肚子里,“没有喜欢谁。” 空气忽然静止下来,电视里的女人在大叫大跳状若疯癫,指责丈夫忘恩负义现代陈世美,丈夫理直气壮气势如虹地吼:“我不爱你,我只爱她,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我们没有共同爱好,不离婚就是苦了三个人。” 马瑞忽然笑起来,指著电视说:“现在的肥皂剧真好笑,没有个第三者就不成局。 “是啊是啊,好笑,真好笑,哈哈……”我也看著电视跟著他笑。 “韩玺!你别笑了,真难听。”马瑞忽然起身“啪”一声关了电视,脸色苍白的站在电视机前对著我吼。 “哈哈──啊?”我的笑嘎然而止,诧异地看到他乌溜溜的双瞳中泛起的泪光,“怎麽了?” “韩玺,我妈认识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师,让她带你去看看好不好?我妈问过医师了,他说出现这种症状的人,往往是因为少年时的性经历导致,人第一次的经验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如果年龄还小,就比较好矫正,而一旦过了二十岁,想回头都难了,你去看看好不好?” 我呆在那里,动也无法动一下。 “韩玺?”马瑞有点惊慌,跑过来捧住我的脸,结果一滴热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韩玺?你怎麽了?你说句话呀!我没有歧视你嘲笑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想帮你!韩玺!”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拿过自己的外套穿上,径直向外走,马瑞在门口拉住我的手:“韩玺?” 我抽出自己的手,握紧拳头,眼睛直直地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病!” @@@@@@@@@@ 今晚的月色凄迷。 春风习习,暖洋洋得令人心浮气燥,我边走边踢路边的垃圾袋,边踢垃圾袋边烦躁不安。 马瑞要我去看医生?我病了吗? 不!不!不! 我没病!我有什麽病? 我身体健康、头脑清晰、情感也没什麽缺失,我一天吃三餐,偶尔吃点小零食,我早睡早起,规律得不能再规律,我喜欢学校,喜欢同学,喜欢爹娘,喜欢哥哥嫂子,喜欢即将出生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虽然偶尔有点调皮,我喜欢男生,我爱看漂亮的帅气的俊美的魁梧的纤细的各种各样的boys&men,就像那些小女生追星族两眼星闪闪地盯著美少年美青年美大叔瞧一样,就像那些大男生大男人对著3级片女星想入非非一样,我哪里有病了? 我走在大街上,直到脚痛得再也迈不动一步,抬起头寻找长椅,愕然发现前面路灯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竟是秦深与蓝芝?! 我看到他们的同时,秦深也抬起头看见我,我向他挥挥手,龇牙咧嘴地笑:“要不要左拥右抱?” 在不知不觉中,几乎绕著整个小城走了一圈,我居然还是走到了他这里。 蓝芝听到声音回过头,从秦深的身边离开,静静地对我一笑,想说什麽却被秦深拉住,秦深说:“我猜你也该来了。” 这是什麽话?好象我就是那个明知是诱饵还是主动咬上了!的鱼,明知是陷阱还是“扑腾”一声往下跳的猎物? 蓝芝说:“你们慢慢聊,我要回家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秦深说:“我送你吧。” 蓝芝摇摇头,迎面来了最後一趟班车,蓝芝跳上去,向我们摆摆手说再见,我听得出她语声哽咽,长长的头发掩映著苍白的脸,大大的眼睛上露水未干。 看著车子绝尘而去,我转身对秦深说:“你怎麽惹人家小姑娘伤心了?是不是强歼未遂?” 秦深淡然一笑:“没什麽,只是聊聊天而已,小女孩泪腺发达说哭就哭。” “那你怎麽也眼睛红红的?难不成你也泪腺发达?”我跟著他朝楼上走,五层高的小楼,没有电梯。 秦深依然表情淡淡的,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他就像一副未干的油画,闪著一种既让人期待又让人琢磨不定的光彩。 我给我娘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不等她回答就挂了电话。 我走进浴室,也没关门就开始脱衣服,等脱得只剩一条小内裤时,秦深从外面走进来:“想勾引我也用不著这麽明目张胆吧?” “你如果不想被勾引,完全可以视若无睹,你既然认为我理所当然的洗澡预备行为是勾引,那就表明你乐於被勾引,一个喜欢被勾引的人总是把非勾引行为也当作是勾引,然後把勾引的罪证按到非勾引者身上,为自己被勾引寻找借口,装作无辜。” “你应该去参加辩论赛,或者说,是狡辩赛。”秦深开始朝我逼近,我拉住内裤的手开始颤抖…… 他说:“如果你想,我愿意。” 我问:“愿意什麽?” 他答:“让你进入。” 我吻住他,泪落如雨,我说:“秦深,你爱我吗?爱我吗?真的爱我吗?我是男人,我有病,我不能把你也拉下水!” 他抱著我,把我苦涩的泪水全部舔去:“你没病!你一点病都没有!我爱你,我爱那个神气活现神采飞扬的小帅哥,我爱那个莽撞冲动却多情多义的韩玺,你没病!你没病!我们都没病!” “你真的爱我?”在黑暗中,我摸索著他的身体,他的身子滚热,就像我的心,我觉得自己情欲高昂,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渴望makelove。 “真的爱你。”秦深的眼睛在黑夜里是那麽明亮那麽热情那麽的清澈,我颤抖著抱紧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秦深看起来也很激动,舌尖在我的大腿根飞舞,我的腿触动了他的发,我半躺半卧著,看著他乌黑的头发像波浪一样起伏,幸福也像波浪一样一浪一浪地向我袭来。 那一夜,疯狂持续了很久,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直到我们连动一下手指的力量都没有,才相拥著沈沈睡去。 醒来时,墙上的时锺已显示是中午11:30。 我躺在床上,浑身懒洋洋的,睁了一下眼,又想睡过去,秦深推开门走进来,只用条蓝色的浴巾裹在了腰间,看到我醒来,他粲然一笑:“早啊,要不要先洗个澡?我去做brunch。” “什麽brunch?”我从没听过这个词儿,倒是他珠玉般的牙齿让我心情大好,我想他应该去给黑人牙膏做广告。 “笨!”秦深在床边坐下,在我额头上弹了个响指,“就是breakfast和lunch砍头去尾後又捏在一起的混血儿嘛!” “你自己造的词吧?”我还是不想起来,秦深把我抱起来就往浴室丢,“什麽造词,这可是美国佬的说法,要不要我来帮你洗?” “不用了,我自己来。”在没有那个欲望的时候,被另一个人看著裸体让我有点脸蛋发热,突然觉得羞耻起来,就把他推出去。 等我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富的餐点,煎蛋、烤面包、牛奶,典型的西餐。 我吃得津津有味,也懒得问秦深为什麽一个人独居,毕竟他还这麽小。 秦深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麽给马瑞说我们的事,蓝芝又为什麽来找我吗?” 我说:“我不问,如果你想说,我不问你也会说,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你你也不会说,即使说了两个人也不会愉快,再说,不管你和他们有什麽纠葛,我都没权利过问,也不想过问,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愿意接纳全部的我真实的我,我已经什麽都不用再问了。” 秦深的手握住我的手,在灿灿的阳光下,暖暖的,暖暖的…… @@@@@@@@@@ 当天下午我就去学校了,马瑞看看我,似乎明白了什麽,没有说话。 从此我们就整整一个月彼此没讲一句话。 本来很要好的两个人突然行同陌路,让周围的人大为关注,陈敏更是问东问西八婆得让人烦不胜烦。 有几次,马瑞面对著我刚张开嘴,我立即就消失了,不是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我不想给自己再有任何痴心妄想的机会。 他还是那麽清丽,还是那麽俊美,就像一朵清凌凌的白莲,容不得一丝丝的污染,而我对於他来说,不亚於高纯度病菌。 我并不常去秦深那里,只是哪天实在忍不住了才去那儿,而且我已不在他那里过夜,即使内心认同了自己是什麽身份,我也明白我还小,我眼前的首要之务是学习,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日後才有以不败之姿屹立在这个世界上的可能,我很认真地投入学习。 除了偶尔偷看一眼马瑞(尽管我觉得自己被他伤透心,我仍然没办法恨他怨他一点点,在我的眼中,他是如此的圣洁,代表著天使的纯白,而我,已经开始浸染恶魔的色彩),我开始沈迷於玩电器及物理实验,在我的眼中,那些自由落体运动是如此的完美,我开始一头热地倾倒在数理这一方面,这几乎是一个令所有人惊愕的结果,因为之前我对文学表现了那麽浓厚的兴趣,而且还担任了校报的副主编。 这种转变,多多少少和我们中途更换的物理老师有关。 我们原来的物理老师是个老头儿,因为患了严重的青光眼,必须休养一段时间,於是学校高薪聘请了一位大学的讲师来给我们授课。 其实这是早有预谋的行为,我们学校本来就有重理轻文的传统,以培养出奥林匹克数理竞赛冠军为己任,而高二文理分科时,文科班与理科班的比例一般是3:7。 新换的物理老师姓齐,齐戈。 齐戈很高,约一米八左右,身材很魁伟,即使他只是静静地站著,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名牌衣服boss下强健体魄的脉动。 他有双深陷的眼睛,就像休.格兰特的翻版,我相信如果哪个女生被他盯著看五分锺还不脸红,那她一定是个同性恋。 他的嘴唇很薄,却格外的性感,尤其是一笑时形成的弯月牙的唇型,简直把人迷得七昏八素。 他的鼻梁很高而且挺直,这让我上课开小差时总不免对著它想入非非,因为有人说,男人的si处是和他的鼻子形状成正比的,如果鼻子很壮硕,那麽那个地方也必定巍伟壮观。这种说法的由来最早大概可以上溯到武则天时代,据说那个白马寺的和尚就有一个硕大且挺拔的鼻子,所以那个曾出过家的小尼姑女皇才会对他格外恩宠。 齐戈还有点络腮胡,不太严重,每天总是刮得脸颊青青的,透著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长,在黑板上板书时可以看到他汗毛浓重的胳膊。 据说汗毛浓的男人性欲也强,我不免又开始想入非非蠢蠢欲动,这种蠢动经常会发生在上课时分,分身肿胀得不行了,我只好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狠狠地虐待它几下才能罢休。有几次我正在下面做这种小动作,本来正在板书的他忽然回过头来,目光扫视了全班一遍,最後无一例外地会落在我身上,我浑身僵硬,好象突然在大街上被人脱光了裤子一样,他欣然一笑继续板书,那一笑啊──回眸一笑百媚生,千娇百媚、百媚千娇,在他笑的刹那,我魂飞魄散,裤子也就顿时湿成一片。 那真是个色眯眯的年代,好象处处都散发著淫糜的气息。而对於一般的学生来说,这种气息要到大学时代才会到来。 期中考的时候,我的数学满分,物理145(满分150分),都是年级第一。 考试完的那天晚上,我忽然很想放纵一下,也没给秦深打电话便径直跑了去,心情愉悦地一路哼著情流行歌,一路撒著欢儿像只兔子一样蹦上楼梯。 到秦深的家门前时,刚想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的,便推门进去,我坐在玄关上脱鞋,突然从里面传出的摔东西声吓得我一哆嗦。 “我警告你,别管我和韩玺的事!”秦深的声音高亢而尖利,我从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 “你不要再碰他!”这──是马瑞?本来想走进去看看怎麽回事的我顿时止住了脚步,大气不敢喘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是变态!会害了你们一辈子!” “这是我们的事不要你管!你也管不著!”秦深的声音终於恢复了正常。 马瑞笑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像鬼片里的奸角:“秦深,别再玩这种游戏了行吗?你这次真的玩出火了,韩玺和那些小女生不一样,他看起来很飘荡,实际上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执拗家夥,他认真起来会比那些小女生难缠的多,你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吧?趁早收手!” “从来没听你为谁辩护过,怎麽一轮到他你就这麽紧张?莫不是你也对他有意思了吧?”秦深的声音冰冰的,像另一个奸角。 “你又何苦?”马瑞悠悠地叹口气,“每个喜欢我的人你都会从我身边抢去,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想要什麽,你追蓝芝,追韩玺,最终目的不就是想要我吗?” 我彻底地呆住,完全忘记了呼吸。 “可是我告诉你,我不爱男人,更不可能爱你,因为我们太相象了,不是吗?我的血液里流淌著一半和你一模一样的血,这不仅证明我和你是兄弟,而且证明我和你一样,哦不,可能我比你更邪恶,我披著妈妈给我的纯洁的羊皮生活,在韩玺的眼中,我就像一只小羊乖乖吧?呵,可是你应该知道,我是一只怎样的狼,我会吃人不吐骨头的。韩玺那个小屁孩,是个花心的小妖精,追我不成改投你的怀抱,现在又被齐戈迷得死死的。我不急,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他长大,那时候,我会让他完完全全地属於我,而你呢,还是乘早另结新欢为好,我想这对你不成问题吧?毕竟你也是个迷到一大片的小帅哥。” @@@@@@@@@@ 很久没有秦深的声音。 很久没有我的心跳。 很久很久。 我就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鸟,绝望地盘旋在天空中,找不到地方落脚。 第五章 我静静地把刚刚脱掉的鞋再穿上,这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需要系鞋带。 平常只需三十秒就可完成的动作,那天我花了三分锺也没做好,两跟鞋带就像彼此看不对眼,无论如何也不肯合作。 我kao!当你们是天王老子小爷还得看你们眼色行事啊? 不就是一双破鞋吗?大不了不穿了! 我赤著脚走下玄关,走出秦深的家。 当我走到楼下时,我听到有人大喊我的名字,我赤著脚在午夜里狂奔,有风在飞,有我在飞。 我跳上一辆红色的的士,很清晰地说出我家确切的地址,司机虽然一副嫌恶的样子,眼神却怕怕的,我龇牙咧嘴地乐:“再开快点,甩掉後面那两个疯子。” 可是在司机的眼里,也许我才更像一个疯子。 @@@@@@@@@@ 一夜无事,我睡得难得的安稳。 第二天,天气晴朗,天下太平。 我娘做的早点依然是鸡蛋茶加烤面包片,中西合璧的经典之作。 我娘大字不识一个,绝对不会崇洋媚外,之所以做烤面包,不外是我从小就对这种西方的面食情有独锺,有它小肚子就吃得滚滚圆,没它就干喝汤不吃饭。 我娘虽然对我东嫌西嫌,其实还是疼我的吧。 吃面包时烫了嘴,我娘用筷子敲我的头:“这个傻小子,就不会慢点。” 我大大的眼睛满含泪水,我说:“娘,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娘再敲我一记:“这孩子一大清早就犯傻呢?天下的母亲有不爱孩子的吗?母猪都懂得爱护小猪崽呢。” “娘,你真有学问,比喻的实在是太恰当了。”我破涕为笑,拿自己的宝贝娘亲没辙。 “快吃快吃,不要迟到。”我娘因为不识字,就把读书当成了了不起的大事,总是唠叨让我好好读书。 可是娘啊,你可知道,人生忧患识字始啊! “我爹呢?”只顾著自己的爱怨,这才想起好久没见老爹了,老爹比娘大三岁,已经五十五岁了,再过五年,就可以以干部的身份退休,在家抱著孙子颐养天年了。 老爹沈默寡言,却很慈祥,人家家里是严父慈母或慈父严母,总有一个严厉的,我家却是慈父慈母,爹娘都温柔得让人想大哭一场。 “去东北了,谈笔生意,就快回来了,他说要带东北三宝回来,带回来鹿茸人参什麽的,就先给你补补,瞧这孩子瘦的,吃那麽多饭都哪去了?光顾拔高了吧?哎,你现在有多高了?”我娘说话总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没个正题儿。 “我前几天测的是一米七五。”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吃完面包唏哩唏哩地喝汤。 “哟,半年就长五厘米了?看来长大会比你爸还高,唉!要是个闺女多好,说不准也不会这麽高,可以陪陪我呢。” 我爹一米八,我娘却只有一米五,小巧玲珑得不得了,我娘大眼睛双眼皮,年轻时一条乌黑乌黑的大辫子不知绑住了多少男孩子的心,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可惜我家兄弟四个,没一个像她,都像老爹,浓眉大眼,唯一像我娘的一点就是我们兄弟都有张鸭蛋脸,这给韩家兄弟凭添了几分秀气。 和我娘扯皮完冲出家门,娘在後面喊:“路上小心点,宁等三分不抢一秒哦。” 娘还当我是小学生呢! @@@@@@@@@@ 上课的时候,马瑞在课桌上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扭头,他从桌子上移过来一个小纸条,我瞥了一眼不想理,马瑞乌溜溜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就那麽一直瞅著我,像只哀戚的小狗。 我边暗骂自己没出息,边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希望永远和你做朋友。” 我不由笑了,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丢给他:“什麽是朋友?” 马瑞马上回了很中庸很没水准的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朋友不是靠嘴说的,所以我无法承诺你什麽。”我觉得“永远”这个词对我们这些小屁孩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太过沈重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马瑞这样写,“我不要任何承诺,我只要让你明白,我不是想伤害你,只是希望你会更好。” “我是真的爱你,曾经。”我这样回,“现在我仍然爱你,在我眼中你是如此的美丽,我知道,世上万物总是一体两面的,就像白天与黑夜,美丽也总是与邪恶共生,不知你脑中到底有些什麽邪恶念头,只要别想著把我当玩物一样囚禁我就谢天谢地了。披著羊皮的狼啊,你也不必太自大,邪恶这个词对我们这些尚未步入社会的学生来说,大多时候只是电影里的暴力、凶杀而已,我们对社会对自己了解得太少了。说起邪恶,也许我不会比你逊色多少,我曾在睡梦中强歼过你101次,呵呵。” “是麽?那你是披著什麽皮的狼?”马瑞似乎一点也没生气。 “人皮。” “那我们岂不是狼行成双?”马瑞看起来很高兴,“顺便问一下,你梦中的强歼行为都是什麽方式?” “最古老的。”我诧异自己的好修养,在经过那样的愤怒之後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这样一个人面狼心的家夥磨牙。 “?” “鸡奸。”我已不在乎把最yinhui最下流的词语都用上,因为他曾让那麽的失望与愤怒。 “那可不行,我只做主动者。”马瑞的嘴角挑起,露出甜美的微笑。 “你不是不爱男人吗?” “我是和你在讨论梦中的事呀,不涉及现实。” “变不成现实的梦我都会早早扔掉。” “没有梦想的人生会很乏味的。” “只有梦想却无法实现的人生是很悲哀的,我宁愿乏味而不想悲哀。” “典型的理性主义者,把世事看得太清楚难免会受伤。” “所以我正在努力学习古人的‘难得糊涂’。” “我想和你一直做朋友,可以吗?”说来说去,马瑞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 “只要你乐意。”既然他主动伸出了橄榄枝,我自然不会投他一枚炸弹,虽然我不知道他凭什麽那麽自信,自信到对秦深那样耀武扬威的说将来我一定会属於他的,但是我明白,我现在稍微一激动,就会沦陷为他手中的棋子。 受人摆布? 哦不!这绝不会是我的人生模式,我是韩玺,即使不能掌控天下,最起码也要能掌控自我! 马瑞,当你从天使陡然化身为恶魔,依然无损你一丝一毫的俊美,甚至更增添了几分邪恶的魅惑力。 而我,我一直是个普通的人,一个有情有爱有欲的人,除此之外,我可能还有点骨气。 我既不会因你是天使就向你顶礼膜拜,也不会因你是恶魔就马上把你大卸八块。 你想一直和我做朋友? 好啊,我接招,不管你想玩什麽花样,我都会奉陪到底。 @@@@@@@@@@ 疯狂地传递了一天的纸条之後,下了第一节晚自习我就跑出了校门。 刚出来,便看到路灯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四目相对,火花劈里啪啦地交错,莫名其妙的欲望便如火燎原般熊熊燃烧起来。 我转身朝校内跑,秦深一脚踹开门卫的阻拦,疯狂地追赶进来…… 夜晚的风已带来了夏天的气息,热,热得人喘不过气。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似乎只是个本能的条件反射,看到路灯下秦深那张忧郁而孤独的脸,我的心猛然间就漏跳了半拍,一阵气短恨长。 他的目光投向我时陡然变亮了,宛如寒剑出鞘,明晃晃得让人目眩。 我逃得像只兔子,跑得越快秦深追得越急,他在后面喊:“韩玺,你听我解释!” 学校很大,跨过宽敞的操场,西面是一个花园小苑,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花坛小路旁有低低矮矮的灌木丛,花影扶疏,人迹杳然。 我正要钻进花坛的瞬间,秦深追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大力反抗,结果搏斗中两人双双摔倒在地。我推我踢我踹,秦深便又遮又挡慌手慌脚地试图压制住我,他呼呼地喘着气喊:“韩玺,别闹了,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大声的嚷嚷,更加努力地抵抗,我发誓,明天我就去练习格斗术。 “昨天你有点误会。”秦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长长的头发在翻滚中飞舞。 “没什么好误会的!”我继续推继续踢继续踹,结果一不小心踹在了他的要害,他痛苦地申吟,猛然松开了压制着我的手,蜷曲起身体抱着肚子弯成了一只虾米。 我怔了怔,觉得他痛苦的样子不像伪装,便凑身过去:“你没事吧?” 秦深抬起头来,和我再次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幽暗而忧伤,那太多太多我不能理解的、本不该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年的东西在他深棕色的瞳眸中乍隐乍现,恍若有头巨大的极端恐怖的怪兽被困在栅栏中,正咆哮着要越栏而出将他整个人吞没。 我被这种感觉惊吓住,看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他的眼神痛苦而绝望。 “秦深?”在沉默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拍拍他的脸。 秦深猛然将我按倒在地:“怎么办?我的心都要给你弄碎了!” 他嘶吼着呐喊着,等不及我回答什么,他便压过来一阵死命的咬和吻,他坚硬的牙齿温润的舌头和柔软的唇在我的脸上肆虐横行,我连喘口气的空隙都没有,他的手狂乱地将我的衬衫撩起,在我的胸前背后乱七八糟地抚摸揉捏,他的腿紧紧地缠住我的下体,隔着裤子,可以感觉那两个小东西正昂首挺胸互相嬉戏。 我快窒息了,呼吸越来越困难,可是那儿肿胀得难以忍受,我的手背叛了我的心开始胡乱抱住他的腰,然后沿着他紧俏的臀部下滑,隔着裤子在他的股沟间蛮横地用力挤压,他申吟着,咬我咬得更狠。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那边有什么东西?” 我和秦深同时僵住,脚步声朝这边传来,我拉着秦深爬起来,拽着他就往北跑,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好笑极了,便边跑边笑,跑到教学楼后面的车棚区时,我已经笑得没了半点力气。 秦深看着我,眼神欲语还休,我终于渐渐止住了笑。 四下无人,寂静无声。 秦深张开嘴意欲说话,我走前一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上去,封住他所有的语言…… “玺?”秦深的身体绷得更紧,颤抖着声音叫我。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就—— 我忽然无比冷静无比坚定地站起来,退后一步说:“我去上自习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身后是一片寂然,随即是一阵破口大骂:“韩玺,你他妈的混蛋!” 我不理,我才不理他,我只是嘴唇微扬,洋洋得意地笑,哈,好爽!真的是好爽! 原来世上还有比做爱更快乐的事,秦深,真是全都拜你所赐! @@@@@@@@@@ 我真的回去继续上了第二节晚自习。 马瑞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乐得眉开眼笑的,我说:“秘密。” 放学回家时,马瑞又恢复了与我同行。 陈敏在一旁凑热闹:“太好了,你们不知道你们闹别扭的时候,咱班的日子有多难过,一个班长,一个团支书,这不是不要我们活么!还好终于阴转晴了。” 我呵呵地笑:“你懂个屁!我这是对自己同志既要团结又要斗争,该团结的时候好好地团结,该批评的时候也一点不会容情,这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 马瑞依然稳文儒雅不媪不火:“我们是既有联合又有区别,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矛盾,只有永远的利益,斗争是暂时的,为了利益彼此勾结才是历史的发展大趋势,这是谁谁谁老人家所说的。” 陈敏气得跳起脚来骂人:“哇kao!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你们搞阶级斗争呢?我中立成不成?” 是啊,什么跟什么? 其实,这种关系——谁懂? 马瑞懂吗?我看未必。 我他妈更迷糊! @@@@@@@@@@ 我哼着歌迈着轻快的脚步推开家门,一进门就愣了:“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都来了,不仅如此,连舅舅小姨也来了,一屋子人满满的,本来就不大的客厅越发显得逼仄。 大哥抬头看看我,挥挥手:“没你的事,洗个澡回屋睡觉去。” “出啥事了?”他愈这么说,我倒愈感兴趣,我娘坐在沙发一角,低垂着头,我叫:“娘,出什么事了?” 我娘抬起头来,看看我,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这一落把我给惊住了,我跑到她跟前,屈膝在她身边喊:“娘?” “你——你爹他、他被警察抓走了……” 我娘终于抽噎起来,我脚一软一下跌倒地板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告诉我啊!我爹他怎么了?” @@@@@@@@@@ 人生变幻无常,总是让你无法琢磨无处预防。 我不明白,为什麽好端端的日子里,也能无风掀起三尺浪? 老爹被指控蓄意诈骗公司巨款,假借为公司做生意之名,从公司帐户上提款一百万,生意没做成,钱没了,公司损失惨重,遂将老爹告上法庭。 其实老爹是被人骗的,我家人比谁都清楚。 老爹有一同学,多年来一直和我家有来往,逢年过节礼来礼往,大家客客气气亲亲热热好象真的亲戚一样,据说此人这两年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挣了不少钱,前段时间频繁来往我家游说我爹和他一起闯关东,举了大量实例保赚不赔。 我那一向对数字白痴的老爹被他说得晕头转向,再加上以为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他怎麽也不会坑害了自己吧?於是就在我沈迷於男色游戏时,老爹就头脑一热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地去了东北,双人去,单人回,回来就被警察抓去候审。 法庭那边的调停意见是:在限定时间内,将原属於公司的钱如数奉还,便概不追究老爹的法律责任,否则就要xyzw…… 公司经营不善,高层领导乘机疯狂地叫喊:双倍索赔! 我哥去老爹的同学家找人,他家里只有老婆孩子和一个四下空空的破家,老婆哭叫: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那死老头子带了狐狸精跑了,我还不知找谁呢! 我家的亲戚也都是平头小百姓,一听要借钱,还有几天推三推四说这说那的,我娘“扑通”跪下:“我给你们做保姆成不成?” 我那要强了一生的娘就这样第一次给人下跪,仅仅为了二百块钱。 能借的都借了,不能借的也借了,连我家的房子大哥的房子都抵押上,还没凑够三十万。 还差七十多万哪! 我整整一夜没睡著,就那样睁著双眼看著窗外渐渐亮起来。 哥嫂又出门筹款了,娘还坐在沙发的一角,小小的个子,佝偻著背,蜷缩在那里,维持著昨夜的姿势。 我慢慢地走过去,跪在她面前:“娘?”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颤动著嘴角,笑了,眼睛迷蒙而混浊,红肿成一片:“玺儿,对不起,娘忘了做早饭,自己泡碗面吃了去上学吧。” “娘,我还上什麽学啊!”我想为她擦泪,手却抖得举不起来:“娘,我去赚钱,不管怎样也要把爹救出来!” “说什麽傻话!乖乖去上学,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爹不会有事的。” “不!” “玺儿!”娘生气了,“你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 我趴在她的膝盖上痛哭失声,娘用手梳理我的头发:“去上学吧,别迟到了,记住路上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娘的声音很低,很稳,每当她这样说话时,便证明她是真的动怒了。 我站起来,转身朝外走:“娘,您别生气,我这就去上学。” 我刚走了两步,娘突然在後面尖声叫起来:“玺儿!” 我猛然停住,娘颤巍巍地走过来,她抖著手要摸我的脸却怎麽也够不著,我跪下,她用手一点点拨著我的头发:“玺儿,玺儿!我的玺儿啊──” 娘哭得几近昏厥,我被吓坏了,急忙抱住她瘦小的身子:“娘?我在!我在呢!您不要难过,您怎麽了?爹不会有事的,娘!” 我娘捧住我的脸,边哭边摇头,然後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孩子,我的孩子,你怎麽能这样?!” 我茫然了:“娘?我哪里做错了麽?” 娘拉著走到洗手间,指著镜子给我看,我起初还不明白,抬头看见镜子中的人时忽然呆住:镜子中那个半头银丝的人是谁? 我尖叫著趴到镜子上:“娘!娘!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是谁?!” 娘已经哭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地念叨著:“玺儿……我的玺儿……” @@@@@@@@@@ 我在学校里一直神思恍惚著。 陈敏问我是不是赶时髦染了头发,他说:“酷!真酷!” 马瑞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却什麽也没说。 下午第三节课时,三哥跑到教室来找我,满面尘土一身狼狈:“弟,娘出车祸了!” 我眼前一黑,什麽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娘说:“玺儿,要记得宁等三分不抢一秒,要记得哦,要记得要做到哦。” 娘,你为什麽就没做到? @@@@@@@@@@ 当我醒来时,刺鼻的来苏水味让我几欲呕吐,然後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输著点滴,三哥握著我的手:“弟?弟? 我问:“娘呢?娘呢?娘呢?” 哥拼死按下我:“弟!别慌!娘已经做了手术,打了钢板,医生说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她就在这隔壁呢。” 我颓然躺下,哥的手抚摸著我黑白参半的头发,喃喃地低语:“弟,你才十六啊,怎麽一夜不见就像六十了呢?弟,心思这麽重,你以後要吃多少苦要受多少罪啊。” 我并未感到痛苦,也许是已经没有了感觉,大脑反而比平常更冷静了,我努力地思索我到底能做些什麽,思来想去,翻来覆去,想去洗手间时忽然眼睛一亮。 天已经黑了,我先拨了秦深的电话:“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家的楼,“!!”地敲门:“秦深!秦深!” 秦深打开门,我闯进去,一把把门反锁上,然後抓住他问:“秦深,上次我们捡的那99万块钱呢?还有没有?能不能先借给我?我要急用!” 秦深看著我的头:“你的发型怎麽这麽怪?” “钱呢?钱呢?还有没有?” “有,在保险柜呢。” “快给我,我要用!” 秦深奇怪地看著我:“过来吧,都在我卧室呢。” 秦深熟练地一层一层地开著保险柜的门,我心急如焚。 在连开三道门之後,保险柜终於打开了,打开後的秦深却呆若木鸡:“钱呢?!” @@@@@@@@@@ 我问秦深:“你确定把钱全都放在这里了?” “当然!可是怎麽会没了?原本我也正想用这笔钱的,难道是被盗了?”秦深用手在空落落的柜子里乱摸一通,忽然回过头来:“你要那麽多钱做什麽?很急吗?” “没有这笔钱我老爹就要坐牢了!”我无力地跌倒在地板上,难道最後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伯父出事了?”秦深吃了一惊,“怎麽会?他是麽老实的人!” “老实?哼,这年头老实就等於笨,笨的人就会吃亏,所以他要坐牢了。没空跟你闲扯,我走了。”我还是挣扎著站起来,长长的叹口气,我在心底祈祷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老爹这麽多年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晚年一定会福寿安康长命百岁的! 当我走到玄关时,秦深忽然从里面冲出来抓住我:“韩玺!等等!” 我回头看他:“什麽?” “你信不信得过我?”秦深深棕色的眼睛灼热而明亮,简直要把世界燃烧起来一样。 我无奈地笑:“什麽意思?是不是我说信得过你,你就会给我一百万?” “嗯!”秦深重重地点头,抓著我胳膊的手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让我一阵阵的吃痛。 “信得过你什麽?”我有点好笑,你当自己是谁?不和我一样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屁孩?! “我!”秦深的眼睛亮得有点吓人,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的整个人就是一团火,接触越久越感觉到他这些情感的外露之处,令我意外之余,倒是颇为喜欢。 我有些吃惊地发现,秦深似乎从我见他第一面之後就一直没长个,现在我几乎要和他等高了。 他著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信──不──信──得──过──我──这──个──人?” 我犹豫了片刻,老实回答:“谈不上,但我不会怀疑你是真的。” 是的,他说钱没了钱也许被偷了,我不会怀疑是他自己私吞了不想给我,没有什麽理由,我就这麽觉得。 秦深抓著我胳膊的手忽然甩了一甩,笑了,羞赧的笑,我的心一动,认识秦深也蛮久了,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好象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新奇。 他有著凌厉中不失秀雅的的眉毛,亮晶晶的眼睛,纯洁的眼神和甜甜的笑,一直觉得他很酷,怎麽眨眼就变成了这样稚气未脱的面庞?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笑,心儿竟然怦怦跳,秦深原来是这样一个小帅哥麽? 秦深忽然凑过来在我唇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冲进了卧室:“等我两秒。” 等他重新出现时,已经换了件长袖衬衫和一条米色的休闲裤,打扮整齐地走过来:“走吧,我们去要钱。” “去哪里?”我有些不懂了。 秦深锁上门,撩了撩过耳的头发:“去找我爸。” “你爸?”我终於明白秦深的意思了──秦深虽然和我一样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可他有一个绝对和我爹不一样的爹。 秦深的爸爸叫秦白,叱吒风云的房地产大王,小城里只有一个建筑公司四个建筑队,全部在他的名下。 除了房地产,他好象还有很多七七八八的生意,说他是市内首富恐怕一点也不会过。 秦深说:“从考上高中,我有半年多没回家了。” 看得出来,秦深和他家人的关系不好,否则小小年纪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了。 我说:“麻烦你了,不管借不借得到,我都一辈子感激你。” 秦深笑笑:“没那麽严重,只要别再半途扔下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明白他说的是那夜在我的学校发生的事,我只有呵呵地干笑。 @@@@@@@@@@ 秦深的家没有我想象中的奢华,但也是在现代中国难得一见的大宅院了,独门独户,二层小楼有一个车库。院子里的树木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一派人间富贵景象。 一楼的客厅中是黑色的真皮沙发,我坐在上面有些不安,微微欠著身子,等著“救世主”从楼上走下来解救我於水深火热中。 当他出现时,我为之一愣。 秦白完完全全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脑海中,富人几乎都有了固定的样板:胖乎乎的脸,不管大眼小眼都透著精明狡诈的光,略微发福的体态,腆著类似怀孕三四个月的肚子,轻易不笑,一笑便满天飘金雨。 见到秦白,我知道自己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得比井底之蛙还离谱。 首先──秦白没有一张胖乎乎的脸,他的脸瘦削而清臒,如同雕刻一般的眉毛鼻子嘴唇脸蛋,一双深邃的眼睛也闪著光彩,但绝不是精明狡诈,而是一种看透世事般的淡定从容,只这麽一双眼睛,就足以击溃我所有的理念了。 其次──秦白也没有发福的体态,他的身体不算很高,不到一米八吧,但是精悍而修长,米白t恤驼色西裤将他的身段衬托得近乎模特般完美。 秦白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浑身上下却又充溢著成熟男人才特有的魅力,他甚至称不上酷,是比酷更帅更让人心动的气质。 他没有笑,在他从上走下时,我看到西裤下是双黑色的袜子。 有人说:喜欢穿黑色袜子的男人很性感。 看来此言非虚。 和秦白相比,他的两个儿子──秦深气质太过忧郁,而马瑞的五官又太过精致秀气。 我咳了一声,骂自己好色到这个份上也堪称前无古人後无来者中外罕见天下无双了,我居然同时对秦家的三个男人同时感兴趣…… “咳、咳、咳……秦先生,您好。” 秦白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然後在我们对面坐下,目光聚焦在秦深身上:“你要钱是为了他吗?” “是。”秦深的脸阴著,看也不看秦白一眼。 “你可知道这不是一个小数目?”秦白又开始打量我,我僵硬地朝他微笑。 “给不给?”秦深的语气很冲。 “你给我一个给的理由。”秦白再次看向自己的儿子,似乎习惯了他这种冰冷的态度。 “我想要!”秦深终於抬起了头,目光像把刀射向秦白:“这足够了吧?” “为什麽想要?”秦深依然平静如水,在那副老神在在的表情面前,我不得不承认秦深实在是太幼稚了。 我笑著说:“秦先生,是这样的,我是秦深的朋友,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一笔钱,所以──你看能不能这样,就算是我跟您借的,日後我一定偿还。” 秦白“哦”了一声,似乎在思考著答不答应,我紧张的要命,手心里已经握出了汗,脸上却还得维持著笑意。 秦深一脚踢在茶几上:“快点给!” 秦白对秦深说:“钱我可以给,但是有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一个条件由你来做,一个条件需要韩玺自己完成。” 我一惊,我没说自己姓氏名谁吧?他却已经知道了? “什麽?”秦深一脸的不耐。 “我出一百万,对你的要求是:十万块叫我一声爸,叫多少声给多少。” “不叫!”秦深大叫起来,大有让他叫一声爹毋宁死的意思。 我拉住他的手,乞求地看著他:“秦深。” 秦深看看我,紧咬著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沈默了许久,他猛然背过身去,面对著窗外闷声闷气地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秦白站了起来,也背过身去,看著自己儿子的背影,在他转身的刹那,我看到他眼中有莹莹的光在闪动,我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细的却尖锐无比的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无法抑制的痛。 秦深──我是不是难为你了?为了救我爸,你屈服於自己的爸爸…… 而秦白…… 我不知道秦深为什麽恨他,但是我现在可以确定秦白绝对是爱自己儿子的。 过了一会,秦白回过身来,表情已恢复正常:“第一个条件已经通过,深儿,你就数得这麽清楚……韩玺,你不是急著要钱吗?现在有个机会,我要拿一样东西,你帮我,拿到了钱一百万就给你,拿不到,我也就爱莫能助了,如何?” 我沈吟著:“先说怎麽拿,拿什麽样的钱吧?” “有个仇家偷了我的机密资料,威胁到我的身价性命和所有生意,他勒索我的钱,正好是要一百万,我答应他今天晚上十二点进行交易,你帮我去取东西,敢不敢?” “我不懂,这和我拿到钱有什麽关系?” “干掉他!”秦白的声音陡然一沈,我一惊,退後一步跌在沙发上,“把资料拿回来,那赎金就是你的了,你也就用不著借钱再偿还了,以你目前的能力,恐怕十年也还不起。” 第六章 我有点吃惊,啼笑皆非地看著秦白:“秦先生,您在开玩笑吧?这、这怎麽可能呢?” 我承认,我有点坏有点玩世不恭有点色有点不正经,可是我还没坏到要杀人、还没玩世不恭到拿人命当儿戏、还没色到见到美男子就腿软脚软耳根子软、还没不正经到走上歪门邪路! 秦白的表情谈不上严肃,但绝对不是戏谑,他轻言慢语地说:“我很少和人开玩笑,尤其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 秦深冲过来抓住我的手就往外拉:“走!” 我有点犹豫;“等、再等等,等把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吧?” 秦深嘎然而止,回头看著我,目光中充满恨铁不成钢的复杂:“韩玺,你他妈有没有点骨气?为了这区区一百万就真的去杀人?也不瞧瞧自己什麽德行有几斤几两,就算你走了狗屎运杀了人得了钱把你爹救了出来又怎样?他出狱你入狱?你有没有点脑子啊?难怪会蠢到一夜白了少年头,猪!” 秦白在一旁悠闲地说:“你放心,你只管去做,後面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干净的。” 秦深转而走到他面前,甩掌过去,却被秦白轻轻松松挡住,秦白目光如炬地盯著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爸也敢打了?” “爸?我有爸吗?”秦深冷笑,“我只看我眼前站著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魔鬼!” 我静静地说:“你们别吵了,我去。” 秦白父子同时看向我,我凄然一笑:“除了去,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秦白忽然诡异地一笑,这次我真的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狡诈,商人特有的阴险狡诈:“有,还有一个选择,这个选择简单而且会让你很快乐。” “什麽?”简单而快乐?我嗤嗤地笑,骗鬼呢! “跟我上床。”秦白坐得端庄而优雅,气质依然卓尔不群,口吻就像诵读莎士比亚的台词“tobeornottobeisaquestion”,风华绝代深刻而隽永。 他就用这样的姿态,这样的气质,这样的语气,当著自己的儿子面对另外一个跟自己的儿子相差无几的孩子轻轻地说──跟我上床。 “一次十万,如何?” 我一阵头晕目眩,这比让我去杀人更让人震惊。 谁来告诉我──这个世界到底怎麽了? 秦深反而没了动静,他只是用眼睛看著我,他愤怒到燃烧的眼神告诉我:不! 可是我还在犹豫。 秦深转身走了,大踏步地,头也不回。 秦白问:“怎麽样?你选择哪一种?” 我低头看著自己的脚尖,犹豫了再犹豫,最後叹口气:“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秦白轻轻地笑了:“小子,你可是在求我,哪来这麽多要求?你要明白,有时候人生就是二选一的必选题,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非此即彼,或者你两个都放弃。” 秦白的语气很轻,但是音质低沈,宛如名家手中的大提琴,沈稳而低回萦绕,久久不散。 我说:“我今年十六岁,和你儿子一样大,你会介意和我上床吗?” 秦白大笑:“你小子确实蛮有意思,这时候该介意的是你而不是我吧?且──在床上,没有大小,只有男人和女人。” “我不是女人,也没有意思伪装女人。” “男人和男人的我更喜欢。”秦白说起来话来,脸不红气不喘,古人说;君子好色而不淫,也许,他就是那种可以把淫乱当作风花雪月玩赏的人。 我说:“好吧,我和你上床,最好你能一次性做够十个回合,我赶时间。” 秦白单指托起我的下巴:“怎麽?以为我做不了麽?” 我吞口口水,浑身紧张到要抽筋,低著头,视线范围内是秦白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大腿中间他男性的部分紧紧地鼓起来,似乎蕴藏了无穷无尽的热情和能量,成熟男人身体的性感轮廓,让我痴迷而恍惚。 这是不对的,这麽做秦深会和我绝交的,我他妈难道就没有一点节操的?! 我乱七八糟地想著,却没有更多的勇气说走就走。 秦白的头压得更低,额头触到了我的额头,我抬起眼,看到他眼睛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怜惜、渴望、挑逗、审视、冲动、温情、野性…… 我推了他一把,猛然从床上站起来。 我从他的臂弯里挣脱了出来,他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地看著我,我一件件地把被脱掉的衣服穿回。 他说:“你是第一个从我床上逃跑的人。” 我拉上裤子,那儿还胀得生疼:“不是逃,只是突然不想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还嫌钱少?”秦白嗤笑,“胃口太大了吧?” 我继续扣衬衫的扣子,等一切都打理好,我微笑著俯身到他面前说:“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秦先生,我想你的床上经验一定很丰富,玩起来也一定够爽,所以──等我感觉和你平等了,我会好好和你上一次床,是和你,而不是钱。” 秦白渐渐地不笑了,眼睛里闪出一种冰冷的光芒,随後又笑起来,笑得千娇百媚五彩缤纷让整个世界为之失色,他说:“韩玺,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我已经说过一次了。” “十六,呵,好,十六,我等著,等你十年,看看你到时候能不能和我平起平坐。” 我抬头看看墙上挂锺,回头对秦白说:“已经十一点半,我必须准备去赴午夜的约会了,请问,能给我一把枪麽?” “你真的要去?”秦白从床上翻身下来,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著我。 我避开他灼人的目光:“为了我爹,我什麽都肯干!” 秦白怔了一下,忽然一笑,笑声中尽是怆然:“你爹真幸福,有你这麽一个儿子。”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秦深的影子,我淡淡地说:“你也很幸福,有秦深那样的儿子,他比我强。” 我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一些秦深的性子,虽然在最初的相识时,他和我犹如黑与白的对立,但是随著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慢慢的,我们之间的黑与白开始互相晕染,我自己内在的堕落成分与邪恶成分似乎更多些,秦深反而显得单纯许多。 秦白沈吟不语,转身去开衣橱,在衣橱的暗柜中取出一把手枪,我眼睛一亮,几乎整个人为之沸腾──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真枪! 这是一把枪身为银灰枪托为深蓝,造型精美巧夺天工的手枪,看著它,一种欣喜若狂的情绪在我的体内激荡。 都说手枪是很男人化的东西,这一点我绝对赞同! 手枪之於男人,同唇膏之於女人一样是完全相同的惊效果,这就是为什麽那麽多好莱坞大片都以男人手持手枪为宣传海报,有了枪的男人就像女人有了丰乳肥臀,就像玛丽莲.梦露有了勾魂的双眼性感的双唇魔鬼的身材。 再平凡庸俗的一个市井小男人,当他谈论起锺爱的手枪时,眼中闪现的那种同平日里判若两人的神采都会令你为之震撼不已。 男人痴迷枪痴迷到了手淫也会美其名曰:打手枪。 枪、男人、性魅力,是如此得相依相系相混淆,成为三位一体。 “如果你是我儿子,将来一定会超越我。”秦白手里拿著枪,目光却在我身上逡巡,“从你的目光中我只读到两个字。” “什麽?” “野心。” 我眨眨眼,故作纯洁地问:“有吗?我只是喜欢枪而已。” “深儿不喜欢,我给他一把真枪他都会立刻砸坏它,他宁愿去抱他妈妈给他买的那些破娃娃。”秦白叹口气,手腕抬了抬,举著那把枪,岔开了话题,“知道这是什麽枪吗?” “看著有点眼熟。”我走近秦白,就著他的手仔细审视这把枪,当看到手枪靠近枪口的那个流线型的英文品牌时,我尖叫起来:“walther(中译名沃尔特)ppk/s!” 秦白的目光中更添了份激赏:“知道这个品牌?” “天!不知道的是傻瓜!”我兴奋得要跳起来,“谁不知道007的御用手枪啊!电影史上最精彩的一个人物恐怕就是詹姆斯.邦德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身手一流所向披靡,几乎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想像他那样,所有的女人都想和他有段罗曼史。” “哈哈……”秦白笑起来,“我看是你想和他有段罗曼史吧?真不知你是对枪感兴趣,还是对人?” 我呵呵地干笑:“都有,都有吧。” 我从秦白手里接过手枪,反反复复地看:“里面有子弹吗?” “满满的,知道怎麽用吗?” 我摇摇头,虽然我知道这是种具备da/sag(双保险/单保险)两种功能的手枪,具体操作还是不懂。 “这样──”秦白手把手地教给我,“当发射第一发子弹时要启动击锤和保险两道关,从第二发开始转为单保险,按这里,瞄准器上的红色部位在近距离射击时并不重要,远程射击就需要瞄准──这样三星一线,这里是准星。” 枪身沈甸甸的,我觉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秦白瞄了一眼时锺:“还有一刻锺。” 我拿著枪,按照他说的话“啪嗒”启动击锤和双保险,然後手一低枪口便抵在了秦白的胯间,秦白一惊,试图挣扎,我说:“别动!否则我不担保枪什麽时候走火,我可从来没开过枪呢!你瞧,我的手颤抖得要命,真是糟糕。” 秦白怔怔地看著我,忽然笑起来:“好!好!你他妈够狠!比得上白眼狼了。” 我也跟著笑:“承蒙夸奖,我不过是跟著你照瓢画葫芦,有样学样而已,毫无节操毫无廉耻唯自我是图的正是你的风格,不是吗,秦先生?” 秦白的面容有些僵硬。 “呸!”我吐,“别以为长得人模人样穿得人五人六的就是个人了,你他妈在我眼里禽兽不如!拿钱换自己儿子叫声爸?你好可悲啊!想拐我上床?你老先生恋童吗?也不照镜子问问:魔镜魔镜世上最丑的人是谁?呵呵……我对杀人确实很感兴趣,不过不是我动手,而是看人杀人,怎麽样?陪我走一趟吧?快到十二点了!” 秦白等我说说完,抬起手轻轻地擦净那张如同雕刻般俊美动人的脸,冲我粲然一笑:“韩玺,我想不用等十年了,我现在就想和你上床。” 靠! “那我现在就先干掉你的龟儿子!”我持枪的手更加了力度,不小心触到他的那玩意,#%.¥#.!!!他老先生居然勃起得比我手中的枪还硬,真不是普通的变态! “走吧,先去赴今晚的约会,呵呵。” 秦白走向保险柜,我亦步亦趋,他从中取出一个皮箱子打开,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钞票:“这是一百万,真钞,如果今夜能成功的话,这钱就是你的了。” “走。”我懒得跟他罗嗦。 车子在寂静中奔驰,黑夜张著惊怵的眼睛。 我坐在秦白的旁边,在这个空旷如荒野狭小如夹缝的世界里,我沈在比黑夜更惊怵的情绪里,我不知道我怎麽会遇到这种事,而让我更感到惶惑的是我遇到这种事居然会感到很兴奋?! 一般人,应该会感到恐惧吧? 秦白说:“第一次杀人,总是很惊恐的,後来就会慢慢上瘾,那是一种比性爱更能让人达到高chao的刺激。” “靠!你变态杀人狂吗?”我已经开始紧张,我想我是不是还是放弃这种疯狂的行为?爹爹总会得救的,而我不能因此就把自己埋葬掉,秦深说的对…… @@@@@@@@@@ “到了。”车子悄无声息地停下,秦白打开车门。 这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工地,黑压压的楼群主体,秦白真是老奸巨滑,选择了他自己的地盘。 在楼群的一角,有一个小屋,小屋亮著灯,灯光下坐著一个人,那个人在黑夜中依然戴著墨镜。 看到我们走过来,那人站了起来,我们走到门口时,他说:“秦白,你迟到了一分五十秒。” 我吃了惊,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跌倒──这个声音太熟了,几乎天天在听到! 我使劲地掐自己大腿上的肉,让自己确信这不是一场梦,秦白所说的勒索者居然是齐戈──这个让我在上课时也能冲动,他却总是拿温柔的与众不同的目光看我的男人,就是把他挫骨扬灰我也认得。 当我们走到门口时,齐戈忽然喊:“停!” 我和秦白嘎然而止,齐戈问:“怎麽多带一个人来?” 秦白说:“这是我新收的小弟,以後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齐戈冷笑:“带他来做杀手的吧?你一贯的作风我还不晓得。” 我面目僵硬地笑:“齐老师,幸会。” “韩玺?”齐戈摘掉了墨镜,显得分外吃惊。 我应了声:“是,世界真是小。” “不是世界小,而是我们有缘。”齐戈忽然笑起来,笑的时候深陷的眼窝便漾起一种特有男人味的温柔,让我的小心肝又开始怦怦乱跳。 “废话少说,把底片交出来。”秦白显然不想看我们这样亲亲热热下去。 齐戈瞥了他一眼:“你们两个一起进来吧,不过──都脱光了衣服。” 我心里暗骂一声:靠!果然是老油条了,脱光衣服不就意味著什麽也不能带了麽! 秦白看著他手中的底片,叹了一口气:“齐戈,我们好歹也二十几年的交情了,你还信不过我麽?” “就因为是二十几年的交情了,我才信不过你!脱吧,否则别想拿到底片。”齐戈重又坐回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 我看秦白,秦白无奈地耸耸双肩,开始脱衣服。 我没辙可想,也只能乖乖地脱,天气已热,我们穿得都不多,想多表演一会脱衣秀都不成,眨眼变赤条条地站在了门前。 齐戈呵呵地笑:“大小美男子,堪称绝代双骄了,哎──我怎麽没带相机来呢?啧啧,这麽好的身材!” “可以进去了吗?”秦白问。 “举起手,一起走进来,慢──先把箱子打开,踢过来。”齐戈比狐狸还要狡猾。 “那你也把底片扔过来!”秦白寸步不让。 齐戈迟疑了一下:“那你俩进来吧,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秦白冷笑:“你别想多玩什麽花样,如果除了这个底片之外你还藏著什麽副本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齐戈同样报以嗤笑:“我要的是钱,只要拿到钱,我才懒得理你。” 我们已经双双走到了齐戈面前,秦白双手呈上钱箱,齐戈单手递出底片,就在他伸手接箱子的瞬间,枪声响了,齐戈申吟著倒下去,鲜血迸射了我一身,我尖叫一声,脚一软跌倒地上,右手却仍然死命地握著那把银灰色的让人惊的手枪。 齐戈在地上抽搐著,不可思议地挣扎著问:“你的枪是藏在哪里的?” 我依然在哆嗦,我害怕齐戈真的死了,而此时秦白已经拿著底片和钱箱转身走了,我突然想起自己这麽拼命为了什麽,我疯狂地喊:“秦白!站住!把钱留下,否则我要开枪了!” 秦白径直往前走,用他大提琴般的音质说:“我是只要钱不要命的,你想成杀人犯就尽管开吧。” tmd! 我举起枪对准他的背影,闭上眼勾动了扳机。 随著一声闷响,我惨叫一声手一软枪掉在了地上,从肩膀上传来的一阵阵的刺痛让我明白自己中弹了,我抬起头,视线模糊中看到秦深流泪的眼睛,昏迷前,我恍若听到他一声声地喊:“就算废了你,我也绝不会让你成为杀人犯!” 一切都混乱了,乱了,乱极了…… @@@@@@@@@@ 当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大亮,太阳升得老高。 我正躺在秦白卧室的大床上,右胳膊上绑著绷带,估计已经做过手术取出了子弹。 我一侧头,看到趴在床边上的秦深,他正沈沈地睡著,脸上带著宁静与疲惫的神态。 看他睡得很香的样子,我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默默地凝视著他那张年轻而轮廓清俊的脸,耳边忽然又回响起他昨夜的呐喊,心一痛,便定定地看著他呆住。 当时他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一直在跟著我的吧?担心我做傻事。 呵,秦深,你又何苦?我又怎麽值得你这麽做? 我想跟你老爸上床,不仅是钱的诱惑,我还暗自为了齐戈发情,为了钱却又轻易对他举起了枪,秦深,我……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堕落…… 门“咯吱”一声响了,探进一张美丽的面容:“嗨!早啊!” 竟是马瑞! 他还是那样一副俊俏可人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鲜得如同樱桃一样的嘴唇,他微微一笑,笑靥如花,更衬托得秦深失血的面容苍白如纸。 秦深也醒了,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终伸手摸住我受伤的胳膊,轻轻的,轻轻的触摸著渗血的绷带,眼一红转过身去,他说:“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他的语气泫然欲泣,也许背著众人,他经常在哭。 等他走出去,马瑞才笑眯眯地说:“你可真是幸福,受伤了就有人无微不至地伺候著。” 我问:“你怎麽来了?” 马瑞挑一挑眉:“我还想问你怎麽来了呢!这可是我老爸的家。” 哦──我倒是忘记了,他和秦深原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问:“秦白呢?齐──戈他没死吧?” 我记得,我昨天只开了一枪,打在了齐戈的大腿上,那应该是不足以致命的,我不想杀人,我只需要钱。 “呵呵……”马瑞拍拍我的头,“你啊,真是让他们吃惊不已,我老爸还从来没夸赞过谁,你可是第一个!齐戈嘛──你自己问他好了,喂!你们进来吧!”马瑞拉开门,秦白与齐戈衣冠楚楚地走进来,笑容可掬。 我的眼睛几乎跳出了眼眶,我指著齐戈的腿,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哪是受过伤的样子?! 秦白笑著说:“笨蛋,我昨天给你的那把枪只能射红药水而已。” “不过没想到你小子还真狠,居然真的开枪了!”齐戈咬牙切齿地拍了一下我的伤口,我痛得丝丝地抽冷气。 马瑞坐在床尾贼贼地笑:“爸,齐叔,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秦白抚摩著他的头发:“鬼灵精,你设的这个局也忒狠了点,差点没要了小玺的小命。” 马瑞瞟了一眼门口:“谁能想到深哥会傻傻地冲出来嘛!真是的,难道自己的老爸就真的那麽没人性到会把自己的同学往火坑里推?根本不用脑子嘛!他啊,一颗心全系在韩玺身上,完蛋了!” 门口“当啷”一声响,马瑞冲过去拉开门,秦深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脚下的面包牛奶玻璃杯碎片散落一地。 秦深低著头踢了一脚玻璃碎片,玻璃发出一阵脆响,响声过後,玻璃片更是碎不成形。踩著那些碎片,秦深忽然抬起头,迎著灿灿的阳光,笑了。 他走进来,走到马瑞面前笑著说:“和你比,我真是蠢材,是不是?从小到大,我是那麽地崇拜你,甚至以为自己爱上了你,可是你甚至连鄙夷我的功夫都没有,因为你觉得不值得。你是那麽的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与众不同,剩下的时间你要让自己变得与众相同,否则你就没有了朋友,然後在芸芸众生中以一个天才的心态来睥睨天下,是不是?有个笨蛋和我一样被你吸引,但是他更蠢,他仅仅为了你的容貌就对你一往情深,这个笨蛋多多少少让你觉得有趣,所以你就陪他玩玩,没想到他会先跟我上了床,你不甘心是不是?” 秦白厉声呵斥秦深近似喃喃自语的话语:“深儿,不许胡说!” 马瑞依然是一百零一号的天使笑容:“深,你在说什麽哪?我对男人可没什麽兴趣。” 秦深却不理他,转身面向秦白:“这个局是马瑞设下的?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一步步引诱韩玺上!?我们捡的99万也并没被偷,而是被你们‘拿’去了吧?你们想干吗?闲著没事把人当猴耍吗?” 齐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深儿,你误会你爸了,这全是我的意思。” “舅舅,怎麽你也搅和进来了?”秦深一脸的愤懑,“为什麽你要和这种人同流合污?” 我已经说不出一句话,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却觉得自己正置身於惊涛骇浪中,天空是狂风暴雨,海面下更是激流汹涌,我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撑住!要撑住! “齐戈是你舅舅?”我还是被这个事实给惊吓住,我不仅被这些人耍了一道,自己在杀人的边缘苦苦挣扎,差点搞成精神分裂,而这些让我吃惊了再吃惊的人,居然还是一家人?! “不仅是我舅舅,还是秦白的梦中情人。”秦深冷哼了一声,轻漠地说了一句,却如平地惊雷将我炸成了碎片,这到底是怎麽样一个家庭? “深儿,你就死活也不肯叫我一声爸吗?”一直悠然的秦白终於露出了些许痛苦神色。 秦深只是冷笑,却理也不理他。 齐戈叹了口气:“深儿,我们这麽做也是有苦衷的,目的就是为了考验一下韩玺。” “考验我?”我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道我是被施了魔法的青蛙王子? “韩玺,其实你的真名叫齐飞──海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骛齐飞──的齐飞,你不姓韩,你是我的儿子。”齐戈慢慢走到床前,坐到床沿上目光温柔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说。 目光温柔──我浑身僵硬,背脊上的冷气上窜下跳直到要将我冻结──温柔的与众不同的一直锁定在我身上的目光,曾被我一相情愿自作多情理解为暧昧的目光,原来是这层含义?! “是的,本来我们还担心认错了人,但是昨夜给你动手术的时候顺便做了血液鉴定,你真的是齐戈的亲生子。”秦白一改温文儒雅的潇洒自如,表情变得庄重严肃,严肃得近乎滑稽。 马瑞也说:“齐叔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孩子,走遍了半个地球毫无音训,没想到孩子就在自己的故乡,所以他才放下工作回到了小城。” “你们怎麽知道我就是他的儿子?”我语气冰冷地问。 “因为──”马瑞转身走出去,片刻後又一阵风地跑进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相片,“看!这是齐叔少年时的照片,和你是不是很像?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了,给深看,他还死不承认。” 我看著照片中的人,黑黑的皮肤,五官俊朗,虽然还带著点少年人特有的稚嫩,但从那眉眼间已可以看出日後定会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那浓浓的剑眉,明亮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嘴唇,我几乎天天在镜子中看到,我总是对著镜子中的自己龇牙咧嘴地笑:嘿!小帅哥,又长高一公分咯! “飞儿?”齐戈小心翼翼地抚摸著我的肩头。 我抬起头来,看到他那宛如西方人一样轮廓鲜明的眉眼,在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歉意、温柔、期待、担心、忧郁…… 我忽然很想笑,低下头,晶莹的水珠砸在洁白的被子面上,泪花很快渐渐淡开,渐渐消隐去 “我叫韩玺,以前是,以後也是。”我低著头,想起还在狱中的老爹,想起一夜间就变得面目苍老憔悴的娘,想起我十岁时的听到他们在深夜里的谈话…… @@@@@@@@@@ 那时候,我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疾病,爹娘半夜叫救护车送我去医院,因为需要动手术,医院血库的血不够了,问亲属可否捐献一些,可是爹娘的血一个也不合格,记得主治大夫急得差点要拿手术刀捅人,最後还是抽了两个值班小护士的血补上。 因为疼痛,麻醉过後我就醒了,我听到娘在低声的啜泣,她说:“这孩子怎麽这麽命苦呢?刚出生便被抛弃,年纪小小又得这种病。” 老爹说:“去!他就是我们的儿子,丢在我们家门口就是我们韩家的人了,生他的人不养他咱养他,三个儿子都养大了,还怕多他一个不成?明儿个我就正式给祖坟上香,以後他就正正式式是我们韩家的孩儿了,他就是一病不起我们也养他!” 娘骂:“呸呸呸!呸你的乌鸦嘴,孩子明天就好了!” 老爹低头不语,一直叹息:“老天保佑,明天就好。” “禧儿,我的禧儿,多俊美的孩子,怎麽就这麽命运乖戾呢。”娘啜泣著用两手暖著我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冷的手,就那样整整暖了一宿。 @@@@@@@@@@ 从那,我知道了自己是个弃婴。 从那,我知道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弃婴,因为我有一对天下最好最慈爱最善良的爹娘。 爹娘都很普通,扎到人堆里没谁会注意,爹是个辛苦劳作薪水不高老实巴交得现代几乎绝种的男人,娘是个大字不识刀子嘴豆腐心手脚麻利心高气傲偏偏命又不强的女人,他们努力把三个孩子养大,看著他们成家立业了,也就放了心,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我的身上。 从小到大,娘没少骂我,那是因为我太皮,爹却从来没打过我一下,那是因为他太疼我,娘的骂是爱,爹的不打也是爱,我懂得,我珍惜著,我也曾幻想过亲爹娘是国王是王妃,那只是想想而已,我满足自己现有的生活,快乐而幸福的生活著。 爹娘的养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我无以回报,我总是嬉皮笑脸地惹他们生气,看著老两口为我气得跳脚,精神十足的,我也就觉得幸福无比。 所以,当爹出了事,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要救他,我必须救他,如果平平淡淡一辈子,爹娘永远不需要我为他们做什麽,他们就这麽为一个陌生的小子奉献了一生的爱,无偿的爱。 可是爹出事了,别人可以不管,独独我不能,我的命不重要,我的前途无所谓,哪怕我立刻血染黄土,只要救了爹,只要老两口还能白头偕老,三个哥哥还能孝顺他们让他们颐养天年,我这十几年也就算没白活…… 我牢牢记得爹的话,我是韩家的孩子,我叫韩玺。 “飞儿?”齐戈的声音听起来宛如风中之烛,“我整整找寻找了你十六年,飞儿!” “我再说一遍,我──叫──韩──玺──”我哑著嗓子吼,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齐戈要抱住我,被我用蛮力推开,我叫:“别碰我!再碰我就毁了这条胳膊!” 於是齐戈秦白马瑞统统後退。 秦深站在门边,冷冷地看著这一切,我站在地上摇摇晃晃,向他伸出手:“对不起,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一夜不回,爹娘又该唠唠叨叨念三念四了。” 第七章 齐戈没有强行挽留我。 秦深帮忙叫了辆的士,车子载著我们在初夏明灿灿的阳光下飞驰。 秦深说:“昨天已经替你给伯母打了电话,还有,伯父已经安全无恙地回家了,一切问题都得到圆满解决。” 我沈默不语,目光呆滞地望著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底走马灯似的乱作一团,却又似影片转动过快而空白一片。 秦深看看我,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暂时不想回家,就先到我那里坐坐吧。” 我犹豫了半天,当车子围著小城饶了一个又一个圈,已经不知道第几个,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说:“好吧,去你那儿。” @@@@@@@@@@ 秦深倒了水,强行灌我吃下消炎药。 秦深说:“对不起,害你的胳膊受了伤,恐怕要过段日子才能好。” 我摇摇头,其实我觉得秦深这一枪打得没什麽不好,起码打醒了我的鲁猛莽撞年少轻狂,且──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才会开了这一枪。 秦深说:“如果你不介意,在伤好之前就住到我这儿吧?就算我为我的过失而做点补偿,同时也免得伯父伯母担心。” 我诧异地看著他,他的眼睛明亮亮的,唇角眼梢是我从未见过的风流韵味,我以前觉得他很俊美,现在却觉得他很漂亮──我说不清楚“俊美”与“漂亮”之间的差异,但这之间确确实实是有些区别的。 秦深的脸上有些男孩的俊俏,性格里却又有些女孩的细致温柔,或者说他脸上有些女孩的媚,性格里又有些男孩的酷,我搞不懂这种区别,或者说这两者原本就一直在他身上存在著,并且并行不悖。 “怎麽?不愿意?还是怕我不会照顾人?”秦深撩著额头的散发,轻轻地抿到耳後,似乎叹息般地喝了口冰水,挑著眉毛对我说:“信不信我的护理水平是专业级的?” 我笑:“你们秦家人都是天才,就算你说你明天就变个女人我也信。” “去你的!你才想变女人呢!”秦深唾了我一口,随即也失笑,“你怎这麽没神经?整天胡说八道!” 我可没想起来我胡说了什麽,又八道了哪些,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我说:“如果让你扔三个骰子,每个都扔到6,你的几率有多少?” “你想赌博啊?”秦深微笑著,又起身去浴室拿了块温热的毛巾帮我擦拭汗湿的手心,“三个骰子投出的数目共有216种可能,三个都是6的可能只有一种,赢得的机会只有1/216,你说机会有多少?”他的动作很轻,让我舒服得产生受伤也是一种享受的错觉。 “不知是我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坏,我居然掷到了三个6。”我闭著眼,想象自己正坐在赌桌前,像赌神一样为了生命为了荣誉而博。 “什麽?”秦深停止了多做,专注地看著我。 我的头靠在沙发背上,看看他,然後盯著天花板发呆:“并不是每个像我们这样的人都能遇到一个令自己非常心仪的人吧,而我遇到了,我的第一个6──马瑞,我很高兴很开心,每天过著梦幻般的生活,虽然小心翼翼,却又充满希望,可是你喜欢的人未必也喜欢你,於是我又遇到了我的第二个6──你,我以为这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了,我的左手牵著马瑞,右手牵著你,一手写著‘友谊’,一手写著‘爱情’,可是让我搞不清的是哪只手写著什麽,要让我弄清楚左右手的区别并不容易,我就像个经常穿错鞋子的小孩,也经常把左右手混淆,但是我想这并没什麽大不了的,因为再小的小孩也会慢慢长大,长大了的小孩只要没有智障就会准确无误地分清左和右,可是这时候我又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三个6──齐戈,他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一时语涩,秦深握著我的手,静静地聆听。 “同时掷出三个6的几率只有1/216,对於一般人来说,这几乎等於零,不是吗?而我居然一把就掷出来了,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 秦深依然紧紧地握著我手,沈默了片刻,他轻声说:“我从不相信运气一说,但是有时候我觉得人的命运多多少是自己一个人不能控制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我看看他,点点头:“说吧。” “从前,小城里有一户殷实人家,那时整个小城都不发达,富裕的没有几家,这一殷实人家也算是北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资本家,做房地产和纺织生意。解放後资产全归了国家,经济开放後,资产经营权再度回到这家人手中,他们有著天生的经济头脑,把生意做得很是不错。 这家第二代主人叫齐沧海,他有一双宛如金童玉女般的儿女,长女名弋,长子名戈,姐姐只比弟弟大一岁。高中时姐姐爱上同班的一个男生,那男生不仅俊美而且风流倜傥,姐姐高中毕业後没有继续升学,那男生却考到了远方读大学,姐姐痴心地等,等男生毕业後嫁给他,後来男生真的娶了她,她觉得自己成了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成亲一年後姐姐生下一个男孩,就在这时她才发现丈夫竟引诱她的弟弟做著令人不齿的行为,姐姐伤心欲绝,与丈夫几经沟通不妥,最终导致精神错乱,弟弟远走他乡,齐沧海恼怒之下一病不起,不久便与世长辞,姐姐的丈夫接管了齐家的一片基业。” 我静静地听,脑海中闪过那兵荒马乱年代的一幕又一幕,从秦深的只言片语中便可以拼凑出一个近乎完整的故事,一个家庭悲剧,一个家族丑剧,人性的扭曲、异变以及伤害与被伤害便成了不可避免的结果。 “齐沧海就是我的外公,你的祖父。”秦深声音平淡地说。 从他的叙述中,我可以清楚明白地知道为什麽秦深那麽憎恨秦白,如果换作是我,也许早已迫不及待地手刃亲父为悲怆死去的母亲报仇,可──秦深的母亲呢?死了麽? 我呵呵地笑:“没想到我们居然是有著血缘关系的兄弟。” 秦深眼神犀利地盯著我:“怎麽?你怕了?” “谁怕谁啊!”我肆无忌惮地笑,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让人有疯狂的欲望也有疯狂的理由,所以我说:“嗨──当作对你的惩罚,帮我擦澡吧,昨天那样折腾,弄得一身臭汗。” “哈依!”秦深像个日本人一样地大声回答,然後便转身去浴室准备。 我坐著,受伤的胳膊被放在一张高脚椅上,任秦深拿海绵在我的前胸後背揉搓,打了肥皂,搓洗,再用清水一遍遍地冲…… 这几日来,我的精神一直处於极度兴奋状态,这种状态一旦骤然停止,就让我有点抓狂,就像你从急弛的汽车上向下跳,往往会被带著扔出很远,我需要某种方式来进行这种急弛状态的缓冲。 秦深乌黑的发清秀的脸,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嘴唇,略显单薄透著少年人青涩味道的胸膛,以及平坦的光滑的诱人的小腹,都成了煽风点火的因子,让我的狂嚣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终於带著无限的渴望闯进了令我神魂颠倒的神秘地带,我闭上眼,轻轻地吸一口气,似乎嗅到了处子的幽香,又似地狱的熊熊烈火正欲破土而出张牙舞爪,两种感觉交会既沈醉又难熬。 秦深的手指与床单一样苍白,他丝丝地抽著气,却要命地挤出一个笑脸:“玺,你──能不能轻点?” 可惜,沈浸在情欲中的我听不到他的哀泣,他反抗的扭动反而让我更加的疯狂…… 当天地复归於平静,我躺在床上抱著受伤的胳膊雪雪呼痛。 秦深边骂我活该活该活该痛死你,边步履蹒跚地去倒水,喂我吃药,又拆开纱布,用酒精为刀口消毒,再涂上药水,重新绑上纱带。 他的动作熟练而轻巧,几可媲美专业护士。 我嘿嘿地笑:“谁如果娶了你做老婆一定很幸福。” 他在我的胳膊上拧了一下,我痛得要跳起来:“虐待啊!还没成亲就虐待亲夫!” 秦深凶狠如恶煞:“不要得点便宜就卖乖!” “哎──说真的,你从哪里学得这麽熟练的护理技巧啊?莫非你有志做名男护士?”我的手指在他光滑的肌肤上跳舞,刚激战过的皮肤上还留著些许汗意,有些湿润有些清凉,似乎要把我的手指吸进去,我的心情终於舒缓了许多,懒洋洋地像只晒太阳的猫。 秦深的动作停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没听过那句话吗?久病自成医。” 我的心一颤,见他眉眼低敛,便也不再多问。 秦深俯下身,柔柔地吻我,然後定定地盯著我瞧,他的眼睛很大很大,近看成深棕色的瞳孔就像只毛发竖立的猫,他的睫毛长长的,雾一般遮住猫样的眼睛,闪动著点点的忧伤。 他的手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游弋,他的手柔软而细腻,如果非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性感。 他的眼睛随著他的手指移动,像一个国王巡视他的领地,当巡视完毕,他抬起头来,满意地叹口气,郑重地说:“我喜欢你。” 我扑哧一声乐了,伸手拨弄他垂在脸颊上的长长的碎发:“喜欢我就做我老婆吧。” 他眼睛亮亮地说:“当真的?” “什麽当真的,你还真愿意当我老婆啊?”我吃吃地笑,觉得他傻得可爱。 “除非你不愿意。”他趴在我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著我的乳头,揪一下再舔一下,像只戏弄绒球上瘾的小猫,“我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他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晶莹地看著我问:“你说我为什麽这麽喜欢你呢?” “因为我可爱呀。”我揪他的鼻子,他气臌臌地瞪我,最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他趴到我的脸上又啃又咬:“厚脸皮,咬破你的厚脸皮。” 我痞痞地乐:“厚脸皮是咬不破的。”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床上腻著,直到睡去。 半夜尿急醒来,我索索地摸到洗手间,走出来又觉得有点口渴,便走进厨房,厨房的窗子开著,有微微的风吹进,吹在身上,舒适而惬意。 我啜一口水,走到窗前,倚靠在窗台上,望著窗外苍茫的夜色,顿生一种怅然若失之感,世事无常,明天迎接我的又将是什麽? 秦深张著他美丽倾城的眼睛说喜欢你喜欢你怎麽会这麽喜欢你呢? 我望著闪闪的星星想喜欢谁喜欢谁到底喜欢谁呢? 目光偶然垂落地面时,忽然瞥到一个清丽的背影正坐进一辆黑色的轿车,我一惊,心差点跳出了胸口,我扔掉杯子,急匆匆地跑出房间,打开大门,门口的一堆东西止住了我的脚步,物已留人已走,追逐也是徒劳无功,我只能怅然提著那两大包东西走回屋子。 我打开包包,一个里面全是医护用品和一些医生开给我的药,上面详细写著一日几次一次几片,哪些饭前吃哪些饭後用,另一个包里面则是乱七八糟的水果、保健食品和补血食品等等。 水果之中夹著张纸片,上面只写著一句话:tomorrowisanotherday。 是俊逸却力透纸背的字体,是我天天看到的字体。 有人说,从字体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所以有了电脑人们才像热恋一样迷上打字,因为打的字都一样,人们已经有了太多伪装,连字体也希望伪装起来。 纸片的字很美丽,只是我到现在才注意到,在美丽的字迹下隐约著怎样坚韧的力道。 我突然很想抽支烟,自从十岁偷偷抽过老爹的烟之後,特高兴或特烦时我都会找出一支烟来抽,我把秦深家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个烟屁股,只能颓丧地坐回沙发上,痴痴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衬衫轻轻地披到我肩上,我睁开眼,好象大梦初醒,眼前是秦深睡意朦胧的面容,他呵欠著挨我坐下:“马瑞?” 我点点头,他也不再追问什麽,我们在黑暗中静静地依偎。 我说:“明天我想回家一趟。” 他握住我的手:“我陪你去?” 我摇头:“不,我自己。” 人活著,有些事情必须自己承担,不是坚强,而是必须。 第二天一早醒来,秦深上学去了,他留个纸条说已经帮我向学校请了一天假。 枕边放著一套干净整齐的衣服,是他的,我穿上却也刚刚好。 我坐车回家,轻轻地敲门,门开了,是娘。 “玺儿!”娘看到我,先是微微一愣,随後就不知所措地笑,扯扯嘴角眼圈发红,“玺儿,你没事吧?” 我轻轻地抱住她:“娘,我没事,瞧我不好好的?” “在门口傻站著干什麽?还不进来?”里面传来老爹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硬朗,我不由松了口气。 娘又哭又笑地拉住我的手:“真是真是,看我一高兴就什麽都忘了,快进来,玺儿,咱家来贵客了,你快来见见!” 我跟著娘走进去,在客厅中央,齐戈正襟危坐著,向我送来温柔的笑容。 @@@@@@@@@@ 我挨著老爹坐下,可惜中国人太传统太害羞,否则我就要给大劫归来的老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一个真真切切的亲吻,而实际上呢?我们能做的就是我在他肩膀上蹭蹭,他拍拍我的背,然後颤抖著手指抚摸我的头发。 我挨著老爹,送给高大英俊帅迷人的齐戈一个笑容,笑得比烟花还绚烂:“齐老师,您怎麽有空光临寒舍啊?” 我谨遵娘的教导──有客来访,要客气要微笑要打招呼。 我都照做了,可心底却反感的要死对这个人厌恶的要命,看到他坐进我家,我更是如临大敌,每一个毛孔都发出了战斗的讯息,我的每个骄傲自豪的毛孔都对著齐戈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它们挥舞著冰冷的小棒子耀武扬威地吆喝:消灭害虫!消灭害虫! 齐戈依然笑得斯文俊雅,虽然他那一米八几的个头坐在我家小房子里颇有威压感,他的每一个笑纹却都像挥舞著小白旗回应;我不是害虫!我不是害虫! 齐戈说:“韩玺,听曹老师说你家出了点事,他工作繁忙,我就代他来做个家访,看到你父亲没什麽事我们也就放心了,明天你可要好好上学了,不要把功课拉下。” 我kao!说的跟真的似的,不愧是做秀高手,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一副诚惶诚恐地表情:“谢谢齐老师,谢谢曹老师,谢谢学校对我的关爱,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大家对我的厚望。” 齐戈好象安了心,连连点头,像个书呆子老学究一样地叹息:“这就好,这就好。” 我说:“齐老师,请问您还有什麽事吗?” 如果没事就滚蛋! 齐戈迟迟疑疑。 我对他猛翻白眼:虽然我迷帅哥,可是你是我亲爹,而我又对乱伦没什麽兴趣,所以我的“小弟弟”对你自动免疫,所以你的每一个俊美忧伤对我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所以你别妄想籍此感化敌人让我向你投怀送抱。 我翻著不算大的眼睛对他眨呀眨呀,发送著只有敌人才能破解的密码。 齐戈抿著嘴,一副审慎为难的样子,可是眼睛却贼亮贼亮地对我回眨,他说:小破孩,别想赶我走,我就是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就是要甜言蜜语糖衣炮弹。 娘说:“瞧这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齐老师对咱家的恩情可大了,你爹这回能活著出来,全仰仗著齐老师大力相助呢!臭小子,你可要好好听齐老师的话!” 我心说:娘,别人就要买走你儿子,你还帮他数钱呢! 我微微地笑:“哎呀,这个我怎麽不知道?齐老师您真是观音再世活佛转生,您对韩家的恩德高於天情义重於山,不过──大恩不言谢,呵呵,呵呵,呵呵……” 齐戈也对著我笑:“哪里哪里,只是举手之劳,略尽绵力而已,呵呵,呵呵,呵呵……” 我突然收住笑,非常认真非常诚恳地看著他:“齐老师,能不能问您个问题?” “当然,你说。” “您是一名教师吧?” “是啊,怎麽了?”齐戈眨著眼睛:臭小子,怀疑我的身份麽?我可是有拿教师执照的! “您的月薪有多少?” “这个──”齐戈好象忽然明白过来,“不多不少,一般的教师薪资而已。” “那您怎麽得来一百万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估计我要还您一辈子呢!”我诚惶诚恐地说,仿佛被这个巨大的数字吓趴下,心里那个气呀──kao!拿我捡的钱救我爹还来冒充好人,欺骗我爹娘纯洁质朴的感情,看我不整死你! “这些钱嘛──是我平时买点股票做点小生意的积累,呵呵,不足挂齿,不用偿还的。”齐戈说得轻轻松松,“而且──” “而且齐老师认识一些特警朋友,他们说已经抓住xxx(我爹那该死的同学),正驱车把他押送来,明天就可以交给警局了,虽然那些钱他挥霍了不少,幸好还有其他一些赃款,差不多也够七十万了,我们再加点,就够还给齐老师了。”老爹用感恩戴德的语气说,边说边掐我,老爹生气了。 特警朋友? 我真的有些吃惊,这齐戈到底何方神圣?不就是个小资本家的後代麽?拽什麽拽?! 看来我应该再提高警戒,全身立刻进入一级警备状态,这家夥太阴险了,不仅猛送糖衣炮弹,还搞两手准备,一手搞金钱外交,一手搞大棒外交,一边笑容可掬,一边又威风凛凛,让你既亲之爱之又敬之畏之,在我爹娘眼中,他铁定是天仙化人降龙伏虎活佛显灵了。 齐戈终於走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对於我的身世问题只字未提。 他走了,爹娘就擦鼻子抹泪的,搞得活象一部琼瑶太婆的肥皂剧:“好人哪!好人哪!感动啊!感动啊!要记得感恩呀!感恩呀!” 所有的词都重复一遍,惟恐我少年痴呆不明不白似的。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骂,洋词中词都用上:kao!tmd!shit!混蛋滚蛋王八蛋!老狐狸!老乌龟!老鱿鱼!总有一天我要找到照妖镜让你现原形! 我陪爹娘聊了一会,把我受伤的事支吾过去,爹娘也没多追究什麽。 我说我未来一段时间要到一个朋友家去住,爹娘开始死活不答应,娘说:“这怎麽成?打扰人家不说,还什麽都不方便,哪有在自己家里自在?” 我说:“娘,其实医生本来要我住院的,朋友知道咱家里遇到点经济问题,他又懂得护理所以想帮帮咱,我也盛情难却呀。” 老爹说:“这怎麽好意思?不成不成!” 我嬉皮笑脸地回:“没关系,我跟他铁著呢,都铁到要穿一个裤腿了。” 好说歹说爹娘终於放行,并且要求我最多在那里住一个月,临走时,娘又塞给我二百块钱,她说:“病了就买点好吃的,真不放心,你们这些孩子懂什麽滋补吗?可别苦著自个儿,钱不够了再给娘要。” 我本想拒绝,知道爹娘现在有一枚硬币也想节省下来还债,但是看到娘眼中的疼痛我只有接过来。 爹娘一向疼我,但是并不特别宠爱也不特别严厉,反而有点像最时髦的方式:对子女无为而治,一般我有什麽决定,他们往往就会答应。 @@@@@@@@@@ 可是,在去秦深家的路上,我多多少有了点动摇:我们两个人这样好吗?用个现下流行的词儿来说,那可就是了“同居”了…… 秦深傍晚放学回来时,买了一大堆的菜,绿的黄的红的白的,天上的水里的陆上的,我吃惊地要跌倒:“干嘛?你要做满汉全席啊?” 秦深不屑一顾地回:“不行吗?少爷我高兴!” 我抱住他:“少爷高兴,少奶奶就开心了,呵呵呵呵……” 秦深连踹带踢,脸蛋却红扑扑的:“有你这样的少奶奶吗?” “怎麽?我可是原汁原味原瓶原装,杜绝假冒伪劣的!” “去你的!”秦深挥舞著菜刀把我赶出厨房,他就穿著件薄薄的汗衫和一条运动短裤在厨房里奋战。 我站在门口观看,看他的汗衫黏在背上,烘托出性感的背部线条,看他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脚踝,忍不住踱到他背後,低下头在他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秦深没有挣开反而把他的脖子也凑过来,於是我又轻轻地顺著锁骨直吻到下巴。 “好了,别献殷勤了,快去接电话。”秦深终於推开我,冲我灿烂一笑。 我又在他的笑脸上啃了一口,才拖沓拖沓地走到客厅拿起话筒。 我坐下,收起所有的嬉笑,问:“什麽事?” 对面稍稍沈默,然後说:“韩玺,齐叔那件事我知道做得有点过,先说声对不起。” 我也跟著沈默。 对面小小声地喊:“韩玺?韩玺?” 我笑:“没事,当玩呢,挺刺激的。” 马瑞说:“可是,我们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唉,今天齐叔去你家了吧?你对他说了什麽?他回来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把老爸吓得要死。韩玺,听我一句,不管你认不认他,毕竟血浓於水,他很爱你,和老爸和我谈话的内容除了你就再没有别的……他在我们学校的任期就到这个期末结束,不到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对他好点,成吗?” 我久久无语,抱著话筒发呆。 秦深在那边喊:“聊什麽呢?吃饭吃饭!” 我於是对马瑞说吃饭吃饭,就挂了电话。 在餐桌前,秦深喜滋滋地说:“秦白把那99万还我们了。” 钱是好东西,现在的我已是深有感触,可是──这99万总让我觉得不安,看秦深高兴得一塌糊涂,也只能把这不安悄悄地压在心底。 秦深说:“有了这些钱,就不用看老头子的脸色,不用靠他的钱生活了,嗨!发什麽呆啊?快吃饭,尝尝鸡汤好不好喝?” “好喝,老婆做的菜和人一样美味可口。”我嘻嘻地笑,秦深便拿筷子猛k我。 我问:“以前马瑞说他和秦家没有丝毫瓜葛的,怎麽现在和你爸这麽热乎?到底你俩谁是嫡出谁是庶出?还是谁是情妇的小孩?” 秦深一口饭咽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似乎气得头顶冒烟了:“你、你──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麽嫡出庶出情妇的?你当演电影呢?” “电影也是来源於生活嘛,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只是有的平淡有的精彩罢了。”我亲口喂亲爱的老婆一口鸡汤,帮他降降火,“看电影当然希望看内容精彩的,可是精彩就意味著波折,波折就意味著痛苦多多,所以生活还是平淡一点才幸福。” 秦深用一副崇拜得五体投地,深情款款的表情看著我:“玺──” 只是这轻轻一叫,便比所有的佳肴都美味,让我浑身酥麻。 得,这饭不用吃了,还是先吃他好了…… @@@@@@@@@@ 第二天去上课,课桌上放著一沓讲义影印本,分科别类,整整齐齐。 不用问,只看字体就知道是马瑞的。 马瑞依然是超乎想象的清爽靓丽,他对著我微笑:“你胳膊不方便,暂时不能做笔记,我帮你做影印本吧。” 我感激涕零:“谢谢!谢谢!麻烦你了。” “谢什麽呀,你可是我哥,小弟为你效劳是应该的。”马瑞笑得甜蜜蜜。 我有点受宠若惊,我是他哥?这是哪朝哪代的事了?做他的哥,还真怕自己哪天死无葬身之地哩! 我哼哈著:“那就不客气了。” 课间的时候,马瑞拉我去操场走走,太阳在云层里藏藏躲躲,欲露还羞的模样。 马瑞在沈默地走了半圈之後,忽然停住脚步看著我问:“知道我为什麽特别讨厌同性恋麽?” 我苦苦地说:“一般人都会这样吧,我理解。” 他白我一眼:“不知你是真笨还是装傻!你啊──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发觉你对我不一样的感情了。” 我心里毛毛的,不知该做何表示,只有沈默。 “因为──我比一般人在这方面更敏感吧,我妈曾给我说我爸为什麽不要我们,因为他只爱男人,呵──你能想象我知道真相时的感受吗?我妈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告诉我不要因此而仇恨他,我妈说:他很苦,一生得不到所爱的人,却被这些痴情女人缠住。记得当时年纪小,我妈越告诉我不要恨,我越恨得不可一世,不仅恨他,更恨上了全世界所有的男人。” 无语。 真不知丽姨把这一切都告诉孩子是对还是错,一个不健全的家庭总是会给孩子的成长带来或多或少的阴影,我能成长在普通的韩家,算是三生有幸吧。 “你是我最欣赏的朋友,有一天你却告诉我你喜欢男人,而我也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告诉自己这是肮脏的丑陋的不正常的,这本应该是我最痛恨的一种人,是我最厌恶的一种感情,可是看到你受伤离去的表情,我竟也莫名心痛……” “这种感觉让我惶恐,也让我开始重新审视秦白──我的父亲,我忽然发觉他也并没有想象中令人讨厌,这许多年来他孑然一身的过,是不是也很孤独很寂寞?” “真正出现转机的关键是齐戈。有一天晚上他到我家来,我才知道他和我妈很早以前就认识,他说他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我妈,当年是他引诱我爸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真的出了事情,他却一走了之,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爸……” 我拧眉聆听,秦白齐戈之间到底是怎麽回事,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清楚了,反正我已经迷糊,秦深和马瑞说的版本完全不同。 “我爸这麽多年心心念念的原来也只有齐戈一人。”马瑞神情忧郁地说。 我无言以对,这世上多情的人原本就最容易受到伤害。 “现在终於盼到他回来了,他却对我爸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因为我已有了爱人。” 我吃惊:“我爸有了爱人?男的女的?谁?” 马瑞笑了:“终於承认他是你爸了?” 我愤恨:“谁承认了,一时失言。” 马瑞呵呵地笑,也不计较:“你就是嘴硬,齐叔的爱人当然是男的了,香港的。不过现在人在上海,为了齐叔才到大陆来的,不晓得叫什麽,齐叔给我看过一次他的照片,美得一塌糊涂,活脱脱一个人间尤物,最主要的是年轻啊,我老爸都不惑之年的人了,怎生跟那如花似玉般的人儿比?” 我的心狠狠的痛,对齐戈的憎恨便又增添了几分,对秦白的怜惜也加几分。 可怜的秦白,简直一个现代男版的秦香莲,苦等夫君,结果却盼得陈世美娶了年轻貌美富有的金枝玉叶,哎……我一时愁肠百结,在心里磨刀霍霍,恨不得做一回包青天,处置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家夥。 “突然觉得老爸好可怜。”马瑞长长地叹口气,“冰冻了十六年的仇恨也就这样轻易瓦解,父子相认抱头痛哭,老爸说他因此高兴得一夜没睡著。古人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只有大不孝之逆子,看来也不无道理,如果我能早点承欢膝下,或许就可以减轻一点老爸的孤独。” 每个人都活得如此艰难……我唏嘘感慨万端。 “韩玺,我尊重你的选择,以後也不会劝说你去看心理医师什麽的,只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自己,别像我爸和齐叔那样误了一生,不管你遇到什麽事,记得有我这个朋友永远支持你。”马瑞眼波如水的望著我。 我心潮澎湃,很想拥抱他,却只能站得笔直地说:“明白,我会一切小心。” 马瑞点点头,想说什麽又止住,我们继续绕著跑道转圈圈,上课已经多时,谁也没意思回去。 “齐叔说看你一切都好,健康快乐,他也就放心了,在这里的任期一结束就返回上海,他不再要求带你回去,所以──我也就对你说了吧,他们为什麽想考验你,我又为什麽布下那样一个危险的圈套。” 我凝神聆听。 “齐叔他是mafia的中国区thegodfather,understand?” kao! 明明是中国人干嘛动不动说鸟语?秦家人好象都很有语言天赋,可是我的外语水平实在不怎麽地啊! 马瑞苦笑:“就是黑手党的中国区教父,懂了吗?他想培养接班人,所以才寻找自己的孩子。” mafia=黑手党?! thegodfather=教父?! mygod! 昨晚我还在对秦深大侃电影来源於生活的道理,难道这麽快就应验了,真的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第八章 那天晚上回去的很晚,一个人在大街上茫无目的地乱走,偶尔遇到熟人打招呼,看著他们平凡却快乐的脸庞,觉得眼睛酸酸的,笑容涩涩的。 我和他们有什麽不同? 不,没什麽不同。 在这擦肩而过的芸芸众生中,我也只不过是人群中的一张脸,走过路过看过就忘记了。 所以,我也应该平凡,且,快乐著。 推开家门,看见正在揉眼睛的秦深,赤著脚噘著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走上前,挨著他坐下,揽住他的肩,深深地吸一口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一天的惶惑便变成了安然。 秦深懒洋洋地扫了我一眼:“回来啦?” 看他脸色不佳,我连忙赔不是:“对不起,我知道回来晚了,我不对,我道歉,下回再也不敢了。” 秦深抿著嘴乐,一笑便显出下巴中央的深深酒窝:“还有下回?下回就把你锁门外了!好了好了,别舔我一脸口水,去洗澡,你干嘛总是这麽难闻?” 帮我洗澡,为我热饭,再把一切残迹收拾干净已经是午夜时分,看著秦深像只不知辛苦的蜜蜂飞过来飞过去,就像个刚成亲的幸福快乐的小新娘,我不由哑然。 半夜被秦深的吻给弄醒,知道是他薄薄的温热的唇,嗅得到他清香中淡淡的奶味,我没有睁开眼,抬起头抚摩他柔软的头发,他便翻个身躲进我的怀中,双臂紧紧搂著我的腰,头枕在我的胸膛上,他说他最喜欢听我的心跳。 抱著他,一股热力从体内升起,秦深开始吻我的胸膛,他说:“真想吃掉你,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 他轻轻地咬,慢慢地舔,我实在受不住了就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申吟,他还说他喜欢我这样压著他。 将他的两腿分开,将自己的火热欲望埋进去,然後纵情地抽动,每一次完完全全地进入,再完完全全地退出,周而复始,奔腾不息。 秦深在猛烈地冲击下压抑地叫著,紧绷的身体却迎合著忘情地运动,他说:“玺,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再也难以控制激情的我狠命地最後一击,紧紧的顶住,火热的激流终於激射而出。 秦深如水草一样将我完完全全地缚住,直到吸进体内最後一丝热情。 我们像两条光溜溜的鱼依偎著,我呼呼地喘气:“睡觉,睡觉,每天这样会被你折腾死。” 秦深的眼睛在黑暗中明亮亮地闪烁:“就是要榨干你,让你再没有精力找别人。” 我笑:“找谁啊?除了你,我可是再没碰过别人,男的女的都没有。” 秦深哼哼著:“你也是我第一个──男人呀。” “那女人呢?” “那都是玩呢。”秦深趴在我胸膛上说,“那是认识你以前的事,以後再也不会有了,我发誓!” 我拍拍他的脸,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睡觉睡觉。” “我的心里只有你,你也要心里只有我。”秦深依然不肯罢休。 我开始有些烦,怎麽跟女人似的?我第一次见到的野蛮帅哥哪去了? 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你今天是不是和他──”秦深讷讷地说,说了半句又自己打住,在我脸蛋上亲了一下:“晚安,我爱你。” 他的手探到我的腿间,握住我的宝贝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我苦笑,这几乎成了习惯,他叫它“honest”,他说每天只有握住他的“honest”才能安睡,我曾因半夜去洗手间离开一会,结果他就哭泣著醒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知道,秦深爱我。 我知道,秦深很爱很爱我。 可是── 突然很崇拜李敖,突然间觉得自己也希望像他那样,那个怪老头说:只爱一点点。 不爱那麽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麽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麽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我想对秦深说,只想爱你一点点,请只爱我一点点。 我现在觉得自己在过著另一种家庭生活,每天的乐趣就是陪著秦深在菜市场和那些小商贩讨价还价,讨来还去也不外多了少了一毛两毛钱,秦深却依然乐此不疲,少花一毛钱他就像捡了金元宝一样眉开眼笑。 我笑著摇头,原来他的快乐如此简单。 每天带著这些战利品回家,他便开始做各种各样的菜,为此还买了本食谱,什麽开胃的营养的均衡的,名目繁多。 快到期末考了,课业重起来,他便帮我整理笔记,规划重点,出自测题等等,我发现他很聪明,一点不亚於马瑞的聪明,只是每次夸他,他便红红著脸说真的吗真的吗不要哄我呀。 深夜里,他会加煮两杯热腾腾的牛奶,然後整个家里飘起奶香,我也终於知道这个大男孩为什麽身上总有股恬淡的奶味。 他说:妈妈说,喝牛奶的小孩才健康。 我笑著说这回可体验到当大老爷的好了,什麽都有人伺候著,连动动脚指头都犯懒,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成米虫了。 秦深笑眯眯地说:“怕什麽呀,你当米虫我养你!真希望你再多依赖我一点。” 我点头说:“是是是,你的那点小心眼我还不明白,依赖到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你才高兴。可是秦深,我有那麽好吗?值得你这麽做?” 秦深喜滋滋地说:“我喜欢,我高兴,我乐意,我最爱的我的honest了!” “去!小变态!整个yang具拜物狂。”我笑著骂。 他就嘿嘿地笑,赖皮赖脸地说:“我就变态了,就变态了,谁管谁呀!” 秦深这里的电话原先一直响个不停,多半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约他出去鬼混,秦深一口拒绝,并且告诉他们晚上属於他的私人时间不要打扰,於是他的电话渐渐少起来,近来几乎没有了。 电话再响时,一般就是爹娘、齐戈、马瑞、陈敏他们打给我的,我忽然想起娘在爹被扣押时出了车祸,後来接连出了一窜的事我居然给忽略了,便急忙跑回家去,娘笑著说只是伤了胳膊,小臂骨折,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娘至少也该住院一月的,她却怕花钱早早回了家,我为此忧心不已。 秦深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滋补食品,一股脑地让我送回家去,爹娘见了欢喜不尽。 秦深最紧张的是马瑞的电话,可是他也知道马瑞的电话我是不可能不接的,结果马瑞的电话要麽不来,一来就会给我们造成小小的磨擦。 我没想到秦深是这麽小心眼的人,男人吃醋也不是这个吃法吧? 那天,作业完成之後,又看了一会电视,便早早的睡了,照例,秦深紧握著他的honest。 刚睡得迷糊,电话铃惊天动地地响起来,我翻身下床去接电话,秦深在背後嘟囔:“见鬼了,深更半夜打什麽电话呀!” 我拿起话筒,对面出来陈敏急促地喘息:“头、头儿……快!快找些人来!马瑞被人围追殴打了!” 我一惊,终於完全清醒了,我哑著嗓子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青年──啊──”一生惨叫,电话似乎被打掉了,对面传来陈敏尖细脆弱的哭叫声,我摔掉电话,套上裤子赤裸著上身就往外冲,秦深在後面喊:“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给秦白打个电话,叫他多派些兄弟去青年路,去救马瑞!”我交代他一句,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发疯般地冲到楼下,跑了很久才抓到一辆出租车,我跳上去,司机看到我手中明晃晃的刀子,吓得小便失禁,我呼呼喘著粗气:“没你的事,快带我去青年路!” 司机把车子开得飞快,我的脑海里也像飞轮一样旋转,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不会有事吧?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来不及细想,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救他!救他!救他! @@@@@@@@@@ 午夜的街头,清冷孤寂。 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车子沿著青年路慢行,我却一直没有看到要找的人,直到车子开到青年路中间电影院门口,在门口的一边坐著陈敏。 我跳下车,司机钱也没要便一溜烟地开跑了。 我走过去,陈敏的苹果脸被打得又胖了一圈,他的腿上躺著马瑞,他那张美丽的脸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鼻血一直流到胸前的白衬衫上,刺目惊心。他艰难地喘息,眼睛已经睁不开。我的心便像被利刃狠狠地剜著。 “还不叫救护车!”我冲著陈敏吼,抱起马瑞朝医院的方向跑,马瑞睁开眼,原本漂亮迷人的打眼睛如今只能睁开一条细细的缝,他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陈敏带著哭腔说:“马瑞死也不去医院,他怕让他妈知道。” 我恼恨地咬牙,现在该怎麽办? “韩玺,上车!”後面开来两辆小车,前面一辆中的秦白向我们挥手,“回家再说!” 秦白亲自来了,我舒了口气,抱著马瑞上车:“不去医院,可以为他治疗吗?” “没问题,有家庭医生。”秦白坐在前面回过头来,看了看马瑞的伤势,眉峰聚敛杀机一闪而过:“谁干的?” “陈敏?认识那些人吗?”我问挨在我身边小声啜泣的孩子。 “就是那些小痞子。”陈敏的嘴唇被打破了,半天说一句话还痛得龇牙咧嘴。 “哪些?”我拧紧眉。 “上次在秦深家打你的那些,不过这次人多了两倍,二十多个人,马瑞再厉害也敌不过他们群攻。” “干!”我咬牙切齿地骂,这些狗娘养的! “瑞怎麽得罪了他们?”秦白显得颇为沈稳,他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冲动。 “我不知道。今天本来好好的在外面玩,突然来了这帮人上前挑衅,说著说著就打起来了,啊对了!”陈敏忽然叫起来,“蓝芝!蓝芝!蓝芝不见了!我们今天原本是应她的约才出来的,我本来不想来,马瑞说没关系我们三人玩才热闹,後来打起架蓝芝居然不见了。” 我沈吟不语,蓝芝?我还记得,那个长头发瓜子脸大眼睛很像影星关芝琳的女孩,见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她,她都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像株植物,她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是害怕?还是害羞? 这次打斗,和她有关系麽? 听陈敏的语气,好象不仅有,而且关系重大! 当我们到达秦宅时,家庭医生也差不多同时抵达了,他先给马瑞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确定只是外伤後才开始为他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马瑞看起来痛得很厉害,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地向下滚,秦白叫医生给他打针镇静剂,几分锺後他终於沈沈睡去。 秦深也赶来了,看著几乎全身包在白纱中的马瑞目瞪口呆:“怎麽了?这是谁干的?” “你的好兄弟。”我冷哼一声。 “谁?”秦深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说什麽?他们有何过节?” “你问我我问谁?”马瑞被打得伤痕累累,我的怒火无处可发,我抓住陈敏问:“知道怎麽联系那个蓝芝吗?” 陈敏嗫嚅著:“不知道,马瑞应该有她家的电话号码吧。” kao! 我在墙上猛击一拳,像只困兽在房中走来走去,我对秦白说:“借我几个人,我要去教训那几个不知死活的混蛋!” 秦白拍拍我的肩:“你冷静点,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事情搞清楚之前,还是稍安毋躁为好。韩玺,要记住:要麽不出手,出手就要给敌人致命的一击,无谓的打斗是行走江湖的大忌,是最蠢的人才会做的傻事,明白吗?” 我把拳头握得咯吱响,秦深一脸哀伤一脸忧郁地看著我,然後他拨了电话,他问:“小邱,你们今天和人打架了?” “为什麽?我叫你们乖乖地呆著不要惹是生非,我的话当耳边风了?”秦深的脸越来越苍白。 “蓝芝?她什麽时候成我的女人了?她爱跟谁跟谁,关我什麽事又关你们屁事?你他妈的有没有脑子啊?明天主动过来认罪,向马瑞陈敏道歉!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不再是你们的老大,以後我的事不要管!” 秦深“啪”一声扣了电话,脸色苍白,身躯颤抖如风中落叶。 我愈看心愈冷,终至结成冰。 秦深说:“玺,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 “用不著道歉,如果这件事跟你毫无关系。”我淡淡地说,“如果真与干系,道歉也没用。” 秦深颤抖著声音问:“玺,你就一点都不信任我?”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信任任何人。” 秦深近乎绝望地站著,看著,眼泪冷冷地落下来。 秦白想抱住他,被他野蛮地推开,他说:“你们慢慢查吧,希望能尽快查出那块该死的石头是谁。” 秦白叹息著:“你们这些孩子为了一点小事闹成这样,值得吗?黑道的打打杀杀可都是为了数以百万记的钱财。” “钱钱钱!除了钱你还知道什麽?”秦深失去控制地吼,转身甩门而去。 秦白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马瑞,再看看颤抖不已的门,苦笑著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根烟,递给我一支:“韩玺,我知道你喜欢男孩子,那你当著我这个父亲的面给我说句实话,我的两个儿子,你到底喜谁?” 我吸一口烟,吐出几个烟泡泡,这是被陈敏奉为经典的绝技:“你呢?两个儿子更爱谁?” 秦白一怔,随即苦笑:“两个都爱,无法比较。” 我再吸口烟,没有吐出来,让那股辛辣在胸腔中流转:“或许,我也是。” 秦白没有再说什麽,只是大口大口地抽烟。 我也大口大口地抽,香烟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的辛辣,也不知该说些什麽,我想秦白应该很愤怒,但是除了那个令人感到沮丧的回答,我没有更好的答案。 我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右手,我曾对秦深说,一手攥著友谊,一手攥著爱情,可是哪边是友谊?哪边是爱情?我一度以为自己明白了,现在才发现自己依然像那个穿错鞋子的小孩,搞不懂,一点也不懂。 @@@@@@@@@@ 秦白去睡了,我坚持守在马瑞的床前。 秦白临走前,再三审视我的脸,最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留下一个踯躅的背影,空余我对著寂寥的房子发呆。 马瑞的脸上贴著ok绷带,一处又一处,像个打破的花瓶被粘合起来,粘得七零八落,美得支离破碎,我就趴在床头看著,心头有只小蚂蚁一下一下细细碎碎地啃著,不知是痛苦还是酸楚的感觉像黑夜一样慢慢将我侵蚀,任凭怎样挣扎,却再也挣脱不出。 他是马瑞,他曾说你就是我正正式式的哥了,他曾说让我妈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吧,他曾说那个杀人夺钱的局是我设定的,他曾说我会支持你永远支持你,他曾说…… 如果是秦深,我现在肯定已经拥他入怀,不会让他纤细的身躯在黑夜中独自颤抖,可是──他是马瑞,我动不得碰不得,也不敢动不敢碰,我怕我的动作太过猥亵,我怕我的欲望压抑不住。 无论怎样,对於我来说,他就像观音水净瓶中的那枝永远鲜嫩的柳条,就像瑶池中那株永远洁净的莲,是我迷途黑夜中抬头可见的那颗最亮的星。 秦深呢……他今夜可能安睡?也许会想念他的honest吧? 第二天一早,我乖乖地去上学,陈敏伤势较轻,也跟我一起去学校。 “头儿,问你件事?”在路上,陈敏憋了半天,终於吐出这句话来。 我嗯了一声,对他想问什麽已经猜得八九分。 “你……真的和秦深──”陈敏小心翼翼欲问还羞的样子。 “是啊,真的和他在一起。”我叹口气,看他肿得像小猪一样的脸,“你听谁说的?” “没、没听谁说。”陈敏立刻一脸惊慌失措,这个小孩一激动就容易结巴,“真、真的,我、我只是想问问,没、没什麽。” 我没有说话,陈敏的苹果脸憋得通红,熟得要落地了一般。 快到学校门口时,陈敏忽然小声说:“头、头儿,不管你喜欢谁,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你都是我的头儿。” 我讶然止步,看著他,他的小猪脸依然红红的,在明亮的阳光光线中散发著霞彩,我笑了,在他的肩头猛砸一下,他闷哼一声。 我说:“小胖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陈敏的脸更红了,又开始结结巴巴:“头、头儿,你、你可别、别──” “kao!干吗?以为我会看上你啊?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嘿……安啦安拉!真是个笨瓜!” 陈敏气呼呼地哼哼。 我笑得要断气,心里却暖洋洋一片,以前真的不怎麽把他看在眼里,他总像个跟屁虫在我身後乐颠颠的跑东跑西,我甚至有点烦,现在却觉得他可爱了许多。 我说:“小胖,很高兴交你这个朋友。” 陈敏有点诧异,随即便灿烂无比的笑:“我才高兴呢,我很笨成绩总是拖车尾,长得又不好看,没认识你之前我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是头儿不嫌我……” 我打断他的自怜:“说啥呢?把自己说得像小白菜似的,去去去!一边去!” 陈敏在後面喊:“糟了!要迟到了!头儿,快跑!” 下晚自习前,我跟同学借了辆单车,陈敏带著我飞到二中校门口。 “头儿,只我们两人恐怕不妥吧?”陈敏有些担心。 “没事,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我叼著烟卷,交叉著双脚靠在学校门口的大石狮子雕塑上,吊儿郎当的模样。 苍白的路灯下,夜空显得虚缈而模糊,像梦著厚厚的一层灰尘,怎麽擦也擦不干净。 “头儿,看!”放学的铃声响了,学生开始三三两两迫不及待地奔出校门,在人潮如涌中,有一株娇美而文静的水草随潮流走出来。 “把她叫过来。”我给陈敏使了个眼色,陈敏走到人流中,回来时身後跟著那个怯生生的俏丫头,她还是一头乌黑的长发,不过今天没有披肩,而是用一条浅蓝色的丝巾绑成了马尾,文雅而秀气。 “你好。”蓝芝依然不正眼看我,兀自低著头看自己的脚尖,声音脆脆弱弱的。 我走到她面前,吐了一口烟,她乍然抬起脸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写满了恐惧与厌恶,我呵呵地笑:“昨天没吓著你吧?我还担心你已经吓得不敢上学了呢。还好,看起来正常的很,马瑞的心是白担了。” 蓝芝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个面目僵硬的洋娃娃,她平板地问:“马瑞怎麽样了?我、我昨天一看到有人打架就吓坏了,马瑞让我跑,我就……” “你就扔下他们自顾自逃命了,甚至安全之後连报警也不会做,你就真的那麽害怕吗?”我冷冷地说,冷冷地抽烟,带著残忍的快感看她大大眼睛里慢慢被水雾盈满。 她啜泣起来:“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猛然捏住她的下巴,逼视著她:“我可不像马瑞那样怜香惜玉,老实告诉我,昨天是不是你和那几个小痞子串通好了陷害马瑞?” 她一怔,随即又恢复了悲兮兮的表情:“你说什麽?我不懂,我要走了,我回家晚了妈妈会骂我。” 我冷笑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并不简单,我现在已经笃定,正想说什麽,秦深领著他的一帮小杂碎走过来。 我笑著朝他打招呼:“深哥,难得又看见你这麽威风凛凛。” 秦深瞥了我一眼,脸上毫无表情,他走到蓝芝面前:“我最後告诉你一次──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别做无谓的傻事。” 蓝芝眼中滚来滚去的水雾终於凝结成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她看我,再看看秦深,悄无声息地扭身走了,越走越快,最後小跑起来,掩面而泣,纤细的身影在迷离的夜色中划著颤抖的曲线。 秦深走到我面前,叹了口气:“昨天是场误会,这几个小子受蓝芝的挑拨才犯混,我带他们去给马瑞赔罪,看在我的面上,就放过他们这一次吧?” 我冷然不语,觉得他这话无论如何也经不起推敲,虽然总有人说红颜祸水,但是这一帮小子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女生的话而打架吗? 我们在闷热的空气中对峙,陈敏站到我的背後,扯著我的衣襟:“头儿……” 我正想开口,一辆车子急驶而来,在我们面前嘎然而止,马瑞从车上走下来。 马瑞脸上的ok绷带取下了不少,脸色还有点苍白,但比昨夜已经好看了许多。 他微笑著走过来,向秦深点头致意,然後对我说:“一猜你就在这儿,还是这麽莽撞冲动。” 我呵呵地笑,对著秦深身後几个小子比了比拳头:“谁叫这世上总有些人欠揍!” 马瑞依然轻轻地笑,那几个小子却开始横眉怒目、剑拔弩张。 马瑞说:“算了吧,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一次就当他们年幼无知,放过了吧。” “谁年幼无知了?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的才是乳臭未干吧?恐怕连那儿也小小的!”一个小痞子怪声怪气地起哄。 还没等我的怒气发作,秦深已经一脚跺过去,小痞子哼也不及哼一声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深转身对他们吼:“你们──你!你!你!还有你!到底想干吗?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秦白的儿子,是我一父同胞的兄弟,我们血管中流著一半相同的血,你们打他就等於打我,羞辱他就等於羞辱我!谁还想来?今天我来奉陪!” 马瑞拉住他的手:“算了算了,这事可大可小,没必要真惹出什麽乱子,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麽要打我?” 秦深犹豫了一下:“他们说是蓝芝唆使的。” 马瑞吃一声笑起来,转身面对那些小痞子:“芝芝?拜托!你们可以随便拿一个理由来搪塞我,惟独这个不行!芝芝是个什麽样的女孩我最清楚!我再问一次,为什麽打我?” 小痞子闷不做声。 我却觉得一阵厌烦,这其中肯定有蓝芝在作祟,我不懂马瑞为何一口咬定不是蓝芝,我讨厌他这种自信! 秦深抓著一个瘦瘦高高的留著小平头的男孩问:“小邱,昨晚到底为了什麽?或者你刚才给我说的理由是你编造的?别告诉我你们是因为想打架所以打架!” 小邱还是不吭声。 马瑞靠在石狮子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我不认为我曾得罪过你们,昨夜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但是我需要一个被殴打的理由,如果搞不清楚前因後果就充好人不是我的风格,况且,我必须知道这个理由,因为这关系著我以後还会不会莫名其妙地被打,痛苦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也不想再尝第二次。” 秦深盯著小邱:“够种就把理由说出来,别给自己丢脸。” 小邱有双细长的眼睛,如果仔细看还会觉得挺漂亮的,只是此刻他的眼帘低垂著,身体绷得僵硬笔直。 我说:“我来倒计时,如果数到十还不说理由,这笔帐就真的要好好算了。” 学校里学生已走完了,门警走过来吆三喝四,马瑞冲他微微一笑:“没事,几个旧同学聚会说说话。” 门警粗声粗气地问:“真的?” 马瑞的眼神似刀刃一样闪著光,他笑,笑容已经明明确确的冷冽:“真的。怎麽?说说话也犯法麽?” 门警悻悻地打量我们一圈,哼哼了两声,转身回去了,随後电动门喀啦啦关上。 夜已深沈,灯光下几条人影拉得长长的,混乱地交叉交杂在一起。 “五──” “四──” “三──” 我不紧不慢地数著,我不信这些龟儿子会逞强到底。 “二──” “你们真的想听吗?”小邱咬了咬嘴唇,猛然抬起头来,我这才发现他有著刀锋一样的脸,分分寸寸的凌厉著,隐约中有几分像蛊惑仔中的谢霆锋。 “当然。”马瑞淡淡地说。 小邱转身面向秦深,近乎悲哀地看著他:“深哥,我们不想替人充当了杀手之後还要背负挨揍的报复,对不起你,我说。” 秦拍拍他的肩:“说吧,我会为你们担著。” “深哥,你待我们一向不薄,吃的玩的用的,大多都是你在掏钱,跟著你,咱兄弟也曾风光了一时,可是最近你变了,你不再理我们,不管兄弟们的死活,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人也任她水性杨花,但我们依然把你奉为大哥,因为你曾教导我们忠诚比鲜血更光荣,可──” 小邱忽然止住,眼圈有些发红,他的目光投向我:“你不是想替马瑞出头吗?我告诉你,指使我们攻击马瑞的不是蓝芝,也不是别人,就是我们的深哥!” 一群人瞠目结舌,空气瞬间冻结。 马瑞依然平静如水,陈敏嘴巴张得能塞进只青蛙,而秦深──秦深一副震惊错愕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为什麽指使你们这样做?” “因为他爱你,因为他除了你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包括我们这些兄弟!可是你在睡梦中总是呓语著马瑞的名字──爱到尽头是恨极,不是吗?古往今来的人们一直陷在这个荒谬的悖论里,因为太爱所以有恨,因为恨得牙痒痒的所以更爱,情人眼里容不进一粒小小的沙子,何况马瑞这样一块足以补天裂的玉石?” 我怔怔地听,就像第一次聆听秦深演讲,我吃惊地发现天底下口才好的何止一两个,我最最看不起的小痞子居然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爱与恨,沙粒与玉石,呵!难得他剖析得如此精彩。 我“啪啪”地为他鼓掌,在苍白的灯光下,秦深的脸更是苍白如纸,看起来摇摇欲坠,就要昏厥的样子。 我走到小邱面前,抵著他的额头问:“你敢对著这把匕首发誓吗?发誓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小邱的身子颤了一下,秦白送我的那把精致的蒙古匕首正抵在他的胸膛上,我轻轻地笑:“放心,这一刀子下去不会刺到心脏,死不了,顶多疼那麽一下下而已。” 小邱的额头开始冒汗,冰冷的汗水渗成细小的水珠,他闭上眼睛咬著牙说:“发誓,这是真的!” 秦深的脸更白了,如果不是陈敏扶著他,或许他早已摔倒在地。 马瑞的脸色变得严肃,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小邱和他那几个夥伴,再看看秦深虚弱到要昏厥的脸,长长的叹一口气:“深,我们是兄弟,因为我们有著二分之一的血缘,而我和韩玺也是兄弟,那是因为彼此对对方人格的欣赏与喜爱,好吧,我承认,或许玺多多少少有那麽点私心,但他现在爱的是你,不是吗?我和他是兄弟,也仅仅是兄弟而已,你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秦深的脸色煞白煞白,眼睛空茫一片,一度我以为他会掉下泪来,结果他只是这麽面色惨白眼神苍茫著,不发一语,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把刀子从小邱的胸前撤回,!亮的刀锋在灯光下一闪,冰冷锐利地刺伤我的眼。 第九章 气氛有些凝重,一时间没了任何声响。 马瑞咳了一声,用有些迟疑有些轻柔地声音说:“算了,事情就这样算了吧,天也晚了,大家都回家吧。” 那些小痞子们齐齐松了口气,准备走开时,我低叱:“等等!” 于是,刚迈开一步的小孩们又像被点穴一样停住,目光中的惊恐闪烁不定——我知道,他们怕的不是我,也不是马瑞,甚至不是秦深,而是我们身后轿车中端坐着的秦白。 我有些喜欢秦白,因为对于这种属于我们少年人的事他没有横加干涉,他只是用这种微妙的姿态来加以声援,所以,我喜欢。 我静静地说:“事情并没有尘埃落定,幕后主使真的是秦深吗?”我走到小邱面前,逼视着他的眼睛:“你确信吗?” 小邱咬着嘴唇不语。 我再次转向马瑞:“你说秦深是你的兄弟,你以为他会指使别人来打你吗?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马瑞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小邱才说:“世事没有绝对。” 我笑了:“那就来说相对,秦深相对于小邱,你更相信谁?或者你会选择蓝芝?蓝芝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说了什么?” 马瑞再次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地说:“她说和我分手,她喜欢的是秦深。” 我微微一谔,秦深空茫的目光也终于稍稍回神。 我走到秦深面前说:“你说吧,在最后宣判之前,你还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秦深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变得峻冷,他抬起了骄傲的下巴:“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再说,你相信我吗?” 我笑,把问题重新抛给他:“你说呢?” 他冷笑,似乎突然间又恢复了最初的愤世嫉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信任的,我妈在去世前死死抓着我的手说:‘深儿,不要相信任何人,否则你会死不瞑目,你信别人几分,你就会受伤几分。’呵,可能我是个太笨的孩子,我始终没能贯彻她的话……” 他渐渐垂下了头。 我走上前,揉乱他的发:“笨蛋,真是笨蛋,你在哭吗?” 秦深重又抬起头来,我赫然一惊,他居然已经把嘴唇咬出血来,他没哭,他笑着,笑得一脸孩子气,露出的牙齿洁白,很可爱,白齿红血,可爱得触目惊心。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玺,我爱你。” 我点点头。 他接着说:“你爱我么?告诉我实话。” 我伸出右手给他,他先是一怔,然后双手捧起我的右手看,很仔细的,像个算命师般,想看清我掌心的每一道纹理每一段命运,一滴透明的水珠砸我的在掌心,滚烫的,要滚沸了我的心一般,接着又一滴,三滴……掌心的字在水波中轻漾淡开。 秦深再次笑了,这次却笑得绚烂无比,他说:“玺,玺,玺……”他不停地喊,就像一只小猫在那里喵喵喵。 我叹着气,帮他理顺已经凌乱的头发:“别总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难道我就这么不可信?” 秦深目光恨恨地,声音却带着无比的欢悦:“是你凶我!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还能怎样?难道学小白菜呀地里黄呀,没人疼呀没人爱呀,所以眼泪汪汪哭哭啼啼?” 我扑哧一声笑起来,看着这个在短短时间内因为我而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男孩,说不清是酸楚还是甘甜。 我说,说给所有的人听:“小邱,我也告诉你,你可以随便拿个理由来搪塞我,惟独不该是秦深,我现在可以这么告诉你,我信任他胜过信任我自己。他是傻瓜,傻到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开枪阻止我犯错,这么一个傻瓜怎么可能去做那么聪明的事呢?” 秦深的眼睛明亮亮的,似强光穿破浓雾。 我继续说:“这倒让我又想起上次那件事,我第一次去秦深的家里,所有的行为都被你们拍摄下来,当时,秦深因为知道你们在偷窥,所以中途阻止我傻傻地往枪口上撞,可是我想sex,想得发疯,硬要这个那个的,那个事件的主谋是谁?是你吧,小邱?在这些小鱼小虾里面,除了秦深,就是你说了算吧?” 小邱脸色苍白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这事可怪了,打也打了,做也做了,忽然所有的人都说不懂,蓝芝如此,你也如此,真不懂假不懂?” 小邱不再说话,握紧双拳。 我长长叹了口气:“我们的前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思考了一天一夜,我想这话还是对的,所以,这次我再次原谅你们,并且也不再追求你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也提醒你,别把我当傻子!我们的前辈也说:过一过二不过三,如果还有下次,就不是比划比划刀子这么简单了。” 我逼到小邱面前,抵着他的鼻尖说:“知道吗?这不是一个靠一身蛮力就能横行天下的年代了,你很能打是不是?你能打过枪么?见过枪吧?‘啪’一声就能让一个人的脑袋瞬间开花,不用多少力气,勾勾手指而已。信么?我曾经就这么‘啪’一声对着齐戈——我的亲爹开了一枪,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他让我不爽!” 小邱的眉心慢慢渗出汗来,他嗓音嘶哑地说:“对不起。” “呵呵,没关系,有了你这句话,以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你们走吧。对了,明天见了蓝芝告诉她一声,我很同情她,居然和我一样摇摆在两个男孩之间,不过,她的选择是错的,她错过了真正爱她的人。” “明白了。”小邱应了一声,和几个小痞子匆匆走了,步履逐渐加快,几乎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前方。 马瑞抱着臂膀,用很有趣味的眼神看着我:“韩玺,也许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莽撞,你怎么判断出小邱才是主谋?” “一个人被人耍了两次之后,如果还犯同样的错误,是不是就太愚不可及了?”我微笑,“有你这个朋友做榜样,我会学着用脑子观察着世界,而不仅仅靠眼睛和耳朵。” 马瑞诡异地笑:“玺,你越来越有做mafia的潜质了,恭喜恭喜。” 我也笑,痞痞地笑:“我更喜欢傻一点,如果整天算计别人还要提防别人的算计,多累呀!我没兴趣玩那种游戏。这次,既然你宽容大度地原谅了他们,我也无话好说,蓝芝那样的女孩,分手就分手,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我真是奇怪,她看上这个傻瓜哪一点?” 秦深瞪我:“你说谁傻瓜?” 我更痞地笑:“我有说你吗?好象有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哦!” 秦深便掐我,马瑞依然在笑,笑得勉强而艰涩:“是啊,她说我太聪明,她说头脑聪明的人往往不是有点坏,而是非常非常坏,哈!你说好不好笑?我一心学好,做个模范生是为了什么?” 我拍拍他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点,千万别一棵树上吊死,那可不是我兄弟的作风!” 马瑞点点头:“放心,我这么聪明,怎么会为一个小女生就把自己怎么样了,呵呵,我今天回家了,免得老妈牵挂,先走一步。” 马瑞进了秦白的车,车子绝尘而去,我回头拉起秦深的手:“走吧,我们也回家。” 秦深甜蜜的笑,只有陈敏还在身后傻傻地问:“喂!喂喂喂!这到底怎么回事呀?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呀?啊啊啊?哎——别把我一个人留下呀!” @@@@@@@@@@ “你知道吗?你的背部很光滑。”秦深的手在我的背上来回抚摩,细细碎碎的酥麻感让我舒服得昏昏欲眠,他的唇代替他的手沿着手的路线重复游弋,翻山跃岭,处处撒播火种。 我趴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青蛙闹钟,秒针在“啪、啪、啪”永恒不变地走着,眨着两只傻呼呼的眼睛在灯光下跳呀跳,手中的烟烧到了手指,我丝丝抽口气,把烟捻灭在地板上的烟灰缸里。 秦深趴在我耳边说:“你还不到允许抽烟的法定年纪。” 我吃吃地笑:“你还不到允许sex的法定年纪咧!” 秦深便在我的肩头狠劲地咬,像一只饥渴的野兽,一只手开始似有若无地抚摩我的腰部臀部,他喜欢这样的触摸,即使不sex,他也要摸过来摸过去,他对肌肤之亲的痴迷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你的线条多美呀,我都受不了了。”秦深色咪咪地说。 “受不了也要受,已经3次了。”我有气无力地哼哼,今天的秦深出奇的兴奋,从我们在浴室开始纠缠到床上的激战,再到现在在余韵中醺醺燃,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小时,平均每次一个小时耶! “不行!”秦深的手继续曲径通幽,“喂喂!不要睡呀,我说还不行!” 他强硬地把我扳过来,开咬着作弄我的胸部,我的下体开始急速提起挺立暴涨,秦深的眼波流光溢彩,勾魂摄魄缠绵悱恻柔情万种风华绝代,我竟一阵眩晕,这种感觉——天!这种刻骨的媚我也曾在秦白的身上见过。 果然不愧是父子,我嘿嘿地笑,欲火顿时成立方次跳级,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让他弓起美丽无比性感万分的身子,我骑在背后,不顾他的挣扎反抗(这是他最厌恶的体位),粗鲁地挺进,晕眩地撞击,我把身下略显清涩的人儿想象成秦白那成熟到要让人喷鼻血身体,激情便像森林大火般汹涌狂烈,一回不够再要一回,野兽般喘息,直到瘫软,身体阵阵地抽搐。 秦深仿佛无法从晕眩中醒来,口中一直嚷着:“不够!不够!这样还不够!” 可是我再也无能为力,躺在床上动也懒得动一下,感觉他趴上我的胸膛,看得到他的面容好迷乱好忧郁,听得到他小声压抑地啜泣,明明如胶似漆,身体一再地融合,他却还是哭泣,还是忧郁。 从不知他如此饥渴,可是——这种饥渴即使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做爱大概也驱散不去。 饥渴,饥渴的他,饥渴的我,饥渴的每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 我终于在他不知是快乐还是痛楚的啜泣声中沉沉睡去。 凌晨两点时醒来,秦深依然像只猫一样趴在我的身上,像守侯jerry鼠的tom猫,可爱又傻气。 我伸手拧他的鼻子,他却一把抱住我的手,慢慢地在我的掌心写字,一撇一点一钩一划都小心翼翼却又力道十足,似怕伤了我又怕我记不住,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曾写在掌心让他哭得像花脸猫又笑得像调皮鼠的字,我也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字所以他才如此反常的昂奋,我嘿嘿地笑,神气地发现简简单单一个字可以胜过强力春药。 秦深写完字又用脸在我脸上噌来噌去,他说:“小孩子终于长大了,不会穿错鞋子。” 我笑:“我这么聪明,从一开始就没穿错过。” 秦深咬住我的下巴,说:“吹牛!吹牛!哎——问你一个问题呀?” “嗯。”我又开始迷糊,半睡半醒之间的感觉飘飘似神仙。 “如果你必须养一只宠物,在狗、猫和鱼之中,你会选哪个?”秦深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我。 “狼。”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啊?!”秦深张大了嘴巴,“狼心贼子,哼!不行!一定得从狗、猫和鱼中选择。” “干吗这么麻烦?鱼好了。” “你确定?” “确定,那你会选择什么?”我反问,再揪住他的鼻子,他的鼻子形状近乎完美,高挑而精致。 “猫。” “不会吧?鲁迅他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猫了,猫是一种带着魔性的动物。” “你还不如直接说它很邪恶好了。”秦深哼了一声,“我一猜就知道你会选鱼。” “你能掐会算啊?”我失笑,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如此孩子气。 “从这个测验可以看出你的性格和感情态度呀。”秦深表情玄秘地说,“你看,喜欢狗的人呢,大致上友善热情,十分好客,人际关系上也是长袖善舞很有人缘,但在感情上,有时候会太过博爱,喜欢狗的人只要看到狗摇摆尾巴,就情不自禁被粘过去了。” “嗯嗯,有点意思,那喜欢猫的人呢?” “喜欢猫的人通常艺术家气质很重,神经质、敏感,独占欲很强,因为猫是除了主人之外六亲不认的动物,所以喜欢猫的人对另一半也常会神经兮兮地要求百分百忠诚。” “嗯嗯。”我开始觉得背脊发凉,我是不是正怀抱着一只属猫的男孩? “至于把鱼当宠物的人嘛——”秦深笑眯眯地看着我,“养鱼的人和鱼之间隔着一层玻璃,隔得远远的,每天只要喂点饲料就够了,想到的时候看两眼,忙起来两三天不管它也无所谓,也不带它出去,也不用处理它的排泄物,反正隔着玻璃隔着水呢,一切都不脏手。” “哦?所以呢?” “所以——喜欢鱼的人,基本上是自我为中心的人,唯美主义,理想主义,个人主义,在感情方面也一样,只重视自己的感觉,不喜欢负责任,不顾别人的感受。”他淡淡一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啊——是个超级自恋狂!” “kao!”我一咕噜把他压在身下,“真的?那好,我就只顾自己的感受好了,嘿!”我在他身上横行肆虐,秦深连连呼喊求饶,两个人再次鬼混在一起不分暮鼓晨钟白昼黑夜。 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忽然就安静下来,我拥着他,不知是否被他感染,我也渐渐喜欢上这样拥着一个人的感觉,这样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原本游离的思绪一点一点地沉淀,这段时间所有的离奇遭遇如白驹过隙般从心头一一闪过。 秦深轻轻地说:“虽然我知道这个世界未必如我想象中那么美好,但是我还是愿意去尝试,迎接那些悲哀与欢喜,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我静默不语,秦深拍拍我的脸:“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呀!”我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一下,再一下,又一下,亲得他龇牙咧嘴,他想挣脱,挣不开,忽然就不挣了,两片唇又热热得贴了上来…… 那个初夏,天空纯净无瑕的蓝,云朵白得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 还有两周就要进行期末考了,大部分学生进入紧张的复习状态,我和秦深也不例外。 难得周末时,我们就忙着偷欢,或者听着音乐,依偎在沙发上看书。有时鼻端嗅到他发丝上清爽的洗发露的香味,就会忍不住瞧瞧他,这个有棱有角的男孩子,没有一点女孩的阴柔气,却又明明确确给我柔情似水的包围,让我的心在他的包围中沉醉。 于是明白,温柔不仅属于女子,男孩子的温柔更让人痴迷依恋。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常常正偷偷地看我,四目相对,眼神交融,心底就涌起层层叠叠的感受来。 秦深用眼神幽幽地、无声地说:“爱你爱你爱你,永远爱你。” 以他的心理测验来分类,他虽然乍看起来狂傲不羁,或许还有些冷漠疏离,相处久了就会慢慢发现他骨子里是不折不扣的猫型男子,情到深处成独占,全心付出,耐心等待,以为爱就是两心相许长相厮守,不管天不管地不管刮风下雨,就只要爱你爱你爱你,对其他不相关的人则冷冷地敌视,随时准备着尖锐的爪子出击。 多少年后,我将一次又一次地念起,在十六岁的花季,曾经,有个大男孩趴在我的胸膛上织梦,我抚弄着他柔软的头发微笑着聆听。 他说:“等我们长大了,我们要在海边建一所房子,不用太大,但一定要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满一院的黄金葛、常春藤、鲜红鸢罗,还有,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蔷薇,蔷薇多美呀,那小小的柔美的带刺的花儿,哗啦哗啦盛开一地……” 我说:“好,种一院子的黄金葛、常春藤、鲜红鸢罗,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蔷薇,我来养你,你来养花,我们共同养这个家。” 大男孩幸福的笑,眼睛亮晶晶地充满向往:“假日我们带狗去海边游玩,去海里裸泳,在沙滩上玩飞盘,飞盘掉到海中,就叫狗儿去捡……” 我说:“好,一条鱼、一只猫养一条狗,让狗儿捡飞盘。” 大男孩笑得更欢快了:“对了对了,猫儿最爱吃鱼了,快快快,快让我吃掉你。” 秦深异乎寻常地喜欢抱着我的胳膊,埋首在我的肩窝中沉睡,就像他离不开他的honest一样。 天气一热,我就不想两人腻在一起,我推荐他该买一个大大的枕头,每天抱着睡觉,冬暖夏凉不费能源有利健康,岂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吓人般地狠狠瞪我一眼,然后又满足地抚摩我赤裸的皮肤,闭上眼睛,在honest上狠狠掐了一把,听到我惨叫着抽冷气,他便漾着深深的酒窝甜甜地睡去。 @@@@@@@@@@ 日子紧张而忙碌地过着,老爹的同学终于进了监狱,马瑞再也不提蓝芝的事,蓝芝又找过秦深两次,被秦深毫不客气地拒绝,我叮嘱他对女孩子好歹也要怜惜一点,他便生气,说这时怜惜便是以后的残忍,该快刀斩乱麻时就绝不能期期艾艾优柔寡断。 马瑞每天很乖很静地默书,那张花儿般的脸蛋迅速地萎谢下去,他应该很爱很爱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就像刘天王形容的梦中情人:大大的眼睛双眼皮,长长的头发瓜子脸,古典优雅柔美,是现代几近绝种的准淑女,是让男人很心疼很想呵护的类型。 看来她也确实让马瑞心疼了,就像在心头上划一道刀口,很深很深,不知何时才能愈合,鲜血汩汩地淌,他却静默着,也不伤感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等待伤口结痂变成疮疤。 齐戈还在担任我的老师,他很认真很敬业,照样俊美无俦得让一班小女生眼睛闪闪心儿跳跳。 我一直搞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来路,马瑞说他是mafia的亚洲thegodfather,可是,他就像一名出色而普通的教师,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 据说他毕业于常春藤名校???,执教于上海那所著名的f大学,他有自己的公司,属于电子产业。 在这许多许多的名头中,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地是他居然是我的亲生父亲。 其实,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恨意,或许从来就没有,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种冲击,我不去想他当年为何抛弃我而我的亲生母亲又是何许人,我不愿想也不想问,因为我知道真相绝不会是好的。 我满足于目前的生活,满足于自己的平凡,我并不需要一个无与伦比腰缠万贯的父亲来为我撑腰为我增光添彩,我不需要。 @@@@@@@@@@ 六月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纯净得让人想飞。 我的心情很好,手臂也日渐好转,不会影响到期末考,生活好象阳光灿烂一片光明,我以为,只要我坚持自己的平凡,安于自己的所有,我就会幸福。 出事前几天我还梦在鼓里,依然笑容可掬意气风发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我甚至没有发现老曹越来越难看的脸和学生会里紧张到一触即发的空气,直到临考前一天老曹叫我到他办公室去。 我曾说我是老曹的狗腿子,去他的办公室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所以,我对这一次的召唤没有感到一点点的吃惊,只是有些意外,老曹一反往常的声音严肃而低沉,胖乎乎的面庞上没有一丝丝的笑意。 我突然有了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预感在我走进办公室时得到了证实,校长、副校长、教务主任、党委书记以及我所有的任课老师包括齐戈全部到场,形成一个包围圈坐着,给我留了一个空位,教务主任老头带着黑框眼镜,眼里闪烁着琢磨不定的光。 我对每一位领导每一位老师点点头,当我扫到桌子中央时,突然傻了,那是一卷录象带,放在一个大大的档案袋子上,醒目而刺眼,不安像涨潮的水,一点一点将我淹没。 教务主任说:“这是有人检举上来的,也许他和你有私仇,但是现在情势很严峻,已经攸关我们整所学校的名誉。” 我惊若垒卵的坐着,冷汗涌出,掌心湿透。 “我们很难过学校里出现了这样的事,并且发生在你这种优秀的学校重点培养苗子身上,我们很痛心哪!” 我不能说一个字,不用看,我大概也能猜到录象带里是什么内容。 “这说明我们只注重学习成绩,严重忽略了学生的思想品德教育,虽然这也算是你的私事,但是和男孩子在一起鬼混就不仅仅意味着品德败坏,而是严重的人性堕落,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 老头子将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得正义凛然气势磅礴,我在重重冰冷鄙夷嫌恶高深莫测的目光中将身体端坐成佛祖的涅磐姿势。 “我没有错。”我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说,我咬着牙仰着骄傲的头,我说:“我——没——有——错!” “岂有此理!”校长拍案而起,怒气冲冠汗毛直立,所有的人在他的怒气下噤若寒蝉,“本来念你成绩优异表现突出,只要你诚心悔过学校还考虑宽恕处理,学校会为你去教育厅那里求情,可是你居然迷途而不知返,如此冥顽不灵,让我们多么心痛你知道吗?” 校长的话一跳一跳的,像老留声机坏了跳针,劈劈啪啪。 我的绝望一层层加深,事情居然闹到了教育厅,连县长都跳过了,呵,什么求情,检举者到底投了多少个地方? 我说:“要如何?开除?勒令退学?不用客气,我接受。” 老曹狠瞪我一眼,大概气我的不识时务。 教务主任托了托眼镜:“学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更不想做绝,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只有一个。” “什么?”我的语气竟然出奇的平静。 “请你自动退学,学校将不在你的档案上记录任何污点。” @@@@@@@@@@ 我想那个时候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我嚣张我狂妄我恣意放纵青春所有的能量。我其实没什么野心,只是想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分享所有的悲哀喜乐,我甘于自己平凡的家庭和平凡的学生身份,虽然我喜欢上了一个(应该说是两个)男孩,但是我单纯地以为只要他愿意我愿意,别人就不应该怎么样。 事实证明我错了。 人的嫉妒心是件很可怕的东西,人们记仇的能力也远远超过祈祷和平的力量,仇恨像经年未洒一滴雨的森林,星星之火就能酿成熊熊之势。 我猜想这卷录象带是小邱搞的鬼,但是我搞不清楚他到底拍了什么,十八禁?儿童不宜? 最关键的一点,他如此煞费心机置我于死地到底为何? 可是,现在不是思索这些芝麻小事的时候,我要面对的是学校代表的正义力量,在这个素来以作风严谨高升学率取胜的重点高中,早恋已是非常见不得人的事,更别说同性恋情了。 我说:“好吧,我退学。” 我是那么的幼稚,那么的冲动,无法意识到这将彻底改变我的一生,我自以为勇敢决断地面对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不知着一句话就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 齐戈一直沉默着,目光深沉,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老曹领着我回教室,说让我清理一下有用的东西,我呵呵地笑,学都不能上了,还要那些书做什么?我说扔了吧扔了吧,要不就卖给收破烂的好了,好歹也能换几块钱做班费。 老曹只顾低着头走路,走到空旷的操场时,他忽然狠狠地骂:“你个混帐王八羔子!什么不好学,偏偏学这种东西?你这是自己挖坑埋自己,你懂吗?你懂吗!” 我无言。 我明白,即使这个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对我充满了敌意,这个矮墩墩胖乎乎的男人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我真情一片,这种情义甚至超越了师生,而是一种类似于忘年交的惺惺相惜,虽然我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些他疯狂青春的鳞爪,而我的野蛮青春却是在的眼皮底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老曹说:“真想狠狠揍你一顿。” 我说:“你揍吧,你揍吧,让我永远记住这个伤痛。” 老曹举起手来,我看着他,看见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忽然间泪如狂雨,手掌颤抖得再举不高半寸。 我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似乎受伤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我闭上眼,天地一片漆黑,我说:“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咱们再相聚,保重!” 我转身离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走出校园,想直接回家看看爹娘,可是秦深在我的心头如利刃高悬,我担心他是不是也和我有相同的遭遇,我先跑回他住的公寓,房子的门锁着,我开锁进去,一切正常,和早晨离开时毫无差异。 我坐下来,猛灌两杯冰水,然后把校长亲手交给我的录象带送进机子,开头的画面是沙啦啦一片空白,跳来跳去的条纹,然后突然清晰,一个情欲高涨扭曲变形的脸部特写,然后是紧紧纠缠的两具躯体…… 现在我可以很明白地知道小邱为什么这么做了,在画面中,所有秦深的镜头都做了技术性处理,看不清他的脸,而我的面部总是在以特写的形式出现。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激情表演,居然觉得自己蛮性感的,看来秦深的心理测验还挺准,我真是个超级自恋狂,呵呵…… 关掉画面,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请问你找谁?” 听到娘的声音,我突然大脑一片空白,抱着话筒痴痴发呆。 “喂?玺……儿?是你吗?玺儿?”娘的声音忽然焦躁起来,“玺儿,孩子,你说话呀!” 我的泪水无声地向下淌,我知道爹娘肯定也收到了那盘带子,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玺儿,你快回家来,别让爹娘担心,好吗?”娘已经哽咽难言,“孩子,我的孩子,不管出了什么事,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啊!” 我终于清醒过来,忽然间就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已不是我那年迈的父母所能承受的,如果真的爱他们,我应该识相地选择离开。 我说:“娘,没事,我好着呢!你和爹的身体都不太好,平时要注意保养,我遇到点事,但这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是韩玺,我是爹娘的孩子呀……我会好好的,娘,等我完全好了再来看您。” “玺儿!”娘在那边大喊,“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快回来呀!你快回来呀!” “娘,谢谢二老这十六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这一生,您二老就是我韩玺的亲爹亲娘,不管我以后漂流到哪里,我知道我有根,我是有家的孩子,我知足了。” “玺儿,你千万别做傻事啊!齐戈早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孩子,跟他回上海吧,那里是大城市,那里会更适合你的,玺儿,只要记住,你永远是娘的孩子。” 我挂掉电话,嚎啕大哭惊天动地。 秦深何时进来的,我不知道,我头昏眼花,我也许在咆哮着说我韩玺不是孬种我还会是英雄,可泪水模糊了一天一地,让这咆哮也变成抽抽噎噎。 秦深抱我到床上,喂我喝水,他说了些什么我已不记得,然后我昏睡过去。 我是在一阵刺耳的铃声中醒来的,我晃晃荡荡地下了床拿起话筒,马瑞在那边喊:“玺,快来二中后门,要出人命了,秦深快疯了!” 我扔掉话筒就朝外跑,我的那些痛不欲生全抛在了九天云外,只在想秦深秦深秦深,你可不能犯傻,我毁了,不能你也毁了呀! 秦深显然是有备而来,在那个僻静的街头角落,秦白的手下围成了一堵人墙,他就在圆圈中,小邱已经被打得没有人形,蜷缩在地上,像只狗一样地抽搐。 秦深的眼睛赤红,头发凌乱,还在对毫无招架之力的小邱拳打脚踢,我冲进去:“够了!够了!” 秦深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面目狰狞,杀伐之气如此浓重以致印堂发黑,我暗叫不妙他真的要发疯了,正想该如何阻止,秦深已经从怀里抽出了枪,如此近的距离,不瞄准也会打个百分百,他咬牙切齿,我来不及多想飞身过去,如此近如此近如此近! 子弹穿过我的左臂飞出,我申吟着倒下去,秦深一瞬间面色如鬼,他扔掉枪抱住我,冲我狂乱地喉:“你疯啦!你疯啦!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打死你!你——” 是的,再有稍稍的偏差,子弹就不是穿过我的胳膊,而是我的脑袋了。 我虚弱地笑:“真荣幸,挨你两枪了。” 秦深抱着我痛哭失声,边哭边打我:“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我笑着说:“真要是死,死在你手里我才乐意呢。” 秦深恨不得把我揉捏成灰:“你的命是我的,不许你说这种话!不许!不许!不许!” 秦白的手下把我们抬进车子里,车子直奔秦宅。 秦深一路上一直不停地说:“我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不许……不许……” 在秦宅,还是那名医生给我疗伤。 想来真是好笑,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左右胳膊各中一枪,而打我的人都是秦深,第一枪是他为了阻止我杀人,第二枪是我为了阻止他杀人,秦白曾说他是最憎恨枪的了,可是—— 我的心除了无边的歉疚,就是无法抑止的怜惜,这个傻男孩啊! 第二天醒来时,看到床头前跪着一个人。 “小邱?”我吃力地坐起来。 “韩玺。”小邱的身体比那时马瑞的样子更惨,我担心他随时会昏倒,他却坚持跪着,他用头一下一下用力地磕着地板:“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我……” “你先起来。”我摆摆手,示意他别那么激动,我轻轻地笑:“小邱,其实你也是爱着秦深的吧?” 小邱泪流满面:“那已经是过去了,我知道深哥为什么会选择你了,我终于知道了……我死也想不到你会替我挨那一枪,我……和你比,我狗屎不如!” “别那么贬低自己。”我笑,“我能理解你喜欢秦深的感情,可怜我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也是如此如此地爱着他。” “韩玺,你打我吧骂我吧,否则我会痛苦一辈子,我会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人。”小邱依然在地板上砰砰地叩头。 我下床搀扶起他,事到如今,怨恨谁也无济于事,我拍拍他的肩:“我们爱上同一个人也算是缘分,要是你真心忏悔,就答应我一件事,在我回来之前,替我好好地照顾秦深吧,他表面上坚强,实际脆弱的一塌糊涂,没人看着,我放心不下。” “你要去哪里?” “也许是上海,也许北京,也许任何一个地方,让我暂时离开这里,这里已经充满了太多的戾气,我必须远离。”我淡淡地笑,“青春来得太快,爱情来得太猛,把我们打得措手不及,于是我们就一路磕磕碰碰,跌撞地伤痕累累,我们都应该静一静,好好地想想人生的大事了。” 小邱点点头:“我可以叫你一声大哥么?” 我一怔,小邱说:“虽然我小邱不是个东西,但我还分得出什么是人物什么是动物,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崇拜过一个人——跟着秦深是因为爱慕着他,可是——小邱是真心想结交大哥。” 我皱皱眉,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最终还是点了头,于是我有了生平第一个兄弟,一个以后跟了我一辈子,把忠诚当生命的兄弟。 我给齐戈打电话,我说我要离开这里,齐戈说我明白,我已经为你做好了一切准备,你人生的档案上还是一片洁白,我虚无地笑,我就是我,档案顶个屁用! 当天晚上,我蹬上了齐戈的私人飞机,飞向上海,飞往那个光怪陆离的城市。 我没有见任何人,包括秦深。死别已恻恻,生离更戚戚,我怕他承受不了,小邱已答应我照顾他,我相信小邱。 坐在飞机上,看窗外的星光闪烁,我看见每颗星星上都写着离别,我默默念叨着: 当我们和现实面对面的时候,不管高兴还是哭泣,我们都无路可退,只有向前。 所以—— 深儿,你要坚强。 所以—— 韩玺,你要坚强。 【第一部完】 后记 第一部终于完稿,整整三十六个日夜,无一刻的缓息,即使睡梦中,那些似曾相识的情节也在缠绕着我,只有不停地写啊写啊写。 终于写完了,心情却无法放轻松,也许这样的结尾太沉重,但人生就是如此,总会让我们遭遇意想不到的变故,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时代,我们不知道下一秒我们会怎么样,韩玺也是如此。 小时候,有个盲人算命师给我母亲算卦,他说你最小的孩子终要离开你,你离世时他正距你千里万里。 我们从没当过真,我中途辍学过,大病过,在家也闲置了许久,那时候,我比韩玺还苦闷,毕竟韩玺还有一个“齐戈”这样的强势靠山,而我,一无所有,我对母亲说:“我完了,也许要你养一辈子。” 母亲说:“养就养,养了这么多年了,还怕再多个几年不成。” 可是我毕竟不能容忍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我离开了家,奔赴远方,以前也多次离开家,读书,旅游,以及其他的离家,但是只有这次,当坐在车上,看着家乡越来越远,突然就悲从中来,盲人的话就像无情的偈语浮现心头。 可是,我告诉自己,你要坚强。 我也同样对韩玺说:你要坚强。 当所有的一切都远离,最起码,我们还坚强,我们还有对幸福的无限向往…… 丁宁 2002/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