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咒》 楔子 秦岭山道,深秋,日暮。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行着,马蹄轻缓的‘的的’声打破了山林的死寂,偶尔天空掠过一两只怪鸟,尖唳的叫声引得老马驻足观望。 空气中透着肃杀之气。 吴氏终于放下车窗上的帘子,有些心惊肉跳,她揉揉酸疼的双眼,看看对面闭目养神的丈夫不由长叹了口气:“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好哟,又是深山老林的,万一遇上了歹人……”她说不下去了。 岳增渝哼了声,没有言语。 “你就是这强脾气,说一不二的,要不做的好好的尚书右丞也不会被贬出朝廷啊!什么‘监察御史’?说的好听,分文不值!你……” “好了!”岳增瀹的脸色有些不奈,“你都唠叨一路了,难怪女儿不愿意和你同车!再说还不是这样?贬就贬,我倒乐得逍遥,不再看那些奸臣贼子的脸,说不定我还能多活几年呢!” “你我就算了,可是含玉和子冉两个孩子怎么办?难道就跟着你我终老边塞,过着朔风寒雪的日子?”吴氏一阵辛酸,眼泪流了下来,她本是人家闺秀,因慕岳增渝才子之名与之结为秦晋之好,吴氏贤良聪墓,夫妻二十年相濡以沫,琴瑟和谐,一双儿女又俊秀伶俐,日子倒也美满。 唯一的缺憾就是岳增渝为人太过耿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意中得罪了朝中不少人,今年年初又因酒后狂言得罪了当朝国舅,皇上一声令下就被远贬边疆了。 吴氏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让她措手不及。她倒也不是贪慕荣华之人,只是担心自己的两个孩子,含玉新婚丧夫,又要临盆,子冉才十六岁,尚未经世事,就这样跟着去荒凉的边塞之地,父氏总觉得委屈了他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杞人忧天了。” “可是……”忽然一声马嘶惊住了他们,岳增渝刚想问马车夫怎么了,还未出口便传来两声惨叫声,车子停住了。 车门被‘匡铛’拉开,一把雪白滴着鲜血的刀伸进来,吴氏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交出金银细软!快点!”两个黑衣蒙面人把岳增渝拽了下来,后面传来含玉、子冉的哭喊声。 “随你们拿!放了我的孩子!”岳增渝脸色雪青,紧握的双手里全是冷汗,他毕竟是个文臣,这种阵势确实令他束手无策,他只希望能破财消灾了! “就这些?”魁梧的黑衣人把约一尺长的檀木盒放到岳增渝面前问,口气极恶。 “我兜里还有五十两银子。”岳增渝颤抖地想掏钱,却被黑衣人一脚踹到地上,“害我们守了一月,原来是碗清汤,呸!晦气!” 黑衣人一刀砍进了岳增渝的咽喉,血滚滚而下,他吹了声口哨,另两个黑衣人跑过来,“去做了那个婆娘!老二呢?” “他正在快活呢!二哥他呀,嗨!”另一个黑衣人怪笑了一声,言辞闪烁暖昧。 “他连大肚婆也上?档次越来越低了!” “不……是、是……” “是那个……少年?”为首的黑衣人怔了下,然后笑了,“他还真是饥不择食!” “一月了……在这守候一个月了,回去我们也要好好乐乐!” “乐你个头!这点货还不够塞牙缝的!有马蹄声,扯呼!”他又吹了声厉哨,上马朝一条羊肠小道扬鞭而去。 天边烧起了红霞,照在山上,像漫山漫野的鲜血…… 第一章 ‘老鸹窝’是个山寨的名字,位蜀中,离峨眉山不远。 ‘老鸹窝’山清水秀,民风朴实,是个挺不错但也很普通的山寨。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街头巷尾,鸡犬相闻,除了偶尔为鸡毛蒜皮的事吵吵嘴,大家还算睦邻友好。 ‘老鸹窝’像其他许多寨子一样,房屋多是竹楼茅舍。 只有一家例外,全是土木建筑,三跨房,四合院,红漆大门。去过京城的商人说这是京城式的建筑,于是村人都猜这突然迁来的不是普通人家。 红漆大门很少开,出入的也多是陌生人,村人只知道是中年夫妻俩和两个孩子,大约是姓乔的。 近来村人才知道,夫妻俩都因病相继去世了,只剩下那对儿女。 姑娘还好像怀孕的样子,也不知姑爷是谁,大约在那些出出入入的人之列,村人也只是胡乱猜想。 村民经常听到少年清清朗朗的读书声,对于祖祖辈辈目不识丁的乡下人而言,这个宅院就更神秘了。 突然一晚,夜黑风急,那个宅院燃起大火,当大多数人被惊醒时,熊熊烈火已将房子烧了大半,救火工作持续到天亮,房屋早巳燃烧殆尽,清查物皿,却尸骨无存。 这突然而来的一家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许多年后老人还在说,乔家是避难到此地,他们一定做下过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才遭天谴…… ★★★ 乔家儿女分别叫乔云芙、乔晨星,是姐弟俩,姐姐十八,弟弟十六。 他们并没有烧死。 当乔晨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豪华舒适的房间里,雪白的窗棂纸映进来如水的月光,月光洒满地,地面是溜光晶莹的大理石,月光如水,地面如镜,纤尘不染,美轮美奂,让他几疑到了仙界。 乔云芙躺在他的旁边,还在睡,很香甜的模样,手还触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孩子再过半月就要临盆了。 乔晨星愣了半晌,才回想起昨晚可怕的大火,当时他匆匆跑上绣楼喊姐姐,推门时似乎有人拍他的肩,他欲回头……这以后就没了记忆,他想是不是有人救了他们。 可寨中并没有如此豪华的房子……他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儿,这房子的主人是谁,等待他们的又将是祸是福…… “星儿,你怎么在我床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乔云芙也醒了,呵欠着睁开仍然有些迷蒙的眼,浑身懒洋洋的。 自从怀孕后,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总是想睡觉,没有爹娘照护,偌大的庭院只有她来管理,整日的忙碌,还要为弟弟担忧,希望他能读书求个功名,可是弟弟生性淡泊,不太在意这些。 她操劳着,却心甘情愿,弟弟是她手心里的宝,俗话说长姐如母,她可是既当父又做母,一身兼两职。 “姐姐!你看清楚,这不是咱们的家!”乔晨星想起昨夜的火还心有余悸,他习惯晚睡,那时还在看书,可他看书成痴,一旦沉进去,外界便恍若无物,直到火焰灼痛了他的脸,烟熏得双眼流泪,呛得呼吸困难连连咳嗽时,他才慢慢醒悟过来,醒悟过来的他想也不想就冲到了姐姐的楼…… “咦?这是哪儿?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乔云芙挣扎着下了床,向四周看了又看,这一看不由令她瞠目结舌,这是何处?竟有如此的奢华7. 触目所及,是一个黑色的人理石长案,长约六尺,宽三尺,桌面光华如镜,上面立着一个水晶瓶,瓶上是描金绣的朵朵新蕊,单单是在水晶瓶上描金已是不得了的工艺,这就足以价值连城了吧? 水晶瓶里一簇山茶花正怒放,粉红的娇嫩,煞是惹人爱怜,桌子两侧是两把椅子,大约是紫檀木所雕,扶手和靠背上都雕刻着张牙舞爪怒目圆睁的龙,气势迫人。 越看越发惊讶,乔云芙自幼随母识文断字,是个知书达理的聪明女子,只看这简单却贵雅的陈设便已明了此非普通之所,而冷冽的色调更是让她身上热一阵寒一阵,心底便起来无边的猜疑,她双手扶着腰,走向门口,她想打开门,看看这到底 是何方神圣之地。 门恰时开了,走进来三个人。 乔云芙又得退到床边,乔晨星急忙伸手扶住她。 为首的男子大约三十几许,身材高大,一袭蓝衫更显身材俊伟傲岸,让人心惊的是那张脸,并非因丑陋,而是诡魅,那是一张混合着俊美与邪魅的脸,剑锋一样的眉,修长而凌厉,高挺的鼻梁是华山那样的悬壁,勾勒出鬼斧神工的俐落线条,稍微显得单薄的唇却正好匹配这张脸,刀锋样的双唇是一种冷冽至极的性感,虽然他没有怒,也未有喜,平静无波的表情,无形中的压力让乔氏兄妹胆战心惊。 他身后的两人一黑一白,一彪悍一文秀,长的倒也端正,仔捆看两人五官其实挺像,两人紧随男子其后,宛如左膀右臂。 三人走在一起,就像文臣武将伴着帝王,威临天下,傲视苍生,只是小小的房间,却似变成了莫大的江山。 “是你救了我们?”乔晨星问。 他的话引来蓝衫男子一阵大笑:“救?你以为我是谁啊?” “你是谁?”乔云芙隐隐觉到一种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于男人的气势,也来源于男人的眼神,那是猎人捕捉到猎物时独有的嗜虐,乔云芙害怕了,害怕自己的直觉,而女人的直觉一般很准。 “我知道你是乔云芙,他是乔晨星。”蓝衫男子避而不答,顾左右而盲他。 “你带我们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对力显然很了解乔家,可乔云芙对对方却一无所知,她的危机感更重了,“我们有仇?” “我该告诉你吗?”蓝衫男子又笑了,露出一口很整齐洁白的牙,却让乔云芙感到利刃的阴寒。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有些按耐不住了。 “你说呢?”蓝衫男子进前来,一根手指在她脸上挑逗似的 划着,唇贴近她的耳际轻轻吹着热气;“你很美,知道吗?” 饶是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他是何居心。 乔晨星气的脸都涨红了,他用双手使劲推开蓝衫男子,浑 身颤抖着:“畜生!你敢碰她一下我就杀了你!” “呵呵!”蓝衫男子退后一步,眼光转到他身上,“不仅会碰她一下,我会碰遍她全身的,要不要观赏观赏?” “无耻!”乔晨星用尽生平之力向蓝衫男子的脸颊扇去,而蓝衫男子竟躲也不躲,‘啪’的一声后,蓝衫男子的脸上泛起青色手樱 “臭小子你找死尸蓝衫男子后面的黑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乔晨星的衣领就把他举了起来,挥拳欲打,一只手臂压住了他。 是蓝衫男子。 “混蛋!有种就打死我!”乔晨星居然一点也不怕了,只是愤怒,双跟喷火的敌视着蓝衫男子。 “打是亲,骂是爱,看来你还真是疼我,不过我对男人没性趣!无隅,把他拉出去,我要……”他再次走向乔云芙。 “你敢!”乔晨星在黑衣人强健的臂膀里挣扎,却如蚍蜉撼树丝毫无效,他急得快哭了,毕竟还是个未成熟的孩子。 蓝衫男子在撕扯乔云芙的衣衫,乔云芙已无力挣扎,阵阵肚痛使她浑身发软,她甚至连哭叫都没力气了。 “你不是人!混蛋!畜生!”乔晨星实在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她就要生孩子了……哇……” 他终于哭了起来,声音因哭泣而抽噎和断断续续,他的头痛欲裂,几乎要昏过去,却为了姐姐拼死硬撑着:“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如果她是你的姊妹……哇……混蛋……杀了你……杀了你……不要……求求你了,求求你……” 高傲的人儿只差双膝跪地求饶了,被困在黑衣男子铁壁铜墙一样的怀里,他的脚死命勾在床槛上不想出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真后悔当初没有拜师学武。 如果眼光能杀人,蓝衫男子早已被他碎尸万段了。 蓝衫男子嬉笑的脸闪过一层阴影,但只是一闪而过,他缓缓放开乔云芙,转身走向乔晨星,用右手指抬起乔晨星的下巴,仔细的看了他一会。 这是一张即使放在女子的身上也堪称清丽秀美的面容,远山一样的长眉,夜色一般浓酽星子一样闪烁的双眸,挺拔而秀气的鼻子,生气紧抿的唇侧是两个深深的酒窝。 仔细看,那两个酒窝还不是等深的,左边的要浅显一点,这却更显得整张脸生动明媚起来,只是现在这张脸正因哭泣而红了眼睛,因愤怒而咬伤了唇角,因无力绝望而扭曲了,蓝衫男子笑起来,笑里闪着冷硬的光芒。 “我倒没仔细瞧,原来你比你姐长得还要漂亮,呵呵……瞧瞧,这眉眼,这小嘴,皮肤比婴儿还细嫩,喷喷!真让我有些动心了。” “你——无耻!”乔晨星又羞又恼,脸更红了。 乔云芙一阵心惊,她踉踉跄跄过去跪倒在地:“我求你!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别!别碰他!他是个男孩子啊!你不能就这样毁了他一生呀……”她的泪如雨下,双腿支撑不住趴倒在地,曲着双臂,隆起的肚子撞到地面,让她痛得浑身抽搐着。 “姐——!姐——!”心跳到了喉咙,乔晨星猛然抬起眼瞪着蓝衫男子:“好!你放了我姐!我、我……我任你摆布!”乔晨星咬破了下唇,血丝渗满了唇角,可他一点也觉不到痛了。 和心的创伤比起来,躯体的疼痛,真的,真的算不了什么。 “呵呵!”蓝衫男子笑的更开心了,看着他人痛苦扭曲的表情使他很愉快,“你还真可爱!” 他从黑衣人手臂中揽过乔晨星,“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吧!无隅,若愚,把乔姑娘带出去,好好伺候着!” “不!不要啊!”乔云芙做着最后一丝气力的挣扎,在门‘哐’一声被关上的一刹那,她昏了过去。 下意识中,她企望自己再也不要醒来…… ★★★ 山茶花散发着氤氲的香气,沉沉催人欲眠,乔晨星被一股奇特怪异的力道甩在床上,床上是金丝猴皮毛的褥子,身子落在上面宛如落在无边的温柔窝,没有半点疼痛,心却同时跌进了万丈深渊。 “你、你想做什么?”不想求饶,乔晨星怒视着站在床前笑得邪恶的男人。 “你说我想做什么?”倾下身子,覆盖在那略显单簿的少年躯体上,双肘支撑着,居然担心自己的身子直接压在上面会将这紧绷的人儿压碎了…… “你……”乔晨星别过头,咬紧一口玉齿,“要做就做!” “喔唷,喷喷,我还不急,你却急了不成?”拨弄着他小巧而几近透明的耳垂,蓝衫男子兴致不错地扬起唇角。 “要杀就杀,要刮就刮,是男人就干脆俐落!” “呵!”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再度打量那张如玉般温润的面容,“你倒当自己是个男人吗!” “你瞎了眼,我也是男人!”拧得脖子发酸,乔晨星干脆直接对上男人幽深如无底深渊的眼眸。 “呵呵!”看着他无畏的凛然眼神,蓝衫男子眼中的玩味之意更深了。 乔晨星的青衫已被撕破,月白的内衫更是不堪一扯,光润的肌肤就这样裸露在空气里,颈项间的玉坠让蓝衫男子的手一抖,像触到了烈火中的烙铁一般,他直直盯着用红绳系起挂在胸前的玉坠,这是一枚白玉双螭鸡心佩,佩身是晶莹剔透的白玉,玉的两侧环着一对淡青色的魑魅,圆孔下隐隐显着一个字:‘魅’。 男子盯着它看了良久,然后猛然一扯,似要把它扯下来,可是红绳是天罗丝的,结实无比,没扯下来,勒痛了乔晨星的脖子。 “不要!”乔晨星一把抢过玉坠,“这个死也不会给你!” “死也不会给我?”男子的眼中是浓重的黑云,云影的阴翳中杀机重重杀气腾腾,“你说了就算的么?忘了自己的处境!”冷哼一声,男子从靴子高腰处抽出一把匕首,匕首是冰亮冰亮的,森森的寒意,出鞘时还发出铮铮的鸣声,匕首落处天罗丝应声而断,玉坠落在男子手里。 “还我!”乔晨星扑上来又咬又夺,可没两下就被男子压在身下。 “这玉坠是我的!”声音很小,却低沉有力,“你再动一下我就拿这匕首捅破你姐的肚皮!” “禽兽!你敢动她我就杀了你!” “呵呵……”男子被他毫无威慑力的威胁逗笑了,“你杀得了吗?” “如今杀不了,以后也要杀得!”乔晨星咬着牙说。 “你生气的样子也很美!”把玉坠放人胸前的兜里,一双大手又抚上了裸露的胸膛,处子的肌肤因为手指的刺激而不停颤抖着,“真是美丽,就像那美丽的茶花,稍微抚摩就变成了粉红色。” “水晶瓶里的不是寻常茶花。” “哦?” “西域叫它曼佗罗。” “还有心思赏花,呵呵,真是四配此时的风月。” “曼佗罗的花语是极端美丽。” “这你也知道?” “极端美丽的东西往往是邪恶,所以曼佗罗是剧毒的。” “你呢?小人儿?”抬起他的下巴,第三次审视那张脸,俊美无俦的,“你该庆幸上天赐你这张脸,否则你早已超生了。。 “我憎恨这张脸,我很想超生。” “可是舍不下你姐姐,是吗?” “你不会懂!”乔晨星冷然。 “你怎知我不懂?”眼神变得厉起来,男子霍然起身,为自己他的言语导人岔道而气恼,‘嗤啦’一声,这次不仅是内衫碎了,连着月白的裤子也被扯裂,纤细修长而白皙滑润的双腿也裸露了,si处是刚刚长出的淡淡毛发,尚是青春年少,那里是孩童般柔软。 乔晨星一直愤怒的眼睛终于闪过一丝惊恐,那惊恐让男子满意的笑了:“读了几天书就以为明晓了天下人义么?当自己是男人吗?好!我就让你不是男人一回!” 双腿被猛然撑开,张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几成了一字型,听到骨骼的脆响,乔晨星的眼睛几要崩射出眼眶,牙齿紧咬住下唇,碎玉的米牙沾上了斑斑鲜血。 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表情,蓝衫男子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奔腾起来,那决绝的眼神,那死也不吭声的决绝让他的身子因兴奋而微微颤抖,提起那刚盈一握的腰,剑刺而进,没有任何的湿润,没有任何的挑逗,直直刺进。 一直高扬的眼神变成了撕裂的碎片,唇角的血缓缓滑落下来,顺着抬起的下巴,沿着纤细的颈,一直留到白玉的前胸,绽裂成朵朵血梅。 悄无声响,这让蓝衫男子抬起头,依然紧咬的唇,已经惨不忍睹,可是那只眼是灼热的是迷乱的是黑色的,却没有水来打湿,干涩涩的仰着头,目光盯着绫罗的帐子,动也不动。 蓝衫男子笑起来,如幽冥地狱的笑声:“真不知你是这样倔强的性子,我喜欢得紧呢!” 舔着他的血梅,舌头发出啪嗒啪嗒yim靡的声音,这一切对乔晨星来说却恍若未闻,晕眩、恶心、抽搐、绝望…… “你要记得,放过姐姐……” 身子一软,眼前漆黑一片,真的堕入了无边的深渊。 ★★★ 乔云芙由梦中醒来,她刚才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的弟弟被锁链紧紧锁住,一个身形模糊的人紧抱住他,呢喃着什么,弟弟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最后一滴清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滑下,随着泪珠滚落他低低申吟一声:“姐姐……”然后鲜血哗就顺着嘴唇溢出,那身形模糊的人喊:“世上哪有你这等烈性子的?竟然咬舌自尽!” 心口一阵剧痛,乔云芙猛然睁开眼,梦也就烟消云散了。 夏未秋初的天气,一觉醒来身上寒意颇重,翻身下床,将纸窗撑起,穿过薄薄的雾,一缕淡淡的阳光便照射进来,窗外是黛青色的山脉,飘渺在云山雾海之中,淡淡的阳光也被蒙了一层轻纱,煞是柔和,不知名的鸟儿在看不到的地方婉转鸣唱,偶尔一阵风拂过,雾气散开,化做袅袅白丝,散去又聚拢来,曼妙的轻舞。 乔云芙看着这人间奇景发呆,这本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上才有,海市蜃楼时才出现的美景,居然在这里也看到了,怎能想像这人间仙景中竟窝藏着邪恶冷酷之人呢? 她本是个聪明的女子,也绝非市井泼赖一族,哭哭闹闹的事不会做,只有呆呆地看着远处出神,星儿,星儿,你可安女子? “姑娘醒了?请用早餐吧。”看到窗子打开,昨夜的黑衣男子端着托盘走进来,“那边有清水,自行洗漱吧,告辞。” “哎……请您等等。”站了一会有些累,乔云芙在椅子上坐下。 “姑娘有何吩咐?” “这是什么地方?” “恶魔谷。” 乔云芙沉吟一下:“昨夜之人可是你们的谷主?” “不错,姑娘好眼力。” “能否请您通传一声,我要见我的弟弟。” “可以,您稍等。” 黑衣男子走了,乔云芙看看桌上的餐点,是一小锅小米粥,两个葱花卷,还有四个清淡小菜,举起箸,却咽不下,乔云芙颓丧地把筷子放下,她总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在此之前,无论如何要见弟弟一面,告诉他他该知道的事。 盏茶工夫,黑衣男子回来了。 “姑娘,谷主请您在此好生休养,乔公子有他照料着,您不必担心。” “他不让我见我兄弟?”话说的婉转,可意思一样的,这让乔云芙恼怒起来。 “待得见时自会来请姑娘。” 乔云芙怔愣半响,一介柔弱女子,如何与对方争执? 她叹了口气:“罢了,只要我弟弟还活着就好,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我很好。” “是,待得公子醒来,我立即说与他听。” “能否帮我弄些笔墨纸砚来?’ “可以。” “谢谢,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鄙姓方,方无隅。” “大方无隅,呵,好名字啊!那白衣者料必是你家兄弟了,那应该是方若愚吧?” “姑娘才识过人,不错,我们的名字即取自大方无隅,大智苦愚,这名字是谷主赐予的。” “好了,没事了,你请退吧。” “告辞,如果姑娘还有何要求尽管告知我便是。” “谢谢。” 望着转瞬即逝的身影,乔云芙喃喃自语:“你家谷主才是非凡人啊,这等居所,这等名字……” ★★★ 和姐姐不同,乔晨星醒来的时候,已是红日偏西,他发觉自己睡在一张锦床上,夕阳的光照为这淡雅的房间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嫩芽颜色的帐子,触手所及,才知竟是丝质的,身上盖着一张紫貂皮的毯子,柔和而温暖。 睁着眼,没有思维,舒服的沉溺在一个梦幻般的佳境里。 良久,当身上所有的感觉恢复了,钝痛从脊椎骨向四肢蔓’延,抿抿嘴,还带着平生最厌恶的腥咸,乔晨星慢慢地坐起身来,身上是一件雪白的丝袍,滑滑凉凉的,煞是宜人,脚落在地板上,这地板是本质的,不知何时换了房间,脚底也凉凉的,钝痛也浅淡了,虽然有种踩着刀尖上起舞的错觉,乔晨星还是赤脚走到窗午前。 远山也变成了朦胧的金色,风摇之处,松涛阵阵,山之间,屋之外,竟是一片湖泽,夕阳映与其上,变换着千百种色彩,偶尔鱼儿跃起,扑棱棱砸个水花又消失了,而水花便一层一层的荡漾开去,乔晨星看着,觉得心的什么被涤净了,便怔怔地浑然忘我。 “你醒了。” 门哎呀一声开了,走进来蓝衫男子,今天他的长衫换成了略微淡些的天蓝色,式样还是一样的,俗话说:要想俏,一身皂。 这蓝衫衬托着男子修长俊伟的身体,端端是个好人物。 乔晨星慢慢地回过头,冷冷地看他一眼,旋即又把目光调回了窗外,比起这峻拔的男人,似乎窗外的美景更吸引他。 “一日一夜没吃东西了,身体要垮掉的。”如果不太挑剔,男人的声音是很好听的,低低沉沉,带着渗透人心的磁力。 只是这声音传不到乔晨星的耳朵,他置若未闻,依然痴痴地注视着窗外,夕阳一点点滑落,终于看不到了,湖泽上的七彩顿时消失,只剩下清凌凌的浓绿深蓝,有几只鸩鹚呱呱地啄鱼吃,鼓胀胀的脖子,很是难看。 他刚一锁眉,身子便被凌空抱起,抬起脸,触到蓝衫男子薄怒的双眼:“你是故意惹我生气吗?” 乔晨星摇了摇头,不说话。 “瞧瞧,昨天的伶牙利齿呢?”男子似乎怕他跑了,抱着他在一张原木的方桌前坐下,把他禁锢在怀里,从背后抱着,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了。 “和……野……兽……没……话……说。”说是没话,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不觉中就说了一句,一字一顿,一顿就要停歇半晌,真的不是伶牙利齿了,实在太痛,昨天的咬伤太重,几乎断舌。 “还嘴硬。”蓝衫男子喷喷了两声,打开精致的陶罐,清甜的香气就扑鼻散开,“这是银花莲子汤,喝点吧。” 把头扭开,紧咬着唇,不开口。 “银花三十钱,莲子五十钱,银花煮水,去渣后煮莲子,食时加白糖,可清热解毒,健脾止泻,凡因热毒内扰大肠并伴有发热、肛灼、火盛者,服用最佳,这可是专门为你煮的。” ‘叮当’一声,汤勺被打翻在地,细陶的汤勺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从后面看着乔晨星渐渐红起来的耳根面颊,蓝衫男子冷笑,拿起第二个汤勺,舀了一勺,吹一吹热气,放到自己嘴里,然后扳过乔晨星的脸,单手捏住他的下颌,乔晨星的嘴巴被迫张开,男子覆上去,舌跟着探深,咕咚一声香甜的汤便落肚。 乔晨星清亮的眼睛瞪着男子:“我……自……己……喝。” “何不早说埃”蓝衫男子哼了一声,伸手又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里,如是一勺一勺约莫一大碗的汤全部下肚,乔晨星刚想挣脱,却被男子更紧的箍住:“还没完。” 蓝衫男子打开另一个陶罐:“汤是清肠的,再吃些粥才能果腹。” “不……是……饿……死……鬼……投……胎……”乔晨星想说不像你是饿死鬼投胎,可是句子太长,说不出来。 “不是也要吃。” “你……烦……” “我再来亲口喂你?” “恶……心……” “那吃不吃?” “吃……” 蓝衫男子微微挑了下眉,“你就这么厌恶我亲口喂你?” “是……的……” 蓝衫男子不语,半天才舀了一勺粥。 “桂花白薯粥,白薯五十钱,粳米二十五钱,糖桂花数粒,白薯隔水蒸熟,去皮碾成泥,加入粳米,再煮沸,撤上糖桂花,可做幼儿营养食品。” ‘噗’一声,半勺粥喷了出来,扭过头瞪着男子的人而又被气得胀红了面颊,惹来男子放肆的大笑。 吃完后,方无隅进来收拾干净,施了一礼后退出去了,房间里静谧一片。 “姐……呢……” “放心,她好好的,过着比在你们家更舒适的日子。” “不……自……由……勿……宁……死……” “她在为你活着,就像你为她活着一样。” “是……的……我……们……比……你……幸……福……” “是吗?”眼睛中的戏谑不见了,又变成初见时的黑夜。 乔晨星扔到床上,床下仍然是毛皮的褥子,感觉比昨天金丝猴的褥子更舒服,丝袍被轻易扯下,白玉般的躯体上淤痕斑斑,青的、紫的、红的,大的、小的、重的、深的,比比皆是,看着自己的烙印,蓝衫男子的唇角扬起,用手抚摩着那印痕,引来一阵阵地颤抖:“求饶吧,求饶就放了你。” 直直盯着男子的眼睛闪过一丝火花,最后竟然笑起来:“这……臭……皮……囊……很……无……谓……” “什么才是有谓的?” 紧抿着唇,不语。 “你执拗的像头牛。” “你……是……野……兽……” “哦……你说了几次野兽了?是不是很渴望我这野兽野蛮地侵犯你?” “呸!” 一口唾沫溅到男人脸上,男子一怔反而笑了,用手指把那银丝拉到嘴里,然后猛然就把手指伸入乔晨星的口中:“好好含着,包不准会怎么对你。” “啊!”豁然抽出手指,已经破了,血流出来,明明白白几个牙樱 大掌扬起,夹带着凄厉的风声,乔晨星的眼眨也不眨,手掌钢猛的起,到了脸颊前一寸之隔却嘎然而止,变成了挑逗一样的轻抚:“如果不是因为别的,我倒真是喜欢你这性子。” “不……必……” 双腿被架起,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盒子,里面是黑玉一般的软膏,抹了一些,就要伸进去,乔晨星身子拧到了一边去:“不……要……” “这是消炎止痛的。”蓝衫男子为他的别扭而着恼,不由分说便插了进去。 沁凉沁凉的,倒真是舒服,可乔晨星要不得更不想要:“打……一掌……再……揉揉……喂了……毒……再……喂药……你……无聊……” 蓝衫男子豁然起身,直直盯着大张着双腿躺在床上的人儿,如此不堪的姿势,如此不堪的体态,他竟然漠然置之:“无聊……呵呵……想来真是无聊啊,那就做点不无聊的事好了。” 男子抱起他来,罩衫裹住,大步向外走。 乔晨星紧闭着嘴巴,连挣扎的兴致也没有。 走出房子来,才发现他们身处一座孤岛,四面环水,碧波荡漾,偶有风吹过,湖面卷起千层波纹,天色暗下来,水波浮动中谲丽莫测,冷意侵肌,倒更显得依偎的胸膛的温暖,不自觉地向他靠了靠,换来戏谑的眼神,挑起唇角嘲讽自己一下,乔层星又避开了目光。 湖畔有只小船,是用来和外界交通的,跳上船,解开缆绳,没有橹,船居然就自己荡漾漾地向前行驶了,乔晨星暗自奇怪,不由看看船,再看看一直抱着他不放的男人,眼睛中的异彩让男人笑着:“好奇宝宝,不知道船怎么行驶的吗?” “是……” “你看着!” 话音刚落,男子的房子便拔地而起,扶摇直上九尺之高,下面的船晃悠悠不再前进,在原地转起了圈圈,身子悬在高空,俯瞰下面的水面和小船,乔晨星头晕目眩,看到他脸色苍白,蓝衫男子便稳稳地落下,又站到了小船的中央,船再次前行了。 “比……飞……檐……走……壁……还……厉……害……”原来传奇话本中形容的神奇功夫是真的,原来在春秋大义之外,还有另一种奇妙的人生。 “哈哈……还有更厉害的。”被他孩子气的形容逗笑了,蓝衫男子大笑不已,笑了一瞬,忽然又紧绷了脸,“你不怕我吗?” “不……” “恨我?” “不……” “爱我?” “不……” “为什么?你没有感情?” “我……的……感……情……只……留……给……有……感情……的人……” 蓝衫男子恼了,甩手,乔晨星的身子便直直落在了船舱里,从三尺多高的地方硬生生落在木板上,船竟晃也未晃,依然悠悠前行着。 就维持着落下的姿势,乔晨星欣赏着天空渐渐亮起来的星星,远处的山木葳蕤,偶尔怪鸟的唳鸣起一群野鸭,扑棱棱乱了,转眼一切又静下来,梦幻一样的地方。 “以……须弥山……为中心……七山八海……相围绕……海之四面……各有一洲……四洲之外……以铁围山为外郭……此一小世界……合一千小世界为小千世界……合一千小千世界为中千世界……合一千中千世界为……大干世界……三千千世界中人……皆为……尘埃……” 蓝衫男子怔忡住,慢慢地蹲下身子,扶起依然仰躺着的纤弱人儿,看着那双星子一般的眼眸:“你倒真是很聪明,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我选择这个地的渊源。” 乔晨星别过头,不再言语。 晚风袭来,吹绉一湖秋水…… 第二章 寂静中,只有水流的轻巧声音,小船平稳的宛如不动,蓝衫男子强拉起,然后被困在他臂膀中的乔晨星醮醺然又想睡了,他原是一介文弱书生,初经人事便被折腾一宿自是难以承受,浑身酸软无力,沉浸于这样的清净美景中,自然要昏昏欲睡了。 湖泽变得逼仄起来,成了一条窄窄的水道,水道两岸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种类繁多,大多是乔晨星不认识的,只是近岸的垂杨柳窈窕着万千的枝条,几乎要拂过面庞,穿过影影绰绰柔枝的月光洒下漫天的清辉,树影婀娜,月影婆娑,人间天上,莫过如此。 风行于水,水波便成了银蛇一样的,倏忽不见,倏忽又扭动起光亮,小船猛一浮,似乎水势强了许多,视野顿时开阔,在一座威耸难计其高的山脚下,立着一座足足有九尺之高的白色建筑,小船蓦然停住,还没完全睁开眼,人已经到了白色大屋的门前。 抬起头.足有两人之高的门楣上有四个大字:‘金风玉露’。 门和主体建筑一样,是白色的,而门楣上的大字却是黑色的,字很大,在月光下便看得清晰无比,虽大,却无丝毫的嚣张,是端正绮丽的簪花字体,虽秀丽,却又显示出阴冷的力道,那字是被硬生生刻进石板的。 乔晨星冷冷地看一眼:“附……唐……风……雅……落得……下流……” 蓝衫男子怀抱着他,单手便推开了厚厚的石门:“怎么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牛郎……织女……原是……难得……到……你……就……成了……露水……之……欢……下流……” 习惯了他的刻薄言语,蓝衫男子只淡淡一笑,不做辩驳,倒是房子里的设施让乔晨星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并不是一间普通的房屋,里面竟是偌大的一个水池,池子上氤氲着薄薄的水雾,随着水雾延宕,竟有素淡到几不可闻,感觉稍微弱些便嗅不到的清香。 还未等乔晨星观赏一遍,男子又倏忽退出了大厅,门被他又关死了。 乔晨星不说话,心底却有疑问。 ‘‘你在这里洗澡怎么不挂牌子?万一别人进来呢?”男子第一次大声说话,声音竟如洪钟一般,贴在他的胸前,能听到胸腔发出的嗡嗡震动。 乔晨星闭了眼,感觉着震动,猜测着洗澡的会是何人,看男子紧张如此,估计应是女子,且应是年轻貌美女子,更且,可能是男子的情人。 “我就洗好了,我挂了牌子的啊,不见了吗?”里面传来清凌凌的声音,只是这美妙醉人的声音已让乔晨星明白了什么。 “该死!又是天蓝做怪了,天色已晚,你快快出来吧,以后不要一个人来泡,让天风陪你。”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走出一个白衣女子,因为被揽在胸前,乔晨星看不到她的面容,只是随风拂来的清香让他猜想这女子必是天姿国色。 “我记住了,师兄请进。”白衣女子略微上挑的丹风眼紧盯着古修罗抱在怀里的人,眼光中闪过一层阴翳。 “回去吧。”古修罗淡淡地说。 “是。”白衣女子最后看了古修罗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微风拂过,人影已逝。 ★★★ “这门楣上的字就是她写上去的。”蓝衫男子淡然说,抱着乔晨星重又走进去关上门。 乔晨星不语,却暗自心惊,纵然他不懂武功,却也明白在这坚硬无比的花岗岩上刻字是非常难能的,不知这里到是什么地方,一个女子便有如此身手,这蓝衫男子的修为已绝非乔晨星所能想像。 乔晨星的丝袍被随意扔到地板上,蓝衫男子把他放到约有两尺高的水池台上,然后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昨夜激情一宿,不知做了几次,但他没有褪下身上任何衣物,现在和乔晨星一样裸露下来,近在咫尺,想不看都难,这一看,却让乔晨星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从不知男人的躯体可以是这个样的,和他近似透明的白皙不同,男子全身的肌肤是均匀的古铜色,身材匀称而肌肉结实,微隆的胸肌,颀长健硕的大腿,平坦毫无赘肉的小腹,即使柔软如此处,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力量感和强烈的弹性视觉,发簪除去,一头黑亮的发散落下来,披在肩头,前面几绺遮掩住了明朗的额头,没有丝毫纤弱,反而倍增几丝野性,隐约在黑发下的眼睛竟也变得狂野起来,宛如一只盯住猎物蓄势待发的黑豹。 同样是男人,却不知因何差距那么多。 “这里是一个天然温泉,之所以用房间罩起来,是为了秋冬之用,泉水对伤口很有好处,会让你提早痊愈。” “奢……靡……” “人要尽力让自己活得舒适。” “人……心……不足……蛇……吞……象……” “知足常乐是庸人愚弄自己的借口。” “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箔…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五蕴炽盛……而……尤其以……贪……嗔……痴……为三毒……你……很……苦……” “你的废话太多了,舌头不疼了?” “不……关……你……事……” 一个吻落在唇上,乔晨星吃惊地躲避,头发却被蛮力拽住,稍微动弹便换来头撕裂般的痛。 “野兽……”开始后悔咬了舌,否则便能痛痛快快辱骂他。 只是聪明如乔晨星,却忘记了自己并不会骂人,气极了也只会吼两声:‘混蛋!野兽!’ 他万万料不到,他这骂声反而更刺激了男人身体里的兽性,头发被狠狠揪住向下拉,脸便仰了起来,清水芙蓉的一张脸上是清冷冷的愤怒,三两花瓣贴在腮上,更衬得人面如花,难怪刚进来时会嗅到清香,在温泉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粉红嫩黄浅蓝浓紫的各色花瓣,越是看这一切,越发觉得男人奢华,心里便越发憎恶他。 那性感却邪恶的嘴唇又压了过来,下巴几乎被捏碎,嘴巴强行张开,热热滑滑令他浑身不舒服的舌探了进来,舌触到了他的伤口,全身一阵刺痛,又摇起头,却被坚如铁的双臂箍住,舌尖下压,伸到了口腔深处,‘咕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便随着男人硬喂来的津液滑下喉咙。 “可……恶……”直到要晕了,要窒息了,男人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唇。 “小笨蛋,接吻不是这样的,不会用鼻子喘气吗?” “不……要你……管……” “是吗?那再试试好了。”嘴唇又压过来,这次更为凶猛,火辣辣的痛,还携带着另一种乔晨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有一股火慢慢从小腹升腾,浑身热起来,呼吸困难,眼前漆黑一片。 “怎样?”不知多久,男人放开他,他大口大口的喘息,拼命吸气,头有些晕。 “不……要……你……管……”话是如此说,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了,像一触即燃的火种,两人契合之处更是如烈火焚烧,温热的泉水突然变成了沉重的压迫,挤压着他体内奔狂的 逆流,和昨夜的疼痛竟有了天壤之别。 “呵呵……”男子阴沉沉地笑了,“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你……喂……我……什么……起刚才滑落的东西,乔晨星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慎恤胶。” 摇摇头,眼睛发出疑问。 “你不是博学多才么?这也不知道?” “歪……门……左……道……不屑……一顾……” “呵呵……那你就不屑一顾吧。”男子欣赏着他强撑的理性,他脸颊上的红晕愈来愈深,乌溜溜的双瞳也渐渐迷乱,失去了焦距。 “是……什么?”死也要死得明白。 “肉苁蓉三分、五味子三分、菟丝子三分、远志三分、蛇床子四分,晒干,合乳粉、辰砂、干香、秋石等药为末,以明火炼,药成,合无根水服下。” “春……药……” “难得你竟知道,昔日汉成帝不敌赵飞燕、赵合德姐妹,疲软不举,合德便喂他此胶七粒,久战不歇,精尽而亡。” “下……三……滥……下……九……流……卑鄙……小人……”痛骂着,却无法停止身体的反应,痛苦的喘息,尴尬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异样。 “哼,”男子冷哼两声,“我本不是正人君子,也不屑人流,杀手的使命是杀死对方,却无须在乎用什么手段。”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耻……” “骂吧,骂吧,看你还能支撑多久。”男子两手恶意地在他周身抓挠,毫不怜香惜玉,可就是如此,身子还是如干材遇烈火,他的手过之处,便灼烧起来,难忍的折磨,如万蚁钻心,不知是痒是痛是麻是舒服…… 嘴唇又压了上来,这次变成了小鸟啄食,额头、双眉、眼帘、鼻梁、下颔、双腮,偏偏不碰已变成玫瑰花瓣样的艳唇,难以忍受的灼热在身体里奔流激荡,双唇微微张开,唇角的酒窝被狠狠的吸吮着,每一次轻咬都换来身体激烈的弹跳,扭着头,想迎合男子的唇,却被男子敏捷的躲闪开,喘息越来越重,—直垂在身侧的双臂也举起来,紧紧地攀缘住男人的颈项,“吻……我……” “为什么?” “混蛋……” “呵呵……你这样真是迷人哪。” “所谓……迷人……” “怎样?”恼人的舌和唇夹住了他小巧剔透的耳垂,柔柔的,不带任何力道,却胜却任何的力道,那简直不是乔晨星所再能容忍的折磨,甜腻腻如蜂蜜一样的声音从喉咙里散逸开来,水面漾起朵朵水花,他在水中挣扎着。 “被烦恼……系缚……流转……生死……执迷不悟……迷妄之……世人……”与原来冰冷冷的解释不同,现在每一个吞吐之中都糅合着醉人的申吟,那声音竟比水花更淫浪,搅起无边的涟漪在甜香的空中弥漫。 “受不了你。”男子被他的迂腐逗得苦笑,竟有人在此时还能讲经说佛,实在是…… “受……不……了……你……就……滚……开……” “什么?”从来没有人像他对他这样无礼和嚣张,男子气得咬牙,一向自认修养到家的性子也被激了起来,只是简单的碰触就引来猛烈的反应:“真不知你的身子竟敏感如斯,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绝佳的玩偶。” 紧贴在他的耳边,热热的气息直钻脑髓,像蛇一样在血管中穿行蜿蜒,像食人蚁一样在精髓中肆虐。乔晨星难受之极,便不假思索地张口咬住了紧攀住的强健臂膀,一口咬下去,死死地咬祝 “碍…”饶是坚强如蓝衫男子的,还是发出了一声低吼,“你做什么!” 乔晨星的头变成了波浪鼓一般,那张芙蓉面已经绯红绯红,如怒放的樱,似乎再迟缓片刻就要凋零一般,指甲掐人男子的背部肌肉,划出——道道血痕:“去……死……” “咱们倒要看看谁去死。”嘴唇下滑咬住胸前挺立的萸珠,“求我吧,求我就让你解放。” ★★★ “求你……”泪水滚滚而落,没了凭靠的热情找不到缺口,咆哮着把他逼疯把他焚化。 “这才乖。”男子满意地笑一声,压下他的身子。 乔晨星的呼吸变得更重,浓烈的呼吸仍让他喘不过气来,似乎生命就悬在了那恶魔的身上,仰着头,头发散了,乱了,迷蒙蒙的眼竟然看到了满天的星星…… “碍…”男子忽然一个寒战,身体瞬间软下来,豆大的汗珠沿着刚毅的脸滚落。 “又是十五了碍…只顾和你耍……我倒忘了……”这下变成男子说话断断续续了,而每一次都如说完这一字就要断气般,着实让乔晨星吃惊。 “什么?”边喘息着,边在他的身上磨蹭,可是男子身上方才绝不亚于他的炙热不见了,男子的身体触来竟是冰冷冰冷的,这刺骨的阴寒直钻乔晨星的体内,让他的欲火也消停了不少。 “你看……月亮……” 随着男子的眼光向上望,原来乔晨星适才看到的星星是真的,并非虚幻,这偌大房子的顶板原来是透明的,不知如何弄来那么大一块晶莹剔透的玻璃(古代有玻璃吧?在金刚经上是把玻璃连同琉璃称做七宝之一的)。 月上中天,正好照到他们身上,月辉清澈,如是看着,竟比往常大了几许。 “月亮怎么了?”药物的作用依然在,全身紧绷如箭在弦,口中的伤口竟不痛了,舌头有些僵硬,说话还是不太自如,却比原来流利了些。 “每个月的十五……”男子喃喃地低语着,脸色越发白了,双深邃莫测的眸子也逐渐涣散,显得愚钝起来,眼角下泛起红,同时泛起暗红的是他的嘴唇,那绝非健康的血色,反倒却坏死的淤血一样,煞是阴森恐怖。 “你是病了?”乔晨星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着他,原本古铜色的肌肤竟也染上了暗黑色,温热持续消失,速度之快令他瞠目,如果说乔晨星身上的药物很快见效,那男子身上的冰冷比他快上十倍发作,如浪潮激退,唰一下就只剩空冷冷的海 这男子似乎也只剩了空冷冷的躯壳,血气与温度全然不见 男子翻身跨出浴池,乔晨星便也跟着出来了,乍出温暖的冰水,身体有些冷,他哆嗦着急忙忙捡了男子的蓝袍为他披倒忘了自个儿还裸着身子。 男子从袍子的某处翻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银亮亮的粉,他把粉吞下,乔晨星想那必是治疗他病痛的药了。 吞下药物,男子紧闭了眼睛,眼角、嘴唇的暗红越来越浓,就成了紫青紫青的颜色,很是吓人,乔晨星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的身子也燥热难耐,让他莫名的焦躁。 男子的喘息越来越重,呼哧呼哧像憋闷得狠,渐渐他的身上竟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霜,从温泉出来时身上挂的水竟要结水了,眉毛头发渐渐僵直,上面比挂了一层白。 看着男子紫青的颜色和身上的怪异冰霜,乔晨星又惊又能奇:“你可是中了毒?” 男子依然呼哧呼哧的喘息,并不睬他。 “习武之人身强体健,一般不会生病的,若有异样,非走火入魔即中毒伤血脉,书上的话想必是错不了的。”乔晨星的一切知识皆来自书本,对男子的状态他也只能按图索骥。 “啊!碍…”男子突然大叫一声翻倒在地,乔晨星便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沿着他的小腹向上爬升,速度之快竟如,水蛇蜿蜒,片刻就到了喉咙,从喉咙又折返回来,双臂、后背、大腿,再从大腿、前胸到双臂如是而回环;这圆球滚动着,男子便在地上翻滚,身上的霜结成了冰,须发全白了。 “你可是中了‘鹤顶红’之毒?桌!晨星忍不住上前抓住男子,可是被一个力道甩开,他进前不得,渐渐的温室里的氰氲热气不见了,一切清冷下来,乔晨星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他抓起白袍再扔到男子身上,胡乱给他套上:“人是做恶不得,很快就有报应的。” “什么报应?”男子大吼一声,终于看了他一眼,眼睛充血成了紫色,狰狞着如同野兽,“你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混蛋,懂得什么!” “你很痛吧?”乔晨星对他的凶恶视而不见,声音平淡地问,为什么如此连他也不晓得,他本应恨这男子恨到要杀了他的。 “不……用……你……管……”很是有趣,乔晨星的话语轮到他来说了,男子怒目圆睁,看着一样难受、身体颤抖不停的乔晨星愤恨不已。 “男子汉就要能屈能伸,我又不会因了你生病而耻笑你。”乔晨星的身子滚热,而男子的显然是冰冷的,他想如果两人能缠在一处也许会好些,他走上前,想压住男子抱着他,却被男子一甩臂又扔出去好远,重重的跌在地上,后背大腿立刻泛起了淤紫,他的肌肤本白,稍微有些刺激就变了颜色。 “谁都有个三长两短,到了这个时候又逞得什么强?”乔晨星冷冷的笑着,“你真是可怜。” “滚开!”男子须发皆张,被乔晨星的话语惹恼,“闭上你的乌鸦嘴!” “乌鸦也知反晡,你刚刚对我那么‘热情’,我又怎能不还报与你?差晨星终究孩子气,看着男子受难一边是快意,一边是害怕担惊。 “还以为你是以德报怨的菩萨心肠呢!”男子吃吃冷笑,终于挣扎着坐起来,然后双手叠放,抱田守一,开始运气消解身体里的毒流。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乔晨星低低念叨着,依然不死心地走上前,“弓太紧就会折断,树太高便招风摧,你也是人,有痛苦何妨承认。” “我没事!你先解救自己吧!”男子冷冷地说,忽然又吃吃笑起来,“你会自己玩么?两个人是交媾,你可知一个人玩叫什么?” “料来你的痛也重不了,居然还可以耍无赖。”乔晨星挑了挑眉,用心去想,即使是下三流的事他也不想输给男子,可是那叫什么?他却不懂得。 “呵呵……呵呵……你可会推牌九?” “你真的难受吗?”乔晨星觉得男子真是古怪极了。 “推牌九中就有这个,叫做‘自摸’。” 乔晨星的脸便一层层红了:“下流!” “呵呵呵呵……”男子似乎也晕糊了脑子,这些事他从未提过,只是觉得逗弄这个八股小孩很有意思,他便欲罢不能,身子难受得很,口里却吃吃笑着。 “你这人难过死也是活该!”乔晨星恨恨地说。 男子哼了声,不由自主闭了眼睛,只是一瞬间,他脸上已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伟岸的身体向前佝偻着,几乎蜷缩成一个球,紧抱着胸口,这回连反驳的力气也没了。 真的这么灵验么? 乔晨星被自己的诅咒生效吓了一跳,他心惊胆战地凑上前,用丝袍擦拭着男子身上的汗水,片刻袖子便湿透了。 “走!”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句。 “你不用撵我,我想走时你留也留不祝”乔晨星也还以颜色,同样哼了一声,继续为他擦拭,“你这病却也古怪,一会冷一会热,是得了疟疾吗?” “哼!” “你也不用恼,我也知道这不是疟疾,一定是你招了天怒人怨,被人所害的吧。”抱抱他的身体,又如同火一样了,乔晨星的身子也被点燃。 “闭嘴!”男子被他的唠叨烦得无以复加,很想一拳碾碎了他。 “今天你要死了倒也爽快,就怕死山死不了,却还要受此折磨,你受折磨是你的事让我管都懒得管,可是你把我拖下水施了药,我现在也是要死不能要活不得,这笔帐总还要算在你身上。” “好!好!好!”男子依然面目狰狞的笑,笑声怪异诡谲之极,莱悛的面庞扭曲的不成样子,在月光下成了鬼魅,这下连月光的清辉也变的诡异了,“看来贪、嗔、痴三毒也浸入你的躯体了,你也是睚皆必报的人物啊!” “我记得书上说练功之时切忌外界打扰,你还有心思和我说话想也死不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滚开!”男子又恼了,一掌拂来,乔晨星便硬生生被卷到了大门口,抵在门板上喘息。 “滚出去!”劲风再次卷来,男子虽在发病中功力仍是惊人,风过之处半人之厚的大门便咯吱吱开了,随后乔晨星被厉风卷送到了门外,“那春药并非无解,喝两口冷茶即刻就消散了,两个时辰之后也会自行解去。” “喂!”不等他说什么,门又咯吱吱关上了,刚才还交缠的两人就隔成了两个世界。 乔晨星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夜风袭来有些阴凉,牙齿碰撞发出得得得的声音,他便颓然倒在门口,也懒得站起,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男子虽说药效可以喝冷茶解去,在这荒凉的地方,哪里有茶? 自行解去吗……他只能听任时间慢慢流逝了。 ★★★ 乔云芙花了一天的功夫写了足足有十张纸,写完之后又检查再三,然后便找了块绫罗把它包裹好,向方无隅借了针线密密匝匝缝了起来。 天色黄昏时,方无隅又送了饭来。 乔云芙看看菜:干炸丸子、白糟鱼、炒虾球、鲜笋片,有一碗火腿鸡汤。 “你们平素都吃这吗?” “比这简单的多,这是谷主特意吩咐招待姑娘的。” “哦。”乔云芙举起箸,心底却在盘算,这谷主到底出于什么意图囚困他们姐弟?若说有仇,却如此礼遇,若说无仇,却不还他们自由,还放火烧了他们的家…… “敢问你家谷主尊姓大名?” “谷主姓古。”方无隅自有他的分寸,谷主的名字不是他能说三道四的。 “谷?还是古?” “古旧的古。” “呵……”乔云芙浅笑一声,“无论哪个古都是不对碍…”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 “我今晚无论如何要见谷主。” “我代为通传。” “有劳。” 面对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乔丢芙所吃了了,等方无隅回来时,桌上的菜食几乎未动。 “姑限,谷主不在,请稍等。” “好吧,方先生,这恶魔谷所从何来?真的是恶魔所在么?” 方无隅淡淡一笑:“这世上本多妖魔鬼怪,何为恶何为魔你可分得明白?” “与人为善者定不会是恶,也不会是魔。” “想必姑娘是一心向善,吃斋念佛的?” “也没有如此决绝,只是在善恶的根本上还自认能把握得祝” “一切果皆有因,姑娘冰雪聪明,相信也不会妄下定论。” “是,所以我才要和谷主谈一谈。” “谷主是通情达理之人,属下虽不才,却也确信。” “方先生也是方外高人”看就知是练家子,且修为颇深。” “姑娘过誉了。” “所以你的主人更高深莫测。” “是。” “我和弟弟是寻常人家的寻常子弟,如果没有必要,我想尽快离开这里,这是是非之所,我们沾染不起;如果我们什么地方得罪贵谷,我也想由我承担下来,弟弟年幼无知且太过耿直,如一张素纸尚未被世俗玷污,我希望他能依然这样快乐下去。” “母翼下的雏鹰永远也学不会飞翔。” 乔云芙怔了一下,芙蓉面上泛起一丝苦笑:“也许吧……” 第三章 抬头就是剔透晶莹的顶窗,平素这顶窗因温泉热气的蒸腾,总是有些模糊,如今被男子身上散出的冷冽所洗涤,一切变得清晰无比,秋月的光辉清凌凌地洒落下来,洒落一池一地,池水悠悠荡荡,地面镀了一层银霜,冷清清的。 男子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疼痛依然持续着,如万只蚂蚁在咬啮着骨髓。 万籁俱寂,纺织娘的叫声便直灌大脑,房子里依然飘逸着淡淡的花香,排风口吹来几丝凉意,本该享受的秋高气爽,却成了莫大的折磨,男子紧锁着双眉,眉宇间使锁成了一个‘川’字,外面传来的低吟让他停止了所有动作。 “……要……死……了……王八蛋……好……难过……”声音原本还颇有力气,渐渐变弱变低,最终一切的申吟都消失了。 男子心底泛起一股怒气,那个八股小孩还没走吗? 真不是普通的笨蛋! 身上的痛和心中的气让男子丧失了很多理性,却忘了这里不是住宅,而乔晨星又不会划船,他怎能回房,又怎能去喝冷茶呢? 勉强坐起来,运气于事,大门就又嘎吱吱开了,顺着大门汀开,那个纤小的人儿便也缓慢地倒下来,倒进了门内,原来他是依靠着大门坐着的,门一开,他便倒了。 “喂!你过来!”男子倚在池台上冲乔晨星喊。 可是久久没有回应,乔晨星躺在里一动也不动。 男子觉得有些不对了,身形一闪他使到了乔晨星的身旁,低头一看,乔晨星双眼紧闭,两腮火红火红的,就像燃烧的霞彩,是两抹不正常的艳红,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胸脯在激烈的起伏,憋闷得很的样子。 “糟糕!”男子暗骂自己一句,没想到药效这么强烈,乔晨星显然已经昏过去了,可气的是他的双腿紧紧夹着,两只手也十指交织一处,分身明明已经高涨到极点,他却硬是不碰自个儿一下,在这样的状态下居然还强忍着,男子苦笑一声,真不知他的大脑是怎么构造的。 把门重又关闭上,抱起他放到池台上,原本野猫一样浑身带刺的人儿现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星子一样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浓密的不可思议的眼睫毛形成两个美丽的月牙儿投影在光洁的肌肤上,柔软的玫瑰唇人人的张着,露出里面洁白的玉齿和粉红的小舌,那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无法抵御的诱惑,身体的痛似乎倏忽就消失了,男子低头吻上他的唇,轻轻的厮磨。 这种事情昨日对他来说,还像天方夜谭,他是死也不会做的,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要和这个倔强的小孩亲近是他忍也忍不住的饥渴。 他身体里是被人施了阴寒的‘瘴’,这种瘴是苗疆一带的毒,蛊毒的一种,发作慢却长期潜伏,疼痛起来就有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的光景,每每发作便如死过一次一样。 这种瘴是天生的,生于苗疆阴寒的沼泽,连蛊师也没有解药,他便不得不忍着,后来有个中原的法师告诉他,此瘴为阴,采阳补阴便可消减痛楚,所谓采阳补阴便是男色了。 男子生平最恨便是男色,让他如此做倒不如让他死了爽快,所以从未想过要找个男子上床,这次找到乔晨星,也全属意料之外…… 交媾之后,不知过了多久,乔晨星幽幽然醒转过来,他发现自己正横躺在温暖的池台上,而那该死的男子正坐在离他三尺之隔的地方。 浑身倦乏,动也不想动,乔晨星闭了眼又想睡了。 男子体内的小圆球小了许多,却仍然在滚动,头发上还有自白的冰霜,乔晨星认为那是痛楚的折磨,便幽幽地说:“你要冷,怎么不泡到池子里?” “冷热相遇,会把我刺激死。” “你也真可怜……”乔晨星幽幽又叹口气,房子倦怠的很,他也没力气争吵了。 “哼!” “我好像不那么难受了。”乔晨星说,身子虽然怠惰,原来的灼烧感却消散了,舒服了很多。 “哼。” “你属猪的呀?” 男子怒目瞪着他。 “只会哼哼……唉!真没趣。”乔晨星又叹口气,“温泉、鲜花、星子、明月……赏心乐事谁家院,良辰美景奈何天……” “少酸了。” “和你说这些如同对牛弹琴。” “哼哼。” “哎……你这病到底怎么得的?” “为什么告诉你。” “一个人憋太多东西会腐烂的。” “与天地同化,也很不错。” “想必是你为非作歹,被人报复的。” “哼!” “算了,懒得理你。” 房间里又寂静下来,只有秋虫在做最后的鸣唱。 “反了。” “嗯?”乔晨星睁开了眼,不解的看着男子,他仍然在闭目打坐,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你那句词念反了。” “啊?” “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几句话由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念来竟泛起几丝萧索,带着莫名的苦涩。 “……我、我是故意念反的!”乔晨星涨红了小脸,气吁吁地说。 “呵呵……”男子低笑,也不拆穿他的把戏。 “笑、笑什么笑!我出个上句你来接!” “承教。”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乔晨星不语,他的上句恰恰正好形容他此时的心境,省略了前面几句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而男子对答的正是下联,也正合此时情景,乔展星刚说了此处美丽,男子便接下了天上人间,男于也省略了前几句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乔晨星原想男子是一介武夫,想必粗鲁无比,即使斗大的字识得几个,也未必有什么高深造诣,男子的回答之快之准确,让他诧异,不由深深地看他一眼:“你真是奇怪。” “彼此彼此。” “若是你不为非作歹,也是个好男子。” “我哪里为非作歹了?” “你欺负我。” “哈哈……” “不过,我一直憋闷着,没有人陪我玩耍,你也不错的。”又沉默片刻,乔晨星幽幽地说,他是喜爱静谧的孩子,从小到大,即使是对亲生父母也没腻过缠过,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书,或者发呆,可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个人说说话也不错。 “当我陪你玩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 “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是你笨!” “哦?” “治大国,若烹小鲜;临大难,如与君玩。” 男子豁然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目光相对,纠结一处,深远而炽热。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竟有这样的气度吗?男子行走江湖十数载,在经历了那种‘非人’的折磨后,还能讲出‘临大难,如与君玩’这样潇洒无畏的人,放眼整个江湖,恐怕也是少之又少。 静雅的少年让这个男子久久的不能言语。 约莫盏茶工夫,看乔晨星无意退让,男子先闭了眼:“古修罗。” “什么?” “笨!” “你才笨!不就是个臭名字吗,谁稀罕!” “并不是人人都能叫我的名字。” “谁稀罕让谁叫去。” “你真不是普通的惹人厌。” “哪个讨你喜欢你找哪个去。” “一个男孩子如此刁钻刻薄不好!” “我好不好关你甚事?” “好!好!好!”男子不怒反笑了,突然觉得自己跟一个傲性的小孩子斗气实在要不得,“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你也别理我。” “不理就不理,还以为我待见你不成?” 过了一会,大概又觉得无聊乏味了,乔晨星抬起头又看看男子:“六道轮回三善道:天、人、阿修罗,你叫‘修罗’,如此说来你也不是坏人。” “呵!”以一个名字来判断好坏,男子再次苦笑,这小孩的脑筋太过奇怪。 “梵文中原叫一,意译便是‘不端正’,在天竺国,修罗本是一恶神,又名‘非天’,是具有天神的果报而又非天神者,是遭苦受难的,那你一定经过很多苦。” 男子低头不语,却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说的对。 “你对佛学很有研究。” “我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从小被熏染。” “难怪。” “喂!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待我伤缓和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缓和?” “大约十二个时辰。” “什么?你要活生生饿死我!” “你自己回去就是。” “我怎么回去?我又不会划船!” “那你就等着吧,等我好了。” “痨病鬼!去死!” “我若死了,你也非死不可。” 乔晨星动了怒,便站起身走到男子身旁,忍不住在他背上踢了两脚。 男子脸色一白,端坐的身体忽然又偻下去,这次不是喘息了,而是咳嗽起来, 慢慢咳嗽加剧,向前一探身,一口血喷了出来。 ★★★ 古修罗连吐了三口血,只是这血怪异的很,井非鲜红色,而是诡异的浓黑,还夹杂着刺鼻的腥臭,吐完血之后古修罗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一副要咽气的样子。 “喂!你没事吧?”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的乔晨星胆战心地问。 “你看是没事吗?”古修罗苦笑,中毒已久,却从未吐过血,今天突然吐血也不知是好是坏,生命如悬壁上的蝼蚁,随时可能跌落进死亡的深渊里。 “我也不是故意咒你碍…虽然你欺负我,可是……”乔晨星有些呐呐地说,可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了,虽然这个男人很可恶,看到他受罪,心里还是不好受,乔晨星把这归结于自己的善良,不做他想。 “不关你事的。”古修罗叹息一声,“这毒缠我已久,较之从前已经轻了许多,碍…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真的耶!那个小球球不见了。”乔晨星忍不住凑上前,在他裸露的健康肌肉上抚摩,上面虽然有汗珠,却是凉沁沁的,摸起来煞是舒服。 “那不是小球球,是毒流集结成瘴气在周身作怪。”古修罗自己也很是奇怪,以往发作总要持续十二个时辰,今天倒去的快,大约也就两个时辰左右吧? 他寻思着,好像真的中了那法师的话,从吞掉乔晨星的体液开始,他就一直胸闷,有些恶心,后来被乔晨星的话语所激,便气愤起来,胸中更是气流激荡,张口吐出血来,竟然就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事怎么都透着怪异,可他却也理不清到底怪在哪里。 “喂,你到底怎么得的?”乔晨星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 “我不叫喂,我叫古修罗。” “好了好了,真是哕嗦,古修罗,你快回答我的问题。”乔晨星似乎没注意到古修罗的身份地位,直呼其名,如同叫着自己的玩伴一样随意。 “什么问题?”古修罗不由微微一笑,这小孩虽然偶尔有些八股,不过性子倒很纯真,那些繁缛礼节似乎尚未侵染了他,这样的孩子,他真是打心眼里喜欢。 “你装傻是不是?我问你几次了?”乔晨星气恼起来,又想踢他几脚,忽想起正因为他踢了两脚才让古修罗吐血的,抬起的脚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你说的不错,我是被人害的。”古修罗叹口气,他的病毒发作只有二弟叶天风晓得,叶天风是个出色的大夫,号称“斩阎罗”,意思是明明白白的,连被阎罗勾去的人他都能医活,医术自是了得。 叶天风一直在为古修罗寻找治疗的药物,但他也只知道占修罗有这个病而已,到底怎么得的,古修罗也未曾说过,可是乔晨星说的不错,一个人积压太多东西会腐烂的,腐烂之后就会摧毁自己的身体,变成另一种看不到的毒瘤侵蚀精神的健康,如今乔晨星问了,他也就突然想告诉他。 “二十年前,我十六岁……” “什么?真的么?你现在已三十六岁了?差!晨星有些讶然,忍不住插嘴,“我还想你顶多也就三十岁呢。” “呵呵……我哪里还么年轻,已经人到不惑,半脚踏入了黄土中了。”古修罗叹息着,他原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是看到岁月流逝仍难免难过。 “我和你那时一般大。” “你十六岁?”古修罗脸色一变,有些苍白的问。 “对啊,我很想一夜间就长大,长得像……呃……”他又仔细打量一下古修罗,“长得像你这样高这样魁梧,那我就能保护姐姐,不让她总为了我劳神伤身了。” “你是个好孩子。”古修罗低低地说,声音细微。 “什么?”乔晨星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二十年前,我十六岁,遭遇大难,家破人亡,蚀剩我一人,从此浪迹江湖,遍寻明师要学武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呵呵……偏生我是急性子的人,大仇一日未报,我便一日不得安生,可惜我以前从未习武,只是个和你一样的文弱书生,要想短短时间内练就一身超群绝伦的功夫……太难了。” “欲速而不达?” “是的,最后我听说在祁连山北,有一位惊世绝俗的高人,便去寻访,谁知老人绝不收徒,理也不理我。” “你不会就这样放弃吧?” “你想我还能怎样?”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老人不吃这一套。” “碍…空有一身绝学,却不传与后人,这人也真古怪,也真愚蠢。” “他并非不收徒,以前有一个他真心爱护的徒弟,可徒弟学成之后却反过来陷害与他,致使双腿差点残废,身困于无边泥沼之中,以浊水止渴,以生猛野兽为食,我见到他时须发皆如乱草,惨不忍睹。” “哇!他那徒弟真是禽兽不如。” “我原也这么认为,可老人却不承认,说他也是应得的报应。” “他们好奇怪。” “是啊,我从此守候在老人身边,把他从泥沼中救了出来,后来我知晓老人并非受困泥沼,而是自愿呆在那里,说是惩罚自己。” “难道他做了对不起徒弟的事?” “我在他的门前了跪了七七四十九天。” “这么久?你没饿死?” “老人每天送我点食物。” “他也算有良心。” “他最终答应传我功夫了,不是我感动,而是想让我报仇。” “学武之人,杀伐戾气真重。” “我学武一年,功力突飞猛进。” “想你够聪明。” “呵呵……但是仍不足以对抗穷凶极恶之人,老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他要把他毕生的功力全部转到我的体内,” “功力是可以转移的吗?” “可以,尤其是内功。” “哦……俗话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想来他是要把气力传给你。” “是啊,你很聪明。” “还用你说!” “哈哈……他把功力刚转到我体内,他的徒弟便来了。” “他没功夫了?那徒弟欺负他不易如反掌吗?” “老人倒还罢了,他的徒弟让我大为吃惊。” “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那倒不是……唉!”似乎想起什么,古修罗又叹口气,“他实在是漂亮极了……” “女的?” “男的。” “男的?用漂亮形容还真奇怪。” “真的是可以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比喻的。” “夸张。”乔晨星皱了皱鼻子,不知怎么就生气了。 “那徒弟看到我和老人呆在一起,便大为生气,要杀了我们,却被老人挡住,他们谈了一宿,我也不晓得说了什么,第二天老人便跟他走了,那徒弟却又折返回来,借用瘴气伤了我,从此我的体内功力大涨,毒气却也同时大涨。” “奇怪,那徒弟与你何仇?” “原来他是爱着师傅的。” “爱?”乔晨星目瞪口呆。 “一日为师,一生为师,为师者如父,这便是我师傅的苦衷,他也不是不爱我的师兄,却碍于伦理道德束缚着自个儿,苦了自己也苦了师兄,师兄是个暴烈偏激的性子,他们便互相折磨了一生。” “可怜。” “你不觉得怪异么?” “好像也没什么,各人过各人的生活,外人原也多嘴不得。” “你……”讶然于他的宽容,古修罗欲说什么,又止住了,看看欲晓的苍穹,“该回去了。” ★★★ 来时天色黄昏,回时东方欲晓,淡淡的微明,岸上的露珠,树上的鸣禽,一切都在微微沉醉,还未从夜色温柔中苏醒过来。 乔晨星窝在小船里昏昏欲眠,身体倦乏的很,他还想那药力果真自行消散了呢,却不知古修罗帮他苏解之事。 短短的一夜,却似过了干世万世,再见天光,再见花木,恍若重生。 小船依然悠悠然前行,心情也像这小船幽幽的,原来的气愤恼怒连同夜色一起消失了,似乎溶进了浓浓黑夜里,也似乎被温温的泉水涤荡了去,乔晨星只想昏昏欲睡,慵懒舒服的像只猫咪,窝在古修罗的臂弯里,似乎天生就该在那里一样。 古修罗看着怀中睡得安然的少年,玫现花瓣样的柔嫩少年,他的肌肤是怎样的触感,他的红唇是怎样的香甜,他的声音是怎样的惑人,他都知道了,亲身认证过了,可是这又怎样呢? 他还是乔晨星,他也还是‘恶魔谷’的谷主古修罗。 他们不可能有交集。 古修罗的眼神幽深幽深的,如汪洋,蓝到发黑,看不到底了…… ★★★ “大哥,您回来了。”黑夜的方无隅,白衣的方若愚都在。 “嗯。”古修罗只是点了下头,“若愚,你去找衣服,一套的,适合晨星穿的。” “是。”方若愚离开了。 “咦?”乔晨星睁开了眼睛,“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黑色的大理石地板,黑色的长案,案上的水晶瓶里依然插着一束鲜润润的山茶花,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 山里不如日月,乔晨星几乎忘了现在秋天了,这里到处都有花,到处都有草,一片葱郁,完全看不到秋季的萧索,也许是夏未的关系,暑热还未全部消退。 可是乔晨星不喜欢这个房间,这里是他被强暴的地方,触目伤神,他很是郁闷地锁紧了眉。 “大哥,乔姑娘想见您,和您谈谈。” “让她过来吧。” “是。”方无隅也退出去了。 “星儿!”进来的乔云芙抢先就看到了衣衫褴褛的乔晨星,她的心揪紧了,弟弟身上的青斑紫痕怵目心惊。 “姐姐!”乔晨星跳起来,笑着迎向她,可是腿一软,身体的疼痛让他差点跌倒在地,乔云芙急忙上前搀扶住他。 “你……没事吧?”这话是白问了,已经有过云雨经历的乔云芙岂会不明白那青痕淤紫的来历! “没事!姐姐,你该不会一直不吃不喝吧?怎么这样憔悴?”乔晨星心疼的看着姐姐的脸,脸色苍白,眼睛下还有重重的黑影,她肯定是一宿未睡。 “没关系。”拍拍弟弟的肩,他们姐弟差不多高矮,乔云芙转头看向一直伫立窗前沉默地看着他们姐弟的人,“谷主,能否和你单独谈谈?” “没必要,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乔云芙看看晨星,她不想让弟弟听到,可是……唉! “我们在贵处叨扰已久,受到如此的礼遇实在担当不起,小女子想告辞了。” “好啊,什么时候走,我让无隅送你出去。” “即刻就走。” “无隅,你打点一下,山路难行,找个轿子把乔姑娘送出山吧,另,去取五百两银子,给乔姑娘带着,以备她日后花消。 “是!”方无隅刚想出去,却被乔云芙拦住了。 “您能放我们出去,小女子已是感恩不尽,轿子么,不必麻烦了,小女子虽是女流,走路却还能走得,那五百两银子更是担当不起,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们日后的营生,小女子自会努力。” “你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古修罗冷哼一声,也不知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嘲讽。 “过誉了。”乔云芙倒是不卑不亢。 “那你走吧,不多送。” 方若愚已经取来了衣衫,乔晨星跑到单间换上,走出来奇怪的看着他们:“姐?” “谷主已经答应放我们,我们即刻就走吧。” “走?”乔晨星看看她,又看看古修罗,古修罗正冷冷地盯着窗外,面无表情。 “走吧!”耽搁一刻也许就耽搁了一生,乔云芙心底没有一点谱。 “乔姑娘,”牵着弟弟的手,刚迈出一只脚,古修罗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我想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你要走尽管走,晨星却是要留下来的。” “什么?”乔云芙惊呼,胸口一阵疼痛,果然!这孽缘果然是结下了。 “我弟弟不走,我还走得了么?” “我不介意你也一起留下来,几千口人都养得起了,也不多你一个。” “你为什么要留下我弟?” “没有为什么。” “想你是一谷之主,应是通情达理之人,怎么做如此任性无理的回答?” “昔佛祖诞生之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你自比佛祖?”乔云芙娥眉紧锁,这个男人怎能如此狂妄不可一世? “不敢!只是古某人还有随自己意愿做事的本事。” “不可理喻!” “呵呵。” “我知道,你劫持我们来是有缘由的,如果有什么亏欠你的,请让我一人来承担,放过我弟弟。” “我本想放过,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那是你做得太过分!” “有果必有因,我不认为自己怎么过分。” “请你放过我弟弟。”乔云芙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姐!”乔晨星惊呼,要扶起她,她却屹然不动,执拗地跪着,“你躲一边去!”乔晨星原想说什么,被她凌厉的眼神一瞪,只好乖乖地退后。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乔云芙脸色凄侧,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弟弟还未弱冠。 古修罗用鼻音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昔日洛阳有一大户,家财万贯,夫妻俩膝下一子一女,生活甜美无比,这女儿貌美如花。艳压群伦,牡丹赏花会上风卷面纱,被外人瞥见,众人便趋之若惊,踩碎了牡丹,挤伤了老幼,只为能看得美人一眼。后前来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几踏碎了门槛,偏生这小姐心高气傲,诸般男子都看不上眼,小姐非但外貌绝尘,内心亦是玲珑剔透,幼随母亲吃斋念佛,便把诸般男子看做泥沼一般,觉得秽不可言,打定主意此生不嫁的。 小姐十七岁时上山拜佛,傍晚回来在山脚下遇到一倒于血泊中男子,男子全身伤痕累累,眼看就要没命,小姐心善无比,便将这男子带回了家医治。 很快男子的外伤痊愈,再次打量之下竟是一翩翩美男子,其气质凛冽,其言行冷酷,对小姐的诸般温存竟视而不见,女子的心倒也古怪,男子愈是对小姐不理不睬,小姐便愈是对他牵肠挂肚。 男子走了之后小姐便病倒了,一病不起,药石不灵,乞佛祷告亦是没用,母亲明白女儿的心,知她是患了相思,便四处寻找这男子,恰男子再次受伤,再次回到洛阳,小姐已经幽幽香魂欲离窍。 男子感于小姐痴情,两人终结为连理,幸福的日子没过半年,男子的仇家纷纷杀来,小姐一家全数被灭,血流成河,男子和小姐出外踏青幸免与难,从此就流离夫所四处逃难,最终避到蜀中的一个偏僻山寨,山寨名:老鸹窝’。” “咦?姐姐说的是咱们父母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一直静静聆听的乔晨星在听到‘老鸹窝’时终于明白了说的是谁。 “是的,我们的父母,父亲前半生是盗匪,结仇很多,最终虽没有死于非命,却也落得一身伤一身病,不惑之年就驾鹤归西了,母亲思劳成疾,也随他而去,只落得我们姐弟苟活于世。” “古先生,想你与我们为敌,是报仇而来,俗话说父债子偿,今天我就以命抵命,只求你为我们乔家留一条根,放过我弟弟。”说完,还未等乔晨星明白过来,乔云芙已取下发上的金簪刺进心窝。 “糊涂!”一阵疾风卷来,金簪打落在地,可惜晚了半步,虽刺进不深,鲜血已经汨汨流出来染红了鹅黄的衣衫,怵目惊心。 “姐姐!”乔晨星哭起来,也一跪在地抱住姐姐,“你怎么这样傻,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什么么?你要是死了,我还会活吗?” “弟……你的人生还长得很,不要妄自菲保” “无隅,取金创药来,为乔姑娘包扎一下。” “不用包扎了。”乔云芙淡淡的说,“既然要死就死得爽快。” “姐[”乔晨星痛心难耐,取起地上的簪子也要刺进心口,古修罗一掌击落。 “胡闹!”古修罗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气恼,看到他们姐弟,愤怒就不打一处来,他强行压抑住胸口的怒火,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走吧,从此你们和恶魔谷再没有任何牵系!” “你答应放晨星了?” “是!快走!否则不敢保证我下一刻就反悔!” “弟,走吧!” 方无隅不顾乔云芙的反抗,终究还是帮她包扎了一下,然后把一包药和纱布一同放到了乔云芙手里:“带着这个,经常吃药换纱布,我送你们走吧,否则你们走不出去的。” 谷里布着错综迷离的阵,饶是高手也不能轻易进出的。 “喂!”走到门口乔晨星蓦然回首,看看依然背对他,面对着窗外的高大男子,心底不知怎么忽悠悠就痛起来,被针扎了一样,鼻子一酸,泪珠就要滚落下来。 “走!”古修罗厉声道。 乔晨星狠狠吸了口气:“你记着,我一辈子都会记恨着你的!” “弟!快走!羞!云芙在门口拉着他。 泪珠终于落了下来:“那个鸡心玉佩你喜欢就给你好了……要是痛了,就摸摸它……痛了不要一个人受着……找个人陪一陪,混蛋!我恨你!再也不要见你了!” 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背影屹然不动,乔晨星心底恼怒起来,便拉着姐姐的手大步离开,再也没回一次头。 第四章 方无隅回去了,姐弟俩踉踉跄跄地在山岭间奔走。 乔云芙再心高气傲也毕竟是女子,再加上胸口的伤痛,还有大腹便便,走一小段路就累得拔不动腿,而乔晨星是文弱书生,从小到人没吃过这种苦,再加上连夜的激情折磨,身子骨也是疲弱的很,走了一天路,竟也没走出山道,依然在纵山横岭之中挣扎,夜幕时分,吃点方无隅给准备的干粮,找条小溪喝两口水,就算解决了生存大计。 天黑黑,夜黑黑,雨在落,风在吹。 没有一个茅草屋可遮蔽风雨,甚至连一个山洞也遍寻不着,几声凄厉的狼嚎使得他们连心底也凉透了,不是冻死,就是被狼豺虎豹吞食,山穷水尽了吗? 乔云芙暗自心惊着,却又要挺住支撑着脸色苍白的弟弟,地有些后悔如此任性地走出来,可是即使时间倒流,她仍然会选择这条路,弟弟是男孩,总不能沦落为一个男人的玩物,那样她对不起乔家的列祖列宗,更对不起把弟弟托付与她的父母。 几点磷光鬼火在明明灭灭,风过处,冰冷的雨打在脸上,盯在身上,睁不开眼,挪不动步子,此时此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死亡’又是如此的紧逼和狂嚣,脚下一滑,乔云芙碌跌倒在地,还翻了几个跟头,痛得她咬牙切齿,乔晨星急忙扶起她,如梗在喉强忍住不哭,他也知道姐姐的苦楚。 前面是连绵延续得好像永没尽头的山脉,后面是阴森森的树林,那是‘恶魔谷’的大门,左右两侧依然是山,处处都是山,小山依人山,大山套小山,层层叠叠,永无止境,让乔云芙的心渐渐绝望起来。 这条崎岖的羊肠小道不知通向何处,只能旨目地走下去,一步步地向前挨,一步步地向前挪,即使这样也要停下来休息许久,胸口的伤越来越痛,伸手摸一摸,湿湿的,也不知是雨是血,这伤也罢了,肚子渐渐疼起来,初时还像蚂蚁乱爬,勉强忍得,后来就成了千把钢刀在体内翻搅,撕心裂肺的痛终于让她跌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头一阵晕眩,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转过来,连天也不怜可怜人。 她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睁开眼便看到披头散发的乔晨星,姐姐的昏迷吓坏了他,乔云芙也不知他到底哭了多久,惨白惨白的脸,目无焦距的眼,红肿肿的,仿若一缕幽魂。 那一瞬,她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姐!你醒了?”乔晨星双眼中闪现出一丝光亮,“你是不是很痛?你再忍一忍,我就抱你去找大夫!”他激动又有些无措地握住姐姐的手,那双手也是冰冷而汗湿的。 “啊!”乔云芙终于明白了这是在荒郊野外,夜色依然浓黑如墨,雨势倒弱了些,可是更冷了,浑身不停地哆嗦着。 “傻孩子,你抱得动我么?”乔云芙爱怜地分开弟弟额前的碎发,怎么看这都是个美丽到让人心醉的人儿,一个男孩子美如斯,也真真是罪过了…… “我、我一定抱得动!”说着,乔晨星真的弯腰要抱起她,可是姐姐的腰身那么圆滚滚的,他也不知如何抱了。 “傻弟弟,没用的。”想笑一声,牵扯不动嘴角。 乔晨星的脸色瞬间变暗了,即使再没常识,他也明白这样耗下去的结果。 乔云芙刚想说些什么,还来不及吐出一个字,阵痛又使她申吟起来,她觉察到羊水已破了。 “星儿……去拣点柴禾,生堆火……我恐怕……要……生 了……” “啊?”乔晨星吓坏了,手足无措着,“怎、怎么会……不是还有半个月时间么?” “哎……”遭遇这番劫难,身子早就垮掉了,孩子能否生下来还是个问题。 “我抱你去找大夫吧……我不懂……” “来不及了……快!照姐说的去做!”乔云荚硬撑最后一丝理智,想着娘嘱托过的话。 “哦!哦哦!”乔晨星慌忙去拣柴。 可是他们都忘了这是雨天,大雨滂沱之后仍然是细雨如丝,哪里还有干柴可生火? 当乔晨星徒劳无功而返时,乔云芙已经痛得要晕了,她想努力强忍住,怕吓坏了弟弟,可太痛了,太痛了,她终究忍不住:“星儿……把我的衣服解下来……别呆着……这时候了……把我的腿压篆…用力……”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一切都结束了。 “用牙把脐带咬断……快!”乔云芙知道自己已经撑到人生的极限了,她想告诉弟弟好多好多话,脑中却变得一片空白。 “姐!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乔晨星用自己的袍子包起孩子,抬眼被那不住增多的暗血流吓坏了。 “没关系的……星儿,姐求你一件事。” “你说!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乔晨星把孩子送到姐姐怀里,小家伙居然马上不哭了。 乔云芙想笑,眼泪却“哗”地流了下来,她颤巍巍地抱住那还像个小虾米一样的婴孩:“还是个男孩呢……这是我的骨肉碍…宝宝……娘再也不能看你了……你可要努力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碍…要照顾好你小舅舅哟……代替娘照顾他……他可是离了人照顾就不行的……” “姐……呜哇……姐,不要再说了……”乔晨星终于恸哭失声,埋到姐姐的怀里不肯抬起头来。 “弟……替姐把孩子养大,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懂,会很难为你,可姐……真的没有任何法子了……这孩子太苦了,刚怀孕之初我还会想要把他打掉,如今终于离了娘体,却又是在这种荒野之中,风雨之中,他……算姐求你的,姐下辈子一并还你……” “姐!你说什么傻话?为什么呢?我和你一起养宝宝多好啊!别担心,我会干很多活,挣很多的钱养活你们!” “好孩子……”乔云芙爱怜地抚抚他散乱的头发,被雨水汗水打成了一绺绺的,“姐这就放心了……坚强活下去,要教宝宝做个好人,与人为善……爹……娘……女儿这就去见你们了……弟……保重……”她的手嘎然垂了下去。 婴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乔晨星连心也冰冻了。 ★★★ 乔晨星怔怔地不知呆了多久,姐姐在这里,他也走不得,可孩子没食物又留不得,一颗心忽悠上忽悠下,几乎要断了气息,手掌一片汗湿,唇舌更是干涸欲裂,一想到自己的口渴,忽然想到了孩子,低头看看他,正张着一张小嘴,就像濒临死亡的鱼,眼睛还未睁开,乔晨星就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睁开了,否则第一眼会看到无边无尽的黑暗…… 附近好像没有水洼,天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看着孩子难过的样子,乔晨星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中指,血汩汩而出,他放到孩子的口中,孩子如获甘霖,就吧嗒吧嗒的吸起来,也许在冥冥中还以为是母亲的ru房,直到小嘴不动了,乔晨星才抽出手指,婴儿便乖乖地睡去了。 雨终于停了,风也息了,天地一片死寂。 看着躺在地上的姐姐,乔晨星一滴泪也没了,紧紧握着姐姐的手,手冰冷冰冷的,没了一点点的温热,不知怎么就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口焦舌干,他便顺着流水的声音寻去。 约莫在三丈开外,有一条从山顶流下的小溪流,月亮出来了,溪流就像一匹缎子迤俪而下,水面映着月光,闪闪烁烁,明明灭灭,万千点星光也凑热闹的泛出点点金粼,美丽如许,绚烂如许…… 俯下身来,明如镜的水就映出他的脸,蓬头散发,状极狼狈,也顾不得这许多,单手掬水,吮吸了几口,水质清冽甘芳,可惜水太凉,原本想为孩子清洗一下的念头终被他抹去。 怔怔地坐在水边发呆,全然没了主意,家没了,姐没了,只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和一个笨蛋无能的自己,该怎么办?该向哪去,又该怎样安置姐姐? 万千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结果成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了,更别提解决之道。 几声野兽的沉闷吼声,那喔喔喔的声音……啊!乔晨星霍然站起身,天哪!一定是姐姐的血引来了狼,他急匆匆地跑回去。 果然,在前面不远处山草起伏着,悉悉嗦嗦的动静,隐约中可看到什么东西在快速向这边奔来,乔晨星的心提到了喉咙,不是一匹……天!竟是一群狼!那绿荧荧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着残忍的光。 “喂!”乔晨星大吼,“你们要吃尽管吃我好了,不许伤我姐姐!” 天真的孩子,竟然和野兽讲起了买卖。 狼群越来越近了,那低低的嘶吼让乔晨星全身僵住,怀里的孩子依然睡得香甜,竟似雷打不动一般,乔晨星暗暗叹息,在动乱灾难中出生的宝宝啊,祈祷我们能避过此难吧,你的命若够强,未来就不可限量了…… 就咫尺之隔了,乔晨星绝望的闭上眼,命蹇如斯,竟要丧在野兽之口…… 一声哀号,狼群忽悠就散了,乔晨星半天没觉得什么,才怕怕地睁开眼,距离他半尺远,一只狼挣扎扭动几下,死了。 乔晨星看到它的咽喉处插着一只箭,箭竞穿透了它的脖子,箭头在这边,箭尾在彼端,射箭之人功力骇人。 “喂!那边的,没事吧?”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在夜色中恍如天兵降临。 乔晨星抬起头,远方火把通亮,几乎要照明整个山谷,几个人影也影影绰绰的,似在向这边走来,片刻工夫,走近了,竟推着几辆过山车,独木的轮子,上面放着几个大麻袋,也不晓得连夜赶送什么东西。 “弟弟,你没受伤吧?”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男子约莫而立之年,长眉朗目,煞是英浚 “没事,谢谢您救了我们。”乔晨星挣扎想站起来,可腿软软的,没有丝毫力气。 “这病人……碍…”灰袍的男子屈膝握起乔云芙的手腕,“这是……” “我姐姐。” “令姐仙逝了。” “不要你管!”乔晨星忽然生气起来,眼睛红了红,姐姐怎么会死!姐姐会永远陪着他的!姐姐会永远疼爱他的!又怎么会舍他而去! “小兄弟,你们深夜在这荒郊野外太危险了,先跟我们走吧,待天亮再做打算?”灰色长袍的男子沉稳稳的就像山岳,话语也令人不容置疑。 “我……”乔晨星瘪瘪嘴,“我要陪着姐姐!” “她这样曝尸荒野无法保全全体,我们就地掩埋了吧?” “不!绝对不行!”怎能就把姐姐扔在这荒郊? “这……这样吧,我们连令姐一起带着,你跟我们走吧,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做安排,可好?” 乔晨星点点头,无论这些人是好是坏,总比落在狼豺虎豹之嘴好,他只能答应了。 车子骨碌碌又转起来,也不知要走到哪里,已经没有精神再想什么的乔晨星在车子上窝成了一个小团,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孩子,颠簸起伏中也就昏睡了过去…… ★★★ 古修罗一宿没睡着。 他很久没失眠了,多年自残般的勤苦磨练使他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他刻意抹灭自己的不安、惶恐和耻辱而变的从容自若、挥洒自如。 可是昨夜那个少年扰乱了他的心,这许多年来,受到的刺激也算不少,遇到的美女俊男也是不少,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让他焦躁迷乱,强行抑制自己的烦躁,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的眼睛合也合不上,夜,从未如此漫长…… 长夜漫漫,竟似没了尽头,窗外雨打芭蕉,啪答、啪答、啪答……每一滴都滴在了心坎上,井无波的心海在死寂了多年之后终于又泛起了层层涟漪,这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一层层苦一层层甜,最后睁着眼,就呆了。 那个倔强而纯净的小孩,是的,和古修罗比起来,他真的是个孩子,只有十六岁,十六岁啊,人生最美的花季,是那样清凌凌的,鲜活活的,眉眼间,唇齿间,是挡也挡不住的青春袭人,他那伶俐劲儿他那活泼劲儿就像一股清新的原野之风,洗涤了古修罗在俗世红尘中摸爬滚打留下的满身满心的尘埃和疲倦不堪,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孩子呢? 即使被那样的凌辱、蹂躏,他依然保持着那种不屈不挠的高洁眼神,在绝望中追逐着一种昂然的高度,那是古修罗久已陌生的所在。 他就那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使那个孩子屈服,甚至不惜使用他最为不齿的下三流的手段喂了他春药,结果他还是失败了。 二十年来首次的失败,惨败! 不错,在药物作用下,那孩子跪在他身上,绯红着一张小脸说着求你,求求你了,可是他认输了又怎样?古修罗在听到想听的话后,却没有得到预想的快感,反而更失落起来,什么地不对劲了…… 那姐姐和弟弟一样的骄傲啊,一介孱弱女流,却有着凛凛不可侵犯的气势,比起古修罗见过的诸多达官贵人要高贵多了,他决定放过他们,可是他的心依然无法平静,一种遗忘已久的骚动在他的血液中窜流,使他的心悸动。 他明白,这是生命的感觉,存在着容易,体会生命的蓬勃却很难。 他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却懒散散的不想身,于是就坐在书房靠椅上闭目养神,心中的烦乱却难以抑制,他紧锁了双眉,陷入沉思。 “叩叩!” 有敲门声,他以为是侍从:“进来吧。” 门开了,却不是小邑,而是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的灰色长袍男子。 “大哥!”看到古修罗男子顿时笑开了眉眼,是发自真心的喜悦。 “天风!这么快就回来了!”古修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兄弟重逢的快乐也感染了他,走到二弟叶天风面前,使劲在他肩头捶了一记:“刚到吧?” “可不,连夜赶路,刚到,就等不及要来见你了。” “看,又消瘦了一圈,这下天碧可又要埋怨我了,快坐下歇歇!”把叶天风强行按到椅子上,古修罗冲门外喊:“小邑,快端些清水来,给二爷好生洗洗风尘,吩咐老张做点好吃的,对了,二爷最喜欢吃鱼,让他去河里钓几条新鲜的,快去!” “大哥!随便填饱肚子就好,大伙都到膳房去了,听人说谷里出了点事,我牵 挂着大哥,这不就先跑这里来了。” “没什么事,有个小孩子迷路罢了。”占修罗呐呐地说,神色有些不自然。 “说起这个,我在秦岭南的小弥山也拣到一个孩子,”叶天风回想还睡在车子上的男孩,“也真奇怪,半夜三更的,他们却被困在旷谷之中,还险些被狠群吞噬了,那孩子的姐姐死了,还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衣衫褴褛的,让人看着好生可怜。” “哦?”初时尚不以为意的古修罗听到最后忽然跳起来,“天风,那孩子呢?你可救了他们?” “当然,大哥那多管闲事的性子可都传染了咱们谷人,我自然也不在话下。”叶天风奇怪地看着忽然间脸色大变的古修罗,“怎么?大哥认识他们吗?” “先别说这个,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药仓呢,那孩子睡在上面,睡得那么熟,大伙儿都不忍心打扰了他。” “好!”话音未落,古修罗已奔出了屋外,三两下跳到小船上,药仓在叶天风的院子里,小船急驰,一股风样奔进“青龙院”,打开药仓厚重的木门,可不,那孩子正熟睡着,蜷曲着小小的身子,以初生时的稚子之姿窝在木车上,似乎正梦到悲伤的事,唇角紧抿着,腮上泪痕犹存。 一夜的烦躁抑郁不见了,古修罗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了院子,天空明净如洗,初生的太阳给万木染上一层金辉,绿叶红花上的露珠晶亮亮的滚动,美丽快乐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 透过罩着绿纱的轩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枫红似火,远处千年古槐的叶子都成了淡黄色,打着旋儿向下飘,秋日的风轻轻的,透着一股子清爽,叶子也像跳舞一样的飞旋,原该触景伤情无边落木萧萧下的秋天,在古修罗的眼中却成了令人格外愉悦格外舒爽的美丽天气。 他端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放着手下送来的卷宗,可惜一个字也未看进去,只是呆呆的,嘴唇不时上扬,想笑,却又忍住,想忍住,却又不由偷偷乐几声,外面的万里晴空可真好看啊,湛蓝湛蓝的,那清澄的蓝色就像那个孩子给他的印象…… “叩叩叩!” 有敲门声,是固定的连击三下,不用问,古修罗也知是方无隅来了。 “进来。” 果然! 是永远一身黑衣的男子方无隅,不过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半,因为那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很乖,没哭。 古修罗笑了,他忽然觉得这世界变的有意思了,非常有意思。 昨日清晨刚放了他们,今日清晨又再见了,孽耶?缘耶? 古修罗宁愿信是后者。 “呵呵……春风一度那么快就有孩子了,真是不可思议。” 而且对方还是个男孩子! 力无隅似乎想笑,但还是强忍了,在老大面前,总不能失了该有的礼仪。 可是古修罗自己却笑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挺有幽默才分,大家一向公认他是很‘酷’的。 很‘酷’的人似乎不该说这么无厘头这么丢份的话,可他就是了,而且说得挺自然。 他发觉自己挺喜欢逗这个抱着孩子的大孩子。 现在这个大孩子模样挺惨,衣裤上沾满泥土血渍,蓬头垢面的,那张已分不出真色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只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乎很悲哀,悲哀到绝望的样子,原先闪烁在双瞳中的光彩消失了,就像溪流溶入了大海里,大海幽深幽深的,深不可测,也很少起波澜。 这个孩子看起来很无助,他也确是来寻求帮助的,因为除了这里,他无路可走。 当清晨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睡在木车上,怀里的孩子却不见了,他简直发疯了一样的哭喊,然后黑衣方无隅就出现了,把已经清洗干净,还散发着奶味的婴儿送到了他怀里。 看到方无隅的乔晨星简直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刚走出去,却又回到了这里…… 天耶?命耶? 无论哪一种,他好像都和这里很有缘分,思索良久,他让方无隅带他来见尊贵的‘谷主大人’。 “给我口饭吃,让我养大这孩子。” “我有什么好处吗?赔钱的买卖我向来不做的。”古修罗的样子就像在戏弄一只很可怜的小耗子的大猫。 “我做你的人——随你处置!”乔晨星的语气很决绝。 “呵呵!太有意思了!”古修罗走到他面前,手指抬起他的下颌,盯着那双很美丽也极哀伤的眼睛,“你以为你是仙子下凡、绝世美女么?凭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因为你是变态!我是男的,可你还是……抱了我!”乔晨星觉得羞辱极了,脸蛋泛起绯红。 “你真以为我是喜欢你才那么做的吗?” “可是你做了!” 这才是事实!喜欢也好,玩弄也罢,做了就是做了,事实就是事实,天王老子也改变不了过往。 古修罗怔了一下,依然维持着很有风度很优雅的笑容:“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用不着以终身回报吧?” “我也没要求你的什么终身,”他还想说下句:就是给我我还不要呢!想想眼前的情景,还是忍气吞声了,“我只要你留下我,给我们口饭吃,抚养大这个孩子,我说了,我随你处置。”乔晨星不再是昨日的青涩少年了,语气中多了份老练与成熟,他不再惧怕面对任何现实,况且,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比现在更惨呢?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不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如果你高兴,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真的是十六么?” “我希望我是二十六,三十六。” “哇!” 婴儿突然的啼哭声打破了死寂。 古修罗沉吟了一会,转身对方无隅说:“无隅,把孩子送给吴妈,让她先照料着,再让牛叔去找个奶娘,找个干净俐落的,去吧。” “是!” 方无隅走向乔晨星,想从他怀里抱过婴儿,乔晨星霍然退后几步,瞳孔瞪的大大的,里面满是警戒:“不!你们谁也不能碰这个孩子!” “你自己能照料这个孩子吗?”古修罗微笑着,这个小孩满身的毛发都紧绷着,真是像极了备战的小猫o “当然!我能!一定能!”乔晨星恶狠狠地瞪着方无隅,“这孩子是我的!我的!你们谁也不许碰!” 方无隅一脸尴尬,凭他的能力夺一个孩子还不容易,难的是这孩子一个特殊的人孩子抱着,这个大孩子对他们老大似乎有特别的意义,他得罪不得。 “孩子饿了怎么办?你喂他什么?还是你也有奶汁?”古修罗又想笑了,那小孩的脸更红了,层层叠叠的红晕竟是如此诱人,即使脏兮兮的,也让他很想咬上一口。 “我、我自会想办法!” “你知道现在他为什么哭吗?” “呃……桌!晨星又是亲又是吻,还不停地拍拍晃晃,可小孩还是哭,呜哇呜哇的,那声音竟是震天的响。 “这孩子底气很足么!和你一样有精神。”古修罗走近前,想摸摸孩子的额头,乔晨星又退后了,依然像只小刺猬。 “哼!” “你要是想让他健康成长,就要让他由一个女人照料着,母乳喂养的孩子才能健康长大,光靠意气用事可是会饿死他的。” “不要你管!”乔晨星又生气了。 “哦?我没听错吧?你说不要我管?”古修罗再次逼近,脸上是浓浓的戏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出力不讨好呢?无隅,送客吧。” “你!哼!”乔晨星气得跺脚,怀里的小孩不给他面子,哭声更大了,他不由着恼,就在小孩粉嫩嫩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小笨蛋,小坏蛋,破娃娃,烂娃娃,讨厌鬼娃娃……” “哈哈……”古修罗被他逗得大笑,“好啦,交给无隅,他会好好安顿好他的,包你下次能看到一个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好娃娃。” “乔公子,交给我吧。” 方无隅一张脸黝黑,很严肃,却不阴沉,还记得姐姐说过他是个好人,乔晨星犹豫了一会,终于把孩子送给了他,交到一半突然又收了回来:“你要小心,否则……否则我绝不烦谅你!” “是!” 方无隅抱着孩子出去了。 古修罗静静的看了乔晨星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打算放你们一马的,你偏又自己送上门来,看来这个游戏不会这么快结束了,这世界……呵,太有意思了!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很恨我?还是打算等那孩子长大再告诉他我是他的杀母仇人?” “你也承认姐姐是你害死的?” “我虽不杀伯仁,伯仨却因我而死。” 乔晨星紧闭双眸,浑身不停颤抖着,似乎正在努力挣扎什么。 “恨我?” 无声。 “那是爱我?” 死寂。 “难不成你才是周小猪的?” “有这样的态度对主人的吗?”修罗坐回椅子上,懒散地说。 “你什么时候成我的主人了?” “你不是说随我处置吗?” 乔晨星呆了一呆,猛然扭过头去:“好!你说什么都好!随你处置就是!” “和你在一起还真是有趣,从现在起,你就伺候我吧——当然也包括在床上。” 乔晨星瞪了他一眼,神色宁静下来:“如果是你的吩咐,没问题!” 古修罗又捏住了他的下巴:“瞧瞧这眉,这眼怎么就偏偏生在一个男孩子身上?” “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埃”摆一个夸张的姿势,古修罗笑得好不开心。 乔晨星出转了头不理他。 “算了,算了,你真不懂情趣,以后要学!这也在你的职责之列。” “像妓女那样风骚吗?羞!晨星冷冷地问。 “你见过妓女吗?” “没有。”乔晨星回答的很干脆,“不过如果你喜欢,我会去见识请教她们的。” “你还真乖!”古修罗有些好笑他的态度,他那样千依百顺的,好像真把自己视为了古修罗的女人,这种转变让古修罗觉得怪怪的,也颇不舒服,他还是比较喜欢昨天小野猫似的那个孩子。 他基本上不算变态,他还是很‘喜欢’女人的,他也从来没‘爱’过任何一个男人。 乔晨星事件有些特别缘由,他纯粹是为了…… 唉!算了,那些陈年旧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提也罢。 “小邑!”古修罗冲门外喊了声。 “爷!”一个比乔晨星大不了多少的半人小子推门走了进来,“爷,要吃早餐了吗?” “不用了,你带他去洗个澡,先借他一套衣服换上,以后我的事就交给他来料理了,你去‘抱朴楼’专心习文练武吧,我会给三爷说一声的。” “可是爷……”小邑很仰慕他,常以能伺候在他身边为荣,他并不想离开他的爷。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以后可以常来这里看我。” “是的,爷!弟弟,跟我走吧。”小邑不敢多言,他清楚古修罗的脾气,当他把话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很恼了。 所以,什么事小邑都没让他说过第二遍,在这一点上,他也认为古修罗很专制很霸道,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憎恨他。 他知道谷内所有的人都永远不会憎恨他。 古修罗在谷内人的心目中永远是救苦救难之神。 小邑觉得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家伙真运气,刚进谷就能伺候谷主,想当初他可是被牛叔调教了很久才得到这一美差的。 可是当浴毕穿扮好的乔晨星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他却被吓住了。 那么美的人! 那么那么美的人! 小邑甚至觉得他美的太过火了,男人中未有,女人中也从未见过的那种超越了性别的美,太美! 美的都有垂不吉利了。 那件朴素无华的青布衫子穿在他身上竟比城里最红的姑娘穿的绫罗绸缎还要好看,小邑从不知道自己的衣服竟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小邑觉得让他伺候谷主很不合适,而且感觉怪怪的,他怎么看都不像伺候人的人,反而像该被伺候着。 小邑还觉得……反正他的感触很多就是了,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觉到了些什么,他清楚记得的只有一件事:这个文弱少年很美,很美,美的有些离谱了……竟连谷里最美的姑娘恐怕也要比他逊色三分的…… 第五章 事实上,乔晨星确实不知该怎么伺候人。 虽然小邑给他做了详细的介绍,从晨起到夜息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也一丝不差的记了下来,可做起来总显得笨手笨脚,力不从心的样子。 这证明他很没用,真的是百无一用。 原本对自己的能力尚存一丝希望的他是彻底失望了,只等着古修罗厌倦了他,然后再把他一脚蹋开的日子来临。 他不怕死,实际上他渴望着早点解脱,可是姐姐临终的嘱托怎么办? 一个无父无母嗷嗷待哺的婴儿,如果连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撇下他走了,他往后的漫长人生怎么过?”一棵嫩芽,一个崭新的小生命,还未懂事就注定要遭遇人世的凄风苦雨吗? 他这个舅舅再无用,再自甘堕落,最起码还可以给他一点温暖一点体贴一点依赖,最起码还可以陪他哭陪他笑。 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须好好活着! 古修罗放下手中的笔,看看一直垂手立在案旁的乔晨星:“你不知道该为我研墨吗?” “是!”乔晨星双眸暗然了,残酷的事实针尖一样扎着他的心,好好活?这也叫好好活?他究竟造了什么孽,才会遭此屈辱?如果有可能,他宁愿遭受宫刑,哪怕让乔家断子绝孙,甘冒大不孝,他也不愿沦落为一个男人的玩物。 其实要说起来,古修罗算是不错了,昨夜他要到古修罗卧室的外室小铺上休息,那是以前小邑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是为了方便伺候主子。 既然说乔晨星代替了小邑做他的随身小厮,那他也要睡到那,他是真的躺在了上面,软软的褥子棉花做的,虽然不及金丝猴毛褥高贵,却也舒服,他快昏昏睡着了,古修罗突然进来把他抱了起来,他连惊讶都来不及,他也知道反抗也反抗不了,只紧紧闭着嘴不吭气。 古修罗把他放到自己的床上,脱了外衣在他身边躺下,手触到乔晨星时,是一具僵硬的躯体。 古修罗苦笑。 “虽然说过随你处置,可是请你再等些日子行吗?”乔晨星的声音从未如此的微弱,那声音触痛了古修罗。 “为什么?” “我想为姐姐守孝,虽然她只是我的姐姐,在我心里却如同母亲一样……” “多久?” “七天。”乔晨星本想说七七四十九天的,可是……他觉得这已经很任性了,不敢奢求。 古修罗沉默了一会,叹口气:“好的,给你七天。” 一夜无话,就这样过去了。 古修罗边审批着文件,不时抬头看看乔晨星阴沉不定的表情,想开口劝慰几句,犹豫了下又作罢,到现在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留下乔晨星,甚至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与他相处,看着这个似曾自己的少年,他的心会狠狠的痛,甚至觉得又在摧残另一个自己,就像是自我虐待。 可是他止不住已迈开的脚步,也不知该如何终止,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想终止,他设计的游戏似乎偏离了轨道,不受他的控制了。 “你姐姐的安葬方式你还满意吗?”古修罗觉得自己的口气不像主子问下人,倒像下人看着主子的脸色说话,现在乔晨星的脸色很不好看,而古修罗估计他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人都死了,有个葬身之地就知足了,总比曝尸荒野好多 了。” “啧!真冷漠,你还是昨日那个心疼姐姐的人吗?” “是!” “哦?” “因为下人只能回答‘是’。”这是小邑一而再、再而三叮嘱他的话,小邑对他说古修罗很霸道很专制,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那个孩子已经找好了乳娘,一切安好,你给他起名字了吗?” “狗娃。” “哈!”古修罗颇为惊讶,“我还以为你要给他起个什么‘仇’呀‘恨’呀的,最起码也会文雅些。” “他命硬,起个好名字反而会折寿的。” “你还会看相啊?那你帮我看看,我的命相如何?”古修罗半真半假的笑着问。 “你有龙风之姿,大福大贵之相,但滨角的青痔是你命中的劫难,你不是极幸运就是最不幸,幸与不幸取决于你的心,情感主线很纯,不是风流之人,无子女,晚年命线不清晰,无法确切卜测,大致就这些。” 古修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的会算命?” “略知一二。”因为爱静,从小到大,除了偶尔和姐姐玩耍一阵,他就窝在书房里看书,什么书都看,天文地理、岐黄八卦都有涉猎,虽然很多不是太懂,却博闻强记着。 “那你自己的命运呢?” “我只是算不出自己的。” “应该这样。”古修罗沉默一会忽然这么说,引得乔晨星抬头看他。 “因为你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啊,你怎么能知道呢?”古修罗又在贫嘴了,他以前从没这样过。 乔晨星只微微一笑,专心研墨。 可他似有若无的笑容却把古修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扰乱了,他就这么看着,看着,出神了…… 他们就这样在书房里呆了一天,因为心情紊乱,古修罗没去‘见素楼’他专门的办公处,叫人把所需资料送到了书房。 乔晨星很想去看看狗娃,他没有说,他不想被古修罗看成不懂规矩的人,尽管他觉得这规矩很要命,但他还是投说。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完全接受得了,大致上除了和古修罗对话以外,他都处于一种梦幻状态。 他下意识中希望着这一切都是梦,等一朝醒来,发现姐姐仍疼爱的关注着他,世界依然美好…… 古修罗也没特意敲醒他,只是默默的批着各楼组织送上来的报表。 古修罗是‘恶魔谷’的谷主,在黑白两道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的突人江湖,凶狠凌厉的作风,以及神话般建立了自己的帮派组织,加上外表的风神俊秀,为他赢得了‘玉面修罗’的雅号。 ‘恶魔谷’不仅是个地名,也是庞大组织之名,短短十五年,‘恶魔谷’取得了惊人的霸业,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恶魔谷’的主体建筑依地形而建,分‘见素’、‘抱朴’、‘若虚’三座主楼,以及位于后面的‘仙人居’,‘仙人居’是住宿的地方,由许多小庭院组成,诸多小庭院散置在四面,中间是一片湖泽,湖泽中央有个小岛,岛上便是古修罗的居所‘玄同”。 所谓‘玄同’者,古修罗故意考了一考乔晨星,问他可知这名字的来历。 乔晨星眯着眼看他,抿抿嘴低了头不理他,古修罗自讨没趣,不由昨舌。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哦哟!”古修罗再次昨舌,这次却是更深的欣赏。 “这有什么大不了,你无非是借用老子的‘道德经’,‘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明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大组织,却偏偏起用提倡无为的道德经,真是讽刺。”乔晨星的毒舌还是会时不时的发挥一下效用。 “哈哈……说的也是。”古修罗尴尬的笑,心底再次昨舌,这个小讨厌鬼,真真讨厌! ‘见素楼’包括会议大厅和谷主古修罗以及二位副谷主叶天风、水天寒等上层领导人的工作场所,相当于‘恶魔谷’的首脑所在。 ‘抱朴楼是’中下层领导人才的培养、训练、选拔的场所,他们以一种最见效的方式造就着各种所需人才,不惜巨资消耗。 ‘若虚楼’是幕后操作和情报组织,江湖、官方、商界和下属商行、副业等各方面的发展动态,每日以最快捷的方式上报着,然后经过专业人员的吹沙拣金,将最重要的资讯马上报到谷主处,相当于现代的网路集散中心。 总之,‘恶魔谷’是个很有建树,事业也正处于升腾状态的庞大严密组织。 而他的主导者就是古修罗。 所以古修罗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而且非常不简单。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一个小他二十岁的人面前觉得手足无措,这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怪异,乱七八糟的怪异…… ★★★ 乔晨星看起来很安于现在的生活状况,除了偶尔去看看狗娃,他从不迈出‘玄同’一步。 说起狗娃,古修罗傍晚主动提议陪他去看了看,小家伙已经会笑了,小鼻子小嘴都粉嘟嘟的,还看不出长的如何,只是当他用小小的手挣扎着去抓乔晨星的脸时,乔晨星便从心底爱死了他,看着一个纯洁崭新的小生命,让他心悸的想哭。 但他不会当着古修罗流泪,再不会! ‘仙人居’分四个主院,按东西南北方位分别为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主院环中是一小巧别致的独园‘玄同’,也就是古修罗的住处。 现在园中除了一个负责厨事的老张头,就只有乔晨星了。园中的花草树木有人定期修整,现在是深秋了,暂时也不用管理。 乔晨星的四季衣物也订做好了,全是浅色基调,款式很普通,但很适合他。乔晨星估计这是古修罗的主意,因为,古修罗的服饰全是深色调。 古修罗白天去‘见素楼’工作,乔晨星便一个人守在‘玄同园’里,看看书,写写字,作作画,弹弹琴,很优游自在。 一个人很寂寞,但他喜欢。 这样的生活方式像什么,他从不多想,在某些方面,包括处世为人,他都少根筋,不过幸好如此,他还活着。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这样讲有点无厘头,不争气,但以不伤他人为前提,哪怕以自伤的方式活着,别人也实在不该多说什么。 最起码,现在还没有人说过乔晨星什么。 偶尔乔晨星也会和负责厨事的老张头聊两句,这年愈古稀的老头身体倒颇为健康,做事利索的很,几样小菜贬眼便能做出来,据说他还会做过皇宫的御厨,乔晨星也只是听古修罗提起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张头有个毛病就是贪杯,有酒就没了命根,拼命的喝,喝个没完没了,只有瓶底见于了才算罢休,可惜的是如此贪杯的人却易醉,几杯下肚就不知了天南地北,醉了就说书讲故事,什么东周列国,什么三国争霸,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居然把曹操当作刘邦的敌人,刘备倒和项羽分个楚河汉界了。 不管如何,这老头儿还不讨厌,乔晨星尤其喜他干净,总是把院子清扫的干干净净的,洒上点水,一院子的清爽,他的厨房更是打理的一尘不染,勤快的很。 昨天古修罗送了他瓶酒,特意嘱咐他酒性烈,要慢慢喝,一次喝个两三杯就行了。 当然这话是白说了,伺候着古修罗吃过饭,等着主屋的灯灭了,老头儿就偷偷的爬了起来,就着点残羹剩菜,滋咋滋咋的喝的很是尽兴,这酒果真是好酒,是十年陈酿的老白干,酒性烈自不必说,那股子辛辣过后的甘甜真是让老头儿爽到了家,半瓶下肚菜已没了,他便晃悠着走到了湖的岸边,看着粼粼银波,边自说自话着边一杯杯的往肚里灌,喝完了酒也醉到了十分,在岸上也就一睡到大天明,还是被古修罗练功时踢起来的。 醉时容易醒时难,醒来的老张头就开始猛劲地咳嗽,浑身火烧一样,眼睛也花花的看不清东西,古修罗哼了两声就去‘见素楼’了,他最生气别人对他的话置之不理,明知他生病了,也要惩罚他一下。 倒是乔晨星看他这个样子手忙脚乱起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找药草给他驱寒降热,可惜他也只是个书生,济世救人的活胜任不了,忙活了一天,老张头倒是睡下了,咳嗽减轻了些,高热还是没退,他挣扎着要为古修罗做晚餐,瞧他那个样,乔晨星又怎忍心他忙碌?便把他硬硬按回了床上。 可是这饭还是要做啊! 古修罗回来,一看锅空盘冷的,不知又要发什么脾气。 他不是完人,有时也会发脾气,虽然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发作那会儿还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尤其在乔晨星面前,素日的涵养似乎成了泡影,经常发脾气,偏偏乔晨星又喜和他顶撞,这日子就凭空热闹了许多,老张头总是在他的小南屋听主房里乒乒乓乓,稀里哗啦的乱响,真怕整个‘玄同岛’瞬间就沉人了湖底,私下里他也规劝乔晨星,这孩子对别人都礼貌的很,乖巧可人,令人怜爱,偏偏对古修罗……唉! 活了大把年纪的老头儿眼睛虽然有些昏花,可心底却明镜似的,这一对冤家,可有日子磨了,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磨成一体,而不是现在都锋芒毕露的互相伤害着。 从午时三刻乔晨星就在厨房里磨蹭,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进厨房,以前有父母有姐姐有仆人,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到了古修罗这里,古修罗也是没让他做过什么粗活,真正讲起来,和他在家里时没多大区别,比起姐姐照料他的细致人微不差分毫。 他在厨房里转起了圈圈,挠破头皮也不知其所以然。 火是怎么生起来的? 菜是怎么做出来的? 油盐酱醋又是什么样子的? 该放多少油?该放多少盐?是不是要加糖?黄酒呢? 那鱼是怎样煎的?葱花豆腐怎么调的?稀粥又该怎样煮呢?加多少水多少米? 令人头大的事情…… 没有月亮,星子的光亮清冷冷的,湖波荡漾的声音像催眠曲,乔晨星趴在桌子上就要睡着了。 “吃饭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摇摇他的肩膀,他迷糊着睁开眼,看到古修罗那双深邃却温情的眼睛,他跳起来:“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饭菜要凉了,我再去热一下。” “不用,还不凉,来吃饭吧。” “哇!真棒,今天又能吃到御厨的手艺了。”一个脆生生银铃一样的声音从古修罗背后传来,乔晨星吃了一惊,急忙揉揉眼睛,却是个嫩黄衫子的小孩,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粉嘟嘟的脸颊寿桃一样的,浓黑如瀑的一头秀发,刚刚长到肩上,在顶头处有个小譬,他束发的东西才真是让人惊讶,竟是一串珍珠,每粒珍珠都拇指肚那般大,衬托着他的柔滑肌肤,说不出的明艳照人。 “你是谁?小邑呢?”他直直地盯着乔晨星看,看乔晨星清凌凌的秀气,不知要比小邑漂亮多少倍,便好奇地围着他转了几圈,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回头,突然抓住他的手,乔晨星吃了一惊,想躲却躲不掉,看着比他小的孩子力气却大的惊人,黄衫小孩抓着他的左手看,那双手水葱一样的,修长而纤细,小孩把他的袖子向上撸,就看到了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于,质料幼细,光泽好,晶莹莹的透明如水。 “这是大哥送你的?”小孩的鼻子皱着,显然是生气了。 “是的。” “哼!”小孩磨到古修罗身上,“你好偏心,我向你磨了多久也不给我,却送给一个外人吗?” “他不是外人埃”古修罗洗手净面,坐到了桌子旁笑着说。 “那他是谁?” “是我的人。” 乔晨星的心一颤,便垂了头不知如何是好:“你们吃吧,我出去会。” “回来!”古修罗叫住他,“坐下!” “哪里有下人和主人并肩吃饭的?”小孩的鼻子翘的更高了,“我不管,那镯子本是我要的,要给我!” “给你说过多少回了,在‘恶魔谷’没有仆人主人之分,大家是一样的,只是分工不同!小邑原也是和我同桌就餐的!”古修罗有些恼了,脸色冷峻下来。 乔晨星乖乖地在下手就坐,然后把那翡翠镯子取下来:“给!” 小孩不相信似的瞅着他:“真的给我?” “你喜欢就拿去。” “拿就拿!”小孩当真接了过来,便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雪腕翠玉,说不出的美丽。 将罩在盘子上的纱罩拿下,乔晨星给每人盛了一小碗粥,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是什么?”古修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说干饭不是干饭,说稀粥不是稀粥,比饭稀比粥稠,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的黑色东西,乔晨星颤巍巍地把那些糊了的米粒都挑到自己碗里。 “粥没有熬好。”乔晨星讷讷地说,这已是他熬的第六锅粥了,还是弄砸了。 古修罗脸色一沉,却没再说什么。 “哇!呸!这是什么东西啊!这叫笋吗?简直是石头!”小孩大叫起来。 乔晨星便更低了头,不语。 “天!这鹿脯怎么是甜的?还苦苦的!”小孩像杀猪般的大叫。 “老张!你给我过来!”古修罗冲南屋吼。 “爷!您叫我?”不消片刻,老张就颠簸着跑过来,身形还不稳,晃晃的。 “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这饭怎么做的?” “饭?爷……”老张头看看餐桌上颇为琳琅满目的莱肴和烧糊了的粥,再看看一直低垂着头的乔晨星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爷……今儿个老头真的烧糊涂了,如果不合您的口味,我这就重新去帮,您稍等,立马就好!” “算了,就这样吧,不许再有下次,罚你半年不许沾酒!” “爷!”这真是要了老张头的命了,对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断了酒不亚于断了他的口粮埃 “饭是我做的,不关张伯的事。”乔晨星说。 “你做的?”古修罗看向他,他也仰起了头,目光凛凛地迎着古修罗的审视。 “是的,张伯病成那样,怎么能再劳累。” “他病?他活该!”古修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匡啷一声,细花的青瓷盘子就碎了,老张的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是是!都是我活该,我不该贪杯,这不关晨星的事,爷您要罚就罚我好了,千万别责怪这孩子,他也是一片好心埃” “你好心?”古修罗盯着乔晨星的眼眸,“你好心就帮着他,让他酗酒是不是?” “老人家贪几杯又何妨,如果他快乐,为什么要难为了他?” “喂!你是做什么的?凭什么跟大哥顶嘴?我要掌嘴!”那小孩凌厉地走到乔晨星面前,扬起手就要打,被古修罗抓祝 “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喂!大哥,你身边怎么可以留用这样的人?没大没小的!” “天蓝!回去!”古修罗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那是他发火前的征兆。 “哼!我告诉你,你家小爷叫水天蓝,你再对大哥不敬,我绝不会饶你的!”如小狼一样的小孩走了,留下乔晨星咬破了唇。 “爷!你就大人大量,饶了这孩子吧!”老张的心揪着,刀割一样,虽然主子是说谷内无贵贱,可就是有人仗势欺人,不把下人做人看。 “哼!”古修罗冷哼一声,“你道歉,道歉我就原谅你。” 乔晨星执拗地紧闭着嘴,就是不言语。 “我的小祖宗,你就快向爷认个错吧,以后没爷的吩咐也不要多管闲事。”老张头看着乔晨星,这孩子心跟菩萨似的,脾气却别扭的很,十头老牛也拉不回的样子。 “我没错!古人尚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张伯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他又没个家眷老小的,我们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你为什么要冰冷冷的对他?你是神,你是大谷主,我不是,我只要做个承欢膝下的孩子。” “孩子……”老张已经老泪纵横了,“孩子,老头子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老来依然孤苦伶仃,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 “好!好!,古修罗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老张的左手放在桌子上,“小子,你看!你给我看清楚!你看他的手!” 乔晨星大为吃惊,老张左手的中指、无名指、小指竟已齐根断掉,怵目惊心。 “老张,你说,你给他说你这手指是怎么没的!” 老张垂下头,面上泛起一丝羞惭:“这是我在御膳房工作时因醉酒误了天子的宴席,被砍掉的。” “哼!你说的倒轻巧,砍掉你三根手指是便宜了你,天子可不是要砍你脑袋的?要不是雷霆大将军为你说情,你早没命了!” “是是!” “可你接受教训了吗?我为什么让你来这谷里?还不是要你安度晚年?你做不做饭倒还小事,你可珍惜你这身子骨了?你有几个命能经得住如此折腾?再这样喝下去,哪天倒地也就一命呜呼了,你死了,谁为你难过?” 老张老脸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 乔晨星也是羞愧难忍,道歉的话却梗在胸口说不出。 “你退吧,这里没你事了!外边有二爷给你抓的汤药,自个儿煮了喝。”古修罗挥挥手,让老张退下。 “是!谢谢爷,看在晨星年少无知的份上,就从轻发落吧。” “没你事,回吧?” 老张退下了,屋里静悄悄的。 古修罗坐下,端过乔晨星满是黑糊糊的粥,把他面前的放到乔晨星面前:“吃饭。” 乔晨星端起饭碗,眼睛直发酸,咬一口米粥,泪珠儿在眼眶打转,硬生生不让它落下来。 古修罗也只作未见,闷着头大口大口吃臂糊粥、硬笋和甜腻腻的鹿脯。 乔晨星看着他峻冷的面容,在那历尽沧桑却依然如山峰一样孤冷峻拔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呢? “为什么把镯子给他?” “啊?”乔晨星一时没明白过来,想了一下才发现古修罗在生气他把镯子给了水天蓝的事。 “再敢把我的东西随便丢弃,我就把狗娃也随便抛弃。”古修罗冷哼了一声。 乔晨星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看着他的眼睛,那仿佛是一个黑洞般的世界,就这样轻易把他卷进去。那一刻,乔晨星忽然有种感觉,如果他是一只孤舟,而眼前的男人就是深不可测的海,他存活在潮汐中,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或者做无根的漂浮,或者,被淹没…… 第六章 夜深霜浓,轻寒剪剪,风已碎了满湖的月色。 枯黄的芦苇摇曳着满湖的清冷,古修罗立在楼上,看着远处寒鸦悲啼,惊了一林的莺莺雁雁,再过几日,这些鸟儿也该南飞了,乔晨星会更觉寂寞了吧…… 天际寥落,月渐渐西移,残菊的花影也支离破碎了,小楼已是清辉斑驳,夜已阑珊,该是人初睡了,乔晨星还未上来,古修罗却烦躁不安,取了晶莹剔透的玉壶,倚栏,举觞与月共酌。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邀云汉。” 喃喃低语着,原不是触景伤情恩怨缠绵儿女情长的人,只是最近也怪了,常常会莫名其妙的高兴一阵,又失落一阵,自己的心思是什么,竟也渐渐模糊了,永结无情游……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打算的。 可……总有些不甘……总有些寥落……和那古怪的小孩呆久了,自己竟也奇怪起来…… 为了他对自己的反抗生气,更为了他轻易把自己送他的镯子送人而大为光火,为什么?这不是他!这不是平素被誉为‘玉面修罗’冷静自制过人的他。 他——到底怎么了? 乔晨星收拾完一切,走上楼来,就看到立在木楼上,倚着栏杆对月饮酒的古修罗,他便轻悄悄地上楼来,拿了件长袍给他披上。 “来!”古修罗却不理这些,拉起他的手,走进房间。 这是古修罗的书房,除了打扫卫生,乔晨星是不进来的。 房间很干净,一尘不染,紫檀木的书桌一角有一个羊脂玉的花瓶,瓶里还插着早晨乔晨星为他剪的黄菊,也不知这瓶里是什么水儿。 高高的书架,层层格格分得极清楚,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分得明明白白,下面还注着种类的名称,这都是乔晨星为他整理的,他原是大而化之的人,书看过就随便乱放,书房的小床也成了堆放之所,自乔晨星为他整理了之后,他倒找不到要读的书了,每每翻书,就要冲在楼下做清理工作的乔晨星喊:“快来快来!我的书不见了?” 书桌的旁边,有一个散发着幽幽光泽的案几,矮矮的,下面有个狐皮的坐垫,正好席地而坐。 案几是用来放琴的。 原来的那张琴不见了,换了一具新的。 “这是?”乔晨星不敢置信地看着案几上一具颇有古雅风韵的琴。 “你猜?”古修罗因为喝酒,眼睛异常的亮。 古代琴用丝为弦,最佳者呈半透明状,称为冰弦,乔晨星按弦移指拨了两拨,音色古朴典雅,富有韵味,琴首有一个雕花的字:‘雷’。 乔晨星笑起来:“汉时造琴以四川雷氏家族及四川郭亮、江南张越为一代名家,而雷氏家族中以雷威的制琴技术最高,他每制一琴必在琴首刻上自己的姓氏,一生制琴不多,有时多年才成一琴,而尤其以‘九霄环佩’、‘海月清辉’、‘太古遗音’、‘雪夜冰’、‘幽涧泉’五琴为最佳,此琴冰清玉洁,又是冰弦,必是‘雪夜冰’。” “我就知道你是行家。”古修罗开心的笑起来,爽朗朗的笑声震得小楼颤悠悠的,“知你平时最爱弹琴,便特意吩咐手下留意一下古琴,今天就送来了这个。” 乔晨星深深地看他一跟,欲语还休。 “怎么?不满意?”古修罗诧异地看着他清冷的面容,平素他也是清冷冷的不错,可今夜犹为不同。 “岂敢!爷特意寻了这古琴,晨星已喜不自胜,怎会不满意。” “那就好,今夜月朗星稀,正适合弹琴,你为我抚上一曲吧。” “是,爷稍等。”抚琴之前,是要沐浴熏香的。 沐浴熏香之后,把胸口正对着五征,静心端坐,琴面张弦七根,一边有十三征,左手按弦,右手拔弹,即发清幽之音,轻吟慢挑,恬淡幽雅的乐音便随风远播,荡心胸,涤肺腑,是由笛曲改编而来,表现了梅花洁白,傲雪凌霜的高尚晶性的琴曲(梅花三弄)。 “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花,宜其有凌霜音韵也。”酌一口醇酒,就着天籁之音,薄醉,古修罗悠悠然欲仙。 纤纤十指抚琴,似香花幽幽,似流水潺潺,时伴浅吟轻唱,也听得落絮摇情晚风唱和,此时此刻,天上人间。 忽悠琴弦一紧,声调悲亢起来,把古修罗的几分薄醉也惊醒了。 清澄澄的乐音竟化为了怒涛滚滚般不可遏制的悲愤,绞肠滴血般痛苦的诘问,诅天地咒神只,雄浑不羁的气魄以及用整个灵魂吐诉出来的绝叫,震撼人心的词句,原是出自著名的(胡笳十八拍)。 全曲共十八段,运用宫、征、羽三种调式,凄切哀婉的声音直直的透入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听得见花落的声音,芦苇如雪,月影清辉中人影俱碎。 十八段,一气呵成,古修罗就那么惊心裂魄地听着,不敢有丝毫的侵扰,抚琴犹如练功,极易走火入魔,轻则伤身,重则丧命。 这词,这曲,这人,这音……天上人间顷刻间就成了碧落黄泉。 一声撕云裂帛,琴音嘎然而止,脸色一白,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全数撒在琴弦上。 送一杯清茶给他,轻轻为他捶着背,抚着胸口,然后为他度几口真气:“你这是何苦!” “没、没什么。”轻轻摇头,依偎在温暖如春的怀抱里,就想这样到地老天荒,仇也罢,恨也罢,怨也罢,苦也罢,不管不问不想不理……就这样,让这一刻成为天荒地老…… 抱他到已整理好下面铺着狐皮褥子的小床上:“可曾记得你说过的话?” “什么?” “治大国,若烹小鲜。” “我哪说得出这般高妙的话,是老子的么!” “呵呵……老子的,可听你说出来才有韵味。” “真是!”乔晨星噘起了嘴巴,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到底谁是三十多岁,谁才十六岁,这个比他高大许多,魁梧许多的男人,有时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再羞人的话也说的从容自若。 “可我记得你后面的话啊,‘临大难,如与君玩’。” “一时书生意气而已。” “那就要永远有这种意气。” “我可担得起?” “是男子汉就担得起。” “爷……” “我这许多年,建立了一个‘恶魔谷’,也算是治理一个小小的国度,‘治大国,若烹小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貌似举重若轻,实则举轻若重,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个位置,每一个过程,都要思量了再思量,人走江湖,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没顶之灾,幸运的是结交了几个生死兄弟,虽非手足胜似手足。 可兄弟只能是兄弟,一些生活琐事,谁来管?谁来理?虽然有热茶熟饭伺候着,茶饭过后,孤冷月夜,又有何人相伴寂寞?三伏酷暑不会有人为你摇扇,三九寒冬也不会有人为你暖一个热炕头,就是郁闷难耐了,也只有酒,也只有哗哗的流水,和这永无止境的黑夜……” “可是……” “什么?” “可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才是理想的境界啊,这些体贴之事,原本就是属于女孩家才能做周到的……” “你呀……”拍拍他的头,“那和要一个小丫环有什么区别?” “这……” “还这个什么!” “两个男人相处总是不妥的……” 古修罗霍然就站起身,眸子冷冽如万年寒冰:“你也如那些俗物一样吗?你也是这样想这样看吗?我——我又是为了什么!” 脚起,琴落,碎了。 乔晨星闭上眼,一股热血逆涌:“我就是不识好歹的人,也绝不是对你摇尾求欢的人,更不会看你的脸色行事,你要恼你要气,我也没话说,反正这日子过得也憋屈,倒不如把我丢弃不顾来得爽快。” “说来说去一句话,你就是不愿意跟我,是也不是?” “是!” “好!好!好!” 风一动,眼前一花,人便失去了踪影。 月华如水,一室的清辉,抱起地上的琴,乔晨星微微一笑,笑冷了秋月清辉,天地如此空寂,寻依约的韵音,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 怪谁?无论怪谁,也只剩这具断弦的琴…… ★★★ “梆梆梆”,外面传来打更声。 已经三更天了。 乔晨星放下手中的书,望着宙外在黑影中摇曳不定的花草出神。从一更天到现在,书仍停在最初一页上,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古修罗还没回来。 从那夜断琴离去后,他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平常他都是忙完一天的工作后,便迳自回‘玄同园’与乔晨星共进晚餐,饭后,听听乔晨星为他抚琴一曲,或聊聊共同感兴趣的诗词歌赋,约三更天时分,他便强拉乔晨星共同洗个鸳鸯浴,激情缠绵后,拥着乔晨星一起入眠,一夜就算结束了。 可是接连三夜没回来了,以往有要事耽搁时,他会派人先通知乔晨星一声,让他不必等,先行吃饭,这几天也没人来传信,往日经常来的方无隅、方若愚兄弟也不见了踪影,此中缘由,不想也知。 他是厌了自己,他原是心高气傲的人,难得吐露心声,偏偏自己…… 一这么想,乔晨星原本无情无绪的心更烦乱了,他不知自己怎么会这样,应该恨他的,可是…… 一切都是习惯惹的祸。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他的声音,习惯了他的体温,习惯就成了他的捆仙绳,把他梆得紧絮的,越是挣扎捆得越紧,紧到让他难以呼吸。 而他和古修罗之间微妙的嗳昧更是让他在习惯中渐渐沉沦,是的——沉沦,就是这个词。虽然他们就像站在天平两端,彼此之间的争执总是此起彼伏,可那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在无形中滋生的莫名情愫平息了两个极端的人。 那情愫是什么? 乔晨星心惊,不敢想,也不愿想。 他从屋内走出来,想借秋夜寒风冷静一下心情,恰巧门开了,古修罗身形不稳的走进来。 “爷!”乔晨星急忙迎上去,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喝酒了?好像还喝醉……乔晨星不由皱了下眉,他知道古修罗的酒量很大,轻易不会喝醉的,今晚为什么…… 他扶住踉踉跄跄的古修罗,结果另一种胭脂花粉味又刺的他心一紧,古修罗平常只有一种沐浴用皂角的清爽味道,这胭脂…… 直立如松坐如钟的男人,醉了酒也是东倒西歪的,脚步蹒跚地走进来,也不要乔晨星搀扶,晃荡着歪到床上。 已经没了月亮,只有几颗疏星凌乱地点缀着深遽的天幕,夜正悄悄,夜正寂寥。 倒了杯浓茶,想为他解酒,饶是功力非凡的人又怎样呢?醉了依然紧锁双眉,身体内的毒性发作时依然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想起他每月必经历一次的非人折磨,乔晨星便觉得整颗心都纠结起来。 “爷,喝点茶再睡吧。” “哼……”无意识的申吟着,未睁开眼。 “您喝醉了,这样睡着明天会很难过的。” “醉了……不好……吗……一醉解千愁……” “爷……不是的,举杯浇愁愁更愁。” “哼哼……” 他又没了声音。 乔晨星坐在床沿边看着他,剑眉紧锁,眉心里的‘川’字竟像刻进去了一般,究竟什么样的烦恼让他困苦如斯?那眉梢眼角散发出来的孤独抑郁,让乔晨星心中万千滋味齐涌上来,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威武男子,却又怎会如此萧索? 拿了一个苹果削着,记得他以前说过,酒醉了吃点水果最好,一点点地削着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刺激他,为什么要故意惹他生气…… “啊!”一阵刺痛,低头看,左手中指被切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汨汨向外 随便找了条纱布缠上,继续削皮。 似乎觉得热了,衣衫被古修罗撕裂,雄壮光滑的胸脯,在灯光下发出了古铜色的光彩,一上一下的起伏着,乔晨星的心一颤,急忙扯了锦被想为他覆盖上,一探身,身子便被一双健壮的臂膀抱祝 “爷……” “为什么……为什么……”古修罗喃喃低语着,睁开了眼却眯着,迷惘的眸子渐渐成了燃烧的火,那种炽热就要把乔晨星心底的冰冷熔化了,还未等他说什么,一双灼热的唇就压了上来,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古修罗疯狂地吻着他。 多么甜美的味道! 就像初见时他说的,如那曼佗罗一样,极美的东西都是带毒的,一沉浸进去就再也不能自拔…… 滚烫的唇在乔晨星苍白如纸的唇瓣上吸吮含咬,烈酒的辛辣与沉香—并度到了他的体内,片刻间唇瓣就如染了胭脂,成了殷红殷红的,醒目的情欲颜色…… 霸道的舌轻易就挑开了他的唇,长驱宜入,深入禁区,一抹犹如闪电的痉挛袭过全身…… 嗯……乔晨星发出难耐的申吟。 那熟悉的诱惑涤荡了所有的理智,乔晨星忍不住也回应着,身子也变得滚烫起来,猛然间古修罗推开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是你?” 怎么是我? 本不该是我。 原来他想的并不是我! “滚开!”古修罗猛的一挥,身材织瘦的乔晨星轻易被甩在地上,“滚!不要再靠近我!” 古修罗怒吼着。 他终于厌烦自己了! 乔晨星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是的,爷!”他静静的答,然后强忍肢体的疼痛走到外室属于他的小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古修罗跟着出来,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冷冷看着他。 左一件,右一件,原来古修罗为他做了这么多衣服碍…哦!这不是他的东西,自己不是空空而来吗?那就空空而去吧! 乔晨星放下衣物转身朝外走,在门口处被古修罗一把抓住:“哪去?” “滚。”乔晨星静静的答,那张美丽的脸看不出一点波动,“还是,你要我真的用‘滚’的呢?” “不许!”古修罗大声喝道,“你没有地方可去!” “不用爷操心,晨星好歹是个男人,相信还活的下去。”那脂粉味一直在他身边萦绕,他的心都快被窒息了。 “我不准!”古修罗被他此时仍能保持平静而气坏了,“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呵?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乔晨星突然想大笑,“不可理喻!”明明是他撵他的,现在又说这种话! 古修罗猛的拦腰抱起乔晨星向屋内走去,一把把他扔在床上,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他的举动大异寻常。 乔晨星拼命挣扎着,虽然他的职责里就有这么一项,但他现在不想,就是不想! “你敢抵抗我?”古修罗更凶厉了,一甩手打了他一巴掌,“给我乖乖的!” “不!我不!”乔晨星也大喊起来,“你走开!你去找女人好了!” “女人?”古修罗忽然大笑起来,那种凄厉的神色吓坏了乔晨星,“我倒忘了,你也不算小了,最近也一直在口口声声说着‘女人’,你既然如此想,好!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识一下女人!” 胡乱给他套上衣服,揪着他就向外走,乔晨星挣扎:“我不去!”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乔晨星哑口无言。 ★★★ 快马加鞭,约莫一个时辰的工夫,他们进了城,一路上古修罗没说一个字,乔晨星自然也没有吭一声。 已是四更天,城中的一个街道上却喧哗如昼,甚至比白日更绮丽,熙熙攘攘的游客多为男子,华衣丽服,倜傥潇洒者有之,形神猥琐者更是多数,摩肩接踵,是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销魂窟。 ‘萃雅楼’。 城里属一属二的园子,来往的多是达官贵人、富甲豪绅或文人墨客,里面的姑娘自然也非同凡品,各个风华绝代自不必言,更吸引人的是她们都各有一手绝活,弹琴、弈棋、绘画、舞蹈、吟诗都精彩绝伦。 ‘萃雅楼’中秀雅荟萃,独领熬头的是号称:月婵娟’的女子新月。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哎哟!我的爷!不是说回去吗?又回来了?我就说嘛!我这里的姑娘是最好的,包准你来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来了第二次就还想着第三次,来了第三次啊,啊哈哈……那您就不想走喽……”绕嘴的嬷嬷走前擦后,一方猩红的罗帕挥来挥去,呛鼻的香气也萦绕不去。 乔晨星闭了眼,心底厌恶顿升。 “找两个热情的姑娘,好好给这小少爷开开荤!” “哎!好咧!艳红!明慧!快来伺候两位爷,你们瞧瞧这小公子,可把咱这整个‘萃雅楼’都比下去了,你们能伺候一回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古爷!您来了!” “哎哟!这位公子长的好俊!这眉眼,滴溜溜的漂亮哪!” 两个身穿猩红翠绿罗裙的女子从楼上扑哒哒滚下来,就像滚下来两堆烂泥,蛇也似的缠到古修罗和乔晨星的身上,不知是麝香还是迷迭香,熏的乔晨星头昏脑涨。 “上楼吧。”古修罗面无表情的说。 “嬷嬷,送桌好酒好莱来,姑娘我自己掏银子!”名叫艳红的女子冲嬷嬷喊,能伺候古修罗,这足以抬高她的身价,让她一段时间里不愁财源滚滚了。 “嬷嬷,我也要,这钱一并出。”明慧倒是相中了水灵灵的乔晨星,俗话说:鸨儿爱票,姐儿爱俏,每天服侍那些酸腐的臭男人,早巳让这些姑娘麻木,难得看见这样俊美清新的男子,听古修罗的语气,想来这孩子还没经过人事,占了一个男子的初夜,对这些姑娘们来说,是和那些买她们的男人占有她们的初夜,为她们开苞的心理一样的,谁有了这样的经历,就可以在姑娘中间炫耀许久。 “古爷,你今儿个怎么有兴趣到这里来了?我们还说您早把我们忘了呢!”艳红坐到古修罗的大腿上,开始左磨右缠。 古修罗把她推了一边去:“不用管我,好生伺候这位乔公子。” “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我要就要最好的!”乔晨星淡淡地说,瞧也不瞧艳红明慧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叫新月来。” “爷!”艳红和明慧都冷了脸,一副哀怨的样子。 “去!” 过了片刻,一个姑娘推门走了进来,那姑娘倒真是与众不同,一袭雪白的长衫,眉宇之中一股英气袭人,柳眉上挑,双瞳翦水,瑶鼻樱唇,无一不美,那俏丽的一双唇角,更似风情的源头,只消微微牵动,万千风情就弥漫了世界,漆黑的一头秀发,随便便地挽着,用一根白丝带系着,风动处,发丝微扬,身段楚楚,韵致楚楚。 “古爷,您找我?” “是我找你。”乔晨星微微一笑,这姑娘的风华气质让他欣赏。 “你们慢慢聊,今夜让他也销魂蚀魄一回。” “爷……新月是卖艺不卖身的。” “你不是答应把初夜留给我吗?” 乔晨星看着新月,新月就红了一张粉脸。 “现在就伺候他吧,他可是日日夜夜想着念着女人的!” “这……” “还有什么不可吗?” “没什么。” “好!天明时我来接他!” “爷!您去哪?”新月眼中只有他一人。 “去喝酒。” “好吧。” 古修罗拉开门迈步要走,乔晨星说:“古修罗,你不是要亲自教我吗?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 古修罗盯着他看,他也看着古修罗,深邃的眼神幽幽的眼神就这样在空中纠缠着,似两根线,两根缠绕在一起,没了头没了尾,解也解不开,断也断不了的线,纠缠碰撞磨擦,无声中的火花燃烧着。 一旁的新月有些手足无措,恍若她成了误闯禁区的人。 “你这么聪明,还有什么不会的?”古修罗终于还是掉头走掉了。 从阁楼上敞开的窗子里,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厅,古修罗穿过大厅,走上西侧的天楼,上面有专门陪酒的姑娘,皆是海量,且擅长划拳,气魄不输男人,是酒徒的天堂。 而在大厅中间铺着鲜红地毯的空地上一个穿着如丝般薄,带着鲜红肚兜的美艳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偶尔把修长雪白的玉腿伸到客人的桌子上,抚摩着自己的玉腿,作出各种挑逗的动作,姿态十分惹火而撩人,偶尔她亲了谁一口,那些男人便会爆发出哄堂大笑。 乔晨星看着,微微锁着双眉:“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可是所有人着迷于青楼的缘故?” “公子,您说笑了,这青楼本是yinhui之所,假借着金缕外衣,籍乘着诗情画意,无非是为他们的风流浮夸找个借口,到得最后,还不是赤裸裸地床上躺,翻云复雨极尽舒爽,皮肉生涯,金钱交易,便是要出淤泥而不染,怕也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你是这样看的吗?”乔晨星收回目光,重新打量眼前的姑娘。 “是,想来公子是初涉欢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岂三两句话,四五首诗词就能写尽的?” “你叫新月?” “是。” “这种地方真是槽蹋了你。” “家道沦落,被官家卖于青楼,就是走也走不得,唯有以死相逼,那嬷嬷……算了,公子,您喜欢什么,新月为您表演。” “你会什么?’ “琴棋书都略有涉猎。” “那就抚琴吧,我喜琴音。” “是。” 织织玉手,春葱一样,在细如发丝的琴弦上挑拨滚拂,清亮亮的歌声也随琴音轻漾:“多情却是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到天明……” “姑娘好才华!这地方实在是委屈了你,难道没有人为你赎身吗?” “有。” “那你?” 新月幽幽叹一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心。” “世间事多如此,为你赎身的你看不上,你看上的却不为你赎身,可是如此?” “公子闻弦音而知雅意,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呵!”乔晨星讥嘲的一笑,“你中意的人便是古修罗,是吗?” “是的。” “他有哪点好?” “他有哪点不好?”新月莞尔,眼前这个水晶一样的少年让人打心眼里喜欢,那残存的少年稚气更是让她母性浮显,很想抱抱他摸摸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小公子可是和古大爷怄气了么?” 乔晨星别过脸不再言语。 “他碍…”新月站起身,又推开窗子,那边古修罗的视线正巧瞟来,对上,他眼中的冷冽让新月心悸,“当时我刚来这里,嬷嬷强迫我接客,否则……她便使唤十几个男人强行侮辱我,让我生不能死不能,我要坠楼,却被刚好进来的古大爷接住,他便说买下我,从此我在这里只卖艺不卖身……” “瞧不出他倒是个怜香惜玉的风雅之人!” “他这等于救了我一命。” “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许?” “公子玩笑了,新月自知自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人中的龙风?” “哼!” “可是……无论是谁,也不能不爱他啊,他外表俊美,气质又傲岸不群,更是一诺千金的英雄侠士,是女子便没有不爱的,这是女人眼中理想的男人啊,有作为,有担当,有权势,有地位……” “得到他便得到一座金山银山了。” “其实……即使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新月也是爱他的。” “哦?” “只为他是个男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哦……” “他眼中那抹忧郁,每次都让新月揪紧了心,可是新月无能,为他抹拭不去……” “呵……” “他有好一阵子没来这里了,有两个多月了……以前也是来了片刻,喝了酒要了姑娘就走。” “那你呢?可曾侍奉过他?”乔晨星心里怪怪的,明明听到别人夸赞他高兴,可偏偏又有一股子的酸楚和气恨横生,看他一本正经的,却原来也经常到这种风月场所啊! “没有,他说他会帮新月留意找个好人家。” “哦!” 有两个多月没来了,那是从自己到‘恶魔谷’之后吗?乔晨星有些高兴起来,站起身把窗于再关上,不顾宙外那道森寒的目光。 “新月,你可会‘胡笳十八拍’?” “会的。” “那好,你便抚一曲吧!” “是。” 纤手动,琴音起。 这忧愁悲怨的词由新月唱起来又不同于乔晨星,更有一翻凄楚酸苦,乔晨星原就觉得她不错,现在更觉堪怜,倒忘了自个儿的悲伤。 “新月,你以后……”他刚想说你以后就跟我走吧,话没说出来,门被‘匡铛’一声踢开了,刚唱到十三拍,门巨响,新月的手一抖,弦便断了,她的右手也被划破,渗出一些鲜血,乔晨星忙拿了自己的手帕给她捂上。 “真是没料到,你们感情进展神速!”古修罗一手揽着一个姑娘,那两个女人都吃吃笑着,高兴楼里的花魁被古修罗冷眼以对。 “我们是‘感情’进展神速,不过也没大爷您跟姑娘们的‘深入’吧?”乔晨星冷眼瞧着酥胸半露的姑娘和衣衫不整的古修罗,嗤笑着讥讽。 “你们都出去!” 把三个女子赶出门,古修罗猛然把乔晨星压到了床上,眼睛充血,狰狞着:“你究竟在我身上施了什么咒?” “什么咒?”乔晨星状极无辜。 “我举不起来!我举不起来了!”他大吼着。 “什么举不起来了?”乔晨星越发的一头雾水。 “你!”古修罗哭笑不得,看着那张无辜的小脸,怒火更炽:“面对着那么妖娆动人的女人,我居然不行了,不行了你知道吗?任凭她们怎么软磨硬缠,都不行了!” “哦……”原来如此埃”乔晨星喃喃低语,好像说你今儿个吃的是萝卜还是白菜啊一样平淡。 古修罗只觉得浑身的力道都被抽空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维?他知不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和悲哀? “满脑子里都是你,一会儿对我哭一会儿对我笑,像阴魂不散!你这个小东西!你究竟对我施了什么咒语?” “咱们回家吧。”乔晨星帮他整理好衣衫,弹了弹上面的胭脂花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只有在自己的床上我才能睡得着,好累,好想睡觉……”不再多说什么,迳自偎到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古修罗手足无措地僵了很大会,依偎在他身上的人儿已经发出了规律的呼吸声,偶尔还往怀他里钻一钻,像个找寻母体的孩子,苦笑一声,抱起他,走下阁楼,不顾一众人的怪异目光,就这样出了‘萃雅楼’。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一出闹剧,无缘无故的发火,又在莫名其妙中被平息。 古修罗抱紧怀中的人儿,再回望一眼灯火辉煌的风月楼,无声的叹息,此时此刻他已经有了觉悟——再美的女子对他已经如浮云。 乔晨星是男的。 即使闭上眼睛,手中的触感也分辨得出,他的身体和楼中那些女子不同,不如她们柔软,更没有她们的莺声燕语柔媚刻骨,可是——不想放开,就是不想放开他。 明知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之间横互了太多的鲜血淋漓,可是——不想放开他的心情就像婴儿对母体的眷恋那样本能而强烈,不想放开,就不要放开。 古修罗咬咬牙,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冲着欲曙的天空绽露一丝微笑,要是流露出一丝忧伤的神色,都会贬低这份纠缠刻骨的感情。 第七章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可是太静了,静得乔晨星经常感到惊心肉跳…… 打破这平静的是那个白衣女子,水天碧,同时亦是‘恶魔谷’的三谷主。 经过两个多月全国各地的游历,水天碧对丝锦纱棉的原产地以及‘苏绣’、‘蜀绣’、‘湘绣’和‘鲁缟’、‘湖纱’等工艺成品的特色有了相当的了解,并且签定了一批合作协定,也高额聘请了一批此方面的优秀人才为‘恶魔谷’效力。 水天碧圆满完成了她此行的任务,并且受到了古修罗在各部门主管会议上的着重嘉奖。但面对古修罗程式化的语言和神情,水天碧很不满意,她知道自己渴望的并不是这些。 是夜,她带着外出游历时收的小丫环怜惜来到‘玄同园’。 古修罗正在欣赏乔晨星抄写的一首诗,是‘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咏怀》第一首: ‘夜中不能寝, 起坐弹鸣琴。 落帏鉴明月, 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野外, 翔鸟投北林。 徘徊将何见, 忧思独伤心。’ “晨星,你的小篆写的很好,只是为经常写这一类伤感却不好。” “大哥,你看得可真用心呐!” 古修罗猛一回头,才注意到悄然而进的并非乔晨星,而是刚归来三天的水天碧。 “天碧?是你呀!”古修罗不由哑然失笑,近来不晓得怎么了,只要有乔晨星在身旁,他的警惕性就会大打折扣,“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水天碧故意一皱眉,“大哥当了谷主,架子可越来越大了,咱们这小兵小卒的以后只有三申五请才能觐见喽!” “你这丫头!嘴皮子越来越刁,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对于这个同甘共苦了六年的女孩子,古修罗觉得比自己的家人还亲,他喜欢她,疼爱她,更多的是激赏:一个仕家出身的贵小姐,能穿靴子,能挥剑驭马,能杀敌制胜,能襟怀坦荡,能独当一面,实非容易,确实是巾帼不让须眉。 能配得上这么出色女子的恐怕少之又少,不过叶天风应该和她挺登对。 对!古修罗的中意人选就是他的二弟叶天风了!而即使迟钝如他的,从叶天风看她的眉丝眼角也会发现些藏也藏不住的深情厚意。 “呦!原来大哥也知道男婚女嫁呀!那么小妹就斗胆问一句,大哥三十有六为何尚未婚娶呢?”这是长久以来就压在水天碧心头的一个大问题。 “呵!”古修罗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笑了起来,“你这么晚来,该不会就为这事吧?” “大哥,”水天碧敏捷的目光自然不会放过古修罗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她的心一沉,果然!外界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我明白每个人的爱好不同,强求不得,但人活留声,鸟过留鸣,在某些方面,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世俗眼光和传统道德。” 水天碧不是寻常做作儿女,话说得很直白,古修罗当然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碧,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大哥,我不否认乔晨星长得很漂亮,但再漂亮他终归还是个男孩子呀!” 刚刚在门外匆匆一瞥,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瞥就足以让自恃甚高的水天碧惊叹,那样水灵灵清冽冽的一个人儿,见她进来,就识趣地走向了南屋,找老张头聊天去了。 最早曾在‘金风玉露’门前打了个照面,当时乔晨星被古修罗紧抱在怀里,她还以为是个女子,后来得知不过是个小厮,她也就没放在心上。如果不是这次远游一回来就听到弟弟天蓝说三道四,她还不知道谷内竟然发生了这么荒唐的事。 可是她并不太相信,她不相信古修罗是沉迷男色的人,所以她来试探虚实,可是,结果让她心惊,更心痛。 “天碧?”古修罗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审视着她,“你今天怎么了?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卫道士,学会了这一套说教?就算我‘喜欢’乔晨星又怎么样?”他刻意在‘喜欢’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你……”水天碧气结,“你终于承认了?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另外的人?还是一个男人!?”水天碧霍然站了起来,面向窗外,看不见什么表情,但见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着。 古修罗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不是他!也不会是任何人!我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他语气中带着一种难言的苦涩。 水天碧的父亲曾经是古修罗的救命恩人,而叶天风和水天碧是师兄妹,他们三人才这样结拜成兄妹。水天碧的父亲临终前曾有意将女儿托付与古修罗,古修罗婉拒了。 “大哥,”水天碧忽然有些后悔了,她知道她又触痛了古修罗心底难以愈合的伤疤,当年古修罗一家惨遭杀害的事她虽不详知,但她也能明白这直接导致了古修罗的悲剧性格,她好希望能用自己的爱去温暖那颗受创的心,可看起来似乎不可能,因为那颗心封闭着,拒绝任何情爱的抚慰,“对不起。” 认识古修罗已六年了,当时水天碧正是二九年华,正像一朵娇艳的蓓蕾要怒放。为了古修罗她拒绝了师兄叶天风的满腔爱意,默默在古修罗身边守候了六年,一个女子生命中最美的六年。 可是六年来,水天碧仍然不了解古修罗。在工作时他就像个拼命三郎,那种忘我的精神无法不令人佩服和心疼;可是在私生活上,他却又放荡不羁,甚至有些过火,但他从不碰驻留在他身边的人,和他好合的女子都属露水情缘,毫无情爱可言。 在水天碧印象中只有一个人特别些,那个女子曾是‘萃雅楼’最红的姑娘,叫花弄影。 花弄影用于那种才貌双全、气质高雅的风尘奇女子,她从小在妓院长人,没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前半生,但她却试图改变自己的后半生,她那颗冰清玉洁的心从未沉沦过,她也一直想找一个可依托的人,直到她遇到古修罗。 没有一个女子能抗拒得了古修罗的魅力,他是那种真正可以做到风流而不下流的人,这样的男人对女人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她选择了古修罗,而古修罗也确实把她赎了出来,然后古修罗说,从此你就作我的妹子吧,你可以永远安逸的生活在‘恶魔谷’里。 大梦醒来,旖旎散尽,花弄影最终才明白古修罗是那么铿吝的人,每当有人索要他的爱时,他便缩回他自己的壳,和对方保持安全范围内的交往——他拒绝了花弄影炽烈的爱。 当花弄影见到水天碧,才真正绝望了。 是呵!古修罗连那么出色那么美丽那么清白纯洁的女子都不要,怎么会要她这个浑身污秽的人? 当夜,她选择了自荆 为此,水天碧伤感了许久。她认为古修罗绝非无情之人,相反,水天碧坚信其实他是最多情的人,在他貌似冷漠的面具下有一团火,谁如果点燃了那火苗,古修罗会成为世上最热情最疯狂的爱人,可是水天碧和他擦不出火花。 在乔晨星之前,水天碧从未听说过古修罗对男孩子感兴趣,最起码水天碧确信的是古修罗从未碰过他的小厮,尽管其中有几个长得相当漂亮。 乔晨星的出现相当怪异,而最令水天碧恼火的是乔晨星居然好像很乐于目前这种状况,那么安静,那么悠然,而且还那么的娇媚!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女子最漂亮,可为什么那种眩人的美会出现在乔晨星一个男孩子身上? 答案只有一个,只能有一个! 而那是水天碧最不愿承认的,她不想承认连男孩子也会折服在古修罗的魅力之下!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太暖昧,太反常,这样非常不好!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古修罗和一个男孩子纠缠不清,难保他们还会像现在那么尊重敬佩听命于他,到那时古修罗心血换来得江山就岌岌可危了。 为古修罗,为‘恶魔谷’,为他们谷内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都必须制止这种反常的关系,必须! “夜深了,你劳累这么久,快回去歇着吧,一些琐碎小事,就不劳烦你了。”古修罗的话说的很委婉,却明白地警告着水天碧不要过问他和乔晨星的事。 聪明伶俐如水天碧,岂会听不懂这话外音? 就是听懂了,所以她才更生气更懊恼更窝火,虽然自从认识古修罗以来,她多次向他表白心意,而古修罗也明明白白地婉拒了她,可是在其他事上古修罗可都是纵宠着她的。 谷里年轻女子本不多,而她是最顶尖的那个,下意识中她认为赢得古修罗的心是迟早的事,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她的情敌会变成一个男孩子,而古修罗竟会为了一个男孩子大声呵斥她,还如此的警告她! 回去时,怜惜兴奋地对水天碧说:“小姐,乔哥哥长得好漂亮哦!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呢!他还答应教我写字呢!” “是吗?你以后就多请教请教他吧!”水天碧笑着说。 “哎?小姐,咱们的房子在南面呀!你怎么往北划船?”夜已深了,小怜惜疑惑的看着小姐,看小姐紧蹙娥眉,忧心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了? 位于‘恶魔谷’北面的‘玄武院’的主人是古修罗的心腹爱将方无隅、方若愚兄弟俩,也是乔家一案的直接参与者,水天碧来此自然有她的用意。 “水姑娘,事情的大概就是如此,至于谷主为什么要留下乔晨星我们也不清楚。”方无隅一脸无辜的表情,方若愚则一声不吭的冷眼旁观着。 “照这么说,乔晨星的父亲是当年劫杀大哥一家的元凶之一,可为什么大哥这一次不赶尽杀绝呢?那三个元凶的家人可都是寸草未留啊!”水天碧低喃着,“难道真的只是看上了乔晨星的美貌?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是养虎为患吗?再说乔晨星是个男的,这会倍加损害大哥威望的!”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方氏兄弟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蹊跷,但他们是尽忠职守,其余也不便多问。 “好吧,就这样。叨扰二位兄长休息了,小妹告辞!” 水天碧带着怜惜出来,望着满天星斗,不由长叹一口气,天上的牛郎织女虽一年才一相逢,毕竟是两情相悦,而她这么苦苦守候又能得到什么?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为古修罗,为自己,还是为整个‘恶魔谷’着想,她都必须当机立斯,做出最正确的决策,立即执行。 大哥,别怪我。 ★★★ 七日后,‘朱雀园’。 “水小姐,不知您叫我来有何吩咐?”乔晨星坚持站着,他自知自己的身份。 “啊,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聊聊。”这是水天碧第一次正式和乔晨星会面,以前都是打个照面,一晃而过。她不得不为乔晨星那种超凡脱俗、惊为天人的容貌而叹服,那是一种丹青无以描绘、言语无法形容的绝色,美得令人窒息,美,美得清冽,美得澄澈。 水天碧有些理解古修罗之所以失常的原因了,这样一个人儿,可以轻易地让人忽略他的性别,而只重视他作为一个人的存在,那双漆黑如墨而迷蒙忧伤的双眼就像诱惑的海,让人不由自主、心甘情愿地深陷其中。 水天碧移开眼光,有些气自己拿捏不住:“你伺候谷主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从初秋到深秋,看着树叶一天比天的稀少,他也清楚的记着每天的清淡日子。 “谷主待你好吗?” “谷主待每个人都好。” 这小子蛮聪明!回答的这么含混。 “你喜欢谷主吗?” “我的职责是伺候谷主的饮食起居,不包括这一项。”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吗?” “我无权过问别人的言论自由。” “你为谷主想过吗?” “谷主有能力自己为自己着想。” 水天碧对乔晨星的寸步不让已深感恼火了,她深吸了口气,冲着乔晨星展露一个绝佳的笑容:“小兄弟,你挺有头脑,不过一个男孩子如此苟且偷生,怎对得起父母?你想过没有,你会给他们蒙羞,令他们死后还要为你承担耻辱?” “水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乔晨星脸色平静如水的说。 “我希望你离开谷主。” “我离开与否谷主自会下命令的。”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和狗娃一辈子用的,我知道你留下多半是为了狗娃对吧?” “水小姐,无功不受禄,你的钱我不会收的。” “你别太顽固,我做这些固然有我私人的目的,但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不希望你活得更痛苦!” “水小姐,我早就不知痛苦为何物了,何来更呢?” “你!” 水天碧真的恼了,她站起来在大厅中踱来踱去,最后走到乔晨星面前,盯着他清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好吧!我就告诉你谷主为什么要留下你!二十年前,你的父亲伙同另外三人在这秦岭劫杀了赴任边关的谷主全家,谷主的双亲和姐夫及怀着孕的姐姐被惨下毒手,谷主幸免于难,从此弃文从武,誓报此仇,其余三家早已被满门抄斩,片草不留,你父也特狡猾,花费了这许多年才找到你们,谁知他竟早死了……” 轰…… 乔晨星两耳巨响,两眼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身形晃了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么慈祥的父亲,那么善良的父亲,那个周济贫民、吃斋念佛的父亲怎么可能是强盗? 可姐姐那话:“我们的父母,父亲前半生是盗匪,结仇很多,最终虽没有死于非命,却也落得一身伤一身病,不惑之年就驾鹤归西了……爹娘……怎么说呢,在赎罪……” 天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怔忡地站着,大脑一片空白。 心底早巳为这突来之灾做了各种恶劣的猜测,由别人之口再次印证却是令人如此的难受…… 如果为了报仇,那古修罗的温存又所为何来?难道是为了更加折磨于他? 呵呵呵呵…… 乔晨星终于发现相处这么久,他对古修罗仍然是一无所知。 他是孤舟,古修罗是海,看似亲密接触,实则仅仅是rou体的交缠,在古修罗的那个汪洋大海般的内心世界里,到底有什么?到底潜藏着多少激流暗涛在汹涌? 他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 水能载舟,亦能复舟,自古皆然。 ★★★ 从敞开的轩窗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花木扶疏,如今傲霜的菊儿也渐渐凋零了,只有些残梗败蕊在飒飒西风中摇曳。 乔晨星看着油灯在风中明明灭灭,瞬间火焰全消,当他以为熄灭了时,火头又冒了起来,一只灰色的蛾子围绕着火焰飞旋不停,几次扑过来,火焰消了,很悲伤的再飞旋,终于风息了,灯火一直亮着,蛾子终于飞向了光明,‘嗤啦’一声,能听到燃烧撕裂的声音,终于焦黑一团跌落下来,跌落进了灯油里。 乔晨星就看着这悲壮的蛾儿发呆,外界很黑很冷,只有这点点光明,它是不得不投奔呢?还是心甘情愿的燃烧?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古人如此,蛾儿如此,我是不是也如此呢……’ 他依然和古修罗同床共寝,古修罗每日都轻轻地亲吻着他,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他乖巧的像一只小猫,不说话,也不笑,在古修罗面前,他再没笑过,也没哭过,只是安静着,像个无声无息的纸人,不仅笑容不见了,似乎连语言一同也丧失了。 今夜五月,天阴沉着。 升好火盆,弄了足够一夜用的木炭,古修罗把乔晨星抱到床上:“该休息了。” “要下雪了吗?” “天阴沉沉的,看来是要有暴风雪了” “我想去爬山,行吗?” 古修罗吃了一惊:“天太黑了,而且边很冷。” “我想去爬山。” “明天好吗?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我想去爬山。”乔晨星出奇地执拗。 山在‘玄同’之南,是这一带最矮最顺的一座。 “我来抱你。”古修罗想抱着他,给他裹了一件厚厚的狐皮大衣,裹在里面的小脸越发瘦校 “不!”无论如何也要自己爬,古修罗一碰他就会遭到剧烈的反抗。 “小心,这里有尖石!”可晚了,石的锋锐已划破了他的手。 “不疼。” “你要气死我!”古修罗撕下衣服的内襟为他包扎上,“不能再爬了,越来越冷。” “我要爬山!” “你!”古修罗拿他丝毫无辄,早就知道,他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告诉我,为什么要爬山?” “想爬。” 古修罗叹口气,前几天起,他明显的感到乔晨星离他越来越远,不说,不笑,不哭,不闹,安静着,眼睛空茫地瞪着不知名的地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原本灵动的双眸似乎成了无底的黑洞,虽然和他一起睡着,却再也不挨在他怀里,总是紧靠着墙壁,背对着他,瘦小的肩膀皱成一团,身子也缩成一团,每次古修罗一碰,就紧绷成待发的弓箭一样。 跌跌撞撞,一路爬一路受伤,到得半山腰时,乔晨星能受伤的地方几乎都伤了,手、脚、脸,腰似乎也闪了一下,稍微直起来就痛得大汗淋漓,却依然执勘地不让古修罗碰一下。 山风刀一样刮在脸上,终于飘飘扬扬下起雪来,起先还矗碎米一样的小雪粒,入手即化了,渐渐却变成了鹅毛一般的大雪花,飞旋飘扬着,落在头发衣服上,一层层覆盖。也不见融化了,山很快就披上银装,山路越来越滑,越来越难行,爬一步滑两步。 “回去!你这样简直是胡闹!”古修罗不顾他的反抗抱起他就要下去,乔晨星茫然的瞪着他。 “我要爬山!” “你……”古修罗快发狂了。 雪越来越大,迷蒙了双眼,连古修罗也无法呼吸,想起山腰处有个偌大的山洞,便抱着乔晨星施展轻功,闪了几闪就找到了,奔进去,山洞干燥而温暖,陡然间进来,如同从地狱升到天堂一般。 取出火石,幸好山洞有些枯树枝,拢在一处点燃,火苗熊熊的燃起来,更暖了,雪化了,脸上如同哭泣,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珠。 把他揽进怀里,外面有大衣裹起来,冰冷冰冷的身体终于渐渐有了温度。 “我很任性,是吗?” “我喜欢。” “真的?” “嗯。” “那就抱我吧。” “在这里?”古修罗吃惊地说。 “不行吗?与天地同化。” 动手解开自己衣衫,火光中,明眸皓齿,肤如水晶,透明一样,伸出手,抚摩着古修罗的头发,然后一迳下滑,额头、眉梢、眼角、鼻梁、嘴唇、下巴,直到衣领,无一遗漏,他轻轻叹息着:“你是怎样英俊的人啊,难怪那么多的姑娘爱着你……” 轻轻为古修罗解着衣扣,纤细的手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滑动,古修罗再也禁不住诱惑,紧紧拥住他,低头吻住他的双唇,激烈的吮吸舔舐,渐渐变得疯狂起来。 干材烈火发出‘劈啪’的脆响,火星四溅,火光中两个人的身影逐渐糅台融化,竟似成了一体,一次一次再一次,已不知多少次,每当古修罗要退出时,他的身子便又紧缠上来:“还要!还要!” 没有春药,却比那时更疯狂。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着,似乎要把一生的爱与恨欢乐与痛苦都浓缩在这短短的一夜里。 古修罗喊:“星儿,星儿,你到底在惶恐什么?我要被你逼疯了!” 轻抚着他的脸,乔晨星笑得妖艳:“不要问,抱我,只要抱我就好。” 当激情达到顶端时,乔晨星终于身子一软,昏过去,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古修罗的心随着那泪珠也一颤一颤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可不容他多想,苏醒过来的乔晨星再次攀缘上来吻住他,也罢,也罢,如果想不清,理还乱,那就让他沉沦吧,就这样两个人,一起,下沉,下沉,沉到无底的欲望深海。 ★★★ 古修罗是个在整体上很注意修饰的人,所以他的房间就比普通人要精致幽雅许多。 临窗是一张紫玉的长案,桌面光滑如镜,上面放着一盆水仙,刚刚绽放新蕊,还是含苞初露,却已散发郁郁的清香。 桌上还有笔墨纸砚,一些宣纸放置案几一角,墙壁上挂着一副字画,是李太白的《将进酒》,从‘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到‘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一气呵成,笔力苍劲豪放,‘谪仙’的奔放气质挥洒的淋漓尽致。 怕乔晨星一人独处寂寞,古修罗还特意弄来了几只小鸟,轩窗两侧,各悬两个鸟笼,各个鸟笼内又有成对的八哥或者黄鹂扑翅鸣唱其中,有静、有动,动静合直,令人身处其中神清气爽。 乔晨星坐在案几前发呆,桌上是简单的一个小包裹,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 天未明,怀里的狗娃仍在沉睡,一脸的娇憨,浑然不知世事。 水天碧走进来,搭眼便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 乔晨星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她,笑了:“让我再看一眼,好吗?” 水天碧心口一堵,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我没有赶你的意思。” “我知道。”乔晨星淡淡一笑,又转过头去欣赏窗外的景致。 “近来怜惜精进很多,谢谢你的教益。”水天碧讷讷地说。 “姑娘哪里话,晨星什么也不会,教她识文断字,能对姑娘略尽绵力已深感欣慰。” “唉!”水天碧叹口气,没了昔日神采飞扬。 “晨星,你可明白爱是什么?情是什么?” “姑娘可明白?” “我曾以为我明白,现在糊涂了。” “我从来就没明白过。” “曾经我以为自己的付出够多了,不明白古大哥为什么不接受我,可是看到你………也许一切都是强求不得的,我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了。” “我本就不该在这里。”乔晨星梦幻般地说,“天要亮了,我该起程了。” “晨星。” 水天碧唤住他,乔晨星回头,水天碧把一个包裹放到他怀里,“这是点银两,你路上用,里面还有些银票,以备日后所需。” “不,谢谢你的好意。”乔晨星推开,转身走了。 一步,一步,步履飘忽而不定,上了小船,划到对岸,走过拐角,再没回头看一眼。点实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诸多人从没见过大当家的如此失常,胆颤心惊地匆匆领命出去了。 古修罗又回到阁楼,瘫坐在靠椅上,连亲自寻找的力气都没了,仿佛一瞬间他的血肉都被抽了个干净,存在世上的只有一缕幽魂还在疯狂得需索着那个人…… 他望着对面墙角的那张“雪夜冰”不由更心碎,那是乔晨星最喜欢的东西,却被他一怒之下摔碎了……琴碎时,乔晨星心碎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如今,碎琴犹在,人儿却已不知所向 那只青瓷杯子,那支湖州羊毫,那方汉代古砚,那把椅子,那张窗……古修罗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它们那么美,那么美……它们上面都还留有那个人的印记,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令他心醉心碎的人儿碍… 双手颤微微地再次拿起那张纸,上面余墨犹香: ‘素日爱吃甜食,尤喜蜜枣,原来家里院落颇大,种有几棵枣树,枣熟时节和姐姐同挥竹竿打枣,欢笑如在眼前。 蜜枣好吃,后询问张伯,才知制枣却极为残忍,每一个青枣儿,上面要挨一百三十多刀,纹路细加爰丝,刀切过深,交面便容易破碎;刀切过浅,糖汁便不易涉入;通常青枣儿加了蜜糖,入锅煎煮,然后捞起来晾干,捏成扁圆形,再装进焙笼,置于炭火上烘焙两次,需时二昼夜,这才成就了一颗蜜枣。 木想与君虽缘起于孽,经过这许多的波折,终可以斯守终老,君即使厌我,总还不至于撵走我这无魂野鬼,相处时日不多,晨星也知君是心底良善之人,可世事变化万端,总不如人愿,即使拿这风刀霜剑在身上刻下千千万万的痕,终也难成蜜枣。 晨星这一去,便不知经年,临别依依,只望君在弧独寂寥时近记得曾有过一个不识好歹,专爱与君闹别扭的人,在琴瑟和楷后,近记得有个人永在惦念:当君怀归日,是奴断肠时……。 一字一泪,一泪一血,那字字句句化作比剧毒的‘瘴气’更锋锐更阴烈的绝望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古修罗…… ★★★ 乌云密布,朔风刺骨,一场大雪眼看就要来临了。 专朝荒林野径走的乔晨星早已迷失了方向,怀中的娃儿因饥饿寒冷而不停啼哭着,他边走边落泪,凄凄惶惶如丧家之犬。 娃儿已渐渐嘶哑的哭声带着些许不吉祥。 乔晨星突然有种山穷水尽的感觉,难道今夜就要在此喂豺狼…… “呔!”突然从几块大石后窜出三个黑衣蒙面人,各持一把钢刀,刀刃在黑暗中泛着阴寒的光。 “碍…”乔晨星猛一激凌,强盗? “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从此路走,留下买路财!”最高且极魁梧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声音戾枭怪叫。 “我没钱,要命倒是有一条。”乔晨星冷冷地打量着眼前几个人。 “唬人的吧?看你穿得这么好会没钱?”一个矮墩墩的黑衣人大声说。 “小子!要命还是要钱?”那个魁梧的黑衣人显然已没有了耐性,上前一步钢刀已架在了他脖子上。 “如果可能两者都要,可惜我两者都保不祝”到此绝境,乔晨星的心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另两个黑衣人在他身上摸索半天,果然毫无所获,不由大失所望。 “大哥,宰了他算了,还以为是只肥羊呢,害咱兄弟冻得半死!” “大哥,我看不如——”另一个瘦小如猢狲的黑衣人笑得猥琐,“瞧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如让兄弟爽一爽,总比自杀了强。” “唔……”魁梧的黑衣人沉吟了下,“好!我也好久没开开荤了,今天就拿他解解馋!走!把他带山上去!” 山上三间木屋,屋内布满了虎头狼皮,倍显阴森。 乔晨星被扔在了一张大床上,那个魁梧的老人正撕扯着他的衣服。 “哎哟!”老大突然—声低叫,他布满黑毛的手臂上被乔晨星用指甲划了个深深的口子。 “妈的!”老大死命甩了乔晨星一个耳光,“你找死啊!哭!哭什么哭?给老子吊丧啊?”他忽然发觉说漏了嘴,忙又‘呸, 第八章 拼尽一生休,尽君一夕欢。 当古修罗醒来时,天已大亮,身边没有任何温度,他霍然一惊,跃身而起,却看到了石壁上这几个赫然血字——‘拼尽一生休,尽君一夕欢。’ 火一样的玫瑰,开了一夜就凋零了。 该死!他早该发现晨星的异常,他早该有所警觉的!更可恶的,这个小东西居然给他下了药! 他急匆匆地飞奔回‘玄同’。 昨夜的雪停了,可阴霾越来越重,似乎更大的暴风雪才要降临。 “晨星!?”古修罗未进院门就开始大喊,他心里恐慌万分,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老张!”古修罗喊老张头,“晨星在你那儿吗?” “爷!阿星没过来啊!” “那会去哪儿呢?又去找姐姐了?这孩子!”古修罗欲去乔云芙的坟冢,老张忽然想了起来,“对了,今早碧姑娘来找过他,后来他就说出去走走,一直没见回来。” “天碧?” 古修罗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推门进去,点上灯,房间一切无恙,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乔晨星的服饰也全部在,奔上楼层,书桌上压着一张纸,拿起,古修罗眼前一黑,心瞬间就沉入了冰谷。 不及多想,匆匆奔赴聚义厅,三声击鼓,想多敲几下都敲不得:鼓被砸破了! 眨眼间,所有的手下都到了。 “乔晨星私自离谷了,还带走了狗娃,此去路途凶险,你等立刻去追查!无隅,派所有弟兄出去,东西南北各个方位都派出人马,同时飞鸽传书各州弟兄火逮搜寻,联络丐帮多给他们点实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诸多人从没见过大当家的如此失常,胆颤心惊地匆匆领命出去了。 古修罗又回到阁楼,瘫坐在靠椅上,连亲自寻找的力气都没了,仿佛一瞬间他的血肉都被抽了个干净,存在世上的只有一缕幽魂还在疯狂得需索着那个人…… 他望着对面墙角的那张“雪夜冰”不由更心碎,那是乔晨星最喜欢的东西,却被他一怒之下摔碎了……琴碎时,乔晨星心碎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如今,碎琴犹在,人儿却已不知所向 那只青瓷杯子,那支湖州羊毫,那方汉代古砚,那把椅子,那张窗……古修罗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它们那么美,那么美……它们上面都还留有那个人的印记,那个人的气息……那个令他心醉心碎的人儿碍… 双手颤微微地再次拿起那张纸,上面余墨犹香: ‘素日爱吃甜食,尤喜蜜枣,原来家里院落颇大,种有几棵枣树,枣熟时节和姐姐同挥竹竿打枣,欢笑如在眼前。 蜜枣好吃,后询问张伯,才知制枣却极为残忍,每一个青枣儿,上面要挨一百三十多刀,纹路细加爰丝,刀切过深,交面便容易破碎;刀切过浅,糖汁便不易涉入;通常青枣儿加了蜜糖,入锅煎煮,然后捞起来晾干,捏成扁圆形,再装进焙笼,置于炭火上烘焙两次,需时二昼夜,这才成就了一颗蜜枣。 木想与君虽缘起于孽,经过这许多的波折,终可以斯守终老,君即使厌我,总还不至于撵走我这无魂野鬼,相处时日不多,晨星也知君是心底良善之人,可世事变化万端,总不如人愿,即使拿这风刀霜剑在身上刻下千千万万的痕,终也难成蜜枣。 晨星这一去,便不知经年,临别依依,只望君在弧独寂寥时近记得曾有过一个不识好歹,专爱与君闹别扭的人,在琴瑟和楷后,近记得有个人永在惦念:当君怀归日,是奴断肠时……。 一字一泪,一泪一血,那字字句句化作比剧毒的‘瘴气’更锋锐更阴烈的绝望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古修罗…… ★★★ 乌云密布,朔风刺骨,一场大雪眼看就要来临了。 专朝荒林野径走的乔晨星早已迷失了方向,怀中的娃儿因饥饿寒冷而不停啼哭着,他边走边落泪,凄凄惶惶如丧家之犬。 娃儿已渐渐嘶哑的哭声带着些许不吉祥。 乔晨星突然有种山穷水尽的感觉,难道今夜就要在此喂豺狼…… “呔!”突然从几块大石后窜出三个黑衣蒙面人,各持一把钢刀,刀刃在黑暗中泛着阴寒的光。 “碍…”乔晨星猛一激凌,强盗? “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从此路走,留下买路财!”最高且极魁梧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声音戾枭怪叫。 “我没钱,要命倒是有一条。”乔晨星冷冷地打量着眼前几个人。 “唬人的吧?看你穿得这么好会没钱?”一个矮墩墩的黑衣人大声说。 “小子!要命还是要钱?”那个魁梧的黑衣人显然已没有了耐性,上前一步钢刀已架在了他脖子上。 “如果可能两者都要,可惜我两者都保不祝”到此绝境,乔晨星的心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另两个黑衣人在他身上摸索半天,果然毫无所获,不由大失所望。 “大哥,宰了他算了,还以为是只肥羊呢,害咱兄弟冻得半死!” “大哥,我看不如——”另一个瘦小如猢狲的黑衣人笑得猥琐,“瞧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如让兄弟爽一爽,总比自杀了强。” “唔……”魁梧的黑衣人沉吟了下,“好!我也好久没开开荤了,今天就拿他解解馋!走!把他带山上去!” 山上三间木屋,屋内布满了虎头狼皮,倍显阴森。 乔晨星被扔在了一张大床上,那个魁梧的老人正撕扯着他的衣服。 “哎哟!”老大突然—声低叫,他布满黑毛的手臂上被乔晨星用指甲划了个深深的口子。 “妈的!”老大死命甩了乔晨星一个耳光,“你找死啊!哭!哭什么哭?给老子吊丧啊?”他忽然发觉说漏了嘴,忙又‘呸,了一声。 “真他妈的晦气!老三!把那个小崽子扔到后山沟去!大的也哭小的也哭,烦死了!” “不!”乔晨星猛地跳下床,脚一落地,同时外边传来一声惨叫,他身子一软,头触到刀锋,鲜血横流,昏了过去。 ★★★ 当乔晨星再次睁开眼时,头痛欲裂,他怔了下,猛然想起狗娃,不由痛哭失声:“狗娃!狗娃!” 一个凄厉的声音喝道:“闭嘴!吵死了!” 乔晨星抬头,不由又惊又喜,他的狗娃正在一个男子的怀里喝着牛奶,黑眼珠骨溜溜的很有精神,而看到这个男人,乔晨星不由呆祝 好美! 美得邪气。 男子有一双料插入鬓的长眉,眼角上挑,透着冰寒,似乎对乔晨星的哭泣非常不耐烦,恨不得甩他两耳光似的瞪着他。 “小兰,不要吓着人家孩子。”一个悠然的声音传来,乔晨星回头,这才看到他正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怀中,男子似乎在为他疗伤。 中年男子面容清镬,眼神却格外清亮,那种儒雅从容让乔晨星的一颗心安稳下来。 “是你们救了我吗?谢谢。” “少啰嗦!要不是这老不死的多事,我才懒得多管闲事!”被称做小兰的男子气势跋扈地说。 乔晨星却笑了,他觉得这两个人很有趣。 “你和他什么关系?”中年男子的手指缠绕着乔晨星颈项间的玉坠,上面有个字‘魅’。 这是乔晨星和古修罗最初见面时被他抢夺去,后来却又为他带上的坠于。 “没什么关系。”乔晨星淡淡地说。 “哦?呵呵……没关系就好。”中年男子也淡淡地笑着。 “喂!老不死的,把他丢到小村子里去算了,我们还要去游走玩耍呢!” “好好,先把他们安置到小村予里也好,呵呵……”中年男子站起身,放乔晨星躺下,“你似乎遇到什么困难,如果没什么去处,就先在这附近的小村子安身吧,村长也算我们的朋友。” “谢谢。”乔晨星真心感谢。 “哼,如果不是——”小兰想说什么,却被中年男子伸手捂住了。 “先就这样定下吧。” ★★★ 那一夜,古修罗独自去了‘金风玉露’。 回想认识乔晨星以来的点点滴滴,怅然若失。 恰值十五,病毒再次发作,疼痛中几乎摧毁了整个身子,他爆跳着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久久地在山谷中回荡,激起池水三丈的浪涛,觉得郁闷,又从‘金风玉露’奔出来,昔日病毒发作时的剧痛也感觉不到了,只有心撕裂了一般。 疯狂的舞动双手,掌声过处,石碎树残,痛苦难抑中,他又飞驰到雪夜攀登过的山洞,灰烬还在,余温已不存,那夜的乔晨星热情如斯,就是想从此斩断他们之间的情缘么? 他不言不语。 他心里自有主意。 他的主意古修罗怎么猜也猜不透。 病毒比往日时间发作更长,二十四个时辰也没有停止。 古修罗迅速地憔悴着,眼窝深陷,胡子长了多长也不修理。 愈坚强的人,一旦崩溃了,那种情况简直不堪设想。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这事他们两人都不能解决,外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水天碧第一次见到病毒发作的古修罗,她惊骇之中是无穷的懊悔,她知道,如果不是逼走乔晨星,古修罗不会这样失魂落魄到连自己的病毒发作也不抵抗的地步。 他明显的是在惩罚他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乔晨星值得他情深如此? 水天碧不懂。 可是她为了古修罗心痛。 “白痴!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白痴!”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让守在古修罗榻前的水天碧一惊,回头,两个男子已经站到床前。 一个美的邪气的男子有一双料插入鬓的长眉,眼角上挑,透着冰寒。他身后的中年男子面容清镬,眼神格外清亮,举止儒雅从容。 好可怕! 水天碧还从来没遇到过武功出神入化到这个地步的人,这样突然进来,她居然毫无觉察。 “你、你们……” “白痴!”年轻男子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甩了古修罗一个耳光,水天碧大怨,刚想还击,却被中年男子单手压祝 “别慌,是友,非敌。”中年男子的声音非常好听,浑厚而从容。 水天碧半倌半疑,可是她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来者非常可怕。 功力之深她前所未闻。 “早知道你这么笨,我当初也不费什么劳神子功夫给你下‘瘴’了,哼!” “什么?你——”水天碧更怒了,这个人就是让古修罗受伤的人!可是她依然挣扎不得,中年男子的手像施了魔法,让她动弹不得。 “师……师傅……”古修罗终于醒转过来,抬头看到中年男子慈祥的笑脸,不由眼眶一红,这个七尺男儿就要落下泪来。 “孬种!”小兰白他一眼,把一个东西甩到古修罗的胸膛上。 古修罗颤抖着手取过来,是一个玉坠,一枚白玉双螭鸡心佩,佩身是晶莹剔透的白玉,玉的两侧环着一对淡青色的魑魅,圆孔下隐隐显着一个字:‘魑’。 “这是你当年作为谢礼给我的,现在物归原主,我可不想要你的定情信物。”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说,“如果我再拿着,会被小兰五马分尸的。” “五马分尸?那是便宜了你!”小兰继续冷笑。 “师傅……”古修罗的眼神暗淡下来,“我如今再要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它再也不会双璧合一了。” “这么早就放弃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中年男子依然笑着,伸手抚摩着古修罗憔悴的面容,“事在人为,不是吗?” “渭水河畔,千秋山南。”小兰说出几个字,拉着中年男子就朝外走,“走啦走啦,再和这么无趣的人多呆一会,我会发疯的。” 渭水河畔,千秋山南……喃喃自语着,古修罗的脸色忽然亮起来,他猛然翻身下床:“天碧,给我准备点行李,我要出远门一趟。” ★★★ 渭水河畔,千秋山南,是一方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因为人少,所以才更显亲近,前阵子这儿来了一户新人家,几乎一夜间就人人尽知了。 人们很快就让出了一间茅屋给这大男孩和小娃儿俩住,男人说很快就会给他们建一间大点的,感动的乔晨星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就像小河里投进一粒石子,溅起的水花很快平息了,生活恢复了常 轨,只是多了口人家而已。 乔晨星要跟着男人们下地干活,村长死活不许,他只好在自家的小院里开了个小私塾,教大大小小的娃儿门识字书,小村偏僻,书籍缺乏,乔晨星就先让他们死记硬背,他打算有空时到镇子上去买点书和笔墨什么的,只是小村的人对上学并不热中,只当是哄小孩玩,这多多少少让晨星有点失落。 白天尚好过,难熬的是夜晚,未认识古修罗之前,一个人睡也没觉着什么,可是现在一个人的被窝竟是如此的冰冷,让人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想哭,可是眼泪就是在眼眶里打转转也落不下,是因为知道没有人怜吧? 乔晨星简单的脑袋里是想不了多少的,他只是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古修罗的名字,傻傻地笑一会儿,再呆一阵儿,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一夜一夜的如此反复着,古修罗的影子一点也没见淡簿,反而愈见清晰起来,以致乔晨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在耳边戏谑的笑语,晨星开始和他说话,可一说话他就不见了,害得他在狭小的房子里找上老半天。 村长有个十七岁的二姑娘,长的如花似玉,高不成低不就,所以尚待字闺中,这个二姑娘很喜欢听乔晨星教课,没事就上他家中转两圈,笑语盈盈的煞是逗人高兴。 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明眼人自然看出点道道,就撺掇着乔晨星找个媒婆去提亲,晨星诧异地说:“我不是巳成过亲了吗?为什么还要成亲?再说,还有个小孩拖累,对不起人家呀!” 他到底说是对不起谁呢?古修罗?二姑娘?还是他自己? 媒婆也不敢问,只好推脱了这门很不错的亲事,她还专门往村长家跑了几趟,怕得罪了村长大人。 二姑娘赌气之下,过了几天就出嫁了,嫁了邻村一个做豆腐的汉子,临出门还让乔晨星写了几个大大的‘喜’字,泪水也打湿了纸张。 乔晨星无言。 每一种寂寞,都有自己慵懒的角落,每一例爱情,都有自己独特的面貌。 谁也强求不得。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日子更加平淡。 天更冷了,各家的女人忙着为娃娃做冬衣,顺便也给狗娃缝制了几套。看着那一件件可爱小巧的衣服,乔晨星也暗自伤神,如果……姐姐活着,如果一切都没发生,他该是多幸福 他听小兰讲了当年的故事,他知道他的父亲禽兽不如侵犯了当时只有十六岁的男孩‘岳子冉’——也就是今日的古修罗。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古修罗叫古修罗——‘修罗’梵文中原叫一,意译便是‘不端正’,在天竺国,修罗本是一恶神,又名‘非天’,是具有天神的果报而又非天神者,是遭苦受难的。 他很平静的听这个故事,置身事外一样。 他不恨,也不再怨,已经死去的人,已经不能再去计较什么,他不想再为过去的苦痛而苦痛。 可是——有些东西总是忘不了,比如,比如那个人的温暖怀抱。 比如…… 某种‘习惯’。 第九章 乔晨星一天比一天的憔悴着,只天天看着衣服宽大起来,乔晨星也在做梦,整夜整夜地梦见古修罗,梦见天荒地老了,海枯石烂了,他的爷仍然紧紧拥抱着他。 可是白天他对谁也不提这个名字,恍如从来没这个人。 越是不提,这个名字越像阴魂时时刻刻萦绕在周围,空气愈来愈冷了,就要冻结似的,人间没了丝丝暖气。 他的小院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一棵还是枣树。 北国的冬天,树枝光秃秃的,只有虬枝苍凉地伸展在空中。 看着枣树,他就会想起制蜜枣的方法,要想得到最后的甜蜜,必须经过多少的摧残——每一个青枣儿,上面要挨一百三十多刀,纹路细如发丝,刀切过深,枣面便容易破碎;刀切过浅,糖汁便不易渗入;通常青枣儿加了蜜糖,人锅煎煮,然后捞起来晾干,捏成扁圆形,再装进焙笼,置于炭火上烘焙两次,需时二昼夜,这才成就了一颗蜜枣。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在幸福的时候,人们常常把痛苦挂在嘴头上,整天抱怨着好烦好闷好苦恼呀,可是置身痛苦中时,人们却变地沉默了,尤其是那些平常愈脆弱的人,此时反而出奇的孤傲,宁愿一个入夜晚单独舔舐伤口,也不愿他人的可怜。 乔晨星现在就这样。 白天他笑着,好像世上最开心的人,没人看得出他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苦涩。 进了腊月,天更冷了,小孩子们在外面呆不下去,课也只好停,无事可做的乔晨星更加的落寞,真的是人比黄花瘦…… 那天乔晨星实在心闷地难以忍受,他将狗娃托付给隔壁的王婶只身到千秋山脚下散步,山光秃秃的,倍显荒凉。 乔晨星扯了根发白了的草根衔在嘴里,冷风吹的衫沙沙做响,他居然也觉不到寒冷,他开心地想,往年最怕冬天了呢,他身体单薄,耐不得冷,今年看来是不怕了,他一点心不冷呢! 古修罗的影子似乎淡漠了,可是每次噩梦中醒来,一定是在呼着他的名字,那个名字已植入骨髓了么? 他有些恨他,已经不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紧缠着他不放? 试将名字声声唤,但愿与君梦中儿。 “修罗——”对着空荡荡的高山楚乔晨星终于喊出了压在心头的名字。 修罗—— 修罗—— 修罗……不求温存,不求垂怜,只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够了碍… 那名字一遍遍地在山谷回荡,惊的寒雁扑楞楞的乱飞。 “修罗——修罗——修罗——修罗……” 不知喊了多少声,直到喉咙哑了,身儿颤了,软软地倒在山脚下的小路旁,泪水如滂沱之雨滚滚而下。 “爷……”他仍在喃喃着,“我好想你知不知道?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我知道,我也一样想你啊!”依稀中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仍在坚持的乔晨星笑着闭上了眼睛,好幸福!爷终于和他说话了…… 就让他这样一直睡下去,在爷温柔的怀抱里…… ★★★ 古修罗临行前,方无隅交给他一封信,是乔芸芙生前留下的,信上写着: ‘古先生敬启: 昔父亲大人临终之时,曾留下遗言,生平做恶颇多,万死不辞,故令我等小辈自幼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希望能减轻身上的罪孽。 奈人算不加天算,蚌有一报,小女子也表有怨言,父亲曾说,他最对不起的是一疥姓少年,如果遇到,我等务必尝还,小女子猜测谷主可是改名换姓? 如是,只望谷主网开一面,善待我弟,俗语谓冤冤相报何时了,谷主倜傥潇洒,乃有为之士,胸襟必以宽广为怀,云芙初见即惊为天人,若弟对谷主有情,小女子唯一之愿就是谷主善待他几分…… 小女子云芙叩上。’ 看着这样一封信,古修罗惟有深深的叹息,他不知道乔云芙、乔晨星的母亲是怎样一位女性,可是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女子,那个曾经凌辱他的盗匪不会弃恶从善,更不会养育这样出色的一对儿女。 他掳乔氏姐弟来之初,是为了报复,从心底来说,他是恨他们的,这个恨支撑了他二十年。 他很骄傲,有仇必报,这许多年一个人在耻辱与痛苦中挣扎,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可是,当所有的仇恨都报了,他却失去丧失了一切的生活乐趣,活着是为了什么? 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当繁华落尽,只剩下无尽的孤独,乔晨星是个美丽的孩子,就像他美丽的心灵一样,恨之深,爱之切,还没当他明白过来,爱已经燃烧了。 他知道谷内人素日是拿着异样的眼光看待晨星的,可晨星并不是该被歧视的人,他是个水晶一样玲珑剔透的人儿,他的心思,他的才华,都远远超过了一个昔通十六岁的孩子所具备的。 这样一个孩子,在遭遇了那么多的苦难后,逼他如斯,他并没有丝毫的怨言,他临走前给他的留言:‘……晨星这一去,便不知经年,临别依依,只望君在孤独寂寥时还记得曾有过一个不识好歹,专爱与君闹别扭的人,在琴瑟和谐后,还记得有个人永在惦念:当君怀归日,是奴断肠时……’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化不开的浓情。 一字一句,一字一泪,一泪一血,把古修罗最后的一点怨恨也泯灭了,只有心痛,只有心疼,只有想抱着他好好呵护他的狂热。 就算有过血海深仇又如何?就算他们都是9j人又如何?就算全世界都与他为敌又如何? 他只要他! 只要这个天下无双的人儿! ★★★ 当乔晨星醒来时,床头几上烛光闪奶,。 古修罗双手合抱着他的手,目光有些凝滞,满脸的胡茬,满面的憔悴。 “爷——好丑。”他喃喃地说,伸手抚摩古修罗有些刺刺的两腮,两颗晶莹的珠泪从他眼中一点一点的,缓缓地滑落…… 古修罗的眼泪滚落到乔晨星手上时,就像是滚沸的水滴在心窝上。 疼!好疼! 爱恨交织成双刀刃,伤着他,更刺着古修罗。 “爷——”他已整个人被古修罗抱在怀里,看着他幽深的双眸一点点亮起来,“对不起!” 他轻轻地摇头,轻轻地啄着乔晨星干涩的唇瓣,试图使它们湿润起来。 乔晨星笨拙地回应着,没有燃烧的欲望,也没有刻意的逢迎,一切就那么自然,自然地像一个个体,像从混沌之初他们就这样,这样的彼此交缠、彼此拥吻着。 分开的玉坠终于合二为一,静静地躺在床头上,那完美的造型正贴合着它们的主人,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 玉坠名为‘魑魅’,就好像早已预示了这份感情,不见容于世俗,可是,这又如何? 如果爱了,哪怕做魑魅魍魉,他们也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冬天似乎远了呢。”站在屋外的方无隅和随后跟来的水天碧说着。 水天碧也点着头。 年近了,空气里已漾开了幸福的味道,看来会是个好年景 《修罗咒》番外篇 性与幸福 古修罗终于拥有了乔晨星。 这件事从根本上改变了古修罗的生活,古修罗不再将他居住的地方称为‘玄同园’,而是‘我们的家’。 其实这里并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多了古修罗和乔晨星无穷无尽的热情。 于是所有的东西都找到了它们的位置和它们最美的状态,空气里不时飘荡古修罗和乔晨星欢乐的笑声。 当然,还有任何空间的深情的拥吻,和任何时候的疯狂的交融。 清晨古修罗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按照既往的习惯,应该起床练身了。 古修罗看看乔晨星,他还正睡的熟,清晨的微光照在他恬静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清丽。 古修罗轻轻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趴在他耳边叫:“星儿,星儿,该起床了。’ 乔晨星似乎努力想睁开眼睛,却终于没有睁开,只是很遥远很混沌地‘嗯’了一声。 古修罗没有睡意,也不能起来惊动他——他枕着古修罗的胳臂。 于是就静静地看着他,据说人早晨的时候,是一天中最丑的,可是他的星儿,在早上睡着的时候,也是美丽的呢。 乔晨星却突然睁开眼睛,满眼满脸都是笑容,嘴里却气势汹汹的质问古修罗:“干嘛不让人家睡觉?” 咦,这就怪了! 古修罗道:“我没有再说什么呀!” “你那样在旁边盯着我看,我怎能睡得着?” “你睡的那么沉,又怎可能知道我看你?” 乔晨星这下倒真的被问住了,茫茫然想了半天,才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说:“是呀,可是为何我睡着了也能感觉到你的目光?” 末了,像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口气一下子强硬起来:“还是要怪你!” 古修罗笑眯眯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乔晨星终于被古修罗看的娇羞起来,钻入古修罗的怀里,古修罗紧紧地抱住了他,早晨惯例的亲吻正式开始…… ★★★ 但是,蜜里调油的生活还是会闹点小别扭。 最初源于上床姿势。 古修罗喜欢让乔晨星背对着他,抚摸乔晨星光洁的背。 “你的皮府光洁似玉,我最爱你的背。”古修罗的花言巧语,只不过是为他的私心作遮掩,背对着他,他可以掌控节奏,让自己持续更久。 当然乔晨星的私心也不会摆明跟他说。 乔晨星喜欢面对着他,横跨在他的身上,双手揉搓着他的胸肌,每当他上下抽动着臀部,手心感受古修罗激情的心跳,欣赏着他陶醉的表情,都会让乔晨星血脉喷张。 古修罗每一声男性的低吟,穿透乔晨星的耳膜,刺激着他的神经中枢,让他发了疯似的扭动着身躯,不自觉的膨胀着下体,紧缩着臀部。 猛然间,扶住他腰间的大手,似乎要捏断他的脊柱,手掌下的胸肌因全身紧绷而结实的纠集。 看着古修罗受难般的那一刻,乔晨星也达到兴奋的极点,全身痉挛。 有时,乔晨星都觉得自己很变态。 最后双方妥协,每隔一次,一方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 ★★★ 第二次的矛盾,是因为床。 虽然两人已经接近如胶似漆的状态,激情交欢的夜晚乔晨星也会和古修罗一起睡,但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坚持回到他外间跨房的小床上睡觉。 “我要撤掉那张床!”占修罗终于在一次分开的时候,抓住从他的床上要逃走的乔晨星,大声怒吼。 “不要!”乔晨星回答的坚决有力。 古修罗‘砰’的一声摔上门,再用一双大手捏着乔晨星的肩膀,让他正视他莫名而来的怒火。 “难道我如此惹你讨厌,和我一起睡会让你这么难受吗厂古修罗嘶吼着加重他手上的力道。 强忍着骨头快被捏碎的痛楚,乔晨星直视着古修罗的眼睛,一言不语,僵持着。 稍久,古修罗放松了手里的力道,忽而将乔晨星圈入怀中,硬硬的胡渣扎得他的肌肤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古修罗颓丧地低喃着,开始亲吻他的额头,转而扒开他肩头的衣服,轻添着肩头的红肿。 感受着他气息的包裹,乔晨星不知所以,从刚才看到古修罗眼里退去的愤怒、猜忌,残留的只有不安。 乔晨星的心也在挣扎,在撞击,真心,痴情,谁懂? 他有些明白古修罗的举动向他传递着什么讯息,他应该推开古修罗,然而,不自觉的手却扶上古修罗的脸…… 古修罗靠着床头,发呆。 乔晨星枕在古修罗的腰间,抓住古修罗的左手细数他手掌的纹络,不明白他为什么愤怒如斯? 古修罗靠了过来,让乔晨星躺在他的怀里,大手拨弄着他的发丝。 “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愿强人所难。” 真的不愿意?乔晨星自问。 内心深处是有一些恐惧,至少是不想让自己的一切完全暴露在古修罗的面前,但古修罗的身体却在诱惑着他的心。 古修罗的身体对他来说,犹如罂粟,充满了让人上瘾,不自觉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魅力。 转眼已是炎夏,气温很高,在古修罗的卧室里,古修罗总是赤着上身,只着长裤。看着他胯部鼓鼓的包包,随着他走动而有韵律的波动,乔晨星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当然毒品吃多了是不行的,乔晨星到现在还不能完全坦然的面对古修罗的全裸,那样会让他兽性大发,—如他喜欢的上床方式。 记得有次古修罗要拉他去洗鸳鸯浴,他吓得要死,他的心脏怎受得了这种刺激,要压抑自己高涨的欲望,表现的若无其事,不狂喷鼻血,癫疯而死才怪。 明明以前一起洗过多少次了,为什么现在就这么紧张了? 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大了,欲望也强烈了,还是古修罗调教的好,让他沉迷其中。 当然乔晨星不会那么王八,告诉古修罗让他高兴到内伤。 乔晨星表现的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温不火,温文尔雅,偶尔勾引一次古修罗,也会令古修罗如狂狮般的凶悍,很有成就感。 如果搬进去一起住,那就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一点点后退的余地了…… ★★★ 壮士断腕,乔晨星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搬到内室去。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古修罗目前对他很好,可是当时所受的苦楚,如今回想起来仍恐怖的很。 现今的他小心谨慎,哪会如此轻易的放下自己,让自己成为他人的俘虏。 既然发现自己和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那就不高太多顾忌,只要掌控适当就好。 想通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谁说我不愿意。”轻轻的笑着,他的手隔着衣衫,开始在古修罗的腹部画圈。 “真心的?”古修罗有些不放心。 “嗯。”古修罗好像没什么反应,看来要下点猛料。 转过脸,嘴唇隔着薄薄的衣料贴着古修罗的胸膛,吐气如兰;大腿适当的磨蹭着古修罗胯下的凸起。 好象有些反应,加把劲,改吐气为轻啃。 突然,古修罗大手掳起他背后的衣服,探了进去。 适可而止,不是要撤床么?搞的昏天暗地的,哪有精神收拾东西。 推开古修罗,弹跳出去,留下一脸欲求不满的古修罗。 “小混蛋,过来!” 看到古修罗老鹰抓小鸡的架势,乔晨星忙退后:“你不是要撤消这张床吗?” 瞟了古修罗一眼,天,那坚挺早已一柱擎天,迫不及待、蓄势待发了。 哎,罪过。 “先享受了再说。”古修罗照势还是欺了过来。 “大谷主做事为何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呢?这怎了得?”乔晨星坏坏地笑着,手撑在古修罗胸前,尽量和古修罗保持距离。 古修罗一收缩手臂,乔晨星便完全笼罩在古修罗粗重的气息中,全身贴住古修罗,不留一丝缝隙。 古修罗逐渐加重全身的力量,似乎要把他揉造自己的体内,下巴磨蹭着他的额头:“星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感觉到贴着腹部的欲火,渐渐平息,乔晨星竟然有点失望。 古修罗刚才的低叹,却在他心头绕啊绕的,相当烦心。 “那就凉拌。”乔晨星故作轻松,挣脱古修罗的怀抱,感受自由的空气。 有时候,快刀斩乱麻是解决问题的良方。 打开门,走到自己的床边,开始收拾衣物。 古修罗找来纸盒帮他散置在床头的书本和小物件。 “兴趣不少。’看着庞杂的书,古修罗道。 “还不都是您的?” “你能坐享其成,真是幸福。”古修罗不知从哪儿来的感慨。 “你也不老啊,也可以和我一起:性福’。”故意瞥了一眼古修罗的大腿间。 古修罗给了他一记:“你今天是不是欠打?” 乔晨星笑着跳了开丢。 人人都说‘恋情令人成熟’,乔晨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熟,但是至少现在的他心脏比原来强壮了许多,处事也比原来灵活了许多。 因为,知道不管出了什么状态,总会有个人在身边保护着自己。 心有所安,便乐在其中。 人生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 第三次的矛盾,是因为吃。 古人果然所言甚是,食色,性也。 后者解决了,前者又跑来捣乱。 因为上次的风寒比较严重,老张头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端个碗也开始哆嗦,乔晨星决定不让他再做活,安心颐养天年。 古修罗不反对他这个决定,却反对他自己亲手下厨,因为上次差点食物中毒的印象还牢牢地刻在脑海中,记忆鲜明,他可不想再荼毒自己的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不想他的星儿那双白皙小巧的手,因此而变得粗糙不堪。 那双手,用来抚琴研墨已经足够了。 “你根本就不是做饭的料子。”古修罗话不留情。 “人不可貌相,会不会做饭又没写在脸上。” “那你精通什么?” “煮面。” “哈哈,知道你就这水平。” “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 “最高水准乃煎鸡蛋。” “哦哦,那真不简单,真是人不可貌相,深藏不露啊!” 乔晨星:“……” 虽然古修罗已经派了一个新的师傅来负责厨事。 那天,固执的乔晨星依然开始张罗着做饭,他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水平。 饭好了。 “先尝尝我的手艺,有意见……就说,”乔晨星停顿了一下,“假如是不好的意见,请自动略过。” 古修罗夹起一块鸡翅放到嘴里:“挺好挺好,任何师傅都做不出这种味道。” 乔晨星忿忿地说:“早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夸我。不好吃,偏要你吃!” 说着夹起一大块鸡肉要放在古修罗碗里,古修罗却不等他放进去,用筷子挡住他的筷子,然后低下头去,用嘴接住了那块肉。 乔晨星的小脸蓦得就红了,嘟着嘴,半天才嘀咕一句:“厚脸皮。” “以前有位女子就这样喂我吃饭。” 乔晨星夹菜的手猛然停顿。 沉默。 古修罗抬头,看到乔晨星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很快又继续努力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古修罗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想笑。 吃完饭,大谷主亲自把东西收拾进厨房,乔晨星就在外厅沏茶。 古修罗从厨房走过来,轻轻地叫:“星儿?” 乔晨星放下茶杯,转过身:“怎了?” “刚才你是不是吃醋了?” “才没有厂 “我来告诉你吧,女子有倒是真有一个,我没有跟你提过吗?” 乔晨星面无表情。 “那就是我娘,我小时侯她总是这样喂我的呀。” 乔晨星脸上的表情迅速的变化,诧异、惊喜、嗔怒…… 乔晨星忽然一下子冲过来扑到古修罗的怀里,在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仰起脸怒气冲冲地说:“你故意气我,害得我饭都没吃好!” 古修罗微笑着注视他的眼睛:“原来你这么容易吃醋呀。” 这下乔晨星越发不好意思起来,逃进他的怀里,拍打着他的胸膛:“我要不在乎你,管你那么多于什么。” 古修罗紧紧抱住乔晨星,星儿的头发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脖子,凉凉的,痒痒的……让他觉得有一种清香,从星儿的发际传人他的身体。 那种香,不是发香,不是胭脂水粉,是星儿独一无二的体香……让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他们就那样静静的拥抱着,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瞬 间。 “星儿?” “嗯?”乔晨星的声音充满了梦幻,仿佛刚把他从一个遥远的梦里唤醒。 “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 “什么?” “我现在在你怀里。” “是,我现在抱着你。”古修罗更紧地拥抱他,像要把他溶化在自己怀里一样。 他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将脸贴近乔晨星的脖子,靠近他乌黑秀发掩映下雪白的颈项,古修罗轻轻地亲吻他的优美的颈项、小巧的耳垂,亲吻他能吻到的星儿的每一寸肌肤。 他感到乔晨星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古修罗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着他,让他在自己的拥抱中恢复身体的平静,然后古修罗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星儿,你是我的宝贝。” 沉默。绝对的沉默。 世间仿佛只剩下彼此心跳的声音。 然后古修罗听到了乔晨星轻微的抽泣声,他纤细的肩膀在他的怀里微微地起伏。 古修罗更温柔的亲吻,他的耳垂,然后是他的唇,他的脸。 他的吻,一点一点地,在乔晨星的脸上移动,然后他看到了星儿的脸,微闭着眼睛,几滴晶莹的泪水挂在他白皙的面颊,泪水将他的几缕秀发沽在脸上。 古修罗的唇,缓缓地移动到他的唇……他感到星儿的脸是火热的,他的整个身体都是火热的,这更激发了古修罗的热情,他开始疯狂的亲吻他,疯狂的吮吸他的舌。 乔晨星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收缩着,但除此之外,他的所有知觉又都是停滞的,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片彩虹,五彩绚丽的彩虹,使人眩晕……他的整个身体,象在云里一样飘着 古修罗忽然将他抱了起来,向里屋走去,乔晨星似乎想睁开眼睛,但却又不能,只能在古修罗的狂吻中蜷缩在他宽大温暖的怀里。 古修罗将他放在床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覆盖。 他疯狂亲吻乔晨星的唇、耳、脖子,然后往下,吻能吻到的,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解开了乔晨星胸前扣子……也许他能感觉到,在这个过程中,乔晨星作着本能的抗争,最后的抗争,他甚至想推开他,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说“不要”。 但是古修罗疯狂的吻,使他说不出来话,使他睁不开眼睛。 那股狂野的力量,使他放弃,他只有在恐惧中更紧的拥抱住他唯一能抓住的最后的依靠——古修罗的身体。 当他的整个身体那样完全地呈现在古修罗眼前的时候,古修罗曾经短暂的恢复了理智,他清楚地记得他唯一的理智就是:这是上天创造的最美的艺术品。 不管亲密交缠多少次,古修罗依然认为星儿的身体惊人的美,奇异的光泽,幽暗的体香,震撼着他。 他忽然觉得在这种美之前,他是多么丑陋的一个凡人。 于是他甚至不敢用手接触他的身体,他只有用他的唇,吻他的臂,吻他的肩,吻他的脚,吻他的腿,吻他的小腹,吻他的,晶莹神圣的胸膛…… 他看到乔晨星的眼里溢出泪水,顺着他潮红的脸慢慢的流。而彼时的泪水却激发了他的热情,也许,完全的征服这个男孩,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他对这个泪光中让人无限怜爱的孩子的最终极的爱抚和关怀。 他进入那个乔晨星的身体的一瞬,古修罗认为是他这一生光辉的顶峰。 官府少爷也罢,‘恶魔谷’的谷主也罢,都只是身外物,那也恩恩怨怨,挥之既去,只有星儿,只有他的星儿…… 激情过后。 古修罗静静抱着乔晨星,乔晨星蜷缩在他怀里,身体依然是灼热的。 他又一次开始轻轻吻乔晨星的脸,吻他的脖子,他的耳垂,他在他的耳边轻叫:“星儿,星儿……别再闹别扭了好不好?我发誓,以后对星儿惟命是从。” 乔晨星的泪依然没有停,但他的身体已经柔和起来,在古修罗的怀里柔和…… 而他在古修罗身下流过的泪水,也彻底地洗涤了古修罗的整个世界,让他的生命丰富起来,光亮起来,润泽起来…… 性与幸福。 爱与哀愁。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愿永生相守。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