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第一章 那一夜的风情 "情愿困在你怀中,困在你温柔, 不想一个人寂寞,无边漂泊。" 夏天很热,热得像炼钢炉,热得像头老虎,热得吹起了阿拉伯的干风,城市是一只巨大无比、令你无处逃脱的微波炉。 这个很热的夏天,罗锦十八岁了。 十八岁,身体似乎突然于一夜间就成熟了,变得难以忍受,它正在惊人地醒来,成为折磨他的一种东西,内心的情欲如同夏天炽热的空气肆无忌惮地蹂躏着他几个月内便长高拔条,猛窜到一百八十公分的身体。 在这个酷热的夏天,罗锦活得不快乐,也不容易。 在好学生的眼里,他是个坏家伙,他们说他的背包里藏着不健康的图片,还说他在上外语课的时候偷看《花花公子》。校长问,怎么回事?罗锦说,就那么回事。他的回答让学校恐慌万分,就好比听说疯人院里最疯的疯子挣脱了看护,一丝不挂地在大街上游来荡去一样。 其实罗锦希望和别人一样,上进,考大学,和父母和睦相处,可是他做不到,十八岁,对某些人来说,是场灾难。 他是坏孩子吗?也许是,但也仅仅是坏"孩子"而已! 事实上,那些藏在背包里的图片让他恶心,他讨厌它们以及所有跟它们一路货色的东西,他喜欢那些好学生,看起来优秀而干净,喜欢他们,除了他们的优越感。 他总是装作很粗鲁的样子,实际上一看到小孩跌了个嘴啃泥他就心疼:他却总是装地很老练很俗气,并不去搀扶一把,因为没有人去搀扶,所以他也不。可是,跟别的男生相比,他对女孩更是一无所知,这也许反倒是他故作粗俗的原因。 晚上,罗锦时常独自一人到青云公园的一个偏僻角落去,晚上依然疯热,他的零花钱都挥霍掉了,不能买矿泉水,渴得要死,他就那么渴得要死地坐在无人的公园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对燃烧的天空感到震惊,对自己感到绝望,酸痛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流下咸咸的液体,他闭了眼,一阵天旋地转,世界变成了黑色的虚无。 有天晚上也是在那个角落里坐着,也是渴得要死,正当他准备撤退时,有个人走了过来。 一身白衣,白色在夜色里很夸张地招摇着,有点像午夜幽灵,一个很妖艳的男人。说妖艳,其实他只化了淡妆,浅蓝的眼影,浅红的唇膏,暗亮的底粉适度地衬托着挺拔的鼻梁,看着他的挺拔鼻梁时,罗锦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话,说男人的鼻子形状就如他的si处,于是他的眼光迅速下滑,盯住小腹之下双腿之间的地方。可惜……可惜对方穿着宽松的休闲裤,看不出怎么样,罗锦微微有些失望。 "水!渴坏了吧?"男人递给他一瓶纯净水,在他身旁坐下。 罗锦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咕咚咕咚"狂喝,一瓶水只剩下两口时他才想万一这男人在里面下了蒙汗药怎么办? "我叫秋水。"男子说。 一个大男人叫秋水实在有点那个,不过当罗锦抬头看到男子的笑靥时又觉得也无不可了。秋水有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清凉凉的比纯净水更解渴,他的双唇也太过精致夸张,似乎给他挂了个招牌,一个劲儿的吆喝:"来!吃我吧!" "我叫罗锦。"罗锦抿抿干燥的唇,喝光瓶里的水,他想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居然对着一个男人也想入非非。 "罗衣锦绣美人恩,好名字呵。"秋水笑笑,笑容在夜色里绚烂,更让罗锦眼花缭乱,心跳的厉害。 "谢谢,秋水伊人也是美人吧?这一瓶纯净水便是美人恩了。"罗锦脱口而出,并没去想把一个男人称做"美人"是否贴切。 "那滴水之恩——"秋水吊着俏丽的眉盯着他问。 "当涌泉相报。"罗锦接口,"你想要什么?我给得起的我都给。" 罗锦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个社会,无偿助人的事情早和恐龙一起消失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是游戏规则。 "你!" "我?" 罗锦稍微有点惊讶,其实也不是太惊讶,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不同寻常,他透骨的妩媚、风流的眉梢眼角以及诱人蠢蠢欲动的唇瓣都显示着他可能爱男人,因为他的身体中寄居着一个类似女性的灵魂。 "好啊,只要你高兴,我无所谓。"罗锦淡淡地说。 "无所谓"是罗锦的口头语,当他说"无所谓"时往往是有所谓,而且有时是很有所谓的。 不过"无所谓"说多了,似乎很有所谓也变得无所谓了。 罗锦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我早已脱离常轨,成为另类,那么和男人上一下床也不过是再稍微另类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况且他真的很想尝试一下做爱的滋味,和另外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看着那些低俗的图片自己打手枪,哪怕那个人是男人也无妨吧?今天有个人自动送上门来,他没理由拒绝,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命运向来只敲一次门的。 于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已到了一家宾馆的套房里。 "天真热,我去洗个澡。"秋水说着便径直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罗锦还是第一次进这种高级套房,落地长窗上覆着猩红的金丝绒窗帘,火红的颜色就像他腹中跃动的热流,听着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热流窜动地更快了。 "秋水,我也想洗一洗,浑身臭汗。"罗锦冲里边喊,边把空调调到最低,边大口大口喝着冰茶,只是这一切都不顶用,反而让他更焦躁难安。 "行,你进来吧。"里面传来水银般的回声,罗锦大喜,同时也有点失落,拒绝他或许会让他感觉更好些,不过遮遮掩掩、进进退退、玩"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是女孩子,秋水虽然有些女性化,毕竟还是男人,干脆利索的很,这也颇合罗锦的脾气。 罗锦三两下就清楚掉了身上所有的累赘,泛白的牛仔裤,发灰的白t恤,发黑的运动鞋,标准的学生装,罗锦从来不穿奇装异服,也用不着,大排挡里十元一件的衣服到他身上也是时装。 罗锦推开门,看到莲蓬头下纤细的男人有些吃惊,男人不矮,一百七十五左右,却硬是给罗锦一种"我见犹怜"的错觉,优美的颈项下面是明显的锁骨,标准的"美人骨",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刻骨的美丽,宽宽的肩,却略显单薄,平滑的胸没有女人的柔软,也没有男人夸张的胸肌,尤其是腰,罗锦忍不住用手圈住,刚盈盈一握,还担心稍微用力就会断了…… "你的身材真好!"秋水说。他用香皂为罗锦擦着肌肤,润滑的皮肤在擦拭下传来些须快感…… 秋水咳嗽着,泪水和着热水滑过褪尽脂粉后清莲般的素净脸庞,浑身颤栗一如秋风中的落叶,竟让罗锦刚消退的欲望又抬起头来,他有些歉然,可是少不更事的他又怎能控制住自己?不过,他死也不会说出这是他的第一次,这可是事关男人面子的大事! "对不起,"罗锦拉他站起来,轻轻地为他拭泪,尽量表现得像个成熟的男人,"是你太美才让我失控的。"他为自己这句话暗自得意,他看小说知道这可是只有情场老手才会说的话。 "呜……"他不说还好,谁知一说秋水哭得更凶了,唏唏簌簌发抖的双肩,看得罗锦有些发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明明是他自己先诱惑他的! "哇——"猛然被拦腰抱起的秋水失声惊呼,"死罗锦,你要做什么?" "做爱做的事!"这也是从小说里a来的经典句子,果然让秋水涨红了粉嫩嫩的一张俏脸,罗锦有一瞬的恍惚,想着如果秋水真是女人,那一定是红颜祸水…… 罗锦醒来时感到有点饿,透过重重帘幕的光线说明已是白天了,他张开双臂,懒懒地伸个腰,却触到放在枕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干干净净,显然已被洗熨过了。 房间只有他一人,这让他怅然若失。 退房间钥匙时,柜台小姐告诉他已经付帐了,重新走到烈日下的罗锦有些晕眩,脑子里朦朦胧胧浮现出这样几句话: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 "给爱一个屏风,心灵隔成双重, 让自己可以监视自己, 当爱来时,宁愿孤独,不为所动。" 晚自修的下课铃已响了两遍,薛落尘放下手中的试卷,打开窗,点燃一支烟,向外眺望。 在他面前是个宽阔的操场,操场上有环行跑道,有篮球场、排球场,还立着爬杆、单杠、双杠……每天傍晚,这大操场总是显得很年轻,很有活力;薛落尘喜欢在这个时候慢慢地穿过操场,细细感受着与他擦着肩奔跑而过的学生们的热烈气息。 如今,眼前的操场万籁俱寂,如同玩累的孩子在沉睡,然而,明天,明天早上第一缕阳光铺下来的时候,沉睡的孩子就会醒来,就又会迫不及待地舞动手脚把自己搞的满头大汗…… 想到此,薛落尘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他喜欢他的职业,一如他喜欢这些年轻人,他喜欢年轻人,因为他觉得自己苍老,尽管他刚刚二十三岁。 薛落尘,男,二十三岁,教师,干净,俊美,干干净净的俊美,总是纤尘不染的服装,总是雨中清荷的笑颜,温文而雅,彬彬有礼,却总是让人亲近不得,犹如精品屋中的玩具,只能远远欣赏,不得近近把玩。 如若把男人比做山,那么薛落尘就是清丽秀美有余,巍峨雄浑不足的山;如若把男人比做水,那么薛落尘就是清澈峥淙的山泉,细水长流,悠悠然然,而非波澜浩瀚的汪洋。 他是这所中学的一道风景,并无脂粉气,衣袂飞扬处倒有一种人间谪仙的飘逸,他是这所金钱堆积起来的贵族学园真正具有贵族气质的寥寥几个人之一。 薛落尘是外语老师,兼任高三、七班的代理班主任,原来班主任的老婆患了癌症,他要尽心伺候老婆,无力带毕业班,学校便指定了薛落尘代理,尽管薛落尘刚有一年的教学经验,他的成绩却是有目共睹的。 薛落尘经常对学生说的一句话是:"holdfasttodreams。" 其实他就是不少学生的dream,尤其是女学生,谁也不能否认美的力量,当它化为正面力量时,就会成为催人奋进的加速器。 夜的风有些凉,夜的操场很静,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往宿舍方向走动,薛落尘看看表,接近十一点了,不用看也知道整栋办公楼肯定只有他房间的灯亮着,他的试卷完全可以放到明天阅,但他不想回他的单身宿舍,就像不想回他的家一样。 他重又坐到办公桌前,叹口气,工作,还是工作吧,这样的夜会好过些…… 第二天一大早,当薛落尘刚和同事们道了早安,屁股还没坐稳,教务主任齐宇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薛老师,给你们班送个学生。" "哦,好啊,学生呢?"他的班里早已满员,不过班级人数有很大机动性,每个班主任都希望自己班里人多几个呢,他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答应了。 齐宇招手示意他出去说话,薛落尘跟了出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斜倚在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冷漠的少年,约有一百八十公分吧?薛落尘暗自感慨,现在的孩子营养好,一个个长的比大人还像大人。 齐宇靠近他的耳朵说:"这是xx局长的公子,你要好好安排一下。" 能进贵族学园的哪一个不是公子哥贵小姐?薛落尘点头应和着,心里并不怎么以为然。 齐宇看出了他的意思,知道他自视清高,无视权贵,急忙又叮嘱道:"他家里和中央有很深的关系,不可等闲视之。" "哦。"薛落尘点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凌乱的发,长长的已遮掩了耳朵和颈,嚣张的剑眉飞扬跋扈的凌厉着,眼神却懒散散的,迷茫地盯着空间中某个点,高挺的鼻薄薄的唇,英俊个性的脸,冷漠阴沉的表情,这不像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金丝雀,倒像是被人硬赶入红尘受了伤的一匹小狼。 "你好,我姓薛,薛落尘。"薛落尘伸出手,对方却视如未见。 "哦,他叫罗锦,刚转学过来,罗锦,以后薛老师就是你的班主任。"齐宇一贯在学生面前耀武扬威的脸恭卑异常,这让把学校当做最后一片净土的薛落尘看着恶心。 "跟我来吧。"薛落尘不再理睬那位大主任先生,转身向楼下走,"我带你去上课。" 从此,薛落尘的班上就多了一名学生,一个够酷的少年,用"酷"来形容一个人不知是否来自于英语中的"cool",不过在中国很多人的观念里就是把酷等同于"冷"的吧?但是罗锦的眼睛除了偶尔的迷茫外,并不是冷的,而是热烈的,那滚烫的视线经常让在黑板上板书的薛落尘感觉如芒在背。 这个少年很危险,薛落尘暗暗的想,事实很快证实了他的判断是准确的。 一节自习课上,罗锦问他一个英语单词的意思,薛落尘的脑袋"嗡"一下便乱了,洁白的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字:homosexual。 薛落尘在下面给了他英文注解:sexuallyattractedtopersonsofone''sownsex。 罗锦继续写道:ifiamhomosexual,what''syouropinion? 薛落尘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他刚想说有空我会和你好好谈谈,罗锦又在下面写了一行字:areyouqiushui? 薛落尘在下面画了一串问号,表示不解,然后用汉字写了句话做了这次文字游戏的结束:晚上到我的办公室来吧,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那一天,薛落尘什么也没做好,倒水时洒了一桌子,批改作业时墨汁浸染了一本子,他一个人不自觉地发呆,怔忡间时间飞逝了。 傍晚他倚在栏杆上眺望斜阳,似乎刚转眼,那曾经如玫瑰一样璀璨的光芒已尽被收到了山的另一边,残留的晚霞虽然还淡淡的挂在天边,但渐渐被灰暗笼住,已看不出云彩的舒卷,天空也不再是海一般的湛蓝,夜幕已经开始笼罩大地了。 刚才几个女孩子来向他讨教学好外语的秘诀,说了一堆所谓的"morespeaking,morereading,morewritting"应付了事,他心不在焉,看着落日,想着夜晚,曾以为已是死水一潭的心居然再起涟漪,这让他有些迷乱,有些害怕。 晚上十一点,办公室里仍然只剩下薛落尘一人。 "嗨!"罗锦也不敲门径直走了进来,薛落尘抬了一下头,指了指旁边的藤椅,示意他坐下。 "下课了?"明知故问。 "恩。" "怎么样?" "很好。" 薛落尘笑了,"很好",真的,短短两个星期的接触,他已发现罗锦在学习方面很有天赋,有着很强的领悟力,只不过以前的底子太差,想要赶上来也确实需要一番苦功。 "问你一个问题。"罗锦单刀直入。 "问吧,只要我能回答。"薛落尘貌似冷静中有着九分的虚弱。 "你说什么叫成熟?" "成熟?"话题出乎意料,薛落尘想了一下方说,"我想——一个成熟的人,他的知识应该是综合全面的,他的阅历应该是丰富深沉的,他的感情应该是含蓄不惑的,他的精神应该是平静真实的。" "那么,你觉得人怎样才能迅速的成熟,加速的成长?" 薛落尘更加发愣了,望着罗锦迫切的眼神若有所悟:"成熟不是强求来的,成熟应该是一种境界,阅历人生,历经坎坷,看淡一切,思索,奋斗,再思索,也许有一天就会恍然大悟……成熟或许是件很可怕的事。" "成熟可怕吗?"罗锦不解。 "或许吧,因为世上成熟的人毕竟不多。" "那么你觉得你是成熟的人吗?" "我——"薛落尘发觉这个男孩的心思很重,"我想我不是。" 罗锦还想再问,薛落尘截住他说:"好了,你问我也够多了,现在我来问你,行吗?" "ofcourse."罗锦落落大方。 "你今天问我的问题是怎么回事?当然,如果不愿意可以不说,我也会为你保持沉默。 "就是那么回事,我觉得我是个homo,我喜欢男孩子。" 薛落尘久久不语,他为这个男孩直白的勇气震惊和惊叹,同时为他的过分坦率担忧,这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的。 "罗锦,"薛落尘无意识地去摸烟,却没找到,他这才想起是傍晚时已经抽完了,"喜欢什么人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权利,但我希望你学会保护自己,虽然现代中国开放多了,终不抵西方,在中国没有人文主义传统,对人的个体存在价值也极为漠视,人们喜欢对异类群起而攻之,不会发一点慈悲的。" "是吗?"罗锦淡淡地说,"无所谓,只要我活得是自己,一切都无所谓。" "罗锦,一时冲动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我喜欢你。" "我是你的老师。" "你是秋水。" "秋水是谁?" …… "你就给我装吧!你这伪君子!" 罗锦甩门而去,留下一屋子尖利的质问和指责,薛落尘缓缓滑落在椅子里,苍白的手终没掩住缓缓滑落的泪…… 第二章 带我去天堂 "请你给我一个拥抱,我便情愿燃烧, 我将秘密进行浮雕,歧视所有的依靠。" 罗锦换了校服,离开学校,这是座完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只有周末得到班主任允许才可以出去,门口值班室里有门警守着,必须交了通行许可证才放行,今天刚是星期五,罗锦也没有通行许可证,但他还是走了出来,从这所华丽的牢狱走了出来。 门警在后面喊:"你是哪班的?要给你处分的!" 罗锦甩也没甩他一眼。 他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t恤,戴着一顶看不出样式的帽子,去逛邮票市场、旱冰场、花鸟鱼市、街机房甚至水产市场、奶制品市场,在车辆攸来攸往的闹市街头发呆,和看不出身份的人混在一起。 他有许多不满,有许多愤怒,看着薛落尘清白无辜的表情,他恨不能狠狠扇他几耳光,把那张让女生迷恋不已——让他困惑不已的漂亮脸庞打得面目全非。 薛落尘百分之一千就是秋水,罗锦一万个肯定,从在办公室门口见第一面他就确定了,干净、俊美、清爽、明朗,一如他想象中秋水原本应该具有的模样。 那一刻他的心如针刺一般,插在裤兜里的双手变得汗湿,当薛落尘笑着向他伸出手时,他虽然很想握住,却硬生生止住了自己,他怕他会冲动地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 罗锦永远忘不了秋水,就像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让他由男孩变成男人的夜晚,他忘了秋水的妖艳,脑中萦绕不散的反而是那张芙蓉凝露楚楚可怜的含泪模样,每当想起时他的胸中就一阵悸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如同患了冷热病,情绪在峰顶谷底上下颠簸,他以为他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秋水了,谁知…… 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他渐渐绝望了,薛落尘完全装作不认识他这个人,总是摆出一副假惺惺的老师的样子,这让他不满,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是"秋水"无数个风流夜晚的一次偶然,就让他更加的愤怒。 这些不满和愤怒成了他心里的毒刺和对自己的苛责,在十八岁,连最固执的人也很容易受别人的影响,他本是个长相很出众的男孩,但在短短几天里,他已深信自己其实是个相貌特别丑陋的怪物,即使对着镜子,他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纯净的线条,他用薛落尘的眼光审视着自己,否定了自己。 昨天晚上,他从梦中醒来,手指摸索到脸上,触到粘稠、温热的东西,他起床走到洗手间,借着冷冽苍白的月光,摘掉了隐型眼镜的他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脸上沾满了鼻血,仍然温热鲜红的血触目惊心,他用手指触摸这张充满情欲的脸,弄不清镜子里的男孩到底是自戕者还是被谋害者。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必须再次出 在游戏厅里罗锦遇到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游戏打的很棒,过关斩将,轻松打败了一个个对手,然后她很蓝调地叹了口气:"高手永远是寂寞的。" 罗锦哑然失笑,这话如果出自西门吹雪或者叶孤城之口,或许会带那么点悲壮,可是被这个一身紧身短装,把少女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的黄毛丫头一说,怎么感觉都显得那么不伦不类,罗锦决定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几盘下来,小女子果然被杀的落花流水,她输地心服口服,关了机转身打量这位突如其来的"黑马",这一看不打紧,女孩眼一亮,吹了声口哨:"哇!帅哥!败(拜)在你的西装裤下也不屈了我白兰蒂一世英名。" 罗锦很想骂wc,却笑着说:"能结识女侠也是在下的荣幸。" "臭屁!"白兰蒂真的很十三点! "你吃!"罗锦对女生向来不客气。 "吃你!"白兰蒂立即反驳,把罗锦唬的一愣,旋即两人都笑了,相逢一笑抿恩仇,于是两人成了朋友。 交谈之后,罗锦才知道白兰蒂真实的名字并不是白兰蒂,而是伊若梵,一个很空灵很诗意的名字,和眼前这位絮絮叨叨吃个不停的新新人类的女孩简直不能合拍。 "白兰蒂是我的网名啊,我亲爱的最爱了,哦对了,我们昨天晚上见面了,然后今天早晨就goodbye了,说了你也许不相信,这是我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总共维持了十小时二十分五十秒,见面、吃饭、跳舞、唱卡拉ok,然后被拽到宾馆,他要做,被我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他妈的!男人什么东西啊!在网络上风花雪月罗曼蒂克,一见面就要上床,我靠!当我是鸡啊?他是个混帐王八蛋!混蛋加三级!" 白兰蒂边哭边说,冰激凌和泪水把一张小脸弄得小丑似的,滑稽可笑而可悲可叹。 用喷泉水胡乱洗把脸后,白兰蒂又恢复了明媚的笑脸:"不好意思啊,什么都对你说,可是你是帅哥嘛,我对帅哥最没抵抗力了,我们同学都叫我''花痴'',不过那也要看是谁,这年头''帅哥''猛一看很多,其实多是假冒伪劣产品,靠着精美包装愚弄小老百姓的眼睛,像你这种货真价实的还是稀有品种,不过你可别是绣花枕头,这年头''花瓶男人''也不少啊……" 罗锦被她的奇谈妙论逗的笑不停,所以基本上都是白兰蒂在长篇大论,罗锦就在一边静静地听,他遇到了一个和他类似的灵魂,不过这女孩比他勇于表达,可是谁又能说她的内心深处的苦痛就亚于他呢? 白兰蒂比他大一岁,已是大一的新生,今天也是逃课,躁动的青春,迷失的灵魂,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谁也分不清十八九岁正在经历的危机到底是真正的堕落,还是可怜的虚张声势。 天黑的时候,他们已成了世上最好的姐弟。 对罗锦来说,多个姐姐比多个"女孩子"在身边好多了,女孩子让他紧张,但是姐姐就不会;对白兰蒂来说,有了个超级帅弟弟也是梦寐以求的事,用她的话说,搞不好哪天罗锦被星探发现了,就会成为什么"星",那她就成了"星姐",也是够光荣的。 白兰蒂拉着罗锦的手喜滋滋地说:"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女孩才配得上弟弟。" 罗锦的心一紧,眼前又浮现出秋水楚楚的表情。 白兰蒂感到了他情绪的明显跌落,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有女朋友?你们也不顺利?不可以和姐姐说说吗?有些事说出来就好过了。" 罗锦轻轻摇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明白了。"白兰蒂点点头,"明白了"是她在"这年头"之外的另一个口头语,当她说"明白了"的时候往往并不太明白,不过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不会再死死纠缠不放。 "这年头啊,只有没有家庭的爱情和没有爱情的性,弟弟千万别学维特看不开哦,你把对方看得比生命重,也许对方把你看得比风轻呢!学学我,哭一场,笑一场,疯玩一场就没事了。" 他们就这样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清韵公园里,微风轻拂的夜晚,暑气渐消,情侣的身影一对对,在外人眼里,罗锦和白兰蒂是天造地设、珠联壁合的一对,不过二人各怀心事,全然不是甜美的况味,世间事就这样,一切看来完美的并不完美。 罗锦无意中向属于他的那个偏僻角落望了一眼——一个白色人影! 他的心猛然狂跳起来,就要窜出胸膛了,手脚瞬间变得冰凉,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显然白色人影也发现了他,直直地看着这边,也像被定住一般动也不动。 "怎么了?"白兰蒂走了一段路,发现没了身边人,便回来喊他。 "若梵姐,我有点事不能陪你了,不好意思。"罗锦略带歉然地说,一边着急地看着已举步走开去的白色人影。 "哦,没关系,我也该回校了,弟弟再见。"白兰蒂真不是寻常女孩,豁达地很,走了两步回头又补了一句:"认识你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弟弟,快乐起来!" "好的,谢谢,以后我会我给你打电话。"罗锦说,同时在心里补充道:认识你也是我的收获,好姐姐! 罗锦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赶上了白衣人:"秋水!" 秋水停下:"那是你的女朋友?真年轻漂亮的''女孩''!"他着重在"女孩"上加重了语气。 "哪呀!不是不是!"罗锦急忙忙解释,"她是我的姐姐,今天刚认识的,没什么的!" "呵呵,瞧你急的!我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啊。"秋水莞尔,罗锦方才放下心来。 "还说!刚才我怎么闻道一股浓浓的醋味?"他促狭地说。 "有吗?我怎么没闻道?我倒是闻到一股汗臭味。" "我哪有你香啊!让我闻闻香味吧!"罗锦真的低头嗅他的发,秋水笑着推开他,"别闹!" "我想吻你,现在!"罗锦说。 "我一直在那里等你。"秋水说。 仍是那个宾馆,仍是那间房,不同的是更加了几许激狂,热切如焚的厮缠拥抱,如野兽一般的啃咬,想要榨干彼此的每一滴血,那简直是一场攸关生死的决斗,放荡不羁的,充满激情的,混合着呓语和痴狂的,那像是一秒钟,又好似一千年…… 秋水如濒临深渊的人,紧紧攀住罗锦,眼神中是赤裸裸的渴念,他身上的每根神经都有感觉,无一不在传送着同一个信息:爱!爱!爱! "罗锦!罗锦!" "恩?什么?什么?" ………… "带我去天堂!" "好啊,让我们一起飞翔!" *********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只有相爱的人最能体会, 你明了,我明了,这种美妙的滋味。" 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未亮。 秋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沉睡,从最深沉的黑夜中醒转过来,竭力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一片陌生的透着暧昧黄色的天花板,他侧望身旁——仍在沉睡的大孩子,第一次时的惶恐,那种急切的、可怕的惶恐打破了他的宁静:他又做了错事! 而这个大孩子可能马上就要醒来,醒来以后还要和他说话,或许又会质问他……他意识到他只有一条路:趁他未醒赶快逃走!不能让他再看见自己,不能再跟他交谈,及时地拯救自己,赶快,赶快走掉! 秋水小心翼翼地,像小偷似的慢慢挪动身体,溜下床来,悄悄摸索着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非常小心地开始穿着,每一秒钟都在颤抖,惟恐他会醒来。他穿着完毕,踮着脚向外走,开门时——就在这一秒钟,他实在禁不住自己:他一定要再看一眼那个大孩子,那孩子原本是他捡来的,如今却成了他的主宰,让他的喜怒哀乐无不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起起落落,这究竟是缘分,还是冤孽? 这真是一个孩子呵! 昨夜因情欲充盈而情绪激烈的紧张神色全然不见了——现在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天使般的孩子脸,纯净舒畅,昨天咬住牙狠狠紧闭的嘴唇的线条变得非常温柔,微微张作半圆仿佛满含笑意,凌乱的长发覆盖着前额,凌厉的剑眉也柔和了许多,匀净的呼吸缓起缓落,轻轻的波纹漾遍了宁睡着的全身…… 晴空万里,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日子…… 第三章 快乐尘埃 "我们都是爱浪漫的人,用片刻的幻想筑起心灵的阁楼, 我们是爱上浪漫的好朋友,在年轻的夜里品尝着彼此的拥有。" "罗锦?罗锦?"秋水轻柔地呼唤他,他本想紧紧地紧紧地搂着他,不知怎么却绷紧了脸。 "喂?你怎么了?"秋水摇着他的手臂撒娇地问,一听他那温柔的话语,罗锦几乎失去了任何抵抗力,但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挣扎,仍然不理睬他。 "你不理我了吗?"又传来一声细细的、柔柔的,略带了几分委屈的声音,波光盈盈的眼眸,略翘起的双唇……罗锦终于无法再对他冷淡了,他伸出手臂,粗鲁地一把搂住他的腰,然后恨恨地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昨天?我哪儿也没去啊!" "骗我!我分明看见你与另外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你说,他是谁?" 秋水怯怯地看他一眼,轻声说:"我是没出去嘛!" "你还想再撒谎?"罗锦在手指上增加了力度。 "哎呀——"秋水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听哭音,罗锦立即后悔了,他把秋水紧紧搂进怀里,双臂几乎埋住了他的整个上身,秋水在他宽宽的胸怀里抽泣地说:"是没有啊,我昨天一天都在家里。" "哦,你真的没出去啊!"罗锦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歉意,"那你在家里做了什么呀?" "睡觉、听音乐、看书,还要备课,我最不喜欢备课了,我讨厌要墨守成规的东西,只想随心所欲地看书写作。" "哦,那你就别备课了,随心所欲地看书写作好了。" "那怎么行?我总得工作是不是?没工作就没饭吃。" "你干吗要工作啊?我难道养不活你?"罗锦自信满满地说。 "我不工作?那怎么行?我不会做其他的事情了,不会做菜,不会洗衣服,更不会整理房间,在家里,这些事都是我妈做的。" "你不会,我会!" "可是——"他在怀里扭了扭身,还想再找理由,"可是——" "没有''可是''了!"罗锦不容置疑打断他的话,然后用双臂更紧地搂住了他,他觉得有种冲动开始流淌在他的全身,"我很想要你,你知道吗?" "恩。"秋水很听话地点点头。 "你也想要我吗?"这才是他最关心最在意的问题。 秋水没说话,只是把双手软软地环住了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小猫似的一拱一拱的。罗锦着急了,他捧起秋水的脸庞,寻找他的眼睛,"是不是?说呀!" 好久以后,秋水才小蚊子一样轻哼了一声:"恩,也想要你。"随即脸就飞起一抹酡红。罗锦双眼如醉,他颤着把他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搂得他几乎要窒息了,接着又用脸不停地噌着他的发,他的颈项,他的脸庞,并张开嘴唇着急又热烈的搜寻着一切,"秋水,秋水!"他一遍遍热切地呼唤着,呼唤着…… 突然,不知多久以后,罗锦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喘着大气,脸色通红,身上热热的全是汗水,他慢慢伸出手,摸一摸胸口,心跳得很急,很凶,他疲倦地闭了眼,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又是这个梦! 又是这个梦! 梦中的秋水是如此的可爱可怜…… 秋水——这个被他在心中口中不知念叨过多少次的名字——叫他怎么说他呢?在他看来他真是个迷,无论是他的行为,还是他的思维!远看就像被雾笼罩着,半掩半露,走近一看却又什么都没了!真的,竟然没留下一丝可观察的痕迹! 然而他偏偏就是被这么一团神秘的雾吸引着,使他丝毫不能摆脱,欲罢不能,似乎还有点乐意与这雾进行某种较量,并乐此不疲。 窗外起风了,一条细枝一声声地打着某扇窗子,四周很静,也很凉,不知不觉间秋意已浓了…… 罗锦重又躺下,把手臂缩回被子里,在翻身侧睡时给内侧留下一个位子——那是给秋水的。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了,给他留下这方温暖柔软的空位,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个空位的主人会真的到来的! 离那个疯狂的日子已有一个月了,在偶然的脱轨后,生活又回到了原状,仍然是学生,仍然是老师。罗锦的处分最终也没下来,一开始罗锦以为是学校卖他老子的面子,后来才知是薛落尘拿年度奖金为他做了担保:保证以后罗锦不会再出类似状况,保证他的成绩会有大幅度提高。 这大大的将了罗锦一军,使他沉淀下来认真思考了很久,学业、未来、青春、爱情,一切都在不定中,他看似拥有,又好象什么也没有,面对薛落尘审视的目光,罗锦给了他想要的答案:没问题! 很多个夜晚,罗锦疯狂的想念秋水,可是常常在到达了薛落尘的宿舍门外他又停住了脚步,一个隐隐的声音在告诉他: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薛落尘在他的作业本上曾给他写了一句话:ibelieveinkarmawhatyougiveiswhatyougetreturn。 karma一词很有意义,佛教用语——因果报应。 按句面意思理解也可,其实这句话在英语中的含义是:希望是人类的阳光。 罗锦有一丝窃喜,这算是薛落尘给他的希望和承诺吗? 于是他回了薛落尘一个字:believe。 规律的作息,勤奋的学习,清水般的日子洗涤了罗锦的烦躁和青春的抑郁,原本在黑暗中孤独跋涉的心终于发现了曙光——那是来自那个人儿的。 渐渐和同学打成一片的罗锦又知道了薛落尘的更多事情,原来他不仅是个优秀的老师,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才子,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尤其出色的他的文章,罗锦四处收集了来,从文章看,作者是个很懂自然情趣的悠然自得者,他在文中写云,写树叶,写散步,写小动物……不仅文笔细腻生动,那种种情趣也令人难忘,可是他曾引用的一句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却让罗锦的心沉了下去,这并不是悠然自得,因为他从薛落尘的眼中看到了抹不去的深深的忧郁,那是隐藏眼底深处的经常一闪而逝的蓝色,他觉得,薛落尘总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这孤独,他还没能为他抹去…… 而白兰蒂的一个电话,令他的心湖再掀一波涟漪。 今天下了晚自修,罗锦照例去薛落尘的宿舍楼前站了会,直到看到那扇窗里的灯光亮起,那深蓝的窗帘放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回宿舍。 刚推开门,里面就乱喊:"罗锦,你亲亲的姐姐又打电话来了!" "嘿嘿,小子,说实话吧,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就是,哪有这么好的姐姐,隔三岔五的打电话,下血本哦!" "感情!谁叫咱罗锦是大帅哥呢!要不怎么就没人给你打?" 罗锦淡然一笑,他已习惯了这帮小子的调侃,而且有很多事情也是解释不清的,就如他和白兰蒂之间,一次偶然的邂逅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起码白兰蒂是这样的,虽然他还得保留些秘密。 "刚刚你不在,她说五分钟后再打来。"罗锦这才猛然想起,大多时候都是白兰蒂给他电话,除了第一次。 "弟弟呀,我今天刚买了张ip卡,又能痛痛快快聊天了,对了,你别站着接,躺到床上去吧,反正我很罗嗦,你听着睡觉当催眠曲就好。" 罗锦笑了,白兰蒂总是能让他微笑,那是一种手足之情的快乐,他真的依言抱着电话躺到了床上,幸好,他的床位离电话很近。 "我这几天憋闷的不得了,就想找个人聊聊,你知道我是个有事就搁不住的人,想来想去还是和弟弟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罗锦尽量压低声音,宿舍里那七个人的耳朵全凝神听着呢,他用脚趾想也能想到。 "我又喜欢上了一个人,真的,我觉得是喜欢上他了,什么时候都想着。" "谁啊?你的同学?还是?" "网上认识的。" "老姐!你怎么又去搞网恋那一套?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罗锦低声嚷道,他真不能理解迷恋网络的那些人,"凭你的条件,在身边找个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干吗非去招惹那虚拟的东西?" "哎——你别吼嘛!他不一样,真的和以前认识的都不一样,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啊!" "好吧,你说吧。"罗锦有一丝无奈,他还是不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 "有一次我在聊天室自建了个小屋,名字就是''我是恐龙我怕谁'',结果人进来不少,但是都很无聊,一个劲儿地问''你真的是恐龙?''''你多大了?''''你是女人吗?''烦也烦死了,我没命地打出一串串的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然后我面前出现了一句话''是男是女不重要,恐龙与否亦无妨,只要你还有灵魂,有灵魂的人是不会无聊的'',我吃了一惊,被人骂为无聊让我很不爽,正想反驳两句他却突然消失了,幸好我记住了他的oicq号码,把他加为了好友,渐渐地我们聊了很多,人生、爱情、网络,很多观点居然惊人的一致,这么给你说吧,他给我的印象好比是荒漠中的一股清泉,是荒诞古怪的现代画中突兀的一幅古雅恬淡的中国水墨风景,空灵飘逸,温柔细腻,恩恩——等等吧,我的形容词不够用了,反正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我猜想他十有八九是女孩子,可是他不说,我也弄不清楚,我真害怕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老天!想想都恐怖!" "哦,世上还有这种人。"罗锦不知该说什么了,怎么听这事怎么虚幻,可能他的姐姐被人涮了还没准呢! "是啊,我真想见见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且他的名字也很脱俗哦,也像个女孩子。" "是吗?他叫什么?" "秋水落尘。" ********* "因为寂寞所以有些温柔,在你眼中感动在我心头, 因为有家所以有些心痛,燃烧生活堆积醒过的梦。" 房间里有些乱。 乱的全是书,写字台上、椅子上、床上,甚至地板上也散置着,更不用提那架占了将近一面墙的大书橱了,书籍、杂志、报纸,精装的、平装的各式各样。 如果不是窗边那串紫色风铃,如果不是写字台一角的那束芦苇,如果不是床头上那桢淡色的原木雕版画,如果不是床上那只笨拙的大熊toy……幸好,有了这些,这里才成了间卧室,而非藏书室。 现在,书桌上的那盏灯的灯光被调的适中,轻柔的光线把香茗水烟映照得楚楚有致,薛落尘在灯下凝视一页书已经很久了,他的目光定格在几行字上: "一个美的令人吃惊的男子。说他像古希腊时的雕像,他更像布罗奔尼萨派的青铜雕塑家制作的''阿波罗'',身体上洋溢着一种令人急不可耐的温柔美丽,气质高雅,挺拔的颈项,优雅的肩膀,平缓宽阔的胸,带着优雅气氛的圆润手臂,修长清洁的充实躯干,站在波浪边的青年……俊俏的眉,深深的带些忧郁的眼睛,稍带厚重气息略带稚气的嘴唇,这些都是那些稀有少见脸上的精美设计,那挺拔的鼻梁,牵引着两颊,在青年脸庞上,给人留下一种除了高雅粗俗以外,莫可名状的某种纯洁野性的印象,更值得提到的是,那灰暗、毫无冲动感觉的眼光,洁白的牙齿,缓缓挥动手臂那慵懒的姿势,以及那跃动的动作等等,相互辉映,更突出了这头美丽的狼的习性,是啊,这张脸是狼的美貌。" 字迹渐渐淡去,在薛落尘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呵!就和这描写的一样呢! 薛落尘微微笑着,丝毫未觉茶水的渐渐冷却和夜的渐渐深去,他沉在一个妙不可言的幻境里,那是他的小狼和他的相偎相依…… "叩叩叩!"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却如同铁锤击在他的心上,薛落尘猛然从幻境中惊醒过来,手里的书打翻在地,他的心狂跳,就像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捉住一样。 "尘尘,还没睡吗?不要又熬夜了,对身体不好!"门外传来母亲慈爱的声音,却让薛落尘感到无颜以对,对着爱他的家人,他总又一种犯罪感和龌龊感,这让他的精神和情感都陷入了泥沼而无力自拔。 他刚刚做了那样的梦,梦的舞台不就是心灵本身吗?各种事情从外面闯入,猛烈的冲破了他心灵深处的防线,经过后又离开他,使他生活中的优雅文明之处受到蹂躏和破坏。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浅薄的,最初他就是受了罗锦的俊美的诱惑才去接近他,从那炎夏的第一个夜晚起,他就把灵魂卖给了魔鬼,而魔鬼的嗜好就是践踏人类的理智和尊严,激情像罪恶一样,与既定秩序、千篇一律、平淡而乏味的生活是格格不入的,而一向严于律己的他与这种放荡不羁又是怎样的格格不入啊! 每天晚上他抱着大熊toy睡去,心底却强烈地渴望怀抱的是罗锦温热的rou体,有些个夜晚欲望使他辗转难眠,脑海种泛滥着各种疯狂的念头,第二天醒来后却又惶惑不安,愧对那三尺讲台和一双双学生纯真仰赖的眼睛。 他也曾想对这些弃之不顾,不去理不去想,就像不少人一样地沉溺于rou体游戏和感官刺激,堕落于每个灯红酒绿的奢靡理,那样日子会简单的多,也许会快乐的多。 可是他做不到! 传统的道德伦理紧紧束缚着他,成为他身上以道重重的枷锁,而他唯美浪漫的心也渴望着一种纯洁高尚的爱情,他不想做个只沉迷于性的低下动物…… 天不遂愿,他的身体轻易就背叛了他,他是多么迷恋被罗锦拥抱的感觉啊! 他记得苏格拉底的话:"美意味着纯朴、伟大、严谨、超脱以及秀丽的外形。但菲德拉斯啊,秀丽的外形和超脱会使人沉醉,并唤起人的情欲,同时还可能使高贵的人陷入可怕的情感狂澜里,这样,他就抛弃了自己固有的美的严谨,把它看成是不光彩的了,它们也同样会把人引向深渊,因为我们要使自己奋发向上是一件难事,而纵欲无度却是容易的……" 那一句句话犹如一把把利箭和匕首刺入薛落尘的骨肉里,让他痛的无力,他决定远离罗锦,所以今天他从学校搬回了家住。 可是,家——是他的另一重枷锁…… 一阵风掀起了深蓝的窗帘,细细的雨丝打在薛落尘的脸上使他打了个寒战,起风了,下雨了,深秋了,一切都冷了…… 知道自己睡不着的薛落尘干脆披上外套,悄悄地走出房间,轻轻合上院门,他决定在大街上走走,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夜里,怎么可以睡觉呢?虽然他没有古人吟咏"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才情,总还有一颗易感的心…… 似乎想起了什么,薛落尘忽然笑了,心苦成这样,他居然还觉得浪漫,真是无可救治的文人啊! 他的笑容变得更淡更柔了,心里苦是真的吧,但这也是甜蜜的苦,因为,他想起那个独特的女孩白兰蒂的话:"无论什么样的爱,只要爱了,就是幸福。" 呵!这女孩说的多么坚决啊! 薛落尘知道白兰蒂很想和他有更一步的接触,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她在网上一遇到他就会打出一串串的"哥哥好~~~蹭蹭~~~~",像个爱撒娇依人的小狗狗一样,让薛落尘笑不可抑,倍感温馨,谁说网络无情呢? 但是他也不能! 他的生活已经够乱了,他欠了一个男孩,不能再欠一个女孩,否则他真的无以自处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太极端了,几乎要把自己逼到精神分裂的边缘,人前人后相背离,家庭感情相背离,爱与不爱也背离,一个人能有多少个''我''啊?他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他爱罗锦吗? 他爱罗锦吧! 所以才这样痛苦,所以才这样幸福,所以才这样的失魂落魄。 还是白兰蒂说的:爱,是最大的幸福,也注定是最大的痛苦。 薛落尘知道白兰蒂刚十九岁,才是大一新生,他怎么会对爱情有这样的认知呢? 一名女子,女子呵!他很想去爱却总爱得力不从心的女子! 男人和女人到底谁比谁更无辜? 夏娃说:"爱我吧,亚当。" 亚当摇摇头,眷恋的目光却投向创造他的上帝…… 街上空无一人,薛落尘的影子在细雨中摇曳,他叹口气,"无边丝雨细如愁",怎样轻巧的句子,又是怎样难以派遣的沉重情绪呵! 当薛落尘转回家时,远远地,远远地他就看见大门前站着一个人,起初他以为是母亲,有些歉然,紧跑两步再看——他呆住了,是罗锦,竟然是罗锦! 如雾的细雨在罗锦的长发和脸颊上凝成绮丽晶亮的小水珠,一如薛落尘第一次于学校见他时那样,斜倚在门口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却不再是懒散散的,他的眼光在沁凉的夜雨中如两簇火焰,灼得薛落尘痛,痛得战栗。 两人就这样痴痴地站着,看着,久久无语。 一片枯黄的树叶悠扬轻舞着坠落,落在两人中间。 "秋天了,"罗锦说,"出门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会冻感冒的。" "没事,我习惯了。你不也是吗?只穿件单衫。" 一阵沉默。 "不是说回家吗?怎么——"薛落尘终于又找到个话题,今天是周末,申请回家的学生他都批准了,其中就包括罗锦。 "睡不着,就出来随便走走。"罗锦说着移开了眼光。 "哦,我也是。" 又是沉默。 "我想你,快想疯了。"罗锦说。 过了很久,薛落尘点头:"是,我也是。" 罗锦慢慢地走到薛落尘面前,双手捧起那张在迷离的灯光下格外清丽的脸:"秋水,我想吻你。" 薛落尘微微闭了眼,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忽闪忽闪着。 罗锦终于慢慢俯下脸,那种熟悉的清香撩拨着他荡漾的心房,这是秋水特有味道,他的秋水才有的哟! 薛落尘只觉得有种温暖的热气铺在他脸上,他还听见了他胸膛里的心脏嘭嘭如擂鼓般强健快速地震动着……哦,四周好静啊!暖暖的灯,细细的雨,而他就在空气种飘啊飘……他突然震了一下,紧接着一排巨浪猛地席卷了他,淹没了他;他窒息了,晕迷了,全然无力抵抗,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了泡影,只想沉醉、沉醉…… "咯吱"一声,门被拉开了。 薛落尘和罗锦霍然分开,已经晚了,回头——母亲如塑像般定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而那双目光已如死去了一般…… 第四章 神秘美少年 "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愈陷愈深愈迷惘,路愈走愈远愈漫长, 我如何才能捉住你眼光。" 学校为每位任课老师配置了电脑,除了办公以外还可以网络漫游。现在薛落尘正在看一封电子邮件,题目颇有意思——《我不会告诉你》: "我曾经说过,无论怎样喜欢你,我都不会告诉你,除非在十分必要的情况下,比方说你快要死了,我去看你时,我一定会拉住你的手哭着告诉你,但是这个比方不好,因为我不希望你死;那么换一个,比方说我快要死了,你来看我时,我就一定会在咽气前一秒告诉你,让你后悔一辈子,但不好意思,我还想长命百岁呢。所以,兜了一个大圈子,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话——不会告诉你。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的懦弱,而是因为我知道恋爱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一对痴男怨女,好的时候事恋人,并觉得幸福无比,不好的时候就成了敌人,幸福也只能留在回忆里了,而且越回忆越痛苦,哎!真是越想越恐怖,你想,我会和你成为敌人吗?我说过我并不奢求你什么,只要随时能看到你就满足了,成了敌人还了得? 不过世事往往事与愿违,爱情这种东西也往往让人失去理智,于是就在它让我失去理智时,我居然很冲动地给你写了信,想想真是糗,像我这种大街上满把抓的平庸无奇的女孩子爱上你这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气质非凡、才华出众、貌压潘安、才比子建(薛落尘心想她的词汇还真丰富,就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夸赞他)的男子本来就很自不量力,偏偏还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让人笑掉大牙。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你居然也给我回信了,还说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哼!善解人意个屁啊!我要是善解人意就不会告诉你了,免得让其他人知道我这种疯疯癫癫的女孩喜欢你会让你没面子,真是说话不怕牙疼。 夸什么我见解新颖独特,对爱情理解深刻,屁!爱情就和这网恋一样开始时美得像块大骨头,总让人情不自禁地追赶着,陷地深了它又变成了狗,把人咬地头破血流,最后乏味了就像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咦——别忙,"善解人意",哎呀!我总算明白其中意思了,这意思就是''你那么善解人意,就请明白我,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是吧?一定就是这个意思,可怜聪明如我还为这委婉的讽刺拒绝之词高兴了好久!还好我没有很臭美的回信给你说谢谢你的夸奖,好险! 算了,既然你都说了我们有缘无份,我又何必强求,又何苦再伤心!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多钓两个凯子,那才是人生大事。" 不用看署名薛落尘也知道这是白兰蒂发的mail,看着这与众不同的表白书,薛落尘有些难过,他在无意中还是伤害了这个女孩。 半个月前薛落尘收到了白兰蒂发过来的照片,紧身牛仔裤,肥大宽松的t恤,俏丽的栗色短发,眼睛明亮的像夜空最灿烂的星子,竟是如此青春靓丽的女孩,薛落尘说谁说上网的女孩都很丑,她就很漂亮可爱嘛!白兰蒂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回复(他发现这个女孩特别喜欢说话,一说还很长,高明的是这么长的话还让人喜欢看喜欢听): "某些人怀着阴暗的心理,以己容度彼容,以为自家是蛤蟆和恐龙就以为别人也绝不会是青蛙和孔雀,又或者因为被所谓的''美丽jjmm''骗过一回,见过一次,从此就如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是觉得再聊天的人会不会也是无盐嫫母,无聊乏味! 爱美是人的天性,就像吃喝拉撒一样正常,长得丑不是错,同样长得美也不是罪,外表的东西很重要,但如果成了交友的唯一和最终准则那这个人也不值得交了,所以美丽的人也友有个缺憾,那就是你永远无法弄明白向你表白爱意的人究竟是喜欢你的外表还是内涵,当然他可能说''两者都爱'',屁!如果这个美人破相了呢?原来趋之若骛的肯定都作鸟兽散,而原本离得远远的人或许此时反而会靠近你关心你守侯你,世事就这样难料! 我给你我的照片,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把我百般揣度,看吧,我就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我很想知道你长什么样,不过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因为现在我可以说,即使你只是一波信号,一段电流,那也是我喜欢的信号和电流。" 打完这些话白兰蒂就突然下了,让薛落尘对着暗淡下来的卡通头像怔忡了好大会,第二天他找了张照片扫描后发给了白兰蒂,上网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破例,他不后悔,生活中他从没有和哪个女孩有过这样深入而广泛的交谈过,他也不喜欢,但是在网上,多少可以减少性别的障碍和困绕,他第一次发现女孩子也蛮可爱的,起码白兰蒂这个女生就不错,可惜再好也是女生,他自认接受不了,所以他一再声明他们只是朋友,然后他就收到了这封特殊的信。 他在想女孩和男孩到底有什么差别呢?其实白兰蒂没什么不好,在某些方面来说她反而比很多男孩子在个性上和薛落尘更投缘一些,他们的共同话题也更多一些,可是就是无法产生爱的感觉,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 "薛老师,同学们等你去参加晚会呢!"英语课代表苗蕊敲门进来,打断了薛落尘的沉思,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元旦前夜了,毕业班任务重压力大,大家都想趁此机会好好乐乐,举办个晚会娱乐轻松一下。 "好的,我就来。"薛落尘的本意是老师们不参与了,让学生们尽情地玩,疯狂一下也无妨,没想他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传来一片唏嘘和抗议声,大家都说没有老师在就没意思了,这是失声沟通感情的好机会呀。薛落尘笑着答应了,毕竟,做为一个老师,被学生喜爱是他的愿望和快乐。 平日沉闷黯然的教室变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彩条缠绕着灯管,使得灯光轻柔而温暖,各色彩灯把洁白的墙壁映得缤纷有趣,明快的舞曲映衬着每张快乐而兴奋洋溢的脸庞,课桌三面排开,中间留出了很大的空地,用来表演节目。 罗锦仍坐在偏僻的角落里,当薛落尘和其他老师一道走进教室时,他心中有泛起莫名的喜悦,他很想仔细看看坐在前排的他,结果却只能迅速地瞟了一眼——他答应过薛落尘,尽量在人前表现地冷漠些,和一般学生无二,可是——别的人都可以毫无顾及的看他,哼!罗锦暗自叹气,同时也有一种微微的高兴,因为真正的薛落尘——秋水只有他看过,是只属于他的! 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他还是看清了薛落尘今晚穿了件合身的黑色呢大衣,围着条白围巾,双手很平静的插在大衣口袋里,眼睛有些惊异地注视着漂亮的教室,而脸上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的微笑…… 罗锦最看不得他的眼睛了,尤其当他微笑时,那时似乎有一潭笑意都悄悄隐在了那双眼眸下,只待对着自己悄悄地注视,罗锦就会不由自主地淹没在那泓藏了魔力的深水中,怎么挣扎也游不出那汪深深的微笑。 尽管那双眼睛忧郁时也很美,却美得让人心惊心痛,罗锦还是爱看他的笑,只要那双眼睛眯成了月牙,罗锦一天的心情都会很好很好…… 教室里熄了灯,只剩下墙壁上的一排小彩灯发着淡淡的光,苗蕊亭亭地站在临时布置的"舞台"的中央,一手持着小提琴,一手持弓,褐色的,闪着亮光的琴轻轻地托在她肩上,一种很宁静的感觉。 琴声响起,是贝多芬的《小步舞曲》,舒缓的旋律如月光下的清风,充满了光与影美妙的融合,让每个年轻的心随着乐音轻漾……琴声在柔和轻缓中结束了,苗蕊低头,轻轻地收了弓,然后含着微笑对大家鞠躬,片刻的肃静后掌声响起,罗锦也鼓掌,却遇到了苗蕊正投向他的眼光,罗锦一怔,苗蕊低头转回她的坐位了。 最近罗锦经常遇到这位文雅秀丽女孩的特有的带着三分羞涩三分快乐四分微妙情感的眼光,已深尝爱情滋味的罗锦当然明白这眼光意味着什么,可是——与薛落尘的眼光带给他快乐相反,苗蕊的目光让他困苦烦恼,每次看见也只作未见…… 节目在司仪的主持下变着花样的继续,整个教室的空气如京剧脸谱一样地多彩多姿,薛落尘的一首英文歌曲又让大家听得如醉如痴。 薛落尘没想到坐位嘉宾的老师也得表演节目,因为他最年轻,所有的老师极力推举他作了代表,当学生们要求他唱流行歌曲时,他有些难为情得不断推辞:"我不会唱,真的不会唱,请大家原谅,我很少唱流行歌曲……" 罗锦远远望着他手脚无措的狼狈模样,起先跟着大伙开心的笑,课堂上收放自如的他发窘的样子是如此的可爱可亲……随即他又感到有些于心不忍,正想怎么帮他,语文老师打了圆场:"薛老师不会唱中国的流行歌曲,就让他来段外文的吧,我听过他唱的。"同学们一听,立即大声鼓掌,还一浪接一浪地喊:"anenglishsong!answeetsong!" 于是薛落尘就选了首英文金曲《爱情故事》: wheredoibegintotellthestoryofhowgreatalovecanbe. thesweetlovestorythatisolderthanthesea. thesimpletruthabouttheloveshebringtome……. 歌儿如一朵美丽的白莲,悠悠地向四周散发着一片最温柔最清香的光芒,薛落尘的音域并不太好,略显单薄,但是他唱的很动情,稍带孩子气的嗓音让这首歌更显清醇。当歌声结束时教室里掌声狂响——越来越狂热的学生敲着桌子要求再来一歌,下不了台的薛落尘只好又选了首: oh,carol,i''mbutafool. darlingiloveyou,butyoutreatmecruel. youhurtmeandmakemecry. butifyouleaveme,iwillsurelydie…… 薛落尘忍不住去看他,却发觉他的目光也正向他扫来,眼光的纠缠如电光火石一闪就错开了去,薛落尘也唱完了最后一句:"oh,carol,i''msoinlovewithyou……"歌声把晚会推向了高chao,节目一直持续到十一点,罗锦却什么也没再看进去,他的耳边总是萦绕着那句"i''msoinlovewithyou",心情不如梦似幻。 接下来的时间时新年晚会,罗锦看到有个女孩走向薛落尘,向他发出邀请,薛落尘微笑着拒绝了,可是女孩继续邀请,似乎薛落尘的任何理由都被执著的她挡了回去,于是最后薛落尘还是笑着和女孩走进了舞场,罗锦心里有点酸酸的,忽然有点憎恨自己不是个女生,否则也能和他共舞了。 那个女孩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乌黑亮丽,如瀑布一样倾泻在他纤细的腰上,女孩穿着很匀称的高领毛衣,纯黑的,领口斜下来一条细细的银色拉链,细长的袖子直扣到一半的手掌,衬得那双手玲珑秀气,而脸蛋更是如蔷薇凝露,芍药含烟般美不可言,罗锦看得有一会工夫的迷糊,他还从没见过这样清丽出尘的女孩,而她眼中的俏皮灵动更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奇怪!真奇怪! 罗锦竟不认识她,连一面的印象也没有! 薛落尘的舞跳的很好,轻轻握着女孩的手,带着她从舞池的一端滑到另一锻,舞姿翩翩,笑意盈然。罗锦越看越气,他起身走向苗蕊,苗蕊和他一样在静静地坐着,拒绝了其他女生的邀请,但是当罗锦向她伸出手时,她却如一只轻快的小燕子随他旋进了舞池。 "恩——你怎么不表演节目?我知道你唱歌唱得很好,口哨也吹得好,那一次居然吹了整首的《口哨与小狗》,真好听,我听得入迷了,作业都忘了写。"苗蕊轻声地说着。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再说我比较喜欢欣赏,而不是表演。" "我都喜欢。" "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 "谢谢!" 舞曲由悠扬换成了明快的伦巴,罗锦本不想跳了,可是眼角的余光告诉他薛落尘仍在和那女孩跳,摆臂、转圈、旋转……一切自如轻盈流畅和谐,而他看着那女孩的目光又是那样地充满了宠溺和爱怜…… "认识那位和薛老师跳舞的女孩吗?" "女孩?"苗蕊笑了(如果那位真是女孩,而男孩当着她的面询问的话,她肯定会生气而笑不出来),"是不是喜欢他啦?他可是个男生哟!" "啊?"罗锦的手一紧,苗蕊轻轻地皱眉,他捏痛她了。 "真的!我一开始也误会了,后来才知道,我去薛老师的办公室抱送作业时经常看到他在那里,好象和薛老师认识,刚转学来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好意思多问,据说还是从国外来的。" 罗锦的目光重新定在那个"女孩"身上,"她"竟然是个男的! ********* "爱你,忘了苏醒, 我情愿闭上眼睛,任凭此生此世不醒。" 桌上陈放着一只空杯子,它似乎饿坏了,用电磁波来刺激着罗锦的感觉神经,让他也口干舌燥,给它喂点什么吧,罗锦想,纯净水——无色无味太淡了,果汁——又浓又甜太腻了,还是茶吧,不淡也不浓,另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放少许茶叶,盛上热水,热气携带着茶叶特有的幽香袅袅升腾,茶叶真是挑剔啊,只有遇到热水才会散发香味,就和罗锦一样,只有和薛落尘在一起才会快乐。 茶叶渐渐漂浮起来,静静地,静静地…… "若梵姐姐,我忍不住要告诉你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于是今天到了家就打开电脑给你发信了。我说的——就是上次我告诉过你的, 我的那个温柔而美丽的爱人,昨天晚上她(罗锦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用了"她"作代称)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幸福死了。 虽然爱人们日夜斯守是件很平常的事,对我们来说却是千难万难,所以偶尔能在一起一次就宛如经过了漫长极夜后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她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我也是又笨又傻地笑,就像两个傻乎乎的小孩子,他不可思议地问我: ——怎么会这样? 我就是想笑啊。 ——为什么想笑? 我快乐呀。 ——为什么快乐? …………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笑,姐姐你瞧,我就是这种人,容易悲观绝望又容易快乐满足,在这样一个晴朗清澈的早晨,在这样透明微凉的房间,回忆她俊美的容颜和炙热的情感,我无法不告诉你我的快乐。" 茶叶渐渐地沉下去,悬浮在水中,罗锦微笑着继续。 "是的,我快乐,虽然她是我的老师我们很少能交谈,虽然我们的交往有太多的压力,虽然她总是优柔寡断地让人心急心焦……我仍然快乐,我牢记着和她交往的每个片段,每个小小短促的片段,我爱它们爱的像个刚出生的孩子般单纯而执著。 她曾对我说过我的头发再短些会更精神更好看,也说要再健康强壮点,她还说希望能有一座我们自己的房子,在大海边,临海凭风,一起看日升月降,潮起潮落……这些话我会永远记得。 我不知道女孩子们怎样诠释自己的爱,我也不知道你会怎样喜欢一个人,你从来都说只是喜欢我,但总有一天,会有另一个轻易操纵你的快乐忧伤的人出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感觉,现在对我来说,就是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怀着感恩的心情虔诚地祈祷我快点成长成熟起来,可以成为一棵为她遮风避雨的苍天大树,我不会向这个世界妥协,哪怕所有的人都反对我们,只要他爱我,我就会支撑起另一片天! 若梵姐姐,新年第一天给你写这封信,希望能和你分享我的快乐,同时也祝福你在新的一年找到自己的命定情缘^^,希望你快乐!" 茶叶终于沉到了杯底,散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清香,罗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真苦,但慢慢品位,苦涩中淡淡的甜沁人心脾,罗锦仍然笑着,昨夜的事又历历再现…… 罗锦看那个"女孩"看得心里冒火,浑身不爽,他带着苗蕊舞到薛落尘身旁,借转身接触的瞬间对薛落尘说:"交换舞伴把!"然后不由分说把苗蕊的手放到了他的手里,顺便把那个"女孩"带到了怀里。一搂"她"的腰罗锦便明白了,这真是个男孩,虽然看似柔美纤细,他的身体却迥异于苗蕊的柔软,而是一种青春男孩特有的柔韧。 近距离观看那张面孔更是美丽的不像话:双眉细密而修长,鼻子秀挺,而且有一张迷人的嘴,肤色是一种玉般的质地,温润无暇,像天使般纯净可爱,轻易就能赢得人们的爱怜之意,只是——罗锦警觉到他眼中的狡黠,这小家伙不知道在转着什么鬼心思…… "第一次见面,请问小姐贵姓芳名。"罗锦出于一种恶意的报复心理问道。 "倪奇郁。butiamaboyasyou!"倪奇郁甜美的笑着,却让罗锦气结,气!这个假女孩居然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 "罗锦,你长得真是不错哦,不!应该说很好,如果我早点见到你,说不定我喜欢的会是你哟!"倪奇郁轻轻地说,唇边漾着个爱神的小酒窝。 "你知道我?"罗锦有点惊讶。 "是呀!中国有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我要追到落尘哥哥,当然得了解我的情敌的情况了。" "情敌?你说我是你的情敌?"虽然早有预感,听到倪奇郁亲口说出来罗锦还是感到微微的惊讶。 "当然了,我可比你爱落尘哥哥爱得久,不信,你问——" "倪奇郁!"倪奇郁的话还未完,一个洪亮的声音便打断了他,还盖过了舞曲的喧闹,引得众人回头——从教室门口走出来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光是身高已让所有人瞩目,足足有一百九十多公分,乌黑的短发倔强的直立着,古铜色的健康肤色,一双——大伙惊奇的发现他的眼睛居然是深蓝色的,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帅呆了! 女孩们心怦怦跳,可是看到那双眼睛的——凶狠的狂暴的似乎要嗜血的——眼光,又有些胆战心惊,边暗暗庆幸那目光不是对着自己的,否则恐怕早已在那目光下三魂出窍七魄归天了。 罗锦饶有趣味地看着敌视着自己的男人一步步地紧逼过来,好玩!他很久没遇到过这样刺激的事情了,瞧那气势一场决斗在所难免了。 "你又跟来做什么?"倪奇郁一脸的不耐烦,十二万分的不快。 高大男人也不回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拽到自己怀里,一只胳膊就绰绰有余地禁锢住了不停挣扎的倪奇郁,不到一百七十公分倪奇郁在他怀里就像老虎爪里的一只小兔子,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放看我!艾倪大混蛋!大笨熊!野蛮人!"倪奇郁一筹莫展的糗样让罗锦大乐,活该!真是恶人就有恶人磨! "stop!"高大男人冲着他一皱眉,倪奇郁果真乖乖闭了嘴,只是用眼神不甘地恨恨地仇视着男人,让围观者憋笑不已。 艾倪用一种如刀的目光盯着罗锦,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翻,然后一字一句地说:"youknow——heismine!understand?" 罗锦含笑地点点头:"iknow——heisyours,andyouknowmyloverisnothim!understand?" 艾倪笑了,这一笑宛如冰山解冻,春暖花开,如箭在弦的紧张气氛瞬间消逝了,他用力拍了下罗锦的肩:"嗨!哥们!" "呵呵!"罗锦回击了他下,"带他走吧,看好哟,不要再看丢了,呵呵!" "谢谢!"艾倪转身向外走,被挟在掖下的倪奇郁大叫:"王八蛋!什么你的我的!我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大笨熊,你自己滚吧,放开我!我还没和落尘哥哥共度良宵呢!大混蛋!呜——哇!" 突然被艾倪象口袋一样抗到肩膀上的倪奇郁快哭了:"落尘哥哥救救我呀!呜——艾倪大笨熊!野蛮人种!我要杀了你宰了你剁了你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血吃的肉……" 声音渐渐消失了,教室里的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好恐怖好刺激的两个人啊!真是丰富多彩的新年之夜哟! 罗锦悄悄走到一直微笑旁观的薛落尘身边低声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新年之夜!" 当罗锦洗完澡还浑身湿漉漉的出来时,他发现薛落尘已经斜靠在床上睡着了,双眉轻轻锁着,略显苍白的脸色,罗锦的心一阵阵疼着,近来的薛落尘憔悴了许多。 罗锦还记得那个飘雨的深夜,当母亲拉开门僵直地看着他们的时候,薛落尘的脸色比母亲更难看,母亲转身进家了,薛落尘让他回去,还安慰他说没什么事,一切他都会抚平,可是他说着这些话时一直在战栗着,因为他比罗锦更明白人生有些伤害是无法安抚的…… 相处日久,罗锦已渐渐明白薛落尘是个道德责任感太重的人,社会世俗的东西紧紧束缚着他,让他片刻不得喘息,可是,天性又让他选择了这条艰难的充满荆棘的不归路,他憔悴下来也是可以预想的事,这让罗锦不能不心疼。 罗锦先是站在门口,生怕弄出点声响,屏息听着均匀连绵地呼出的气息,它很像海边的落潮,但更安谧,更柔和,当罗锦觉得自己不会打扰他的睡眠,就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再坐到床上。 他细细端详着安睡的薛落尘,不时,他会突如其来地轻轻动弹一下,就像一阵不期而至的微风拂过树梢,一时间把树叶吹得簌簌地颤动着,他的手放在胸前,胳臂孩子气地垂在肋间,瞧着这模样,罗锦差点儿笑出声来,这种一本正经的、稚气犹存的可爱神气,是年幼的孩子经常有的。 罗锦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如果能永远这么静静地守侯着他,让他牺牲什么他也是甘愿的…… 薛落尘的呼吸渐渐变得更深沉了,胸脯很有节奏地起伏着,交叉搁在胸前的双手也随着同一节奏以不同的方式律动着,宛如波涛漂卷拍击下晃动着的小船和缆绳,罗锦忍不住悄悄地挨着他躺下,一手搂住他的腰,轻啄着他的唇,多么甜美呵!这是属于他的只有他能品尝的人间美味…… 当罗锦的吻变得越来越炽热时,薛落尘不由本能的扭动身体迎合着,可是要窒息的感觉终于让他睁开了眼,"罗锦——洗完了?" 那慵懒的语调让罗锦失笑,"是啊,洗完半个小时了,一直在看小懒猫睡觉。" "呀!我睡这么长时间了?"薛落尘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看着罗锦戏谑的眼光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啊,我——" "傻瓜,我又没怪你。"罗锦再次啄他的鼻尖,"你睡觉的时候真美。" "哦——我明白了,那就是说醒着的时候很难看喽?" "呵呵,你呀,醒着时是更美。" "油嘴滑舌。"薛落尘菀尔,然后蓦地绯红了脸,"死罗锦,你做什么?" 罗锦的手轻轻爱抚着他仍然柔软如花瓣的si处,微笑着吻着他的耳际,不停哈着热气,"当然是——做爱做的事。" "下流胚,不害臊!"薛落尘想挣扎开,却被罗锦紧紧一握,吓地不敢再动了。 "好啊,现在敢这样说我了,不知道一开始是谁教坏我的哦!" "谁……谁啊?我可不知道哦。"薛落尘吃吃笑着,和罗锦在一起总让他有一种变成小孩子的错觉,可是他好喜欢这种感觉啊! "装蒜?好,那我就一定要你招——"罗锦把手指向后移,却并不抚摩,只是如春风柳絮般的来回微拂着,令人浑身酥麻的感觉让薛落尘微微颤抖起来,一股令人难耐的燥热从小腹向全身蔓延……房间里是一种热情如火的爱的音乐回响…… 第五章 两样青丝一样落 "红颜的人,颜红几分, 是否青春只为一人。" 见鬼!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天,艾倪还约他去吃肯德基,声音急急的,像是火烧到了眉毛一样,天知道他又有什么事,那个大笨熊! 艾倪坐在倪奇郁的对面,有着一双真诚的眼睛和笑脸,配上那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真是有够蠢的模样。倪奇郁低着头不停用吸管拨弄着可乐里的冰块,看着气泡泡一个个裂开,不知怎么就联想起《泰坦尼克》里撞击冰山的一幕。 "喂!你有话就说,认识你一年多了,没发现你有这毛病,吞吞吐吐的好玩啊?"倪奇郁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都替他着急。 "我怕……" "怕什么?"倪奇郁看et似的不可思议地一盯着这个庞然大物,嘿!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他怕的事情! "奇奇,我是想对你说我——爱——你。"艾倪一字一顿如同朝圣般地说,边说边紧张地看着倪奇郁的反映。 "切!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说完了?说完我可要回家了。" "哎——奇奇,你真残忍!"艾倪一脸苦瓜地说,比吞了十吨黄连还苦。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吗?我已经有深爱的人了,我喜欢你,只是做为afriend。"倪奇郁大口大口吃着草莓圣代,瞪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无辜很没同情心地说,一想起新年之夜那场恶劣事件他就火冒三丈,这么大一个人被当做玩物似的抗走,恶!该死的艾倪! "我知道,是薛落尘,他是你的uncle呀!不可能的!" "切!又不是亲的,恰巧他姐姐是我的新妈咪而已,我可是为了他才赞同爸爸新婚的,我也是为他才来中国的哟!" "我是为你才来的,"艾倪不甘地说,"不管怎样,你是我的人,我坚决要把爱情进行到底!" "彼此彼此,我也一样,那么加油吧,嘻嘻,看看最后咱们谁会成功。亲爱的,拜拜,我要回家陪我的小老公喽!" 倪奇郁留下一个妩媚的笑容走了,剩下艾倪一个人发呆,小混蛋倪奇郁,要不是爱惜他心疼他,早就给他霸王硬上弓了…… *********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太阳发出了久违的光芒,薛落尘的心情也随着阳光一同绽放,阳光照在书桌上,照在书本上,照在脸上,仿佛要把一切的角落照亮,同时把积水的心灵晒干。 以前的薛落尘是那么的迷恋阴雨连绵的日子,让无法言说的心事飘零在细细的雨丝中,似乎那不绝的雨就是他不绝的泪水,他把自己关闭在一个灰暗的世界里并沉迷其中,拒绝阳光的照射,怎么样的抑郁呵!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上帝赐给每个人的不过是一只咬过的苹果,有鲜泽的一面,也有有缺憾的一面,原先的自己是抱守残缺,自怨自怜,逃离一切人的关怀,如今他也在逃,但是是逃离孤独,逃离自卑,逃离消沉,因为罗锦,因为所有爱他的人,他要活一个新的自我。 窗外有一棵树,薛落尘沉思的时候最喜欢看着它,虽然它并不挺拔也不昂然,不能说伫立,只是很随意地扎根于泥土中,伸展枝条,仿佛一个旅者偶然停步观赏美景一般,让薛落尘觉得它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继续它的旅程,去停留在另一个小小的角落。 薛落尘喜欢倚在窗前,看着由于光线的斜射而洒落地面的极其抽象感的美丽图案,阳光是金色的,照在由于季节而光秃秃的枝干上,深深浅浅,斑斑驳驳,那种纯粹的自然的美丽让人觉得那么的无垢而心情舒展,薛落尘一向是个崇尚自然的人,因为"清水出芙蓉,自然去雕饰"的境界才是最美的…… "尘尘。"门开了,薛落微走进来,"又在发呆?" "姐,回来了?"薛落尘看着风尘仆仆的姐姐有些意外,"这么早?" "是啊,倪昊说累的不行了,就吵着回家,说喜欢陪妈妈聊天,还象个孩子似的,明明他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薛落微边说边笑,抱怨中充溢着挡不住的爱怜,爱情使得女人格外温柔,薛落尘想这话真是一点没错,谁能想象原先野孩子似的姐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呢! "是啊,姐,不是你说的吗?男人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是是!我以前是理论上这么说,现在可是深有感触了,一个他,四十岁的人了,到了不惑之年了,还是爱粘人;一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找个女朋友,老说麻烦,谈恋爱还有闲麻烦的,真是天下少见!" "姐!我还有的是时间。"薛落尘最头疼家里人提这个话题,"我刚走上社会,要搞好工作在先,别的以后再说,你看你呀,也不是三十了才结婚吗?" "呵呵,这话也是,我倒是没有要逼你呀,其实单身生活也有单身的好处,不过就是这几天老妈老是唠叨着要我给你介绍个女孩,看来她是急着抱孙子了。" "姐,你就帮我挡挡吧,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好,谁叫我是你姐呢!"薛落微对这个从小就乖巧听话的弟弟是爱的不得了,就像个小妈妈似的爱护着他。 "对了,奇奇那个小魔鬼有没有缠你?当初他不愿意我和他爸爸的婚事,把我整的好惨,后来不知怎么又愿意了,呵呵,还一个劲的哄着他老爸跟我回国,真是个古里古怪的孩子。" "没什么啊,我想劝他把头发剪了,他答应了,一会他回来就去。" "真的?"薛落尘吃惊地大声问,那表情比看到天上掉馅饼还不可思议。 "是啊,头发太长了,难怪别人总是误会他,男孩就像个男孩嘛!"薛落尘不知所谓的说。 "哦,我也早就说过他,嘿!他要跟我拼命!那头发可是他的宝贝,谁也碰不得!没想到居然舍得剪了。你这老师做的不错啊,呵呵,说服人的功夫一流。" "不知道,我给他说他就答应了,没费劲。" "看来你们还真是有缘,不过——"薛落微忽然有点担心地说,"他不会是真的想要你做他的老公吧?那孩子不会是同性恋吧?这事在国外很常见的,莫不是他也沾染了这毛病?" 薛落尘的心一颤,"姐,你是医生,也说这是毛病?" "你先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是gay啊?最近西方很流行所谓的酷儿理论,很多年轻人都沉入其中,我可不希望他会是那种人。" "我不知道,他没告诉过我,我觉得他只是个有点像女孩的小男孩而已,很单纯的。"薛落尘有点心冷,如果学医的姐姐也是这么如防大敌的态度,他的心事还能对谁说呢? 原本如阳光般的心转瞬又沉入了千年冰窟中,这世界,这世界啊! 薛落尘一家四口人,就他姐弟俩,从小就很要好。 妈妈常说他俩完全是投错了胎,颠倒过来正好。薛落微从不看女人味十足的文章,认为那些小女人小男人无聊乏味的像蒸馏水,她更热中于"兵器知识"、"军事天地"这类杂志和电视节目,所以老大不小也一直没找男朋友,好歹遇到个自投罗网的倪昊,约会的第一晚他们居然就在公园的长椅上研究了一晚中国航空母舰该不该制造以及如何建造的问题,听得薛落尘哑然。 薛落微最喜欢的作家是芥川龙之介,不为别的,只为他最厌烦的女人是混帐女人(不过他没解释何谓混帐女人,大概把看不顺眼的皆归为此列),薛落微认为能如此评价女人的男人肯定错不了哪里去,因为他没有用什么美丽、可爱、温柔、大方、贤淑等等这些讨厌的词来僵化女人。 她的女权意识严重,男权意识更重,她认为一个男人如果行事不果敢利落,待人处事不真诚有度,反而整天研究什么"一地鸡毛"的东东,那真是罪该万死,立即就该把他活埋了。 她看到薛落尘把房间整理的纤尘不染,也是大为恼火,男孩子的房间如果不脏不乱,反而还飘着淡淡的花香同样让她不能忍受,她一直在努力让弟弟更像个男人,有时候薛落尘想符合姐姐理想的男人可能只有"超人"了。 薛落微每天都风风火火的,做什么都兴趣十足,只要有她在,你想沉闷都不行,一切烦恼到了她那儿都成了滑稽的小丑,看着光芒四射的主人公不得不灰溜溜溜走。 她的身上有薛落尘最缺乏和羡慕的活力,她常敲着他的脑袋说:"又神游哪里去了?" 薛落尘常想,如果他们真的颠倒过来,也许才真的是幸福的。 "落尘哥哥我回来啦!"一声大叫再次打破了薛落尘的沉思,还没回答,倪奇郁已经挂在了他的背上,"嘻嘻,有没有想我啊?" "想!想死了!"薛落尘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谁叫他……唉!可怜的孩子! "走吧,出去逛街!"倪奇郁拉着他的手就向外跑,"好不容易休息还整天憋在家里,多没意思啊,你瞧外面的阳光多灿烂,就像我的笑容一样可爱,嘻嘻。"倪奇郁自夸的功夫永远是让薛落尘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回来吃饭哦!"妈妈在后面喊,薛落尘答应着"妈,我们很快就回来!" "姥姥,你就别等了,我们在外面吃好的。"倪奇郁可不答应。 大街上人来车往,喧嚣的噪音甚嚣尘上,薛落尘有点皱眉,倪奇郁立即发现了:"落尘哥哥,你是不是讨厌这些噪音啊?不是我说哦,中国的环境就是不好,又脏又乱,如果可能咱们以后到瑞典定居好了,嘻嘻,那里有优美的自然风光和现代的生活条件,绝对舒服。" "不是告诉你要叫落尘舅舅的吗?"薛落尘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教正。 "哎呀!你怎么这么顽固不化呀?咱们才差了那么一点点,你摆什么老呀?再说我已经妥协了,当着大家的面叫舅舅了,还不行吗?咱们俩就叫哥哥,就叫哥哥,偏叫哥哥!哼!"倪奇郁嘟着红艳艳的小嘴怄气! "好好!怕了你!随你好了!"薛落尘最怕他这样委委屈屈、一副要掉金豆子的可怜模样,唉!谁叫他心软呢!而这个小鬼就会欺他心软,一不高兴就哭(天知道他的眼泪怎么那么快,说来就来,薛落尘总是想哭,却总也落不下一滴泪)。 "嘻嘻,还是落尘哥哥疼我!"倪奇郁立即又笑得阳光灿烂了,看得薛落尘摇头,真的还是小孩子哟! "去剪头发吧,明天上学就会有个清爽的心情了。"薛落尘说,这才是他答应跟他出来的原因。 "好啊,去哪里?我可要找个一流的美发师哦,要是把我的头发弄的丑丑的,我就把他的手喀嚓喽!" "呵!"薛落尘大笑,"天啊!你要是这样,谁还敢为你理发?乖乖的,呵呵,我带你去家好的发廊。" ********* "多少喜乐在心中,慢慢游, 多少忧愁不肯走,流向心头。" 孤独冷清叫寂寞,那么,默默地思念一个人叫不叫寂寞呢? 白兰蒂的朋友很多,朋友的心事也很多,很多的朋友都喜欢把很多心事向他倾诉,所以她并不孤独。只是她的心事呢?像被挤在水泥路面中的种子,总是发不了芽,又显得那般孤苦伶仃。 白兰蒂曾试着向同宿舍的最要好的一个朋友说过她的情感,却被评为不置可否,用那女孩的话说:"若梵啊,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也长点脑子,从没见过他,甚至连声音都没听过,单凭一张照片你就能知道他是真是假?是男是女还搞不定呢!万一是个变态女人哄你呢?好多男生追你,条件好的也不少,你就安下心来找一个吧!" 可是白兰蒂就是放不下,也许真的像人家说的:"没有考上的大学最好,不在身边的男孩最令人留恋。"反正她的心思还是留在那个人身上无法放松。下雨的时候,她骄傲的在马路中间走,只是因为没有她喜欢的人为她撑起一把雨伞,她和雨丝贴近,让寂寞聆听她的呼吸,希望这雨丝能带去她的思念。 她在等着些什么,所以那时的天空没有颜色,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有时也会想,干脆忘了他吧,反正只是个名字,是段电流……还是会寂寞,就算她如此故作轻松。除了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的眼睛常望着远方,也许他就在前面不远处……可是,张大的瞳孔中除了寂寞,没有什么! 他是否会寂寞,生病了,会不会有人细心呵护?她在那棵常青藤上刻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是否会心痛的惦着她?会怪他的无声无息,可是他说过朋友是无欲无求的……他仅仅把自己当做了朋友……他有爱人吗?他有爱人吧?他那么出色,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孤独冷清叫作寂寞,其实,思念一个人同样叫寂寞。所以,还是会寂寞,还是会,还是会……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的让人要轻歌曼舞起来,一大早那些急着约会的姐姐妹妹便开始梳妆打扮,粉底、营养霜、保湿露、睫毛夹、眼影、眉笔、口红,白兰蒂每次都看得眼花缭乱,难得她们用起来还有条不紊,白兰蒂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也不起也不梳妆,没人约会就睡懒觉吧…… "若梵,电话!"忙的不可开交的女生们一致冲她喊,其实都在心底盼着是找自己的。 "好好,反正我是劳碌命,又没有我的电话,唉!"白兰蒂故作可怜兮兮地抱怨,惹来一群白眼,她偷偷地吐舌头,就知道她们会说她什么,"得了,我认命还不行,都是我自找的,放着系里的白马王子不要,非要个网上的影子是不?本小姐就喜欢。" "你接电话,响的要聒噪死了。" "喂!嘿!罗锦?!怎么有良心想起姐姐了?不陪你的小情人老师了?哦,她不准啊,呵呵,你还真惨啊,今天去理发?好啊,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店,陪你去好了,我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正在窝里闷得发慌呢,恩,就这样,五分钟就到!你等我!" 罗锦穿了件卡其棉布衬衫,黑色紧身的高领内衣,随意而自然的酷,"哇!每次见你都好心情!"白兰蒂夸张的说。 "姐,你今天也很~~~~~~~" "很什么?" "很古怪。" "好弟弟,就知道姐姐的品位,你可别小瞧了,这可是真维丝的,我也跟潮流,穿件名牌。" "名牌!其实姐姐不穿名牌就好看,穿了名牌就更好看了。" "今天心情这么好?有心思夸赞我了?"白兰蒂笑道,"说说,有什么好事?" "还好事呢,我现在是一身红伤。" "怎么啦?" "昨天班里几个''刁妇''级歌迷大谈谢霆锋有多帅多cool,说得天昏地暗,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是男人,我听着不顺耳就顺口说了句''其实他也没多帅'',结果就……惨痛的教训啊。" "哈哈哈哈。"白兰蒂笑坏了,"弟弟呀,我看她们不是想替谢霆锋打抱不平,倒是乘机揩你油才是真的,谢霆锋再帅也是够不着摸不到,哪有眼前就有一个大帅哥诱惑大呀!" "喔唷!那我岂不是惨遭非礼了?嘿!我要去收我的身体服务费。" "哈哈哈哈哈,弟弟作午夜牛郎一定火。" "姐!!!你真是!i服了you!居然这样说弟弟!" "开个玩笑嘛,你知道姐姐没大脑,弟弟笑一个,别生气啦!" "呵呵,我就喜欢没大脑的姐姐。" "你——小混蛋,真的敢说姐姐没大脑?当我花瓶啊?" "会吗?姐姐能作花瓶啊?哦哦哦,现在的花瓶质量可是看跌哦!" "你——你——你——哇哈哈哈哈!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弟,嘿!走啦,去理发!" "玫瑰发廊"是间两层楼的建筑,底楼理发美法,二层美容作护理房间用。 推开门进去,一个人正向外回首,目光交错中,罗锦和白兰蒂都呆住了…… 倪奇郁最后看一眼镜子中的长发,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看薛落尘,"落尘哥哥,能不能不剪啊?" 薛落尘有些好笑,"可以啊,我又没有逼迫你,只是给你提个意见而已嘛!学校也没硬性规定非要你留短发,你要是想留就留着。" "算了吧,反正我留发的愿望也达成了,剪掉就剪掉,正好可以重新再留,再许个愿望。"倪奇郁笑眯眯地说,似乎想起了什么,心情又好起来。 "哦,你留长发不是因为你喜欢,而是为了达成一个愿望吗?"薛落尘为他的奇怪说法讶异。 "嘻嘻,是啊,很多人都说许一个愿,等着头发留长,愿望就会实现,结果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哦!" "可以对我说什么愿望吗?" "保密!"倪奇郁冲他做个鬼脸,让薛落尘失笑,这小家伙,古怪花样还不少。 "落尘哥哥,你转过头去好吗?等着我变身。"倪奇郁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一头漂亮的头发被喀嚓喀嚓掉。 "哈哈,好。"薛落尘转身走到门口,隔着晶亮的玻璃门,繁华街道上人来车往,店里的音响里任贤齐在唱着一首不新不老的歌:"你笑我笨,我承认,我对爱情没有天分,可是我会为你奋不顾身……" 看着听着,薛落尘慢慢的失神,四周变得虚无,整个人也虚幻起来,爱情,爱情啊,他不是一样没有天分?居然会陷入一个无法回头的歧路,到了这个年龄,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在别人眼中很奇怪?就像妈妈说的,"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 可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即使在别人眼中再光鲜,自己不快乐,那还有什么意思?人生的乐趣又何存?桃花开了谢了,明年还会重来,可是一个人的青春呢?青春的小鸟真的是飞去再也不回来呵! 薛落尘站着陷入沉思,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喊:"嗨!老板在吗?你要亲自给我朋友——"清亮的嗓音惊醒了他,他抬头,和女孩的视线碰撞,女孩的话音嘎然而止。 "是你?!"女孩无法置信地盯着他。 "你是——白兰蒂?"薛落尘也有些不确定,他看到的照片是夏天的,如今的女孩穿着大大的一件套头毛衫,依然是清丽明媚。 "真的是你?落尘?"白兰蒂发呆了好大会,才猛然回头对后面的人说:"罗锦!罗锦!天哪!我终于见到他了!真的是他!" 罗锦?薛落尘更加吃惊,眼光终于遇到静静地站在白兰蒂后面的高大男孩,罗锦的目光是一抹深潭,幽幽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薛落尘的目光再转回到白兰蒂身上,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和罗锦在一起的女孩,难道…… 这世界!这世界! "臭罗锦,是你吗?"正在理发的倪奇郁闭着眼大喊,"真是阴魂不散,为什么落尘哥哥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哼!我告诉你,落尘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哦!" "奇奇,不要胡说!"薛落尘的脸有些红了,这个小家伙,怎么说话这样没遮没拦?在外国长大的孩子就这样吗? 白兰蒂奇怪的看向罗锦:"罗锦,你和落尘也认识?" "他是我的老师!''老师''!" 白兰蒂的心有些不堪负荷地窒息,"老师?就是那个老师?就是你信中说的那个老师?" 罗锦点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白兰蒂一步步向后退,直到撞到了玻璃门,她呢喃着,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呢? 这样出色的两个男人! 她这样喜欢的弟弟!她那样朝思暮想的网友! 可是从遇到薛落尘以来的一切古怪,一切不可思议聚在一起,化成一个滔天巨浪向她袭来,一切他身上不可解的地方都有了答案,原来……原来…… "姐?"罗锦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他没想到对白兰蒂的打击这么大!他一直认为她是那样坚强开朗的一个女孩子呀! "不!不!我不是你姐!"白兰蒂拉开门向外冲出去…… "姐!"罗锦拉门就要追出去,被薛落尘伸手止住,"我去吧,你在这里看好奇奇。" "好吧,好好对她解释啊。"罗锦忧心忡忡,第一次见白兰蒂也恰值她失恋,她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出了门一股风吹来,让薛落尘打了个寒战,冬天真的来了…… "若梵!若梵!"白兰蒂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她还是不忍心看着他在后面追着跑,她恨自己的心软,回过头敌视着他,"干吗?干吗大吼小叫的?我又死不了!" "若梵!我是担心你,我不知道事情这样的巧合,我不知道你和罗锦还是朋友,我不知道有没有伤害你,我……"薛落尘有点语无伦次了。 "我也不知道你就是罗锦的''好老师'',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的人居然是个——是个——哼!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我不知道啦!混蛋!今天肯定是我的大凶日,难怪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心里不爽!本小姐得罪了谁啦?第一次遇到的是个登徒子,现在却又……却又……" "是吗?是的,我们是这世界上的丑陋,是变态,是不该的存在,你是这样的态度我能理解,如果我无意中伤害了你,我抱歉,你是个好女孩,爱你的人会大有人在,优秀的人肯定也不少,你会拥有你的幸福,对不起!再次说声对不起!就当我不曾存在过吧!" 薛落尘转身向回走,整个人落寞萧索着,心疼着,一阵阵刀割的疼着,是他傻吧,是他痴吧,总幻想着有个人能理解他,能给他点孤寂中的安慰,可是……罗锦!罗锦!难道我们真的错了吗?也许我该放弃了你吧?也许那对你才是幸福的!对我才是解脱的! "喂!"白兰蒂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是啊,大笨蛋!我是很生气!你是伤害了我!你以为你说一声对不起就完结了?就把我甩开了?你当我什么啊?什么丑陋?什么变态?什么不应该的存在?我什么态度?你个超级大笨蛋!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你别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伤害了我,你可是要补偿要负责的!" "你难道不是为了我是gay生气吗?好吧,你想要什么补偿,我能给的都补偿。" "切!我要的你给不起的!我气!我气你为什么总是瞒着我,为什么老是和我兜圈子,如果不是今天很凑巧的碰面,你是不是就打算在网上瞒我一辈子啊?不管我在那边怎样为你担心,怎样喜欢你,你也是和我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你笨!你不把话说出来,谁能理解你?谁能支持你?谁能和你做个推心置腹的朋友?你自怨自怜,你把自己看成林黛玉,你活该!" "若梵!"薛落尘吃惊地看着她。 "错!叫我白兰蒂!我是网上那个仍然喜欢那个懦懦弱弱的落尘的傻瓜白兰蒂!" "兰蒂,谢谢你!"薛落尘一时无言以对,白兰蒂灼热的眼神让他冰冷的心终于恢复了些温度。 "真的要谢谢我就请我吃点东西吧,唉!好饿哦,我从早晨起来还滴水未沾呢!" "好啊,想吃什么?"薛落尘笑了,"我给你推荐吧,附近就有家烧烤店,很好的。" "好好好!我最喜欢吃烧考了!"白兰蒂拉起他的手,薛落尘有些微的僵硬,但是看看她开心地笑颜,终于没有挣脱开来。 "这个牛蹄筋最好吃,好香,好吃!"白兰蒂吃起东西来一向不顾淑女风范的。 "那就好,以后有时间可以经常请你来吃。" "哇!好咧!终于找到一个被我宰的了,嘻嘻!" "兰蒂,你真的是个好女孩。" "是啊,人人都这么说,不是照样没人爱吗?" "这……"薛落尘哑然。 "和你开玩笑啦,是我不喜欢那些小男生,青涩得不得了,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气!" "呵呵,罗锦呢?是不是也是青涩的小男生?其实我也是长不大的孩子。" "不会,罗锦是我的好弟弟,再过两年,他会成为一个让所有女孩倾倒的出色男人,你嘛,说不上来的感觉,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评价,看着顺眼就是了。" "那就好,我就怕你看不顺眼呢。" "你还担心我的态度吗?我看你如何对你无关痛痒吧?"白兰蒂说。 "兰蒂!"薛落尘知道她还是对他的事情没有释然,"你是我在网上结交的最好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第一个肯把照片给你的人,你说我能不介意你的态度如何吗?实际上我很多的心事,罗锦也不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只是没把我的性向给你挑明,就如你说的,是的,我是个懦弱的人,我很介意别人的眼光,我不想在被歧视中苟延残喘,我想我的朋友能以一颗平常心对我。" "我明白。"白兰蒂低下头,"问你一个问题,从认识以来,我是说在网上,你有没有只怕那么一刹那的时候喜欢过我?" "有啊,越和你聊天我是越喜欢你的,怎么没有?" "不!我是说的像你喜欢罗锦那样喜欢我?" "兰蒂!" "好了,明白明白,当我没问过!记得答应我的以后请我吃烧考啊!" "当然!" "尘尘,你也在这里啊!这位是?"薛落微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 "姐姐,浩哥!"薛落尘站起来,"她是白兰蒂,我的——" "我是他的女朋友。"白兰蒂冲薛落尘微微一笑说。 冬天的阳光穿过亮出一汪水来的玻璃窗,在每个人脸上洒下虚幻的暖色,就像“女朋友”三字一样刺得薛落尘晕眩。 从来都觉得交一个女朋友是个很沉重的压力,大学时候,即使最不起眼的男孩子也忙碌着如何去钓一个马子,自诩超脱的薛落尘也躲不过男生的调侃和女生的追求,极其暧昧的和一个同年级的女生交往着,他安慰自己:“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你会不会,ifyouthinkyoucan,youcan!"他愿意用“安慰”这个词,而不是欺骗。 薛落尘尽量少和男生有过多接触,直到遇见了骆依磊,不得不承认骆依磊有着一种矛盾的帅气,他不笑的时候很酷,笑的时候很可爱,这正符合薛落尘的审美观,更重要的是骆依磊有着迷人的大脑,他总能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逗得你捧腹,在你最快乐的时候帮你平静下来,而减消了过后失落。 在爱他的女生和他爱的男生之间,薛落尘矛盾,戏剧中最重要的就是矛盾,往往矛盾越尖锐、复杂,戏就越成功,人生如戏,是吗?是吗?…… “我叫白兰蒂,并蒂莲的蒂,和落尘认识好长时间了,不过他害羞,总是不肯说,您是?”白兰蒂的话叮叮当当的掷地有声,让薛落尘否认也来不及,他看了白兰蒂一眼,女孩子满脸幸福的笑让他迷惑。 “我是薛落微,落尘的姐,这位是我老公倪浩。”薛落微笑着抱住倪浩的胳膊,在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倪浩身旁,一百七十公分的她也有足够的小鸟依人的归属感。 “落微姐好,浩哥好!”白兰蒂笑眯眯地打招呼,就像天底下最乖巧的小淑女一样,“落微姐和浩哥好般配,俊男靓女,会让人羡慕死的。” 薛落微笑了,这是她最爱听的一句话了,再豁达的女人也是希望找到一位好丈夫,“兰蒂很开朗,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这弟弟有点沉闷,你可要多多担待着点。” “是吗?我没太觉得啊,他和我很会说话的,对了姐,您给我讲讲他的糗事吧,我很想听呢!” “好啊,我给你说啊……” 第六章 出轨 “橘子的香水,漂漂浮浮,像这些年我的孤独, 穿破了天埋进了土,真心被辜负, 爱说不出,在空气中蠢蠢欲哭。” 薛落尘看着自来熟的两个女人发愣,好歹也插不进一句话,这个白兰蒂在搞什么鬼?她可知道自己是无法对她有任何承诺的? “落尘,”倪浩递给他一支烟,“出来站站吧。” 留下两个一见如故谈得热火朝天的女人,薛落尘和倪浩走出香气四溢的烧烤店,迎着清冽的寒风点燃烟。 “怎么回事?白兰蒂不是你的女朋友吧?”倪浩一双幽深的眸子闪着疑惑,淡蓝的烟为他笼上一层薄纱。 “不是,当然不是的。”薛落尘垂下眼帘,借故弹去烟灰避开倪浩的目光,这目光是从第一次见面就令他胆战心惊的,俊气逼人的倪浩和骆依磊有着太多相象的地方,尤其是那双眼睛,幽幽的深不可测的,有时却又是单纯无垢的诱惑人的……这样的男人太富于魅力,也太危险,总是会让他感到战战兢兢,倪浩是,骆依磊也是…… “哦,看来这女孩是喜欢你了,对你姐采取怀柔政策呢。”倪浩用一种冷漠超然的分析语调说。 “是啊,她很开朗很会和人打成一片,其实我也很喜欢她,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对了,你的画展准备的怎么样了?找到赞助商了吗?” “很顺利,但我想向后推延一下,过了春节再说,我的画风不适合这种节日喜庆气氛。” “真想到你的工作室亲自看看,为什么这么保密呢?姐夫是旅法知名画家,我却连一幅画也没见过,真是不可思议。” “该看的总会看到的,时机未到。”倪浩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低落。 “好吧,我等着就是,就像白兰蒂的事一样,顺其自然,一切顺其自然,我不强求。”薛落尘笑了,对无可奈何的事他一向一笑置之。 “一切顺其自然?说起来容易,难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一件值得你强求的事或人?”倪浩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值得强求的?”薛落尘似乎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锁起了眉,脑海中出现的是罗锦年轻而略带忧郁的脸庞,可是爱情和幸福又岂是强求来得?又岂是强求维持下去的? 一股冷风吹过,薛落尘再度战栗,他刚想说冷,一件暖和的满含着体温的外套已经披在了他的肩上,那种淡淡的带着烟草味清香的衣服让薛落尘一时百感交集,心内五味陈杂,也记得是冬日的街头,也记得如此的寒冷,也记得骆依磊同样把外套披到他的肩头…… “你的体质太差了,这么怕冷,下次出门要多穿件衣服。”倪浩说。 “看来再不锻炼不行了,我以后天天跟着学生们去跑早操,以前在大学里我的体格很棒的,五项全能,”薛落尘微微叹气,“那时候我的体育老师还说我不去从事体育真是可惜了,很有运动天分的。” “哦,呵呵,看不出来,”倪浩颇感兴趣地看着他,“你姐也劝我进行早锻炼,不如明天一起去跑步吧,拉着奇奇,这个臭小子最会懒床了,以后一定让他早起早睡。” “奇奇很听话啊,早晨和我一起起床的。”薛落尘笑了,倪浩和倪奇郁这父子俩就像夙世的冤家,总是互相挑刺,让人失笑。 “落尘哥哥!落尘哥哥!”远处传来倪奇郁仍脆脆的带点童音的呼喊。 “忽忽……忽忽……累死我了,还以为你把我扔给这个坏蛋就跑了呢!”百米冲刺跑过来的倪奇郁大口大口的喘气,边说边恨恨得瞪着身边一样跑多来却悠然自得的罗锦。 “呵呵,谁让你这么一点点,跑这两步就累死了。”罗锦好整以暇地笑。 “我矮又不是我的错,哼!你不过就是腿长点,个子高点,有什么好说的?哼!”倪奇郁愤愤不平,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高高高的要命,就他长这么一点点呢,气气! “咳!咳!”倪浩在一旁没命的咳嗽,这小混球,看见落尘眼里就没有别人了,连他这个老爸也不要了。 “哎呀!老爸,你从哪里钻出来的呀?和落尘哥哥站一块,你可是老多喽!难怪我看不见你!” “咳!咳!咳!”倪浩干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奇奇,哪里有这么说爸爸的。”薛落尘虽然这样说,却笑了开来。 “快看,我理的发型好看不?”倪奇郁在薛落尘面前站了个童子军的军姿。 薛落尘这才注意到倪奇郁的一头长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短的留到下巴的栗色发,额头上一簇正好稍微遮掩了他长长的长的有点夸张的睫毛,在明净的额上留着个妩媚的阴影,说不出的俏丽。 “好看呵,呵!好俏丽的邻家小女生。”倪浩吹了声口哨。 薛落尘不由笑了,真的,倪奇郁剪短了发怎生越发的看着像个小女生了呢? “你看吧,嘿,你爸爸都这样说你了,不怪我了,就是个小女生,你真是投错了胎!”罗锦笑嘻嘻地说,“妹妹,你就认命吧。” “气气气!落尘哥哥,你也帮我说句话嘛!”倪奇郁气嘟嘟地说瞪着罗锦和倪浩,“小心,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很惨!” “很好看,奇奇慢慢就会变成男子汉了,呵呵。”薛落尘笑着说,眼光不经意的扫过罗锦,罗锦的头发也变短了,刚到耳朵的发显得清爽明快,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和倪奇郁一样是个小孩子…… 刚看到薛落尘时,罗锦就被他身边的男人狠狠蛰了一下,蛰得眼痛心痛,那个男人那么体贴入微地为他披上外套,眼神中的爱怜即使隔着一个银河也看得出来也看得清楚。 如果说豆芽菜般的倪奇郁的出现并没让他担心什么,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不同了,俊朗挺拔,更重要的是成熟。果子到了季节自然成熟的香气是青涩时无法想象的,成熟的持重的有归属感的,如一棵苍天大树,反观自己呢?还是一棵不成型的苗…… “这位是?”倪浩也在打量罗锦,虽然这年轻人一直在笑,却总给他一种怅然的感觉。 “罗锦,我是——” “是我的学生,这学期刚转学过来的。”薛落尘说,说得罗锦满嘴苦涩,学生,只是学生啊,而且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学生…… “倪浩!”倪浩向罗锦伸出手,罗锦明显的失落并没逃脱他敏锐的眼睛,“奇郁的父亲,落尘的姐夫。” “我的老公。”后面传来薛落微的笑声,白兰蒂随着她一并走了出来。 “剪了?”白兰蒂仔细打量着罗锦,“好看!清爽多了,从带点颓废的酷哥变成乖乖仔了。” “会吗?如果剪头发就能改变一个人,这世道也太容易改变了。”罗锦说,说得白兰蒂一愣,“不好意思,我有点累,想回家了,各位再见!”罗锦转身走掉。 “罗锦——”薛落尘喊。 “什么?”罗锦止住脚,转过头,看着他,眼神中是满满的希望。 “……没什么,既然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记得按时到校。” “我会做个好学生的,薛老师!” 冷冽的风夹杂着浑浊的灰尘和机车的尾气,罗锦感到很不自在,憋闷得喘不过气,环保环保!真的是缓保了!这一刻真想逃逸到原始大森林中去,那儿应该还有足够的氧让他自由呼吸吧…… 和薛落尘在一起有快乐不错,可近来的他却渐渐觉得压抑了,也许是他小,他做不到薛落尘在人前那样无所谓冷漠的样子,他想对所有人说落尘是我的,只是我的啊! 他爱,他真正地在爱,他不想偷偷摸摸地,他压抑地想大吼大叫,他不想回家…… 当霓虹闪烁,夜色深沉时,罗锦仍然在大街上游荡,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从一家店到另一家店,漫无目的的漫不经心的游来荡去,身边流水的车辆和擦肩的人群并未带给他丝毫的影响,这个繁华喧嚣的都市已融进了他的身体里,没了任何的新奇感和愉悦感,他又在想念原始森林了…… 大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不知道几点,罗锦觉得有点累有点渴,正好前面有间酒吧,他便推门而进。 房间里是微弱的红色,除了舞池里闪烁的彩灯在明明灭灭,几乎一片黑暗,咋一进来的罗锦有点不适应,他怀疑自己的眼镜是不是近视的更厉害了,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不清,两年内他已经还了四副眼镜,一次比一次加深,他担心……他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才径直走向吧台,“来杯冰水。”其实罗锦想喝酒,不过他还能克制自己,因为他答应了薛落尘明天去上课。 罗锦背对着舞池看着酒保变戏法似的调酒,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清水,冰凉凉的水经过唇、口、咽喉而滑落体内,刺骨的冷让他微微颤抖了一下,有点类似高chao来临之的情不自禁。 酒保穿着雪白的衬衣,黑马甲红领结,标准的侍应生装束,只是……他化了浓浓的装,眉毛显然经过长时间的耐心的休整,睫毛也是类似欧美女明星的夸张的卷卷翘翘,紫红的眼影,眼睛就像吸血鬼的邪魅,涂成心型的双唇也是浓艳的紫色,虽然是个无庸置疑的男性,却让罗锦联想起花花公子中的兔女郎。 当罗锦转过转椅,把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翻之后才着着实实抽了口冷气。 他刚转过身便遇到几双正盯着他的眼睛,审视的、游移的、妩媚的、肉欲的,最糟糕的是这一双双目光皆是来自于男人,姑且称之为男人吧,虽然有几人穿着很中性的服装,仔细看仍看得出是男人。 舞池中双双对对跳舞的也全是男人,有两个穿紧身皮衣的人正在跳着惹火的贴面舞,另一对不时像小鸡啄米得亲吻一下,妩媚的男人怪异的男人gay男人…… 罗锦终于明白了他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他这条新鲜鱼看来是成了一道美味的快餐,难怪那么多赤裸裸的眼神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是——罗锦有点疑惑,只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过来和他打招呼呢?难道他们都是守株待兔的等着愿者上钩?这里的人有点怪怪的…… 罗锦渐渐觉出了点异样,在各种目光中,有一双慢慢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在这肉欲的暧昧的红色氛围中,那双眼睛是幽深的冷冽的玩味的甚至有点嘲讽的凝视着他,这种目光让罗锦不安和惶惑,似乎他还没有做什么,却已经做错了什么一样。 罗锦已经喝了四杯冰水,那双眼睛仍然是一如既往地看着他,这让他按耐不住,他站起身,寻着目光的来源看向吧厅的某个角落——果然!果然是个很出色的男人!尽管和周遭希奇古怪的服装相比他的西装显得保守了点,尽管他的黑发太过整齐了点,尽管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了点,尽管……罗锦仍然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太过英俊的男子,那张雕塑般的面庞天生是人类眼睛的禁地,看了就会深陷其中的…… 四目交错时的火花在幽暗的空气中发颤,男人之间的吸引有时是更强力的。 罗锦决定放弃等待,他的个性也不习惯等待,他站起身走向那张桌子,那张桌子旁只有一个人坐着,他坐着笑着看着罗锦一步步走过来。 “可以坐吗?”罗锦问。 “当然,这位子就是留给你的。”男人笑着,“现在终于位归其主了。” “谢谢,罗锦。” “骆依磊,今天晚上很幸运遇到了一个误闯禁地的小孩子,呵呵。”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过了成人礼。”罗锦有点不甘地说。 “哦?真遗憾,我还想亲自为你过成人式呢。”骆依磊仍然笑着,眼睛中有一丝狡黠,罗锦终于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由有些脸红。 “这是个独特的地方,有快乐也有堕落,我希望你能得到快乐而不是陷入堕落。”骆依磊点燃一支烟,认真地说。 “那么你呢?是快乐的还是堕落的?”罗锦反问。 “快乐并堕落着。”骆依磊的烟停在半空中,“这家店是我,是只适合夜晚的场所,在这里可以获得一时的短暂的快乐,但是在我的字典里一时的短暂的快乐就是堕落。” “这家店是你的?”罗锦惊讶地问,“难怪看着你与众不同。” “我?与众不同?我可以当做是夸赞我吗?”骆依磊笑着说。 “当然了,我不随便夸赞一个人的。”罗锦认真地说,“这不是你唯一的店吧?” “是,是唯一的,我的正职是大学讲师。”骆依磊平静如水的说。 罗锦这回干脆只有瞪大眼的份了。 “怎么?”骆依磊笑地开心,“很惊讶?当然很多人是不知道我的实际情况的,我会告诉你,因为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会是我的。”骆依磊仍然平静地说,却在罗锦的心头重重的一击,让他有一瞬的晕眩,你会是我的!多么自信的人!他曾想也曾对落尘说过的话,却总没有回应的话,让他心伤的话,也是他最渴望听到的话! “凭什么这么说?”罗锦强做镇定地问。 “不凭什么,我喜欢的人就会是我的。” “太自信了吧?还是你一贯就是如此对每个初次来你的店的人?”罗锦有些抵触地感觉。 “不!我很少和客人有接触,今天是真凑巧,凑巧我过来看看生意,凑巧你傻傻地撞进来,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 “谁知道是不是有缘无份呢?” “呵呵,我的那一份,我会自己争取过来的,你不快乐,我希望你快乐。” 罗锦闭了眼,叹气,然后静默了好大会,“我的快乐不是希望就能得来的,也是你无法给予的。” “是吗?你不尝试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带给你快乐呢?很多事情不做是不知道结果的,做了即使结果是糟糕的,你也不会后悔了,不是吗?” “你在说服我?”罗锦看着他说。 “我在说服我自己,”骆依磊的烟听在半空中,“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上床不是我的风格,可是对你我可以打破惯例。” 罗锦气结,直直地瞪着骆依磊,好半天喘不过气,这人真是,刚觉得他有点特别,原来也是只会说床事的家伙! “呵呵,我是实话实说,藏着掖着可不是我的为人。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罗锦看着他站起来,“不,我要回家了,明天我还要上课的。” “明天我也要上班的,这不防碍我们过夜生活吧?”骆依磊的眼睛又变得幽深了。 罗锦迷惑在那双眼睛中,像是受了蛊惑的还是跟着骆依磊走出了酒吧,夜风更加冷了,吹得罗锦哆嗦,骆依磊挥手叫住了辆出租车,“我没有车,什么车也没有。”骆依磊仍然笑着,“一般我是喜欢以步代车的,这是个没有步行的年代,但是我喜欢原始的走路方式,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会有很多美妙的享受,看看路边的花草和行人,想想今天的工作安排和收获,人会沉静很多,也会有很多快乐。” “你是个很会生活的人。”罗锦说,由衷地说。 “你也可以做到,这并不难,有时候只是个小小的心理障碍。” 心理障碍,罗锦沉默,是的,问题就是这里,有障碍的怕不是他,而是秋水吧…… 骆依磊的住所是花园小区的独家小楼,很奢侈的带着一个小花园,夜色里枯萎的枝枝干干晃着萧索的影子,冬青围成的青砖小道带着遗世独立的洒脱,落地玻璃门映着柔和的橘红灯光,走进去,罗锦有点后悔了,他转身对骆依磊说:“我想我还是回家好了。” “为什么?” “我怕我会真的喜欢你。”罗锦幽幽地说。 骆依磊笑了,轻轻地捧起罗锦的脸,“那就喜欢我,喜欢有什么错?” “我……”喜欢没有错,错的是我还爱着另一个人啊…… “今夜你是我的,不许想着别人。”骆依磊在他耳边呵气,暖暖的麻麻的电流如闪电划过罗锦的全身,他的心跳开始不规则,当骆依磊的唇压上来时他已忘了该不该去拒绝…… ********* 冬天的天黑的特别早,刚五点半整个房间已经暗淡下来,薛落尘仍在摆弄着手中的那支钢笔,倪奇郁有点躁动起来,从放学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办公楼已经空荡了,薛落尘却坐在那里生了根一般,不动不说话也不备课。 就那样坐着,发呆。 倪奇郁说了一堆话,他也没应一声,小奇奇气结:“落尘哥哥,该回家吃饭了哦,姥姥都打了几遍电话催了,落尘哥哥?”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呆一会。”薛落尘终于说了句话,也是不耐倪奇郁的罗嗦。 “为什么?”倪奇郁更气了,“不就是罗锦那家伙今天没来上课吗?他不听话就狠狠地处罚他!哼!旷课节数到了一定数目是要被开除的,那家伙没有自觉吗?老是惹得落尘哥哥操心!我见了他一定狠k他一顿!” “你先回家吧。”薛落尘淡淡地说,“你看艾倪还在下面等你呢。”薛落尘一直注意着办公楼下那个独立的身影。 “气!谁稀罕他等啊!”倪奇郁任性地噘嘴,“那只大笨熊。” “听话,回家吧,给姥姥说我今天在学校宿舍住了。” “不要!要不我也住你宿舍。” “奇奇,我要生气了!”薛落尘真的有些不耐烦了,“让我冷静一会好不好?” 倪奇郁委屈地红了眼眶,转身走掉:“什么嘛!臭落尘!我再也不理你了!让罗锦死去好了!” “哎……”听着那浓浓的哭腔,薛落尘有刹那的心软,伸出手欲挽留,想想又垂下来作罢,罢了罢了,让他死心也好,反正自己是无法给他他想要的感情啊! 倪奇郁和艾倪是从国外回来的学生,所以学校特别照顾,没有要求他们住校和上晚自习,一般放学后薛落尘就和倪奇郁一起回家,这已成了倪奇郁一天中最盼望的时刻,可是今天,却硬生生因为罗锦而打破了惯例,倪奇郁自然气结难解,他发誓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冷傲的臭家伙! 艾倪在冷风中已伫立成一座雕像,当倪奇郁从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的时候差点跌倒在地,“奇奇,薛老师怎么没下来?” “艾倪,今天带我出去玩吧?我不想回家了。”倪奇郁红红着眼睛说。 “哎??怎么了?和薛老师闹别扭了?那要不到我家玩?反正自己一个人住,怎么疯都好。” “好啊,我要看恐怖电影。” “走吧。”(艾倪的贼心可鉴^-^)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万籁俱寂,薛落尘的心沉在黑暗中找不到光亮,昨天他应该留下罗锦的,看着罗锦孤独踯躅的背影他就知道了,可是他却狠着心让他离开了,罗锦还是个小孩子啊…… 罗锦!罗锦!罗锦罗锦…… 一阵电话的急响惊醒了他,薛落尘伸手拿话筒,“喂?”声音是如此的颤抖,他这才发觉脸上冰冷冷的水迹,那边是长时间的静默,薛落尘的心跳越来越快,“罗锦?是你对不对?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花园小区,南苑路16号。” 电话啪就扣死了,留下薛落尘发怔,花园小区?那是个贵族小区呢,罗锦的家世很好,却不是住那里的,还好,薛落尘稍微放了心,起码他没有沦落到红灯区,一天之中薛落尘已经不知有过了多少坏的念头,很多迷惘的少年往往会被毒贩子引诱堕落下去,他相信罗锦的本质,却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纯良,罗锦还没有足够的辨别力和抵御力,他不能不担心。 半个小时后,七点,薛落尘到达了花园小区,南苑路16号的大门前。 他扣了门,门自动开了,他走进去,沿着青砖小路走向这栋别致的西式小楼,在落地玻璃门前他继续按门铃,上面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磁性男子嗓音:“上来吧,楼上。” 薛落尘的心随着阶梯的一步一步升高而一点一点下沉,一种很恶劣的预感让他心悸,但是某种力量仍推着他向前走,左拐,略过一间空房,第二扇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细碎的笑声,薛落尘推门——-凌乱的满地的衣服,凌乱的大床床单皱皱巴巴,凌乱的发,惺忪的眼,性感的唇,遍身的痕,欢爱后的yim靡气味…… 两个裸体的男人。 “让我看看你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的秋水美人。”骆依磊嗅了一下罗锦的黑发,抬起头来向门口观望——苍白的脸,虚无的眼神,紧咬的双唇,战栗如冷风中的寒蝉——骆依磊整个人呆住…… “落尘!不要走!”等他醒过神来,薛落尘已转身下楼了,他惊跳起来去追,到了楼梯口才发现身无寸缕,急急又转回匆匆套上长裤抓了件衬衫,“我只是想让他知道除了他我不是没人要的。”罗锦的声音低低的哭泣着,“我不是要伤害他,我爱他,我一直是爱他的,爱到绝望啊……” 骆依磊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听到这几话才看了他一眼,他走到床前,用劲生平最大的力量甩了罗锦一耳光:“如果落尘死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骆依磊匆匆下楼,风一样卷到大街上,可是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凄冷的风在吹着他单薄的衬衫飒飒做响,落尘不见了,落尘可能会死掉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风冷冷不过他的心,他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选择一夜情,他想了下又转身回楼,他要罗锦和他一起去找落尘,不确定他今夜无事,他同样会担心的死掉! 第七章 错位 “我站在全世界的屋顶,只怕全世界都下雨, 我站在全世界的屋顶,一种无处躲雨的恐惧。 一种失去你的心情,我站在全世界的屋顶。” “先生,你去哪里?”已围着整个市区转了两圈的司机有些疑惑地问。 “随便。”薛落尘几乎是无法思维,只要车子在动他就还能确定自己没有僵死。 “对不起先生,我要休息了,如果你还想——” “哦,我下车,这里就下好了。”薛落尘看看表,才发现已是午夜时分,从七点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的时间他好象一眨眼就过来了,五个小时他在做什么呢?在想什么呢?原来这世界是真的有真空时间的。 司机很照顾的把车子停在了闹市接头,这是一条不夜街,街上午夜时分仍灯火辉煌,薛落尘还从没有在这样的街道上走过,一直以来从学生到老师,他的生活是那样的一成不变,规律的作息,简单净化的人际来往,就像朵温室里的花儿,虽然知道外面有狂风暴雨,有赌毒淫,有战争有犯罪,有奢靡有堕落,那和他却是完全的两个世界,他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没有亲身经历,他仍然不知道被背叛的是这样无法言语的滋味…… 空荡荡的胃一直欲呕吐,他想着该去吃点东西,可是转了几家路边的小摊和酒店,几次叫了餐点,看着……放到嘴里……咽不下……干呕…… 最后他终于吃下了一客冰激凌,冰冷冷的甜食使他神经质的胃痉挛暂时停歇了,他继续在街上走,擦肩的男女不时回过头看他,他微笑着,第一次觉得笑也可以有这种痛彻心扉的淋漓畅快感。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当薛落尘最终选择了一家最喧嚣的歌吧窝在一个角落喝酒的时候,缠绵悱恻的流行歌曲竟让他联想起最古老的几千年的几句话,而况人乎?呵呵,而况人乎? 可以恣意地去表现,去盛开,去寻寻觅觅,但永远不要想着正获得的能够长久,能够永不改变,这企图长久拥有的心,往往是枷锁,是痛苦的源泉…… “落尘?落尘?”耳畔似乎传来温柔的呼唤声,薛落尘努力睁开眼,可是眼前明晃晃一片,虚空空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想挣脱开钳住他胳膊的手,“走开……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喝醉了,不能再呆这里,跟我走。” “我醉了吗……呵呵……醉了……好……你是谁?” “老天!我是谁?我是大笨蛋,大半夜的从学校里跑出来找你!” “学校?哦……我今晚要睡在学校宿舍里的……我回宿舍……” “回什么宿舍?瞧你醉成这副德行!气!男人喝酒都难看死!” “男人啊……呵呵……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也不是……” “是,你也不是,跟我走啦!” “你是谁?” “白兰蒂!我是白兰蒂!” “兰蒂……兰蒂……罗锦他……罗锦……骆依磊……居然……” 白兰蒂气得几乎想踹他几脚,这个该死的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在念念不忘着那个混蛋,他也活该痛活该难受活该受罪活该活该活该……可是她是不是也活该自找罪受? 终于把薛落尘拖到了隔壁大酒店的房间里,刚才在夜风中一吹,薛落尘吐的一塌糊涂,只好把他拖到浴室里,丢他在地板上打开莲蓬头,连着衣服一起冲洗。 “我去给你叫点夜宵,只喝酒会把你的胃烧坏的。”白兰蒂转身欲离开,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别走,陪陪我好吗?” 白兰蒂看着勉力挣扎站起的薛落尘,不知是水还是泪,他的眼睛盈亮却虚茫,紧紧抓着她的手就像溺水时抓住的一根稻草,白兰蒂有点想哭,这个只会自我折磨的男人何时才会快乐起来? 他不该选择罗锦,他需要一个可以给他依靠的肩膀和胸膛才是…… ********* 房间里有人走动,地毯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薛落尘终于从一种特别的静谧中苏醒过来,宛如从死亡的谷底又浮到了生之海面。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虽睁开着眼睛,却恍似什么也没看见,眼前和大脑同样是空茫茫一片,当宿醉的疼痛慢慢地一点点地侵蚀他的神经时,疼痛连带着把昨夜的记忆也慢慢地一点点地重现出来。 “恩……”他申吟着,用手揉揉几欲炸裂的太阳穴,“兰蒂,几点了?我第一节就有课。” “已经十点了,薛老师!宿夜的欢爱是不是让你体力消耗太过啊?” 薛落尘这下彻底清醒过来,他蓦地坐起来,看到了倚靠在窗前双手交抱着的罗锦。 “是你?白兰蒂呢?”薛落尘绞尽脑汁地想,明明记得昨夜喝醉时是白兰蒂把他拖出酒吧的,而后呢?而后何时变成罗锦了? “她走了,去上课。”罗锦淡淡地说,眼睛比房间中的光线更阴暗,只是阴暗处似乎还有一簇压抑的火苗在闪烁,“她把我叫到这里,让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薛落尘受不住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痛楚又颓然仰躺到了床上…… 罗锦满意似的深深吐口气:“秋水,我爱你。” 这句话像是低低叹息声,几乎不太能听清楚,他躺在落尘的大腿间,勃起的坚挺仍在颤动着,他的唇不时吻它一下。 “吧嗒”一声,床头灯刺目的白光一下子惊醒了陶醉中的罗锦,他支起身体恍惚地看了看,就在这时,薛落尘把腿收起来,并用床单遮住自己,羽绒被早已被踢落在地板上。 罗锦跪在床尾,简直惊呆住了。 薛落尘把床单使劲拉到胸前,乌黑的双眼慢慢暗淡下来,刚才的那种快乐神态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谢谢你,罗锦,这很有趣,但我想你现在该走了。” 罗锦彻底崩溃了,眼神充满疑惑地瞪视着,嘴巴不自觉张开了。 “不要跪在那里盯着我,你已得到快乐,该走了。” 罗锦沮丧地把脸埋进手掌中,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薛落尘居然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难道这是噩梦?如果是,他想马上醒过来!可是手中那股强烈的气味提醒他这并非是个梦,他急促地喘着气,眼眶中一下涌出泪水:“我……我不明白。” “没必要明白。”薛落尘脸上毫无表情地说。 “可是……我觉得是你喜欢做爱的。” 透过微微张着的口,薛落尘缓缓吐口气,“你这样看我?你就这样看我?” “第一次就是你带我上床的,不是吗?以后我们哪一次见面不是在床上度过的?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发泄的工具?” 薛落尘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不要说了,你马上走!” 罗锦的血液“轰然”一下全涌到了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他,si处由于气愤再次坚挺起来,“该死!你这个莫名其妙的混蛋!” 他冲次去一把扯掉那早已痕迹斑斑的床单,大手捏住薛落尘冰冷的下巴:“我要强暴你!” “胡闹!”薛落尘试图挥开他的手,却被更紧地压到了在了床上…… 事实铁证如山的压在面前,他居然就这样毫无知觉地侵犯了一个纯良的女孩,一个尚是处子的女孩! 他和大多数男人并无二样,同样是该死的混蛋! “哗哗”的水流声中夹杂着似乎被强抑的呜咽,那呜咽声如根根利箭刺进薛落尘的心窝,他和罗锦之间的感情十分脆弱,就像一只气球,俩人拼命抓住他,希望它不会破裂,他们都没有勇气看看气球里面究竟是什么,而今这气球被一个女孩一个第三者给无意地戳破了,薛落尘惊恐地发现它只有一个内容:他的懦弱! 正是他的懦弱,他的优柔寡断,他的暧昧不清才害苦了罗锦,害苦了白兰蒂还有倪奇郁,还有——母亲,或许还有很多他不清楚的人…… 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是个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 当薛落尘翻身下床,走向浴室扣门时他的目光已变得澄澈,没有了昔日时时存在的那种忧郁和迷惘:“罗锦!罗锦!” “干吗?”里面传来罗锦嗡声嗡气带这浓重鼻音的委屈的声音,这孩子气的语调让罗锦又疼又怜,天可怜见!他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啊! “开开门好吗?我也想冲洗一下。”薛落尘的声音变得平静而柔和,茅塞顿开之后,他已明白了该如何去做。 过了两分钟,罗锦打开了门:“你去洗吧。”他用大毛巾裹着腰,闪身要往外走,却被薛落尘一把拽:“和我一起洗。” 罗锦惊讶地盯着他,看到他眼神的清亮不由心神一漾,但他随即又低下了头:“别逗我了,我再也陪不起你玩游戏了。” 薛落尘半拥着他走到莲蓬头下,打开,当温热的水冲淋而下时,他的一只手环住罗锦的腰,另一只手抱住他的头,吻上他的唇,将他的唇裹在自己嘴利,轻轻嚼着,罗锦的呼吸渐渐急促,一股令人兴奋的微弱电流,通过他的腹部一直传到全身,传遍每一根神经。 “不!”罗锦试图挣扎,“不要再玩这种性的游戏!” “不是游戏!”薛落尘松开唇,第一次坦荡荡地直视着罗锦,眼神中是令罗锦意外的热情和坚定,“罗锦,你听我说,我爱你,虽然我不敢说从一开始就是,慢慢地我却是真真正正的爱上了你,你的爱不是没有回应的,但是是我的懦弱使我裹足不前,我伤害了你,但我真的爱你,还相信我吗?”泪水再次滚出罗锦的眼眶,与前两次不同,这次却是让他心悸心慰的快,“相信!落尘,我也爱你,但是我害怕……”他的声音弱下去。 “害怕什么?”薛落尘再次吻上他的唇,这次却是轻啄的,搂紧他的腰,紧贴的下体敏锐的感觉着彼此高昂的欲望之物颤抖着碰触着。 “害怕你不知道我的感觉,害怕你不爱我,害怕你不重视我,害怕你嫌我小、幼稚——”他的话消逝在薛落尘的热吻中,“都是我不好。”薛落尘说,“以后我会让你享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会努力满足你,让我们过得更充实,我会好好爱你,我……” “够了,已经足够了!爱我就够了,落尘。”罗锦一字一顿地,声调激动地颤抖,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爱你,真的好爱你好爱你!” 感觉到他双腿的颤抖,薛落尘笑了:“到床上去吧,我来补偿你。” 双手灵活的抚上结实的肌肤…… “简直不可思议……”罗锦梦呓般的喃喃地说。 “我爱你。”薛落尘温柔地,久久地亲吻着他。 罗锦痴痴地看着他,叹息似地低语:“是的,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会是最幸福的……” 第八章 冰雕玫瑰 “回想往日时光,刹那停留很长, 我,试着用一生遗忘……” 一直唧唧咂咂喜欢说个不停的白兰蒂这两天异常的沉默下来,女孩子纷纷猜测她是不是失恋了……白兰蒂仍然笑,笑声却失去了昔日脆生生的明净的快乐,宛如淋了雨的木鱼,声音暗哑而低闷,她是真的遇到了问题,女孩子们肯定地想…… 白兰蒂很纳闷,她自认无论什么都是看得开的人,她并不觉得自己未得到或者损失了什么有什么大不了,她仍然像上次那样去疯玩了一天的游戏,去pub疯狂的跳舞,直到筋疲力尽,累到瘫软在床上,可是邪门的,她仍然无法安然入睡,rou体的虚脱和精神的兴奋成了截然的对比,大脑中疯狂盘旋萦绕不散的都是他的身影,都是他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抱着她时却声声呼唤着的名字“罗锦、罗锦、罗锦……” “啊……”白兰蒂在空荡的校园湖边声嘶力竭的喊,她不知道除了这样之外,她还能怎样不让自己疯掉,也许她该去买点安定片……从不写日记的白兰蒂迷恋上了写东西,写在那个浓郁的蓝色的日记本上,她的迷乱,她的伤…… “我只想写心情,我只想写快乐,我只想写出所有的悲伤与痛苦,我提笔不停地挥霍着青春,因为内心始终相信正义,相信公道,相信黑暗与折磨都不是心的错,人生的完美是虚幻,我有缺陷所以我真实,真实地感到世界的虚幻,精神升华,rou体沉沦,生不是开始,死也不是结束,永远分不清对与错,就像分不清梦与现实,证明世界的最好办法是远离世界,但渺小使我无能为力,从地平线上眺望,我看不到海,却能用心感受澎湃,也许思想注定是人世最后一个战斗者,它会战斗到地老天荒,到分子化为原子,原子重组为分子,然后,太阳依旧,地球依旧,人已不在……” 她回头翻阅,却发现根本没有写出什么,她自己和她的情绪一样混乱,她的语言更是乱而无力整理,“世界在不停地变,我们也在不停地变,直至有一天,我们彻底地失去我们的纯真,于是,我们长大了……昨晚我梦见了撒哈拉沙漠,其实只是沙漠,不知道哪里的,但我愿意叫它撒哈拉,热啊热啊,便下了一场雨,天空出现了彩虹,梦就这样醒了,同学说这是一个预示着好运的梦,但今天也不过是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没有任何的好运……” 白兰蒂正趴在床上写,电话叮呤呤地响了,其他女孩都去了教室或者和男朋友约会,只有她一个人窝在宿舍里,她懒洋洋地起身去接电话:“喂,找谁?” “兰蒂,是我。” 白兰蒂啪就扣了机,一颗心似乎跳成了千万颗,胸腔再也承受不住的撞击,按在话筒上的手颤抖地无法移动,她的大脑混乱一团,不知道是喜是怨还是绝望的悲,她该死心了的,她该彻底明白了的,她该完全放手了的,她不能再想着他了的,可是……她仍然爱着他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分钟?或者一千年?电话再次响了,白兰蒂忧郁了片刻还是接了:“兰蒂,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谈好吗?我给你发mail,打电话找你,你总是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不是吗?还是你真的不愿再见我?如果这样,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对不起,希望你以后快乐起来,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好女孩,别委屈了自己。” 泪水顺着光洁的脸颊滚落,白兰蒂拼命地捂着嘴,才不至于哭出声音,委屈?她何止是委屈两字可以说的?薛落尘……既然生而为男人,为什么不爱女人?可笑!她居然会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和一个男人去争夺另外一个男人? “兰蒂?”薛落尘的声音是真挚的关切和焦灼,“我知道我即使无意的,也确实已经伤害了你,如果有可能我很想给你补偿,虽然我知道任何形式的补偿都是苍白的,你也不会想要,但是我仍然想见见你,说说话也好,虽然我们交流了很多,但是现实中还没有面对面地谈过,可以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冷酷点?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说话?为什么你让我觉得你比我还无辜?为什么我会不忍心责怪你?为什么世界是这样喜欢安排交错…… “兰蒂?……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从此忘了我,就当从来没有我,再见!” “不!”白兰蒂喊,“好吧,我们谈谈,什么时候见面?” “周末,周末好吗?我知道你学校附近有家‘杏林’咖啡店,我到那里等你。” “恩。” “晚安。” “拜拜。” 电话扣死了,白兰蒂发呆,她还是失败了,她放不开他,她这一刻彻底地明白自己是完全陷进去,再也走不出了…… 白兰蒂放弃了继续写日记,决定到网吧去转转,她这两天没有上网,她不知道他给她发了mail,她居然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会对她说些什么,她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她打开信箱,他的信是《错恋季节》! “他常去的那家网吧叫“新天地”,“新天地”的老板是位年方二十六七的年轻人,长的挺好,笑时会露出适合做广告的洁白牙齿,老板本身就成了网吧的招牌,吸引来很多女孩子。 女孩子们都很前卫,有的像太妹,我有些皱眉(教师的职业病,喜欢乖宝宝型的孩子),他却一笑置之,不作理会。 不知何时他学会了上网,当我发觉时他已能熟练的操作很多基本的东西,qq、mail、论坛、网站,他已经通晓了很多,像个猎奇探险的孩子,他正乐此不疲。 他聊天的时候我就观察网吧里来来往往的人,学生居多,出色的不多,外表气质皆出色的就更为稀有,女人要么妖艳的过火,要么青得发涩,男人么……转来转去我的眼光最后无一例外地会锁在他身上,偌大的房间中他仍是最抢眼的一个,我怔忡的坐在长沙发椅上,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妙地弹掉烟卷的明灭…… 我静静地坐着,超然于喧嚣之外,看他皱眉,看他展颜,看他走着每个网人必走的沉迷的一关。 我不知道自己跟他来网吧做什么,我是不会在他身边去我常去的那些的网站的(他虽然可以理解同志,却真的是对同志知之甚少),也许只是想看看他上网的样子,但是他会小声地挥开我的嬉闹,禁止我看他和他的女孩们的倾心而谈。 他是个注重隐私的人,他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 在他的面前,我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得学着尊重他,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 他的妻子很贤淑,他的女儿很漂亮,但是他也会偶尔不快乐,他不快乐时我也不快乐,这不算是爱情,只是我的眼光习惯了跟着他走而已。 我永远不会对他表白,我知道如何做才不会失去让他喜欢的资格,叫他一声哥,是我的造化,只是,我不希望他称呼我什么,我眼中的他,和他自认为的我眼中的他,是怎样的天差地别…… 他是我的表哥,是我最初倾心爱慕的人,也是让我彻底明白自己是何样一个人的人,我到外地读大学本为了逃开他,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回来,回到我和他一起生活长大的地方,不能爱,那么默默的守在他身旁也是幸福的。 同为男人,且有血缘关系,是造化的作弄吗?是缘分的安排吗? 不!也许正是苍天的诗意呢! 诗的灵魂不就是悲怆吗? 诗人说,如果不能爱我,就请原谅我的痛苦。 他是我心头的一把锁,而我知道你并不是能开启这把锁的人,虽然说爱是无性别的,可是欲望的选择终究是难以回避的现实,而爱与欲是不能分割的,否则,那就太痛苦太痛苦了…… 我需要另一份感情,只属于我的感情,在大学读书时遇到了另一个出色的男子,他的优秀让我景仰,他的热情让我胆怯,我在爱与不爱之间徘徊犹豫,理智地看这个世界我知道选择同志的道路会让我失去很多,而那个优秀的男子也会因为我失去很多,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我最终选择了退却,让手中的爱情化为清烟飘散……然后我遇到了罗锦,他还是个孩子,他还不成熟,可是他单纯地爱我,爱到让我心疼,爱到终于可以让我摆脱以前那份感情的禁锢和社会世俗的重重压抑,我能感觉他是我的另一半,虽然我们还没有完全的契合,但是我知道那一天会到来的,哪怕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去磨合…… 我有些累了,让我暂且静静地呆一会吧,静静的,忘掉他忘掉你忘掉我忘掉这一切…… 尘归尘,土归土,病了的玫瑰就让它灰飞湮灭!” ********* 天色阴沉,浓重的黑云压在头顶,风并不刺骨,是一种湿潮的冷,就要下雪了吧。 放学后倪奇郁仍然跑来和薛落尘一起回家,只是在楼上磨蹭时,薛落尘就没看到楼下每天伫立等候的那道风景。 “奇奇,艾倪呢?这两天一直没看到他。” “恩哼,恩恩。”倪奇郁吃着酒心巧克力,不知所谓的哼哈着应对。 薛落尘穿上风衣,“走吧,该回家了。艾倪没有生病吧?正常上课了吗?” “生病?”这下倪奇郁说话声清亮了,几乎要吵起来了,“那个强壮的大熊一样的家伙会生病才怪!哼!我巴不得他生病生得病猫一样呢,我就可以报复他了,哼!” “哦?报复?”薛落尘好笑,“他得罪你了?还是你们吵架闹别扭了?” “呜……没有什么啦,就是……恩……我和他绝交了!” “哦?这还叫没有什么?出什么事了?可以说说吗?艾倪对你真的不错,再说他在中国人生地不熟的,你不要欺负他的。” “我欺负他?小舅舅你有没有搞错?是他把我欺负惨了也!人家的第一次也!居然……呜……” “第一次?什么第一次?哦……”薛落尘忽然笑了,“艾倪终于下手了啊?还以为会再拖段时间呢。” “你还笑?哼哼!我也不要理你了!”倪奇郁气鼓鼓地抢先大步走,放开了以往总要抱着的薛落尘的胳膊,“你就等着瞧吧,我总有一天会报复他的,他怎么对我的我会同样的还给他!哼!乘人之危的家伙,乘我喝醉了下毒手!我个子小点又怎么样?仍然是个男人也!男人!你知不知道小舅舅?” “知道!”薛落尘仍然笑,“当然知道,我们的小奇奇是个小男子汉!” “男子汉就男子汉,干吗还加个小?气!你也哄我!你们就等着看吧,被人像女人似的xx,我是死也不会甘心的,一定要还回来!哼!臭艾倪!你就等好吧!”倪奇郁握紧拳头,宣誓般地对着低沉沉的天空吼,惊得路两旁树上残留的两片树叶也飘悠悠下落。 “奇奇啊,这很重要吗?只要你喜欢他喜欢,怎样相处都好的。”薛落尘笑着说,总觉得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个太敏感的话题不好意思,可是看艾倪那么拘泥于所谓的男子气,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男子气并不是表现在那个方面的。” “气!要不你试试,看看什么感觉?”倪奇郁仍然气呼呼地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眉开眼笑,又退后两步抱住了薛落尘的胳膊,“那……小舅舅,你实话告诉我,你和罗锦在一起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你就是……呢?” “你看呢?”薛落尘不答反问道。 “哦……我看啊……小舅舅……就是……被……那个那个的……嘻嘻,哇……不要打我……嘻嘻,我就是这样看的嘛!” “真话?呵呵。”薛落尘好笑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罗锦……也像……被……那个那个的……嘻嘻……”倪奇郁笑眯眯地看着薛落尘愉快地说。 “你呀!”薛落尘用手拨弄他的短俏的秀发,“整天瞎琢磨什么呢!” “好玩嘛!再说人家本来是喜欢小舅舅的……呜……都是臭艾倪,让人家丧失了纯洁的资格!在此之前,人家可是为了小舅舅守身如玉的,哎……是这个成语吧?” “哈哈哈哈哈……”这下薛落尘是放声大笑了,倪奇郁还真是个令人开心的宝贝。 “奇奇,我真的觉得艾倪很适合你,对你认真专情且能包容,试着和他好好相处。” “不要!我一定要欺负他才甘心!” “呵!好吧,随你了,只要开心就好,但是也别太伤了他!感情经不起折腾的。” “小舅舅,你真的关心我?” “用怀疑吗?” “那好,你帮我约出来艾倪怎么样?哼哼,我要喀嚓掉他!” 薛落尘笑着抚摩倪奇郁的头,“这事要你自己去解决,再说,你说要绝交他就不找你了吗?那好象也不是他的作风啊。” “我给他说他这几天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一辈子再也不见他,说到做到!” “你呀。”薛落尘不说什么了,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孩子气呢? “小舅舅,那个人是谁?几天都站在那里,真奇怪。” 薛落尘顺着倪奇郁的眼光看去,在那个街道拐角的小花坛的凉亭下,伫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高领黑毛衣,亚麻休闲外套,同色的长裤,英俊挺拔的男子,宛如走下t型台的模特儿,较之模特却又多了几分温文尔雅,引得行人纷纷回头。 不用多看,薛落尘也知道是他。 “小舅舅,是不是在等你的?他一直在看你呢!”倪奇郁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子的气度让他不敢造次。 “是啊,是在等我,奇奇,你今天先回家好吗?告诉姥姥我稍微迟些再回去,吃饭不用等我了,对了,就说我见到了老同学,知道吗?” “哦,他真的是你的老同学吗?还是?”倪奇郁的目光中闪着诡谲的光。 “还是什么啊,快点回去吧。”薛落尘也懒得和他争辩了,这个小鬼总是惟恐天下不乱。 “好嘛好嘛,反正你也是见色忘奇奇的人,气气!”倪奇郁噘着小嘴走了,边走边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个英俊男子,唉!这世道,为什么好男人都不是他的呢? 薛落尘站在原地看着倪奇郁走远,犹豫了下才举步向那个小凉亭走去,风有点紧,吹在脸上刀割一般,薛落尘不知道他已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 “依磊。”薛落尘朝他笑笑。 “落尘,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骆依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薛落尘踯躅着,该说什么? “随便走走吧。”骆依磊说,“记得大学里你是最爱散步的。” 薛落尘点点头,“好啊。” 正值下班高峰,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靠紧人行道最里侧并行的两人却恍如走在无人的荒郊,一种回忆的迷雾隔离这个喧嚣的世界。 “真怀念那个时候单纯的日子,沿着花园小径,青砖地面的,雨后的青苔,葡萄架下斑驳的日影和月光……”薛落尘的声音渐渐轻落下去,他真的沉入了那个青春的岁月中,那时的幽思都是纯的宛如天山的雪莲…… “宛如藏歌, 所持最后一朵雪莲, 拒尘埃于心灵之外, 抒情地绽放。 该有雄鹰击破长空, 翅膀扑棱出些许天外之音, 雪山、冰湖洁净了眸子, 思绪被阿玛的奶茶滋养。 布达拉宫的红墙在夕阳下, 平和依旧, 诵声四气, 随那转筒轮回百年。” 等骆依磊用一种轻缓的语调,慢慢诵完这首诗时,薛落尘却惊讶了,他看着骆依磊有些不可思议:“你还记得?” “是啊。”骆依磊笑着,笑声中带着微微的满足,“这是你发表的第一首诗,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以为是大三大四的高手呢,却原来是个稚气犹存的新生。” “你那时候已经是大四的毕业生了。”薛落尘也笑了,“却总是无所谓的疯玩依旧,别人找工作、实习、写毕业论文,忙得焦头烂额,你却悠哉悠哉地听轻音乐,那时候我是羡慕的不得了,希望自己也能做到你那种从容,结果从容没学来,到是学会了玩。” 骆依磊莞尔,“是我带坏了学弟了?” “没,其实那种方式我才喜欢,我对大学生活没有一点遗憾。” “是吗?”骆依磊脸色第一次暗淡了,“我很有遗憾,现在的憾恨感更强烈。” “为什么?”薛落尘问,看到他的目光随即就明白了,他低下了头。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骆依磊百思不得其解,“我当初以为你不是,可是看到了你和罗锦在一起,你又怎么说?不喜欢我?” “不……”薛落尘呐呐地说,“不是……”怎么会不喜欢呢?大学四年,他的心里没有别人,可是……“是造化捉弄吧,是我们有缘无份……” *********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细细碎碎的雪粒没有轻舞飞扬的美丽,罗锦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教室里有暖气,只穿件毛衣就足够了,暖暖的呵气在玻璃上蒙上一层厚厚的雾,外面的雪变得模糊而遥远…… 今天是周末,大多数的学生仍然固守在教室里埋头读书,就要期末考了,期末考之前的毕业班特有的摸底考试已经过去,成绩不好,不,应该说是很不好,大伙的心情不好,更多的因为是看到薛落尘的情绪低落,却仍然笑着鼓励他们,并没有像其他老师大发脾气,反而让他们心里更堵得慌,他们其实希望能被他狠狠地痛骂一顿,但——薛落尘不是这样的人! 罗锦的成绩还不错,提到了第四名,虽说只是前进了一个名次,但是越向前是越难提升的,就像薛落尘说的,虽然他有点聪明,但绝不是天才,要想拿好成绩,还必须付出努力! 其实今天他想和薛落尘出去走走,漫步在雪的迷梦中,雪就不会冰冷,和他相依半个小时的温暖就足以让他支撑一周的寂寞…… 可是他说有事出去了,罗锦知道是因为白兰蒂,就因为知道他才更心痛,无论是落尘爱白兰蒂,或是白兰蒂爱落尘,都是他不愿意接受的,他也不想接受呵! 爱是自私的…… “罗锦,这是你说过的英语辅导材料。”英语课代表苗蕊把一本书放到了他桌上,惹来同桌既羡又妒的目光,苗蕊是班花,不,说是校花也不为过,她美丽而多才多艺,是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女孩,这样一个女孩偏偏独独钟情于对她冷漠的罗锦。 “谢谢,哦,不好意思,这本书我已经有了。”罗锦看看那本名师解题精华,这本书薛落尘已为他买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微笑了,心底漾着丝丝甜蜜,这本书是薛落尘在班上推荐过的,但是只送过他一人。 “是吗?”苗蕊有些失望,这本书可是她跑遍了全市书店才找到的,因为货源紧缺,她还等了两天…… “哎……我说,苗蕊,如果他不需要你就转卖给我好了。”罗锦的同桌说,“正好我没有呢!” “那……给你吧,我不要钱了。”苗蕊把书交给了他,脸上浮着笑,心里却酸楚万分,豆蔻初开的年龄,哪个不希望受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钟情与疼爱?偏偏罗锦…… “罗锦,你发烧吗?脸怎么这么红?”苗蕊看着罗锦异常艳红的脸颊忧心忡忡地问。 “不知道。”罗锦忍不住趴在了桌上,“有点不舒服,也许是感冒了。” “那你还是不要上自习了,快点去医务室看看。”苗蕊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没什么大问题,我做完这些数学题再走。” “你可要小心点,这几天特别冷,我去弄点热水来吧。”苗蕊说着便出去了。 “好命哦,哎……我也想感冒一下哦。”同桌嬉笑着说。 罗锦微微一笑,低头做题,可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晕眩着,眼睛也痛地几乎无法看书,糟糕透了,他想,真是感冒了…… 第九章 爱情的颜色 “爱情是什么颜色的,如果忧郁是蓝色的; 快乐是什么颜色的,如果寂寞是灰色的; 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如果汪洋是蓝色的; 我说天空也是蓝色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了。” 阴沉沉的天,灰沉沉的水泥地面,一阵风卷过,细微的雪粒聚成一个旋,空中零星的丢下两粒,风又卷来,秋水一般,萧萧瑟瑟,在身边细细地流过。 在这样伤感的天气里,就连平素明媚的白兰蒂也陷入忧伤,是的,她把自己情绪的低落归结为该死的坏天气,冰凉的雪粒试探着在她脸上登陆,一点一滴的冰冷唤醒她疲惫的感官,阴沉的天,没有艳阳高照,只有凄凄切切的雪和心中苦苦的味…… 小时候听故事,漂亮的公主最后嫁给了白马王子,经常看电视,经典情节是才子佳人喜结良缘,这样的潜移默化,渐渐认同了爱情,可是爱情是什么?她不懂,她向往纯洁的爱情,但又怀疑:世间真有透明的爱情吗? 总觉得爱情无处不在,宿舍卧谈会上总会听到浪漫哀婉的故事,故事讲完,空气中似乎都流动着似水柔情,似睡似醒间,就会觉得一位飘逸的男孩踏着缘的节拍轻轻走来,不要权势,不要金钱,只要一朵玫瑰一个笑,灵犀一点,这便成为他们爱的全部,只要这世界还有花瓣,有露水,就足以滋养他们到天长地久。 或许,一向自诩超脱的她也和其他女孩一样,从没有能脱离爱情,因为一直坚信:只要还有梦,就一定会遇到不老的爱情…… 当白兰蒂犹豫再犹豫之后终于踏进约定的“杏林”咖啡屋时,屋内的热气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楚任何人,只听那声令她心悸的呼唤:“兰蒂,这边!” 当潮湿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后,白兰蒂看到了坐在玻璃窗边的薛落尘,一件很普通的马海毛的长绒毛衣却显得清丽脱俗,俊美中不容逼近的清爽…… “下雪了。”白兰蒂说。 “是啊,会是一场大雪吧。”薛落尘说。 “我不喜欢雪。”白兰蒂说。 “我喜欢,我出生在一个雪花飘飞的日子。”薛落尘笑着说,“小时候我妈说我是雪婆婆送来的孩子,我就真的信了。” “童年真好,什么都可以相信。” “兰蒂……” “和罗锦还好吧?” “恩,很好。” “那祝福你们。” “谢谢,你也好吧?” “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零件损坏。”白兰蒂淡淡地说。 “兰蒂……那夜……” “什么夜?什么事也没有,你不要多想。”白兰蒂立即说,“就当我还是朋友,好吗?” “好,朋友。” “我喜欢罗锦,一个孤独忧郁的孩子。”白兰蒂说,“也喜欢你,但是我恐怕永远也不能理解这份爱,给我点时间,让我试着找到平衡。” “我也经历了同样的不能理解,很长的一段时间,从我的青春期开始到我遇到罗锦,社会的常识的我和‘本能的我’一直在苦苦作战,我否定自己否定性倾向否定感情倾向,可是这种否定最终还是被罗锦否定了,我回到了本能的我,不仅仅是快乐,和罗锦在一起我能感受到幸福,这份幸福不是社会不是常识可以给我的。” 白兰蒂沉默了,虽然他是这样平静如水地低低絮语,可是那曾经的痛,一定比她正经历的更难以承受。 “生命可以比做一支笔,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我们都可以从容认真地进行速写或者素描,可以用洒脱的行书天马行空的挥就,也可以在冰冷的世界面前用沉稳的正楷书写执着,我选择后者。”薛落尘继续说,“因为世界给了我一个冰冷的面孔,我不能任自己在其中也冰冻起来,我需要自己的燃烧。” 小屋中飘过一阵淡蓝清新的琴声,那是帕罗琴的琴声,悠远飘扬,和着咖啡的氤氲之香在空中回荡,像苏格兰笛般的清澈忧郁,更甚草原马头琴的辽远宽广,低回婉转的歌声轻轻应和着,“雪的翅膀/落在旷野/那样纯洁的鸟/落在宁静的地方/雪在开放/在歌唱着飞翔。” 原来是一群大学生在聚餐,不知是在庆祝或者只是单纯的玩乐,这陌生而美丽的歌显然是他们即兴而作的。 “真好!”薛落尘低叹,“大学时代的美好呵……。” “就在这样的美好中死去才是最美好的事。”白兰蒂缓缓地说,这样一个温馨的氛围,她却只听到天籁般的心碎的声音,像透明的水晶花,一瓣瓣跌落,在洁白的雪中折射出刺眼的光,“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女子……苏小小。” “那是文人经常凭吊的女子。”薛落尘说。 “她很重感情,传说她出银两帮助一个穷困书生上京赶考,但情人未归,书生已去,世界没能给她以感情报偿,她并不因此郁愤自杀;她不原做妾。勉强去完成一个女人低下的使命,而是把自己的美呈之市街;她不守贞节只守美,直让一个男性的世界围着她无常的喜怒而旋转;最后她甚至认为,死神在她19岁时来访,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成全,死于青春年华给世界留下一个最美的形象。以前我想,我今年正好是十九岁,但是死神不能造访我,因为我还没有经历该经历的,我还没有真真切切完完全全的爱一场恨一场怨一场,但是现在我无所留恋,该经历的已经经历了,死神来了我会微笑着向他致意。” 薛落尘静静地听,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是无力,这女孩已经有了浓重的伤感,只有发泄出来才会好点。 “但是死神那里也不一定就会让我的灵魂获得安宁,”白兰蒂继续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天地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既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 “还记得吗?你文章中引用的一段话,”白兰蒂把目光转向薛落尘,“那时候我就能感到你有一颗不安宁的灵魂,好了,我该走了,胡乱写了两句话。”白兰蒂伸手递过去张纸条,然后起身离开了。 薛落尘打开,洁白的纸上是蓝蓝的字迹: 远山的灯火摇曳阑珊那是谁的期盼? 无言的秋叶偎入草间那是谁的思念? 静静的长夜冰冷梦幻那是谁的轻叹? 一滴滴泪儿陨过天际那是谁的不眠? 白兰蒂推开门,正好和进来的两人撞到,“对不起!”一个人说,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白兰蒂抬头,竟然是她的英语老师骆依磊…… ********* 天的花朵,清白无寄,婉转成冰,谁也留不住。 罗锦认为“雪”就是“天的花朵”。 每一朵雪都有它的生命,每一朵雪花都不同。 罗锦伫立在风中,风很柔和,卷着朵朵更柔和的雪花,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遇到肌肤的温暖,雪花融化了,沁凉凉的,于是罗锦的颊上就泛起两朵嫣红,像枫叶一般,病态的红,是一种异样的美艳。 又过了一周,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 可是罗锦病了,上个周末的感冒一直持续到现在没有丝毫的好转。 吃药、打针,最后吊瓶也挂了,罗锦的低烧依然持续不断,总是清晨和上午好一点,下午和晚上便又发作,校医务室去了,医院也去了,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只说是病毒性流感。 短短一周,健康强壮的大男生憔悴消瘦下来,薛落尘变得心惊肉跳,似乎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让他焦躁不安。 今天又是周六,薛落尘决定带他到医院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各科都要仔细认真地查一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话是一点没错的。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不是让你八点在这里等我吗?”一大早起来匆匆洗刷吃过早饭的薛落尘赶到约定好的地点,却发现罗锦已站在那里,而看他发上的落雪,和衣服的半潮湿,显然已不是站了一会的功夫,这孩子!真是让他又气又疼,看看表,现在才七点四十。 “睡不着,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就出来看雪。”罗锦微笑着,看向空中的眼睛微微眯着,“你不觉得这雪花很漂亮吗?我小时候的雪很大,淹没了脚,可是越长大雪越少,每次零星几朵,我想地球以后可能就见不到雪了……今年的雪真大,也许是个好兆头吧。” “罗锦,我们检查完就到园林局去玩吧,我想那里的梅花该开放了,雪中赏梅才更富有情趣……你是不是冷?”薛落尘觉到罗锦在微微的哆嗦,把姐姐织的羊绒围巾给罗锦围上,“还好,不是很烧。”他的手放到罗锦的额头,有些凉,但愿不是冻的才这样凉。 “园林局真的有梅花吗?我也喜欢梅花,可是……没有见过真的。”罗锦说,用手抚着那条围巾,围巾暖暖的,还带着他的体温…… “是啊,我也是前年才发现,可能是从南方移植来的,雪中赏梅却还没有过,很想领略一下古人所说的‘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的丽姿天景。” “我倒是更喜欢那首歌‘雪花飘,飘起了多少情缘,莲花开在雪中间……’听过吗?”罗锦轻声地哼着,虽然是去医院的路,他却看似悠然自得,恍若是闲暇散步,太浓重的伤悲沉淀下去,他只想好好珍惜和落尘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王菲的?” “恩。我喜欢听她的歌曲,在昏暗中,在宁静的深夜,闭上眼睛,再细品一杯咖啡,然后你就会渐渐迷失,不知道喝的是咖啡还是那淡淡的涩涩的歌曲,咋听上去很不经意,有一种懒散的感觉,可是慢慢就会体味出这其中蕴涵的现代人的迷惘、空虚。”罗锦说,说的时候再次抬头望向空中,空中依然雪花弥漫,明明在谈的是风花雪月,他却有种“林冲风雪山神庙”的重重危机感,再向前走,前面就是医院了,迎接的他的会是什么命运? “大学时候我们宿舍中有个男生非常痴迷王菲,发誓非她不娶。”薛落尘笑着说,“都说女子痴情,其实男子痴迷起来才更难收拾,他天天听王菲的歌曲,连带着我们日夜受熏陶,我印象中记忆最深刻的是另外一首,猜猜是什么?” “恩……最喜欢的……《我愿意》?”罗锦说。 薛落尘轻轻摇头,“是《红豆》,‘还没好好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跟地久……”低吟着这优美而略带伤感的歌词,薛落尘轻轻地牵住罗锦的手,手有些热,他又发烧了。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罗锦随着唱出来,平淡、舒缓的音乐,淡淡的哀愁,和纯真的情感…… 雪花依然在落,在轻旋飞舞着,一个洁白晶莹的世界…… “落尘,如果我患了重病,就离开我。”罗锦忽然说。 “说什么傻话呢?” “我是说真的!”罗锦停下脚步,看向他的目光坚定而执着,“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和你去医院了!” “也许根本没什么呢,先去检查了再说,”薛落尘试图转移话题,“不要闹孩子脾气。” “是啊,我一直就是个孩子,所以放弃了我你不会有什么损失,去找骆依磊,他很爱你,过了这么多年,依然那么爱你。” “罗锦!”薛落尘的声音有了些微的颤抖,说不出的是疼惜还是气恼,让他的心针刺般的紧缩着,“我想我应该让你明白的是,我既然那时候没有选择他,那么现在也不会再去选择他!我选择了你,那么就一直会是你!即使你试图争脱,我也不会放手!” “落尘……落尘……”罗锦埋首到他的羽绒服中,滚烫的泪水滚滚而下,“我会连累你的,会给你带来很多很多你想不到的麻烦,不,比麻烦还麻烦,是灾难!我会带给你灾难!” “你离开我才是我的灾难!”薛落尘抚摩着他黑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以前我犹豫,伤害了你,伤害了兰蒂,以后我不会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我走我的路,但是这路上一定要有你!”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愿意?” “不!怎么会不愿意?可是……” “你呀,就是人一病心事就多,根本没什么好可是的,记得听人说过,上帝在每个人的手中都藏有一粒金苹果的种子,除非你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那粒种子就是你的梦想和期望,紧紧地握住,千万别让它丢失,现在我的金苹果种子已经萌芽开花,你说我能舍得让它夭折么?” “可是……我会变成瞎子!” “我会成为瞎子……真的。”罗锦喃喃地说,他的眼角已经干了,只有泪痕在刺目惊心。 “胡思乱想!”薛落尘伸手抱住他,“只不过是有点发烧,是病毒流感,怎么会变成瞎子?不许胡说了,医院就到了,检查一下再说。” “不!我不去医院了!”罗锦挣脱他的环抱,“我今天出来就是想和你在雪中走走,和你牵着手,慢慢地走,我已经很满足了。” “罗锦……”薛落尘再度牵起他的手,不顾偶尔行人的一样眼光,“我们可以一生都这样牵着手,无论风无论雨,或者是像现在这样大雪弥漫的天气。” “可是我希望是在和风丽日下,在青青的草原上,青草中间是紫的、红的、粉的、黄的、蓝的花朵,舒卷的云朵像远处那些羊群,偶尔苍鹰在空中打旋,引来稍微的惊慌,鹰已远逝,夕阳为草原度上虚幻的辉煌,我们就并立着,看那夕阳西下,然后相守的黑夜里等待黎明的到来……” 薛落尘静静地听着,越听越惊惶,罗锦大异寻常,究竟怎么了? “可是落尘,你知道吗?我现在只看到白茫茫一片世界,一片刺目的白光,我分不清雪花的模样了,我看不清楚你的脸了……”一直平静叙述的他终于失声呜咽起来。 薛落尘呆住,“罗锦……这是真的?怎么会这样?没有一点预兆的……。” “我有些头疼,你送我回家吧。”罗锦握住薛落尘为他拭泪的手,“送我一程路,我怕……我会跌倒……。” “罗锦!告诉这到底怎么回事?”薛落尘有些失控地吼,出了这么严重的事,罗锦居然到最后才告诉他! “没什么,就是我的眼睛坏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罗锦退离他几步,“别对我吼,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该死!”薛落尘强抑要挥手打人的冲动,“你这个小混蛋!把我当什么?你还是以为我只把你做玩具?玩具破了就丢到垃圾桶里?” “不是吗?”罗锦尖锐的呼吸刺破冰冷的空气,“不是那样吗?除了我你还有白兰蒂,还有骆依磊,还有还有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吧?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是你感情领域中的一个小小的点缀而已吧?现在我连点缀的资格也丧失了,那就让我凋落好了!”他喊着,转身走向来路,话也说绝了,他也该回家了,可是脚下好滑,他在踉跄,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知该依傍什么,本能的伸出手……一只温暖的手牢牢地抓住他,然后他的整个人都被牢牢的抱住。 “你这个倔强的孩子!被你气糊涂了,”薛落尘抚落他发上的雪花,那洁白的雪遇到手就融化了,在手上冰凉,就像罗锦脸上的泪水,“小傻瓜,每个人都只有一粒金苹果种子,舍弃了就永远寻找不到爱情,你想我会笨到舍弃我的种子吗?尤其是在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才遇到之后?” “我的头很疼,很疼……”罗锦喃喃地说,“送我回家吧,我怕……我会跌倒……” 雪花依旧在飘,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了,大街上再没其他人影,路上罗锦执拗地再不说一句话,薛落尘心底的一团火在蠢蠢欲动,那是窝火,气恼罗锦对他的不信任,更多却是一种炽热的焚烧,痛!为罗锦而痛不可抑! 在进入大门前,罗锦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交到薛落尘的手里,“这是我爸从北京请来的眼科专家开的病历,你看看也许就会明白就会死心了,你回去吧。” ********* 英俊、多才多艺,为什么这样出色的男人会是gay?还是她的男人运太差,让她遇到的喜欢的男性都是gay? 白兰蒂窝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看着讲台上挥洒自如的骆依磊发呆,自从那天在咖啡馆中匆匆邂逅,看到追过来的薛落尘和骆依磊相遇时刹那的眼神交错,她就明白了骆依磊也是…… 天哪!也是也是也是! 这个糟糕的世界,女人们真的不值得爱了么?还是亚当的肋骨断了? “快乐,快乐,青春是什么?” 白兰蒂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么一句,怔忡了半天,才想到好象是一位诗人的语句,每个人都在青春中迷惘着,或者堕落下去,或者成熟起来,是吗? 总是在不经意间感觉自己的变化,当扬起的声音不再是幼稚的童音,当平板单薄的身体不知不觉地玲珑萌动,忽然间发现自己眼中有种光彩,发丝中有些飘逸,悄悄的心思等待着一个小小的女孩慢慢长成一个小小的妇人…… 美丽的季节,有美丽得使人忧伤的日子,有足够的时间把晶亮的眼泪收藏,有勃勃兴致在清丽的诗句中寻找忧伤,“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 青春是一树灿烂的花,可有时却因过分的修饰而显得苍白无力,或是在底气不足的呐喊中堕落成浮躁天空下一粒尘埃,把自己缩成一尾深沉于水底的鱼,让阳光温暖的照耀成为一种奢望,像躲在角落里嘲笑阳光灰尘没有灵魂的舞蹈一样…… 一直渴望那种激情之后因极度宣泄而显得精疲力竭但痛与快乐并存的体验,一直希望让青春的花朵怒放,羞羞涩涩含苞欲放不是她的风格,要开放,就要怒放,哪怕他的锋芒再锐利也用语承受并且无所畏惧,“要笑得灿烂,令世界黯然,就算忧伤也要无比鲜艳。” “就算忧伤也要无比鲜艳……”白兰蒂喃喃低语着。 隔着白磁墙,看不到院中怎么样,院落挺大,大门上的锁冷冰冰地拒绝着来客。 薛落尘在门口踯躅,这已是他第七次来了,可是罗锦的家门始终是这样锁着,打了上百次的电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在电话里留言也没有丝毫回音,可是一个家总不会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吧? 过往的行人对他投以奇特的目光,冷漠中带着一些薛落尘看不太懂的嘲笑和讥讽,还有几许的幸灾乐祸。 实在没办法,薛落尘最终敲响了隔壁的大门,开门的是个白发的老太太,“先生,什么事啊?” “伯母,请问您隔壁这家的人呢?搬迁了吗?怎么总是锁着门?” “你不是他家的朋友啊?”老太太上下打量着他。 “啊……我是罗锦的老师。” “喔唷,原来是位老师啊,哎——进来说话吧,”老太太闪身让薛落尘进了院子,“到屋里来,外面太冷了,唉!好几年没这样冷了,今年真是不吉利啊。” “伯母,我想知道罗锦的去处,他没有参加期末考试,学校很担心出了什么事。”薛落尘尽量表现的平静,他害怕从这老太太的口中听到什么噩耗。 “哎哟,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呢,”老太太沏了杯茶递给他,薛落尘的手一抖,水洒在了裤子上,他只好把被子重放回茶几上,他实在没有胃口喝任何东西。 “什么事?罗锦呢?” “你听我慢慢说啊,”老太太又找了个软垫在对面坐下,方慢慢地说,“罗锦的爸爸原是市里很有权势的人,家里的客人总是不断,大家都猜测是来送礼走后门什么的,果然,前几天检察院来人了,说他贪污受贿,数目特别巨大,有人已经告发他了,据说是两百多万呢,乖乖,我老婆子想都想不出来那两百万会是多少啊!这一查不要紧,原来这人在外面还有私人别墅,别墅什么样?我只在电视见过哪!而且他还在别墅里包养着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喔唷,真是罪过啊!” “原来这样……”薛落尘无语,为官一任,却梦想着“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奢靡,被抓也是应该,“那么罗锦呢?”他最担心的还是罗锦的下落。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啊,”老太太经常一人闷在家里,今天终于抓到一个聊天的,可不愿意立马就让他走,“其实呢,后来人们才知道真正受贿的是罗锦的妈妈,喔唷,那个女人,不得了!比……那个英国的女宰相叫什么来着?” “撒切儿夫人。” “对对,就是这个,比撒切儿妇人也不差分毫哟,开了一家大公司,据说在外国还有分厂,也有许多外国情人,哦,罪过罪过,一个女人不守妇道是最要不得的,她丈夫一被抓,她到好,拍拍屁股走人了,离婚去美国了,喔唷,真没良心呢,女陈士美哟。” “罗锦随她去美国了?”薛落尘的心忽悠一下便沉到了冰谷,不可以!罗锦不可以就这样离开他啊! 难道经历了所有的风雨,当他们刚刚沉淀下来想好好珍爱对方时却又要分开了不成? “没有吧,这女人走之前还和罗锦吵架了,很厉害的,我们这边都听得到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砸的,罗锦看着沉闷闷的,不爱说话,却是个好孩子,经常陪我散步,那孩子生在这样的人家真是可怜呢!” “那您知道罗锦现在在那里吗?”薛落尘着急地问,“他都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您知道吗?” “哦……这个我倒不清楚了,那孩子不爱说话,他的亲戚朋友我不知道。”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还有事告辞了,伯母再见。”薛落尘起身作别,还是一无所获。 “老师,你不再玩会?他们家还有很多故事呢,哎……那孩子眼睛都瞎了,也是父母作孽的报应,可怜了那孩子!唉!唉!” “对不起,我真的有事,伯母再见了!”薛落尘匆匆走出大门,冷冽的风刺的面颊生疼,可是他的心却更如刀剜一般,罗锦!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啊? 夜里,薛落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整整一个星期,他真正睡眠的时间少的可怜,吃了安定竟还是睡不着,一种死亡的恐惧时时刻刻地盘旋在他的脑海中,罗锦那句话“送我一程路,我怕……我会跌倒……”更是时时刻刻萦绕着,像是黑白无常的钩魂牌,让他失魂落魄。 他究竟会去了哪里?那个倔强的孩子,往往自伤的孩子……会不会……哎呀!薛落尘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对,一定在那里!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天!整整七天了,他会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薛落尘就再也躺不下了,立刻穿衣服,他要马上去找罗锦! 他没有开灯,悄悄地走出来,可是就在拉开屋门的刹那,房间的灯亮了,“尘儿,你深更半夜的要去哪里?” “妈!”薛落尘有些尴尬地回转身,“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去处理一下,等我回来向您好好解释好吗?这是攸关人命的事!” “哦……”薛母回转身进房间了,薛落尘松了口气,他真怕母亲禁止他出去,母亲肯定知道他去找谁的。 “等一下,穿上羽绒服,外面太冷了,又是深夜。”薛母拿了他的羽绒服给他,“小心点,如果需要帮忙就给家里打电话,你姐你姐夫都在。” “妈……”薛落尘眼眶一热,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不能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者,却还是如此的关心爱护着这不争气的不肖子! “快去吧,你不是说攸关人命吗?快去!” “恩,妈妈您回去歇吧,有事我会打电话。”薛落尘再也不敢看母亲那慈悲的面容,匆匆跑出了家门。 等到了罗锦家门前,薛落尘却又发愁了,该怎么进去呢?大铁门锁得叮当的,而围墙上又插满了玻璃…… 无奈之下,薛落尘只好再次敲响了隔壁老太太的家门。 “谁啊?深更半夜的!”嘟囔着来开门的仍然是老太太,她和儿子媳妇同住,但是儿子媳妇都睡得死沉,她只好颤颤悠悠着爬起来开门,老太太心跳跳的,真怕是半夜鬼敲门哦!阿弥托佛!老婆子一生没做亏心事,虔诚地礼佛啊…… “伯母,是我,打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薛落尘万分抱歉,可是为了罗锦也没办法了。 “老师啊!什么事啊?” “伯母,请问您家有没有梯子一类的东西,我想到罗锦的家里去看看,我担心罗锦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哎呀?真的会这样么?那个可怜的孩子不会想不开吧?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找三脚架。”老太太这时也完全清醒了,急忙忙地去地下室搬架子,薛落尘紧跟着过来,“伯母,我来!” 从老太太的院里,薛落尘爬上了那唯一一面没有玻璃的墙,然后再把三脚架放到罗锦家的院中,下来,院子中漆黑一片,薛落尘的心“嘭嘭嘭”狂跳着,他在进入屋子时,在门口的台阶上跌了一交,小腿骨疼地钻心,他咬紧牙,摸索着走进屋子,没有月光,房间里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薛落尘只好凭着对一般房屋的了解去摸索墙上灯的开关,跌跌撞撞了有几分钟,在摸到第四个开关时,房间唰地明亮了,水晶玻璃的吊灯把房间照的美伦美焕,即使是个贪官,他的品位还是不俗,薛落尘暗暗地想。 从外面看不出这个房间多大,走进来薛落尘才发现不是寻常房子,迷宫一样的,一个房间套一个房间,而打开每个房间的灯也花费了薛落尘很长的时间,可是随着一个个房间亮起来,薛落尘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没有罗锦…… “谁?”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乎让薛落尘刹那间心脏停止跳动,他蓦地转过身,罩着件丝绒浴衣的罗锦扶着墙正站在他背后。 第十章 雨过天晴 “雨过应该就会天晴吧,若知道痛就会珍惜了啊, 恋爱中,有人被打垮,有人长大,你还爱我吗?” 空气中有飕飕的冷气,这是个没有暖气也没有开空调的房间,冷的犹如冰窟一样,而只穿了一件浴衣的罗锦就这样在他的面前瑟瑟发抖着。 薛落尘想大喊,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哪怕细微的一点声音,不知是冷是恐惧还是惊喜,他也在浑身颤抖,罗锦还活着!他还活着! “想拿什么东西,就尽管拿吧,如果你手里有匕首,最好再顺带在我这里补一刀。”罗锦冷漠地说着,边指着自己的胸口部位,那双眼睛仍然乌黑,凝视前方的目光却没了焦距…… 薛落尘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罗锦面前的,似乎是思维的跳跃让他移到了罗锦跟前,他用手在罗锦的眼前晃,可是那双眼睛眨也没眨一下,“视神经坏死,绝症。”耳畔响起姐姐职业性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解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是个刚十八岁正直青春嘉年华的孩子啊!老天!你何其狠心!何其绝情啊! 无法说一句话,薛落尘伸手环抱住这个在“窃贼”面前仍镇定自若而一心寻死的少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快冻僵了的孩子。 当那熟悉的感觉包围罗锦时,罗锦全身僵硬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是真的,是了!一定是他太想念那个人,所以连一个窃贼也会误以为是他在拥抱他,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你是谁?要想拿什么东西尽管拿去,不要碰我!”罗锦用尽全力推开薛落尘,为什么这样呢?如果这个窃贼能给他秋水的感觉,他真想就这样沉溺下去……可是……他再也不容许自己犯错了,身心的痛和快乐都是只属于秋水的,只留给秋水的! “是我。”薛落尘终于能说出句话了,是我!是我啊!“是你?”罗锦的声音虚幻而不确定,“真的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薛落尘再度抱住他,用自己的羽绒服裹住他,“怎么这么大意,这么冷的天只穿这么点衣服!” “落尘……”罗锦用手轻轻地抚摩着薛落尘的脸,从额头、眼睛、鼻梁一直下滑到颈项,然后突然埋首在他的黑发中痛哭失声,“你来了,你真的来了,你终于来了,呜……如果再晚两天也许我们……我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为什么这么傻?”薛落尘眼睛涩涩地,“还是信不过我?什么事情两个人共同承担总比一个人苦撑着好吧?乖,不哭了,一切都会好转的。” “不!”罗锦猛然推开他,“你来做什么?来看一个瞎子吗?可怜他?怜悯他?施舍他?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你走吧!我不认识你!我没见过你!”罗锦的哭泣怒吼声嘶力竭,“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度过最后几天,你走吧!走吧!吧!” “什么最后几天?你在胡说什么?”薛落尘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高扬上去,“谁准许你这样了?即使阎王把你找去,我也把你夺回来,别说是你自己要摧毁自己了!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你管不着,这是我的私事!”罗锦任性地挥开薛落尘再次拥抱他的手臂,“我现在厌烦你了,你走吧!走吧!否则我要打电话说你骚扰了!” “你……”薛落尘又气又疼惜,这个自虐的孩子!“走开!我要去休息了!”罗锦摸索着向一个房间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看着罗锦孤独而单薄的背影,薛落尘想追上去紧紧地把他拥在怀里,可是——现在的罗锦就像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噬着流血的伤口,同时也敌视着要给他抚慰的猎人,贸然上前也许会两败俱伤。 薛落尘犹豫了两分钟,终于还是跟着罗锦进了他的卧室,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橱,房间就如此简单,很难想象他竟是个奢华之家的孩子,唯一奢侈的用品就是那套落地音响吧? 罗锦在被子中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薛落尘在床边坐下,然后拨了床头柜上的电话,电话一响那边立即就别拿了起来,“尘儿?事情怎么样了?”母亲竟一直手在电话旁! “妈!”薛落尘一时鼻酸,声音也哽咽了,“妈……儿子不孝,但是他还想再恳求您一件事。” “说吧,”薛母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无论怎样,你都是妈的儿子!” “您还能再接受一个儿子吗?并且他的眼……瞎了。”讲到这里,薛落尘的泪终于滚滚而下,罗锦哭不出的泪就由他来流吧! “他……是你所爱的人吧?”薛母的声音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从那一晚起她就以明白了迟早会有这样一个时刻,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是的!”薛落尘斩钉截铁地回答,“是儿子要共度终生的爱人!” “尘儿,把他带家来吧,妈认了这个儿子。”薛母的声音中充满了慈悲。 “妈!谢谢您!”薛落尘哭了,“您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傻孩子!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爱孩子的!赶明儿个带他来,妈早早去买菜,全家人聚聚。” “好的,妈,您快点去休息吧,很晚了,我这边没事了,您放心吧!如果我爸生气,我会向他扣头谢罪的。” “谢什么罪?混小子,你把罗锦给我好好带家来就是了!”耳边猛然传来父亲暴躁的声音,薛落尘的手一抖,话筒险些落地,“爸?您?”连罗锦的名字都知道了呢! “少罗嗦!奇奇把什么都对我说了,明天一块滚回来,看我好好抽你们一顿!”薛父以一向的亮嗓门冲他吼道。 “爸,我知道了。”薛落尘这时完全安心了,父亲的脾气他很清楚,他越是狂吼狂叫的说情事情越好处理,他如果闷着头不语,拼命吸烟那才是难以解决呢! “好了,睡觉睡觉了,哎——” “尘儿,罗锦在吗?让妈给他说两句话。”薛母又接过了话筒。 “好的。”薛落尘轻轻掀开被角,把电话放到罗锦的耳边,“罗锦,妈妈要和你说话,好吗?” “锦儿,我是妈妈。” 只是这简简单单一句,已使原本抽噎不停的罗锦痛哭失声,他已记不得有多少年没唤过一声“妈妈”了,记忆中那女人总是给他很多钱给他买很多玩具很多衣服,却从没这样说过一句“锦儿,我是妈妈”,哪怕他双目失明了,她仍然潇洒地远度重洋! “乖!乖!不哭啊!你哭……妈妈也……”那边薛母的声音也呜咽了,“上次是妈妈不好,责难尘儿赶你走,妈妈知道你们苦……” “妈——不!不怪您!真的!我一点儿也不怪您!是我们不好!”罗锦边哭边说,“妈妈……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我……我不想拖累他……可是……我也不想死啊,我还想活着,我还想听听他的声音……我还想爱他……”薛落尘从身后抱住了他,紧紧揽住,要给他一个坚强的支撑一般。 “孩子话!如果尘儿因这点原因就不要你了,那他也不配做我的儿子!失明了怕什么,还有手脚呢,还有头脑呢,还有心在跳动呢!明天就来家吧,妈妈和你一起想办法!” “恩……恩……我一定会去的,一定会!” “夜深了,休息会吧,天冷,注意身体。” “恩,妈您也休息了,这么晚打扰您——” “自家人还说什么见外的话,明儿个多睡会,傍晚来也没关系,就这样吧。”电话挂掉了,罗锦反身埋头在薛落尘的怀里,“你……你是世界上最大的大笨蛋……只有你这样的大笨蛋才会要一个瞎子,还是个男的……” “那你爱这个大笨蛋妈?”薛落尘轻柔地吻着他的鬓角、额头,然后舔去他晶莹的泪滴。 “不爱!”罗锦说。 “哦?”薛落尘笑了,双手使坏地在他腰间呵痒,罗锦“扑哧”笑出声来,边笑边闪躲,“就是不爱,我才不会做个爱上大笨蛋的小笨蛋呢!” “是吗?”薛落尘的双手再加把劲,这次罗锦惊声尖叫起来,“啊哈哈……不要啦……爱,爱这个大笨蛋啦!” “又哭又笑,小狗尿尿。”薛落尘停住了手。 “你才小狗呢,”罗锦伸臂抱住他,“我可是比你高哦!” “哈哈哈哈……个子高就能做老公么?记得你明天可是要去见公婆的!” “你——你——”罗锦羞红了脸,“你欺负人!” “我怎么舍得啊!”罗锦在他耳边用他磁性的声音耳语着,边轻轻地咬着他小巧透明的耳垂,一股酥麻席卷全身,罗锦不由从喉间逸出悦耳的低吟,“啊……不要……” “不要什么?”薛落尘一只手解他的睡衣,一只手却探到了他的小腹之下,挑逗般隔着衣料轻触着…… “你……越来越坏了……啊……”罗锦扭动着,想躲开这种若有似无的折磨,偏偏那只手恶魔般的徘徊不去。 “要不要?”薛落尘覆上他的唇,有点气息紊乱,“我可是很想哦!” 罗锦的脸更红了,如同夕阳中燃烧的霞,“脸皮真厚……啊……你……。” 白兰蒂坐在骆依磊家中豪华的仿古沙发上,有些紧张地捏着手中滚烫的咖啡,虽然是她冒冒失失地要求来见他,可是……她有些后悔了,他和她太生疏了,而且他还是她的老师! “你和薛落尘认识,是吗?”骆依磊点燃一根烟,好整以暇地吸着。 “恩,”白兰蒂垂下了眼帘,“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骆依磊有些好奇,“不好说吗?” “骆大哥,恩,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也许因为他是她的老师的缘故,白兰蒂总有些战战兢兢,没了平素的大方。 “好啊!很高兴有你这个妹子。”骆依磊笑了,“有什么事说吧,如果是麻烦,我尽力帮你。” “我……我……被家里人赶出来,我……呜……”白兰蒂眼一红,泪水哗哗而落,“我无处可归了,我也要失学了,我什么也没了!” “为什么?你出了什么事?”骆依磊很少注意他的学生,尤其是这些女生,但是因为那次在咖啡馆的缘故,知道了薛落尘认识白兰蒂,他才稍稍对她加了注意,他发现这个女生很是冷漠,经常一个人发呆,可是在印象中她是个很活泼很爱笑的女孩子,那么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一些直觉告诉他这个事可能和薛落尘有关系。 “我……我怀孕了。” 落地惊雷! 骆依磊有一刹那的失神,虽说近来中国也性开放了很多,他还是不能相信白兰蒂这样一个乖乖巧巧的女孩子会做了这么糊涂的事,她刚刚是大一的学生啊! “你耻笑我吧,是我自己愿意的!”白兰蒂放下手中渐渐变冷的杯子,擦擦脸上的泪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要这个孩子!” “孩子是?”骆依磊小心翼翼地问。 “他的。”白兰蒂抬起了头,望向他的眼睛晶亮,没有了刚刚的怯懦不安。 “果然……”虽然有了预感,但是直接听到她如此肯定的回答还是让骆依磊稍稍的吃惊和失落,有一瞬他觉得自己在嫉妒这个女孩。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给我自己。”白兰蒂喃喃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也不会,我该怎么做啊……” “嫁给我吧。”骆依磊断然说。 “啊?” “嫁给我,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雪花中夹杂着年节的喜庆的气息,处处红灯高悬,一年的终结,新的一年的伊始,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时,一家人举杯,一切尽在这清脆的碰撞中有了交集,薛落尘握着罗锦的手,那只手传递的一种信仰,是对彼此的珍惜! 想着你的温柔它提醒了我自己 因为你的鼓励我从此更努力 因为你的真心我失败了不会灰心 我因为你因为爱坚强我自己 你用毅力勇气耐心等候了多年 你给我的信心坚定我的方向 我的退缩放弃你一次又一次承受打击 你因为我因为爱坚强你自己 也是就因为这样我们会更珍惜自己 经过了过去的疼痛更明白如何继续 也是就因为这样我们会更珍惜自己 因为是爱因为真心因为未来的日子 每一个清晨梦醒有你陪我患难的也是你 开心时一同欢笑受伤时携手共度 每一个晴天雨天有你夜里轻语的也是你 成功时一同享有失意时我们坦然去面对 只因为有了爱有了爱 明天还会有风有雨吧,还会有很多的沟沟坎坎吧,只是有了你,身边多了一个你,我就再也没有任何畏惧,我找到了我的金苹果,并且紧紧地爱惜地握在手中,因为我知道我握的是我和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