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着迷》 第一章 像贝克汉姆一样性感 那天的子非穿了一身黑。 他穿着levis的黑色仔裤,黑色的高腰军靴,黑色的guess套头衫,黑色的厚外套,黑色的围巾,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眉毛,黑沉沉的表情。 他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那本杂志,恨不得把我的手看断了,然后把那杂志抢为己有。 因为他问报刊厅老板,老板说我手中的杂志是最后一本了。 看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我耸耸肩,把杂志递到他面前:“如果你很急着要,就给你吧。” 他依然用恶狠狠地眼神瞪着我。 我也瞪他,真是不识好歹的小孩:“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于是我付钱给老板,老板接过钱笑眯眯地他说:“这一期杂志特别好卖,你要是着急啊,就到前面的书屋看看,也许还会剩下一两本。” 买了杂志,也就不关我的事,于是我转身就走。 走到我的车子奥迪a6的面前时,我发现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就像个黑色的影子。 我诧异地回过头,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他依然瞪着我手中的杂志,咬着嘴巴半天才说:“虽然我很讨厌别人这么不重视他,随便就可以转给别人,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这本杂志给我。” 我看着他,在九月灿灿的阳光下,他的眉目如画,比杂志封面的家伙清秀多了,如果不是他已经开口说话,我甚至可以怀疑他是个女孩子,他说的话有些拗口,不过我可以体会到他对这本杂志的疯狂热爱之情。 于是我把杂志递过去,他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杂志,把杂志放进了肩背的nike包里,才露出一嘴洁白的小牙,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没有一分钱了,这本杂志就算送我的好吧?” 我盯着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站在灿灿的阳光下,顶着一头灿灿的金色头发,眉清目秀笑颜如花,竟然没有一点点的窘涩与拘谨。 杂志已经被他装进了包里,难道我还要硬抢过来吗? 这个死小子! 我在心里拼命地诅咒,却还是露出绅士十足地微笑:“ok,就送你吧。” “你真是个好人。”他依然笑着,眼睛明亮,琥珀色的眼瞳,和发色颇为搭配,在黑色服饰的包裹中,他就像一个闪闪明亮的发光体。 我在心里叹口气,真不错,终于有人夸我是个好人了,所以我也笑了:“再见。” “再——哎,能不能再麻烦您件事儿?”就在我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后,他又趴在了窗口问道。 我看看手表,距离下午的会议还有半个小时,而从这里到公司需要二十五分钟,并且是在没有任何红灯的情况下。 “什么事?” “我没有钱了,也没有家可回……”他的声音小下去。 这关我什么事?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里地火慢腾腾地上来:“你可以去找警察叔叔,他们会帮助你的,小朋友。” “不要!”他立即大声说,“警察叔叔会把我遣送回家。” “哦?”我挑了挑眉,“那不正好吗?可以回家。” “可是我不想回家啊。”他很认真地说,“你看起来挺有钱的,能不能收留我几天?我可以给你打工的,不收工钱。”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我准备拉上车门,不再理他,要走了。 他却不要命地死死抓住拉手,虽然动作很猛,表情却依然甜甜地冲着我笑:“你是个好人吧。” 我抚额叹息,这年头好人果然做不得! 我再次打量他,身材高挑,快到一百八十公分了吧,脸蛋也不错,很青春,也就十九二十郎当岁,于是我点点头,让他坐进来:“好吧,你先跟我去公司,我马上就有个会议要召开了。” 他喜笑颜开地进来,‘砰’一声把车门关死,然后看着我说:“你真的是个好人。” shit! 我暗中捏紧了方向盘。 我启动车子,他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好象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一样,然后慢条斯理地从包里取出那本杂志,盯着封面看了足足五分钟。 遇到了第三个红灯,前面车子排成了长龙,我看着手表,郁闷万分。 他拿着封面到我面前:“好不好看?” 我说:“不就是一个男人吗?” “男人和男人可不一样!”他忽然瞪着我说,“你不会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吧?” “谁啊?”看他激动的表情煞是逗笑,我就成心装傻。 “贝克汉姆!他就是david beckham啊!天啊!”他抚额哀叹,“居然还有不认识他的人,真是见鬼了。” 我看我才是见鬼了呢,遇到这样一个该死的小子! 要是一个女人对着这个英格兰玫瑰发花痴也就罢了,偏偏一个大半不小的男人对着他发呆,我摇了摇头,好象在哪里偶尔瞧过一个讯息,说beckham上了同性恋杂志的封面,果真是男女通杀的主儿,哎——莫不成这小子?! “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死小子立即用很无辜的眼神还我以颜色。 “叫什么?” “哎?” “我问你叫什么?总不成你上了我的车,我还对你一无所知吧?” “子非,纳兰子非。”他瞥了我一眼,好象我很危险。 我吹了声口哨,真美丽动听到令人痴迷的名字,子非,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居然真的还有人姓纳兰。”我说,又刻意地看了他一眼,很俊秀的脸蛋,符合历史上那位才华横溢的纳兰容若公子给人的印象。 “那是。”他可能认为我少见多怪,继续专心致志地看他的杂志。 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可前面那排长龙的车子慢得像蜗牛,等我终于开到路口的时候,灯又变成了红的,我哀叹着闭上眼,看来我今天要打破自己的记录了——出席会议从未迟到的记录。 纳兰子非——算了,这名字虽然很美,叫起来却麻烦,我还是就叫他子非好了——子非一直在专心地看杂志,似乎觉得一本足球杂志上面的文字都美丽得胜过大街上招摇而过的美女们。 他的侧脸看起来接近完美,明净的额头,细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挺俏的鼻子,还有很不错的嘴型,我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会,脑海里竟不由浮现出木村拓哉拍口红广告的画面,广告部正在为一款新上市的香水找不到合适的模特而苦恼,也许…… 他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我问:“你是gay吗?” “嗯?”我被问个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直觉眼前一黑,这个死小子,以为我对他有意思不成? 我冷冷一笑:“我可不像你。” “什么意思?”他也反唇相讥。 “对着一个球星发痴。”我摇摇头,“你是吗?” “当然。” 我诧异于他的坦然,转过头看他,觉得那张俊秀的面庞如今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嚣张。 我耸耸肩:“又一个误入歧途的羔羊。” “错了,我可不是误入,这对我来说才是正道。”他继续盯着杂志上的球星发痴。 “这就是你不想回家的原因吗?怕面对爸爸妈妈?”我问他。 他哼了一声,继尔又以非常真诚的目光看着我问:“你是吗?” 我也非常诚恳地回答:“不是。” 他看了我好大会,应该不亚于他盯着贝克汉姆的时间,然后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就不要做gay,那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哦了一声,觉得这个死小子有些可爱了。 可是他紧接着说的话却立刻打破了我刚刚对他的率直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好感:“不过如果你是gay,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锁着眉头问他:“为什么?” 他也以同样不悦的目光回视着我:“你不觉得你太老了?先生。” shit! 我刚刚三十岁,我如花似锦前途无量我正处在一个男人最精华的岁月,他居然说我老了?! 后面的汽车呜哇啊地乱叫一通,我抬起头才猛然发现绿灯已经亮了,只好发动引擎,他又继续低头看那本该死的杂志——都是这本杂志,害我如此不高兴! “过了路口请你下车。”虽然我不是个小气量的人,可是对着这样一个死小子,我无法控制自己本来就不太好的脾气。 他抬起头来,把贝克汉姆装酷的头像贴在自己脸边,对我再次丢过来一个妩媚的笑:“你舍得让我和亲爱的大卫在炎热的街头流离失所么?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好人。” 说起炎热,我倒又发现了另外一件怪事:这死小子全身武装,穿得足以抵抗寒冬的样子! 现在才是九月,虽然和七八月份的酷热难当已不可同日而语,可站在日头底下,还是会有被晒得头晕眼花之感,穿件长袖衬衫稍微活动还是会汗意涔涔。 可是这个死小子一身黑,levis的黑色仔裤,黑色的高腰军靴,黑色的guess套头衫,黑色的厚外套,黑色的围巾。 我上下瞥了一眼,怀疑他是个‘套中人’:“既然知道热,你这身打扮怎么回事?” “帅不帅?”子非笑眼眯眯地问。 “不是帅,是很怪。”我保持着平素的沉着,反正这个世界上怪事多了,再多一两件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不合时令,不合时宜的人。” 他轻轻哼了一声:“反正我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怪人。” “你不热吗?”我还是有些奇怪。 “你车里的空调很舒服。”他惬意地闭上眼睛,又大大地伸个懒腰,“好舒服啊……真想睡一觉。” “到了,下车。”我把车子放在地下停车场,然后示意他下车。 “哗——你的公司很高档哦!”他跟在我后面,不停地打量着眼前高耸入云的豪华大厦。 我微微一笑:“它不是我的,我的写字楼只占他们的六十分之一。” 他哦了一声:“可惜,如果你拥有这栋大厦,我都考虑要不要卖身了。” 我死死盯住他,他冲我扮个鬼脸。 公司的写字间在二十八层,不太高也不太矮。 “我现在要去开会,你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别惹事。”我把他摁在会客室,又嘱咐手下好生看住他,天知道他又会玩什么花样。 “我等你。”在其他人的面前,他笑得格外腼腆,像个知书达礼的乖宝宝,还不停地向为他端茶上来的小姐道谢。 我想起了什么,把他的包拿过来,抽出那本杂志:“我用一下,开完会还你。” 他一脸的紧张:“一定要还哦!” “你还信不过我?”我暗自咬牙,搞错,这本杂志本就是我买的,怎么成了我向他借?! 他又笑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 ※ ※ ※ 我有个不大不小的公司,下面分两个主要的部门:杂志社以及广告公司。 我的起步之初,是在文化圈子里混,在一家报社从小编辑混到副社长,对于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平步青云的最佳注解,可是我不满足,所以就自己独立出去,办了属于自己的杂志社。 在杂志社成功运营三年之后,我把广告部独立出去,扩大成了广告公司,到今天为止,广告公司刚刚正式成立半年,还没有什么丰厚的利润回报,但是有杂志的稳固销量与广告单支撑着,我们有信心做得越来越好。 公司副总兼总经理的乐颜建议我再多办一本杂志,因为我们的其他杂志走的都是国际化的时尚路线,他的目标就是办一本国内最时尚的足球刊物。 在众多体育行业里,最终选择足球是因为它是目前世界上的第一大运动,拥有众多的拥戴着,很多人还在足彩上下了血本。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大热天里,专门去买体育杂志的原因。 熟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会遇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小子。 今天的会议就是最终敲板,商讨到底要不要办这样一本杂志的。 按照我们一贯的会议模式,快速而简捷,但是每个人都要发言,而且要言之有物,无论你支持或不支持,都请说出基于市场考量的理由。 乐颜是最狂热的球迷,所以他发言的时候有些激动,看着他,我竟然想起那个为贝克汉姆发花痴的小子。两人同样充满了激情,或许乐颜只是针对足球这项运动,而子非是为了球场上的帅哥们。 激情啊……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我远去,比天空与海之间的距离还远。 乐颜是我大学的同学,后来去做了记者,并且做得不错,获得了国内记者行业的最高奖项,成立公司之初,我拉他过来,只是请他喝了一次酒,他就爽快地答应了,我喜欢他快刀斩乱麻的性子,以及看问题一针见血的毒辣,两人的合作一向很有默契。 鉴于国内已有了相当多的足球杂志,这次的会议开得时间比较长,持续了两个半小时,最后,由我来拍板:做! 至于如何做,走什么样的路线,需要什么样的资料,需要样的人才,就属于下一步协商的任务了,于是会议到此结束。 散会的时候,我叫住了广告公司的负责人展鹏。 “什么事?” 展鹏是乐颜做记者时认识的,原本在一家颇大的广告公司做小兵,但是乐颜认定他大有可为,便把他高薪拽了过来,就他目前的表现来看,我还算满意的。 “不是有个香水广告的企化书还没能落实吗?给你推荐个模特。”我是个商人,当然要物尽其用,纳兰子非那小子,以为凭他几个微笑就能降服得我? “哦?”展鹏双眼一亮,“人在哪里?有他的资料吗?” “不用资料,你过来跟我去见见人。” “好。” 我推门走进会客室,静悄悄的,子非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原本神采飞扬的小子变成了沉寂的物体,脸蛋上隐隐透着疲惫与苍白。 展鹏看了一会,说:“会不会太年轻了?那款香水针对的消费族是成功人士。” 我笑笑:“成功人士最遗憾的是什么?” 展鹏托了托斯斯文文的眼镜,耸耸肩。 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眼角:“最遗憾的不就是这点鱼尾纹吗?宝马香车,金屋美女什么都有了,惟独没了青春,对待年龄,男人和女人一样介怀的,不是吗?” 展鹏笑着说:“拓,有时候我经常会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到底如何组合的,好象什么时候都在思考问题,而且很犀利。” “还不是被乐颜那小子熏陶的。”我叹口气,“他整天在我耳边叫:你老了!你老了!” “啊?”展鹏扑哧一声乐起来,“这倒真符合他一贯的腔调,他整天强调一个人的外表多么重要,要把我们广告部的职员都变成性感部队,说只有这样我们招揽广告才更具有说服力与震撼力。” 我摇摇头,上前揪了揪子非额头散落的头发:“起来,你该报答我了。” 子非慢悠悠地睁开双眼,看了我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我的大卫呢?还我!” 我拿着杂志晃了晃:“你说会给我打工的,对不对?这是我收留你的条件。” 他翻翻白眼:“是。” “现在你就要去做工了。” “你这个黑心的剥削鬼!”他站起来,臭着一张脸,脾气很大的样子,“我刚刚来,还没休息好呢。” “现在是白天,晚上再休息。”看起来他是个被家庭娇生惯养起来的孩子,完全不懂得世事艰辛,“这是我们广告公司的经理展鹏,他会安排你去试镜,你最好一试成功,否则别想赖在我这里,这里可不是难民收容所。” 展鹏完全不了解状况,两眼的雾水,却还是伸出了手给他:“你好。” “你好,我叫纳兰子非。”子非非常客气地接过他的手,“请多多照顾。” 展鹏笑道:“彼此彼此。请跟我来吧。” 子非跟着展鹏出去,到门口时还送我一个恶毒的眼神,随后说:“帮我好好保管大卫啊。” 臭小子! 我也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了,在门口遇到走过来找我的乐颜。 “拓,那孩子怎么在我们这里?”他看着子非的背影问。 “你认识他?”我看着他惊讶的表情问。 他更吃惊地看着我:“难道你不认识他?” “刚认识的。” 乐颜走近我,他很少这么小心翼翼:“他就是新任主管文化教育的副市长的公子啊。” “啊?”这回我是结结实实地吃惊了,“真的?” “他是不是姓纳兰?” 我点点头。 “那准错不了。”乐颜叹一口气,“整个中国,姓纳兰的也没几个,何况我看过他的照片,错不了的。” 乐颜有着非常惊人的记忆力,举个例子来说,在他还是记者的时候,他去采访别人,往往不用做任何记录,笔录或者语音记录,事后他会凭着记忆把采访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写出来。 这是非常神奇的能力,在这方面我一向很佩服他。 “他来做什么的?”乐颜问。 “来讨饭的。” “嘎?” 我笑起来——副市长的公子——真是充满了诱惑,我开始真正感激自己的一时好心了,这世界上好心还是有好报的,不是吗? 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向乐颜解释了与子非的认识经过,讲了子非如何奇怪——惟独没说他是gay的事。 乐颜听得一脸惊讶,摸着下巴沉思了半晌,忽然笑着一拍桌子:“真是天助我也!” 我抿着嘴笑:“又抓住大鳄了吧?” 乐颜有着及耳的碎长发,打理得非常漂亮——总体上来说,他是精致无比的男人——他把头发撩到耳后,冲我神秘一笑:“那就要看这个子非的状况如何了,他的状况越糟糕,对我们的利用价值越大。” 我把转椅向后一滑,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问:“你又打算如何利用他了?” “第一条,解决专刊号的问题。”他拿着笔在桌子上敲来敲去,“现在申请一个刊号难于上青天,更别说我们这种在文化圈子里非主流的杂志社了。” 他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蓝天,若有所思地说:“或许,子非可以帮助我们。这样吧,你再跟他聊聊,问问他为何流落街头的啊?总该有个缘由吧?难道是叛逆少年的离家出走?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学生,现在学校都开学了,他怎么回事?” 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要知道你想要的结果,还是你去调查比较快捷一些。” 乐颜瞪我:“我就知道,唉!命苦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正要再贫嘴几句,秘书匆匆地敲门:“严总,展经理让你马上去广告部那边。” 虽然广告部已经独立成了公司,但还是隶属于总公司,所以我们习惯仍叫它广告部。 对了,忘了介绍,我叫严拓,男,三十岁,事业刚刚有些基础,家庭却已经支离破碎。 我问:“什么事?” “展经理说纳兰先生出了点状况。” “哦!我马上去。” 我叹口气,果然吧,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如果纳兰子非真是块有价值的宝石,他就肯定会给我惹点麻烦。 乐颜跟上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在偌大的摄影室,我看到倒在地上碎裂的摄影机,以及抱着肩膀缩在墙角脸色苍白的纳兰子非。 展鹏见我过来,急忙迎过来,把我堵在门口,然后小声地说:“这孩子精神好象有些毛病。” 我吃了一惊,乐颜也瞪大了眼睛,然后干脆把我和展鹏拉到走廊里来说话:“怎么了?” “我把他带到这边来,并没有一直看他们如何拍摄,反正有小高在嘛。”小高是广告公司的头号摄影师,功底非常扎实,风格也很唯美,“刚才小高告诉我说,一开始子非还好好的,听他们的话摆造型,挺有天分的,可是过了一会不知怎么他就恼了,说不拍了,小高上前劝阻,结果他就冲动地踢倒了摄影机还把它踩碎。” “小高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吗?”我问。 “他说没什么啊,就是按照平常地拍摄进行的。你也知道小高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展鹏困扰地说。 我看了看乐颜:“这下好了吧?真中了你说的话,他的状况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乐颜推开门朝里面望了望,看着墙角里的子非说:“算了,再进去看看,也许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小孩子嘛,到了一个陌生地方,防备心总还是有的。” 于是我们走过去,走到墙角,我向他伸出手去,他看了我几秒钟,才慢腾腾地把手伸给我,然后说:“我的大卫呢?” “在我办公室里,那子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想拍照片了?”也许是展鹏的话给我造成了心理暗示,我说话的语气竟然变成了哄小孩一样的。 子非皱着眉头看了看倒在地上那架机器:“无聊。” 乐颜的嘴角一扬:“无聊?” 子非瞪了他一眼,也是非常凶狠的那种:“他们根本就是业余,摆来摆去,当我花瓶一样。” 乐颜用手指戳了戳展鹏:“看看吧,人家说你们不够专业了。” 展鹏讪讪地笑了笑,然后问子非:“你会摄影?” 子非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展鹏向我和乐颜无奈地苦笑。 子非接着说:“可是我会被拍照啊,随便照照也会比你们这些好。” 他的目光扫描过工作室里悬挂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帅哥美女的广告宣传照。 乐颜的眼睛一亮:“哦?你的意思是说你自己会选择造型与状态?那我们现在就来拍两张如何?” 子非笑眯眯地看着他:“我饿了。” 我看着乐颜差点要晕过去的表情,肚子差点闷笑破,还说利用他,见识到他的厉害了吧? 乐颜不愧是乐颜,他随即点点头:“想吃点什么?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我想吃星巴克的甜点。”他依然笑得甜蜜蜜。 吃星巴克的东西,当然去店里比较好,重在氛围。 乐颜看看我,我点点头:“带他去吧。” 子非去紧抓住我的手:“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的手很纤秀,相比之下,力道就有些大得吓人,捏得我手发疼,我说:“不行,我还要工作。” “让他们帮你做。”他的下巴抬了抬,示意着乐颜与展鹏。 乐颜冲我眨眨眼:“我该自我检讨一下了,居然第一次败给了你。” 乐颜这家伙有些自恋狂的倾向,所有和我们合作的客户,在选择玩伴的时候都会选择他,而不是我,可能我总是不苟言笑的表情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展鹏说:“你先别走,摄影机怎么办?小高快哭了,几万块的家伙呢。” 我拍拍他的肩:“记在公司损耗的帐上,没关系。” 乐颜看着子非的脸庞,然后对展鹏说:“就凭这张脸,不能把损失的这点钱赚回来,我就不叫乐颜。” 子非忽然说:“你的脸也很漂亮,就是笑得太多了,眼角纹多了些,可惜。” 乐颜再次哑口无言,这下连展鹏都跟着放声大笑,平素都是我和展鹏被乐颜整得无话可说,这下可好,有人帮我报了冤仇,大快人心啊! 我大笑着带领子非走出来,子非还是紧拉着我的手,慢悠悠地说:“乐颜真好,我有些喜欢他。” “嘎?”我诧异地回过头来。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留下虚幻的灿灿光影:“我喜欢爱笑的人。那会让我的心情很好,好象人家快乐,我也就快乐了。看着你板着脸,我也跟着想生气。” 乐颜啊乐颜,看来还是你赢了。 再次看一眼子非,我突然不知所以地叹口气,这个孩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影响了我们三个人——我、乐颜和展鹏——三个公司的负责人哩。 在starbucks消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冲着那种氛围去的:一个人喝咖啡,叫做孤独;两个人喝咖啡,叫做情调;三个人以上喝咖啡,叫做优雅。 咖啡馆内部用的是暗红与橘黄色系,服务生从来不会前簇后拥,你有绝对的自由选择自己最中意的口味,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会被冷落,屋子的一角排满了各种器皿和工具供你diy,充分显示了店家的周到与细心。 子非要了一份焦糖咖啡和芒果芝士蛋糕,我要了份摩卡咖啡。 他吃的津津有味,嘴角上都是蛋糕碎沫,看他对食物的专注胜过任何一个热恋中情人的眼神,喜悦的,甜美的表情。 “吃那么多甜食不腻吗?”我问。 “怎么会?”他好象很吃惊地看着我,“吃甜食会让人的心情很好,觉得生活也很甜蜜,我心情不好的就会拼命吃甜食。” “你经常吃甜食吗?” “是的。” 那也就是说,你的心情常常不好了? 看着他清秀的面容,忽然心里有一点点疼痛,奇怪的感觉。 我赶紧喝咖啡,想让那些微苦涩的味道驱散心中的涟漪。 带着子非回到公司的时候,已近黄昏,展鹏、小高都还在等待,乐颜因为公司晚上有应酬就提前回家了——他有个美丽的老婆,以及一个精灵一样的女儿,美满的婚姻吧。 把室内的重重帷幕都拉起来,子非让夕阳的光照全部射进来,然后自己站到窗子前,丢了围巾和外套,把腰带解开,裤子的拉练亦拉到了一半,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裤边缘,然后把套头衫向上拉起,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面容,只剩下一双清冷的眼睛,套头衫的下面什么也没有,露出他青春的腰腹,以及肌肤上隐隐约约的斑痕,带着几许色情淫糜的气息。 作为成年人,我当然知道那斑痕意味着什么,心里不知怎么联想起他和男人在一起翻腾的场景,有些恶心。 站起夕阳光照里的子非,美丽得不像话,眼神却桀骜不逊。 很性感。 小高几乎是颤抖着按下了键,连声喊:“very good!verr good!” 展鹏若有所思地我说:“也许你捡了个宝。” 我沉默不语。 附注:贝克汉姆 说起david beckham,最先想起的是他的性感——不是漂亮,不是美丽,是性感。想起著名的‘莫西干头’,想起古怪的‘胭脂鱼’,以及许多许多很性感很撩人的姿势。 然后会想起他和辣妹维多利亚的爱情与婚姻,那是被大多数人传唱的金童玉女的结合,以及他们的爱巢,那著名的‘贝金汉宫’。 最后才会想起他的黄金右脚。在绿荫场上,在右边路,他的惊艳一脚,以及无数美妙的任意球也打动了那些怀疑他水准的准球迷。 他不仅仅是花瓶男人,在球场上他洒下和其他球员一样多,或者更多的汗水,只不过,他更喜欢面对镜头而已,只不过他遇到一个张扬跋扈的老婆而已。 现在的david或许更出名了,可是,他对于我来说,已不是我心目中那个英俊少年。我心目中的david永远停留在98年——那个英俊少年,稚气青涩的面孔,光芒夺目的金发,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最后一分钟的战斗,还有那一脚60米外的远射,惊才绝艳。 那一年,法国世界杯,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美丽记忆死去的同时化为永恒。 第二章 像卡纳瓦罗一样纯净 那天忙完工作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色朦胧起来。 子非在半路又吵着要去超市买些零碎东西,想起他身上分文全无,明白还是要我来当提款机,无奈地摇摇头,可最终还是依顺了他——毕竟有投资才会有回报,不是吗?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简直要晕过去,他买了足足三大包零食:话梅、冰淇淋、巧克力、署片、饼干、果冻、橙汁、薄荷糖…… “是不是打算把整个超市都搬回家去啊?”看这些东西我的胃就开始满满当当的,记得当初老婆跟我离婚的理由好象也有这么一条,我特别讨厌这些东西! “那倒不必,零食要少而精。”子非笑得很是甜蜜,不肯把这些东西丢到后车座,自己抱在怀中,像冬天里守着火炉慵懒而满意的猫,幸福地眯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光线中弥散着诱惑的线条,他长长地叹口气,“快半个月了,我一次零食都没吃过,简直不像人过的日子。” “有了零食的日子就幸福了?”我好笑地问道。 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还要有足球可以看。吃着零食,看着帅哥踢球,会觉得人生真美丽啊。” “瞧你那口气七老八十似的,人生追求就这么低廉?” “追求越低廉越容易获得幸福。”子非瞥了我一眼,“你叫什么?” “严拓。” “严拓,你的人生追求很奢华吗?”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问。 我看着前面车子的尾灯,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城市里迷失了方向一样找不到答案,我到底在追寻些什么呢? “事业与家庭,爱情与婚姻,你都很满意吗?”子非像个小哲学家,一副要审判我的派头。 “我只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最后我说道。 人往高处走——这是一直支持我奋斗不止的原动力吧? “你一定就像那最典型的商人。”子非抿着嘴巴,有些鄙夷的神色。 “怎么说?” “做生意为了什么呀?答案赚钱。赚钱之后呢?还要继续做。继续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也就是说,赚钱既是原因,又是结果。” “哦?”我把车子开进了花园小区,就着朦胧的灯光看他的脸,有些让我吃惊的言论,“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得生活乐趣?成了赚钱的奴隶?小孩子。” “我不小了。” “多大?” “不告诉你。” “就是小孩子。” “你是大叔!” “要听大叔的话哦。” “去你的。” “哈哈。” 我的房子在花园别墅的九层,是一种楼中楼的双层公寓。 乘电梯上来,在门口意外看到一个小鬼蹲在门口,身上还背着大大的书包。 “爸!”看到我他站起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今天怎么过来了?”我边取钥匙开门,边问道。 “妈妈说以后让我跟着你。”他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像个犯错的学生面对老师,惶惑而不安。 “为什么?她又出什么事了?”我打开门,把小鬼领进屋里,子非已经自动进来了。 “她说她失业了,于叔叔又赚钱不多,没办法养活我。”小鬼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泣,还用袖子抹鼻子。 “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出息,哭什么啊?”我从冰箱里取了果汁给他,“这是子非,叫哥哥。” 小鬼抬起那张花猫一样的脸,打量着子非,子非也双眼瞪得大大的打量他,两个孩子互相瞪了有一分钟,子非从怀里取出一包跳跳糖给他:“请你吃糖。” 小鬼眼睛眨了眨,终于说:“谢谢子非哥哥。” 子非满意似地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严岩。” 离婚后,严岩虽然跟着他妈妈生活,却还是我的姓氏,因为在法律上,小鬼是判给我的,那女人没有养活他的经济保证。 “哪个严岩?” “严肃的严,岩石的岩。” “很好,”子非把那些零食放到茶几上,蹲到小鬼面前说,“以后我叫你小石头好不好?” “为什么啊?我叫严岩。” “严岩这个名字是很好。”子非很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小石头比较亲切,我会给小石头更多零食吃。” “好吧,你叫我小石头好了。”严岩很快向那些美食妥协。 “嗯,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吗?”子非看着大口大口喝着冷水的我,神秘兮兮地对严岩说。 “严拓。”小鬼已经六岁了,当然知道自己爸爸妈妈的名字。 “不对。”子非摇摇手指头,“你叫小石头,他叫大石头。” 我一口水噎住,对着他瞪眼:“你可不要挑拨我们父子感情!” 子非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是在帮你们沟通感情啊,两块石头。” ※ ※ ※ ※ 再来自我介绍一下。 严拓,男,三十岁,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时有了个儿子,就是严岩;二十六岁离婚。目前是一家小公司的负责人,不多不少有两个情人。 当然,两个情人都是女的,苏绣是一家外资公司的白领,赵琳则是一家女性杂志的高级主编。 两个女子都未婚,像这个城市大多数的年轻女性一样,对婚姻充满质疑,偶尔也会来一次一夜情,我不是她们惟一的情人,所以她们也不是我的惟一。 我们不定期的约会,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解除一下身体的欲望累赘,第二天分开,又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从离婚维持到现在,潇洒而冰冷。 我不是个花心的人,也一直对老婆很专情,这才是我一直无法理解那个女人为什么执意要和我离婚的原因。 我们结婚后,我从来没招惹其他女人,我不出差的时候,和老婆一周会有三到五次性生活,出差的时候孑然一身,清清白白。情人节我会送给她玫瑰,结婚纪念日我会举办个晚宴,平时她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办得到没有不做到的。 乐颜曾开玩笑似地对那女人说:“嫂子,这么好的男人你哪里去找?” 可是她还是和我离婚了,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工人做老公,她自己也要辛苦工作,操持全部家务,她说她很幸福。 我很想问她离婚的理由,当初达成离婚协议时,她的理由是:我感受不到温暖。 什么叫温暖? 这世界真他妈邪门了! 严岩还没吃饭,我伸手打电话要叫外卖,子非说:“我去给他煮饭。” 我一副怀疑的眼神:“你会吗?” “放心,吃不死人的。小石头,你想吃什么?” “蛋包饭。” “什么是蛋包饭?”子非问我,“我只听说过蛋炒饭。” 蛋包饭是我离婚的老婆卫璇做的拿手好菜,严岩小时候身体不好,特爱哭,一哭就不吃饭,于是卫璇搅尽脑汁做了这么一个名堂:下面是白米饭,上面是煎蛋,煎蛋的上面是胡萝卜片,她把胡萝卜片雕刻成梅花的形状,色泽鲜艳,很是好看。 可惜,家里米是有,鸡蛋也有,没有胡萝卜。 最后子非说:“还是吃速食面吧,我只会做这个。” 我晕。 说来说去,还不如我呢,好歹我还会炒个番茄鸡蛋什么的。 小鬼吃了面,洗完澡睡下,已接近十点了。 子非坐在沙发上抱怨:“忘了买睡衣,还有牙刷,还有拖鞋,还有床单,还有抱枕。” “除了睡衣,其他的都有新的,你可以用。”我懒懒地坐在他对面,胡乱打开电视,“睡衣你可以穿我的,也可以裸睡。”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他趴在沙发上,一脸的纯真,“不怕我是个骗子吗?” 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骗子呢! “你不说我是个好人吗?”我继续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乐颜那家伙,说什么要利用好子非这张牌,保管这张牌的杂碎活却都推到了我身上,一句话——谁叫你是单身呢!我拖家带口的,再照顾一个大男生不方便吧? 切! 他回家有老婆孩子等着享受天伦之乐,我咧? 子非穿着我的睡衣在房间里飘来荡去,我们身高差不多,他却明显得瘦,睡衣大剌剌的像京剧戏服,大部分时间子非相当安静,话不多,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当然,看的地方越多,他眉头皱得越紧:房间里很乱,桌子上也有了不薄的灰尘。 最后我帮他把客房里的床单全部换过新的,自己便去睡。 小鬼在我习惯了一人的大床上睡得正香,我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很倒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原本简单潇洒的单身贵族生活,竟一下子被这两个大小鬼给打破了平衡。 明天会怎样呢? 管他的,睡觉先。 *** 幸福的生活一定是安稳的,处在战乱频仍的时代,实在无法想象怎样拥有幸福。 我现在的生活很稳定,工作、吃饭、偶尔的约会、朋友的聚会,如此地交叠进行着,没有很大的缺憾,所以觉得这也许算一种幸福。 稳定生活的惟一遗憾就是太过平淡,淡而无味。工作的压力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也显得不那么明显,我试着在工作中享受征服的乐趣,可这种乐趣也正在日渐减色。 不过,我还是安于这种平静,尽管内心深处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动。 第二天我是被严岩给吵醒的,他趴在枕头边,小小声地喊:“爸爸,爸爸,爸爸……起来了,送我上学去。” 我睁开眼睛,他吓得像兔子一样立刻跑开去,一直退到卧室门口才回过身来,两只大眼睛谨慎而小心地试探着我。 小鬼,就这么怕我吗? 我在心里哀鸣一声,胡乱耙了耙头发:“还有多少时间?” “半小时。” 我哦了一声,起床,心里边寻思着这样下去可不行,干脆去雇个保姆好了,让她来完全照料小鬼,我对照顾孩子没有一点经验与耐性。 我的卧室里有自带的浴室,洗刷完毕下楼,不由呆住:整个房子像童话屋一样,闪着亮晶晶的光泽,墙壁啊,地板啊,桌子啊,沙发啊,一切的一切,都像经过了小魔女的神气笤帚指点一样,变得神气而充满灵感的光泽。 我的脚步停驻在了台阶上,头上带着纸帽子,手里还拿着抹布的子非正在擦窗子,站在窗台上,我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开口讲话,怕惊着了他。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一笑,笑脸映着窗外的曙光:“早啊。” 我说:“下来。” 他看看窗子,很听话地跳下来,我这才安心地下楼:“你一夜都没睡吗?” “在不干净的地方睡不着。” “所以就打扫了一整夜?”我在心底里再次哀鸣,严岩这小鬼像兔子怕老虎一样怕我,而子非这小子又奇怪得像魔法,这生活还真难得一遇。 “怎么样?”他满意地打量着房子,“本来条件蛮好的,都被你糟蹋了,这样一整理,真漂亮。其他的东西都好整理,就是你那堆cd没处放,记着今天买个cd架哦,我把它们码好。” 那模样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我哭笑不得:“记得了。” 严岩轻轻地扯我的手:“爸爸——” “我要送小鬼去上学了,你自己在家吧,哦对了,这里是备用钥匙,你要是出去记得锁门。” 他接过钥匙,拉住我的手说:“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出去。” “你不需要休息了吗?”我诧异地问。 “我一个人睡不着。”他边喊边冲向浴室,“你有没有替换衣服给我两件?t恤和牛仔裤就成了。” 我又跑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件白色长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想起他什么都没有,又取了内衣裤一并拿过去,还好是新的,我还没开封过。 我把衣服送给他,他却把浴室的门锁得死死的,我在外面敲门,他小心地把门拉开小小的一条缝,刚能伸出一只手来,把衣服接过去,随即啪又关上。 我忍不住嘲笑他:“干吗?怕我吃了你不成?” “嗯,我最讨厌老牛吃嫩草了。”他在里面大声回答。 faint! 我紧握双拳,真恨不得立刻把他剥得光溜溜地扔到大街上。 过了片刻,他走出来,还好,他只比我矮一些,衣服穿着还算合身,只是肥大了些,他揪着裤腰说:“你的腰真肥。” faint!faint!faint! 这可是同一长度里面最小的尺码了,好歹我也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吧! “有没有腰带?我这样穿着会掉下来吧?”他困惑地瞪着我。 于是我又跑上楼去取腰带,他看着那条黑色的真皮腰带半天,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牛仔裤用这样的腰带哦?” 还指望我像那些街头青年有花里胡哨的装饰腰带吗?faint! “我只有这样的,爱用不用。” “你真是古板。”他边束腰带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严岩已经快哭起来了:“爸爸——” 我看看表,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了:“走走走,小鬼要迟到了!” “小石头,你上几年级了?这么认真的去学校,我像你一样大就懂得逃学了呢。”子非干脆抱起小鬼朝外走。 “幼儿园大班。”小鬼也任他抱着,似乎对他比对我还亲近些。 “班里小朋友多吗?” “嗯,很多。” “有漂亮妹妹吗?” “有哦!雯雯最漂亮了,我喜欢她穿公主裙。” “不错不错,是个好坯子。”子非连连点头,“要记得喜欢女生哦。” “她们最喜欢和我玩了。”小鬼有些得意忘形,我瞪他一眼,他又瑟缩起来。 对话越来越不良,我真怀疑子非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要吃什么早餐?我帮你买了带到学校去吧。”我对小鬼说。 “我已经吃过了,是子非哥哥帮我做的。” 我看看子非,子非竟然有些害羞:“我喜欢小孩子,kawaii。” “嗯?”那个词我听不懂。 子非又开始翻白眼:“就是可爱,笨!” “你一点也不kawaii。”我回敬他。 他哼了一声,又继续和小鬼玩亲热:“几点放学啊?子非哥哥去接你好不好?” “五点半。”小鬼的眼睛晶晶亮,却又不敢冒然答应,就用大眼睛怯生生地向我征求意见。 “好吧好吧,那时候我还没下班,就让子非接你回家,记得要听话。” “嗯。” 把小鬼送到学校,我又拐到早点店吃了点东西,子非就跟在我身边,像个影子。 期间乐颜打来电话问子非情况如何了,我说很好非常好very good。 乐颜乐不可支地说:“干吗那么大火气啊?小心加速衰老,你已经不中看了,再老下去,会没人要的。” “我在吃饭呢,别惹我。”这死家伙,就以损我为乐。 “你带子非来公司吧,昨天深夜展鹏打电话给我,说子非拍得那组照片效果非常好,小高打算就用他来做香水的模特了,记得带他来签约。” “好歹你也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吧?”我看着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子非说。 子非头也不抬地说:“我愿意。” 乐颜在那头笑起来:“我真喜欢子非,够爽快,老总啊,记得多给他点报酬。” “帐务不是归你管吗?对了,记得给他扣掉三分之一,算我的薪水,哼哼。” “都给你好了。”子非终于抬起头来,“模特的报酬不低吧?够我住一个月的吗?” 乐颜问:“哎?你怎么诱拐人家的?自愿在你那猪窝里住了?” “你才是猪呢!” “哎……算了,带子非过来吧,懒得跟你沟通,一点也没水平。”乐颜挂了电话,在那头一定是一脸的坏笑。 子非的签约很顺利,他一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对于在他身后挤着一大票人想获得的机会,他连咧咧嘴表示愉悦一下都不肯。 乐颜更是高兴:“酷,这才叫酷呢。” “我看你是受虐狂,别人越不给你好脸色,你越开心。”我嘲笑乐颜。 子非给我要了一些钱,说要出去买些日用品以及cd架。 中午的时候赵琳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晚上想让我陪陪她。 子非自己有手机,于是我就打电话给他,打算跟他好好地谈谈:“如果你不想回家,就自己在外面租个房子如何?报酬公司可以立即支付给你……你住我那里,不太方便。” 他在电话那头一直沉默,我突然觉得心虚,好象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后来他就挂了,一句话也没说。 再后来,他的手机关机,无论我怎么打也打不通。 因为一份大合同的谈判,晚上一直到八点多我才得以回家,赵琳已经到了,和小鬼一起在门口等着,显然她试图和小鬼沟通感情,小鬼却一直远远地避开着她,眼中的敌视明明白白。 看到我走来,赵琳松了口气,她穿了一套鹅蛋青色的套装,披肩的长发,斯文而别致:“我买了些菜,你吃饭了吗?” “没有。”看着小鬼,突然想起今天早晨把备用钥匙给了子非,却没有给小鬼,明天再去配一把好了。 “哟!什么时候这么勤劳了?房间这么干净?”赵琳吃惊地打量房间,“还是交新女朋友了?” “说得我像花花公子似的。”我上楼,去换衣服。 小鬼跟着我上来,在我卧室里,他使劲瞪着我问:“你骂子非哥哥了吗?” “哪里有?”我无辜地耸耸肩,“你见他了?” “他接我放学,把我送到家门口,把钥匙也给我了。”小鬼把钥匙亮出来。 “那你干吗不开门?” “我不想让那个女人进来!”小鬼噘着嘴巴。 我……天哪!真是别扭的小鬼! “子非哥哥呢?” “他哭了。” “哦?” “他哭得很伤心,妈妈不要我的时候我都没这么难过。”小鬼很生气的样子,他一向很怕我,现在却跟我吵起来了。 “他说了什么?”我脱裤子的手缓了一下,心头有根细细的针跳了一下。 “他说从来都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他很努力了,爸爸也不要他。” 我、不、要、他?! 是不是他会错意了? 我收留他绝不是看上了他啊…… 我记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不是gay! “那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我沉默下来,小鬼站了一会忽然哭起来:“子非哥哥还会来吗?他一个人会哭吗?他把他的零食都给我了,说他喜欢我,呜呜呜……” “严拓?你想吃什么菜?”赵琳在楼下问。 “随便。” 也许因为小鬼在,赵琳有些收敛,无法尽情释放那些属于女性的风情,只是在眉眼间送着无限的柔情。 让小鬼在客房睡下,晚上拥抱了赵琳。 她身上涂了香水,是ysl baby doll怡人,愉悦和充满火力的感觉,悠游于女孩和女人之间,带点娇弱的动人诱惑。 以前我很喜欢闻的味道,今天不知怎么老是让我失神。赵琳明显感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她打趣道:“还不承认有了新女朋友?失魂落魄的。” 我烦躁地推开她,裹了睡衣走到窗口,看到地面上有个小小的人,窝在灯柱下,白上衣蓝牛仔…… 我的心像被火烫了一下,回过身来把赵琳的衣服丢给她:“你今天还是回去吧。刚刚午夜,还不算太晚。” 赵琳真的吃惊了,不过她是那种沉得住气的女人,也不再追问什么,利索地穿回衣服,我穿着睡衣跟她一起下楼,走出电梯口的时候,她问:“就这样分手了么?” 我用手摁住眉心,自己也弄不清楚状况:“别担心,真的没别的女人,只是我遇到一些其他的事,需要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嗯。”赵琳乖乖地任我吻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路灯下的人,便远去了。 我走到子非的面前,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慢慢地绽放一个笑容。原本清澈的眼睛已经有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愈加苍白。 这样的笑容在黑夜里有些诡异。 我说:“回家吧。” 他伸出手,我本能地想接,手伸到半路又卡住。 他就自己慢慢地站起来,然后依然用着有些羞涩却绝不客气地语气说:“我不知道去哪里,所以不知不觉就……” 我嗯了一声,后来想了一下问:“还是学生吗?” 他也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在学校了?” “刚办了休学。” “多久?” “一年。” “为什么?” “因为——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说我有病。” 我哦了一声:“什么病?我是说那些所谓的大夫怎么给你定义的?” “自闭+神经质。” 我回过头看他,他依然还我一记笑容。 这样的小孩自闭? “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看见我就烦。”他依然淡淡的微笑着,“我想,我最好还是能离他们多远就多远。” 我叹了口气,多么像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能离自己的父母多远就多远。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倍受疼爱的时候,我们就像天生犯了原罪的罪人,生来就被讨厌——只不过,我的状况和子非不同,我和父母关系不和的原因太复杂,不提也罢。 在进门前,我觉得有个问题必须申明:“子非,我想我有必要对你讲清楚一个问题。” “嗯?” “我不是gay。” 他表情严肃地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我知道你很聪明。我有女朋友,偶尔她们会到家里来,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他立刻回答,随即他像开玩笑般地说,“大叔,你太过敏了,以为我喜欢你了吗?我只是暂时想找个栖身之所。” “ok!那是最好不过的。”我笑着拍拍他的肩,“去洗刷一下,早点去睡吧。” “你是不是想给小石头找个保姆?”他拉住欲上楼的我问道。 我点点头:“我没有时间,也不懂得怎么照看孩子。” “那我来做如何?”他眼睛明亮地看着我。 我打量他一番。 他立即说:“行啦行啦,我喜欢孩子。” 我点点头:“好吧,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不过是接送他去学校,以及像小鸟一样喂他吃饱就成了。” 子非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有些讥嘲的笑:“笨!小孩比大人还敏感,你以为把他们当小动物一样养着就成了吗?果然是石头。” 我瞪他,他笑着走向一楼的浴室:“安啦安拉,我会把小石头教成一个小天使。” 这样一折腾,我便睡不着了,干脆把窗帘全部拉开,任清冷的夜色铺满床前。 弄不太清楚纳兰子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觉得太纤细,绝对的非我族类,最好的办法是远离他——可是我居然又放他进来,恐怕以后再撵他就更困难了。 唉…… 如果被乐颜知道了我的一时心软,肯定又会被他嘲笑再三,就连和卫璇离婚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优柔寡断。 不知什么时候,我渐渐有了迷糊的睡意,却又被轻轻的敲门声吵醒,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不知道谁是谁,打开门,看到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子非。 他抱的是被子、床单和枕头。 “怎么了?”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他笑眯眯地问。 “啊?”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睡在地板上。”他低下头,“在一个人的房间,我睡不着。” 我目光复杂地盯着他:“你多久没睡觉了?” “三天吧,不,四天了。” 我叹口气:“进来吧。” 他似乎很高兴,抢先跑到大床前,把被子铺在地毯上,摆好枕头,只裹了床单就做好了睡觉的准备。 我关好门,重新躺回床上:“你在家也和别人一起睡吗?” “和小狗。” 我晕了一下:“在学校就是住宿舍了?” “嗯。” 又静默下来,过了一会他闷声闷气地说:“报告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什么?” “今天我把你给的钱都丢给乞丐了。” 我蓦的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 “那是六百块钱耶!”我瞪着他。 他也回瞪着我:“你凶什么?再说,那算我的薪水吧?” “没见过你这样大头的人。如果我今天不让你进来,你身无分文,那去哪里?” “在大街上看人。” “比乞丐还乞丐?”我用手使劲揉搓眉心,算了,良好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公子哥儿大概从来都不把金钱看的太重要。 他哼了一声,又躺下。 他大概真的倦极了,不消片刻就睡沉了,发出规律的轻微呼吸声,他睡着的样子有些童稚气,就着夜光看,完全像个孩子。 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干脆翻身起来,悄悄地走到楼下,打开电视,看午夜剧。 电视看着看着就有了倦意,慢慢地躺在了沙发上,抱着靠枕睡过去。 这一夜我睡得极为不安稳,乱七八糟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所以很早就醒了过来,却意外看到沙发下地板上躺着的子非——不知何时他把被子、枕头、床单又移到了客厅里,还在睡,依然像个孩子,一个执拗到近乎偏执的害怕孤单的孩子。 我用手揉揉脸,叹口气,在白天里看着他的笑脸,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夜里他的样子。 每个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两面:就像白天与黑夜? ps:关于卡纳瓦罗 fabio cannavaro,出生于意大利的napoli。 想起他,最先想起的是他独一无二的灿烂笑脸。 也许是因为巴乔,也许是因为国家队的蓝色队服,意大利的球员总给人一种忧郁的美感——那种优雅的气质中最浓郁的色彩。可卡纳瓦罗偏偏是个异数,他不仅爱笑,并且笑得天真无邪,笑得像阳光一般灿烂。在球场外的公开场合下,99%的时候他都在笑。 有时候会怀疑,一个有家有室,而且还从事着非常激烈运动事业的男人,怎么还可以笑得这么纯净? 他特别爱喝牛奶,十七八岁的时候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追求她,结婚,有了两个孩子,从未有过花边新闻,把儿子和妻子的名字用中国文字刻在了自己的右小腿上。 他是一名后卫,不像前锋那样风光,但意大利的后卫线一直是最靓丽的风景,从马尔蒂尼到卡纳瓦罗,再到内斯塔,简直是美男生产线。 在球场上,卡纳瓦罗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场上勇猛、顽强的作风。他在场上抢断凶狠,判断准确,处理球也非常老道。也许唯一的不足是他1米75的身高。 他也是公认的美男子,是意大利队那一群著名的帅哥明星中特别耀眼的一颗,1998年曾被巴西评为世界上最英俊的球星。 现在他接任马尔蒂尼成为意大利国家队队长,成为又一面旗帜。 这样的小卡,拥有这样的笑容,不得不感谢上帝的恩赐,对绿茵场的恩赐,对球迷的恩赐。 只是,笑容的背后又隐藏了些什么?大概只有上帝与他自己才知道:) 第三章 像博格坎普一样冷酷 子非的广告拍摄相当顺利,没有出外景,保留了一种比较酷又比较神秘的性感造型,用展鹏的话说:“这小子挺有天分的。” 他的眼神很特别,冷冷的,又有些诱惑。 我想是因为他不太善于与外界沟通,所以保持着一种防备的姿态,却又渴望着他人的温情的缘故。 如果说他自闭,他主动找上我,又有些讲不通的奇怪,想问他,怕问出不想听的答案,也就作罢。 先人说:难得糊涂。 我们生活着,大多数时候还是需要糊涂的。 广告工作告一段落之后,他就安静地呆在家里,不给我制造麻烦。很有耐心的做些清洁工作,于是地板变得光可鉴人。 他还买了食谱,学着做菜,他是个唯美的人,从饭菜上就能看出一二,菜的味道起初并不怎么可口,咸淡的掌握还不那么得心应手,可是每盘菜都很美丽,色泽鲜艳,搭配和谐。 于是我嘲讽他一定是个重视外表的人。 他点着头承认:“我认为一流男人最起码应该具备三个条件:英俊、聪明、富有。” 我忍不住笑了:“你说的这三个条件,符合了哪一项都足以吸引人,而全部具备的恐怕要成了国宝级的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最后下了定语:“你应该是次国宝级的。” “哦?” “离英俊差那么一点点,离聪明也差那么一点点,离富有也差那么一点点,所以……”他的眼睛弯弯的,蕴藏起了调皮的笑意。 我抽出一支烟,慢慢地点燃:“你遇到过符合条件的男人吗?” 他思索了一会:“远远见过一次,没有讲话,那时候我还小。” “哦?真有这样完美的人?” “那当然。不过,只具备这三项还不足以成为完美,完美的男人应该是:英俊、聪明、富有、会做菜而且爱我。” 我被一口烟呛住,连连咳嗽,他递一杯水过来:“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我很认真地说:“基本上这样的男人会成为王子,王子从古到今都爱公主。再不济也会爱上灰姑娘。” “切!”他嗤了一声,“现在王子爱王子的多的是,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我也没兴趣知道。” “你能不能不抽烟?”他皱起眉头问。 “怎么了?你不喜欢抽二手烟?” “你一直在咳嗽,还抽。”他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看电视。 我在一旁翻乐颜塞给我的一大堆杂志,他让我挑选其中的精品栏目来做参考。 晚上十点的时候,体育频道终于到了现场转播足球比赛的时刻,子非兴奋地扯掉我手上的杂志,非要拉我一起看。 那场比赛是意大利甲级联赛中的一场,ac米兰对阵蓝鹰军团拉齐奥。对拉齐奥我了解不多,倒是对ac米兰知道一些,但那种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荷兰三剑客时代,而ac米兰的主席贝鲁斯科尼因为球队成就卓著当选意大利总理,也成为足球史上的一个奇迹。 后来ac米兰每况愈下,再加上我对足球确实没太大兴趣,也就没了什么新的认知。 子非说:“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英俊、聪明、富有的吗?那那那!这个就算一个!” 那是一个在众多球员中略显瘦削的男人,头发有些长,面容清秀,嘴巴上有个伤疤。 “他就是filippo inzaghi(菲利浦·因扎吉),他是ac球员,而拉齐奥队中有他的弟弟simone inzaghi(西蒙尼·因扎吉),两兄弟都是前锋,今天的比赛可算是他们的比赛呢。”子非确实很兴奋,抓着我的胳膊的手力度很大,透着微微的冰冷的汗意。 “兄弟阋墙啊?”我稍微有了些兴趣,没想到足球场也会这样戏剧化的对决。 “哪有,他们兄弟感情特别好。”子非白了我一眼,“只不过在球场上各为其主罢了。” “那也不容易了。” “其实,今天最好看的还不是他们俩,我最喜欢的是这个——alessandro nesta(亚历桑德罗·内斯塔)。”子非差点跑到电视机前面去看,用手指着一个高大颀长的男人说,“原来是拉齐奥的队长,结果这个赛季被卖到了ac米兰,现在又回过头来打拉齐奥了,唉,他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 电视屏幕上,内斯塔在抢断一个球之后,翩然转身,修长的手指把长发轻轻地抿到耳后,鲜明的五官,雕刻般的完美,只是没有表情。 我诧异地看着球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诸多的恩恩怨怨,简直就像一台戏,浓缩了人生的喜怒哀乐。 “意大利的球员都很喜欢留长发啊。”我说。 “当然了,这样才比较帅气。”子非虽然回答着我的问题,目光却紧紧盯着足球,这时候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快乐,眼神深处的忧郁也全然消失了。 真心爱着什么,原来真的可以让人很快乐。 那场比赛最终一比一打平,子非很是满意,在所爱的双方互斗时,自然不希望任何一方伤心,也许平局是最好的收场。 我问子非为什么喜欢足球,他的回答是:球场上的男人都很man! 也许,都市里的男人都太精致了,多少带着点阴柔之气,看来子非喜欢很男人的男人。 我笑他:“那你一定是女方。” “什么?”他瞪着我。 “同性恋之中,不是都会有一方扮演女性角色,一方扮演男性角色吗?” “你懂得还真多哦。”子非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暧昧,“危险危险。” “去你的!现在同志之风蔚为盛行,不知道一些才怪。”我对同志有着天然的反感,所以反而刻意留意过他们的动态,其中的原因……自是有我的伤痛。 我反感同志,却不反感子非……天知道怎么回事! “你只知皮毛。”子非哼哼了两声,“其实不一定划分那么明显,大部分是一零皆可,要看自己的partner喜好什么而定。” “那你一定是零。”我看着他灿灿的头发,弯弯的大眼睛,忍不住就这样说了。 他立即就气急败坏:“我是一!我是纯一!” 这么kawaii的纯一,那些饥渴的零还真是怪可怜的。 我几乎憋笑出内伤,他握着双拳一脸纯真的愤怒。 ※ ※ ※ ※ 周日的时候,子非要我和小鬼一起陪他出门采购东西。 我觉得他特别喜欢买东西。 “花钱比较爽。”模特的薪水已经支付给他,短短一周时间他已经买了十套衣服,今天这身lee牛仔也是新的。 “可是想过如何赚吗?”我问他。 他思索了片刻:“赚钱很难吗?我的要求又不高,够吃够穿够用就满足了。” 可是,如果吃得很值钱,穿得很高档,用得很奢侈呢? 他还真是个孩子。一个有着先天优秀条件的孩子。或许上苍是善待他的。所以虽然他身处逆境,依然有着明净的气质与简单的快乐。 我问他要买什么,子非也不回答,只说是给小鬼的。 为了自己的儿子,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跟着。否则按照我这种个性,是绝对不爱逛街的,小鬼倒是很开心,一路欢蹦乱跳。 我们到了一家家居商城,然后到了flexa儿童专卖店,这是一家来自童话王国丹麦的儿童家具专卖店,我看了半天介绍才明白。 子非说:“小石头的房间太单调了,完全是成人的用具与装饰,会让他很压抑的,过早失去童心的孩子是最可怜的。既然你有条件,就该给他布置一下儿童房。”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还是你来负责选购好了。” 严岩很兴奋,在那些柔软的小床与没有棱角的桌椅间钻来钻去。 最终选了一套粉红色系的家具,床、桌子、椅子、滑梯,还有一些辅助的玩具。 我觉得粉红有些俗气,子非说我故做清高。难道孩子的房间也一律黑白色调不成? 最终结帐时,我发现竟然是接近十万元,刷卡的手就有些犹豫。 一张芙莱莎童床就要人民币一万多元,有无搞错? 子非说:“你爱买就买,觉得贵了,就先定下,我去买。” “你哪里有钱?” “薪水还剩几万啊,继续去打工好了,反正我喜欢小石头。” “爱孩子也不是这个方式吧?钱多不代表爱就多。”我皱着眉。 “你烦不烦啊?一个大男人为着小孩子的一点事在这里唧唧歪歪,你活着还有点什么意思?”子非拉着小鬼的手就朝外走,“小石头,我们走,等过几天哥哥来给你买。” 我无奈地刷卡,给售货员留下地址,约个时间请他们把货送到家里去,然后急急忙忙冲出来去追子非和小鬼。 赶上他们的时候,原本想再说几句,看到子非很认真在生气的表情,也讪讪地说不出什么。 后来到麦当劳吃东西,小鬼又是一阵吱哇乱叫,要了儿童套餐,还得到一个限额赠送的kitty猫。 在我们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巧有一对人进来,那个高高的男孩子叫道:“子非!” 子非恍若根本没有听见,平常的表情,牵着严岩的手继续朝前走。 那个男孩子似乎被他的态度惊住,在麦当劳门口怔了一下,然后就大步追上来,拉住子非的胳膊:“子非!你现在在哪里?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子非想挣脱,挣不开,无奈地停住脚步:“先生,您认错人了吧?” 男孩子满脸的惊骇:“子非,就算我眼睛瞎了也认得你。” 子非笑起来:“你要怎样?” 男孩子抓着他的胳膊,讪讪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男孩子穿着黑色的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很精干的样子,头发浓密,眼睛很亮,眉毛很浓,是个相当抢眼的帅哥。 和男孩子在一起的女子一直站在麦当劳的门口,她喊:“陈腾?” 子非的目光迅速扫了那边一眼,然后慢慢地甩开男孩子的手:“那是你的女朋友吧?她在叫你了,在大街上认错人的事可够搞笑的。” 男孩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的阴翳:“子非,自从你离开,我发了无数的短消息给你,打电话你也一直不接,为什么?你现在在哪里?我去了你家,你父亲也不说出你的下落。晚上的时候到我家来好不好?那,这是我的新地址。” 男孩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匆匆写下什么,撕下一页交到子非的手里。 子非接了过来:“我可以走了吗?” 男孩子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我的身上,似乎有些恨意,又似乎充满怜悯,复杂得说不清楚。 子非干脆牵起我的手:“走了。” 对于亲眼目睹这样的情人恩怨的我来说,尤其是同志之间的,还真够新鲜,我讶异于子非冰冷的态度与波澜不惊的眼眸,这样的眼神,要么太苍老,要么就是太绝望。 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关我什么事,我自然就跟着子非朝前走,走没两步,听到背后的男孩子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子非不喜欢比他大的男人!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蓦然回首,子非的手握紧了我,我看到男孩子在街头的人来人往中伫立成一道悲怆的风景。 我笑起来:“这世界上,只有‘变化’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不是吗?” 这句话惹来过路人的侧目以对,男孩子的脸色有些苍白——蛮可怜的。 我们继续朝前走,走了几步,经过垃圾箱,子非顺手把男孩子给他的那张纸丢了进去。 ※ ※ ※ ※ 子非很沉默。 我自然不会追问他什么。 但是既然出来了,也就不能这样轻易回去,否则对我来说,逛街实在太没意义了。 我问子非:“生日的时候,你最想得到什么礼物?” 子非随即反问:“送给谁?” “一位女朋友。”我讪讪地笑。 “是那晚上的吗?”子非看着我。 “不,另一个。” 子非笑起来:“拓哥哥啊,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不多不多,也就两个。” 子非一副不屑地表情:“看不出来,你还是脚踩两条船的主儿!” 我继续讪讪地笑:“比起古代帝王的后宫佳丽三千,我简直称得上守身如玉了。” 子非做了一副要呕吐的样子,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小鬼跟着,怎么可以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么不营养的话题呢? 于是乖乖闭嘴。 子非问:“她是做什么的?” “外资白领。” “哦哦哦……”子非哦了一大串,“送玫瑰吧,加上一瓶够档次的香水。” “俗了点吧?” “你什么时候不俗了?”子非用一种很怀疑的目光瞅着我。 “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档次?” “哼哼。”子非牵着小鬼买了一大杯哈根达斯,两个孩子你一下我一下嘻嘻哈哈地分享着吃。 后来子非又说:“还有,你不觉得每天都西装领带的穿着很僵硬吗?” “难道你还要做我的形象顾问?” 其实我是懒,实在不想为了什么颜色搭配什么颜色而烦恼,西装是成套的,衬衣也好选,最适合我这种懒人了。 “帮你选几套衣服吧,以后非工作时间可以穿。”不容我分说,他便朝男装专卖店走。 我无奈地跟在两个小鬼后面,这算什么? 我老婆都没管过我这些咧! 事实证明了子非责怪我的话是多么的不正确,在几次试衣后,小姐说:“先生,您的身材真标准,这些衣服简直像为您夺身定做的一般。” 为了这话,衣服也得买下。 子非看着我试穿,笑得很暧昧,我有些心惊肉跳,担心自己被那眼神给吞噬了魂魄。 子非声明自己的同志身份,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强迫性的暗示,让我在每时每刻都无法把他和普通的男孩子等同对待,也许……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买了几条裤子,几件外穿的衬衫以及t恤,子非也跃跃欲试,于是自己又挑选了一条和我相同款式的进去试。 大概是腰围太大了,他悄悄地拉开一点门缝招呼我过去,让我帮他再换条尺寸小些的递过去,就在瞬间,子非修长的腿裸露在我眼前,撩高的t恤下是柔韧的腰肢,看起来不盈一握。 血液立刻涌到我的脑里,意识空白,眼前无数的星星飞舞。 子非催促我把裤子递给他。我慌忙转移视线,子非颇具含义的看我一眼。 我们在一个房间睡也有些日子,自己从来就没对他的躯体有过好奇。都是男人大致可以想象。况自己性取向正常。 这刻的震撼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复又安慰自己不过是对美的欣赏罢了。 从专卖店出来后,子非说:“看不出你还有些魅力啊,那小姐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你瞧。” “那是,好歹也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吧,不像某人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一个。”我微笑着说,子非的话一向刻薄,我竟也慢慢练就了歹毒的舌。 子非又愤怒了:“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耶?身份证拿来验证。”我还是怀疑,他看起来就像十八九岁。 “凭什么给你看,老先生!”子非哼了一声。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孩子还不承认?只有孩子才这么爱生气吧? 不过我不敢说出来,否则他一定又是很认真很认真地生气给我看。 回家的路上我的眼前一直晃动着一双修长的腿和纤细的腰,高傲的对我的理智挑衅。 最终,把他们送到家门口,我说晚上有个约会,又打车逃了出来。 按照子非的建议,我去买了一束玫瑰,十一朵。又买了一瓶opium香水,昂贵的价格让我咬牙,可是想想今天花的钱绝对比这多,也就想通,全当彻底的奢侈一把。 苏绣曾说过,她最喜欢的香水是香奈尔5号,不过,我从来不会刻意去迎合女人的品位,opium(鸦片)的名字充满诱惑,让我想堕落的心无力抵抗,自然就买了它。 苏绣的生日在明天,不知道今天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我拿着手机呼她:“给你提前过生日啊。” 她有些吱呜,我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她的楼下。 最后她说:“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 突然意识到自己愚蠢,现在她的家里肯定有别的男人。 一时间意兴阑珊,我说:“打扰了,再见。” “哎——拓!”她还想解释什么,我把手机关掉,似乎有些明白那天子非关机的心情了。 我趴在方向盘上,想着男人女人也就这么回事,自己没理由愤怒。当初自己不就是在酒吧这样声色犬马的场所结识的苏绣么,并且一见钟情当晚就上床。有酒精作祟,自然也与自己纵情声色有关。 本来以为也只是平常的419。单身男女一夜情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这世界每分钟都有男人准备上床,每秒钟都有女人在申吟,可是——竟然有点酸酸的感觉。 吃醋?嫉妒? 抽完一支烟,苦涩一笑。 没有爱何来嫉恨? 人都是这样,用惯的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不愿让别人染指。自己不爱却妄想别人永远爱你,最好是不需任何回报的爱。 不想让这情绪影响自己,给赵琳电话。赵琳很乖,多半只要是我的电话,不管她有多忙,都会放下手边的事陪在我身边。 是个温柔的好女人吧,可惜我从来没想过永远和她在一起。 “拓?我还在公司,嗯,在加班,很不凑巧,我们杂志的图片资料来得晚了些,正在加班加点,马上就要到上市日期了,晚一天就损失很多钱啊,老板都在一旁盯着看呢……你明白的吧?嗯嗯,好,明天见。说什么傻话呢?你也会有寂寞的时候?我以为寂寞是女人的专利呢?想结婚了?和谁?你吃错药了吧?哈哈……如果你送我个钻戒,我马上就答应。当然是真的啦,本小姐说过假话吗?哎,好,先这样,拜拜。” 关掉电话,又趴在车上傻笑一阵子,驱车在这个不夜城里兜风。 一直到深夜,不得不休息了,我才开车回府,意外的在路灯又看到一个伫立的身影,真奇怪了,现在流行在路灯下摆pose吗? 我放好车子,走过来,经过路灯旁,终看清楚是那个黑t恤男孩,我目光扫向他的时候,他也看向我。 我不语,继续向楼门走。 他在后面说:“我叫陈滕,能耽搁您点时间吗?” 陈滕的目光很真诚,也很痛苦,所以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什么事?” 陈滕要比我还高些,但毕竟年轻,显得气势不足,在我的目光中,他渐渐低下了头,我闻到了酒气。 “能不能让我再见子非一次?” 语气多么可怜,恋爱中的男人真是软弱,我暗自摇头。 “可以啊。跟我来吧。” 我带着他朝前走,走进电梯,他忽然笑起来:“其实我很鄙视自己。” 我看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他甩了我的,我却还厚颜无耻地追着他,鄙视这样没骨气的自己。” 很快到了,他走出电梯后有些迟疑:“刚才我在门口等了许久,他不肯开门。” “是他孩子气。”我笑着说。 陈滕抓住我开门的手:“先别开门。” “怎么了?” “我们可不可以先谈谈?”陈滕的酒气很重,眼睛里泛着血丝,我不晓得他到底醉到什么程度。 “谈什么?” “你是子非的什么人?啊不不,子非是你的什么人?” “两个问题不一样吗?” “不,不一样。主体不同,得出的答案往往会截然相反。” “也就是爱情很难和谐为一是不是?”我笑起来,这个男孩子还蛮有趣的。 “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子非是我的小孩的保姆。”我选择了一个最保守的答案。 陈滕的眼睛几乎能瞪出来:“他、做、保、姆?!” “不行吗?” “他是个连自己不都不会照顾的人!”陈滕说,“你们的关系就这些?” “当然。” “你是gay吗?” “你看呢?” “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那就不是喽。”我笑着打开了门,不想再继续这样无聊的对话。 子非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膝看电视,一副认真的表情。 看到我进来,他眼睛转了转,再看到我身后的人,目光立即又转向了电视。 我说:“子非,去泡点茶水。” 子非看了看我,赤着脚走向厨房——地板被他擦得太干净,大可以随地躺卧。小鬼也跟他学会了赤脚玩耍,高兴得很。 我对陈滕说:“你慢慢跟他谈,我去休息了。” 陈滕还站着,不肯坐下:“谢谢。” “不客气。” 边上楼边琢磨,这叫什么事儿?好心吗?居然让一对gay跑到自己家里来谈判……真不知自己哪根神经坏掉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随便抓起一本书来翻,村上春树的《挪威森林》,以前看过大陆林少华翻译的,现在手头上的版本是台湾朋友给寄过来的赖明珠的版本。两位译者各有千秋,对照来看也颇有趣。 看了几分钟,总觉得心思不宁,便悄悄地下床,无声无息地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一点缝,想偷听下面的声音—— 心理真够阴暗的。 边这样嘲笑自己,边觉得有种偷窥般的愉悦,我真是越来越不可救药了! 可是在门口站了大约五分钟,没听到下面任何动静,我觉得有些奇怪,把门拉开,赫然看到地板上那双赤裸而纤秀的双脚—— 我抬起头来,看到裹着浴衣的子非站到门前抱着双臂冷眼瞧着我。 我…… 哪里有地缝啊?有个犄角旮旯也成! 我、我、我要钻进去! 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丢人过!看来我真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你的脚真漂亮,呵呵……”我慢慢地站直了身体,这样就比子非高了,心理总算获得了一些平衡,“我……我想下去倒杯水喝……呵呵……” “是吗?”子非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我帮你倒?” “不必了。”我匆匆地闪过他身边跑下楼来,心惶惶地跳,该死!老大不小的了,居然还想偷窥别人,该死该死该死! 去厨房的时候,听到浴室里面呕吐的声音,我有些担心,便在外面敲门:“陈滕?怎么了?” 陈滕的呕吐终于告一段落,我听到哗哗的冲水声,然后陈滕终于脸色苍白地打开门:“没事,喝多了点。” “怎么回事?他不理你?” “当我是空气。”陈滕苦涩一笑。 “看不出来那小子还挺冷酷的。”我扶了他一把,把他搀到沙发上坐下,“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分,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一点都没个男人样子。” “你真是个好人。”陈滕忽然笑起来。 faint! 居然说和那死小子一样的话! 我什么时候成了善男信女啊?! “你还会脸红?哈哈……真逗!”陈滕醉眼迷离地看着我,甚至伸出手来要摸我的脸,被我一掌打开。 “不过,你一定没经历过爱情,呵呵呵……爱情如果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那就不叫爱了。真他妈的!”陈滕捶了一记沙发,“是他拉我下水的,到如今反而他不要我了!” “哦?”我干脆坐到他旁边,“怎么说?”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大学是同学,他总是一副狐媚的眼神看着我,我情不自禁的时候他却跑掉……” 我想子非不是他说的这种人。 觉得无聊,干吗去管别人的烂摊子,于是我去倒了杯水给他,又去找了条毛毯给他盖在身上,然后我说:“我要去休息了,你先在这里凑合一夜吧。” 他也不说话。 我径直上楼。 子非已经躺在地板上睡了,还是裹着那张床单,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孤单。 深夜的时候,我被极为压抑的啜泣声惊醒,条件反射地伸手扭开床头灯,子非背对着我,头蒙在床单里,低泣。 从认识到现在,我第一次亲眼见他哭。 压抑的,小声的,却是全身都在发抖。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他的声音越发小了,我担心他会把自己憋死。 于是我下床,拉开他的床单,看到那张雨打荷花一样的脸,我说:“到床上来睡吧。” 他依然闷着头,不抬眼看我。 我干脆把他抱起来,连同床单一起,把他丢到床上:“说自己不是孩子了,还这么爱哭。真是小朋友。” “我不是。” “是。” “不是。” “爱哭鬼。” 他干脆抱住我的枕头,大哭。 我被这一招吓住,只有傻傻地看着他,过了半天才想起去浴室拿块湿毛巾给他:“再哭明天就要红眼睛了,你不是很爱美吗?” 他拿湿毛巾擦脸,边擦边说:“不许看我。” “哈哈,那个丑样子我早看光了。” 湿毛巾砸过来,砸到我头上,我说:“你可不是小鬼,小心我把你丢到楼下去。” 他不再吱声,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严重,我只好把毛巾丢到桌子上,把灯关掉,躺下,拉好被子:“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过了一会,他幽幽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吗?” “再这样下去,我喜欢上你怎么办?” 我…… “怕了?笨!我才不会去喜欢一个绝不可能喜欢我的人。”他冷哼了一声。 “谁怕谁啊?” 对话无法继续,于是再度沉默。 “陈滕有女朋友。” “哦。” “还有男朋友。” “不是你吗?” “不是。是床上的男朋友。” “哦。”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还没上过床? “我不恨他,只是无法再与他在一起。” “嗯。” “可是我很难过。” “看得出来。” “我整整爱了他四年,他骗了我四年。” “怎么骗?” “算了,不说这个。我说与他分手了,就绝不会再回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的亮着,像冰中的火焰。 “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会不会觉得我很冷酷?我知道他一直在楼下等着。” “不,这叫有原则。” “严拓。” “什么?” “我发现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ps:关于博格坎普 他有个雅号:冰王子。 荷兰人,现效力于英超的阿森纳球队。没有巴蒂的霸气,没有克林斯曼的俊洒,他就是他,宁静致远的ice man——dennis-bergkamp(丹尼斯·博格坎普)。 有人曾说他是球场上的西门吹雪,气质一样冷峻,剑法一样神奇,除了酷,还是酷:) 冷峻的气质决定了他在球场也可以冷静地处理球,有了这样的认知,就能理解98年世界杯上那粒冰冷的绝杀进球了。 相对于其他球员进球后的狂喜狂奔,他总是冷静得像个局外人,一脸的淡然,随意地抬一下手臂就算做了庆祝。 文雅的王子,优雅的动作,仍然在绿茵场上为球迷们奉献着一粒又一粒经典地进球。 这个很酷的冰王子,却有个不怎么不酷的软肋:害怕乘飞机。所以无论去多远的地方,他都会选择地面交通工具。 第四章 像雷东多一样迷人 我想子非说那句话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应该和他对严岩说“我有些喜欢你了”是一个意思。 因为他说完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我却在黑暗中无法入睡,心里烦躁躁的坐起来抽烟,间或子非皱皱眉头,用手揉揉鼻子,我以为他会醒来,结果翻个身又睡去。 他翻身的时候把手搭在了我的腿上,我觉得大腿开始抽筋。 使劲抽烟。 咳嗽。 再点燃下一支。 睡不着。 他的手还是没拿开,全身开始抽筋。 凌晨三点,我下床去冲凉。 在浴室自己打手枪,想着明天一定要去找赵琳。 男人离不开女人,第一次我觉得这话充满神圣的正确性。 如果今晚我床上躺的是赵琳或者苏绣,或者任何一个女人,我一定把她折磨到天亮。 可惜他是子非。 所以当我回到床上的时候,看着他长得不象话的眼睫毛,想把它们一根一根地拔下来。 依然睡不着,我打开灯,调到相当暗的程度,一根一根地数睫毛,一只眼有七十多根,长长的,卷卷的,像男版的波比娃娃。 他的眼睛像我的儿子,也就是说,像个儿童。 现在眼睛是闭着的,乖得不象话。 子非身上的气息有些特别,说不上什么具体,淡淡的植物清香。开始以为是香皂的缘故,后来换了品牌味道却是一直有。 我喜欢这种清香胜过任何香水的味道。 虽然我也会送女人香水,可是我觉得就算香皂的味道也胜过那些刻意的矫揉造作的多余的香水味。 我讨厌一切非自然的东西,就像讨厌同性恋。 子非平稳的呼吸在黑夜里无端的扩大了数倍,我越发的清醒。 翻了几页书辗转左右还是关上灯,发呆在暗夜里。 子非翻身手臂再次搭到我身上,两个人同床还是有些不便,至少不能随便翻腾。以前我自己总喜欢横着或是扭曲着睡,总之不是乖乖的。 触到那光滑的手臂,清凉。心下竟然动了莫名其妙的情愫。 暗夜多了情色。 子非呓语着靠近我,嘴里念念有词,好象诅咒什么。可怜的小孩连睡梦里都不安稳。 子非在我枕边吐气如兰,靠的太近于是我就心慌意乱起来。从未曾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与男人。 一直以来自己有距离的欣赏子非。欣赏他身上不着痕迹的自尊,不露声色的矜持。 依然看不透他,有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错觉。 他周围的世界显得格外纯净。 可是我无法判断,留他在身边到底对或不对。 心思如一团乱麻,纠来缠去,最后成了死结,我只能放弃思考,握着他的手迷迷糊糊睡去。 此时,天已放亮。 ※ ※ ※ ※ 乐颜到办公室来找我。 他坐在对面,把一沓资料抛到我面前:“出版局那边一切都ok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版创刊号?” 速度倒真是惊人的快,何时中国官方也这么有效率了? 我拿起那些盖了大红印的东西逐一浏览了一遍,点点头:“你去找纳兰副市长了?” “不是我去找他,是他找到我。”乐颜的双手交叠着,目光审慎地看着我。 “哦?” “他说,让我们好好关照子非。” 我笑起来:“看来他很紧张自己的儿子。” “我觉得他的神色不对,言辞间总在闪闪烁烁着什么。”乐颜眉头微锁,这家伙多年的记者职业给了他一双犀利的眼睛,总是能看透一切一般。 “你觉得是什么?”我在想要不要向乐颜最后摊牌了。 “其实,我们申请刊号,名正言顺,即使他不在旁边协助也会申请成功,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现在他主动伸手,总觉得有些什么隐情,也许对我们并不利。” “咳……乐颜。”我看着他,发现他短碎的头发相当漂亮,三十岁的男人还能称得起漂亮,还真属不易。 “怎么?” “你和男人接过吻吗?” 乐颜嘴巴张得大大的,活象翻肚皮的小金鱼。 我眨眨眼,看他这副土样就铁定没有经历过。 “你呢?”他也咳了一声,把椅子拉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就神秘兮兮地冲我眨眼放电。 “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突然觉得你很漂亮。” 乐颜一副快昏厥的表情:“严拓,你确认你没神经失常吧?” “当然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我一直都很漂亮,你现在才觉得吗?看来你原来都是很糊涂的。”乐颜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我无可挽救的模样。 发觉他的答案永远不会我是希望得到的时,我也只有哀叹:“是的,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自恋,以前还觉得只是一点点,现在觉得简直是百分之百。” “呵呵呵呵……人不爱己谁爱己?”他突然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双臂卡到我的身体两侧,放在椅子上,问:“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你瞧,现在我都有了老婆孩子,我怎么能对不起她们呢?” 我一拳挥过去,他笑着后退。 “我就算真的爱上男人也不会看上你。”我吃吃地冷笑。 “耶?你真的转性啦?看上谁了?哦……不会是那个摄影师小高吧?眉清目秀,挺不错哦,就是有点娘娘腔。难道是展鹏?书呆子的模样,可惜了点。啊啊啊……难道是子非?” “乐颜,我们来接吻试试吧?” 乐颜的笑容冻结住,那表情让我想起许多officedy被性骚扰的描述,我又开始闷笑,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坏。 “你这算不算性骚扰?”乐颜走近我,捏住我的下巴,“我吻了哦。” 我赶紧把头扭到一边,这到底是谁骚扰谁啊? 他说:“你一定出事了!” 我点点头:“算是吧。” “什么事?” “觉得自己怪怪的。”既是自己工作上的partner,又是最好的朋友,乐颜是我唯一能倾吐的对象。 “怎么了?”乐颜的戏谑表情渐渐淡去,“你可别告诉我自己活了三十年,突然发现原来爱的不是女人。” 我黯然点头:“还没到这个地步,不过也差不多了。” “和男人上床啦?” “乐颜,我真的在困惑。”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底有个重大的秘密压着,从来没对任何人说,现在却想把它暴露于天下。 “是对子非吗?”乐颜目光犀利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从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那孩子与众不同。”乐颜苦笑着摇摇头,“可是我觉得非同道人终究不会擦出什么火花……你倒好。” 我跟着苦笑:“重要的是我根本无法讨厌他。” 乐颜重新拿起那叠资料:“难怪纳兰致远这么倾力帮助我们,如果子非的事情暴光,对于他来说,等于一桩丑闻吧。” “我该怎么办?把他驱逐出去好不好?” “这种事情我无法替你拿主意。”乐颜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应该说,这已经属于你个人的私事了。作为一个朋友而言,我不希望你陷进去。但是如果你真的无从挣扎,那就顺其自然。” “我很吃惊你怎么会这样平静?” “我是记者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乐颜缓缓一笑,“有一次,采访的对象事后还追求过我咧,呵呵呵呵……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谢谢。” “切!” “不过,你别担心,我爱的是女人,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我笑起来,“只是有个心结一直在,现在对你讲了,也就算了结了。” “什么心结?” “以后再告诉你。” “切!” 电话突然响起来,我接:“赵琳?我正想约你呢……” 乐颜拍拍我,示意他要出去了,我挥挥手。 “拓,今天晚上我们杂志社承办了一个party,你也来吧?老总声明最好每个人都带自己的老公老婆,男朋友女朋友的。” 我笑道:“你怕自己孤单了?” “谁怕啊,本小姐还没人要吗?”赵琳有时候顽固的可爱,“不过我告诉你啊,今天我们有一个特别佳宾,绝对过了这一村就没下一店的佳宾哦,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哦?男的女的?” “干吗?难道还是为你牵红线吗?先问男的女的!”可以想象,赵琳在那边噘起了小嘴。 “呵呵呵呵……”我尴尬地笑。 “是男的!失望了吧?” “怎么会。”心里却暗自叫着糟糕,怎么最近和男人这么有缘? “那你来吧,如果你们看对眼,或许他会成为你生命里的贵人。”赵琳神秘地说。 “哦?” “下班之后你就直接过来,在g酒店三楼大厅,有我们杂志社的牌子。我要陪我们老总,你到了那里去找我就行了。” “ok。” 生命里的贵人?做什么的呢? 我有些跃跃欲试,开始对这个夜晚充满期待。 *** 我后悔了。 后悔不该和赵琳一起出席这个party。 除了我离婚的老婆,我还从未和其他女性出席过正规场合。 赵琳穿了一身银灰色的礼服,头发盘了起来,插了一支蓝幽幽的发簪,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那竟是一只蜘蛛造型的玩意。她戴了我送她的珍珠耳玎,不华丽,却符合她的气质,楚楚动人。 因为问过她穿什么衣服,所以我来之前也回家换了身晚礼服,礼服三件套,但是比白天的别致。 子非帮我搭配的。 一大早他就把陈滕赶走了,自己依然窝在家里,看电视,或者用用我的电脑上网。 我告诉他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了,他说他会做他和严岩的饭,并且说:“玩得开心。”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时是什么心情,反正脸上在笑,眼睛很寒冷。 赵琳挽着我的胳膊,小声说:“你今晚真帅。” “现在才发现?” “可能是衣服的原因。”赵琳笑眯眯地说,“难得你搭配衣服也开窍了。” 以前我总是嫌她烦,她也几度向我建议过。 我呵呵地笑,终于承认穿衣也是一门学问,仅仅是服装不同的罗列组合,就可以为自己的魅力加分,世界真是有趣极了。 这是一次时尚界的聚会,大部分是本城颇有些来头的大小明星和名人们。 致欢迎词后,大家就自由行动,一时间俊男美女闪得眼睛发花,平常走在大街上没觉得中国人多么好看,原来都龟缩到party里来了。 赵琳拉着我走向一角,那里有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又是一身黑,只是他的眼睛是清澈的蓝。 “聂先生,欢迎您大驾光临啊。”赵琳主动和他打招呼。 “谢谢贵社的热情邀约,今晚我很开心。”他举了举手中的鸡尾酒,然后笑着说:“you are so pretty,我要被你迷倒了。” 赵琳笑起来:“您也很迷人啊。这位是我的朋友严拓,拓,他是——” “聂磊。”他伸过手来。 “你好。”我也伸过手去,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悸动。 在握手的时候,他似乎很吃惊,海波一样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有片刻的凝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宛如被电击中。 就像小女生的浪漫童话,我觉得有些好笑,可真的笑不起来,他有着俊美的五官,以及整齐的留到项间的头发,头发如丝绸一般,像个柔顺而潋滟的诱惑。 在灯红酒绿中,他显得有点凉,有点傲,有点洒脱,也有点落寞。宛如旷野里的带露玫瑰,宛如山涧中的一抹流云。 “拓,聂先生是世界最大的广告公司之一的m·g在大中华区的ceo哦,m·g在香港、台北、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都开设了子公司,这次他专程来咱们这里,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他希望自己的故土也能够兴旺繁荣起来,所以打算在这里开设一家分公司,正在寻找本地的合作人,我向他推荐了你的公司——拓?” 赵琳拽我的衣袖,我猛然回神,连连点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赵琳的话虽然到了我脑海里,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聂磊倒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m·g是一个世界性的企业,本部在美国,我们的经营理念是‘国际企业中最本地化和本地企业中最国际化的企业。’所以我们每到一处,都会和当地的同行磋商合作,寻找实现‘双赢’的商业操作模式。” 对于m·g我自然有所耳闻,并且是如雷贯耳。 我的广告公司刚刚起步,欠缺的是经验与资金,如果和m·g来合作,也许可以实现质的飞跃。 所以我笑着说:“抱歉,刚才有些失礼,有些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怀疑是不是哪位天神看上了我,所以对我格外垂青。” 聂磊笑起来:“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很不高兴呢?让我担心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位天神。” 赵琳问:“你们都很信神么?” 真是个可爱的笨女人。 我们站在一起,彼此注视着,然后聊啊聊啊聊啊,感受到幸福和惊奇的降临,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神奇的体验。 我着迷于他的眼睛,发现它们在灯光下变幻着各种不同的蓝色,甚至会成为碧绿。 “我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法国人,却在美国长大。”聂磊笑着说,“在我的印象中,古老的中国就像褪色的画,散发着黯淡的黄色,不过,几次商业来往,我发现她正在重新焕发青春,也发现许多让我着迷的中国人,包括亲爱的赵琳女士。” 他很会说话,逗得赵琳一直笑个不停,我却奇怪他为什么没带任何女伴。 赵琳说:“拓,你知道吗?聂先生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却已经是m·g的顶级主管之一了。你也知道,要想在广告界闯出点名堂很难的,要求很苛刻,还需要经历市场的残酷淘汰,可是聂先生一直处于节节高升状态。” 聂磊合起手掌,向赵琳做了一个讨饶的姿势:“您是在推销我么?” 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笑,我说:“赵琳不能看到这样年少多金又前途无量的男士,恨不得马上就钓来做金龟婿,你要小心了。” 赵琳气得拧我的手背,聂磊哈哈大笑:“她不是已经找到一位了么?” 十一点钟的时候,party散去,我问聂磊:“要不要送你回酒店?” “会麻烦吗?” “顺道。” 在车子里,赵琳坐在我身边,他单独坐在后座,我却忍不住看他沉静的表情,临下车前,他把名片给我,上面有他的联络方式,我也回敬了名片,然后约好明天再见。 看他下去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赵琳问:“怎么了?不开心?” “不,是太开心了。”我勉强冲她笑一笑,可怜的女人,你是不是太好心了? 好心地终于把我推向了男人的世界。 我着迷于聂磊的全部,尽管这只是我们初次见面。 或许这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三十岁的时候,当我的青春已失,而对方偏偏又是个男人…… 当看到他那双魔幻一般的蓝色眼眸,我就听到自己的心沦陷的声音。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问赵琳。 “我们杂志举办了一个十大最富魅力男士的评选活动,候选人有一百名成功华人男士,年龄层限制在四十岁以下,而且绝大部分属于未婚的钻石单身贵族。你猜他怎样?” “不会是第一吧?” “当之无愧的第一!太令人吃惊了,他的得票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票是男性读者投的哦。有一读者还特地说虽然很嫉妒他,但不得不钦佩,这样的男人不服不行,真正的天之骄子。连我们老总都忍不住投票,既年轻,成就又卓著,而且外表迷人。” 英俊、聪明、富有。 呵……突然想起子非对一流男人的品评,聂磊还真是当之无愧。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煮饭?如果再加上爱情,就堪称完美男人了。 夜里拥抱赵琳的时候,我屏除了所有的杂念,全心全意地付出,真心真意地让她感到愉悦,因为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就像灾难降临前,人们多少都会有些感应一样,我也察觉到了女人正在远离我的世界。 最后一夜,我不想有太多遗憾。 赵琳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我的怀里,正当我以为她睡着时,她说:“拓……我只有你一个了。” 我一怔。 “其实,我原来告诉你我还有其他男朋友都是假的,自从认识你,我就和他们所有人都分手了。”她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拓,我们会永远这样吗?”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我难受起来,翻身下床:“我今天还是回去,小鬼在家,我不放心。” “拓?”赵琳一脸恐慌,“你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拓……我只是告诉你……我爱你。” 我穿上衣服,在她的唇上印下最后一吻,用尽最后一点温存:“你是个好女人,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单身生活不适合你。” “拓……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单身……只要你偶尔能来这里。”泪水流了下来,她问,“我做错了什么?” “不,你什么也没有错,错的是我。对不起。”为了避免造成更深的伤害,我决绝地离开。 在爱情的游戏中,女人永远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心疼她,却无能为力。 驱车在凌晨时分,大街上寂静无比,只有和我一样寂寞的车子在呼啸而过,我拿着手机,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那个今天刚知道的号码,那边传来模糊地声音:“hello?” 心慌意乱,我关了机,把车速提到最高,想着会不会突然冒出个警察,然后告诉我:sir,你越轨了。 *** 我悄悄地进屋,悄悄地上楼,却意外发现子非不见了。 确切地说,是子非不在我的卧室里。 自从那天要求和我同住之后,他一直睡在地板上。除了昨夜我把他抱到床上。 他说他没有人陪着便睡不着,可是现在却不在? 我又下楼,去客房看,也是没有人。 再上楼,一间一间屋子查看,书房也没有,平常他喜欢泡在网络上。 最后我推开儿子的房门,打开小灯,看到床上依偎着睡去的两个孩子。 严岩像小猫一样趴在他胸膛上睡,一点都不斯文,嘴巴半开着,甚至还流了一些口水,真是个小鬼。 在开灯的瞬间,子非便睁开了眼,看到我,似乎有些吃惊。 我静静地走过去,把小鬼从他身上抱下来,放到一边,然后对子非说:“回我的屋。” 子非帮小鬼盖好被子,乖乖地跟我回屋。 他说:“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直到把房门关上,我才直面着他,表情严肃地面对着他说:“子非,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谈谈小鬼的问题。” “嗯?”子非懒洋洋地打开自己的卧具,躺上去,还是睡在了地板上。 “儿童的教育很重要,大人的言传身教对他们日后的性格形成有直接的决定作用,我希望你以后少跟他有身体接触。” 子非猛然坐起来,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我:“严拓,你什么意思?” “严岩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他受到不良因素的影响。” 子非的脸色在那瞬间变得雪白,慢慢地嘴唇发青,他走到我面前:“严拓,你敢把话再说一遍?” “子非……我希望你能体谅人间父母心。” 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 可是,痛的好象是眼前这个少年,他大大的琥珀色眼眸慢慢地被晶莹液体所盈满,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皱着眉头,嘴唇快被牙齿咬破。 “子非……” “别碰我!”他尖叫着后退,“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对不起,可能我说话的方式不对……” “是!我是gay,我喜欢男人,可是我也是人哪!我不是病菌!啊——”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然后猛然拉开门冲向门外。 我站在原地不动,没想到他会受这么大刺激,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万一严岩长大后—— 直到听到大门哐啷一声巨响我才猛然醒悟过来,子非不见了! 他神经不太好,万一—— 来不及多想,我赤着脚便冲出来,深夜电梯不好用,我只有跑到楼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去,冲出楼门外时,看到子非的白色身影,我在后面边追边喊:“子非!子非!你给我回来!” 跑了大概有十几步,我的右脚底忽然一阵巨痛,我一踉跄摔倒在地,那股痛来得突如其然,我用手去摸,摸到一把粘稠的液体,然后看到一块明晃晃地玻璃斜斜插进了脚心。 “哦!该死!”我想挣扎着站起来,一双手伸过来。 我抬起头,看到泪流满面的大孩子。 我说:“子非……” “你这个混蛋!”他边哭边蹲下,“扎死你算了!” 我呵呵地笑。 他说:“你在这别动,我去打急救电话。哦对了!”他脱下身上的睡衣,撕下一条紧紧系住我的脚踝,然后扶我坐好,把受伤的脚抬高,“这样可以减少流血,千万别动啊!” 我点头。 他冲向楼房,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楼内,我忍不住痛得咧嘴:“该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怀疑自己快晕死过去,医生才赶到,把玻璃挑出来,伤口清洗、消炎、缝了五六针,最后包扎上。 医生留了一大堆消炎药,嘱咐怎么吃怎么吃,然后要求明天傍晚去医院换纱布,洗澡的时候千万不能让脚沾到水等等。 子非认真地听着,询问了半天,直到确认无误了,才送医生出门。 折腾半天,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半。 子非搀扶我到床上躺下,又拿来湿毛巾为我擦拭了脸与双手,然后问:“还要洗澡吗?” “不。” 我已经在赵琳家中洗过。 “那我出去了,你休息吧。”他转身向外走,脊背倔强而孤单。 我喊:“子非!” 他没有回头,只是停住了脚步:“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睡不着吗?” “不睡觉人也死不了。” “你还在生气?” “岂敢。” 我无奈地摇头:“我很难受,你陪陪我吧,也许我睡着了会想喝水。” 他伫立了一会,最后才慢慢地问:“不怕我把你传染成同性恋吗?” “子非……”我已经想讨饶了。 他转过身来,竟然又是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喃喃地说。 他慢慢地走到床前:“我长这么大,第二次受到这样致命的侮辱。我真想死。” 说着说着,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坐在地板上,把头埋进了双膝之间,“到底谁才是肮脏的?我为什么要因为那些真正肮脏的人侮辱了我而自伤呢?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去伤害任何人,可是……每个人都当我是瘟疫一样……” “对不起。” 静默了一会,我说:“子非,对不起,我今天心情有些紊乱,说话有些口不择言,对不起。” 他仍然不说话。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问。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我。 “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上了男人,你会怎样想?” 他更加震惊,泪水终于止住。 沉默两分钟。 我说:“我说的是真的。” 沉默三分钟。 他说:“可你是straight啊。” 没有沉默。 我说:“可我觉得我危险了。” 沉默了四分钟。 他说:“呵呵。” 我最怕的就是在聊天的时候,有人跟你说——呵呵——这干瘪的笑声就是在告诉你,我对你缺乏兴趣,但出于礼貌还不能不回复。 我觉得很尴尬,还有一点点的羞辱。 所以我紧接着说:“我说,骗你的啊,小笨蛋,吓着了吧?” 他立刻‘切’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 我说:“怕什么啊,就算是我真爱上男人,也不会爱一个跟我有三个代沟的小朋友。” 他才二十一,而我已经三十岁,我们相差了整整九年,据说每三年就足以形成一个代沟,算起来,我们整整相隔了三个代沟了。 可是他很认真地盯着我说:“严拓,你喜欢上了谁?” 他还是看透了真相。 “一个男人。” “就是你所谓的一见钟情?” “嗯。” 他慢慢地躺下去,用被子盖上脸:“你知道吗?当初是什么吸引了我?” “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他还是被我吸引了? 我的心有些跳。乱乱的。 “你有一对忧郁的眉毛。” “眉毛?”我苦笑,还以为起码是说眼睛呢。 “总是微微的蹙着,像是人生总缺少那么一点点的完满,只缺那么一点点,你还没有寻找得到。”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轻轻地浮着,将我轻柔地包围,我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说:“为什么你会喜欢上了别人呢?” 也许他说了。 也许没说。 我已经无从考证。 我睡着了,梦里浮现出聂磊翩翩的影子。 以及,一双忧郁的琥珀色眸子。 身影与眼眸一直幽幽地纠缠在梦中。 直到第二天的光明来临。 ps:关于雷东多 fernando redondo:费尔南多·雷东多。 名副其实的绿茵王子,阿根廷球员,辉煌于西班牙皇家马德里队,司职后腰,被称为绿茵场上的艺术大师。 修养、仪态、言谈、举止……雷东多像从模局里塑出来的一样,十足一个完美的男人。他在球场上没有过于冲动的情感,也没有过于显露的表情,更没有过于高扬的声音,只有华丽的天才艺术,神奇的脚法往往于无声处响惊雷。 当他被皇家马德里卖到意大利ac米兰时,许多他的球迷也跟着他转移到ac米兰,这足以验证他的个人魅力。 阿根廷盛产探戈,也盛产风情万种的球员,他们往往留着飘逸的长发,比如雷东多,比如巴蒂,比如风之子卡尼吉亚,比如克雷斯波。 曾几何时,雷东多的长发是人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金色的长发被光洁齐整地梳向脑后:头发末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刚好轻轻地垂到他的肩膀上。跑道在球场上,他脑后的长发随之飘扬,球迷的心也随之飘荡。相比而言,巴蒂的长发只能算是狂野,而卡尼吉亚的长发则略显枯涩。 相对于他完美的脚法,靓丽的外表,更吸引人的是他高贵的气质。 他出身富裕家庭,喜欢看书、看时尚杂志,凡事不动声色。可这并不代表他个性温和。 实际上,他或许是阿根廷个性最强烈的球员,当初在国家队,新上任的主教练实行军事化管理,为了建立自己绝对的权威,排挤名将,以“拒绝同性恋”为由命令所有球员不得蓄长发、戴耳环,结果雷东多为了保留自己的长发,拒绝了他的要求。 这件事曾经被许多不喜爱雷东多的球迷批判,认为他不爱国。 可是在个人尊严与反对军事独裁面前,谁又能说这样的选择是错的? 这就是雷东多,执着,永不妥协,甚至极端。 他是个有艺术气质的男人,对于一个艺术家我不愿去讨论所谓的“忠诚”,也不愿去讨论单纯的对与错。我宁愿选择相信他忠实于阿根廷,却不忠实于国家队,仅此而已。 第五章 像劳尔一样深情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我从几十层的大楼上掉了下来。我在空气中飞舞。我的耳边是刺耳的风声。我不要死,我惶恐的想。 在接近地面的最后一瞬间,我大叫了一声。 醒了。 我体验了一个完整的死亡过程。 睁开眼仍然心有余悸,砰砰地跳。 因为窗帘拉着,房间内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可是已足够我看清没有了子非。 我习惯性地下床,在脚落地的瞬间痛得跌在地毯上。 疼痛让我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那凄厉的叫喊与悲伤的眼神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出去,打开门我便喊:“子非!” 在张口的同时,我想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这所房子,永远的离开。 像他那样倔强的个性,在受了那样的语言刺激之后,还会留下吗? 可是我的心依然砰砰跳,好象受了什么重压,难以呼吸,我不知道我是希望他离开,还是希望能够像平常那样看到他的笑容。 我继续喊:“子非?!” 然后单脚一跳一跳地走到楼梯口,子非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喂!你要干什么?想跳下来摔死啊?” 看到他的脸,暗地里松了口气,也不理他,我又跳跳地回到卧室,跳进浴室进行洗漱。 之后是子非搀扶我下楼,我一半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发觉他的身体虽然看似纤细,还算结实,很有力量。 我忍不住看他,他的眼睛低垂着,似乎刻意躲避着我。 吃饭的时候,小鬼不时地钻到桌子底下瞧:“爸爸,你的脚怎么了?” “被玻璃划破了。” “为什么呢?” “因为你子非哥哥。” 子非猛然抬起头,狠狠地瞪我。 我耸耸肩:“难道不是实话吗?” 小鬼说:“我才不信,一定是你惹子非哥哥生气了。” 我瞪他:“我才是你爸耶!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小鬼躲到子非后面:“因为子非哥哥比你对我好啊。” 容易被收买的小鬼! 子非说:“你还是别去上班了,请天假吧?” 我本来想答应,后来突然想起今天还约了聂磊到公司谈生意,便说:“不行,今天公司有重要的事。” “那我开车送你去吧。” “你会开车吗?” “早拿到驾照了。” “看不出来啊。” “你看不出来的东西多了。”子非哼了一声。 “那倒是,我还以为你今天已经走了呢。” “干吗?以为我小心眼?”子非继续冷着脸不给我好颜色,“如果这样就容易决绝,我早跟这世界说拜拜了。” “子非……” “别那么肉麻好不好?”子非的脸突然红起来,大口大口地喝牛奶,然后被呛住,猛劲地咳嗽。 “对不起。”我只有说这句话。 送我到公司之后,子非把一堆药丢给乐颜,再三叮嘱他记得按时催促我吃药,乐颜笑着说:“子非,你的保姆还做的真称职。” 子非瞪他,他就痞痞地笑。 子非离开后,乐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了良久才说:“are you ready?” “嗯?”我诧异地看着他。 “你不觉得子非已经——” 我伸手示意他打住,不要再说下去。 有些话可说,有些话还是大家意会即可。 乐颜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你啊你啊,都三十岁的人了,还玩这种让人心跳失速的玩意儿。” 我反问他:“你怎么就认定我是跟子非呢?” 他一挑眉:“难道不是子非?” 我哼哼了两声,不知道该如何说这样复杂的情绪。 十点钟,聂磊准时到达。 因为牵涉到公司事务,所以乐颜也在会客室,在聂磊走进来的时候,他霍然站了起来。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些发青,随即又变成了公式化的笑容,他迎上去,伸出手:“欢迎您,聂先生。” “乐颜?”聂磊似乎也怔住,甚至自看到乐颜时起,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到他处,看也没看我一次。 谁都看得出来,两人认识。 我咳了一声,乐颜挣脱开他的手,回过头对我说:“拓,原来你说的聂先生就是他。” “你们认识?”我挑挑眉。 “我曾经采访过他,在m·g最早入住中国的时候,当时他还只是华北区的执行总监。” 聂磊说:“不止这些吧?” 我问:“还有什么?” 乐颜说:“聂先生,今天是来谈生意的吧?” 聂磊的目光在他的身上盘旋,最终叹口气,坐下来:“ok,现在是工作时间。” 这次的谈论只是一个初步意向地沟通,乐颜非常称职地讲述了公司的所有状况与发展前景。 聂磊最后说:“在本地企业当中,你们的经营理念应该算是比较前沿的了,不过,还是有许多问题。” 相对于聂磊专业、系统的业务操作,显然我和乐颜要显得业余一些,对于他逐一罗列出来的问题,我们只有聆听的份儿。 当一切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于是聂磊邀请我们出去喝下午茶。 我说:“我腿脚不便,让乐颜陪你去吧。” 他有些吃惊:“昨夜不还好好的吗?” 我苦笑:“回家之后出了点状况,脚被玻璃划破了。” 他看着我笑:“跟爱人吵架了吧?” 我说:“哪里有爱人啊?我还是可怜的孤家寡人。” 他也跟着笑:“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喽?” 我连连点头。 乐颜气色不太好,他说:“我下午还有公司的会议要开,不出去了,我叫快餐来好了。” 聂磊有些尴尬,我只好站起来:“还是我陪你去吧。” 聂磊似乎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东西,然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的心又有些跳,真是faint! 我说:“怎么了?” 聂磊说:“你看窗外。” 现在已是秋天,初秋,也有几片叶子黄了,幽幽地下落。大街上是永远不变的车水马龙。 聂磊说:“曾经,有个人为我写过一些话。” “哦?” 哗啦啦 我们从主干道上走过 匆匆的 就这样我们走过春 走过夏 走过我们生命中的每个花样年华 聂磊念的时候声调非常轻柔,似乎真的在怀念那些似水流年。他的目光穿过玻璃窗,幽幽地望向遥远的过往时光。 在听到那几句话时,我扑哧一声笑起来。 他猛然回神:“很好笑吗?” “乐颜那家伙还真爱显摆,这样的酸词还到处念给人听啊。”我端着咖啡杯,依然笑得无法自抑。 “原来他还念给你听过?”聂磊的蓝色眼眸越发忧郁。 我问:“乐颜说曾经有个他采访的人,事后追求过他,是你吧?” 聂磊点点头:“如果他只有一个被男人追求记录的话。” 我叹了口气,这世界还真的是太小了。 “他现在还好吗?”沉默了许久,聂磊问道。 “还好吧?如花美眷,天使一样的女儿。”我啜一口咖啡,觉得苦涩一直流到心底。 聂磊沉默地坐着,手紧紧握着杯子。 我慢慢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 他抬起头来,吃惊地看我。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枚细细的指环,白金的,很简洁,也很漂亮,适合他艺术家一样的手。 我问:“你也结婚了?” 他摇摇头。 “这戒指是?” “一个纪念。”聂磊把戒指脱下来,拿给我看。 我看到内侧刻着几个小小的英文字母:sunshine。 “这让我想起帕瓦罗蒂的歌曲‘我的太阳’。谁这么重要啊?” “乐颜。” 我把戒指还给他,他又慎重地戴上。 我说:“真看不出你是这么痴情的人。” 他笑了笑,端起他要的红茶:“在饮料上,我只喝红茶。” “所以爱上一个人,就像钟情于红茶一样。”我接着说。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拓,你真可爱。” “我比你大。” “可爱是不论年纪大小的。” “你真讨厌。” “哈哈。”他大笑。 我也笑,逗一个人开心总是令人愉快的事,何况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难怪有个电影会说:缘,妙不可言。 我也想起子非曾说过的话:“你千万不要成为gay。” 可是,如果有聂磊这样可爱的人在面前,我又怎能控制自己的心猿意马? 已经三十岁的人了,不再像十七八岁蠢蠢的小孩,对自己的心思摸不透看不明,我已经有了足够的人生阅历与情感控制力。 现在我决定听任自己的感情倾向奔流。 所以我说:“我想我有些喜欢你。”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大胆与直白。 然后他说:“我的心里还有别人呢。” 我说:“我不在乎。” 他低下头,喝他的红茶。 我也低头,喝自己的咖啡。 也许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场属于自己的风花雪月,我愿意拿自己青春的尾巴做赌注。 聂磊蓝色的眼睛从杯沿上方平平地看过来,看得我心慌。 他说:“拓,你有双忧伤的眉。” 他伸手握住我:“我想,我也有些喜欢你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子非的话,他说:你有一对忧郁的眉毛。总是微微的蹙着,像是人生总缺少那么一点点的完满,只缺那么一点点,你还没有寻找得到。 *** 严格来说,喜欢与爱是不同的。 具体到谈情说爱上来划分的话,那就是喜欢更单纯一些,它可能摆脱了肉欲,或者说,根本就还没有到激发情欲的地步;而爱情是一定渴望着身心的完美融合的。 虽然聂磊比我小两岁,却不足以形成代沟,我们都很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喜欢。小心翼翼兢兢战战,惟恐出了一点点差错,彼此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看到聂磊第一眼,我就对他有感觉,很奇特的感觉。 因为他,我终于确认自己也会喜欢男人。 可是,我并没有对他产生肉欲的冲动,这很奇怪。 他也说:“我觉得我们做朋友会更合适一些。” 他还在爱着乐颜,而乐颜是我最好的朋友兼partner,我们都知道万一我和他之间有了牵绊,一切都会显得那样的纠缠不清,会让人头疼。 我们都是属于事业型的人吧,所以理智总是可以轻易占了上风。 或者说,当理智胜过感情时,那一点点的动心与喜欢还不足以构成爱情的要素。 嗯……我抱着脑袋苦思,为自己这饶舌般的自我分析而懊丧,也许我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我告诉子非晚上不回去了,子非应了一声,只说:“记得去医院换药。” 聂磊开我的车,载我去医院,然后回到聂磊所住的酒店。 我们试着接吻。 这是我第一次与男人接吻(与小鬼的亲吻脸颊额头不算,再说,他还称不上男人),干巴巴硬邦邦的。 显然聂磊在不好意思,而我也已经面红耳赤,最后两个人终于决定放弃,然后傻傻地对视了两秒钟,大笑。 聂磊说:“你的技术真烂。” 我说:“好歹我和男人是第一次,还有情可原,你咧?” 他就讪讪地笑:“拓,虽然我们一见如故,却好象不怎么来电。” 我很颓丧地耸耸肩:“好象是那么回事儿。” “我心里有乐颜,你心里有谁呢?” 呃? 我吃惊地抬头看他,几乎是本能地回答:“没有任何人。” 聂磊狡猾地笑,拨弄我的头发,好象我是只撒谎的猫:“你口不对心。” 我哼哼两声:“脚好痛啊。” “不诚实的男人。”聂磊拍我的脸。 我说:“你不要老是吃我豆腐,我要收费的。” 聂磊说:“要怎么计价?” “老实交代你怎么勾引乐颜的,那家伙居然一直瞒着我,根本不把我当朋友嘛!”想起今天乐颜的失态,我就觉得有趣。 聂磊起身去开音箱,然后帮我去煮咖啡,给他自己泡了红茶。 富有弹性的钢琴前奏响起,给人以冲动又令人沉浸其中,从最初的感伤感怀,到动人的歌词与自然的旋律,几乎在瞬间就征服了我挑剔的耳朵。 自从毕业后,我已经很少接触流行音乐了。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见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现实的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很好听的歌。”我接过聂磊手中热气腾腾的咖啡说。 聂磊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叹了一口气:“还是乐颜推荐给我的,他总是喜欢一些很精致很唯美的东西。” 我点头:“不错。男人精致到他那个份上,也算一绝了。” 聂磊笑起来:“我可不是说他娘娘腔。” 我诧异地看着他:“精致与娘娘腔并不是一个等同的概念吧?我憎恨娘娘腔。” 聂磊说:“乐颜最初吸引我的是他一副坏蛋式的笑。” 我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他无辜地瞪着我:“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苦笑着:“继续继续。乐颜确实是个坏小子。” “本来是做人物专访的,可是他居然带着我四处乱逛,并且说可以帮我介绍几个小姐。” 我可怜的咖啡—— 我只好把咖啡放到桌子上,决定在聂磊讲完之前不再碰它。 “我当时哭笑不得,问他怎么会想起给我介绍妓女。你猜他怎么回答?” 我摇摇头。 “他说我一副色眯眯欲求不满的样子,为了我的健康着想,还是先降降火为好。本来还对他心存歹念的我立刻就被他打败了。”聂磊皱着眉头说,眼神却格外温柔。 我大笑起来,没想到风度翩翩的聂磊也有吃鳖的时刻。 “虽然不至于万人迷,但我自信自己还是颇有些吸引力的,在美国生活的那些年,我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聂磊做了一个自负的臭美表情,“起初只是一种想征服他的欲望在作祟,虽然他在最初就明白地对我讲他不是gay,他不会爱上男人……我之前交友的原则就是不和非gay的男人纠缠,因为那注定是一场毫无结果的苦恋。” 聂磊说着说着沉默下来。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换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人生最凄惨的幸福可能就是明知无望还要朝着那条路走下去,以致越走越远,即使想回头也没有回头路。” 我拖着右脚跳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 他说:“整整三年,我边在大陆开拓市场四处奔波,边努力想攻克他的心房,我能付出的都付出了,能想到的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那个时候我在报社吧,和乐颜的关系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密切。那时候——回忆起来,乐颜确实很憔悴的样子,我还取笑他是婚前恐惧症,现在看起来好象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我回国述职的前夜,他来找我,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他说他的女朋友怀孕了,他必须结婚。”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是因为这才结婚的?” 聂磊叹了口气:“也许,我唯一可怨恨的就是那个女人在生命中出现得比我早吧。” 我沉默下来,开始觉得自己并不太了解乐颜,一直觉得他坚强得不象话,是公司的脊梁骨,生活中也顺风顺水的样子,可是…… “那天夜里,我们发生了关系。”聂磊垂着眼帘,看不到蓝色的眼波是否波涛汹涌。 “我们的第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 “可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之后我并没有停止寻找新的情人,那种感觉却再也没有回来过。有时候夜里想起来,我觉得自己没发疯真是奇迹。” 我笑他:“真的欲求不满了哦。” 他用手在我腰部拍了一下:“是啊,小心我忍不住拿你开刀。” “好啊好啊,我热切期待着。” “去你的!”他拿脚踢我,正巧踢到伤处,我痛得咧嘴,他又急忙弯腰去查看,“没事吧?” “有事你负责吗?”我笑起来。 他瞪了我半天,然后又在伤处踢了一脚:“等你瘸了我就负责。” “不闹了,继续你的爱情史。” “我很清楚地记得第二天出关的情景,我婉拒了公司同仁的相送,他一人来送我。其他登机的人都在抱头痛哭。我觉得很怪,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有什么好哭,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多难看。我们两个人推着行李,东张西望,看别人的离别。后来手续办完了,要登机。我就跟他说,那我走了,你要守身如玉哦!他就笑,拍拍我的头,揉乱我好不容易定型的头发。我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进了关口,忽然觉得难过,回头看他。他正站在人群之中,穿着黑色的风衣,神情落寞,非常地孤单。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我仰着脸,不想让人看见我哭了。从小到大,进出海关无数次,第一次落下了眼泪。” 聂磊的叙述到最后有些缓慢,我知道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见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现实的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最后我们相对无言,我说:“我没有话能安慰你。在别人的故事中,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聂磊说:“好了好了,即使有伤感也早已风化了。说说你吧,都三十岁了,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不行么?” 聂磊做了一个深思的表情:“也不是不行,只可惜那些花样年华啊,看这老皮老脸的,总觉得有些不甘。” 我实在忍不住要爆怒,他笑着逃掉,看来他也深得乐颜的真传了,损起人来吃人不吐骨头。 我怒火冲天,他躲到一边笑,最后举手讨饶:“不过我也在说实情,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本来就很计较年龄的问题。外表,年龄,这是最本色的条件,如果长得不太好,可是年轻,那也一样能吸引众多眼球,年轻就意味着光滑的肌肤,弹性的身体,闪发着光泽的头发,以及那些青春的芳香气息,唉……当这一切渐渐失去的时候,就会很悲惨。这个圈子很残酷的。” 我说:“那你家乐颜也和我一样大了。” “他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他还比我大三天呢!” “他是他,你是你!” “你干脆直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就得了?”我白他。 他苦笑:“大概吧,即使他五十岁了,我想我依然会有现在的心情。那已经不在于皮相如何了。” “看看看,就这两秒钟,你已经自相矛盾了吧?” “好,我认输,那么你来说,是谁把你拐到这条不归路的?或者,你本来就是,只不过一直压抑着自己,更或者,你是bi?” “bi?” “bisexual——双性恋。” 我倒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呢,人还真是个复杂动物。 “我不知道。”我叹口气,安静下来,“可能一切的起因来自于那个讨厌的男孩。” “哦?男孩?很小吗?”聂磊双眉一挑。 “才二十一岁。” 聂磊吹了声口哨:“花样年华。” “也是一个花样少年。”我哼了一声,“像个精灵。” 想起他在我的房间里无声无息的样子,我越发觉得子非像个精灵。 “哦哦哦!”聂磊兴奋地不正常,“我真想立刻见到他。” 我立刻感觉到危机袭来:“算了吧,我怕你把他吃了。” “哈哈。”聂磊大笑,“完了,看来你真的陷进去了。” “我本来想勾搭你试验一下的,结果半路杀出个乐颜。”我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美梦幻灭。” “要不要我来教你一些基础知识?”聂磊色眯眯地靠拢过来。 “算了吧,真比较起来,不知道谁不如谁呢。” 虽然没和男人做过,想来和女人不会差多少,只是关键位置有些不同罢了。 “严拓,你好色!” “你才好色!什么做了一次就一辈子都不忘记。” 聂磊不说话了,我意识到他对乐颜千真万确是认真的,想想他的前途,想想我的未来,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在这个夜晚,两个男人聊了许久,像生来就认识了的朋友。 最初的绮思竟化成了暖暖的友谊,也算人生难测的一个例证吧。 *** 次日清晨,我回家换衣服。 子非正打算出门,熨贴的磨蓝牛仔裤裹着他的长腿,勾勒出健美的腰臀线,上身是件乳白色的宽松羊毛衫,,里面大概什么也没穿,光洁的颈项下是美丽的锁骨曲线,在一字领的毛衫下隐隐约约,我那时才觉得这男孩真的青春逼人,甚至有种潜在的性感力量。 他正在玄关穿鞋子,抬头看到我,说:“衣服我放在你床头了。” “谢谢。你去哪?” 他抬头笑了笑:“去见网友。” “网友?”我的心一沉。 “很阳光的一个小孩,已经说要见很久了。”他看起来很愉快,眉眼间春光流动。 我径直拖着那只伤脚上楼,生气,生气,很生气。 他在后面问:“脚还痛吗?” “不痛。” “要不要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 “那我走了哦。” “好走。” “严拓!” 我转过身来:“什么?” “你生气了?”他的眼睛里散发着温柔的光芒,嘘了一声,能感觉到他额头上几绺柔软的发丝被那气流吹拂起来,一副青春男孩特有的夸张而神经质的表情,似乎被什么压抑太久了。 “见鬼!我高兴得很。”我知道自己的脸在那一刻一定很臭。 所以他很无辜地耸耸肩:“那我走了哦。” “再见。” 我拖拖地上楼,看到整齐地放在床头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还有阳光的气息,以前卫璇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把一切都打点的井井有条…… 我颓然坐在床上,想着这算怎么回事,一个男孩,怎么会这样融入我的生活之中。 在发呆的间隙,手机响起来:“拓,有要事。” “乐颜?怎么了?”我开始脱昨日的衣服,想着怎么洗澡才不弄湿了脚。 “纳兰致远约你见面。” “哦?” “地址是在乐园东路的‘完美世界’,十点钟。他是在工作时间专门出来见你的哦。知道地方吗?我们去过的。” “知道。” “我想他可能要谈子非的事,你做些思想准备。”乐颜在那边沉思着说。 “我知道。公司的事就拜托你了,今天聂磊还会过去,继续探讨合作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他说会调一部分人到我们这边来,进行专业培训,也会拨资金过来,你好好把握。有什么难题就打电话给我。” “ok。bye!” 我看看手表,已经九点了,只好在浴缸里稍微泡了几分钟就算了事,那只脚怎么都不对劲,穿皮鞋是不可能的,只好放弃西装,找了身休闲的衣服,搭配着宽松些的休闲鞋还不算难受。 ‘完美世界’是家茶吧,颇有古人丝竹之乐的典雅韵味。 我到达的时候,纳兰致远已经在座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没关系。 他大约四十几许,头发还是乌黑发亮,整齐地向后梳着,很精神。清瘦的面容有着和子非相似的轮廓痕迹,可以想象在年轻时,他也一定是位美男子——不,现在的副市长更富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说了几句客套话,他问杂志的事情如何了,我说第一期准备在元月份上市诸如此类。 稍微沉默了片刻,他说:“我的时间紧张,咱们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说:“好。” 他问:“子非和你住在一起?” 我说:“是的。” “本来小孩子的恋爱做父母的不该说什么,但子非不同——” “不,您应该说他的父母不同,身在官位,有许多的苦衷。”我笑了笑。 他点点头:“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 我的心一凉,开始觉得愤怒。 “我想,以你的身份地位以及学识修养,应该还是可以匹配子非的。” 搞笑!难不成这场会面成了岳父相女婿? 错,应该说岳父相儿婿。 我笑笑,觉得自己心底满是不屑。不仅是不屑,甚至觉得这简直是垃圾! “子非那孩子缺乏安全感,我一直认为他找一个比他年长,又比较成熟稳重的伴侣才是最好的。” 我继续笑,不知道子非如果知道了他的父亲为他如此费劲心机会不会感动得涕泪交流。 “但是,我也发现,你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子非身上,经常夜不归宿,交际很杂。”他的眉皱了起来,依然很绅士的模样。 我在心底冷笑。 “我不希望陈腾的悲剧再次重演,今天我是来确认的,你到底爱不爱子非?” “如果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呢?” “我把子非带回去。” 我喝了口茶,第一次觉得茶是如此难喝:“子非应该拥有自己的自主权吧?” “可是我也有权使自己的孩子避免受伤害。”他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叠照片,交给我。 是子非和男人接吻的图片,各种角度的,子非的脸很清楚,也很陶醉,男人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显然是针对子非而拍的。 “这是陈腾拿来要挟我的东西,我帮他在外经贸部谋了个小职位。”纳兰致远的声音很冷,低低的从身体内部发出的声响,似乎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九月份,他正式去工作了。” 九月份,我在大街上遇到子非。 纳兰致远冷笑着,“本来子非也该今年毕业的,却因为状态不好无法完成毕业论文的答辩,只好休学。” 我想起那个路灯下的陈腾,看似青春却原来心机沉沉。 “我不知道是子非出身不好,还是大家都太看重我这个不怎么有权的副市长之职了,先是陈腾,再是你。” 我想辩驳,那杂志不经过他的干涉也会通过审核的——可在最初留下子非的意图确实是想利用他的家庭背景。 我有些呼吸困难,开始觉得窒息。 shit! 我恼火得想骂人,却知道唯一能骂可能只有自己。 纳兰致远站了起来:“我的意思就这些,为了子非,我情愿当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以后贵公司有什么难处,可以对我讲,能尽力的我都会尽力。基于公平,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子非,不要像陈腾那样让他生不如死。那孩子很脆弱,很容易破碎。” 我无话可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下午在公司我一直在发呆。 我想着子非啊子非啊子非…… 子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遭遇过多少挫折?他的心里面现在想什么?尽管纳兰致远一相情愿认为子非爱上了我,可实际上他待我很遥远。 聂磊下午不在,乐颜说去见了其他客户,交情归交情,工作归工作,他需要多接触几家广告公司进行客观的对比。 商场是很现实的。 也许爱情也如此。 晚上,我不想回家,也不想见任何人,便独自跑到一家酒吧喝酒,最后不过瘾,又买了瓶带着上了车,身体轻飘飘的,只有头很沉,我知道身体醉了,可是神志很清醒。 在午夜开车,我再次希望被警察抓住,可惜依然平平稳稳一路开到家。 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走向楼门口的时候,在路灯下我又看到了那个男孩子。 我走过去,他说:“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子非,我要告诉他我爱他。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我走近他面前,一拳挥过去,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反正他的鼻子很快就流血了,他吃惊地看着我,然后愤怒地咆哮:“你干什么?” “揍你!”这样说的时候,我再次抬起了胳膊。 “靠!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一定是垂涎子非了!”他边闪躲边吼着,然后开始反击。 我的脚很痛,我的头很沉,我浑身软绵绵无力气,所以我开始挨打,很悲惨地倒在地上,我能感到他的脚和我身体的碰撞,但是没有感觉,一切都麻木起来。 然后公寓楼的保安终于冲出来,陈腾转身逃跑,我看着他逃得像兔子撒欢一样,忍不住放声大笑,我躺在那里,冲他的背影喊:“操!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就干掉你!” 涩涩的液体流进嘴里,也全然没有了味道。 ps:关于劳尔 raul gonzalez——劳尔·冈萨雷斯,西班牙人,现效力于皇家马德里球队。 爱上劳尔是件很容易的事。 白衣胜雪,风度翩翩,轻灵飘逸,优雅从容。球场上的劳尔,完美得如同一个神话。 他身材瘦削,面容英俊,眼神之中经常在无意识之间流露出的忧郁会让人怦然心动。 他年少成名,和贝克汉姆的‘黄金右脚’相对称,劳尔的左脚技术出神入化,素有‘黄金左脚’之称。年纪轻轻便已获得了一个球员在俱乐部所能获得的所有荣誉,年轻的皇马队长让人艳羡甚至嫉妒。 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却格外低调平和,除了球场上,平素的他甚至羞涩得像个孩子。 他痴情专情深情无限,自从结婚后,每次进球他都会亲吻手上的婚戒,并引领了一种进球后的庆祝风潮。 这样的劳尔,会让人相信童话故事中王子的存在。 第六章 像拖蒂一样害羞 我在保安的协助下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窝,保安问是否需要叫医生来,我说不用了,谢谢。 保安走了,我看到像小猫一样窝在沙发角落里的小鬼睁开了眼睛,吃惊地望着我,然后又像猫一样迅速地跳下来,跑到我身边:“爸爸,你怎么了?” “你怎么还没睡觉?”我摸摸他的头,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脚一软,差点跪在地板上。 小鬼牵着我的手,把我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倒水,又去拿了条湿毛巾过来,帮我敷脸。 小鬼的手一点点,看起来就像小猫的爪子那样柔软,我把他抱到怀里,觉得眼睛发酸,我说:“小鬼,你爱我吗?” 小鬼趴在我的胸膛上,看起来很羞涩,我打了他一下,这么点点小鬼就懂得了害羞了? 他说:“爸爸,我真的很爱你,比爱子非哥哥还爱你。” 子非的名字刺激了我的神经,我有些清醒:“你不是说子非哥哥更好吗?” “可你是我爸爸啊。”小鬼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说。 我叹口气,是啊是啊,不管我再怎么冷落他,我还是他的父亲,我们有血缘上的天性的亲密。就像纳兰致远与子非一样。 “子非哥哥为什么还没回来?”小鬼看起来很伤心。 我用手抚摩着他柔软的头发:“也许他永远不回来了。” “为什么?”小鬼很吃惊。 “没有为什么。” 小鬼不说话了。 我说:“你去睡觉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我自己会乘公车了。”小鬼说完,就静静地上楼,然后回头说,“爸爸晚安。” “晚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拥有这样乖巧的一个小孩,同时也意识到我几乎没关注过他的成长。 我想卫璇也许真的说对了,我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乐颜曾经在一次醉酒的时候对我说:严拓,你的世故并不能掩饰你的危险,你经常游走在现实和幻想之中,暗心汹涌,自私地享受别人给你的好,却最终不知珍惜。他说话的时候满脸的沧桑。 当然我确信我的内心并不为他所知,他的言论虽然让我惊慌了一小下,但他不可能知道此时我想做什么,我为什么所困。 我是一个很心疼自己的人,我爱我自己胜过一切。我周围的人说,严拓很大方,很宽容,很少计较什么。他们不知道,我平时的不计较,是因为我认为不值得,不重要,而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不会轻易放手。 可惜的是,活到三十岁,我还是没有找到值得我计较值得我抓紧的人,或者东西。 所以我还是没心没肺地活着,三十年如一日。 这一夜我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之间,我觉得到处都在痛,在梦里却笑得不知天高地厚。 第二天,下起了雨。 我送小鬼去上学,他啃着干面包,没有任何埋怨。 我捏捏他的小脸,觉得比刚来时有肉多了,所以我说:“快成小猪了,减减肥也好,现在的孩子肥胖症太严重了。” 小鬼噘着嘴巴:“我想子非哥哥了。” 小鬼临下车前,很认真地对我说:“爸爸,把子非哥哥接回家好不好?” 我点点头:“前提是我能找得到他。” 小鬼说:“子非哥哥很喜欢你的。” “你知道?” “子非哥哥告诉我的。” 我挥手让他去学校,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背着大大的书包撑着小小的雨伞,想着总有一天他会长大,当发现自己的父亲爱上一个男人时,当明白了这件事情多么的与众不同时,会给他造成什么样的人生阴影呢? 在我打算驱车去公司的时候,手机响起来。 是子非,似乎喝醉了,满嘴的胡言乱语。 子非说:“嗨。” 子非说:“下雨了哦。” 子非说:“你起床了吗?吃早餐了吗?小石头上学去了吗?” 子非说:“一切都好吗?” 子非说:“我现在一个人坐在草皮上,手上有个足球,它看起来哭了,浑身湿漉漉的。” 子非说:“我心里很难受,一个人走了一整夜。” 子非说:“我骗了你,我根本没去见什么网友。” 子非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子非说:“我恨那些女的男的,那些所有和你有关联的人。” 子非说:“我是个笨蛋,总是莫名其妙地就陷入情网。” 子非说:“嗨。” 子非说:“我是gay,我爱你。” 子非说:“我想亲——亲——你——” 他仍在那边絮絮叨叨,我开车疾弛。 我问:“你是不是在体育中心?” 他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叹口气,说:“你在那里别动。” 他问:“为什么?” “听话。” 他嗯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说:“我去踢球了哦。” 然后手机发出砰然声响,大概是被他扔在了草坪上,沙沙的细雨声乱乱地传过来。 今年秋天多雨,空气中四处荡漾着令人哀伤的气息。 在细雨绵绵的天地间,我看见了那个修长而孤单的身影。在绿茵场上,他像个坠入凡间的精灵,黑白的皮球交替在他的脚上弹跳,他在做着颠球,然后转身用后脚跟磕了一下,起脚射门,球打在门楣上被弹了回来,他继续去追球。 我冲着他喊:“子非!”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毫无感觉地对着空门练习着低射、挑射、抽射、点射。 雨在淅淅沥沥地下,他身上全湿了。我冲上去,抢过那个球,他上来抢夺,我把球丢在一边,抱住他,感到他的身体冰冷。 我说:“跟我回去。”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刹那间,我的心被刺了一下,他的神情悲伤而绝望,那些纵横在他苍白脸蛋上的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泪水。 他很小声地说:“我不想再受伤害,也不想去伤害谁……” 我用力地把他抱紧:“你不会再受伤害,你也没有伤害谁。跟我回去,好不好?” 子非突然抱住了我的头,然后用力的那我的头抬起来。当我还在错愕时,他突然吻了我。 我一动也没有动,感觉着他的舌头和雨水一同涌进了自己的嘴里。涩涩的。 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倾斜,不断的倾斜下去。而子非的搓揉居然如此的疯狂,就仿佛要把他的身体一同溶入我的灵魂。 ※ ※ ※ ※ 子非发起了高烧,我没有办法去上班。 请来了医生,医生说已经引发了轻微的肺炎,要打点滴。医生留下一名护士照料,然后又去出急诊。 挂点滴的时候,子非执拗地握着我的手,他的脸蛋因为高烧而发红,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欲飞又止的蝴蝶。 不时地有泪水滑落下来,滚进耳朵里,我只好拿毛巾给他擦拭,他闭着眼睛小小声地说:“对不起,我感冒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流泪。” 我说:“因为你是小朋友。” “我不是。” “是。” “大石头……” “什么?” “我真的很想哭。” “小朋友。” 护士的脸有些红,她说:“我可以去看看电视吗?到时间之后我再上来。” 我说请随便,电视在下面的客厅。 小护士下楼去了,子非反而不好意思,他说:“你说小护士会不会觉得我很怪?” 我沉思了一下:“我觉得她会很嫉妒你。” “为什么?”子非还是傻傻地问。 “因为有个大帅哥照顾你啊。” “厚脸皮!”子非终于忍不住笑了。 我干脆坐到床上,把他揽在怀里,很意外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过了许久,他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幽幽地说:“原来人的身体这么温暖。” 我揉揉他的头发。 他叹息着闭上眼睛:“多么不可思议,我居然爱上一块石头。” “可是,顽石也有会唱歌啊。”我笑了起来。 “嗯?” “你没听过一个古老的传说吗?精美的石头也会唱歌。” “你说的是木鱼石啊。”子非仰起头,“我还是喜欢这个不会唱歌的石头。” 可能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话有点热,湿湿的。 我沐浴在细细的阳光里,我的脸有些烫,有些潮。 犹如一个甜蜜而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的清晨,伴着和煦的风,带着未历世事的欢乐的甜柔的羞怯,打开了天国之门。 虽然同样是沉默,沉默中却蕴涵着甜蜜的因子。 子非的眼睛半开半闭,神思飘摇,他说:“我一直很喜欢足球,一直很喜欢。我觉得看着青青绿茵上那么一群充满朝气的男子在奔跑追逐,铲断拼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后来,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一些球星,他们都很英俊,每个人都不同,却同样迷人。然后我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人生百态,向着荣誉的颠峰拼搏,有人一路顺遂,有人却坎坎坷坷。然后是不断地受伤,甚至不得不因此而离开自己喜爱的职业。可是球场上的男人拥有一个共同的特质,你知道是什么吗?” “都会踢球喽。”我纯粹贫嘴。 他轻嘘了一声:“笨蛋。是都很认真啦。起码在球场上的九十分钟里,每个人都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其中,为着那个小小的黑白精灵奋不顾身。不管这个人平常的性格如何,被称为坏小子也好,被称为金童也好,被称为性感也好,在场上都是一样的真心投入。我很喜欢那种感觉,因为现代人已经越来越三心二意了。你很难在其他地方发现这样的百分百投入。工作上,人们不停地跳槽;恋爱中,人们不停地分手;就连婚姻也是今是昨非。” 我静静地聆听,想知道这个男孩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 “还有啊,恋爱就像一场足球比赛。恋爱的主角就像球场上的两支球队,爱情就像那个球——这样的比喻来自于西方神话,在神话里,人们把爱情比喻做丘比特的金箭——在球场上,大家都想先攻克对方的球门,球门就是人们的心房,在这场全心力付出的比赛中,各施绝技,可能会有人受伤,轻伤、重伤,甚至会是致命的伤害,而最终的结果也永远不可预定,有可能输,有可能赢,但也可能是平局。” 我捧着他的脸颊,思索着在我们的战争中,我是输,是赢,还是平手了呢? 那天晚上,子非睡在了我的床上。 我在洗澡的时候,有些想入非非,像个莽撞少年一样想象床事,然后自己感觉周身发烫。 水很温柔,像子非的肌肤给人的触觉,我浸在其中晕陶陶地像做梦,我想着这样就算恋爱了吗?和一个比我小九岁的男生……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在意他了,所以才一再纵容他走近自己的生活。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喜欢男人了,只是我刻意压抑着。 在过往的岁月里,有时看到两个男人的亲密拥抱会有些,怎么说呢,嫉妒?这与单纯拥抱朋友不同。几年来我也感到一点渴望、一点好奇,想知道被一个男人爱是什么滋味。 然后我会把自己这样疯狂的念头扼杀在胚胎之中。 可是,该如何与一个男人恋爱呢? 我突然开始觉得惶恐。 我是不是该温柔地拥抱他?像对待女人一样,亲吻他,抚摸,足够的前戏,然后激情的交媾? 呃……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自觉中起了变化。 子非清秀的面容,魅惑的眼眸让我无法自抑,我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变态的老头一样,渴望触摸他年轻的躯体。 他今天还在发烧,我不能起这种非分的念头。 于是我洗啊洗啊洗啊,洗了有生以来最长时间的澡。 子非在外面敲门:“石头,你没事吧?” 那声音因为发烧而带着奇妙的沙哑颤音,我几乎在瞬间达到了高chao,我说:“马上就好。” “要不要帮忙?” “不。” 当我出来的时候,子非背对着我躺在床上,我顺势躺下,犹豫了片刻,手不能控制地伸到了他的腰上。 他的腰线凹下去,形成美丽的弧度,手放在那个凹处正正好,感觉很舒服。 他稍微动了一下,然后说:“好困。” “你都睡一天了。”我的手摸到了他的上腹部,睡衣很碍事。 “我还是到地板睡吧,我怕传染你。” “你早传染我病毒了。”我的手稍微得寸进尺,被他拿开。 “什么?” “你知道的。”我靠近他的颈项,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下吹气。 他发出细细的喘息,翻过身来,和我面对着。 他的睫毛还是那么长,可现在吸引我的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它们纯净而无辜地望着我,让我的欲望羞耻得低下了头。 他看着我,然后用手指细细地触摸我的眼角:“有皱纹了哦。” “老了。” “不老。”他孩子气地用手在我的眼角处按摩,“等我好了给你做面膜哈。” “不会吧?男人也要做面膜?” “你太老土了。”他的眼睛里又浮现出那种调皮的神采,“男人的外表也很重要的。” 他的脸蛋像水蜜桃,水灵灵的,看起来口感很好。 嘴唇很稚嫩,像他整个人的气质,单纯中却又带着奇特的性感。 我是个低俗的男人,一旦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就开始想那种事儿。 我的脸在发烧,很热,很热。 我想拥抱他,真的很想。 他看起来很可爱。 像一个六个月大的熊宝宝。 他说:“我要睡觉了,你可不能偷袭我。” “我是那种人吗?” 他用手捏我的脸:“胡子好硬,等我好了为你刮干净。” 我无奈地苦笑。 他真的闭了眼睛开始睡觉,并且在几分钟之内就睡着了。 我的身体蠢蠢欲动,只能拼命地数小羊。 那些小羊今天特别捣蛋,数来数去就乱了套,于是我只能颠来倒去地数: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八七六五四三,八八六十四,九九八十一…… ※ ※ ※ ※ 我们关系一旦明朗化以后彼此反而刻意的回避着对方。心里都惶恐着,也欣喜着。 我们都象惨绿少年一样拘谨,羞涩。心里揣揣不安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这样的氛围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 憋在心里找不到出口闷闷的慌。我渴望着爆发,山洪样的欲流横横的来,却生生的被阻住,我想搬开压在心上的石头,然而自己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我要做什么呢?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倘是女人倒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 而子非与我一般都是男人。 我知道自己渴望些什么,可是任何肢体上的无意的接触都会使子非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让我深深的迷惑。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个男孩产生这样微妙的情感。我感觉心底沉睡的某些东西正在逐渐的被唤醒。我体会到种子发芽的鲜嫩与喜悦。体内的血液正以前所未有的欢腾流淌,循环四肢。我发觉掩映在冷漠外表下的心脏有力的跳动起来。 双眸开始明亮,神经变的比任何时期都要敏锐。我觉得生活开始新鲜起来。然而我又看不到真正的曙光。我感觉自己象想破土而出的种子或是压在地平线下的太阳,努力想挣脱什么,抓住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肺严重缺氧,我想把头伸出水面畅快淋漓的呼吸一口空气。 我记得子非的那句话,他说:“我想亲——亲——你——” 亲——亲——你—— 想起他那种拖着慵懒声调的发音,我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起反应。 可是,子非依然沉静的像株植物。 我终于忍不住向聂磊求救了。 在电话中,聂磊听完大笑,我警告他不要太幸灾乐祸。 他说:“你的小朋友似乎比乐颜还难缠。那次还是乐颜主动的。” “我在向你请教解决之法,不是听你老王卖瓜。” “啧啧,欲求不满的男人就是脾气暴躁。”聂磊依然笑的很滋润。 “聂磊!” “别急。这种情况我还真没遇到过。”聂磊咳了一声,“两个人合不合得来,甚至可不可上床,对于同志来说,往往在见第一面时就知道了的。小朋友听起来很爱你,为什么不会主动点呢?我估计他飞你一个眼神,你就会像气球一样爆炸了。” 好象觉得自己的比喻很传神,聂磊又自顾自地大笑。 “算了,我还是去找乐颜请教好了。”我打算挂电话了。 “喂喂喂!”聂磊在那边狂叫,“你别胡来哦!” 我阴沉沉地笑。 聂磊叹息:“ok!ok!你来我这边吧,我来教你如何俘虏少男心。” 我说:“不去!害你失身我就罪过了。” “哈哈。严拓你很搞笑哦!如果有兴趣,我第一次就吃掉你了。” “不知道谁吃谁呢。” “那我告诉你……” 大概是真的怕我去找乐颜,聂磊开始秘密传授一些调情的技巧。最后我悲哀的发现,那和女人的调情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在周末的时候,我还是按照他的方法,把小鬼托送给了乐颜,叫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配上蜡烛,背景音乐,在烛光中共进晚餐。 美食、美酒与美人,暧昧情欲在含情脉脉中、在美酒轻啜中、在烛光摇曳中逐渐升温。 酒足饭饱,我带着温柔的笑意,伸出手,说:“跳支舞好吗?” 子非感觉很神奇般地看着我,大概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脸颊泛着绯红,我把他半强迫地轻拉离座,翩翩起舞。 最后,我们站住,长久的凝视,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生涩的用唇贴了贴我的。 他说:“亲亲你。” 我轻轻抚摸他的身体,年轻而光滑的肌肤,像火焰一样燃烧了我饥渴的欲望,我的手不知不觉中加大力道,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喘息。 他小声地问:“要做了吗?” 这样抬起头来看我的他有一种迷离感,他染成的金发,他的苍白的脸在一瞬间让我产生极强的冲动,想拥抱他,什么也不想,吻遍他的忧郁…… 我一怔。 他掩面低泣:“不!不!不!不要碰我!” 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我的欲望在瞬间冻结。 在惊诧了十秒钟之后,我轻轻地拥住他:“不喜欢?” 我还记得他曾经无比认真地宣誓:我是一,我是纯一。 难道问题的症结在这里? ps:关于拖蒂 francesco totti——弗朗西斯科·拖蒂,罗马王子,亦是意大利国家队的主力球员。 我很讶异拖蒂在喜欢足球的gay群中的受欢迎程度,一个男孩很坦白地说,看到他就想和他做爱,永远永远永远…… 他的身材很惹火,脸蛋属于欧洲人的那种精致。 在球场上的他呼风唤雨,离开他的罗马队什么也不是,连欧洲三流球队都不如,可是有了他就有如得到神助,对付欧洲一流球队都视如草芥。 喜欢他的女球迷喜欢叫他小狼,因为据说罗马城是在母狼的养育下存在下来的,他们是狼的后裔。身体里有着狼的血性。 其实他是头笨笨的小狼,单纯得让人怜惜。 他说他踢球是为了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在女孩子的要求下乖乖地脱光衣服,发现被记者偷拍,纯粹是个恶作剧后,只是害羞地笑,呆呆地让人忍不住要欺负他。 说到拖蒂,便不免想到内斯塔,两人同属罗马,同样年轻有为,年纪轻轻便成为各自队伍里的队长,只不过一个在罗马球队,一个在拉齐奥球队。(罗马城有两支球队,就像米兰城内有国际米兰和ac米兰一样。) 两人在外表上都极其出色,小狼是张扬的性感,而内斯塔属于内敛的诱惑。 两个幼时的好友,长大后在绿茵场却不得不兵戎相见,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极富戏剧性,就连两人对外宣称之间的关系都不同。笨笨的小狼说他和内斯塔永远是朋友,全然不顾另外一位矢口否认: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小狼很率直,眼神单纯得像个孩子。 从不掩饰自己的好色,从不掩饰自己的霸气,从不掩饰自己的土土的罗马口音,他就像一个最本色的孩子,在属于大人的世界里受宠着,也受挫着。 如今内斯塔离开了拉齐奥,离开了罗马城,到了北方的米兰。不知道还留守罗马的拖蒂在失去了这样一位同城的死敌兼好友之后,会不会寂寞? 第七章 像因扎吉一样矛盾 子非越发贤惠了。 我知道用‘贤惠’这个词不好,可是除了这个词,我找不到更合适的。 他甚至帮我擦皮鞋。 所以我可以每天都衣着整洁,鞋子晶亮地去上班,乐颜打趣地说真成了男人三十一枝花。 日子趋于平静,回忆起来,时间就是跳着走的。 天气越来越冷,大街上的时尚男女也不得不穿上了毛衣与厚外套。 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前三期的杂志内容已经出来了轮廓,既然要走时尚的路线,就不得不购买一些国外足球联赛的图片版权,这件事情也由乐颜负责,我说他越来越像大权独揽的野心家,整天把我凉在一边,无所事事。 乐颜最近工作得很疯狂,尽管他之前就很认真,现在却恨不得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在工作上。和m·g公司的谈判工作转交给了展鹏,我知道乐颜在故意躲避聂磊。 但是,我自己的事都已经自顾不暇,也就没有余力去干涉他们怎么样。 子非每天收拾干净房间,夜晚挑选不错的dvd一起欣赏,周末还安排出外烧烤,小鬼过得很是滋润。 一直,子非表现得都很完美,如果不是床帏间的一点点缺憾,我想我会认为自己是很幸福的。 如果不是每次做到最后一步时他眼睛里的黑暗,我会彻底相信子非是一个单纯到底的男孩,仿佛从最初就和我在一起了,什么世事都不知道,只会一辈子爱着我。 他一定有些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我这样想着。 今天的房间是空的,饭菜已经做好,热的,小鬼坐在椅子上等着我,子非却不在家。 “子非哥哥呢?” “他说晚上就回来,让我们不用等他吃饭了。”小鬼看着美丽的饭菜吞咽着口水。 我无心吃饭,一直到小鬼睡下,我还是满心地不安。 可能对于幸福的人来说,唯一可做的就是胡思乱想来破坏现有的幸福。 我在烦躁的时候习惯性地抽烟。 子非总是说:“少抽烟,少喝酒,自己的胃不好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可有些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抽烟,忍不住要喝酒。 我想今天我一定要和子非谈个明白,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又倒了点酒。 长夜漫漫。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浴缸里,子非在仔细地帮我按摩。 “几点了?” “十二点半。”子非轻声地说。 “你去哪里了?”泡在热水里,浑身舒服极了,我的怒火也变得温吞起来。 “去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陈腾。” 我蓦然睁开眼,看到他眼窝处深深的青痕,我伸出手去抚摩:“怎么回事?他又骚扰你?” 子非靠到我身上,把头埋到肩窝里:“不,是我找他的。” “为什么?” “为了彻底的清算。”子非抬起头来,用双手捧着我的脸,“他伤害我没关系,可是我不能容忍他伤害你。” 我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那天晚上他打了你,我已经知道了。” 我笑起来,忍不住在他头上乱揉一通:“小朋友,还想为我打报不平?那天我喝醉了,否则不会打不过他。” “我不是小朋友了,我是一个爱你的男人。”子非很认真地盯着我说。 男人—— 我看着他明净的额,挺拔的鼻梁,还有坚韧的唇角,是的,他虽然看似脆弱,实则仍然有着男人的血性,我不该忘了的。 我让他的脸对着我,吻他。 比起第一次我们大胆了很多,我们的舌头在对方的嘴里放肆的游动,像是在自己的嘴里一样随便,我们呼吸对方嘴里吐出的空气,我们燃烧对方身体里迸发的激情。 我压了上去。 我的身体压在了子非的身上,他的腿合拢着,我的右手从他的腰到了他光滑的腿,他将腿分开,我觉得我们就要结合了…… 尽管缺氧,可是还是吻着,鼻子的呼吸声是那么的好听,我现在无法忘记,下体的炽热让我整个身体几乎都要融化了,那里不只有我的温度,还有从子非身上传来的。 我想要他想疯了,可是他的手还是推开了我。 我说:“我会很温柔,不会弄疼你。” 他还是摇头。 我有些急燥,问:“为什么不可以?” 他说:“不想那样。这样不好吗?我一样可以让你达到高chao。” “你真的是一?” 他不摇头,也不点头,眼睛默默地低垂着。 他说:“我从来没做过,什么都没有,我害怕……” “真的?” “嗯……” “子非……”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慢慢地吻下去,这个令人心疼的小东西。 我说:“我不会强迫你的,乖,别怕。” 他伸手抱住我的颈项,在我的耳边说:“你会永远爱我吗?”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什么永远不永远? 所以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他说:“我会永远爱你的。” 我把这话当作小孩子的呓语,一笑置之。 他推开我一些距离,瞪着我说:“我是认真的!” 我笑起来:“好好,我相信,你会永远爱我。可是,如果我变心了呢?如果我再爱上了别人呢?你还会爱我吗?” 他怔住,然后在我脖子上狠狠地咬下去,以致于我疼得叫起来。 他说:“如果你离开了,我会很生气。”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于是我保持沉默。 “可我不会恨你的。”子非又把头埋下去,“如果你离开了我,那一定是我不够好,一定是的。” 子非好像真的是第一次,是第一次和人这样亲密接触。 他纯净得像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我害怕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那种肉麻的幸福。也许生活对我来说,已经被改变拉长和旋转过了。 于是我有些小小的害怕,我怕…… ※ ※ ※ ※ 在众多的离婚案里,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性事不和谐而告终的。 尽管子非很让人心疼,很让人爱怜,我还是无法满足。 在那些简单的用手指来发泄,用口唇来厮磨,以及体外的摩擦之中,虽然同样可以she津,却没有真正的高chao,我越来越烦躁,越来越饥渴,我想我快要发疯了。 我去找过女人,发现自己对女性的玲珑曲线产生了免疫。 我知道网络这种东西,我试着在网络上寻找gay的信息,发现量惊人。 我找到了本市几家gay吧的地址。 在与自己做斗争了三天之后,在一天夜里,我还是只身前往了那里。 酒吧里的灯光非常昏暗。我摇摇晃晃的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里面有很多人在有意无意的看着我,那些,大部分是一些年轻的男孩。 我感到有些不自在,重重的敲了敲吧台,说:“给我瓶酒,随便什么酒。” 我感觉有人在看我。转过身去,是一个大男孩。 我笑了,那个男孩看着很顺眼,尤其是他还穿着一件小格子的蓝色外套,以及一件宽松的牛仔裤。那曾是我少年时爱穿的衣服。 “你为什么看我?”我问。 “你为什么喝酒?”男孩问。 “想喝。” “我也想看。”男孩眨了眨眼,很调皮。 “叫什么?” “dd。” “弟弟?” “abcd的dd。”男孩慢慢地靠拢过来,“可以请我喝酒吗?” “小孩子不要喝酒。” “我很早就很能喝酒了。”dd有个小虎牙,笑起来很可爱,“我们何不打个赌呢?如果你先醉了,你就要跟我走;如果我先醉了,我就跟你走。” dd真的很可爱,虽然他在下一个陷阱,可是单纯得让人无法设防。 于是我点头答应了。 在最后一刻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先醉了? 我乖乖地跟着dd走出酒吧,到了一个小阁楼,很狭窄,唯一的优点是干净。 在他小小的床上,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他生涩的用唇贴了贴我的,他抚摸我的身体,特别是那里。我已经勃起了。但我没有动。我闭着眼睛,听见他低低的呼吸。 他轻轻地褪我的衣服,然后也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他双膝跪在我的身体两侧,像个小妖精一样看着我,他说:“我想把你这里的毛毛刮干净。” 我把他压在身下,他的眼睛乌溜溜的,像猫。 他的颈项白皙而迷人,我觉得自己像吸血鬼。 当他在我身下燃烧的时候,我强烈的感受到一种被需要的成就感。我非常非常迫切的进入,进入,再进入,迷人的小妖精没有拒绝,他温顺而积极。 我喜欢他低低的叫着我的名字,他压抑的申吟。他在我身体下面象一条非常柔滑的水蛇,迅速的吮吸走我的激情和沸腾。 我们通宵达旦的做爱,换着各种不同的体位,享受单纯的感官刺激,从夜晚,到清晨,乐此不疲。 他说:“i want you inside me forever。” 我说:“i wanna fuck you all night。” 我们就像野兽,在高chao的时候,我抱着dd叫:“子非……” *** dd原名叫辛迪。可是他喜欢我叫他dd。 dd是这样一个小孩:大眼睛,娃娃脸,长睫毛,小嘴巴。 dd很喜欢笑,笑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看着小虎牙会让我想起一个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词:kawaii。 dd的身体很烫手,皮肤很光滑。 dd说他刚十九岁的时候,我差点想从阁楼上跳下去。 我并没有恋童癖,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小。 dd的眼神很纯澈,带着梦幻般的迷惘。他喜欢看我的脸,然后靠在我的胸口说他想这样很久了。虽然我们才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逼仄的地方,然后看到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在看我,我大大的吃了一惊。 我又闭上眼睛,终于想起了昨夜的疯狂,头开始隐隐作痛。 dd拍我的脸:“不许装睡!” 我赶紧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找衣服:“我要迟到了。” dd哈哈大笑:“你真逗!今天是星期天,你说过不上班的。” 我已经穿好衣服,看着被窝里的男孩有些傻。 然后我说:“我想我该回家了。” dd说:“你不陪陪我吗?今天是我生日。” “多大了?”我本来想走,可是这样对待一个床伴不是我的风格,我只好在小小的阁楼里弯着腰。 “今天是我十九岁生日!”dd有些骄傲地说。 我猛然抬头,头狠狠地撞在天花板上,我痛得哎哟一声,dd大笑。 “想要什么礼物?”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我居然侵犯刚成年的人。 faint! “我想去星巴克。”dd的脸真的很好看,睫毛那么长。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兴奋雀跃,我的心狠狠地痛,不久前,有个男孩也满眼期待地说他想去星巴克。 我想结束掉这次的一夜情,所以我答应了dd,带他去星巴克。 我们到星巴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因为dd一直在床上研磨,他磨啊磨啊,撒娇得像个孩子,他说:“我喜欢比我大的男人。” 我们坐在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因为星巴克人很多。 dd说:“知道吗?其实我很想把自己卖出去。” 男妓?! dd又是习惯地哈哈大笑:“真笨啊你,我是说找个能长久养我的人,我只卖给他一个人。嗯嗯!是这样的。” 我觉得我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代沟了,这些男孩是堕落了还是放肆了呢?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问他:“你不是北方人吧?” “我家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dd的眼波会让人相信他说的话绝对是真的。 “怎么到这里来了?不读书了?”我实在不想和他有太多干系,可是看着他,总觉得放不下。 “你真是个好人。”dd突然眼睛红起来,瘪着小嘴半天,眼泪终于啪嗒啪嗒落下来。 我有些着慌,想拿纸巾给他擦拭,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太过尴尬,便讪讪地住手。 我说:“怎么了?” “我是从家里逃跑出来的,已经半个多月了,钱也花光了。回也回不去,所以在昨天那个酒吧里打工,房子是酒吧老板提供给我的。”dd的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落。 我愈加手足无措,又一个逃家的孩子,又一个—— 天哪! 为什么偏偏都让我遇上了? 最后我只好说:“你还是回家吧?爸爸妈妈一定担心死了,我给你路费。” dd拼命地摇头。 “家里出事了?”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那还有谁?” dd突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推推我的手:“喂,有人在看你耶!” 顺着他的目光,我扭过头,看到站在我们桌子旁的纳兰子非。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露出里面灰色毛衣的高领,他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很得体。 他站在那里,倒背着双手,头微倾,如侍者般安静地看着我。 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我站起来:“你怎么会来?” 听上去是三流电视剧拙笨的花花公子的反应。 子非目光如水地看着我,突然伸手抱紧我,对准嘴唇,狠狠吻过来。 然后迅速地转身,走出大门。 我怔在那里。 dd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他是谁?好帅!好酷!好有型哦!” 然后我看到迎着我走过来的乐颜与严岩。 乐颜说:“我约子非出来的,谈下一个广告合同的事情,没想到——喂!你还不去追他?!出了事怎么办?” 我突然醒悟过来,god!我总是慢半拍。 冲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对乐颜说:“帮我照顾dd。” 乐颜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可是我已经顾不及,心急火燎地冲向大街。 大街上不见子非的身影。 我茫然地拨打他的手机,关机。 我在大街上茫然地走,看到身材高高,金色头发的男孩都忍不住拉住人家,惹来怪异的目光。 我给乐颜打电话:“怎么办?找不到他。” 乐颜说:“你回家看看吧,也许他已经回家了。” “今天还是麻烦你照顾严岩。” “照顾小鬼是没关系,你这个什么dd怎么办?” 我懊恼地抓头,该死的,怎么会搞成这样? dd大概是抢过了乐颜的电话,他说:“你要好好向他道歉,他真帅,我喜欢他。” 小花痴! 我苦笑着挂掉电话,开车回家。 ※ ※ ※ ※ 果然,子非已经到家了,正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我站在玄关处半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子非——” “别叫我!”他冲我吼。 我暗暗松了口气,多么好,他在生气,而不是冷漠地转身离去。 “子非,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你也是男人,你应该能够理解——” “我不理解!”他站起来,浑身颤抖,“我一点都不理解!嘴里说着爱,身体却随随便便和别人苟合,我怎么能理解!” “子非——” “别叫我!” “我们该好好地谈谈了。”我说。 “没什么好谈的。” 我伸手去揽他,他瞬即伸手推开了我:“别欺负我。” 他的声音冰冷。 就像在床上,每次决绝他都只要这么一手推开,看着他的指尖,这个一臂之遥是我今生最恨,心里的火气顿时失控。 “够了,子非!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这样,随时随地就这么一把推开,你说你爱我,可是爱情只是嘴上说说的吗?我是成年男人,我有生理需要,你也是,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今天是我不好,可你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对你的吗?” “我不清楚!我不清楚!成年人怎么了?男人怎么了?男人就光靠下身生活,就不要脑袋了?” “你——”我气结,“胡搅蛮缠!” 子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把茶几踢一边,然后冲到cd架旁,把那些cd唏呖哗啦推到在地,然后用脚一个个去踩。 “我就胡搅蛮缠了!我就胡搅蛮缠了!我就胡搅蛮缠了!” 那是我从大学时代就开始收集的珍藏版的cd,一点一滴收集起来,就连卫璇也不敢轻易碰一碰的我最爱的收藏。 我看着它们一片片碎裂,再也无法挽回。 我干脆坐到大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看着他随着一脚一脚地跺,泪随着一滴一滴地落。 最后他在墙角萎缩下去,缩在那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个害怕一切的孩子,抱着头哭泣。 我说:“纳兰子非,我想今天我们必须谈一谈了。” 他继续呜咽。 “你也二十一岁了,你该明白,如果我们要在一起,就不是过家家酒,互相甜蜜蜜地叫一声亲爱的就能永久。除了日常琐屑需要一切慢慢磨合,还有sex,在成年人的婚姻生活里,它也是沟通彼此感情的非常重要的手段。爱不仅仅是一个字,它代表了许多许多感情与行为的交织融合。你把自己当成白雪公主,以后躺在水晶棺里什么也不做就能赢来王子吻你给你一辈子的幸福么?别痴心妄想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狂乱地瞪着我:“你这个只知道fuck的猪!” 我气得发晕。 我认为自己的脾气已经够好,可是那一刻我还是被气得浑身发抖。 几乎是本能地,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服,迅速把它们撕扯干净,他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却一点也没有反抗,只是哭泣着,骂着——你这只只知道fuck的猪! 我被气得大脑充血,头晕眼花,我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我粗暴地分开他的腿,更加粗暴地挺进他的体内,没有任何滋润,他痛得尖叫,指甲划进我的肌肉里。 我咬住他的嘴唇,恶狠狠地说:“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fuck!” 他低低的叫了一声。 我感到有点痛,但更多的是快感,他屈膝仰卧的姿态和身体磨擦发出的yin荡的声响都刺激着我的神经。 他叫着,扭动着,汗濡湿了衣衫,皱成一团。 我抱着他滚爬着跌向沙发里,又挣扎着往卧室里走,也不想再思考什么,也已经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撕裂般的做爱,激烈的让彼此都觉得的疼痛。在我再也无力控制而爆发的瞬间,他的手冰凉的抓住我的头发。 他的眼角渗出细小的几颗眼泪,又迅速在空气中干涸。 在极度的兴奋和颤栗般的快感中我在他体内射了精,想迅速退出都已来不及。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我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抱住枕头,狠狠地闭上眼,清晨光线的挑逗像羽毛一样拂在身上,我终于渐渐清醒过来。 蓦然从床上坐起来,赤裸着跑到门口,打开门,冲到楼梯口喊:“子非?子非?!” 子非的脸再次从厨房内探出来,只是没有笑意,没有任何表情。 我松了口气,转身进浴室去冲澡,身上粘粘的,昨夜折腾得太过疯狂。 子非看起来一切如常,这让我感到欣慰,尽管这欣慰中隐藏着不安——子非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起码我以为他会大哭大闹,或者离家出走,或者发发高烧让我惶恐一场,找个向他赔不是的机会都好,可是他看起来这么正常,就像一场普通的sex一样,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不良的影响。 吃早餐的时候,我想抚摸他的手,他迅速拿开,眼神中充满警戒。 我终于明白他还是记恨在心的。 我说:“子非,对不起。” 他喝着牛奶,不说话。 我说:“子非,我要出差了,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小鬼。” 他开始蘸着果酱吃烤面包片。 我说:“子非,我走了。” 他开始收拾盘子碟子,准备拿到厨房去清洗,我站在那里愣了一会,终于跟着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他,他的身体依然僵硬。 我在他的耳朵边轻轻吻了一下:“我去北京参加书展,还要去会晤新的发行代理商,最少要三天时间。想要什么礼物?” 他哗啦哗啦地洗东西。 我说:“别让我担心。” 我叹着气上楼,准备打点行李,意外发现放在衣橱边的行李箱,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好了,换洗的衣物,我爱读的两本书,牙刷牙膏以及其他日常用品。 我看着行李箱发呆了好大会,最后默默地出门。 书展的效果不错,我们的杂志有颇多人问津。这期间出了一点小丑,有读者当众指出杂志中的有些错别字太致命,特别是数字的,比如把一千写成了一万,多了一个零,意义就全然不同。我尴尬了一会,决定回去好好找责任编辑谈谈。 与新代理商的谈判也算顺利,最后签约也仅仅多费了一天工夫。 在回程之前,我去商城逛了逛,烦恼着该给家里两个小鬼买什么礼物。最后意外在儿童专卖店看到了天线宝宝的玩偶。 天线宝宝是子非在足球之外又一个着迷的玩意,每天晚上七点半,他都会和小鬼一起准时守在电视前看四个蠢蠢的玩偶在那里教小孩们说话。 天线宝宝分别叫:丁丁、迪西、拉拉、波。 其中最矮小的波是个小女生,另外三个是男生。 小鬼特别喜爱波。子非喜欢黄色的活泼的拉拉。 服务员热情地向我推荐,说这是非常受儿童欢迎的玩偶,我想子非还算不算儿童呢?然后自个儿忍不住笑了一会,买了两个胖胖的玩偶拉拉与波背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设想了许多种向子非道歉的场景。我说过,我并不是个花心的人,一旦有个可以相守的人,我还是努力想和他处好关系。 可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我下了飞机第一个接到的电话居然是dd的。 乐颜派了公司的司机来专程接我,在驶向家路上,手机响起来,dd在那边叫:“快来救我,我快要死了!” 我大惊:“你在哪里?怎么了?” “我在星巴克门口,快……”他的气息很微弱,我担心极了。 *** dd坐在地上,满脸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像要死掉,我上前抱起他,他发出哀伤的申吟:“好痛。”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酒吧的老板想强歼我,呵呵呵……”dd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干!当我是什么人啊!我用瓶子打破他的头,呵呵呵……所以他就派人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你要是不来,我可能会被打死,呵呵呵呵……” 医生替他做了包扎,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 dd说:“谢谢你。你还是放我走吧,你要是带我回家,那个帅哥会伤心的。” 我拍了拍他的脸:“没事。” 可是我心里确实担心,子非……他会怎么想? dd说:“我会向他解释一切的。我也会尽快回家,不再打扰你了。”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哥哥。” 我哦了一声,心里隐隐地不安,dd离家出走,和那位哥哥有关系吗? 如我所想的,子非表情很平静,他只是看了看dd,然后请他进来,给他倒水。又去准备客房,换了新床单。 dd偷偷地对我说:“帅哥好贤惠哦。” 我尴尬地笑,dd羡慕地打量我们的房子,然后抓住小鬼问:“你喜欢帅哥吗?” 小鬼很奇怪地瞪着他,我急忙捂住dd的嘴巴:“不要胡说。他是我儿子。” “唉唉唉!你居然还有儿子耶!”dd一副受伤的表情,“你怎么可以有儿子?!” 我苦笑:“我怎么不能有儿子?” “那帅哥不伤心吗?他怎么可以容忍你和女人结婚生儿子?”dd大大的眼睛盯着我问。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我说。 dd哦了一声,开始沉默,然后问我:“我可以去找帅哥聊天吗?” 我说:“当然。” 我去洗澡,小鬼跟在后面问:“那个天线宝宝是给我的吗?” 我才想起来送他们的礼物:“是的,波是你的,拉拉是子非的。” “哦!爸爸你真好!”小鬼抱住我的腿,然后邀吻。 我亲了他一下,他在我耳边小声问:“谁是帅哥?” “你觉得呢?” 他说:“那一定是子非哥哥。” 我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乖,该去睡觉了。” “那个人是谁?” “是爸爸的朋友,暂时来咱们家住几天。” “哦,他叫什么?” “辛迪。” “哦。他不要抢走子非哥哥哦。” “啊?” “爸爸晚安。” 臭小鬼,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可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晚上子非竟然真的抱了枕头要离开我们的卧室。 我问:“你去哪?” “去陪dd。” “啊?” 子非看也不看我一眼,真的去了客房。 我万分哀怨地抱着那个天线宝宝,然后又把它扔到地板上,生气了半天又把它捡起来,想起dd热情的拥抱,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他勾引子非呢?他们都那么年轻,都那么漂亮…… 我把天线宝宝蹂躏来蹂躏去,心里总是不安,抱着它睡了最难过的一夜。 *** dd大大方方地在我家住下来。 dd和子非特别亲近,总是腻着他不放,我没有机会和子非单独相处。 子非似乎也很喜欢他,喜欢揉他的头发,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温柔。忘记了前几天还在为他而和我大吵大闹。 奇怪的子非,我总是摸不清他的心思。 dd说:“严拓,你爱不爱子非啊?不爱的话,我就把他抢走了哦。” 我苦笑:“你现在都把他抢走了。” dd得意洋洋地笑,十足十一个小孩子。 两天后的晚上,一个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扔掩不住他的英气逼人,身材高大,五官硬朗。 他说:“请问辛迪是不是住在这儿?” 我哦了一声:“你是?” “辛崎,他的哥哥。” “请进。” 正坐在沙发前和小鬼、子非一起看天线宝宝的dd在看到男人进来时,忽然变了脸色,一下子窜到了沙发背后,像个小老鼠一样藏起来。 子非也站了起来,我说:“这是dd的哥哥辛崎。这是我的——子非。” 辛崎很客气地向子非点头,然后说:“这段日子麻烦你们了。” 子非说:“没什么。” 辛崎看着沙发背后说:“我看见你了,出来。” 小鬼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子非把他抱在怀中,然后抱他上楼去让他睡觉。 我对辛崎说:“别吓他,这阵子他够辛苦了。” 辛崎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走到沙发背后,把dd拎起来,满眼的哀怒:“你还要躲起来?” dd全没了在我们面前的伶俐,像只可怜的小老鼠,战战兢兢地站在辛崎面前,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辛崎把他揽进怀里,然后从兜里取出一沓钱放在沙发上:“严先生,谢谢你们这段日子对他的照顾,我现在要把他带回家去了。” 我把钱还给他:“人你带走,钱我不会留下。” dd忽然抓住我的手:“严拓,我不想走!” 辛崎的脸色越发难看。 我说:“别任性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dd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般,站在我和辛崎之间,大滴大滴的泪水向下落。 辛崎伸过手去,他终于扑到辛崎的怀中,大哭。 辛崎半抱半搂着他朝外走,在门口,我对他说:“以后可看好他,小孩子在外面流浪很危险的。” 辛崎又从兜里取出一张名片交给我:“万分感谢,以后有困难可以找我。” 我看了看,是什么公司的董事长,看来来头不小,便点点头,自己已换了便衣,口袋里没有名片,也懒得交换,便目送他们离去。 ps:关于因扎吉 filippo inzaghi——菲利浦·因扎吉:意大利人,现效力于ac米兰球队。 作为一名球员,作为一名前锋,他的身体条件相当差,天生的单薄让他注定无法成为能抢能拚的强力前锋,瘦削的身体让他难以承受后卫粗暴的冲撞。他只有凭着过人的足球意识与敏锐的球感来抢点进球。 他看起来很纤秀,可是在球场上他又是最疯狂最有爆发力的那个。 喜欢他的球迷对他痴狂,不喜欢他的球迷把他贬得一无是处。 他的身上处处充满了矛盾。 在公众的场合,他说话越来越公式,绯闻从未有停止。接受采访,应答得体,上电视节目,潇洒迷人,完全一副巨星风采。私底下,他喜欢大海,喜欢写小说采蘑菇,喜欢静静的欣赏夕阳,像极了圣艾修伯里笔下的小王子,那个忧郁的、多愁善感而拒绝长大的小王子。 爱好是这样的宁静而平和,总以为他是属于古典的,是属于《四季》、肖邦的小夜曲,或者是莎拉布莱曼那样柔美、脆弱而深情的音乐。 可令人意外的是,他喜欢u2,喜欢滚石,那种嘈杂的、强烈的满是重金属的感觉。 感觉这个被球迷昵称为pippo的球星在气质上更为接近armani和ysl,那种带一点异国天空别样的蓝,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细细端详却是内敛且洗练的名贵。或者,可以做钻石的代言人,世道的艰难和人心的莫测也磨灭不了的端庄与洗练,比岁月更恒久。 或者,像醇酒,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华逝去,魅力却越来越醇澈,越来越芳香迷人。 现年二十九岁的他仍然未婚,这在流行早婚的意大利是不多见的,他的弟弟就已经结过婚并有了个孩子(虽然现在又离婚了-_-)。所以,好事的媒体就忍不住纷纷猜测他与他那位交往了十年的朋友之间的关系,那位被昵称为bobo的雄壮男人,是如今足坛上的强力强峰,世界排名绝不会落在前三名之后。 纤细而坚强的pippo,强壮而体贴的bobo,我宁愿相信他们是一对最好的朋友。 这个世界太脆弱,爱情太脆弱,友谊或许可以长久些。 第八章 像巴蒂一样坚持 小鬼已经睡了,只剩下我和子非的房屋显得有些空旷。 子非依然坐回沙发上去看电视。 我倒了杯水给他,他抬头看了看我,抬抬下巴,我只好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我问:“今天晚上有足球比赛吗?” 他端起杯子喝水,咕咚咕咚。 我说:“喜欢那个天线宝宝吗?抱它们回来的时候,一个大男人扛着那玩意儿,在飞机上差点被人笑死。” 他把杯子放下,继续抱着靠垫看电视。 我转身上楼,回头对他说:“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躺在床上看书,看不下去,自从出差回来,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和子非独处。 我想拥抱他。 心里像小猫爪抓一样。 十一点钟,子非走进来,我的心砰砰乱跳,却故意把目光集中在书本上,眼角余波看到了他依然赤着脚,他的脚真好看。 他伸手拿我身边的天线宝宝:“让开点。” 我挪了一下,诧异地问他:“不休息吗?” “我去客房睡。” “为什么?” “分居。”他笑着说,像在开玩笑。 我怔了一下:“你不是一个人睡不着吗?” “总依赖别人也不是个办法。我要学着长大了,不是吗?”他的表情淡淡的。 “哦。”我开始觉得万分失落。 “晚安。”他抱着天线宝宝朝外走,把门轻轻地带上。 我拿着书本发呆,最后把书扔出去,砸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小混蛋! 总是玩些莫名其妙的把戏。 分就分,谁还离不开谁了? 我把书捡回来,继续读,假装读得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他又推门进来。 我看了他一眼。 他说:“拿我的枕头。” “枕头不是拿走了吗?”我的语气很温和,“要不再拿床被子?今天够冷的。” 他气臌臌地站住,瞪着我,我瞪着书。 他翻翻白眼,哼了一声又出去。 我把那本名叫《格调》的书丢到一边,边揉自己的眉心边吃吃地笑,小屁孩,还跟我怄气呢。 听到门再次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急忙又把那本书抱在手中,专心致志地看。 他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我。 手里抱着他的枕头和天线宝宝。 我装做很诧异地看着他:“还缺什么吗?” “你的书看反了。”他哼了一声。 我急忙把书再调回来,脸有些发烧。 他却冲上来,拿天线宝宝和枕头砸我的头,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你疯啦?”我奋力抵抗,只好把书扔到一边,抢过他的武器。 他跟着跳到床上,双手勒住我的脖子:“我要掐死你!”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手劲居然如此之大。我挣扎着,感觉喉结响了一下。很痛。我无法呼吸。他的面孔近在咫尺。他的睫毛好长,他真好看。 他好激动。似乎有些泪汪汪的。 我突然有些惶恐,他不会真的要掐死我吧? 他猛然松手了。我滚到床的另一旁,痛苦的咳嗽着。 “掐死你这个坏蛋!掐死你这个老流氓!”他愤愤的说。 我又咳嗽了一会儿。 “你真的要把我掐死了。”我说。 “谁叫你不理我?” “谁不理你了?是你自己要过去睡觉的啊。”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接回来?” “我不敢。我看你在生气,就不敢招惹你。” “你个坏蛋!你什么时候不敢招惹我了?”他说。 我把他扯到身边,悄悄的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背对着我:“你说不会再让我受伤害了,每次不还是你伤害我?你待我哪里好了?混蛋!老混蛋!” 我没有说话。 我听着闹钟的声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闹了,小朋友。”我说。 “你知道dd才多大吗?”他躺到床上,背对着我。 “十九。” “流氓,你也舍得下手!” “我知道我错了。” “错了该怎么做?” “啊?” “你以为承认错了就算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 “没想好呢。” 我苦笑一声,从背后揽他的腰,他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 我说:“子非,我知道年轻人把一切都想得很美好,以为爱情是一切。可是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咱别闹了好不好?” 他转过身来,眼睛濡湿地瞪着我:“那你的爱情是什么?” 我很想脱口而出说我的生活里根本没有爱情,怕刺激了他,最后才慢慢地回答:“吃饭、睡觉、sex,聊聊天散散步而已。” “猪!” 我瞪他。 他笑起来,然后眼泪再次决堤,伸手在我的脸上没命地揉搓:“真想咬死你。你这个死男人!坏男人!老流氓!老坏蛋!只知道fuck的猪!” “你再闹我还要强歼你。” “你敢!”他骑在我身上,像个小霸王。 我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别闹,否则我真做了。” 他趴过来,目光盈盈地盯着我:“你爱我吗?” “又说傻话了。”我捏他的鼻子。 “你知道dd告诉我什么吗?” “什么?” “dd原来是爱他的哥哥的。”子非目光迷离地说,“多么可爱的小孩,偏偏爱上和他有血缘的人。” 虽然隐隐有了预感,听到实情我还是有些吃惊。 “你会瞧不起他吗?”子非问。 “谁瞧不起谁啊。”我哼了一声。 “辛崎确实很有魅力。” “花痴。”我拧他的耳朵,他小声哎哟了一声。 “dd是因为辛崎结婚才逃跑出来的。” “现在的孩子是越来越任性了。” “我喜欢dd。”子非说,然后又在我身上一阵狠掐,“所以才更厌恶你。” 我无语。 过了一会,子非趴到我胸膛上,揪着我的睡衣问:“你自以为是,烂情,懒惰,冷漠,对什么人都不关心,从头发梢到脚趾尖都没有一点点好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是。” “那为什么我还要喜欢你?”他说的很认真,因为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在我脸上咬,“你还强歼了我,你他妈的fuck猪!” “纳兰子非,你有完没完?” “没完!” 我不再动弹。 他问:“你喜欢我爱抚你,还是喜欢你爱抚我??” “我喜欢fuck you!” “你个下三滥!”他这样骂着,脸却红了。“今天晚上做吗?” “你累了,不做。”我说。 他迅速脱光了衣服,又把我的衣服全部褪光,我拉住他的手:“我也累了。” 他不理睬我,闭上眼睛,在我身上蠕动起来。有时他偷偷睁开眼睛,观察我的表情。 然后,他很妩媚很陶醉的对我笑。 这个死小子,他在取悦我。 我以为他会掐死我,现在却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让我欲仙欲死。 我关了灯,月光从未拉下窗帘的窗户银子般的洒了下来。 我伏在了子非身上,他的喘息声在我耳边,一层层,一层层,如潮水一般漫了上来。 我停不下来,他的呼吸、他的触摸、他的光滑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缭绕着我,即使退出了,也让我渴望重新与他交合在一起。 迄今为止的岁月里,我还没有为哪个rou体如此沉沦过。 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个肉欲太强烈的人,有妻子的时候没想过去招惹别的女人,有情人的时候,也没想过再去朝秦暮楚,那时候,我还从来没想过我会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并且为他像个少年郎一样不停地勃起、喷射。 在我意识溃散的时候,子非掐着我的脖子说:“你不是喜欢fuck吗?如果爱真能做出来的话,以后我们就天天做。” 我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在爱与不爱上,我和子非总是走不到一条路,究竟是他误会了我,还是我误会了他呢? 子非说:“我曾经渴望永远,可是现在我发现,永远实在太长了。” 我抱住他,觉得心力憔悴。 贪婪的孩子,对于你年轻的渴望飞翔的心来说,我是不是真的太老了? 能给的我都给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 ※ ※ ※ 子非终于睡着了。 睡着的他是相当可爱的。 他那发自本能的可爱睡姿,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他半依偎着被子睡着的,而手里紧紧抓着我的睡衣一角。他有着很长的睫毛,以及一张俊秀的百看不厌的脸。他的脸埋在被子里,头发有轻微的乱,被子也轻微的乱着,他的很光洁的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伸了出来。 听到他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梦话,我忍不住微笑,睡着的他是如此可爱,没有了那些刺人的棱角和锋芒,我想抱他,想亲他,可最后只是静静地半躺着,不敢惊醒那个梦,也不舍得破坏这样一种美丽。 我悄悄地把被子拉好,把他的脚放回被窝里。 然后自己也缩进去,下意识地搂住他的颈项,耳边还回旋着他睡着前的呢喃,他说:“明天我们还这样睡好不好?” 我说:“好。” “那明天的明天还这样睡好不好?” “好。” “那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也这样睡好不好?” “好。” “那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呢?” “也这样。” 他就心满意足了,歪着头揪着我的衣服睡去。 他那漂亮的脸上有着很孩子气的满足,浓密的睫毛轻轻地呵护着那双梦幻一般的眼睛,藏起那个“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之梦。 他不再问我“我们永远这样睡好不好”。 也许,他真的觉得“永远太长了”。 我有些怅然,却也慢慢沉入睡眠。 *** 那段时间,我的感觉有些恍惚,恍若初恋,患得患失。 我没有注意到乐颜越来越憔悴,聂磊的送别宴我也是心不在焉。 聂磊说他还会回来的,和我们公司的最终协议还没有签,一切都在未定之中。 有几次乐颜在我的办公室总是转了几个圈子,却一言不发,当我开始注意到他,他又匆匆地离开了。 子非有一天对我说:“可以邀请乐颜来家里玩吗?” 我说:“当然。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惺惺相惜啊。”子非难得的做个鬼脸。 “怎么想起邀请他?” “觉得他最近心事重重的。”子非帮小鬼把龙虾肉弄好,喂他吃。 “我也想乐颜叔叔。”小鬼大声说,“还有妹妹。” “那就邀请他吧,周末的时候怎么样?”我突然觉得自己并未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子非说的对,我对一切都太冷漠了。 “好,我来准备。”子非很高兴,平素他的生活似乎也太寂寥了。 可惜,我并没有来得及邀请乐颜,父亲的电话又让我匆匆地奔赴上海。 父亲一个人住在上海郊区的一座整洁的小房子里。 他已经五十五岁了,仍然精力充沛,而我刚刚三十,却经常感到疲惫不堪,腰酸背疼。 在我六岁的时候,母亲与父亲离婚,离婚之前母亲自杀过一次,我隐隐记得,那是因为父亲的外遇。 母亲后来对父亲深恶痛绝,连带着也不想看到我,所以我就被法院判给了父亲,父亲后来一直没有再婚,孤独的一人生活着,但这并不能挽回我对他的尊敬与爱戴。 我一直无法让自己爱他。 如果说我个性中有什么不良的因子,那绝大部分是来自于父亲。 他是个严肃的男人,很少笑,眼眸深处总有一股隐隐的忧郁,那是让人笑不出来也无法忽视掉的忧郁,我的童年就在这种忧郁的阴影中度过。 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了上海,离开了那个孤独的冰冷的家。再后来与卫璇结婚,定居在d市,并在这里开展了自己的事业。我和卫璇结婚的时候,父亲没有来,那时候他正为膝盖的隐疾而痛楚不堪。 父亲曾经是足球运动员。不是太出名,但也曾进入过国家队。 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他的职业,我甚至连他上场的影带都没有看过。 我们父子彼此冷漠。 父亲对我好象没有过多期待,使得我怀疑电视里的剧情都是假的,所以每每看到拿着成绩单心惊胆战回家的孩子,我就觉得那是做作的。而我有时候倒真的期待父亲强迫我学些什么,比如写字或者画画。 小时侯的我最爱看电视。那时候《霍元甲》以及翁美玲版本的《射雕英雄传》正在大陆播得如火如荼,我看得着魔。晚上看到一定时候,父亲往往会留下一句早点睡觉就转身走进卧室,也不强行阻拦,任我看个不停。当我回到房间里写日记时,他又会突然推开我的门,漠然问我怎么还不睡。 很多时候,我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因为语气没有半点责备,只是平淡。 平素坐在我身边看电视的父亲,经常会脑袋低垂,鼾声如雷。他不爱看这些电视,我知道他想看足球,但是,他从不跟我抢台。 父亲的朋友不多,偶尔来几个,大概是他当年的队友,态度都很怪。 在父亲过了五十岁之后,我每两个月回上海一次,看望他,大采购、大扫除,春天里在阳台上摆满花、到了秋天再把枯草拔掉——作为独生子总得这么干,大部分是出于义务感,未必是因为爱。 父亲总是要我勤于锻炼身体,我的身材在三十岁还没走型,这多半要归功于父亲的督促与再三唠叨——他不能容忍一个疲疲塌塌有气无力的男人。 他说男人的身体要像皮鞭那样,精悍,绝对不能fat,要fit。 父亲有很多我无法理解的偏执,在我懒得与他抗挣又觉得没有害处的时候,我会按照他的话做,比如锻炼身体。但是避开他,我就会怠惰下来。 我与卫璇离婚后,与两个女人交往,之所以界定在两个人,是因为只交一个人,会成为真正的恋人,那对我来说是不想面对的事。而不要三个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喜欢滥交,我对情人这件事一直没有太大的激情。 父亲对此很生气,他摇着头说:“每个人一生中真正的爱只能有一次,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这样的。” 他一生唯一的一次真爱当然不是母亲,否则两人不会离婚。 好吧,我承认,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那个人大概是个男人。我之所以用大概这个词,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人,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但是从母亲的口中,以及那些队友奇怪的态度中,我可以揣摩出一二。母亲骂他不要脸,有伤风化,骂那个人男婊子。 这是我鄙视父亲的根源,也是我在这个世界感情扭曲的根源。 父亲不爱我。不爱他亲生的儿子,却只爱一个莫名其妙的与他同样的男人。 我恨这样的扭曲。 所以,我多少是有些憎恨子非的,他让我步了父亲的后尘。 同性恋会遗传吗? 有时候看着小鬼,我会很惶恐。 在进入大学之前,我曾有段放浪形骸的日子,父亲只是冷冷地看着,不说什么。 在开往大学的车上,我终于看到他放下了愁容,也看到了犀利起来的眼神,所以我并没有过多的感伤。当我在学校看到爸爸帮我提行李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背影已经不再挺直。我固执的说要自己拿,剩下的小件行李,他找不着好的方式,便左拥右抱,累得只喘气。看着他恨不能多长两只手的眼神,我想起以前他抱着我挤火车的时候,在人山人海里排除万难的坚硬手臂,那双让倍觉我安全的双手,现在却步满了皱纹,青筋条条——原来一个人变老,是转眼的事情。 当看到他的衰老,再也不是那皮鞭一样的身体时,我忽然感到辛酸。大学里我开始奋发向上,工作后也一直很努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软化了,我们依然彼此冷漠。 像许多长大后的孩子与父母,我们不住在一起,我每两个月回去一次,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得到一些安宁。 即使奉献爱心,我们也自私得只想着自己。 ※ ※ ※ ※ 我匆匆赶到上海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从医院回到了家。 原来是虚惊一场。 我问他情况如何,他微笑着说:“一时半会应该还死不了。” 虽然我帮他请了一位保姆,但是被他顽固地拒绝了,他说他的生活自己能够照顾,他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我给他弄了点好吃的,尽管手艺不好,他还是吃得挺开心的样子。 我再次为他大清除,弄得自己浑身是灰尘。 他最后说:“干得马马虎虎。” 总是这样,马马虎虎。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因而什么在他眼里都不够完美,赞扬、承认的话很少从他嘴里说出,仿佛一个赞扬会使他自己贬值。 陪他呆了三天,这期间乐颜与展鹏的电话一直不断,子非总是在晚上打过来,他说他正在习惯着一个人睡觉,他要抱着天线宝宝,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石头。 最后我说我要回去了,工作实在是忙。 父亲开始沉默。 他说:“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我有些诧异,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父亲终于想出去走走了吗? 我说:“你的身体不太好,坐飞机还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父亲的面容清癯,眼窝有点陷进去。“带我去吧,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出远门了。” 我无法拒绝他。 所以我带着他一同回到了d市。 在下飞机前我思忖着该怎么向他解释子非的事。 我真想告诉他,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在这么长的婚姻、一个儿子之后,这是否可能。可我最后没有说,这不是能与父亲商量的话题,我认为。 子非在看到父亲时很吃惊,那时候他正穿着松松垮垮的毛衣,一副慵懒的样子,那件毛衣穿在他身上明显得大,最后我才发现那是我的毛衣。 父亲说:“你好。打扰了。” 子非看了我一眼,急忙往后退两步,急急地寻找新的拖鞋给父亲,然后说:“您是伯父吧?我叫子非。” 我讷讷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父亲却面色如常,他进门,坐到沙发上,小鬼看着他有些陌生。 我说:“严岩,叫爷爷。” “爷爷。”小鬼有些胆怯,因为父亲微白的鬓角以及严肃的脸色。 父亲点点头,似乎想伸手亲近亲近自己的孙子,最后还是坐在了沙发上没动,他说:“终于回家了,叶落归根啊。” *** 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积压的工作忙得让人没空喘息。 听子非说,父亲基本上不在市区逛,但他几乎天天出门,一开始还由子非陪着,后来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他只去一个地方——市体育中心的足球场。 那个足球场也是子非和我挑明关系的地方。 所以我总是心颤颤的,或许那个地方对父亲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一开始我很担心父亲会看不惯子非,或者对我和子非的关系持什么不同意见,后来才发现他依然冷漠如初。 倒是子非和他关系不错的样子,有说有笑,经常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挂在父亲的臂弯里,陪着他走路。 父亲在球场上曾经受过重伤,两次膝部韧带断裂,这给他现在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不便,阴天下雨腿就疼得无法动弹,子非成了他的拐杖。 可是看着子非和父亲那样亲密让我很不舒服,是的,非常不舒服。 子非在父亲来了之后,睡了另外一间客房,毕竟我们不敢太嚣张,即使我的父亲与普通的父亲不同。但是每到深夜,他都会偷偷地溜进我的房间,然后像小猴儿一样钻进被窝,浑身冰凉地贴在我的身上,边叫好冷好冷,边瑟瑟发抖。 这几天,我们只是相拥着睡眠而已,几乎没有做爱。 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种意趣。 又是一个夜晚。 他依旧紧紧的抱着我。我没有动。我的手脚也是冰凉。 他努力的笑着,很媚。 “大石头,亲亲我。”他说。 我摸摸他,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今天我自己做了。”我说。 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笑容消失了。 “为什么?”他问。 “没什么。累啊。”我漫不经心的说。 他松开了我,慢慢的把手放到被窝里。 “你最近总是这样!”他大声说。 “怎样?”我说。 “你总是说累,可是你总是不肯早睡!” “哦。” “你说你体力不支,却偷偷的自己做了!” “哦。” “你累死算了!” 我有些后悔。我侧身想抱抱他,他躲了一下。 我停了一会儿,再次去抱他。这次,他没有躲。 我关了灯。他又抱着我了。 我翻身,让他从后面抱着我。我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他看不到我的脸。我睁大了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伤心。很伤心。 我摸索着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握着。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 “是不是因为伯父的原因?你心情一直不好。”他小声地说。 “没什么。”我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这么冷漠呢?他是你的父亲。”他说。 “我哪里冷漠了?他吃好穿好玩好还不够吗?” “你——石头!”他在我胸前狠恨拧。“你看不出他很寂寞,很伤感吗?” 我没有说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父子的状况又岂是说好转就好转的。 “他说要认我做干儿子哦!”子非很兴奋。 我翻过身来,觉得他实在单纯得可爱,我拍拍他的脸:“怎么样?小弟弟?来,叫声哥哥听。” 他哼了一声,粗鲁地扯开我的睡衣,在我的胸前画圈圈:“不叫!大石头!你说,伯父他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其实从第一眼,我相信父亲就已经明了了一切。他有一双太过敏锐太过犀利的眼睛。 我认为父亲之所以采取低姿态,一定是在为他自己的过往而歉疚。 “以后就让伯父在这里住好不好?他很喜欢小石头的。”子非说。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严拓!你太没人性了!” “什么叫人性?”其实父亲在这里并不快乐,我看得出来。 “你——我烦死你了!”子非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干脆也转过身,背对着背。 子非说:“大石头,你谁也不关心,你谁也不爱。” “错了,还有我自己呢。” “你连你自己都不爱。” 我默不作声。 子非忽然哭起来,他又转过身,从背后抱住我:“石头,你怎么会这样呢?咱不这样好不好?看着你这样,我真难受。” 我转过身来,他把头贴向我的胸口。 我感觉,他的脸很实在的摩擦着我的睡衣。 他抱得很紧。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怜的石头……”他喃喃的说。 我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一直没剪,已经长到了颈项间。 他扬起头。他的睫毛很长,翘翘的。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趁机亲他。 我犹豫的时间太长了。 他已经亲到我了。 一个温柔得如同陷阱的小嘴。 我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地沉陷,心甘情愿地沉陷。 那一刻我居然冒出一个傻傻的念头:我是多么爱他。 ※ ※ ※ ※ 父亲说他打算过了圣诞节就回去。 平安夜,子非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给小鬼预备了一个礼物丰厚的袜子宝囊,还有送给父亲的礼物。 我知道,子非对我身边的人都很好,所以我有些嫉妒。 我说:“送我什么礼物?” 已经过了凌晨,我们在床上厮磨。 他笑眯眯地扎到我怀里:“我自己。” 我说:“不好。天天都看到的。” 他龇牙咧嘴地抬起头来:“那我就天天消失,只在平安夜才出现!” 我笑起来。 我开始亲他赤裸的背,以及脖子。 我的手从背后环绕着他。 停了一会,我用手指在他的胸前轻轻摸索。 他发出细微的喘息,乳尖挺立起来。 当他试图剥掉我身上的睡衣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我伸手去拿,他用手压住:“不要接。说好今夜是属于我的。” “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我还是拍开他的手,“乖。” 他愤愤不平。 我拿起手机:“喂?” “拓……我头很疼。”那边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聂磊?”我很为这个意外的声音而吃惊,“你怎么了?” “呵呵呵呵……我在酒店的楼顶,下雪了……真他妈漂亮,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吧?……我真的头很疼。” “你喝酒了?”我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你说我从楼顶跳下去好不好?” “你胡闹什么呢?”我用手掐自己的眉心,跳下床穿衣服。 子非拉住我的手。 我说:“乖,我一定得去。” 他不说话,眼睛清澈澈地看着我。 聂磊在那端哭起来,听着一个男人哭泣是件惊心动魄的事,所以我顾不得子非失望的眼眸,匆匆地从家里出来,开车,奔赴那个酒店。 真的下起了雪,在路灯灯光的迷蒙中,雪花像上帝奢侈的礼物,为这个冰冷的平安夜送葬。 我不知道自己脑海中怎么会浮起这样不祥的念头,或许因为聂磊的反常吧。 聂磊一直是个非常坚强非常潇洒的人物,起码表面上如此。 可是当我心急火燎地赶到楼顶,看他颓废地坐在楼顶中央,脸望着夜空,任凭雪花凌虐的模样时,心里一酸。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瓶伏特加。 我拍他的脸:“先回房,就不怕冻死你。” 他目无焦距地看着我,傻呵呵地笑,任我扶他下楼。 我拿了热毛巾给他擦拭,又把他裹进毛毯里,把空调打开。 去煮热咖啡,快好的时候忽然想起他只喝红茶,只好又去煮开水。 他捧着热滚滚的红茶,依然傻呵呵地笑。 他说:“真好,还有人肯照顾我。” 我坐在对面:“怎么突然来了?” “想给他一个圣诞的惊喜。” 我无奈地摇摇头:“这是属于美国式的浪漫吗?” 他笑起来,长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他俊朗的眉眼,莫名的脆弱。 这一刻我才发现,他似乎比我比子非更需要某个人的疼爱。 做个让人疼爱的男人不好,我感觉,所以,我一直在培养自己的韧性和坚强,象每一堵经得住风雨的墙一样。所以,我希望我所认识的所有不坚强的男人都坚强起来。 可是——我坐过去,伸手拥住他。 红茶洒在地毯上,我们谁也无暇顾及,他埋在我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哭。 他问:“同性恋真的很羞耻吗?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抚摩他柔顺如魅的头发,无法回答。 “他说他不想让他的妻子女儿受伤,他说他其实一点也不爱我,我只求在今夜能够看到他一眼,让他站到他家的窗口,让我看一眼我就安心地离开……可是他不肯,他把所有的窗子都关死,拉上厚厚的窗帘,在帘幕后和他的妻女欢庆圣诞。呵呵呵呵……六年了,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聂磊挣扎又要去拿柜子上的酒,我把他的手按住。 聂磊脸上的泪水似乎止也止不住,可是他还在努力维持着微笑的表情。 我心疼如绞,抱紧他。 他说:“抱我吧,抱我吧,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凑过去亲吻他柔软的唇,有咸涩的味道。他轻轻的回应我,用手臂围上我的脖颈。 后来我把他的衣服剥光。夜很凉,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前胸温热,后背冰凉,光滑的肌肤上有一层小米粒。我的手和嘴唇感受着这一切,当它们滑过他的乳头,他忍不住轻轻发出声音。 我们不停的拥抱,接吻,抚摸,像患了肌肤饥渴症。 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的指尖刺进我的肌肤,刺疼了我,我嘎然而止,诧异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目光幽幽的。 我颓然从他身上滚落,我说:“不行。” 他忽然笑起来:“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我叹口气:“我可能真的很烂。可不想再烂下去了。” ps:关于巴蒂 加布里埃尔·巴蒂斯图塔(gabriel batistuta):阿根廷球员,被球迷称为“战神”,生命最美好的十年岁月献给了佛罗伦萨球队,现效力于国际米兰。 说起技术足球,一般都会想到南美足球,想到最有代表性的巴西和阿根廷,巴西的桑巴舞风格和阿根廷的探戈舞风格。在国际足坛上,简单从获胜数据来比较,巴西似乎比阿根廷要略胜一筹,但是,从球员的魅力而言,我绝对倾向于阿根廷。 或许与流传在南美人之间的说法有关:娶老婆去智利,美女如云;嫁丈夫到阿根廷,男士英俊潇洒而多情。 阿根廷的球星,从风之子卡尼吉亚惊人的美丽,到潘帕斯王子雷东多无与伦比的高贵优雅,到巴蒂金发飘扬的粗犷风情,再到新生代天使艾玛尔,会令人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神奇与恩宠。 巴蒂的身上充满着男人的力量。他的每一记batigoal都在天空中划过重剑的影子。重剑无锋,其道大工,我们每年都可以在亚平宁的刀剑江湖上,看到巴蒂重剑的绝世彩虹。巴蒂是狂野的,又是古典的。他对佛罗伦萨那座城市的忠诚,让人联想到另一种,男人人格的力量。巴蒂还是浪漫的,那一本才华横溢的《巴蒂诗集》,向世人展示了英雄的另一面——最粗旷的男人心中,也都有一片温柔的空间。 有人说,巴蒂的球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却也是最痛苦的。幸福的是他有完美的外型,完美的人格和完美的进球,痛苦的是他总是与冠军无缘。 但是他的球迷依然痴心不改的爱着他,这种爱已经超越了足球的界限,只是爱他,无论他胜,无论他败,痴心不改。 第九章 像巴乔一样微笑 劝着聂磊吃了片安定,等他睡着了之后,我才悄悄地退了出来。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在西方,这就是所谓的白色圣诞吧。 我开着车子,脑袋里纷扰一团,我开始感到迷惘,最近自己到底都在做什么?像陷在一个迷梦之中,像喝醉了酒,总是酩酩酊酊。 聂磊的未来是我的未来吗? 突然感到很沮丧。 想想父亲,再想想小鬼,我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一个可怕的旋涡,连带着把自己周遭的人也推进了无尽的黑暗。 而旋涡的中心点就是纳兰子非。 那个精灵一样的男孩,总是用他纯澈无辜的眼眸诱惑着我,牵引着我,直到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样的日子,有未来可言吗?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推我的卧室门居然推不开,我轻声地敲,敲了一会正当我打算放弃,想到子非的客房去凑合一夜的时候,门拉开了,子非看了我一眼又匆匆地逃进被窝里。 我打开小灯,目瞪口呆。 房间里宛如被强盗打劫了一样,不,准确地说是遭遇了十二级地震,能碎的都碎了,能乱的都乱了,都倒的都倒了,其中的吊灯居然也碎了,玻璃凌乱在地毯上,触目惊心地明晃晃着。 我的书,我那些心爱的总是在睡觉前能给我安眠作用的,陪伴了十几年的宝贝,被撕得一片一片,像雪花一样伏在地毯上,死无全尸。 在我三十年的岁月里,还从来没遭遇过这样的破灭感。 我木然地站立在房屋中心,木然地打量着被破坏的一切。 子非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挑衅般的色彩:“谁让你说话不算话的。” 我的怒火在一点一点地攀升。 “你是去见你的情人了吧?” 我朝前一步,他猛然缩到床的一角,抱着被子叫:“你别过来!否则我就叫了!”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瞎了眼,还以为他是个多么纯真多么胆怯的孩子,可是我错了,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砸碎了公司的摄影机开始,我就应该意识到,他是多么的具有破坏性。 我坐到沙发上,被硌了一下,原来是他把天线宝宝丢在了这里,天线宝宝的鼻子掉了,怪模怪样。 我把它丢到一边,从兜里摸烟,却没有找到,他一直在限制我抽烟。 我说:“你到底在闹什么?” “是你在闹。”他依然紧紧抓着被子,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 “咱们谈谈吧。”在聂磊那里稍微一点点的负疚感此时也完全荡然无存。 “没什么好谈的。” “对,就因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所以才要最后做个解决了。”我终于在抽屉里摸到一盒烟,点燃时,手已经有些发抖。 我已经无法再忍受。 他攸地坐直了身体,被子也松开了:“你什么意思?” “我们好说好散吧,这样下去我怕你没事我自己先疯了。”我狠狠地抽烟,辛辣无比的刺激。 “你想跟我分开?”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我们性格不合适,”我耸耸肩,突然无限怀念赵琳的柔情似水,那个知情知意的女人,心里隐隐地痛起来。 “狗屁!”他说,“你就是想甩了我吧?不用那些莫须有的借口。” “我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三个代沟那么大的距离了。”我越想越觉得一定得做个了结了,于是态度也坚硬起来,“这样下去,你也不好过,我也是,我们何苦呢?更别说都是男人,就算是女人,现在也不是谁也离开谁的年代了,不是吗?” “你真的在外面有情人了?” “不是那个问题。” “那是哪个问题?”他双膝跪了起来,慢慢地移到床边,“你是厌倦了吧?我就知道,男人都不是个东西,吃到嘴的东西就再也不会宝贝了!” “你别胡说八道!” “是谁胡说八道了?你别整天长篇大论地教训我,什么代沟?什么性格不和?你厌了倦了就实说,否则我会鄙视你!” 我气极反笑:“好!好!好!你清高,你什么都看得透,你就鄙视我吧,我一直就是这样低俗的男人!我玩烦了,我玩厌了,我不想再和你玩下去了,够不够?” 他忽然跳下床来,大声说:“不够!”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也恼了,“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和个泼妇有什么差别?你是男人吗?操!” “什么才叫男人?整天和乱七八糟的男人女人操就是男人了?”他面目狰狞地瞪着我。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我站起来,“算了,我们连谈的必要也没有了,你冷静一下吧,明天给我滚蛋!” “我不走!”他跟着我追过来,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我回过头来,看到他脚底下渗出血来,该死的!那些碎玻璃扎进了他赤裸的脚底。 我把他抱起来,丢到床上,两只脚底都扎破了,鲜血直流,他却看也不看,只是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严拓,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我拿枕头把他的脚垫高,转身拿手机拨医院急诊,他在后面呜咽着:“严拓,你说话啊,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我进浴室拿了毛巾把他的脚腕扎起来,这是他曾经为我做过的事。 “严拓,我不走……” “何苦呢?”我意兴阑珊地坐到沙发上,看着那颤巍巍地受伤的脚。 “我不管,我不走,你让我走我就死!”他突然伸手去拔自己脚上的玻璃,在我还没冲过去时,他已经拿起玻璃划向自己的脖子。 “你疯了!”我怒吼着抢过来,结果玻璃划破了他的脖子间的皮肤,也划破了我的手指,一阵锥心刺骨地痛。 “纳兰子非!你到底要如何?”我抽下领带,干脆反绑住他的手,把他丢在床上,找块干净的毛巾缠住自己的手指。 “你寻死觅活地给谁看?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以为这是八点档的肥皂剧啊?” “手指痛不痛?”他却盯着我受伤的手指,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什么时候不是故意的?” 外面有门铃声,我下楼请医生进来,医生看到房间内的惨状面色怪异,基于职业道德还是很快帮子非处理了伤口。 “还有他的手指,也破了。”子非却着急着我的手指。 “没事,不用包扎。”我取下毛巾,却扯痛了伤口,眉心紧皱。 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用药水消毒,包扎起来。给子非留了许多药,我也不觉得怪异,曾经我的脚受伤时,都已经有了经验。 父亲在医生来时也醒了,他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一脸的恐慌与震惊。 送医生走后,父亲在门口拉住我的手:“怎么了?” “他发疯。” 父亲静默了一会子,良久才说:“他只是太痴心了,别伤了他才好。” 我很想跟他大吵一通,我想问问到底什么才是痴心?如果天下的痴心都是这样的,那我敢笃定没有一对痴心的人能够成为神仙眷侣。 不用外人拆散,不用棒打鸳鸯,自己就足够把自己折腾死了。 最终我也没说什么。 父亲回自己的房间了,他说:“去劝劝他吧,还在哭呢。” 我本想甩手不管,不忍心,只好进去。 子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人们都被他清秀的外表欺骗了,其实他身体内隐藏着一个疯狂的魔鬼,连哭泣都是面目狰狞的恐怖。 我坐在床沿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背,他钻到我的怀里,继续哭。 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这么辛苦,我们还是——” “不!我不!”他大声说着,边死死地搂住我的腰。 “谁离了谁又不是不能活,说不定能活得更好——” “我离了你就不能活!” “那是傻话。” “真话!” 我长长地叹口气:“你不是这样不通情理的,是不是?” “谁不通情理了?” “那你今天这算怎么回事?” “我生气,我嫉妒,我受不了你身边总会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子非,我是个社会人,我必须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就必然和许多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你每个都嫉妒,怎么活?” “我没说每个都嫉妒,可你的心在不在别人身上,我还是知道的!你喜欢dd,也喜欢聂磊,其实也对赵琳藕断丝连时刻惦念。” 我无奈地叹口气:“他们都对我很好,我怀疑自己怎么会选择了你。” “你后悔了?” “也许我不爱你,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不!我不!我不!我爱你就够了!” “你怎么爱我了?你不喜欢比你年龄大的吧?我已经三十岁了。我不浪漫,我不懂得你想要的温柔,我只喜欢fuck,我还花心……” “我爱你!我爱你!我就爱你了!我爱你的不浪漫!我爱你的不温柔!我爱你的fuck,我——”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从一开始就是盲目的!你不过想找个地方存身,恰好我又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你不过是想玩玩征服的乐趣吧?” 子非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亮地盯着我说:“你当我是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是最清醒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以为我会随便跟陌生人搭讪吗?你以为我会随便跟别人回家吗?你以为我肯做个保姆是为了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我知道你人好,虽然看似冷漠实则善良,我心疼你不懂得什么是体贴,我心疼你很少感到家庭的温暖,我想把我能想到的一切好都给你,我为什么不爱你?” “可是你这三不五时给我闹一场又算什么?” “我知道我错了,我改。” “可是你知道你错的多离谱吗?你毁的都是我最心爱的东西,不仅仅是我的cd我的书那么简单。” 伤心,除了伤心还是伤心。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失去你,每次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都恐慌得想死去,我真的很爱你……呜……”子非就那样穿着单薄的睡衣跪在床中央,抽抽噎噎地哭。 我无奈地拍拍他的背,拉他躺下:“先睡吧。” 他死死拽住我的袖子:“你别走。” “我不走。” “也别赶我走。我知道我错了,我会改。”他依然死死抓着我。 我说:“好,我等着你改。” “大石头,我真的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感到心力憔悴,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落下来。 他恐慌地抱住我的头,轻轻吻着我的眼睛吮掉上面的泪水。 “石头,不哭,不哭!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紧紧的把我拥进他的怀里,我也抱着他无声的用力哭泣,始终无法放掉内心所有惊慌的恐惧,所有让我心力交瘁的深情。 我们明明彼此深爱着,为什么又要重重地伤害着? 第一次,我哭得如此伤心,伤心而绝望。 *** 像寻常一样的早晨,我在床上翻滚。 等眼角的光线终于被地板上的狼籍给刺痛时,我才突然回想起昨夜的一切,昨夜,明明应该是平安夜的…… 唉,不知道该拿子非怎么办。 我懒洋洋地踏着一片狼籍去浴室洗漱,挤好牙膏,刷了两下,忽然意识到子非的两脚都受伤了,他怎么还去准备早餐? 于是我满嘴泡沫地跑出来,跑到楼梯口朝下喊:“子非?子非?” 我期望他像往常一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结果这次看到的却是父亲:“子非起床了吗?” 我感到手脚冰冷:“他不在卧室。” 父亲似乎很吃惊,戴着围裙走出来,开始上上下下地找:“子非?子非?” 我站在那里,简直无法动弹,一个噩梦般的预感清晰而强烈地浮现出来:子非走了! 整个房子空荡荡的,没有子非的影子。 小鬼两眼水汪汪地看着我:“子非哥哥去买早点了吗?” 父亲从我的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纸:“子非给你的留言。” 我接过信,像火烫一样,犹豫了一下,拿着它转身回卧室,把它放到桌子上,匆匆地进浴室进行未完的洗漱。 好象用力过度,居然有了些血迹,我匆匆地刷牙,洗脸,心惶惶的。 真是糟糕的清晨。 糟糕,糟糕,糟糕透了! 在浴室磨蹭了半天,我终于坐到床前,拿起那张纸,慢慢地把它打开,看着这张最后判决书。 子非有着一手清丽的钢笔字。 我眼前发花,只看到蓝蓝的一片,过了好长时间,那些字才慢慢地清晰起来: 从前,有一粒孤独的豌豆。 那粒豌豆四处流浪,希望能找到一个家,只属于自己的,却要像别人一样幸福的家。 有一天,豌豆遇到一根黄瓜,那根黄瓜有着一对忧伤的眉毛,那对眉毛微微地蹙着,像人生总缺少那么一点点遗憾,无法达到圆满。 豌豆感到心跳得像小鹿,他决定上前搭讪。 他是粒相信一见钟情的豌豆。 那根黄瓜像所有的黄瓜一样,浑身都是刺,但他的本质是鲜嫩多汁的,他渴望柔软地对待,而不是粗暴地对待他表面的粗糙。 黄瓜有颗善良的心,他收留了流浪的豌豆。 豌豆感到很快乐,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黄瓜的一切,原来黄瓜已经有了个儿子,那是根可爱的嫩嫩的小东西,豌豆非常喜欢。 可是,不仅仅有小黄瓜,原来黄瓜的世界里还有许多奇怪的生物,他们是番茄、土豆、青椒,后来居然还出现了一枚涩涩的橄榄。 黄瓜很善良,所以他很温柔地对待所有奇怪的生物,尽管他的表面依然如此多刺,显得那么冷漠。只有豌豆明白他的脆弱,静静地守侯着黄瓜的豌豆什么都明白。 有一夜,黄瓜穿上他最得体的礼服去参加party,给他打扮的豌豆心里面忽然觉得很酸楚,黄瓜其实一直不知道他的心的呵。 后来,豌豆决定出去走走,在大街上行走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粒拥有孤独和渴望爱心的小小的豌豆。黄瓜虽然收留了他,却从来没打算去读懂他。 豌豆想他是不是要和黄瓜说再见了,但是豌豆还有一点点的勇气,他鼓起勇气在最后时刻向黄瓜表白了,虽然说得乱七八糟。因为他那时是那么的紧张,好紧张,全身都打起了褶皱。 豌豆生病了,黄瓜很温柔很温柔地对他,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豌豆。 豌豆有些小心眼,他嫉妒黄瓜和番茄、土豆、青椒亲热,他还太不成熟了,不知道该如何守侯这份得知不易的爱情。他越小心翼翼,越容易做出伤害黄瓜的事。 他太笨了,伤害的不是黄瓜那些表面的刺,而是他柔软的内在。 很坚强很坚强的黄瓜哭了,豌豆吓坏了。 很久很久以前,豌豆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女孩,有个男孩,男孩不知道女孩爱不爱他,他决定做件傻事,如果女孩为他哭了,他就发誓一辈子待女孩好,再也不让她哭。他伤害了自己,女孩哭了。男孩知道了女孩是真心爱他的,可他也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伤害了女孩。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失去了女孩本人。 豌豆发现自己就像那个愚蠢的男孩,做了同样愚蠢的事。 他知道他恳求,黄瓜会原谅他的,可是看见黄瓜那温柔关切的眼神,豌豆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一颗心慢慢沉下去。 黄瓜和豌豆有可能煮成一锅汤的么? “没有的,从来没有这样的一道汤,不要再想了,算了,算了,算了吧……”豌豆忍了忍眼泪,连再见都没有说,扭头就跑掉了。 后来,豌豆躺在一个细白瓷的盘子里,和肉丁一起,成为了一道菜。 在我把他放进胃里之前,他幽幽地向我诉说了这个故事。 我想了想,大概这可以成为一个蹩脚的童话故事,于是在黎明破晓前,把豌豆的爱情故事写了下来。 喏,豌豆,不要再叹息了,你没能说出的话,我替你来说罢: 喂,黄瓜,你听好了,豌豆昨天晚上对我说:“告诉黄瓜,我爱他。告诉黄瓜,不要哭。告诉黄瓜,i love him forever。” 像寻常一样,我送小鬼上学,然后去公司。 乐颜有些心不在焉,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我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发呆,如在梦游一般。 我依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手触到脸颊时,发现胡茬刺手,今天忘记了刮胡子。 他在的时候,有时候,便抓我做脸。他要我躺在躺椅上,脑袋下垫着毛巾,而他,则一丝不苟的给我洗脸,刮胡子,按摩,洗头发。 原来,洗脸和洗头发,也可以这般舒服。 我倒着看他的脸,悠然,感动。 洗完了,我摸摸自己,对他说,嫩得要命了,好象在摸别人的脸。 他就笑,说,我家石头是最帅的,越打扮越好看。 我看到办公桌上的体育杂志,想起他为他那些足球帅哥着迷而眼睛贼亮的样子,我总是取笑他花痴,他丝毫不以为耻。如果笑得厉害了,他就会恼怒起来,挥拳过来叫道:“死人!笑什么笑?破坏我情绪!两脚踩死——你……哈哈哈……” 对了,他恼怒的时候最喜欢说:“两脚踩——死你。” 说话的时候,踩字后面总要拖个长长的尾音,证明他踩得很厉害。 他还有个口头禅,是在想和我亲热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说:“我瞌睡了。” 他深深喜欢这句话,一想做坏事了,便垂下眼皮,轻轻的说:我瞌睡了…… 他那么喜欢吃冰淇淋,他总说吃了甜食心情会好。 有一次,我晚归,他吃了整整十盒,然后半夜起来闹肚子。 他不许我多抽烟,不许我多喝酒,他总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小鬼快变成了小胖子。 他留下这所有的记忆,自己却抽身而去。 我再反复看那个豌豆的童话,句句都成了辛辣无比的讽刺。 纳兰子非,他才是那个绝顶的高手,温柔一刀之后就是决绝而去。 小骗子!小骗子!小骗子! 我气得砸了电脑一拳,又踹了桌子一脚,然后收获的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心里的愤怒丝毫没有减轻。 纳兰子非,你他妈的的小骗子! *** 乐颜急匆匆地闯进来:“拓,子非走了?” 我正抱着一本足球杂志看,正巧,那本杂志的封面也是贝克汉姆。 我耸耸肩。 乐颜把一堆东西丢在我的桌面上:“拓,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一个人又要四处流浪的话怎么办?” “他是个成年人了。” “严拓!”乐颜似乎真的恼了,他伸手夺过我手中的杂志,“你怎么可以这样冷漠?他是子非,他不是别人,就这样走了,你居然还可以坐在这里安然无事?” “那我还能怎么样?去报警?还是满世界地去追寻?” 乐颜站在那里,怔愣了许久,才慢慢地在我对面坐下来:“如果不是他自己打电话过来,我还蒙在鼓里。拓,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有任何事。”我重新捡起那本被夺走的杂志,把贝克汉姆的头像给他看,“也许,他喜欢这个男人,而我不怎么喜欢,就这么简单。” “伯父说,他走的时候留下了封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我犹豫了一下,把那张纸交给他。 乐颜看了一遍,叹息,然后又重新看一遍,最后他把丢在我桌子上的那个卷宗拆开:“我也给你看点东西。”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他拿出一叠照片。 那是我的,确切的说是我和别人亲热的照片,有和赵琳的,有和dd的,有和聂磊的,最夸张的是居然还有和陌生人的,那是些连我都不认识的男人女人。 照片合成制作的惟妙惟肖,赵琳和dd且不说,我和聂磊的图片足以以假乱真,好象两人真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那些陌生的男男女女也一样。 胸口被什么堵住,那是火山喷发前的预兆。 我笑:“拍得不错,花花公子的淫乱写真。” 乐颜说:“有一部分是子非给我的,有一部分是我自己找来的。而来源只有一个。” “谁?” “纳兰致远。” 我愕然。 “我不知道子非是不是因为这些图片和你闹别扭,但是我知道纳兰致远是一直想拆散你们的。” “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是记者出身的,记者是什么?狗仔队哎,什么消息挖不出来?”乐颜苦笑一声,“从子非主动找到我,我就已经意识到情况危险了。” “子非主动找过你?他说了什么?” “你真的关心吗?”乐颜凝视着我问。 我苦笑:“你就别我吊我胃口了。” 乐颜说:“子非一直在受着这些照片的骚扰,我想他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了,他希望能支撑过去,偏偏这里面又确实有些事情是真的,你让他自己亲眼见证过……” “shit!”我把杂志丢到桌子上,越来越窝火,“你说这些照片都是纳兰致远弄的?他怎么会如此变态?” “你说对了,这也是令我最吃惊的事情,纳兰致远可能真的不太正常。”乐颜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子非的病症完全是被这个家庭给逼迫出来的。” “你说——”我感到一阵阴寒,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禽兽不如的父亲? “如果我获得的那个信息不假的话,那么子非在童年应该受到过性骚扰,更严重一点,可能被——这造成了他对身体接触的排斥。而那个侵犯他的人,是纳兰致远的顶头上司,纳兰致远原本只是个小文职人员,能在仕途平步青云受了那人诸多提携,而他变相上供的礼品就是子非……” 我坐在那里,感到一阵阵恶心。 “从初中开始,子非没有回过那个家半步。纳兰致远一直以他自以为是的方式‘爱护’着自己的儿子,他已经陷入偏执了。” “他什么都没对我说。” “对你说了他就不是子非了。”乐颜冷笑一声,“他是那样追求唯美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容忍自身那么丑陋的过往呢?” 我沉默,然后说:“那不是他的错。” “他自己的心结一直让他很自卑,偏偏又那么好强的性子,自然就矛盾百出,不神经质才怪。”乐颜站起身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找他就来找我。他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你,自己却在暗夜里费劲思量,九曲回肠地困扰。还有,你或许一直不知道,他晚上之所以能睡去全靠着药物的作用,并不如你想的睡的那么香。活得很辛苦的孩子。” 他在吃药? 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你竟然真的不知道?”乐颜看我的表情就知道真相了,“严拓啊严拓,该说你大条呢,还是说你粗心到残忍的地步?一个和你同床共枕这么久的人,你竟然对他一无所知?我服了你。” “聂磊那边呢?你又如何?” 乐颜脸色一变,沉默许久才缓缓地说:“我们没可能的,我承认对他有些许好感,但也只限于那样而已。如果放一个天平,妻子女儿绝对重过他。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我必然要舍弃一样。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他的念,他需要一个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的人。从本质上说,聂磊还是个心存童话的孩子,和子非差不多,以为真心就能换来真心,真情就能换来真情。” 我叹息一声,我知道乐颜做的对,可依然为聂磊感到伤心。 人和人真的不同,或许我和乐颜属于那种特别都市化特别现实的人,而子非和聂磊代表了世外桃园的理想化。 “你知道子非去了哪里?” “你关心吗?等你把自己的心思理顺了再来问我好了。”乐颜叹了口气,“也许,我应该早些和你谈谈的,你和子非,都太能要强,不肯把心底的惶恐告诉自己真正在意的人。还有,对伯父好点吧,老人家不容易。子非走得不放心,谁也放不下,在电话里絮叨了许久,伯父啊,严岩啊,你啊……唉。” 乐颜叹息着出去了。 一整天,我继续处理着手上的事情,耳边不时响起嘈杂的电话,只希望办公室里的时间永无尽头,让我永远没有空闲来面对心事。 可是我心里却止不住要想起他,那个有着美丽的名字,同样有着美丽面容的孩子,那个花了一整夜来打扫房间的人。我又看见,他站在窗台上,映着朝阳,笑靥如花。我又看见,那个蜷缩在路灯下的孩子,孤独地找不到归依,白衬衣蓝牛仔裤,清清爽爽,美丽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深深的悲哀。我看见绝世的容颜在烟雨中分外迷离,他的眉,他的眼,他那年轻优雅的身体,连同他被染成金色却更显另类的头发。我看见了他的一切,连同那春风一样醉人的眼神。 长长的翘睫毛,无辜的大眼睛,婴儿般的皮肤,小蛮腰。是的。第一次和此人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的认为,此人身上有一种奶气,一种纯净得只有婴儿才有的气息。 他说,我们会很有钱的,会在一起的,会四处旅游的,会成为神仙伴侣的,会吃很多好吃的东西……可是他又不让我多吃,他说假如你老了,又胖,我拉着你散步,别人还以为我牵着一只大河马呢。 在恼羞成怒时,他说:“两脚踩——死你……哈哈哈……” 踩字拖着长长的尾音,然后自己又笑场,哈哈哈……像个傻忽忽的小孩儿。 在想亲热时,他说:“大石头,我瞌睡了……” 可是如今,这个人已经不在我身边。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我恨他。 我本来过得好好的,却因为他的缘故,失去了内心的平衡,并且这样荒唐可笑、明知故犯地爱上了他。无论他怎样解释,怎样为自己开脱,都是没有用的。说明以前的种种遭遇也没有用,这一切来得太晚。 现在我已经不能自拔,可是他却抽身逃开,只剩下黑漆漆的孤独。 他的想法和说话方式让我留恋,他的模样让我眷恋,他以前的那些经历,只能增加我对他的怜爱。 我在不停的颤抖,好像蛹要蜕变一样从头痛到脚。 三日之后,我决定去找乐颜,通过乐颜找他。 我要告诉他:if you need someone,我终于确定我会伴在你身边。 ps:关于巴乔 罗伯特·巴乔(roberto baggio):意大利球员,现效力于布雷西亚球队。 对于中国人来说,巴乔大概是意大利足球的精髓,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是艺术足球的颠峰之作。巴乔已不仅仅是巴乔,他被涵盖了太多的东西,下了太多种定义。 也许巴乔的面容过于精巧,也许他的风格过于艺术,在他身上,似乎更多的是意大利男子一贯的优雅,而非磐石般的坚强。尤其是那双深深的眼睛,仿佛浸透了地中海的浪漫,忧郁得近乎脆弱……可是,这忧郁中含着无比的坚韧,折射出灵魂中真正的刚毅。 这是巴乔的坚韧,水般的坚韧! 曾经的清俊无匹,如今的满面沧桑,任凭斗转星移,不变的是他对绿茵场的热爱,不变的球迷对他的热爱。 中国的球迷喜欢称他为“忧郁王子”,可是我喜欢他的微笑,一种顽童般的可爱的笑。其实球场外的他非常生活化,热爱家庭,热爱生命,热爱一切可热爱的东西。 据说今年6月他就要在日本告别足坛了,很多人扼腕叹息,很多人为他哭泣,可是,如果真的累了,那就休息吧,毕竟,他的半辈子已经精彩过别人的几生几世。 想起他,就会想起那首歌谣: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划你的样子,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第十章 像马尔蒂尼一样幸福 子非回了他的学校,他的学校在北京。 所以,我来了北京。 到了北京的当天,天空飘起了雪花。那年多雪,子非曾说过他喜欢下雪,世界一片纯洁。 我有些兴奋地拨电话给他,手机关了。 心里有些凉,发现自己冲动得像个少年郎一样追来了,却未必能找到人,即使找到人,他也未必想见我,心里有些凉。 费劲心机查询b大的电话号码,试了七八个,也没人知道纳兰子非到底在何方,总算有个人敬业一些,查出的结果却是子非目前处于休学期间,不在校。 百无聊赖中我随意拨了一个号码,是个陌生的小男孩,我说:“真好啊,北京下雪了!” 对方困惑地说:“什么?你是谁?你在北京?” 天色已晚,便先找了家宾馆住下来,打电话回家给父亲与小鬼报备一声,小鬼说:“一定要带子非哥哥回来哦!” 也给乐颜打了电话,乐颜却说也不知道子非到底住在哪里,或许住在他的宿舍里吧,他只说了回母校看看,便没有下文了。 第二天,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我看着时,忽然想起红楼梦中那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下雪天并不冷,我带着鹿皮手套,像个孩子一样在大街上走,大街还很安静,没有几个人,因为还不到七点钟。 进了一个小餐馆,喝着热热的豆汁,打算亲自去b大探险一番,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吃过早餐,心里有了打算,便有些兴高采烈,结果刚出了门,想掏出手机再打一次,就干净利索地摔了一个大跟头,路过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餐馆里的小厮竟然笑得哈哈哈,忽然想起子非这样放肆的笑,心里便有些甜,有些苦。 这是个大得离谱的城市,那些外环路让人头晕目眩。 曾经和人说起过,上海让人感到冷漠,而北京让人感到寂寞。 从来没有一次让我感受如此之深刻。 b大的宿舍楼有几十栋之多,幸亏知道子非是天文专业(记得当时从乐颜口中得知他所读专业时,我有一会的目瞪口呆,好象看到了什么天外来客),找到人就问,问来问去最后找到他们的宿舍楼时,已是午后两点钟。 肚子好饿。 学生已经赶赴教室开始下午的课程,而有些没课的就懒散在宿舍里,我又去问人:“请问您知道xx级的住几楼吗?” 然后再问:“请问您知道纳兰子非在哪间宿舍吗?” 好不容易逐一问到了,那间房竟然是上了锁的。 我看着那可恶的锁发呆了半天,还好是隔壁的同学出来问:“请问您找谁?” “纳兰子非。” “他休学了呀。” “呃……前几天他说返校了。”我竟然紧张得像个小学生。 “那倒没见着,你找他有事吗?” “他是离家出走的……我担心他状况。” “这样啊?你是他的?” “啊……我是他的——家人。” “这样啊,你先到我屋里来吧,我帮你打电话问问班长,这两天我病着,几乎都没出过门。” “哦好好,谢谢你。” 宿舍不算大,几张床放得很是拥挤,窗帘又拉了下来,有些闷。 我的心跳特别慢,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同学打了几通电话,最后笑着对我说:“原来他真的回来了,我竟然还不知道。” 我真心真意地笑:“谢谢,谢谢。” “听班长说他现在在办公室,和我们导师商量提前返校的事。你等等吧,一会班长会再打电话过来。” “谢谢,谢谢。” “其实子非的功课一向很优秀的,他只要加把劲,肯定能顺利毕业,否则加上休学的时间算起来,就要耽搁两年了。” “是的,是的。”我站起来,根本在这小屋里坐不住。 “啊,你喝水吗?糟糕,没有热水了。”小同学还真是热情,可惜我还是坐卧不宁,越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就越激动不安。 像盼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电话终于想起来,而且是我的手机,我急惶惶地接听:“喂?” “我是纳兰子非。” “子非……” “我在六教的门厅口,你过来吧。”他的声音非常沉静,让我听不出是喜是忧。 “好,我马上去!” 向小同学问清楚了六教在哪里,我立刻冲下了楼,雪依然在下,经过昨夜的结冰,地上很滑,一路走来踉踉跄跄。 赶到六教门口时,我已经出了一身汗,浑身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我像一只北极熊一样闯进门廊,看到他站在大厅的中央,身边还有个高高的男孩。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更……我不知道。 我感觉,他象个精灵。 我震惊,他是如此出奇的漂亮。 此外呢?是什么呢? 我说不出来。 因为我很紧张,很紧张,很紧张…… 像初次见到梦中的情人,我傻傻地站在那里,说:“嗨。” 他依然面无表情,可是我看见他的双眸被什么充盈了,变得越发像精灵一样梦幻。 他说:“我还要去教务处,你走吧。” 我说:“我陪你走一会。你的脚还痛吗?” 他说:“不知道痛了。你不用陪我。 我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就陪你走走也好。” 他身旁高高的男生问:“子非,我陪你去吧。” 他说:“不用,你去上课吧。还有他呢。”他指了指我。 高高的男生望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跑向楼梯,忽然又回头说:“走路慢点,小心痛着。” 子非向他挥挥手。 我心里蛮不是滋味。我看出高高的男生满眼的关切。 子非并没有慢慢地走路,反而小心翼翼的小跑着,我也跑。趁他不注意,我抱了他一下。 他加快了点速度,把我甩脱。 他跑到某栋楼前,回头说:“我得进去了。” 我说:“再陪我两分钟。” 他说:“你烦不烦啊?”说完,飞快的跑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那栋楼。 我说:“小骗子。” 过了五分钟,他匆匆走了出来。 我笑了,说:“不是谈复学吗?” 他没说话,说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了:“我要回宿舍了,你回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朝前走。 我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快到他的宿舍楼前时,他回头恼怒地说:“你在跟踪我吗?” 我怔住。 手指颤抖着从兜里取出一支烟,远远地站着,然后把背脊对着他。 他走了。 我也走。 南辕北辙。 风雪打在脸上,胃隐隐地痛。 手指几乎不听使唤了,我发了条手机短信息,说:“小朋友,我不是跟踪,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 手一抖,手机掉了。 温度开始接近零下10度了吧?腿发凉,浑身发凉,手指和耳朵仿佛正在被切割。我开始哼歌,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冻傻了,我为什麽要这样兴高采烈的?美丽心情。美丽心情。我走调了,是的,我的两腮也麻木了。 多雨的冬季总算过去 天空微露淡蓝的晴 我在早春清新的阳光里 看著当时写的日记 原来爱曾给我美丽心情 像一面深遂的风景 那深爱过他却受伤的心 丰富了人生的记忆 我曾说,下雪很冷很冷啊。 他说:“雪融掉以后,那时候大地会微笑的,花会艳艳的开;风会撩起你的发稍;水会潺潺地流;阳光也会静静地敲打你的脸庞……” 他总像个爱做梦的孩子,说着梦幻一般的语言。 我笑了。冻完之后,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耳朵开始发热,手指发热,走出校门,和躲避风雪的人们去争抢出租车,精神抖擞。 ※ ※ ※ ※ 我打开出租车的门,意外发现有另外一个人打开了另外一面的。 我坐进去,他也坐进来。 我坐在前面,和司机并列,他坐在后面,隔着一道铁栅栏。 司机开车的时候,我说停一停。 然后我又打开车门,下来,重新打开后面的门,坐进去,和他并排坐着。 我再次感到窒息,我们并排坐着,中间有一定的距离。 我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他的手在藏躲,可最终还是被我捉住。 他的手湿润而冰冷,有些坚硬,同时也有点纤弱。 我迅速逼近,然后用小指头尖在他的手心里戳了一下。 他目不斜视,他说:“流氓。” 手指尖轻轻地接触,微小的动作,隐忍不发的纠缠。 我把他的手抓过来,闭着眼睛在手心里写字。有时候,我就比较大胆,写一句比较流氓的话, 他笑了。那是一种非常灿烂、非常阳光、非常纯净的笑。我消化了这种笑,宛如含着一块温润的玉。 我仿佛看到了他所形容的雪融化的时候。 我的胃依然在痛,所以我们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吃的。 在一家匹萨店。 我看着他说:“你瘦了。” 他说:“没有。” 我说:“有。” “你烦不烦啊?”他嘟着嘴,气臌臌地吃东西。 我想碰碰他那艳艳的唇,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我说:“你堵嘴的样子真可爱。” 他愈加生气:“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说:“可爱就是可爱。kawaii。” kawaii。 我曾经跟子非学过的一个词。 他叹了一口气。眼睛不看着我,低着头。 我说:“我喜欢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很精干,b大的学生就是不一样。” 他笑起来。 我说:“以前很稚气,现在很好。很青春。” 瞬间,我的眼睛突然出汗了。 我拿手按在额头,不让别人看到。 我说:“没有别的意思,我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学业为重,我不影响你自己的生活。” 他嗯了一声。 我说:“等你想回家了,就回来。小鬼说一直等着你呢。爸爸也是。” 他忽然趴到桌子上,把脸藏起来。 我说:“假如……假如你身边又有别人了,无所谓,你总有一天会一个人的。假如你自己一个人了,也不想回来,这也不要紧,我现在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静默下来。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问:“还有别的话么?” 我说:“想想。” 他看着地板,表情复杂。 这时候,我发现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其实,他一直在变化。开始的时候,表情好生硬,谈论公事的口吻,还有点倔强和傲气。现在,他坐在那里,手指交叉,偶尔嘟几下嘴,隐晦的撒娇的样子。 我心里一动。 伸手摸摸他的头,说:“奇怪了,天下的尤物这么多,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他的脸有些红,小声说:“流氓。” “我最近一直在反思……让一个如此青春的人陪着一个冷漠、固执、懒惰的曾结过婚还有个孩子的男人,你实在太亏了……” 他突然又恢复了冷漠,站起来:“我要回学校了。” 我看着他走出去,坐在窗子边,终于冲动地跑出来,拽住他的手,我说:“子非,跟我回家。” 他抬头,眼睛逼视着我:“为什么?” “我、我——小鬼想你,爸爸担心你。” “你呢?” “我——” 司机在催促,他侧身坐进去,车子启动了,扬长而去。 我喃喃地说:“我想你想得要命。” ※ ※ ※ ※ 我在北京又呆了三天,每天都跑到b大的宿舍楼旁,看着子非和他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过我的身边。 那个高高的男孩子一直陪着他,后来我发现他长得相当好看。 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我的心痛了那么一下。 看着眼前众多青春飞扬的笑脸,再抚摩自己满脸的胡子拉碴,即使冷漠如我,也意识到了时间的残酷。 虽然我总是在说我们之间有三个代沟那么远,可是从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现在亲眼看到了,再回头想想我那些在学校里的青春,再想想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得苍老,老到连爱情都不相信了。 我变得极端不自信。 是的,那样的子非凭什么要爱着我呢?璀璨的青春意味着有无数的选择,而苍老意味着生活再没有多少的明媚与激情。 我就那么站在寒风中,瑟瑟的发抖,心也发抖。 在来北京之前,我信誓旦旦地对乐颜说:为了1%的希望,我会付出100%的努力。 可是——我发现自己的努力突然变得虚脱,我无力去挽回。 感冒的加剧让我的大脑越发混沌一片,乐颜来电话骂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晚上在宾馆脱衣睡觉的时候,浑身肌肉都痛。 这三天,子非只来过一通电话,那是我说我要在北京到处逛逛的时候,他说:“买张地图吧,不要把自己弄丢了。” 我说:“不,我只是想找个好点的酒吧去喝酒。” 他就不说话了。 在以前,听说我去喝酒,他总是会说:“不许喝多,不许失身,不许被别人摸手。” 他的独占欲相当强烈,曾经我以为那是束缚,可如今……束缚没有了,我却丝毫也没有自由的感觉。 原来有束缚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第三天的夜里,我定了返程的机票,我告诉乐颜,我要回家了。 乐颜只是在那边叹息,他说:“回来就回来吧,你们都是如此得不诚实。” 在登机的时候,回头看到北京两个字,心窝一阵绞缩,我连忙回过头来,大踏步走上阶梯。 我想起曾经聂磊给我说的,他说曾经他回美国的时候,乐颜去送他,最后一刻他终于流下泪来,因为回头看到人群中的乐颜,黑色的风衣,落寞的身影。 我再一次回过头去,没有发现那个人。 我喃喃地想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 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 我连泪都无法流。 ※ ※ ※ ※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飞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 当看到柔和的阳光光线洒在我的身上时,我突然感到温暖,只有经历了风雪的人才会知道阳光是多么的可贵。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见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现实的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我躺在床上,看着输液的管子,透明的小水滴一颗一颗滑落。视线落在窗台上,上面的一个花瓶里插着一大束鸢尾花,那是子非最喜欢的一种花,带着诡异的野性。 父亲坐在椅子上,靠着墙壁,低着头,在打盹。 阳光的光线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跳舞,他眉眼低垂,皮肤松弛欲显青筋暴露的手搭在大腿上,透着些许的疲倦。 我突然眼睛发酸,急忙逃避开自己的视线,扭头的时候,父亲抬起头来。 “拓儿?”他站起来,走到床前,用手摸摸我的额头,“总算退烧了。” 我喊了一声:“爸。” 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当面叫他一声。 他的泪当即就流下来,颤巍巍地伸手抚摩我的脸,比起五十几岁的同龄人,他明显得苍老与衰弱。 “如果当年没有生下你就好了。”父亲坐在床沿,“那样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 我笑了笑:“不,我一点也不觉得苦。” 他叹息了一声,久久未语。 时间慢慢地流逝,光影斜移。 父亲看了看手表,说:“我要去接岩岩了。” 我说:“好。” “晚上乐颜会过来,医生说你要再住院两天。” “没关系,我自己在也没关系。” 父亲走向门口,伸手拉门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来,说:“儿子,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骄傲。” 他拉门大步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怔愣半晌,积蓄了二十几年的泪水终于滂沱而下。 ※ ※ ※ ※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乐颜提着热腾腾的粥进来,是他老婆的杰作。 他把我埋怨了一通,然后说:“你呀,白痴一个。” 我无辜地笑,感到自己像被抽空了一样。 八点钟的时候,门被人猛然撞开,挟带着一股冷风冲进来。 那孩子满脸红扑扑的,显然在冷风里跑了一阵子,他冲到我的面前,把手伸到我的鼻子下,感到温热的气息,便浑身一软,跪倒在地板上。 我吃惊地看着他。 乐颜上前搀扶他,他却固执地跪在那里,把头埋在被子里,先是抽噎,最后终于放声大哭:“你他妈干吗不死了算了!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胃穿孔会死人的!混蛋!” 我费力地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去拉他,他抬起脸来,脸蛋像小花猫一样,痕迹斑斑,一双茶色的瞳眸泛着惊恐的光。 我伸手拍拍他的脸:“我不是没事吗?” 他又哭起来,狠狠地虐待我那只手:“乐颜说你下了飞机就呕吐,还、还……还吐血了,把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老混蛋!什么时候都不让人安生!” 我不记得了,下机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北京的时候,我的胃一直在隐隐的痛,能坚持到回家也是不容易了。 那三天里,我大概抽够了三月份的烟,喝够了三年量的酒。 我是个懦夫。 乐颜悄悄地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我感到微微的晕眩。看到他泪流满面,无声的靠近,双手撑在我的胸膛上,柔软的发丝滑过我的嘴唇,衬衫散发着清香。混杂着性欲和爱情,心底泛起温柔而尖锐的痛楚。 我说:“我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做梦,我们坐在一列开往不知方向的火车上,可是因为有你在我的身旁,所以我一点也不想醒来。” “石头,你抱抱我……抱抱我!” 我起身紧紧地抱住了他,把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他也用力地抱住我的腰,温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胸口,淹没了我的心脏。 他埋在我的胸口,闷闷地说:“你就是这样可恶,想我回来,为什么不开口呢?” 我说:“我说了啊。” “只说一句‘跟我回家’,就行了吗?” “那还要说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我。 我笑:“小朋友,我现在想亲亲你。” “去,恶心。” “哈哈。” “还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我在飞机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死掉了?乐颜说那么严重,说你吐了一车子的血,来晚了可能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我……呜……呜呜……”他又哭起来。 我轻轻地把他揽进怀里,用舌尖去舔他那些晶莹的泪珠儿,他的睫毛真长,他真的很好看…… 他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我的手上,漂亮眼睛上的长睫毛直扇着我的鼻子,热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性感的薄唇品尝起来实在美味。而他诱人的身体,就在我的掌中。 “你……名副其实的石头!”他在我的唇间依然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呵,甜蜜的控诉。 我放开他,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看着我的小爱人。 “子非,我爱你。”我决定坦白一回,不捉弄他了,看在他那么紧张跑回来看我的份上。 他茶色的眼睛立刻朦胧了起来,一下子波光潋滟,变得水盈盈的,脸却有点红了,金色的脑袋直往我怀里钻。 呵,我害羞的子非。 揉揉胸口那不安分的脑袋,低下头,亲吻着他柔软的头发。 依然是那种味道,混合着阳光和他的体香。这让我最初感到混乱的他独有的味道,一如第一次亲密接触时让我迷恋。 忽然想起那段著名的爱情,在那段爱情里,拿破伦对约瑟芬说:“我想我是迷上了你。” 可是子非呀,我终于确定,也许最初我只是着迷,可是在失去的那段日子里,我终于明白,我爱你。 我爱你,也许不像你爱我那么多。 可是,我仍然要大声告诉你:我爱你。 父亲说,人的一生里只有一次真爱,我不知道对否,我但相信了人的一生里,只有一次爱会让我如此痛苦,如此幸福。 那只属于你,子非,我的子非。 我听到在我的怀里,子非闷闷地说:“石头,我也爱你。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大坏蛋。” 我笑了,把他的脸托起来,他的眼睛温柔无比,带着羞赧的微笑。 我要再爱一次,用尽剩余的全部生命。 我低下头去吻他,时光像潮水一样退去,只有温柔而酸楚的心还在那里轻轻的跳动。 ps:关于马尔蒂尼。 paolo.maldini:保罗·马尔蒂尼,意大利球员,现效力于ac米兰球队。 一直认为绿茵场上最有味道的男人就是红黑军团ac米兰的队长。而对于保罗·马尔蒂尼最多的称赞往往归结于同一个词:完美。 湛蓝的眼眸像海水一样清澈,英俊的脸庞如同古罗马雕塑。高大冷静、气宇轩昂,永远带着那淡淡的威严,举手投足总给人一种优雅的贵气。 出身绿茵世家、意甲豪门的马尔蒂尼,用他的名字向诠释的“完美”的定义。 是啊,马尔蒂尼是绿茵场上真正的贵族! 十年如一日对红黑军团的忠贞不渝,百多次披上蓝衣战袍的坚韧不摧。近二十年的时间,从男孩到男人,马尔蒂尼真正成为了ac米兰的中坚,意大利国家队的灵魂。 可是世界上是没有完美的人的,保罗也不例外。他只一个人,一个非常杰出,非常独特,也有自己固执一面的人。年轻的时候他也为自己的前途迷惘过,酗酒,开着汽车在大街上飞驰。而最近第四次拒绝再次回归意大利国家队也成为他固执却又监守自己立场的例证。 他玩dj、上网、出书;欧莱雅的形象代言人、迈阿密的海滩、对形象美和心里美都异常挑剔,职业生涯是一长串辉煌的奖杯,在国家队里,却总是与世界杯最高桂冠无缘。 2002年世界杯,意大利输给了韩国,保罗·马尔蒂尼撸着头发下场,黄色的袖标、蓝色的队服在夜风中显得如此揪心,那一刻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其悲情指数绝不亚于掩面哭泣的‘战神’巴蒂。 我不知道有多少东方人会欣赏保罗,因为其实他并不符合我们传统的东方男人之美。他的面容太过突出太过分明。但是,你要知道,自从伟大的米开朗基罗创造出《大卫》之后,那就是西方人眼中真正的男性美神,而保罗大概是唯一达到这个标准的。 他有一位身为模特高贵典雅的妻子,他还有粉雕玉琢的孩子。他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一个好球员,一个好模特,他称职得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完美,保罗·马尔蒂尼却是最接近完美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