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贺总又跪在你坟前忏悔》 第1章 极其相似 “嘶……” 酒精拂过伤口,火烧般的疼痛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 连带着时羡的心脏都一抽一抽地,忍不住朝后缩了缩。 新来的小护士本就紧张,时羡这么一颤,她也跟着无措起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轻一点……” “没事的,我不疼。” 时羡紧咬着牙,朝护士勉强露出一抹安心的浅笑。 似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趁着护士取纱布时,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随后对着红烧猪蹄一样的手指拍了张照片发出去。 配字:被车门眷顾后的爪子。 见她放松下来,小护士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不少,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须臾,手机传来了一阵铃声。 划下接听键,对方透着点焦急与关切地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照片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只一句话,时羡强装坚强的心瞬间瓦解了下来。 像被滴了眼药水一样,控制不住地想往外溢泪。 其实本来可以忍受的,只是听见他的声音,眼眶突然就酸了。 没有得到回应,贺严又尝试着唤了一句,“羡羡?” “我在。” 时羡回过神来,瘪着嘴,强忍泪意,却藏不住哭腔,“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网约车的车门夹了一下。” 贺严半个多月前到国外出差,至今未归。 如果不是他看到了朋友圈,她原本是不打算说的。 免得他担心。 说来也奇怪,贺严是从来不刷朋友圈的。 也不知今天怎么会看到的那么及时。 正想着,忽听他问:“在哪家医院?” “就是市医院啊。”时羡吸了吸鼻子,难得打趣了一句,“你要飞回来陪我吗?” 虽然是玩笑话,可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身边能有个人陪着。 可她说完这句话后,贺严很久都没有回应。 听筒里只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就在时羡以为他很忙,准备挂电话时,才听到贺严松了口气,既宠溺又无奈道:“你忘了,我今晚的飞机,不过,我安排了郑秘书过去接你。” “郑秘书?” 时羡微讶,下意识地摇头,“那太麻烦了,我自己能、” “听话。” 不等她拒绝,贺严便追了一句,“本来我也让郑秘书到家里找你去取份招标书,正好顺路,等包扎好,你就直接去医院门口找她,别再乱跑了,知道吗?” “好。” “记得伤口别碰水。” “好。” 挂断电话,小护士也已经替时羡包扎完毕。 不知是不是和他通话,时羡全程竟没察觉出一丝痛感。 小护士瞧她脸上还挂着笑,没有半点刚才消毒时呲牙咧嘴的样子。 忍不住揶揄了句,“是男朋友吧?” 时羡从椅子上起身,笑地甜蜜,“不是男朋友,是我老公。” 小护士眼底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从诊疗室出来。 她在电梯口等了很久。 进去后才知道,这是往楼上去的。 电梯停在五楼,医生推着一张病床匆匆而来,众人纷纷出来腾位置,时羡也随着人流出了电梯。 再等它重新上来,不知还要多久。 想着郑秘书要来,便临时决定走楼梯。 她本是个不愿麻烦别人的性子。 可既然已经麻烦了,就尽量准时一点,不让别人空等。 举着包扎成粽子的手掌穿过vip病房区的走廊,时不时左右看看。 这一片区域住的病人非富即贵,都是有权有势的。 护理上自然更上心。 为了时刻观察病人的情况,房门往上三分之一处是用玻璃所制,从外面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 以前贺奶奶生病也住在这里,就是她照顾的。 走起来熟门熟路。 忽然,时羡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一间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那块玻璃,看到了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不确定的靠近,想要一探究竟。 可越近,心里就越不安定。 直到她站在门口,看清了里面,眼睛忽然被刺得酸胀难耐。 眼下,贺严正小心翼翼地替病床上的人掖着被角。 须臾,他起身走到矮柜前,拿起水壶倒水。 时羡咬紧了牙关,目光不离病床。 待看清半卧在被子里的娇柔美人,吓的她险些丢了手里的病历! 隔着玻璃,那张脸与她一里一外。 简直像照镜子一样! 忽然脚下一软,时羡撞鬼一般地贴在墙壁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像了。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险些以为就是自己躺在里面…… 过了许久,她才强装镇定地掏出手机,拨出了通话记录中最顶端的号码,置于耳边。 “喂,羡羡。” 电话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贺严的声音。 一如既往地沉厚低迷。 她松开了紧紧咬住的下唇,语气里透着几分沙哑与慌张,“你回来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他回答的那样干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一定毫不怀疑。 可反过来想想,他骗自己竟骗得这么心安理得…… 时羡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单手捂着像是被大锤抡过一样的胸口,苦笑着溢泪。 原来他关心自己的同时,还在照顾另一个女人啊…… 不知怎么,她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 再问下去,无非就是两个结果。 要么,贺严继续欺骗她。 要么,她拆穿谎言,泼妇一样地进去质问他。 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没有勇气去做。 她接受不了欺骗,也丢不下脸面。 所以就这么沉默着。 直到贺严第二次问她,时羡才格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没什么,你忙吧。” 时羡迅速掐断了这个多余的电话。 一路冲下楼梯,跑出医院。 阳光炽热依旧,可她却如坠冰窟。 挂满了泪痕的娇颜被风吹过,变得格外紧绷。 郑秘书本就在门口等着,瞧见时羡,直接将车开过去。 时羡也迅速抹去泪水,带上了墨镜。 上了车,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头靠在车窗上,双手耷拉在膝盖,透着些无力。 郑秘书察觉到了她状态不对,关心了句:“夫人,您没事吧?” 第2章 你爱的是我吗? 时羡勉强地笑了笑,“没事。” 郑秘书点点头,没再多问,驱车离开。 回到金域湾,时羡输入指纹开门。 在玄关处换了鞋,她叫郑秘书先在客厅坐一下,又吩咐了保姆给客人倒茶。 自己才上楼找文件。 结婚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贺严的书房。 忘了问那份文件在哪儿,她只好一排排的书柜找过去。 不过还好,书房里的陈设书籍摆放严谨规律,每一处都贴了标签,找起来不算费劲。 抱着文件回身离开时,一阵锥心刺骨的感觉从膝盖处传来。 她闷哼一声,瞬间蹲了下去,死死捂住膝盖,痛地牙尖儿都在打颤。 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底层书柜的东西被撞掉了一些。 她伸手去捡脚边撞掉的书籍和本子。 边捡边放回贺严的书桌上。 最后一本,她弯腰勾了起来。 紧接着哗啦一声,几张照片从里面掉落出来,四散在地上。 时羡慌忙蹲下去拾。 不想才拾一张,她便定格在了原地。 眸光紧紧锁住依偎在照片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一个是青春靓丽的美娇娘。 虽然面容稚嫩,可时羡还是看了出来,照片上的少女与病房里的是同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长开,与自己并没有那么像。 这样的合照,总共十几张。 每一张背后都用蓝色圆珠笔写了缩写:h&x。 她心口忽然滞住了,像塞了把沙子一样。 哽地难受。 明知道会看见什么,却还是忍不住翻开了笔记本。 大概人就是喜欢自虐吧,不亲眼看了,总是不死心的。 朝后翻了几页,时羡才知是本日记。 第一页同样写着缩写。 字形娟秀小巧,一看便是女儿家写的。 每页内容不多,仅仅只有几句话。 流水账一样的记录着生活的点点滴滴,平淡且真实。 ——今天我被爸爸骂了,阿严哥偷偷带我去游乐园,我缠着他买了一个氢气球,他居然说我幼稚。 ——市中心广场新建了一个许愿池,我和阿严哥一起丢了硬币许愿,不知道会不会灵验呢。 ——好喜欢去看歌剧呀,可是阿严哥好像不太喜欢,不过他说愿意陪我去看,他对我真好。 ——市中心的许愿池真的好灵验啊!爸爸今天告诉我,等我成人礼过完,贺叔叔他们就给我和阿严哥办订婚,我可以嫁给我的王子啦! 时羡一页页纸翻着,一滴滴泪落着。 眼睛酸痛难耐,渐渐模糊。 可眼底越模糊,心里就越清晰。 日记上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石头一样砸落进她的脑海里,激起阵阵从前的回忆。 每一幕,都是那么熟悉。 游乐园,歌剧院,许愿池…… 那些美好画面此刻像是一把利刃,生生割断她的神经,一寸一寸地凌迟她的心口。 难怪贺严在大学里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会那么惊讶…… 难怪堂堂贺氏集团总裁,当初会对她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一见钟情…… 难怪她第一次见贺家人时,贺父会惊得连茶杯都端不稳…… 原来,原因竟在这里啊。 时羡强忍着心痛往后看,却发现日记只到同年3月。 再往后,字迹突然换了一个人。 那是时羡再眼熟不过的。 贺严的字。 只有一句话:她不在了。 这页纸的中间有些褶皱干硬。 时羡猜着,大概贺严写下这几个字时候,是难过到了心里吧,连眼泪滴在了纸上也没有察觉…… 她瘫软在地上,心口凉嗖嗖的。 难过,无力,和得知自己被欺骗后的绝望,都在一瞬间席卷而来。 结婚的时候,贺严说他工作时喜欢安静,正好家里房间多,问她要不要一人一个书房。 时羡没多想,说自己也喜欢有私人空间,她没意见。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工作,是为了藏起这些东西吧。 她下意识环视了一圈书房,也不知还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没过多久,她听到秘书在外面敲门的声音,“夫人,您找到那份文件了吗?需不需要我帮您?” 时羡慌乱地抹了把眼泪,连声说不用,自己马上出来。 打开门,她把文件递给郑秘书,“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郑秘书浅浅看了两眼,点头,“是的,谢谢夫人。” 送走秘书,时羡强装出的笑容一瞬间垮了下来,脚下虚浮地上了楼,回卧室躺着。 只盖着薄被蜷缩在床边一角,小小一只,显得格外孤寂。 躺着躺着,她困了,却始终无法入眠。 把一双眼睛熬的生涩酸疼。 说来可笑,结婚三年了,她竟然才发现自己是一个“死人”的替身。 照片后的缩写在眼前不断浮现。 h&x。 h是贺严,那x呢? 是那个女孩儿吧。 姓谢?姓薛?还是姓夏? 贺严说她死了,既然死了,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若是没死,贺严那么爱她,为什么要娶自己回来当个替身呢? 她越来越糊涂。 连保姆叫她下楼吃饭也没理会。 直到外面天黑了,她才听到卧室门锁处传来咔嚓一声。 想起贺严说他今晚会回来,时羡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只好屏息凝神,闭了眼睛装睡,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 没多久,浴室的门就被关上了。 时羡缓缓睁开双眸,无声松了口气。 十五分钟后,贺严出来了,带着清爽神宜的松香气息。 紧接着,床面下陷了一块儿,一条长臂环上了她的腰身。 许是看了那些东西,面对他的触碰,时羡身子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贺严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却靠地更近。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带着点色气,声微扬,“怎么了,几天不见,都对我生疏了啊。” 他单手轻捏着她的下巴,却发现她一双眼睛肿的厉害,迅速拧了眉,“你哭过?” 时羡知道自己装不过去,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去问。 她想知道事实,又怕知道事实。 好像所有勇气都在他出现这一刻,消失殆尽了。 只好随口扯了句,“疼的。” 贺严撑着手臂起身,把她的手从被子里牵出来,眉宇间尽是心疼,“以后不要坐网约车了,不安全,我还是安排个司机给你。” 这话他说过多次,都被时羡拒绝了。 她出门的次数不多,一直觉得没必要。 可这次却没做声。 仿佛现在只有他的关心,才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安全感…… 贺严心疼地看着时羡手上的绷带,垂头,在她手腕落下一吻。 那吻酥酥麻麻的。 顺着经脉触动了心弦。 小别胜新婚,亲近是出于身体的本能。 只是想起医院病房里那张脸,想起书房里那些照片…… 她做不到像往常一样回应他。 行至一半,贺严感觉了到她的不自然。 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撩拨她,牵引她。 情到浓时,时羡却突然回勾住他的肩膀。 近在咫尺,眼泛水雾,紧紧凝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吐气如兰。 “阿严,你还爱我吗?” 贺严眼底情欲渐深,薄唇轻扬,想要去吻住那张微阖地樱唇,却被时羡偏头躲开。 她说:“贺严,你爱的是我吗?” 第3章 识趣一点 时羡没有得到回答。 只等来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爱”这个字。 事后。 时羡先去洗澡。 出来时,床头柜上一如既往的多了杯牛奶。 贺严披上睡袍下了床,替她拂开黏在额角的碎发,端起杯子递给她,眸光柔和,“牛奶助眠,喝了早点休息,我去洗澡。” 时羡坐在床边,接过杯子,却只是在手里握着。 贺严很贴心,每次端给她的牛奶都是温热的。 只是温得了掌心,却温不了人心。 她没有胃口,便将牛奶倒进了墙角的绿萝里。 等贺严从浴室出来,时羡已经躺下睡了。 看了看床头已经空了的牛奶杯,他也掀开一处被角躺下,在她身侧而眠。 翌日。 时羡醒来时,卧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身下凌乱不堪的床单,提醒着她昨天贺严回来过。 只是这晚过后,贺严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 期间来了一个电话,说合同出了点问题,怕回来太晚打扰她,就在公司里凑合几天。 放在以前,除了出差,贺严从未有过夜不归宿的情况。 这不过是他去陪前女友的托词罢了。 时羡知道,却没有拆穿。 成年人了,都需要一些体面。 何况说了也是枉然,正主回来了,谁还会在乎一个替身…… 或许她应该识趣一点,主动退场。 想想某一天,贺严一纸离婚协议拍在她面前,亲口说他最心爱的女人回来了,要她腾出贺太太的位置。 挺难堪。 – 时羡接到方书瑶电话的时候正在午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她约自己去喝下午茶。 这丫头一向神出鬼没,又因是个娱乐记者,挖料不分白天黑夜,难得她会主动约自己,时羡便应了下来。 咖啡厅。 方书瑶猛灌了自己一杯咖啡,又使劲儿挖了一大块慕斯蛋糕塞进嘴里。 如此狼吞虎咽的吃法,与其他客人格格不入。 瞧她三两口解决了一盘甜品,时羡默默把自己面前那盘没有动过的慕斯也推了过去。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方书瑶使劲儿摇了摇头,边嚼边道:“你要是像我一样两天一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的蹲新闻,估计还不如我呢。” 她说着,用叉子尽头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看我眼袋,都掉到爪哇国了!” 时羡勉强上扬了下唇角。 却遭到了方书瑶的嫌弃,“你这笑比哭还难看呢,怎么了,情绪不高啊?” “没有……” 时羡垂了垂眼睫。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也不愿弄得人尽皆知。 每个人每天都很忙,没有谁是谁的情绪垃圾桶。 开心的事分享出来笑一笑,不开心的终究还是要自己消化。 看她不愿明说,方书瑶也没有多问。 只是丢下叉子,呀了一声,“差点忘了,我找你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随后,她拿起手机划了几下屏幕举到时羡面前,“之前不是叫你用我的身份证在网上开了个账号线上接单嘛,早上有个大~客户下单,价格给到这个数。” 她伸出五根手指翻两遍,“要不是我拿不准接不接,还用不着特意跑这一趟呢。” “十万?” “保守啦,一百万!” “一百万?” 时羡也惊了一下,随即笑道:“那还有什么拿不准的,当然接啊。” 设计图毕竟不是成品,又是线上交易,这个价钱确实前所未有。 因着昨天的事,她吃不好也睡不好。 这时候有个工作,说不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方书瑶却突然泄了气,托腮无奈道:“但是对方要求跟设计师当面商量设计图的细节。” 这话一出,轮到时羡沉默了。 贺家长辈在她嫁过来的时候就隐晦的提起过,希望她能在家里做贺严的贤内助。 当初时羡爱贺严爱到了骨子里,甘愿为他留在家里。 还是方书瑶说,有钱人玩的花,爱你的时候捧你如宝,不爱的时候弃如敝履。 何况为了男人就放弃多年所学,实在太恋爱脑了,所以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阳奉阴违,线上接单做设计图。 不说挣钱多少,起码不会荒废了这门吃饭的手艺。 当时她还觉得方书瑶多虑了,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男人真的不可靠。 犹豫之际,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时羡接了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点头说好,又报了地址才挂断。 方书瑶继续吃着慕斯,随意地抬了抬眼,“谁找你啊?” “浅浅,让我陪她去拿过几天宴会要用的衣服。” “行,那你先忙,我回去睡觉了,那个设计图的事……” 时羡默了默,还是纠结道:“我考虑考虑吧。” 方书瑶点头,拿了双肩包扛在肩头,潇洒离开。 十五分钟后,贺浅坐着家里司机的车过来了。 她早就想找时间让时羡陪她逛街,难得今天放半天假,小丫头便迫不及待的从学校里跑了出来。 要去取得两件衣服是时羡特意给二人定制的。 其实原本只做了自己这套的设计图,可贺浅一个月前来金域湾玩儿,一眼就看见了她放在桌上的草稿图,非缠着她要一套不可。 时羡拗不过,便应了下来。 贺家有固定的制衣店,女眷的礼服大都出自这里。 前面是日常新款服装,客人定制的都收在后面仓库里。 一进来,导购便亲昵地和她们打招呼。 贺浅弯起了月牙般的眼睛,“麦琪姐姐,我和我嫂子定的礼服到了嘛?” “到了到了,贺小姐等一下,我马上去拿。” 导购将她们安置在小沙发上,又上了果盘茶水小零食,这才去后仓取衣服。 贺浅时不时朝她消失的地方探着头,坐立不安地抓着时羡,“嫂子,你说我选的那个会不会太前卫了,毕竟是爷爷奶奶的主场,我是不是应该端庄稳重一点?怎么办,我好、好……” 她好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时羡笑着朝她怀里塞了一包薯片,“行了,不合适咱们再改,原创设计师在这儿呢,还能不给你做出来一件合适的礼服吗?” “啊嫂子,我太爱你了!” 贺浅一个大熊抱扑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肉麻,就听休息区的转角处传来导购为难的声音。 第4章 就争取这一次 时羡听了几句,像是在商量让别人试试导购手里的礼服。 而那衣服属于她和贺浅,导购也很是为难,声音渐小。 贺浅把薯片朝桌子上一甩,登时就坐不住了。 时羡拉了她一把,劝道:“算了,导购也不会真给她试。” 店里有店里的规矩,定制就是独有,除非当事人不满意,说明了不要,也赔付了违约金,才能将衣服挂出出售。 “不行,我非要看看是谁敢抢本小姐的心肝儿宝贝,走嫂子,咱替麦琪姐姐出头去。” 贺浅被家里娇宠惯了,才不吃这哑巴亏,明明穿着短袖,还要捋两下袖子增加气势。 绕过隔断,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麦琪姐,是谁要试我的衣、” 导购和那位女士同时回眸,贺浅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怔愣一瞬,她使劲儿揉着眼睛,“你你你、你是、” 偏那人朝她笑地和善,一声“浅浅”,吓得小丫头一秒窜逃到了时羡背后,死死拽住她的衣角。 “救命啊嫂子,大白天我撞鬼了啊!” 时羡也同样愣在了原地。 这个人,虽然只隔着玻璃见过一次,可她却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病房里那个女人。 也是贺严藏在书房的女人…… 她在,那贺严是不是也在? 本是时羡脑子里一瞬间划过的怀疑,却在下一秒被人坐实。 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一道颀长的身影朝她们走了过来。 “贺浅!” 贺严拧着眉想要训斥,却在看到她前面的时羡时将话尽数吞了回去,疑声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贺严原没别的意思,可落在时羡耳朵里,就像是责备了。 责备自己不该纵着贺浅胡闹,也不该过来。 还未等她回答,那女人便婷婷袅袅地朝前走了两步,很是善解人意,“阿严哥,你别凶浅浅了,被吓到也不是她的错,要真怪起来,也应该怪我妈当初胡说八道,让大家都误会了,还是我去跟她说。” 贺严沉默着收了收目光,略一点头。 那女人走到时羡身侧,与她平齐,微微弓着身子,歪头浅笑,“浅浅,你真觉得我像鬼吗?” 此时,贺浅已经恢复了理智。 这世上本无鬼神,就算是有,也不能大白天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外面乱逛吧? 可她不是几年前就死了吗? 死而复生这种事,似乎比鬼神更荒诞吧? 看出了她的疑惑,女人继续温温柔柔地解释,“当年我不慎出了车祸,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因为受伤太重,医生说会变成植物人,所以我妈才对外宣布我不在了,最重要的,也是怕你哥哥对我执念太深,你也知道,当初我和阿严哥只差一步就要、” 话音未尽,便听到贺严在身后的一声轻咳。 女人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佯装懊悔地在自己嘴巴上轻拍了一下,笑地歉意,“你看,我又提起这些陈年往事了,都忘了羡羡姐还在旁边呢。” 她直起身子,望向时羡的眼神,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随即伸出手掌,笑地甜美,“你好啊羡羡姐,我是许慕嘉。” 时羡想起了那些照片背后,每一张都被圆珠笔写上的h&x。 原来她不姓薛,也不姓谢,而是姓许啊。 许慕嘉。 凝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望了一会儿,时羡没有理她,转头朝导购扬了扬唇角,“我可以去试衣服了吗?” “当然可以。” 默默吃瓜的导购立即将手里用透明袋罩住的拖尾礼服递了过去,“贺太太,贺小姐,这边请。” “谢谢。” 时羡从未觉得贺太太三个字这样顺耳过。 或许现在的情况,称呼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这三个字,承认了她当前的身份。 朝导购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挽着贺浅随导购离开。 “原来这件衣服羡羡姐也喜欢啊,没想到我们眼光这么像,那真是可惜了,这几年躺在病床上,也没有机会穿漂亮的衣服,这件是我回国后看上的第一件礼服,没想到……” 许慕嘉委委屈屈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以让时羡听到。 可她却装聋作哑,径自朝试衣间去。 连贺浅想转头说什么,也被她制止了。 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句低沉的轻唤。 “羡羡。” 贺严一出声,时羡连带着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 可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把衣服让给嘉嘉吧,她难得这么喜欢。” 她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偏眸,“什么?” 贺严沉吟片刻,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你再选一件,刷我的卡。” “可衣服是我定制的,按照我的尺寸,我的风格。” 明明听清了,可她还是不死心,想最后为自己争一次。 否则总是不甘心的吧。 毕竟眼前的人,占据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 是她二十岁的青春。 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 时羡默默咬紧了牙齿。 就争取这一次,唯这一次。 贺严犹豫之际,许慕嘉抿了抿唇,笑地无辜,“没关系的羡羡姐,我们俩长得像,身材也差不多,这礼服穿在你身上和我身上,效果应该差不到哪里,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套礼服……” 她是故意的。 每一句话都在戳时羡的心窝肺管子。 时羡听出来了,却不在乎。 她只想听贺严怎么说。 可他却像是变了哑巴一样,良久,才沉沉重复了一遍,“选件别的吧,除了这件,店里的都可以。” 这答案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时羡笑了,苦涩地很。 自不量力四个字,在这一刻,被她体现的淋漓尽致。 也好,起码这些天一直纠结的事情,有结果了。 强行压下心头那抹酸痛,她把衣服递给导购员,极其体面地扬唇,“麻烦给许小姐装起来。” 导购员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贺太太,我给您推荐一套更适合您的吧?” 时羡没应声,只是深深看了贺严一眼。 很受伤地一眼。 糅杂了失望与痛心。 她转过身,脊背格外坚韧挺拔。 只是走的太快,没有看到贺严深邃瞳孔下掩藏着的挣扎。 许慕嘉攀上他的手臂,水汪汪地眼睛微微上抬,“阿严哥,羡羡姐不会生气了吧?” “时羡今年23,比你还小一岁,叫姐不合适。” 贺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臂,单手抄兜,对导购员道:“带她去试衣服吧。” 许慕嘉一步三回头。 不知怎么,这一仗明明是她赢了,可她却不觉得安心。 第5章 我们离婚吧 等贺浅风风火火追出来时,时羡正往路边走。 单薄的身影在热闹喧嚣的街道中更显孤寂。 她快跑了几步,迎上时羡弯弯的眉眼。 到底年纪小,未长开的五官皱皱巴巴地凝在一起,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最后忍不住抱了抱时羡,靠在她肩头说:“嫂子,你别笑了。” 笑地越勉强,越让人心疼。 时羡拍拍她,故作玩笑,“那要我哭吗?” 贺浅没说话。 她松开小丫头,替她理了下碎发,见她两手空空,便问:“你的礼服呢,忘拿了?” “故意不拿的,被闹了这么一场,谁还想要啊。” “衣服是我给你设计的,你不要,到底是跟她赌气,还是跟我赌气啊?” 时羡推着她朝店的方向走,“去拿回来吧,过几天爷爷奶奶金婚,你得漂漂亮亮的出席,给他们老人家长脸。” “可是……” “去吧。” 贺浅拗不过她,再三嘱咐让她等着自己,才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等再出来的时候,时羡已经不在店门口了。 她匆匆掏出手机打电话询问,才知道时羡已经打了车回家。 金域湾后花园。 时羡斜倚在秋千架上,望着满园的花草树木,任由暖阳晒干了泪痕。 直到夕阳西下,她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字字坚定,“瑶瑶,那个线下的单子,我接。” 方书瑶敲键盘的手顿了顿,问她,“真的接吗?你不怕贺家人知道啊?” 提起贺家,时羡苦笑了一下。 “知道就知道吧,无所谓。” 经过这两天的事,她心里有了决断。 和贺严的婚姻,算是走到头了。 她迁就贺家长辈,不过是因为贺严罢了。 没了他,谁还会在乎那些人呢? 挂断电话,她回到了客厅,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保姆,“陈嫂,晚饭做了吗?” “已经做好了,夫人。” “端上来吧。” “可是先生还没有回来。” “不等他了。” 保姆擦瓷器的手一顿,诧异回眸。 时羡迎上她的目光,淡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那就去端吧,麻烦了。” 她面色极其寡淡,缓步走到餐桌前坐下。 陈嫂摆着盘子,时不时瞄一眼时羡的神情。 她印象里的夫人,贤惠温柔。 先生公司事多,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久而久之伤了胃,她便替他精心研磨了食谱,让自己按照食谱准备一日三餐。 每次无论多晚,她都会等先生回来一起吃饭。 而先生也很宠夫人,不舍得让她做这些细碎的家务。 身心契合,相濡以沫,多少夫妻理想中的生活状态,却是他们的常态。 可今日的夫人,太反常了。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吃的那样慢条斯理。 优雅至极。 若不是那微微泛红的眼底出卖了她,只怕陈嫂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到一半,门口传来了指纹开锁的声音。 保姆迎了过去,高声喊:“夫人,先生回来了。” 时羡没有应声,只是放下了筷子,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着银耳羹。 三分钟后,贺严进来了,很是自然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目光在她身上划了划。 以前时羡生气,总是要他去哄的,否则就不肯下楼吃饭。 眼下吃的这么香,想来是没有将下午那件事放在心上。 贺严心里暗自松了松。 等陈嫂给他拿来碗筷,也开始吃饭。 餐厅里静的很,只有勺碗相撞的声音。 直到碗里的汤羹见了底,时羡才放下汤匙,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宁和,“贺严,我们离婚吧。” 这话提的太突然。 就像讨论明天什么天气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 贺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伸出去夹菜的手生生停在半空,费解地凝着她。 时羡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随后丢进垃圾桶,“明天周三,你抽出半天时间,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话落,她推开椅子起身,“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就因为一件衣服?” 转身之际,身后传来贺严放筷子的声音,“我说过,你想要,我可以买很多件给你。” 他们没有吵架拌嘴。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件事。 时羡偏眸,垂下眼睫,声如细纹,“我们之间,何止是因为一件衣服……” 是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你。 这句话,她在心底默默道出。 再抬眸时,眼底尽是决绝,“离吧,离了,对大家都好。” “时羡,闹气也要有个限度。” 贺严语气里透着不快,“你当我们是在过家家吗?” 时羡背对着他,红了眼圈。 心里委屈的不像话。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似是为了表决心,时羡把话说的更加坚定,“离婚协议我会准备,你签个字就好。” 话落,她径自迈步上了楼。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刻意卡着床边,与贺严之间像是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很难听见。 贺严盯着被子下那抹薄薄地背影,哑声开口,“真的要离?” 时羡身形一顿,五指紧紧攥住被角,极浅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好。” 他答应很快,听不出半点犹豫不舍。 一如他掀开被子下床,拿了外套出门,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时羡闭了闭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滴在枕头上,晕湿了一片。 也是,正主回来了,谁还会舍不得一个替身…… 随便酒吧。 贺严一坐下就猛地灌了自己几杯酒,有几滴顺着下巴落在衬衫前襟也不在意,伸手拆去领带随意地丢在沙发上,两颗扣子被扯开,倒多了几分慵懒。 “不对劲啊你俩。”沈宴星单臂搭膝,无奈地打量着一左一右两个少爷,“大半夜把我揪过来就为了当陪酒?” 辜景铭微微挑眉,晃着酒杯,“不行?” “行——”沈宴星耸耸肩,又替两个死党满上,俏皮地指了指自己:“别说陪酒了,只要钱到位,老板陪你睡!” 第6章 习惯是不容易改变的 “滚!”辜景铭随意笑笑,带着几分野性,“谁稀罕你?” 沈宴星是个最会活跃气氛的,三言两语就打破了死气沉沉的局面。 “你我不知道,反正贺儿肯定不稀罕。” 沈宴星耸了耸肩,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瞪大了眼睛盯着贺严,“初恋死而复生,贺哥不知道多高兴呢,哪能翻我牌子~” 他继续不怕死的凑过去,“诶我说贺儿,你不会是为了白月光跟现任嫂子的事头疼吧?” 一言不发的贺严此刻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凉凉扫了沈宴星一眼,下一秒抬脚踹了过去—— “哎呦——” 沈宴星就力摔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干嚎,“你被俩女人折腾干嘛跑过来折磨兄弟我啊,快救命啊景铭哥……” 辜景铭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正了正色,“阿严,宴星说的是真的?” “嗯。” “怎么回事?” 贺严将空酒杯丢在一旁,骨节分明的手摁着太阳穴,也不打算瞒着他们,“时羡提离婚了。” “卧槽!” 沈宴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扒着贺严膝盖问道:“真的假的?你做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了?” 贺严一记刀眼过去,沈宴星识趣的闭了嘴。 才挑起的气氛很快就凉了下去,辜景铭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用手随意抹了下溢出的酒渍,眉尾轻扬,“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宴星顿时瞪圆了双眼,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这些年贺严和时羡在一起过得不错,算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最舒心的。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是实实在在的把时羡当做嫂子来看待。 况且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时羡把贺严爱到了骨子里,时羡提离婚,比猪会上树还让人难以相信! 贺严缄默良久,故作轻松地将腿搭在桌子上,懒懒道:“如果她真的想离,我不会亏待她。” 沈宴星:“……” 死鸭子嘴硬! 辜景铭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从酒车里拿出来一瓶酒打开。 “诶诶诶!”沈宴星赶忙拦着那即将倾斜下来的酒瓶口,“这瓶还没喝完呢怎么又拆一瓶一样的?你这可太浪费了啊!” “又不是不给你钱,一大明星还扣扣搜搜的。” 辜景铭打掉他的手,替贺严满上,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一样的酒喝下去的口感可不一定一样,阿严,再仔细品品。” 贺严没有做声,只盯着酒杯里晃动地液体,眯了眯双眸。 他一夜未归。 清晨。 时羡从卧室里出来时,贺严已经穿戴整齐,在餐桌前边看邮件边喝黑咖了。 这是他的习惯。 时羡说过很多次,吃饭看这些不好,会把看的东西一起吃下去。 以往他都是笑着收起平板,满含宠溺玩闹着说:我家羡羡怎么又变啰嗦了呀。 但今天,她一句话都没说。 还特意换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瞧她躲自己跟躲瘟疫一样,贺严本就不舒展的眉心拧地更紧了。 邮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看的他心烦,索性关了平板,丢到一旁,端起咖啡轻抿。 时羡吃完一个煎蛋,抬头看了看表,没什么起伏地开了口,“九点去民政局,有时间吗?” 贺严一口黑咖卡在喉头,呛得他压着气咳了几声。 时羡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下意识替他抽出几张纸递过去。 正当贺严想接过来的时候,她却忽然收了手,又将抽纸塞了回去。 马上要离婚了,这些事轮不到她来做。 贺严无语极了。 深怨她一眼,自己伸直了长臂揪出抽纸,又咳了几下才将那口气缓过来。 边整理领带边道:“离婚没有那么简单,单是财产分割这一条,就需要忙几天了。” “属于贺氏的,我一样不要,至于别的……” 时羡环视了一圈现在住的别墅,“这个房子是婚后买的,你不缺住的地方,就留给我吧,我不会开车,所以不要车子,存款的话……我也不知道婚后有多少,你看着给就行。” “你倒是分得快。” 贺严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这些东西不是口头说说就行的,要落实到白纸黑字,不管怎么说,你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我名下的财产于情于理都该有你一半,而且,你昨天提的太急,公司上午要谈一个合作,上亿的买卖,我不能缺席。” 总而言之一句话:今天去不了。 更何况上亿的买卖,如果砸了,把整个时家拆吧拆吧卖了也赔不起。 她那个见利忘义的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时羡只好退了一步,“那就明天。” “三天吧。” 贺严边穿西装外套边朝外走,“三天之内,我叫人准备好办手续所需要的材料。” 他说着,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等时羡点了头,才推门离开。 “夫人,一定要走到离婚这步吗?” 陈嫂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站在时羡身后,“其实先生是很舍不得您的。” “是么?” 这话说出来,谁信。 舍不得她,那许慕嘉怎么办? 陈嫂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着时羡,微微叹气,“先生约您离婚的那天,是周六。” 众所周知,民政局是双休。 之后她系上围裙,去餐桌旁收拾东西。 只余时羡站在原地。 她知道陈嫂的意思,却没有顺着陈嫂的话去想。 贺严随口一说三天,也没有算过时间,或许是巧合罢了。 她不想自作多情。 周末不上班又怎样,周一总会来的。 这两天,时羡一直都刻意的和贺严保持着距离。 只是偶尔还是会无意识帮他做一些事。 比如她看到陈嫂在厨房准备晚饭,会脱口而出不要放辣椒。 或者晚上下楼喝水的时候,顺手替贺严也泡一杯浓茶送到书房。 等回过神来,再自嘲着倒进水池。 这些都是以前再寻常不过的事,是习惯。 习惯是不容易改变的。 第7章 人言可畏 她索性把自己也关在书房里,一遍一遍的画设计图稿。 周六晚上,贺严下班前给时羡打了电话,说今天该回老宅陪爷爷奶奶吃饭了。 这是他们从老宅搬出去之后,老爷子定下的规矩。 知道他们年轻人工作忙,想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便说最少半个月来老宅吃顿饭,一家人得有一家人的样子。 除了贺严,贺奶奶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 不想叫老人家失望,便应承了下来。 下班之后,贺严亲自开车来金域湾接她。 路上,车里放着财经广播,时羡听的犯困,加上这两天失眠,没多久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子在路边停着。 她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是离老宅约五百米之外的地方。 她偏了偏眸,一双桃花眼含着才睡醒的朦胧感,“怎么不走了?” “不想叫奶奶看到一个哈喇子流到下巴的孙媳妇。” 贺严从手边拽了两张抽纸递给她,“擦擦吧。” 时羡瞬间红了脸颊。 匆匆说了句谢谢,立刻用抽纸捂住了嘴巴。 车子驶进老宅,绕过庭院里的影壁。 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听贺严说过,贺家老宅原是古建筑风,后来贺父留学回来,觉得家里太土气,想找人修成欧洲庄园风。 老太爷不同意,他就修了自己住的后园。 贺老太爷在前面住了几年,浑身不得劲儿,认为不土不洋的,糟蹋了他这么好的房子。 又因喜欢苏州园林风,就做主找人重新翻修一遍。 时羡这一点,倒是同贺老爷子一个喜好。 只是老爷子为人不苟言笑,很少和小辈们讨论这些。 一进屋,就见贺老太太在玄关处等着了,暗红色的旗袍配上白色披肩,满头银发显得她格外慈祥。 见到时羡,立马过去牵住她的手,笑地皱纹都叠在了一起。 “快叫奶奶看看,哎呦,我的宝贝孙媳又变漂亮了呀,想死奶奶喽。” 时羡弯唇抱了抱她,“奶奶,我也想你。” “想奶奶怎么不来看奶奶呀?你呀,就是这张嘴好使。” 她牵着时羡往餐厅走,直接忽视了后面跟着的贺严。 “我一早就叫人去菜市场挑了最大最肥的鱼回来,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谢谢奶奶。” 吃饭的时候,时羡就坐在贺老太太的对面。 用老太太的话说,就是看着宝贝孙媳,她能多吃两碗饭! 一家子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共享天伦。 贺老太太夹着清蒸生蚝给时羡和贺严一人一个,笑容深邃,“羡羡,多吃点,等明年给奶奶添个重孙子,奶奶这下半辈子就有耍不完的乐子啦。” 时羡闪烁着眸光,面色复杂地垂下了头。 孩子的事,是她心里无法言说的酸楚。 倒不是说她有多喜欢孩子,只是每每逢年过节,家里亲戚总会围绕孩子的话题不断向她施压。 有时候甚至连她自己也怀疑他们夫妻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否则一向和谐的夫妻生活,怎么就没怀上一个孩子呢? 眼神下意识瞟向身旁的贺严。 他一如既往地笑答,“奶奶,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您老别太着急了。” “臭小子。”贺奶奶嗔怪一声,“我都快八十了,能不急吗?你争点气,这事又不能就指着人家羡羡一个人。” 不等贺严接话,贺老太爷便轻咳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饭桌上,大家都在,说这些不合适。 老太太撇撇嘴,紧接着就听佣人喊了一声“先生回来了。” 贺老太太朝门口望了望,嗔道:“你们瞧瞧远岑,咱们都吃一半了他才回来,人国家总统都没他忙。” 话音才落,门口就走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时羡才要放下筷子打招呼,却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袭白色及膝裙,衬得她格外清纯乖巧。 时羡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头,连笑容也僵在脸上。 而许慕嘉却分外亲昵地跟长辈们打招呼,“爷爷好,奶奶好,宋阿姨好。” 最后情深怯怯地将目光落在贺严身上,“阿严哥。” 每一个都顾及到了,却唯独略过时羡。 贺家人看到许慕嘉时并不似那天贺浅那么大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不过时羡没有深究,颔首喊了句,“爸。” 贺远岑极其淡漠地点了下头,转头就换上一副笑模样,“嘉嘉啊,去,坐小严旁边。” 许慕嘉乖乖巧巧地应下。 才拉开凳子,就听贺老太太说:“还是叫小许坐我身边吧。” 她敛了笑意,对佣人吩咐,“再拿两副碗筷过来。” 许慕嘉略显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贺远岑不高兴了,怪道:“妈,以前嘉嘉来家里吃饭,都是坐在小严身边的。” 贺老太太白他一眼,“你也会说以前,以前小严没有结婚,现在结了婚,是个有妇之夫,就该跟其他女人保持距离。” 她犀利地撇了一眼自家儿媳,“不信就问问你媳妇,看你跟别的女人走那么近,她能高兴不?” 宋珺缇扯了扯唇角,递给贺远岑一个眼神,“妈说的对,远岑,你也累了一天,快坐下吃饭吧。” 贺远岑面色越发难堪,拉开椅子坐下来,“嘉嘉不是别人,在我心里,她和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再说,她和小严又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和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什么叫一家人?” 贺老太太正准备夹菜的手顿了顿,“你这么说话,传出去,是要败坏人家女孩子的名声吗?” 贺远岑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被老妈训斥,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许慕嘉娇娇弱弱地解围道:“没关系的奶奶,我不怕别人说什么,我一直都觉得,做事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人言可畏。” 贺老太太顿了顿,用看透一切的眼神凝着她,“再说了,你就真的问心无愧吗?” 第8章 劝你少打歪主意 许慕嘉被这目光盯地全身发毛,唇瓣微阖,胸口轻轻起伏着,颤了颤眼睫。 贺严眉心微蹙,“奶奶,嘉嘉才醒过来不久,你这样会吓着她。” 说罢,他将手里剥好的白灼虾放进了许慕嘉面前的盘子里。 时羡脸色惨白地看着他们,忽然手上一松,两根筷子落在了地上。 声音格外清脆响亮。 她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弯腰去捡。 贺严吩咐佣人再拿来一双,随后先用自己的给时羡夹了一块糖醋鱼,没有责怪,只是温声嘱咐,“小心点,别再掉了。” 时羡盯着那块儿鲜嫩的鱼肉,久久没有动作。 明明一口没吃,喉咙里却像是卡了根鱼刺一样。 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难受极了。 她很想离开,可在有长辈的饭桌上骤然离席,很不礼貌。 贺老太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放下筷子,把凳子使劲儿往后一推,起身说:“羡羡,跟奶奶上来,奶奶有东西给你。” 时羡忍不住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起身扶着贺老太太一起上楼。 一进卧室,贺老太太就朝保险柜走了去,打开之后,蹲下身子一通好找。 直到找出来心仪的东西,才关上保险柜,时羡赶忙将她扶起来。 见她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礼盒。 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个金佛小吊坠。 精致异常。 正当贺老太太准备给她带上时,时羡连忙摆手,“奶奶,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再贵重也就是个吊坠,没什么不能收的。” 她让时羡转过身去,替她带上,“这个是多年前我去拜佛求来的,高僧开过光,你带着保平安。” 随后执起她的手,“羡羡,奶奶知道,你当初嫁给小严不是为了钱,所以你一定要记得,你才是小严的妻子,贺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是我认定的孙媳妇,无论是谁,都没资格取代你,知道吗?” 时羡眼底一热,转过身抱住贺老太太,鼻子囔囔的,“谢谢奶奶。” 当初多少人都认为她当初是捡漏才进了贺家。 他家身份贵重,贺严又帅气多金,虽然金堆玉砌地长大,却没有世家少爷身上的浮夸与铜臭味儿,是公子圈的一股清流。 如果不是贺家当时大厦倾颓,危机重重,根本轮不到她一个三流公司老总的女儿。 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 她单纯是为了贺严这个人。 眼下贺老太太这番话,无疑是对她感情的一种肯定。 也是对她这个人的肯定。 时羡感动极了。 “傻孩子。”贺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如果真想谢奶奶,就早点给奶奶生个重孙子,奶奶也不是催你,你们年轻,所以追求爱情,可爱情是最不牢固的,有了孩子,你和小严才有了血脉相连的牵绊,打断骨头也连着筋,明白吗?” 时羡没有做声。 以前,她确实蛮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她却有点庆幸没有孩子。 连她自己都只是个替身,如果有了孩子,那孩子算什么呢? 这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贺远岑原想让贺严把许慕嘉送回去,却被贺老太太用不顺路的理由挡了过去,叫司机送许慕嘉回去。 出了贺宅。 许慕嘉上车之前依依不舍地望着贺严这边。 连时羡看了那眼神,都觉得自己太过恶毒,活生生地拆散了他们俩。 她收回了目光,哑声说:“你去送她吧,让司机送我就行。” 贺严搭在车门上的手微微一顿,“不用,上车吧。” 之后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时羡没坐,而是自己拉开后排的门,弯腰进去。 贺严也没说什么,绕到驾驶座。 启动车子离开,他才透过前视镜看了眼后排的时羡,“贺远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时羡靠在车窗上,眼睛无神地划过路边每一颗树影,“他说的也是实话。” 贺严有点不高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他才认认真真地吐出一句话,“时羡,我没忘记我们是夫妻。” “很快就不是了,等周一,我们就去办手续。” 兜兜转转,她又提回了离婚两个字。 贺严被她气的心梗,索性不再接话。 — 晚上睡前。 宋珺缇洗了澡从浴室出来,走到梳妆台前,边贴面膜边瞥了眼床上看书的贺远岑。 “你今天怎么回事?咱们一家人吃饭,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外人给带来了。” 贺远岑阖上杂志放在床头,去掉眼镜,凝着自家老婆,“你觉得嘉嘉这个姑娘怎么样?” 宋珺缇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好言劝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严和羡羡挺好的,你别瞎捣乱。” 贺远岑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和老许的很多产业都交合在一起,可朋友关系再好也不是一家人,总是要有点防备,要是嘉嘉能嫁过来,那就大不一样了。” 宋珺缇走过来翻了个白眼,躺下之前丢了一句:“我劝你少打歪主意,你儿子的脾气,你最清楚。” 若是换了别人,或许会因为这番话犹豫。 可贺远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不试试,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第二天中午,时羡接到了他的电话。 没有铺垫,开门见山地说想要见她。 时羡本不想赴约的,只是碍于他是个长辈,不得不敷衍着。 按照他发的地址来到一家老茶馆儿。 贺远岑正泡着茶,见到她,也只是抬了抬眼。 时羡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打招呼,“爸。” “坐吧。” 他递了一杯茶过去,“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见你吗?” 时羡摇摇头。 “七年前,我和你许伯伯,就是在这家茶馆商量过小严和嘉嘉的婚事。” 时羡面色一僵。 “你知道小严为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吗?” 贺远岑睨着她,似乎并不在等她回答,继续道:“那是因为七年前,贺家经历了一场劫难,所有人压力都很大,小严不得不休学回国承载家里的重任,只有嘉嘉一个人对他不离不弃,陪着他漂洋过海回来一起承担。他20岁那天,许家为了让贺家放心,决定在小严生日会上昭告青州商圈,给两个孩子订婚,只是天不遂人愿,嘉嘉在路上遇到了连环车祸。” 第9章 够排场吧? 时羡眸光微动,听他诉说从前的点点滴滴,诉说她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故事。 “送到医院之后,医生直接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说嘉嘉可能是一辈子的植物人,小严知道了,丢下所有人疯了一样的跑到医院,许家为了让小严放弃,谎称嘉嘉在车祸中身亡了,小严从此一蹶不振,你爷爷和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贺远岑弯了弯唇角,“昨天我把嘉嘉带到老宅吃饭,就是想让你看看她的脸,小严的青梅竹马和你长得有六七分相似,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什么都明白了吧?” 时羡瞳孔微张。 她这些天拼命往心底藏的东西,就这么被人连血带肉地挖了出来。 双手在桌子底下死死握住。 直到指甲触到掌心的伤口,扣破了血痂,疼地钻心,才能给她带来一瞬间的理智。 贺远岑抿了口茶,叹气,“其实你这个孩子也挺好的,人长得漂亮,也聪明,合小严心意,为人也不多事,如果不是你替嘉嘉陪着他,小严这几年也不会这么舒心……” “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时羡冷冷打断了他。 她来,不是为了听贺远岑能给她戴多么光鲜亮丽的高帽。 帽子越高,里面越是藏污纳垢。 她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不耐烦的神情,贺远岑眼底的笑意逐渐消散。 索性也不铺垫了,声音沉沉,“我希望你能主动一点,把属于嘉嘉的一切,还给她。” “属于她的一切?” “当初小严执意娶你,就是因为你这张和嘉嘉相似的脸,否则就凭时家那点儿家底和时敬川这么个人……” 他讥讽地眯了眯眼,连眼角皱纹都含着对时羡家人的看不起,“嫁到贺家这三年,我们也没有亏待你,更是给了你爸不少好处,你如果识相,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您来找我,贺严知道吗?” 贺远岑眸光微闪,没有正面回答,却又像是回答的很彻底。 时羡笑了,让人看不出悲喜,“所以您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怕我赖上贺家,是吗?” 自己的目的被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贺远岑面上有点挂不住。 毕竟这是他们贺家明媒正娶来的媳妇。 他不给自己留面子,时羡自然也不想给他留面子。 直接拿了手包起身,身形清清雅雅,不卑不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多虑了。我和贺严上周就商量好去办手续,很快,我就不再是贺家的人了。” 贺远岑微微一惊,“小严跟你提过了?你同意离婚?” 瞧,他到现在都还不信。 以为是自己非要赖在贺家。 不过,谁提的都不重要。 时羡也懒得解释。 可贺远岑却是松了口气,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看来小严心里,还是放不下嘉嘉的,这样也好,你们好聚好散,以后贺家和时家在青州商圈也好见面,对了,过两天爷爷奶奶的金婚宴,你就不用出席了,免得大家误会。 当然,如果你和你爸爸遇到什么困难,还是可以过来找我帮忙,看在你做了我三年儿媳妇的份儿上,我会尽力帮你一次。” “不必了。” 时羡扬起一抹礼貌地笑,随后拿出钱包,抽出几张红票子放在桌上,“谢谢您叫我过来喝茶,告诉我这些。” 话落,她随即转身离开了老茶馆儿。 脚步之快,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出了门,脸上伪装出来的笑意瞬间龟裂开来,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贺远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 一秒,只差一秒,她就装不下去了。 时羡在路边打了车。 她心情不好,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叫司机给她送到了海边公园。 凉凉的海风吹散了头发,也吹走了她心里的阴霾。 九点多回到金域湾,发现贺严已经从公司回来了。 正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着什么。 见她进来,温声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出去散散心。” 时羡边换鞋边答了一句。 她将鞋子放回鞋柜,朝二楼的方向走去,经过贺严时,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只淡声说:“离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明天早上你抽出一上午的时间,我们去办一下手续。” 贺严没接话,要他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说:“也不急这两天,爷爷奶奶马上就要办金婚了,这个时候离婚,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正好离了婚,我也不用再去出席贺家的场合了。” “这么迫不及待,是有下家了吗?” 时羡一怔,“什么?” 贺严微微垂眸,没再重复。 刚才是他有点口不择言,等回过神来,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只能装傻道:“奶奶一向对我们不错,你忍心让她在这么高兴的日子里扫兴吗?” 他起身走过来,“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但是50年金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想他们留遗憾,如果你不去,恐怕奶奶会亲自过来请你。” 他总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让她想拒绝,却无法拒绝。 想到贺远岑白天的话,她还是狠了狠心,“那就跟老人家实话实说吧,他们什么都经历过,会明白的。” 说罢,径自上了楼。 贺严没想到她会这么坚持。 想了想,迈步走到阳台,用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次日一早。 时羡还在洗漱,就接到了贺浅的电话。 说她还没准备好给爷爷奶奶的礼物,想叫自己陪她一起去逛街参谋参谋。 时羡本不想去,可小丫头一向粘她,一通软磨硬泡,撒娇撒痴,逗得时羡没了脾气。 洗漱过后,便换掉了睡衣等贺浅过来。 十点钟。 贺浅给她发了张在门口的图片。 时羡拿着包出去。 小丫头落下车窗和她打招呼,“嫂子,这里!” 时羡也摆了摆手,走过去,拉开车门。 才上了一只脚,就看清了前面驾驶座上的人。 她动作一顿,朝贺浅投去诧异的目光。 贺浅嘿嘿笑了两声,“嫂子,冯叔今天病了,没法儿送我,所以我换了个司机,年轻又力壮,还能给咱拎包,怎么样,够排场吧?” 第10章 不离了,行不行? 话音才落,就得了前座司机的一个白眼。 是够排场。 身价千亿的贺氏继承人来给她们开车。 能没排场吗? 出了电梯,三人前后走进青商。 这里初建时,贺老太爷有过投资,是元老级别的股东之一,后来贺严进入贺氏集团工作,这份股权也就转到了他手里。 财神爷驾到,经理自然亲自过来迎接。 贺严单手抄兜,直接掏出一张卡丢给他,又温声对时羡说:“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若放在以前,时羡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再给贺严一个爱的抱抱,在他耳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说“谢谢老公”。 可昨天才跟贺远岑见过面,他看不上她,就是因为钱。 连带着这张卡也变得格外刺目。 默了默,时羡微微垂睫,“不用了,我自己有钱。” 贺浅却一把抓了过来,揽住时羡的肩膀道:“干嘛不要啊,这就是你的钱,嫂子我跟你说,这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再说了,你要是不花,这钱指不定到谁手里呢,难道你忘了上次在礼服店、” “贺浅。” 贺严声音沉沉,一张俊脸顿时拉的老长。 他一严肃起来,模样实在唬人,只怕若是他手下的人在,已经被吓得抖三抖了。 偏贺家小魔女不吃这套,不仅朝他做了个鬼脸,手上还把时羡搂地更紧了些,“我不跟你说,我和嫂子逛街去。” 贺浅年纪小,精力旺盛,逛了一个多小时也不嫌累,见什么买什么。 虽然贺严说要拎包,可经理和导购哪儿敢劳烦这尊大佛? 不一会儿,一条浩浩荡荡地长队已经在他们身后排了起来,每个人手里都领着七八个购物袋。 周围各种奢侈品琳琅满目,时羡边看边逛,并没什么波澜。 她从来不缺这些东西,自然也没有非它不可的想法。 尤其贺严在身后跟着,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中途,时羡说要去下洗手间。 贺浅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贺严一把拎起后脖颈拽了出来。 “干嘛呀?” 小丫头踉跄着后退,一双手张牙舞爪地挥舞着,“贺严,我可是你请来哄你老婆的啊,你这么对我是过河拆桥!” “刚叫我什么?” 贺浅秒怂:“哥。” 贺严脸色缓和了几分,“知道我叫你过来哄人,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麻烦贺总告诉我,你哪壶是开的?” 她环臂瞥着贺严,阴阳怪气道:“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结婚几年又跟前女友搞在一起了,也就是我嫂子脾气好,换我早不跟你过了。” 想起时羡也跟他提过离婚,贺严眉目一冷,“胡说八道什么!” “我亲眼看见的!” 贺浅双眼水亮亮的,像个奶凶奶凶的小狼崽,“就说那天在礼服店,你凭什么把我嫂子的衣服给别人?她可是你老婆,就算嘴上没说,那心里不知道多难过。”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那不是一件衣服,那是我嫂子的脸,你在嫂子面前陪着许慕嘉,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他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贺浅难得认真起来,“哥,不管你以前跟许慕嘉有过什么,你现在既然娶了我嫂子,就得对她负责任啊。” “我没想过不负责任。” “那许慕嘉呢?” 贺严不假思索,“她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个妹妹。” “妹妹?”贺浅冷笑一声,“什么是妹妹?我才是你妹妹,你敢说你对她的感情,和对我是一样的吗?” 她的问题太过犀利。 犀利到贺严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贺浅叹了叹气,语重心长道:“哥,一个男人一辈子只能对一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负责任,多一个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叫我来哄嫂子,不如你自己亲自哄,如果连嫂子那么好的人你都不珍惜,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贺严眸色渐深。 想起了时羡从礼服店离开时的眼神,也想起了她那天晚上回去和他提离婚的事。 若不是贺浅说出来,他确实没想这么多。 淡淡扫了贺浅一眼,又觉得这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显得莫名违和。 干咳一声,说:“行了,生活不是电视剧,念台词不好使,我和你嫂子都是成年人,你一个小孩子管好自己就成。” “我十八了,也是成年人!” “还差两个月。” 贺浅哑口无言,贝齿咬地嘎嘎作响,但她很快又释然了,语气中还多了几分嘚瑟,“好,那我就两个月以后再管。” 到时候明目张胆的帮着嫂子,看他还能说什么。 时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外面只剩贺严一个人。 她环视了一圈,走过去问:“浅浅呢?” “派人送她去学校了。” 贺严随意解释了一句,想起贺浅的话,温声说:“正好来青商了,要不要选一些喜欢的东西带回去?” 他的语气太过宠溺,一下就把时羡拉回了前几年舒心甜蜜的日子里。 仰头对上那双丹凤眼,还是一如既往地摄人心魄。 只是这么望着,就能让她心神荡漾。 过了许久,时羡在即将沦陷的时候收了目光,提着包的手微微收紧,哑声道:“不用了,你有事就先去忙。” 贺严没接话,只是看了看表,“快到中午了,再忙也要吃饭,一起吧。” 他开车带时羡去了一家从未去过的西餐厅。 时羡没什么食欲,只要了一份蔬菜沙拉。 贺严倒兴致不错,点了很多东西,最后还开了一瓶红酒。 时羡好心提醒,“你开车。” “没事,乔宇会过来接我们。” 他优雅至极地切着牛排,最后却一口没吃,推到了时羡面前。 在她惊诧的目光中弯了唇,“尝尝吧。” 随后把她面前的沙拉端走,像哄孩子似的哄她,“多吃点肉才会长个。” 时羡瞬间酸了眼眶。 垂头死死咬住唇瓣,才能控制着泪水不会掉下来。 囔着鼻子说:“我们快离婚了,你别这么对我。” 她会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下一秒,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贺严眸色越发深切,“不离了,行不行?” 第11章 我不是你姐 时羡蓦然抬首。 瞳孔里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有那么一刻,脑子里真的闪过不离婚的念头。 和眼前的人白头偕老,是她这辈子发过最诚心的愿。 “就这么离婚,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贺严拧着俊眉,“不离了吧,我既然娶了你,就应该对你后半生负责。” 时羡心底哗地浇了一盆冷水。 负责? 原来他不离婚,只是因为责任啊。 时羡笑了。 是啊,他的爱给了许慕嘉,只能给她责任。 就算贺严不想离,她自己也跨不过替身这条槛。 更何况,他怎么会不想离呢。 许慕嘉回来了啊。 那是他藏在心底的人。 他只是不想当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不想背上始乱终弃的名声。 终于,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 时羡抽回手,推了凳子起身,“我先回去了。” 转身之际,微微回眸,“离婚协议还是我来准备吧,你签个字就好。” 说罢,她提着包包出了餐厅。 贺严想去伸手捞住她的胳膊,却捞了个空。 眼睁睁看着她单薄坚挺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薄唇晶莹,微微喘着粗气。 看来,贺浅那丫头也说错了啊。 他哄了,道歉了,并没有打动她。 既然如此,那就离吧。 留不住的人,不如给她个解脱。 三天后。 贺家老夫妇的金婚典礼到了。 五十年金婚,是多少夫妻都走不到的高度。 贺家人很是重视,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了。 场面格外盛大。 贺老太爷一生传奇,将贺氏打造成一个商业帝国,名声响亮,多少人都盼着参加他和贺老太太这场金婚典礼。 不止为了祝贺,更多的是想攀上点关系。 时羡持着一杯香槟,端庄温婉的笑容浅浅挂在脸上,与贺严一拳之距。 她还是来了,贺奶奶亲自打的电话。 说明了她不来,就不开席。 眼下跟在贺严身边,看着他在一众商业精英中游刃有余,谈笑风生间避开他们设下的圈套。 这样的贺严,十分耀眼。 如圭如璋,雍容不迫,却又不显得骄矜自傲,周身的贵气仿若与生俱来。 可她不知,在别人眼里,一身淡紫色开叉鱼尾裙的她,站在贺严身边毫不逊色。 忽然,宴会厅的大门被侍应生从外推开。 贺远岑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 神色自若地经过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老板。 就这么短短一条路,生生被他走出一种新皇登基的感觉。 和他上一次单独见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时羡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便扯了个理由对贺严说:“我去看看浅浅。” 谁知刚要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娇娇柔柔的一声轻呼:“羡羡姐。” 许慕嘉跟在贺远岑身边,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时羡几乎必无可避。 回眸时,看清了许慕嘉身上穿的那件原本属于她的蓝色星空拖尾晚礼。 心口忍不住冷了冷。 可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好不给贺老夫妇面子,无论怎么说,今天是贺家的主场。 而她现在还是贺严的妻子。 与贺严一起前移了几步,规规矩矩地喊了声,“爸。” 贺远岑看到她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贺严将时羡护在身侧,垂下眼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够贺远岑听见。 他说:“以后记得和有礼貌的人讲礼貌,知道吗?” 言外之意:少搭理这个人。 贺远岑气的头顶冒烟,压着火走到贺严面前,“你跟我一起去见见宏盛的几个董事。” 他把贺严叫走,却把许慕嘉留下。 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偏贺远岑用的是正当理由,贺严不能不去。 走之前对时羡说:“浅浅在甜品区。” 时羡想起她刚才随口找的理由。 微微点头。 和父子二人朝相反的方向去。 不想才走几步,许慕嘉就追了上来。 她和时羡身高差不多,长得也像。 走在一起,像双胞胎一样。 只是许慕嘉五官小巧一点,从小被众星捧月般长大,身上多出了几分娇气。 而时羡是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嘴,五官舒展明朗,是个标准的中式美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从容大气。 “羡羡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不如我们一起去休息区坐坐,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时羡没什么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陪她说话? 若说贺远岑是长辈,她得敷衍着。 可许慕嘉算哪根葱? 当即拒绝道:“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 “怎么会呢?羡羡姐,我们之间,应该有很多可以聊吧?比如,阿严哥。” 她像个狗皮膏药,时羡走哪儿,她跟哪儿。 终于,时羡驻足,淡漠地看着她,“第一,我不是你姐,第二,贺严和你的事,我不感兴趣,同理,我和贺严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几次见时羡,她都是逆来顺受的模样。 现在露了一点脾气,倒让许慕嘉有些措手不及了。 时羡依旧神态自若,不带一点感情,“我要去找我妹妹了,许小姐自便。” 说罢,她轻轻提起一点裙摆,朝甜品区的方向走。 许慕嘉没有跟上去,只是稍稍眯了眯眼眸,瞧着她的背影,唇角溢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她从小没少参加在这种场合,最擅长的就是自来熟。 更何况今天来的许多都是贺家的亲朋好友,许家和贺家是世交,这些人里面,大多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许慕嘉从侍应生端了杯香槟,婷婷袅袅地走到贵妇圈,乖巧地和众人打招呼,“李阿姨好,陈阿姨好,孙阿姨好。” 几位太太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纷纷回眸。 还是李太太先反应过来,打量她一番,讶道:“呦,这不是嘉嘉吗?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你瞧瞧这套礼服真好看,设计也别致,是私人高定吧?” 许慕嘉甜甜地笑着,自信大方,“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是阿严哥送给我的,我只是觉得好看才穿过来给奶奶看,希望不会给她老人家丢脸。” 第12章 当众难堪 李太太了然,“原来是小严啊,难怪眼光这么好,不过说来也是,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最喜欢什么,适合什么,恐怕再也没有人比小严更清楚了。” “可不是,这些年你在国外养病,小严可是把许总夫妇当成亲爸亲妈来对待呢,只是可惜了,你病的这几年,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陈太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这话一出,李太太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陈太太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哈哈笑道:“哎呀,你看看我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呢,不说了不说了,主要还是我们嘉嘉人美,穿什么衣服都漂亮的很!” “费尽心机从别人手里抢走的东西,能不漂亮吗?” 贺浅拽着时羡走了过来,弯起唇角和众人打招呼,“孙伯母好,陈阿姨好,李阿姨好。” 话落,她将唇角扬得更深了,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慕嘉,“嘉嘉姐,我刚才说的话对吗?” 许慕嘉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微笑,“浅浅,你这是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什么叫做从别人手里抢走的东西呀?” 贺浅冷笑一声,尽显嘲讽。 转眸扫视了一圈旁边的三位太太,最后将目光落在陈太太身上,“李阿姨,刚才是您说嘉嘉姐身上这套礼服好看的吧?您可真是太有眼光了,这套礼服可是我家嫂子亲手设计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炫耀自家孩子的家长。 可几位太太倒是有些尴尬了。 她们是知道许慕嘉和贺严关系的。 自然也知道时羡跟她应该水火不容。 豪门里的瓜从来都是层出不穷,可谁也没听说过,原配设计衣服给前女友穿的? 更难堪的是许慕嘉,一张铺满了粉底修容的脸上青灰交加。 当初在礼服店看上这件礼服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件礼服的设计和剪裁很特别。 她最喜欢这种别具一格的东西,显得她出尘脱俗。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时羡设计出来的。 可妈明明说时羡这些年都在家里做家庭主妇…… 难道是贺浅故意胡说八道,想要给时羡争过面子吗? 一定是这样。 否则就凭时羡,她哪有这个本事? 想着,许慕嘉走到贺浅身边,抬手便要挽住她,却被贺浅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徒留一只手尴尬的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可看在她是贺严妹妹的份儿上,许慕嘉还是生生忍下了这份屈辱。 闪着水汪汪地眼睛说:“浅浅,我知道,这套礼服原本羡羡姐也喜欢,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衣服是羡羡姐设计的啊,况且阿严哥竟然把衣服送给了我,这件衣服当然是我的衣服,你年纪小,或许还不太清楚设计和定制的区别,设计图上都有设计师的署名,你这样做如果被拆穿了,那不是让羡羡姐当众难堪吗?” 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贺浅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时羡说:“嫂子,当时你设计衣服的时候不是拍了照片吗?快把照片调出来给大家看看,看看那设计图上是不是署的你的名字。” 时羡原不想这么做。 这些人没一个看的起她,她自然也不在乎她们的眼光。 可是刚才突然灵光一闪,觉得她们这群人,倒也不是毫无用处。 随后将手机打开,在众人迫切验证真假的眼神下,调出了她发给裁剪师的初稿设计图。 那些太太们本就是八卦来源,有这样大的瓜,她们更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了。 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冯太太:“没想到真是她设计的啊。” “是啊,你看看这设计图,跟嘉嘉身上穿的这件一模一样。” 许慕嘉虽然没有凑过来,可听着这些太太们的窃窃私语,心里更觉得不公平了。 冷不丁在后面来了句,“羡羡姐,你千万不要为了面子,去网上找一张图来糊弄阿姨们啊。” 这下不等时羡说话,冯太太就开始替她说话了,“设计图可以作假,这和仲雪的聊天记录不能也是假的吧?她可只接她看得上的图。” 太太圈的人都知道,仲雪出身设计世家,是顶优秀的裁剪师,眼高于顶,从不给任何人面子。 “怎么样啊嘉嘉姐,现在相信了吧?” 贺浅挑眉,更得意了,“各位阿姨,我跟你们说,我嫂子可不止设计了这一件,你们看我身上穿的,还有我嫂子身上现在穿的这件,都出自我嫂子这双巧手。” 几个太太纷纷咂舌。 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她们身上。 时羡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让大家看,贺浅更不用说了,巴不得大家都夸她呢。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时羡设计衣服扬长避短,无论娇媚柔和,端庄大方,还是古灵精怪,都恰到好处,与她们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李太太几番思量,笑嘻嘻地试探,“贺少夫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您看,大家都不知道您有这么好的才华,那个,不知道能不能也给我设计一套私定?” “好啊。” 时羡答应的爽快,把所有人都惊了一惊。 李太太更是目瞪口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想试试,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时羡可是贺家的媳妇,那是什么门户,说是青州首富也不为过。 让她当个小小设计师,恐怕先丢不起这个人的就是贺家。 谁知时羡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高兴的李太太合不拢嘴,当即拍掌道:“哎呀,那、那太好了,这样,等宴会结束之后,咱们详谈,详谈。” 一瞧李太太成功了,其余几个太太也都纷纷下单,时羡都笑着一一应下。 还似模似样地用备忘录将那些要求一一记录。 这下不止她们,连贺浅都惊的半晌没说话。 要知道,她当时为了缠着时羡设计这套衣服,可是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星期,使出浑身解数她才答应。 怎么这些人一提,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呢? 第13章 谢谢你替我解围 许慕嘉更是直接被这些太太挤了出去,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时羡和她们打的火热。 她浑身都在冒火,随便扯了一个侍应生就问:“你们安排的更衣室在哪里?” 侍应生指了一个方向,许慕嘉便匆匆朝那边走了过去。 一件礼服就让时羡出尽了风头。 还把她当成人体模特。 她甚至怀疑,那天时羡能那么好说话的,把衣服让给她,说不定就是为了今天羞辱她。 真是心机深重。 时羡沉浸在和这些太太们的交流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许慕嘉的离开,更不知道贺远岑什么时候过来的。 还是那些太太们先喊了声“贺董”,时羡才反应过来。 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贺远岑面色冷峻,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你跟我过来。” 他在前面引路,走到宴会厅落地窗的角落,才含着怒意开口,“你是忘了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话吗?时羡,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孩子很懂事,没想到也学会了阳奉阴违那一套。当着我的面答应的好好的,什么周一去和小严离婚,什么不出席今晚的宴会,怎么,才过了两天,这些话就全不记得了?” 时羡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就这么听着。 贺远岑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那些话不记得了倒也没关系,可是你不该当众给嘉嘉难看,她是我们贺家未来的女主人,你这么做?不是让贺家也下不来台吗?” 未来的女主人? 这几个字,像利刃一样刺痛了时羡。 她还在这儿站着呢,贺远岑就已经把别人当做儿媳妇了。 说来也是,就算没有许慕嘉,贺远岑也从来没把她当成过家人。 “还有,你刚才在和那些太太们说什么?定制礼服,设计服装?” 贺远岑冷笑了几声,“真是长本事了啊,今天是你爷爷奶奶的金婚,是他们人生中的大日子,你可倒好,在这儿做起生意来了?你这么做,是在故意丢爷爷奶奶的脸,故意丢贺家的脸吗?” “这种场合不谈生意,难道要谈明天什么天气吗?” 一道沉峻的男声传来,引得贺远岑和时羡同时转眸。 贺严高大颀长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迈着稳健的步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董事长一进来就拉着我去跟宏盛的高层见面,说了那么久的话,难道不是在谈生意?这如果算是丢贺家的脸,那贺董岂不是把贺家的脸面都丢在地上任人践踏?” 贺远岑脸色铁青,被他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严把时羡挡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再者说,刚才是那些太太们自己看上了羡羡的设计,想要求一副设计图,她们都是贵夫人,丈夫或儿子都在青州商圈占有一席之地,羡羡如果不答应,不仅会落得一个目中无人,还会让别人觉得贺家人眼高于顶,恐怕那才是真的给贺氏树敌了吧?” “你!” 贺远岑横眉冷眼,“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吗?” “商场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你教我的。” 贺严云淡风清道:“贺董还是快去前面招呼客人吧,否则就枉费你把大半个商圈都请来的一番苦心了。” 贺远岑气地胸口起起伏伏。 他这个儿子不像时羡,从小就和他对着干。 尤其是他妈死后,自己又娶了一个媳妇,父子俩的关系几乎紧张到了极点。 可无奈有老爷子替他撑腰,打不得也骂不得。 狠狠瞪了一眼时羡,才朝正厅那边走。 “谢谢你替我解围。” 时羡恩怨分明,由衷的感谢。 如果不是贺严来的巧,她不知又要受贺远岑多大的羞辱。 可贺严却听不惯她这种疏离的语气,好像他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路上拔刀相助的陌生人。 宴会厅里冷气开的足,瞧时羡穿的单薄,贺严便把外套脱掉想要给她披上。 不想时羡却后退两步,摇头,“不用了,我不冷。” 贺严拿着外套的手停在半空,之后不自然的收了回来,把外套搭在臂弯,“爷爷奶奶已经回老宅了,如果觉得累,我叫人先送你回去。” 随后又补了一句,“那些人说的话不必太当真,她们的喜好三天一变,至于设计图,不用太放在心上。” 时羡微微抬睫。 觉得有些好笑。 她来,是贺严用爷爷奶奶做理由,现在要她走,也还是用两个老人家做挡箭牌。 虽然他刚才在贺远岑面前替自己出头了,但实际上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看不上她在贵妇圈里做生意的行为吧? 可那又怎样?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自己在赚钱。 她本就擅长设计女性服装,而那些贵妇太太们换衣服比吃饭都勤,很难不保证以后自己的客户来源就是她们。 放在平时没有机会和她们相见,今天又有贺浅在旁边助攻,她没有理由因为几句嘲讽就放过。 贺严还要多留一会儿,她便先让司机送她回了金域湾。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见到贺严。 陈嫂说,贺严很早就去公司了。 之后把他走之前留下来的东西递给时羡,“先生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时羡接过来两个购物袋,打开看了,是两个新款包包。 她见过图片,一个就价值数百万。 除此之外,里面还放了一张纸片,是贺严的笔迹。 他说:礼服的事,我很抱歉。 时羡看着上面刚毅遒劲的字体,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这是那件事的赔礼啊。 他可真是放在心上。 时羡把卡片丢进垃圾桶,又把包递回给陈嫂,“去放起来吧。” “夫人,您不喜欢吗?” 时羡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傍晚,她接到了时父的电话。 “羡羡啊,家里新到了一些海鲜,今晚上回家吃饭吧,咱们一家人也好好聚一聚。” 他一副慈父嗓音,如果不知情的人听了,准保以为时羡在家里是个千宠万爱的小公主。 她最近疲累的很,实在不想去敷衍他,婉拒道:“爸,我今天不太舒服,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吃。” 第14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时敬川笑道:“还是过来吧,我特意准备了你们最喜欢吃的蓝鳍金枪鱼,再说,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你外婆也天天念叨你呢,回来看看,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蓝鳍金枪鱼,那是贺严所喜爱的。 时敬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了。 偏他搬出外婆,时羡根本无法拒绝,那是妈妈过世之后,整个家里对她最好的人。 沉默良久,淡声说了句好,随即挂了电话。 磨磨蹭蹭到了六点,她才打车回去。 与贺家老宅不同,时家的别墅在市中心繁华地段。 等时羡一进别墅,时家的人一个不少的都迎了过来。 周老太太更是一路小跑着,牵着时羡嗔怪,“乖宝贝啊,你这都多久不回来了,一点儿也不想外婆,要是再不回来,外婆可要亲自去贺家找你了!” “对不起外婆……” 时羡反抱住她。 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一见到周老太太,时羡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时敬川的目光直接越过她,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进来,拧眉问:“羡羡,怎么就你自己啊?小严呢?” 时羡稳了稳情绪,才说:“他今天加班。” 时敬川松了口气,“哦,加班啊,那没事儿,你给小严打个电话,就说让他下班了来家里,咱们等着他一起吃饭。” “怎么,他不来,咱们家这饭还不能吃了?” 周老太太扫了一眼自家女婿,“你也是,闺女回娘家,你堵着门不让进算怎么回事?” 时敬川被数落一顿,脸色难看极了,侧身让出一条路,“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以前小严和羡羡都是一起来家里吃饭的,今天她一个人回来了,我是担心,怕他们小两口闹别扭。” 他这么一说,周老太太心里也犯嘀咕。 吃饭前拉着时羡陪她一起去洗手。 在洗手间里问:“羡羡,你和小严没吵架吧?” 时羡头也不抬,轻答:“没有,外婆。” “既然没有,就现在给小严打个电话。” “外婆……” “打。” 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看着她长大的周老太太。 时羡无奈,只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慢吞吞地拨通了贺严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 紧接着,传来贺严温沉低厚的声音,“喂。” 时羡问:“你还在加班吗?” 他怔了一怔,环视了一圈餐桌上的人,起身走到外面,才回道:“没有,在应酬,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先忙吧。” 时羡挂了电话。 “外婆你看,我没骗你,阿严真的有事。” “外婆没有说你在骗我,只是外婆担心你,没事就最好了。”周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行了,赶快去吃饭,吃完了早点回去。” 时羡点点头。 饭桌上,时羡没有看见时敬川打电话时说的那道蓝鳍金枪鱼。 大概是贺严不来,怕给自己吃了浪费吧。 时敬川时不时问她几句关于贺家的事,时羡都嗯、对的敷衍着。 再看她的双胞胎姐姐时纯。 她一向很会讨时敬川欢心,一口一个爸,甜的发腻,更显时羡更木讷寡言了。 忽然,她把矛头指向了时羡,笑地单纯,“听说昨天是贺老太太和贺老太爷的金婚典礼,妹妹一定去参加了吧?” 不等时羡回答,时敬川便蹙了蹙眉,“什么金婚典礼?” 时纯故作惊讶,“爸,你不知道啊?贺老太爷夫妇结婚50周年,办了金婚,场面可大了,邀请了半个商圈的人呢。” 她给时敬川夹了菜放在盘子里,“我也是听我朋友说起来才知道,她还问我,为什么在宴会上没看见咱们家的人呢。” 时敬川眸色微沉,转向时羡,“你姐说的,是真的?” “嗯。” “那你怎么不通知一下我们呢?老亲家金婚典礼,咱们家一个人都不出,合适吗?” 时羡放下了筷子,“爸,爷爷奶奶的金婚典礼都是我公公和宋阿姨一手安排的,他们都请了谁,我也不知道。” 意思是:你根本就不在他们的邀请名单之上。 时敬川脸色阴沉的难看,半晌才说了句,“那你也应该问一句,至少送份礼物,否则不显得咱家太不懂事了吗? 话说回来,你要是早点给贺家生个大胖小子,你公公婆婆还能不认可咱家的人吗?” “住口!这是一个当爹的该说出的话吗?”周老太太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碟子,扫视他一眼,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指望自家闺女给你争面子,怎么不指望自己在公司上多用点心让别人刮目相看呢? 行了,都好好吃顿饭吧,事都过去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时敬川不说话了。 他是个上门女婿,一向对周老太太有些畏惧。 饭后,保姆过来提醒周老太太该吃药了。 她一上楼,时纯就环着臂绕到了时羡身边,冷嘲阵阵,“饭也吃完了,还不准备走吗?” 时羡冷冷瞥她一眼,“这是我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是我和爸的家。” “是吗?那希望你这盆水,永远都泼不出去。” 时羡拿了手包,转身就朝外走。 时纯吃了亏,紧随其后跟出去。 在时羡走到院子里时挑了挑眉,“有句话,爸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你嫁到贺家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下,我劝你呀,还是早点去医院查一查吧,别是你自己生不出来,不仅影响了贺家的香火,还连带着咱们家都被人看不起。” 她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时羡,“妹妹啊,你最有价值的也就是这张脸了,姐姐教你一句实话,要学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勾引着自己老公生个孩子出来,好好傍着贺家,千万别哪一天被人赶了出来,还得回来求爸给你一口饭吃。” “羡羡本身就有价值,用不着傍上任何人。” 寒沉冷峻地男声传来,时羡蓦然回眸,才发现贺严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第15章 这么着急跟我划清界限吗? 与她对视之际,迈着长腿朝这边过来。 最后时羡震惊的目光中驻足,凉薄地凝着时纯,“傍大款这种事,她没你有经验。” 时纯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如果换个人,以时纯娇纵的脾气,一定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偏对她这么说话的人是贺严,让她有火也没处发。 只能气地发抖。 “怎么了,怎么了?” 时敬川在屋里听到了外面的争执,推门出来,一见贺严在外面,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哎呀,这不是小严吗?” 贺严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喊了句:“爸。” 时敬川欢欢喜喜地应声,“羡羡说你今天可忙了,我叫你们来家吃饭都没有时间,你不知道,我还特意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蓝鳍金枪鱼呢。” “谢谢爸,不过以后就不劳您费心了,免得有些人看不顺眼,让羡羡受气。” “谁啊?谁敢让我宝贝女儿受气?” 时敬川嘿嘿笑了两声,装傻,“你忙到现在,肯定还没吃饭吧,快快快,快进家,我让保姆准备一些吃的,你吃了再走。” “不了。”贺严没有拆穿他,眸色生冷,“爸,你是个通情理的人,把羡羡教育的很好,贺家老小都很喜欢,但不代表每一个孩子都能按照您想要的样子成长,有些人自己长歪了,您就有责任教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比如生不生孩子,那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儿,轮不到一个外人说三道四,你说是吧,爸?” 他这话说的巧。 先把时敬川捧上天,再贬时纯,让时敬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时敬川笑意僵在脸上,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时纯,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又胡说八道了。 压下心里的怒火,连声笑着附和,“是是是,你们是年轻人嘛,都想过二人世界,现在年轻人不要孩子的多的是!对了,小严啊,东城开发那块地的事……” “爸。” 时羡蹙着眉喊了一声。 时敬川咋舌,“怎么了,你这孩子,我跟小严说正事呢,小严,你看咱们、” “我会考虑。”贺严点点头,“爸,你早点休息,我和羡羡就不打扰了。” “行,那你们路上慢点儿。有空来家里玩啊。” 贺严揽住时羡的肩膀,将她带离了时家。 上了车,贺严正要帮时羡系安全带,却被她给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 她不愿意,贺严也没有勉强。 启动车子后,时羡才问:“不是说有应酬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饭局,乔宇一个人就行了。” 话音才落,贺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连着蓝牙,直接在车前面板上点了接听,“什么事?” “总裁,我到洗手间没见着您啊,您去哪儿了啊,那几个老狐狸太厉害了,喝酒跟喝水一样,我扛不住啊。” 乔宇急迫地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贺严面色一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时羡也赶忙理了下额前的碎发,以掩饰自己不自然地脸色,“那个,你如果有事的话,把我放在路边就行了,我自己回去。” “我送你。” 贺严语气里含着不容置喙,随后沉声对乔宇吩咐,“把今晚的事情处理好了,扛不住的话,明天直接到财务领工资走人。” 下一秒,乔宇这边的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愣愣地站在酒店洗手间的门口。 等反应过来时,啪啪朝自己嘴上扇了两下,懊悔不已。 总裁竟然跟夫人在一起! 那他刚才是办了什么蠢事儿啊! 天呐,还有比这更社死的事吗?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一通电话打的,时羡和贺严之间的相处都变得不自然了。 一路无言。 直到回了金玉湾,贺严才让时羡早点休息,自己去书房处理工作。 他刚开了门,时羡便在身后道:“我爸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生意上的事,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贺严微微蹙眉,回眸,“你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吗?” 时羡垂了垂头,良久,才嘟囔出来一句:“早点划清,挺好的。” 她总有办法把自己气的心梗。 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贺严大力甩上,将二人彻底隔绝开来。 时羡的心都被这声震天响震地抖了三抖。 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这件事儿是早就说好的,他也同意了。 怎么现在搞得像是自己得罪了他一样? 男人心,海底针。 她捉摸不透。 次日,时羡从卧室出来时,贺严已经在门口换鞋了。 怕她一张嘴又是提离婚的事,直接推了门离开。 时羡站在楼梯口,早安两个字卡在喉咙里。 眼瞧着门被合上,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到了餐厅,和准备早餐的陈嫂问了早安。 公司。 乔宇过来时,秘书部的人说总裁已经在办公室了。 想到昨天那场乌龙,乔宇觉得自己今天上班简直是噩梦。 可偏偏里面做的那个人是他老板。 就算是真英雄,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无奈之下,他瞄上了前台秘书手边儿的一堆快递文件。 走过去一本正经道:“这些都是给总裁的吧?” 前台秘书颇为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 “行,正好我要进去,就顺便给你带进去吧。” 见他直接抱了起来,前台秘书忙放下手里的笔:“乔特助,这些我还没、”分类。 “不用谢!” 乔宇大手一挥,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阖上之后,笑出了一副狗腿样,“总裁,您现在忙吗?郑秘书说新到了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贺严扫了一眼,蹙眉,“郑秘书没拆封?都需要签字?” “额……大概是吧。” 乔宇也摸不准,毕竟这是他直接抱过来的。 平时收发快递这种小事,并不在他职责之内。 贺严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慵懒地倚在椅背上,“你拆,把需要签字的给我。” 第16章 骗户口本 “好嘞。” 乔宇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沙发旁,坐下来一份一份的拆。 不知拆到第几份,他才掏出来里面的东西,瞥了眼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愣住,又立马塞了进去。 贺严一直看着他,这举动太过反常,扬眉问:“怎么了?” “那个,这、这份文件还是您、您亲自看吧。” 乔宇欲言又止,步履艰难地送了过去。 贺严察觉出了不对,拧着眉打开。 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离婚协议书。 他黑着脸翻了几页,看到了时羡的签名。 直接朝旁边一丢,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出去。” “好嘞。” 乔宇如遇大赦。 贺严却在他出去的一瞬间,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推了下去。 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她可真是迫不及待呀! 竟然直接把离婚协议书寄到了公司里。 好,好样的。 咬着后槽牙,一双眸子能将地上那份文件烧成灰沫。 须臾,他又重新捡起来,放到办公桌旁的碎纸机里。 没一会儿,一份离婚协议书就被碎纸机搅的只剩渣渣了。 下午,贺严一下班就回了家里。 神色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晚饭后,他坐在沙发上用平板处理邮件。 时羡抿了抿唇,忍不住走过去问:“离婚协议书你收到了吗?” “什么离婚协议书?” “我寄到你公司的。” 贺严似是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没看见,可能文件太多,被秘书室的人弄混了。” 他表情上看不出真假,时羡也懒得计较,直言道:“那我再打印一份给你,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明天是周五,再不去民政局,又要拖一个周。 她耗不起。 “离婚的事,恐怕暂时办不了。” 贺岩阖上平板丢在沙发上,起身,“去办手续需要身份证和户口本,身份证的事情好解决,但是户口本在老宅,需要先跟爷爷奶奶打声招呼。” “好,我明天去找奶奶拿。” “时羡。” 她才要转身,就听贺严在身后叫住了她,声音沉如海底巨石,“你真的不想过下去了,是吗?” 时羡眼底一湿,喉头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酸疼。 怎么会是她不想过下去呢…… 女孩子嫁人,哪一个不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只是一辈子是两个人的一辈子,第三个人出现的时候,总有一个是要退场的…… 她久久没有说话,贺严便什么都明白了。 伸手扯了扯领带,透着些疲惫,“好,我不勉强你,明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去老宅。” 时羡死死咬住唇瓣,微不可见地点头。 老宅。 他们夫妻俩一出现,把贺老太太惊地立刻丢了手里的报纸,迎过去,“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呀?也不跟奶奶打声招呼,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呢。” 老太太拉着她就朝屋里走。 贺严已经习惯了被忽视。 自己换了鞋,一如既往地在身后跟着。 “来来来,羡羡,告诉奶奶,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的奶奶,其实我们今天来是、” 未等她把话说完,贺老太太突然一拍脑门儿,笑道:“对了,奶奶都忘了告诉你了,昨天啊,我跟几个老姐妹去山上礼佛,特意为你和小严每人求了一个平安符呢,你等等啊,奶奶去给你拿。” 贺老太太让她先坐在沙发上,没多大会儿,就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三个福袋。 一个塞给了贺严,另外一个给了时羡。 盛情难却,时羡只好带上,“谢谢奶奶。” “客气什么呀,都是一家人。你要真想谢奶奶啊,就早点给奶奶添个重孙子。” 话落,她附在时羡耳边,靠近的时候把手里另外一个黄色福袋也塞进了她手里,压低声音道:“这个是奶奶单独给你求回来,晚上回去之后,把它塞到你和小严的枕头底下,奶奶未来抱重孙子的愿望可就靠你了。” “奶奶……” 时羡耳根不自觉泛红,老太太笑地了然,“奶奶不逼你们,咱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说罢,转眸对佣人吩咐:“去把老头子叫下来,孙子孙媳都回来了,他还猫在书房写那几个破字!” “好的,老夫人。” 佣人去了楼上。 贺老太太牵着时羡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笑眯眯问:“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时羡握着福袋的手紧了紧,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张口。 奶奶太热情了,热情地让她说不出来。 如果现在跟老人家说自己是来拿户口本和贺严离婚的,不知道老太太会难过成什么样。 兴许连晚饭也吃不下。 贺老太太活了几十年,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有心事。 关切道:“怎么了?是小严欺负你了,还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告诉奶奶,奶奶替你做主。” 时羡吸吸鼻子,摇头,“不是的奶奶,我、” “好了,有什么话不能跟奶奶说。” 不知何时,一直站着的贺严在她旁边坐下,单手揽住她的肩膀,笑地温和,“不就是要户口本吗?搞得像什么难以启齿地事情一样,奶奶又不会不给我们。” 时羡诧异回眸。 一时之间,竟被贺严的坦荡惊住了。 老太太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件事,疑道:“户口本?你们怎么突然要户口本啊?” “我和羡羡不是马上就结婚三周年了吗?所以我想买一套房子放在羡羡名下,算是周年礼物。” 贺言面色自然的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这房屋交易当然需要户口本了,正好今天不忙,所以我和羡羡就回来看看你们,也顺便拿户口本。” 第17章 嫉妒还是酸楚? 他这个理由,像是早就找好了一般。 若不是因为时羡知道他们拿户口本的用处,怕是也会被蒙骗过去。 果不其然,贺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的疑虑就打消了。 看着小两口如胶似漆的模样,心里也老怀安慰,“行,只要是给咱们羡羡买东西,奶奶都支持。” 时羡也很是配合的弯了弯唇角,“谢谢奶奶。” 说话间,佣人做好了饭,来叫众人去餐厅用餐。 贺老太爷也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看到时羡后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老爷子沉默寡言,不怒自威,是那种看起来很难接触的人。 平时和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很少讲话,时羡自然也不期待他能跟自己说些什么。 当初她嫁给贺严,老太爷也不是很满意,只不过是贺严坚持,他才没有像贺远岑一样对自己恶语相向。 这两年,老太爷偶尔也会和她点个头,说两句话,已经算是极大的认可了。 正想着,就听佣人在门口喊了一声:“先生回来了。” 听到贺远岑回来,时羡的心沉了沉。 可他没有和老太爷分家,来老宅,就避免不了见面。 但碍于他是长辈,还是起身和他打了招呼。 同样,看到时羡与贺严,贺远岑也稍稍惊了一下。 目光在贺严身上扫了一圈,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了下来,“你那么准时准点的离开公司,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就是回老宅啊。” “我来老宅看爷爷奶奶。”贺严淡淡地伸手夹菜,抬眸,“不重要吗?” 贺远岑被噎了一下。 正巧佣人端了饭过来给他,才算稍稍缓解了下脸色。 时羡小口小口地扒着米饭,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不料下一秒,自己的碗里就多了两块儿黑椒牛柳,紧接着,头顶传来温沉的嗓音,“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她甚至不用抬头,就已经感受到了两道不和善的目光。 无声点点头,继续吃饭。 贺严瞧着她低头数米粒的样子,只好不断地往她碗里添菜。 几个来回之后,贺远岑沉着脸放了筷子,“你回来了也好,有件事正好跟你说一下,嘉嘉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许叔叔刚才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在公司给嘉嘉安排一个职位,我想了想,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听到嘉嘉两个字,时羡数米粒的动作不自觉的放慢了,侧耳倾听。 “这事儿是许叔叔安排的,还是嘉嘉自己提出来的?” “有区别吗?” “你说呢?” 贺严突然严肃起来,“如果是许叔叔提出来的,以嘉嘉的性格她未必会听话。如果是嘉嘉提出来的就更奇怪了,她想要工作为什么不去许氏集团,而是要来贺氏?”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你许叔叔是什么交情,嘉嘉和你是什么情分?许氏和贺氏本就牵扯颇多,是自家产业,她想来哪个公司都可以。” “我不认为嘉嘉现在出来工作是件好事,她病了那么多年,半个月前才醒过来,如果太劳累也不利于恢复,还是让嘉嘉多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贺氏一向都是高强度,从小职员到公司高层,没有一个闲职,加班加点是常事。 贺远岑也没什么话说,只凝眉道:“那你就不会安排一个相对轻松一点的,比如你的秘书,你秘书室里那么多人,把嘉嘉的工作量分掉不就行了?” “不行。” 贺严说的斩钉截铁,“这样也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到时候嘉嘉怎么在贺氏立足?” 时羡坐在他旁边,死死咬住唇瓣。 他可真在乎她。 既担心她的身体,又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酸楚还是嫉妒。 亦或是两种都有。 “你!” 贺远岑气极了,推开凳子,蓦然起身,“我才是公司董事长,安排个人进去,谁敢说三道四?” “砰——” 在二人争论声中,贺老太爷单手拍了下桌子,不重,却极具有威慑力,“吃饭不谈工作,老贺家的规矩,都忘了?” 贺远岑悻悻然闭了嘴。 贺老太爷历经沧桑地眸子动了动,瞟他一眼,“坐下吃饭。” 自家老爸发话,贺远岑只好闭口不言,堵着气吃完了一顿饭。 要走的时候,时羡找贺老太太要户口本。 贺老太太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微微叹气,“户口本先放在我这儿,但是你放心,房子还是要买,不过,这算奶奶送你的礼物,你自己去看,看上了哪一套,奶奶付钱。” 时羡大吃一惊,不明白贺奶奶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想法。 这买房子的事本就是贺严随口胡诌,用来骗奶奶的,可如果奶奶付钱,这房子就是非买不可了。 离婚协议上,贺严并没有在财产分割这一条上苛待她。 别墅车子存款一样不少,她没理由在离婚前再收贺家一套房子。 蹙着眉连声拒绝,“不用了,奶奶,我们要户口本是因为、” “好了,奶奶都明白。”贺老太太拍了拍时羡的手,“快跟小严回家吧,时间不早了,再迟奶奶就不放心了,走吧。” 她终究还是没有达到目的。 时羡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只将眉头拧地很深。 贺严却因没拿到户口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霾散去的轻松感。 “别再想了,这次没拿到户口本,等过几天我们再回来一趟就好。” 他浅浅安慰了几句,见时羡还是没什么反应,便轻唤了一声:“羡羡?” 直到时羡回过神,才问:“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奶奶怪怪的?” 时羡偏眸,“她老人家一向说话算数,从来没有过说出的话还要反悔的情况。” 贺严倒不觉得是件多严重的事。 在时羡看不到的一侧勾了勾唇,“奶奶是跟着爷爷一路风霜走过来的,聪明的很。我们两个这拙劣的演技在她面前根本是在班门弄斧。” “你的意思是,奶奶猜到了我们要户口本的目的?” 贺严不置可否。 时羡却比刚才更愁了。 户口本在老太太手里,如果她不拿出来,那这个离婚证怎么办理? 第18章 委屈你了 见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贺严还是不忍心,安慰道:“其实奶奶猜到了也好,省了不少麻烦,不过,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这老一辈的思想,总觉得离婚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咱们多给他点时间,想通了也就好了。” 时羡点点头,低声说:“委屈你了。”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车子正好开回金玉湾的地下车库。 贺严不明白她的意思,正想问些什么,时羡却已经打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 他锁上车追过去,陈嫂却说时羡去了书房。 她这些天大多时间都在书房里待着。 就算睡觉,也会熬到很晚才回主卧。 像是在刻意避开自己。 两天后。 时羡正在画设计图,突然听到支付宝转账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的拿起手机。 发现上面多了一笔10万块的进账。 转账人是方书瑶。 时羡立马将电话拨了过去,一接通就问:“瑶瑶,你怎么突然给我转十万啊?” “不突然啊,你上次不是跟我说那个线下客户的单子你要接了吗,我就去给你联系了那个客户。” 方方书瑶将手机摊在一遍,坐在床上边剪脚指甲边说:“本来是想约他面谈时间的,可人家说这两天有个活动要参加,过几天再找我们,不过他先付了10%的定金,就是这10万块,一到账我就直接转给你了。” 原来是这样。 时羡挂断电话,又从十万中抽出三万转回去。 不等方书瑶问,就直接在微信上留了言:老规矩,辛苦费。 方书瑶:这回是100万的单子,全指着你出力呢,二八分。 还没等时羡回话,账上就又多了1万块。紧接着,方书瑶又回了一条:都不是缺钱的人,别为这三瓜俩枣来回折腾了啊,不然我可生气了! 时羡被她配的那张表情包逗笑了。 退出聊天界面,看到消息栏有一条微博推送。 是她一直关注的一位国外名校老师所发。 点进去后发现,原来那位老师是要举办一场设计展。 不拘人群,只有一条要求,就是原创。 之后会将展示的设计图再以拍卖会的形式拍卖出去,所得资金一半给设计师作为报酬,另一半作为善款捐出去。 最主要的是老师即将回国,而设计展的地点正好是青州市。 于时羡而言,无疑是占了天时和地利。 自然忍不住心动。 以那位老师的地位,消息一放出去,自然会有不少人过来参加。 而她如果想从线上转战到线下,这场展便是最好的广告。 只是这位老师一向眼光独特,虽然这些年自己一直没有放弃设计,但比着上学时的全盛时期还是差了一些。 思虑再三,时羡还是决定试一试。 接下来几天,时羡每天都泡在自己的书房里,已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陈嫂只好每次在吃饭的时候把东西送到她的书房门口。 终于,贺严忍不住过去敲门问她在忙什么。 时羡没有说实话,而是说快到月底了,方书瑶需要赶几篇稿子来完成业绩,忙不过来,所以找她帮着写几篇。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贺严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叫她别太过劳累。 时羡却松了口气,她暂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毕竟一切都是未知数,既然没有尘埃落定,她也不想到处宣扬。 忙了三天,几次修改,时羡终于完成了那幅设计。 她打开邮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对设计图做了一些介绍,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将邮件发了出去。 等邮件回复的时光很难熬,用寝食难安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不过还好,只是忐忑了一天,到晚上就收到了老师的回复。 在看到“创意不错,请加联系方式详聊”这几个字后,她险些激动地从椅子上蹦起来。 兴奋过后,马不停蹄地用手机添加了老师的联系方式。 几番交谈,敲定了最后的定价。 她下意识想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贺严。 却在发送时想到了二人现在的关系和处境,又删掉了消息,转头分享给了方书瑶。 方书瑶也为她高兴,一个叫一个劲儿的叫着:富婆,求包养。 还让她在设计展那天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己,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那些人面前,闪瞎他们的眼睛。 可真到了那天,时羡却没有这么做。 选了一套简单婉约的衬衣、长裤,扎了一个低马尾。 一缕碎发从耳边散落,又添了一丝慵懒感,既显得正式又不会太过于刻意。 加上她本身就长得好看,腿长肤白,只是淡妆就足以让人惊艳。 设计展的地点在青瑜会所。 时羡身为设计师,需要提前两个小时过来。 先去和主办方祁老师打了招呼,便开始跟其他设计师一起与主持人熟悉流程。 因此,时羡见到了许多其他设计师所设计出来的图纸。 若说没见之前,她还对自己的设计十分自信。 殊不知江山辈有才人出,有几张设计图心思实在巧妙,用色也十分大胆,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有点囊中羞涩,一定会把这几张设计图一起拍下来。 当她沉浸在对同行的欣赏中时,身旁却出现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吊着嗓子,阴阳怪气,“没想到羡羡姐也在呀,怎么,你也是来拍设计图的吗?” 时羡直接就听出了来人是谁,她的声音实在太有特色了。 面对她时是盛气凌人,面对贺严和贺家人时,却又是一副娇柔识大体的模样。 见她无视,许慕嘉又想到上次在金婚宴上,她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 忍不住想要多嘲讽几句,“我还以为凭羡羡姐的才能,衣服都是穿自己设计的呢,没想到也能看上别人的设计图啊?不过也是,羡羡姐服装设计的再好,也比不上人家名人设计的呀,你说是吧?” 时羡冷冷撇了她一眼,“说过很多次了,许小姐不要再一口一个姐叫我,毕竟,我没有许小姐年长。” 第19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一个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她年纪的问题。 这跟说她老了没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像许慕嘉这样的豪门千金。 无论身体还是脸蛋,都是用金钱娇养出来的。 更何况这句话出自情敌口中,就显得格外可恶。 她攥紧了双拳,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可嚣张的?不过就是因为仗着嫁了好老公而已,做米虫还做出优越感来了,你以为自己是谁?” 又是这么一个说的人。 在这些人眼里,她永远都是贺家的附属品。 但是这一次,时羡不想再忍气吞声了。 上前一步,对上许慕嘉那双满含嘲讽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次那件礼服应该是我老公付的钱吧?我今天来,是作为设计师出席,许小姐呢?这次是拿着爸妈的钱过来消费,还是又要用别人家的钱啊?” “你!” 许慕嘉怒目圆睁,“时羡,别太自傲,你是设计师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拿出来作品让别人挑选,哦对了,你不想让我拥有你所设计的东西是吧?我告诉你,我今天还就拍定了,不但要拍下来,而且拍完之后,我会叫人制成成衣,然后再当着你的面,把它毁掉。” 说罢,她阴狠地笑了几声,转身朝别的方向去了。 半个小时后,拍卖开始。 这种拍卖设计图的优点就在于,所有衣服都是只此一件。 竞拍者买到图纸之后,可以自行找人制成成衣,和私人定制没有什么区别。 适合不喜欢和别人撞衫,彰显自己独特品味的富豪和太太们。 当然,这一类人也是最不缺钱的。 是而在时羡作品前面的几幅设计图都以比较理想的价格拍卖了出去。 随着掌声落下,礼仪小姐更换了设计图。 主持人介绍:“这副设计图的女士单肩收腰礼服以雅蓝为主调,虽然简约,但却在选料上用了巧思,暗纹白底的玫瑰雍容华贵,十分合适晚会、宴席这类场合,接下来请设计师给大家打招呼。” 时羡对主持人浅浅一笑,落落大方的起身,对着众人微微含腰。 抬眸时,无意间对上了后面那双狭长深邃的丹凤眼。 而他身边,坐着刚才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许慕嘉。 时羡只怔愣了一秒,最后面色如常的转身,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既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样震惊错愕,也不像第二次看到那样难过失望。 已经第三次了。 坦白说,是有一些难以接受,可又觉得她应该接受。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麻木吧。 反倒是贺严,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时羡。 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一个陌生人,没有丝毫情感与波澜。 可时羡怎么会来参加这种活动? 而且那个司仪说什么,设计师? 她是来拍卖设计图的? 贺严坐不住了,想要起身过来找她问清楚。 不想却被一旁的许慕嘉拦了下来,凑近他低语,“阿严哥,我知道你想去找羡羡姐,但刚才主持人也说了,羡羡姐是作为设计师出席的,而上面拍卖的是她的设计图,你现在去找她问话,不是要她当众难堪吗?” 贺严面色复杂地凝了一会儿第一排那抹坚挺单薄的身影,终是又坐了回去。 下一秒,主持人开始报价,“这副设计图也是祁老师本人最喜爱的之一,定价30万,现在开始竞拍。” 第一轮,喊的人还算多。 但大家也都是一万两万的往上加,直到许慕嘉举了举牌子,在贺严没注意到她时就已经把价钱喊了出去,“五十万。” 这话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虽然大家都是不缺钱的主儿,可一张设计图而已,慢慢就加价也就是了。 这么猛地往上抬,很难不以为是设计师请来的托。 正当许慕嘉以为志在必得时,第一排传来一阵清清亮亮的高呼,“五十一万。” 这一张口,可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轰动。 拍卖这么多幅,第一次遇到作者要把自己作品拍走的。 莫非是在唱双簧? 时羡还算坦然自若。 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心血,让许慕嘉拿去糟蹋了,还不如她自己拍回来。 许慕嘉倒没想到她会出这一招,竟也燃起了斗志,直接举着牌子站起来喊,“我出八十万!” 这个数,几乎已经是天花板了。 毕竟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幅卖出了这么高的价格。 而时羡也有些犹豫。 五十几万的价格,她还可以和许慕嘉争一争。 可八十万对她来说却不是个小数目。 尤其马上要离婚了,每一笔钱都要精打细算。 按祁老师的说法,拍卖会上所成交的交易额,一半给设计师,一半捐出去。 叫许慕嘉买走,主办方和她五五分,也有四十万。 这么一算,她直接比底价翻了一番还多! 最终,时羡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竞价牌。 在一口气和一口馒头中,她选择了一口馒头。 她没那么高风亮节,这年头,什么也比不上自己手里的红钞票。 “一百万。” 忽然,一道清亮干脆地声音从中间飘了出来。 倏然,场下一片哗然。 一百万拍一张设计图。 还不是知名设计师所画。 虽然在拍卖之前已经有祁老师为其加持,可她的一句话也抵不上真金白银呐! 这个价格,实在让人觉得这是出了一个冤大头。 时羡顺着声音寻过去,喊出天价的那人就在第二排坐着,与她相隔不远。 一套灰白相间的休闲衫,棒球帽。 俨然一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少爷形象。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时羡的目光,扭过头,朝她笑着招手。 用口型说了句“嗨~”。 许慕嘉握着竞价牌的手紧了紧,在主持人喊一百万一次的时候,她欲要起身,耳边却传来冷清的声音,“没必要。” 可她如何能甘心,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阿严哥,我真的很喜欢。” 说罢,她不顾贺严阻拦,举起牌子,高喊,“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又是那道声音。 越发慵懒随意。 把两百万说出两百块的感觉。 许慕嘉算是明白了,那人就是故意跟她杠上! 不管自己出多高的价,他都会往上加! 犹豫之际,主持人已经敲了定价锤,成交二字响彻展厅。 许慕嘉狠狠把竞价牌朝地上一丢,一口气堵在心里。 第20章 千金难买我喜欢 而时羡的设计图,也是本场最高价格。 竞拍结束后,媒体们蜂拥而至,祁老师也从后台出来,在镁光灯下和时羡握手,“恭喜。” “谢谢祁老师。” 二人拥抱之后,便是设计师与买家合照的流程了。 时羡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那位一掷千金的年轻人。 镁光灯下,少年活力满满,青春洋溢。 时羡看他就跟看个孩子一样。 微笑低言,“这位先生,其实就算是制成成衣,这件礼服也就是两百万左右,您拍的有些亏了。” 少年笑出了声,眉眼微扬面上,“时老师好奇怪啊,别人的设计图卖出高价都高兴的不得了,你反而来劝我说我买亏了。” 他稍稍换了个角度,“可是如果我不拍,这件礼服就得被人糟蹋了。” 在时羡诧异的目光中,少年用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睨她,“刚才竞拍的那位姐姐,就是在拍卖会之前,和你一起在走廊上说话的人吧?” 时羡惊了一惊,眸光微闪。 少年怕她误会,连声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路过而已。” 原来是这样。 她当时只顾着跟许慕嘉斗嘴,并没注意身边的人。 “那、谢谢你啊,不过两百万确实太多……” 时羡想了想,说:“拍卖的钱祁老师会有一半当做善款,所以到我手里也只有一百万,我只拿原价的三十万,其余的还给您,怎么样?” 少年笑意更浓,如春风暖阳,“不用,千金难买我喜欢嘛。” 他一副不把钱当钱的模样,时羡便也不跟他争辩了。 心胸坦然地让记者给他们拍照。 谁让人家乐意呢。 临结束时,那人朝时羡伸出了右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姓季,叫季斯齐。” 时羡含笑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时羡。” – 从青瑜会所出来,贺严就冷着脸一言不发,许慕嘉跟在他身后低声啜泣。 只是哼了半天,也没有落下来一滴眼泪。 上了车,贺言直接吩咐乔宇回公司。 乔宇也是个人精,嗅出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十分听话地启动了车子。 行至半路,许慕嘉越想越生气,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去。 挂在脸上,玲珑剔透的,像颗颗水晶。 贺严抽了几张纸出来递给她,“别哭了。” 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耐烦。 许慕嘉却没有听出来,还抹着泪委屈道:“谢谢阿严哥,可是,我好喜欢那张设计图啊,可惜被别人拍走了……阿严哥,你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真的很想要那张设计图。” “嘉嘉,你应该知道,拍卖会上的东西,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的意思很明显,没有办法。 “可是……” 许慕嘉瘪瘪嘴,一副认命了的模样,“看来是我和那件衣服没有缘分,不过那位先生肯花两百万去买一张设计图,真是让我格外吃惊呢,而且我瞧他的模样,好像和羡羡认识,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能说得通,毕竟是朋友嘛,他这么做或许也是在帮羡羡姐,毕竟羡羡姐大概也不希望我能拍到那张设计图。” 贺严没做声,脸色却阴沉的难看,几秒钟后,他冷冷吐出了两个字:“停车。” 乔宇立马打了方向盘,靠在路边。 接着,贺严淡漠如斯地偏眸,“嘉嘉,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 “啊?” 许慕嘉愣住了,“阿严哥,贺伯伯不是说让我们一起回公司吗?” “我去工地看一下工程情况。” “那我陪你一起。” 贺严回眸,目视前方,“不用了,工地上风大土多,你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公司吧。” 他这么坚持,许慕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谁知才关上车门,要和贺严道别时,车子便在她面前扬长而去。 徒留许慕嘉凌乱在汽车尾气中,恨恨地跺了下脚。 什么去工地看工程,根本就是敷衍她的借口! 贺严从来都没有把自己丢下来不管过,这是第一次。 尤其刚才在设计展上见了时羡。 不知怎么,许慕嘉心里竟隐隐约约地不安起来。 虽然贺严每次都向着自己,可那个女人毕竟和他朝夕相处了三年,贺严对她未必没有感情。 看来,她得加快速度了。 车内。 明明开着冷气,乔宇的额角却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气压低到了极致。 贺严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他一时也不知到底该去工地还是回公司。 更不敢开口问贺严,只好放慢了车速。 想着贺严能自己提一嘴儿,毕竟猜心事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 “开这么慢,是要压马路?” 贺严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车厢内响起,吓得乔宇一个激灵。 搭在刹车上的脚抖了抖,车子便十分灵敏地顿了一下。 下一秒,熄火了。 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总裁。” “那就将功补过。” 贺严倒没有过于苛责,淡声吩咐,“帮我查一个人。” “好,查谁?” 乔宇下意识地一句话,竟问的贺严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倒真不知道那人是谁。 只是见他和时羡合照时,与时羡窃窃私语地模样,实在刺眼。 沉默良久,才说:“多关注关注青瑜会所今天设计展上的照片,查清楚跟夫人一起拍照的人。” 一听跟时羡有关,乔宇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甚至连声音都清亮了不少,“好的,总裁。” 贺严没有去工地,也没有去公司,而是让乔宇把他送回了金域湾。 时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贺严在沙发上坐着。 她有些讶异,在展厅的时候,他明明和许慕嘉在一起。 时羡还以为贺严会陪她到很晚才回来。 “这个你拿着,里面有5000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经过他时,贺严突然递了一张卡过来。 时羡蹙起眉尖,“什么意思?” 贺严神色淡淡,“如果你缺钱的话,可以跟我说。” 她不明所以,摇着头,“谢谢,我不缺钱。” “那为什么要去卖设计图?” 第21章 上热搜了 时羡一怔。 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浅呼了口气,淡声解释,“今天展会的主办方,是一个我很敬佩,也很崇拜的老师,她在国外是知名设计师,也是圣洛大学设计学院的教授,我有机会能参加他的展会,是她对我能力的一种认可,对我而言,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即便如此,也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毕竟你还是我的妻子。” 贺严此话,不过是想表达担心。 如果时羡提前告诉他了,今天和许慕嘉当众竞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可听在时羡耳朵里,却是在指责她。 指责她不应该顶着贺家儿媳妇的身份,在外面抛头露面。 她对上贺严的眼神,不轻不重的问他,“你陪着许慕嘉出席公开场合,有告诉过我一句吗?” 贺严眉心微蹙。 一向温温柔柔的她很少露出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就像一只温顺的兔子,突然张口咬了人。 时羡却想把自己的委屈全部倒出来,“我嫁给你的时候没有工作,不是因为我找不到工作,而是因为你们贺家的长辈希望我在家做一个贤内助,现在我们要离婚了,我只想做回我自己。” 一口气说完,时羡埋在胸口几日的怒火也发泄了出来。 她敛了神色,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清雅的语气,“我在外面,没有人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如果这样你还是觉得我给贺家丢人,也可以对外宣布我们已经离婚了,虽然还没办手续,但也是迟早的事。” 说罢,她径自上了楼。 只留贺严一人捏着一张卡,站在客厅。 想叫住她,茶几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乔宇。 他滑下接听键,将手机置在耳边,语气沉哑,“说。” “总裁,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出来了。” 乔宇边翻资料边道:“今天在青瑜会所展厅上和少夫人一起拍照的人,是城南季家的二少,季斯齐,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一个月之前才回国。” “二少?” 贺严渐渐拧了眉心。 季家还有二少? 北贺南季,东沈西许。 这是青州最有头有脸的四个家族。 数十年前,贺家还是全盛时期的时候,就是青州市的领头羊。 只是多年前遭受一场大难,整个贺氏面临破产危机,那段时间,贺家被除了名,可季家却占了便宜,成为青州最有脸面的家族。 一时风光无两。 不想贺严此人手段凌厉,在商场上六亲不认,比之贺老太爷和贺远岑更为无情,短短五六年就将季氏再次比了下去,重新回到鼎盛时期。 即便是这样,季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这些年倒是没有少和季氏集团的董事长季维打交道,只知道他有一个儿子叫季斯贤,是季家未来的继承人。 季维这个人老奸巨猾,带出的季斯贤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的二儿子季斯齐一回来就接近时羡…… 乔宇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还以为是贺严对他查到的结果并不满意,小心翼翼道:“总裁,季斯齐这个人在国内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痕迹,再加上季家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家,所以……” “我知道。” 贺言声音沉沉,有些疲惫地坐回沙发捏了捏眉心,“就查到这儿吧,剩下的事儿,你不用管了。” 挂断电话,乔宇对着办公楼的百叶窗深深吐了口气。 旁边的小秘书撑着脸问:“乔特助,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这么怕总裁啊。” 乔宇斜她一眼:“你不怕?” “怕啊,但跟你是不一样的怕。”小秘书耸肩,“总裁为什么让你去查季家少爷啊?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比如收购季氏什么的?” 她倒是真敢说。 还收购季氏? 怎么不直接说把万里河山收购下来? 乔宇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八卦?” “喂!整个办公室最八卦的是你好吧?你还有脸说别人。” 乔宇被噎了一下,死不承认,“嘿这死丫头,我八什么了,我八什么了?赶赶赶紧工作去!” 他撵走了小秘书,撅着屁股趴在栏杆上,盯着楼下发呆。 他是八卦,八卦是人的本质。 但得知道什么卦能八什么卦不能八。 那衣食父母的卦,是能随便扒的吗?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里看到夫人寄给总裁的离婚协议书,他总觉得总裁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这段时间办每一件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怕哪一件办的不对,就触了这位大老板的逆鳞。 – 时羡没回卧室,而是去了客房。 双眼无神地趴在床上,脑子里回忆着刚才和贺严说的话。 那些话也不单单是在说贺家长辈。 更是说给贺严听的。 以往三年,她以为自己很幸福,以为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离了婚,她以后就只是时羡。 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 如此想着,时羡要离婚的目的更强烈了。 时间还早,她睡意不浓。 洗过澡之后就趴在床上刷微博。 而热搜上面挂着的恰巧是他们今天所办的设计展。 上午才发生的事情,下午就已经被传到了网上。 时羡往后刷了几页。 有一些人从她的设计风格中扒出了“至幸”的网名。 还有人还晒出了她曾经那些作品的成衣。 再加上媒体给她和季斯齐拍的照片流了出去,帅哥靓女,格外相配。 又意外的收获了一波颜粉。 一时之间,美女设计师的名号热度不下。 没有人不喜欢彩虹屁,这不仅仅能够带来愉悦,更能增加自信。 刷着刷着,好像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带着笑睡着了。 翌日清晨,时羡是被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机,带着刚醒来的浓重鼻音,哑哑地答了一句,“喂。”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在睡觉呀?” 方书瑶抓狂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时羡闭着眼问:“怎么了?” “你断网了吗大姐?你现在可在热搜上挂着呢!赶紧的,现在给我打开手机去看微博……” 兴许是这样太慢,方书瑶下一秒就否定了,“算了算了,还是我发给你吧。” 时羡应了一声,就进了微信聊天界面,上面有方书瑶分享的微博推送。 只是才看了一眼标题,时羡就睡意全无,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第22章 是你逼她的? 她点进去,几个醒目的大字越于眼前:无良设计师恶意拍卖设计图。 引言则是:一张设计图卖出天价,贺家少夫人利欲熏心,无脑圈钱。 不止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还有那张设计图在竞价时被人所拍下来的视频。 下面的评论区更是骂声一片。 才短短一夜,她就从美女设计师变成了利欲熏心的坏女人。 她知道网上风向一向变得快。 可这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快的就像是有人看不得她好,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 方书瑶久久没有听到她说话,还以为时羡是被那些评论扎到心了。 连语气也不自觉放柔起来,咋舌安慰:“羡羡,我给你看这个,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那些人说的话都不算数的,而且那个稿子很明显就是在恶意抹黑你,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写稿子,我发到我公众号上,让我的粉丝们都给你转发!” “你也这么觉得,是吗?” “什么?” 时羡的语气格外认真严肃,“瑶瑶,你也觉得这是有人在故意抹黑我,对不对?” “你是说……” 方书瑶恍然大悟,直接炸了毛,“我艹!我就说嘛,我一看到这个稿子就觉得像是专业的人写的,普通人哪能把语言组织的这么精简干练,还直中要害,宝儿,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十分费解,“不对不对,你才从线上转到线下,并且也没有吃你线上的红利呀,能得罪谁?” “我也不知道,瑶瑶,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原帖的来源是哪里?” “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这边话没说完,时羡手机上就进了另外一通电话,她对方书瑶说:“那这件事儿就麻烦你了,我现在有点事,待会儿再跟你聊。” 挂了这边,时羡接听了时敬川的电话。 还没来得及张口,那边就是一顿咆哮,“死丫头,看看你都办了些什么好事儿?因为这种破事上新闻,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时羡默默消化了他这一顿吼,平心静气地吐出了几个字,“这件事,是有人故意在整我。” “整你?谁会那么无聊去整你?” 听筒里传来了他把文件摔到地上的声音,“就算是别人想要整你,也得有他们去整你的机会呀。如果你不去参加那个什么设计展,什么拍卖会,别人哪有整你的素材?还一张设计图卖出天价,我问你,是贺家缺你钱花了还是时家缺你钱花了,需要你去卖那什么破设计图?” 面对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时羡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出了问题,无论是不是和她有关,时敬川永远都不问是非,把所有的错归结于她身上。 即便她解释了,时敬川也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时羡索性也不辩白了,声音比冬季寒风还冷上几分,“如果你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骂我一顿出气,那现在可以挂了。” “骂你要是能出气就好了!”时敬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看着直线下跌的股票,怒道:“你现在赶紧给我召开记者招待会澄清这件事,收了人家买家多少钱都给我一份不少的还回去,如果再不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咱们家的股票就要跌到破产了!” 听他这么说,时羡怒极反笑,“你又要推我出去挡枪,是吗?” 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有一个人承担责任,而她永远都是那个被推出去承担责任的人。 虽然早就对这样的结果具有心里准备,可当她真的从亲生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失望。 以前的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 可今天这个锅,她不想背了。 阴冷地留下一句:“我不会道歉。”就挂了电话。 等再回到微博界面的时候,私信里已经骂声一片,各种难听的话都集结在了一起。 而时敬川还在不停地电话轰炸。 时羡被吵得脑仁疼,索性关了手机。 而贺氏集团这边,也并不比时家好到哪儿去。 乔宇看到这个热搜之后,直接从秘书部冲进了办公室,微微轻喘,“总裁,出事了。” 他将手机递给贺严。 还没等贺严细看,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贺远岑带着怒火走了进来,直接将一个平板丢在了真皮沙发上,“看看啊,看看你老婆做了些什么好事!” 贺严从办公椅上从容起身。 路过乔宇时,把手机递给了他,“我不信羡羡会这么做,她不是贪财的人。” “她不贪财,她不贪财会嫁到咱们家吗?我不管,这件事已经极大的影响了贺氏集团的声誉,必须尽快处理!” 贺远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扯松了领带,“你马上回去跟她办离婚,再向媒体公布你们早就离婚的事情,说明这个女人跟贺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希望这样还能挽回咱们合适的名誉!” “离婚?因为这件小事,你就让我跟她提离婚?” “小事?这件事儿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贺氏的声誉,再这么下去,咱们贺氏的一切就都毁了,股票下跌的比跳楼都快!折尾求生,是最明智的选择。” 话到此处,贺远岑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深拧着眉心问:“你跟时羡不是早就已经准备离婚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拖着?” “你知道我们要离婚?” 贺严鹰隼一样的眸子紧紧凝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去找过时羡,是你逼她跟我离婚的,是吗?” 难怪时羡这段时间一定要和自己离婚。 难怪他怎么问时羡都不肯说出原因。 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那件礼服,还怪过时羡小题大做。 可如果是贺远岑来逼她,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凭贺远岑的手段,他有的是办法让时羡答应。 “我逼她?” 贺远岑冷笑一声,“明明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呵,这个女人可真是厉害啊,一边给我打安心针说要跟你离婚,一边又抓着你不放,现在还给咱们贺氏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祸水,贺家绝对不能要!” 第23章 我要告她 “那是我的妻子,要不要,也不是你说了算。” 贺严重新走到办公椅前,坐下,双腿交叠,“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处理,就不劳贺董事长费心了。” “那公司亏损的钱呢?” “亏多少,我就补多少。” 贺远岑怒极反笑,“好,好啊!没想到我竟然生了一个护老婆的情种!” 他走的时候将办公室的门甩地震天响,连楼下的人都被这大动静给惊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乔宇站在原地,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犹豫之时,贺严却突然开了口,“你去帮我查这件事儿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马上联系媒体,让他们压热搜,再去联系官方后台,让他们把有关时羡的帖子通通删掉。” 乔宇一本正经的应声,“好的总裁,我这就去办。” 金域湾。 自从关掉手机,时羡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个人坐在卧室里,拉上窗帘,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格外蹊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拍卖会过程中,是没有媒体出现过的。 后来拍卖会结束,到祁老师讲话和设计师与买者拍照的环节,媒体们才被保安放进来。 既然是这样,那拍卖过程中竞价的视频又是谁发到网上的? 怕自己记错,时羡立马将手机开机,拨通了祁老师的电话。 “喂,你好。” “祁老师您好,我是时羡。”她单手打开免提。 想了想,又摁了下录音,“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证实一下,昨天拍卖会的时候,拍卖过程是否有媒体介入?” “没有。” “不好意思,祁老师,你确定没有记错,是吗?” “整个展示和拍卖会期间的所有流程都是我一个人安排的,不可能记错。” “好的,谢谢祁老师。” 时羡挂了电话,方书瑶这边就打了进来。 “你手机怎么回事儿啊?我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我都担心死了!” “消息太多了,看的心烦,关了机躲个清净。” 时羡叹气苦笑,“怎么了?有急事啊?” “见面再说吧,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实在不放心,已经开着车朝你家这边儿来了。” “好。”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也就只有方书瑶一个人替她担心,替她着急。 也算是个安慰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15分钟后,方书瑶敲响了金域湾的门。 一进来,时羡就带着她去了自己的书房。 她暂时还不想让方书瑶知道自己和贺严发生了什么事。 生活已经溃烂透了,她不想再把这些污糟的一面展示现在人前。 更不想方书瑶跟着她一起着急上火。 书房内有两个软沙发,方书瑶一屁股坐了上去,之后从包里拿出来一沓文件递给她。 “这是我找朋友查出来的原贴内容,也查到了这个帖子的ip,就在青州市,账号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而且我仔细看了帖子下面的那些评论,还有一些转发的大v,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水军,羡羡,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他要这么搞你?” 时羡一页一页的看过去,越看脸上的笑意也就越深。 如果说上午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刚才跟祁老师通过电话之后,她立马就有了一个怀疑对象。 既然没有请媒体,那么能拍到拍卖过程的人,一定是在拍卖现场的人。 虽然那天展厅里的人很多,但跟她有过节的,只有一个。 方书瑶狐疑地盯着她,瞧她笑地这么开朗,很难不怀疑她是受什么刺激了。 下一秒,时羡就目光坚定的抬起头,一字一句道:“瑶瑶,我要告她。” “谁?” “幕后主使,我要告这个幕后主使,我要告她,造谣诽谤,恶意中伤他人。” 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我一定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让她知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好!” 方书瑶本就不是一个息事宁人的主,眼下更是被时羡燃起了斗志,“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找律师,我帮你打官司。如果不让这个人赔钱又道歉,我就不姓方!” 她像个中二少女一样,把时羡逗得笑出了声。 送方书瑶离开之后,她自己也没再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 只是等着看那个人自食恶果。 谁知傍晚的时候,竟又接到了方书瑶的电话。 那丫头还是跟个疯婆子似的,声音震耳欲聋。 只是和上午担心急切的语气不同,这次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松和兴奋。 “羡羡呀,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刚才去上微博,你的热搜已经没有啦,被撤下来啦!而且我跟你说,连原贴都已经找不到了,幸好,幸好我来找你的时候,把那些东西给打印出来了,要不然你想去告他的这个事情可就彻底泡汤了。” “你是说有人删帖?” 时羡震惊不已。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帖子发自许慕嘉,她自己删绝对不可能。 可如果不是,还有谁敢给她删贴? “对呀,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跟你反应一样!哈哈哈,反正不管怎么说,至少你没在热搜上挂着了,世界上新闻每天数不胜数,等过两天出新的,你的事情就能彻底压下去了。” 方书瑶笑地像个二傻子,“哦对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今天中午的时候我收到了那个大客户给我的私信,问咱们明天有没有时间见面,我本来想着你突然遇到了这种事儿,还是先不要去见比较好,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嘿嘿,事情解决了,真好。” 虽然热搜上的莫名其妙,被压的也莫名其妙,但总算让她从风口浪尖儿上落了下来。 也是件好事。 想了想道:“是啊,那就答应他吧,明天见面。” 第24章 小有名气 方书瑶和那位客户预约的见面地点是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 室内装修十分雅致,舒缓悠扬的钢琴曲,让人的心都跟着安定了下来。 方书瑶和时羡一起来到门口,她便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位客户的电话。 两句话的交谈,方书瑶就带着时羡走了进去。 在咖啡厅最里面的桌子处,背对着他们,坐了一个身形挺括的少年。 两个女生走了过去。 方书瑶率先伸出了右手,含笑打招呼,“你好,请问是您约的‘至幸’老师吗?” 那人放下手里的杂志,起身时,时羡却忽然呀了一声,“是你?” “时老师?”对方也很明显惊了一惊,却又很快笑道:“没想到原来你就是至幸设计师,难怪呀,难怪那天在设计展上,我一眼就看上了你的作品。” 方书瑶一头雾水,“你们……认识?” 时羡点点头,“见过一次,就是在青瑜会所去参加那场拍卖会的时候遇到的季先生,我的设计图也是季先生以两百万的价格买走的。” “两百!” 方书瑶的瞳孔都忍不住放大了,看着季斯齐的眼光也渐渐变得奇怪。 毫不遮掩的打量着。 还是时羡忍不住提醒了她,她才收了目光,嘿嘿笑着,“看来,季先生真是有眼光呀,也就是羡羡这些年一直都在线上接单,否则我们家羡羡月入千万不是梦。” 这话说的,属实有点狂妄了。 时羡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啊,季先生,我朋友她……” “我觉得这位女士说的很对啊,以时老师的才华,未必做不到月入千万。” 两个人一唱一和,时羡的脸红的更透彻了。 季斯齐让两位女士点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便开始进入了正题。 原来,季斯齐在网上找她所定制的服装是想送给自己母亲的。 由于他母亲很快就要过五十大寿了,他又才回国,家里的意思是要隆重的操办一下。 宴请宾客的场面,礼服自然是少不了的。 季斯齐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时羡也都一一记了下来。 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给出意见,显得格外专业。 一个小时后,服装的大概基调也就敲定了下来。 她收了本子,说:“如果着急的话,我可以在两天之内出设计图。” “那麻烦时老师啦,我妈生日还有两周,越快越好。” 时羡含笑点头,“没问题。” 一切说好,方书瑶轻轻拉了下时羡的衣服,“羡羡,说完了咱就赶快走吧,还得去找律师呢。” 她声音不算太大,可季斯齐还是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律师两个字,眼睛微亮,“你们找律师干什么呀?” 方书瑶瞥了一眼这个人傻钱多的少年,本想怼他两句,却意识到眼前这个是甲方爸爸,瞬间有了耐性。 笑嘻嘻说:“找律师肯定是为了打官司呀。” “什么官司?” 身为一个客户,这管的就有点多了。 方书瑶耐心用尽,正要开怼时,时羡朝她递了个眼神。 温声解释:“前两天的拍卖会出了点麻烦,我需要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那找我啊。” 季斯齐打了个响指,“专业的。” “啊?” 方书瑶嘴巴张的能塞下去个鸡蛋,与时羡互视一眼,发现好姐妹的惊讶成度不亚于自己。 忍不住重新审度着季斯齐。 可越看,越觉得不像。 棒球衫,大裤衩,运动鞋。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跟法律打交道的人。 方书瑶挠了挠头发,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啊,我想问一下,您、您今年大几?” 其实她想说的是高中毕业没,毕竟那张脸上,丝毫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痕迹。 甚至还透着一丝清澈的愚蠢。 季斯齐一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笑地比哭还难看,满脸无奈,“我毕业两年了,一直在国外从事律师行业,打过不少官司,也算小有名气呢。 时羡微微讶异,“什么?”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撑死了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竟然…… 季斯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我可是正经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呢,你们看着我年轻,那是因为我两年就修完了学分,提前毕业了而已。” 时羡与方书瑶对视了一眼。 又仔细看了看名片上的字。 铭光律所——季斯齐。 二人目光交错,时羡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几分,可又有新的担心了。 他毕竟才从国外回来,也不知打官司的能力怎么样。 就这么个未成年的形象,不像是能在法庭上舌战群儒的大律,到像是个吵不过就哭着鼻子回家找妈的孩子。 方书瑶和她的顾虑一样。 但性格却不一样,她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心里想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季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啊,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以前战绩如何?” 季斯齐笑了,透着浓浓的自信,用四个字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从无败绩。” 方书瑶眼睛亮了亮,“那太好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何止咨询啊,直接请你打官司就好了呀。” 可时羡却觉得方书瑶高兴的太早了。 以季斯齐花钱买东西的手笔,一百万在他手里就跟一百块一样。 那请他打场官司,律师费得多少钱? 偏偏价钱这个东西得提前说好,否则到最后两个人难免尴尬。 咬了咬唇,还是问:“季律师,如果这种官司在你们律所打,一场下来大概要律师费?” “这个不用担心,律师费的收取和官司的难易程度有关,如果证据充足,律师费只是小数。” “充足啊,我们证据可充足了。” 提起这个,方书瑶可就来劲儿了,“我昨天把那些东西都给保存了下来,还有那个账号的地址,等我回家之后,把这些资料发到你邮箱,你看了就知道了。” “好,我把邮箱号给你。” 季斯齐用手机加了她。 咖啡厅出来,方书瑶一路都在哼着歌。 心情似乎好的不得了。 时羡也感激她这个闺蜜对自己的鼎力相助,就决定先不回去了,带着她到青商去消费。 第25章 不能给别人看 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回到家,她便投入了礼服的设计中。 两天后,她交了图。 一周后制成成衣,几经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时羡亲自把衣服给她送了过去。 “太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 季夫人站在落地镜前不住的欣赏自己,东扯扯西晃晃,上下唇瓣砸的吧唧响,“这衣服真好,时小姐,你手艺太好啦,小时候我们村儿最好的裁缝都没你这么好的手艺啊!” 时羡垂眸浅笑,“季夫人误会了,我只是设计了衣服的样式和选料,打版和裁制都是别人完成的。” “我说的就是样式啊,我年轻的时候在十里八村儿也是出了名的村花呢!那村口的张裁缝就爱给我做衣服。” 季夫人一打开话匣子就喋喋不休的念叨,“你不知道,想当年我们村还有隔壁村的男人们,那一看到我就跟见了仙女似的,他们、” “妈,您可谦虚点吧。” 季斯齐不知何时从二楼下来,目若朗星,笑容舒展。 时羡点头打了招呼,他也挥了挥手。 随即挑眉望向季夫人,“人时老师是专业的服装设计师,见过的美人模特数不胜数,您就别吹嘘自己那张美容产品堆砌起来的脸了啊。” “臭小子,就知道拆你妈的台!”季夫人嗔怨一声,“还不快下来送送时老师。” 季斯齐笑着晃下来,顺手从茶几上抽出来一张请柬递给时羡,“时老师,明天是我妈生日宴,我邀请你来玩儿啊。” 时羡婉拒了几句,直到季夫人也过来帮腔,她实在盛情难却,不得不含笑接过了请柬。 把她送走之后,季夫人戳戳站在一旁的儿子,“看上人家啦?” 季斯齐忽然收回目光,怨了句:“妈你别胡说!” “还我胡说,你那眼睛都快直啦。” “我那是欣赏!” “好好好,欣赏,欣赏行了吧?”季夫人看自家儿子的眼神就像看一摊烂泥。 随后长叹一声提着裙子回去,转身时还不忘补刀一句,“就你这个怂样啊,我还是指望你哥给我搞个孙子出来耍耍吧。” 翌日。 方书瑶下班之后来家里溜达。 正好撞见时羡在衣帽间里挑参加宴会的礼服。 看起来纠结的很。 方书瑶性子急,一眼看见了一件正红色抹胸鱼尾裙,二话不说塞给她,“穿这个。” 时羡看了看,一时哭笑不得,“亲爱滴方小姐,我是去生日宴,不是去做新娘子的。” “可是这个很漂亮啊。” 方书瑶拿着衣服在她身上比来比去,“你去试试嘛。” 时羡笑着摇头,继续选。 方书瑶不死心的跟着她,“哎呀,反正都是你的衣服,试试又不要钱,你平时穿的都是莫兰迪色系,我都没见过你穿这种艳丽一点的颜色呢,快点,穿上让我看看。” 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时羡只好拿着衣服去了换。 她脸上干净,皮肤水嫩,加上身材好,维度也傲人,即使不施粉黛,也能把抹胸晚礼裙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把方书瑶的眼睛都看直了。 红色娇艳,在肤白胜雪的时羡身上,就像雪地里铺了一层落梅,既明艳又高贵。 像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方书瑶在她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惊叹,“天哪时羡,你要这么走出去,还不得干倒一大片男人啊。” 太漂亮了。 实在是太漂亮了。 以前只觉得时羡是标准的东方骨,东方相。 气质温婉,就适合清雅素气的颜色。 可今天才理解,什么是衣服穿人。 这脸,这身材,披个麻袋都像高定吧? 时羡佯装着要敲她的脑袋,嗔道:“夸大其词了啊。” 虽然她很受用这个彩虹屁,可对着穿衣镜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妥,这衣服是好看,可是太喧宾夺主了。 她换下来,选了一件月白色的开叉拖尾晚礼裙。 相比之下,这件就低调的多,除腰间点缀了一条黑色纱带,就只在剪裁上花了一点心思。 出门时,方书瑶做了个王子礼仪,笑眯眯说:“请吧,我的公主殿下。” 时羡也十分配合,昂着天鹅颈,把手搭在方书瑶的掌心。 忽然,门口传来开门的响声。 贺严打着电话进来。 一眼就瞧见了楼梯上站着的时羡。 肤白貌美,风姿绰绰。 他蹙了蹙眉。 挂断电话,走到客厅便问:“要出去吗?” 时羡起初是不打算告诉他的。 免得他又觉得自己出去工作,给贺家丢脸。 这几天身心俱疲,她没心情吵架。 不想他回来的这么巧。 可既然撞见了,时羡也没有遮遮掩掩,浅浅嗯了一声,“朋友妈妈生日,去送个祝福。” “穿这个?” 贺严目光下移,落在她胸前光滑白嫩的皮肤上。 蹙了蹙眉。 这也太…… “贺总,你这话问的真奇怪哦。” 方书瑶翻了个白眼,“参加宴会不穿这个穿什么?” 明明很正常的一件礼服,被贺严这么一问,倒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方书瑶拐着时羡就走。 贺严下意识伸手捞住了她的手臂,眉心蹙地更紧了,沉声道:“换一件吧,这个不好看。” 审美观这种东西,有些人需要培养,有些人则是与生俱来。 贺严便属于后者。 虽然她才是学的服设,但在搭配方面,贺严就像是无师自通,总能给出一点不一样的建议。 眼下他说的那么一本正经,连时羡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不合适了。 “怎么不好看?多衬羡羡啊。” 方书瑶一把拐住时羡,“别理他,什么直男审美。” 话落,她抓着时羡就走。 准备出门时,身后人却又叫住了她,莫名来了一句,“要不要我陪你去?” 第26章 滚出设计圈 时羡诧异回眸,眼底一丝微光闪过。 才要说什么,贺严手里的手机传来了几声震动。 在他挂断之前,时羡眼底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 她出了门,方书瑶原想送她去,临时接到一个采访,不得不回公司加班。 时羡只好叫了个专车。 酒店。 时羡拿着请柬被门童请进大厅,映入眼帘的便是各种珠光宝气的晚礼服太太,她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觥筹交错,玩笑说闹。 男宾客们也同样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时羡提着裙子进去,在人群中找到了季夫人的身影,她正端着高脚杯穿梭在众人之间招待应酬,左右逢源。 时羡虽然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至少没有不适应,正准备过去和今天的主角打个招呼时,主角却也看到了她。 迎过来时还带着几个贵妇,随后一把揽住时羡,跟吹嘘自家闺女一样介绍道:“这就是时老师,我身上这件被你们夸爆了的礼服就是她设计的!你们以后如果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找她肯定没错!” 时羡在几位贵妇的打量下浅笑着,谦虚颔首,“季夫人谬赞了,说到底还是您身材保持的好,气质也好,所以才能将这件礼服穿出属于自己的韵味。” 季夫人被夸的心花怒放,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你瞧瞧这孩子,这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既然咱娘俩投缘,以后就别叫季夫人了,叫阿姨,这显得多亲切啊。” “可不是嘛。”离时羡最近的蓝色晚礼服夫人亲昵的靠过去,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你看这时小姐不仅有能力,这人也长的跟天仙似的,难怪季夫人这么喜欢你,不知道在哪家设计公司高就?天容?华影?还是香娅?” 这些都是知名的服装品牌,也是太太圈里攀比的对象。 就像包界爱马仕一样。 不一定多好看好用,可挂在身上就代表一种身份。 时羡微微抿唇,声音不卑不亢的说:“我暂时没有在公司里任职。” 此话一出,几位富太太面面相觑,蓝晚礼太太更是直接收回了自己的手,面色复杂的后退了一步,“啊,个体啊。” 不止是她,连旁边几位太太也都突然跟着变得敷衍起来。 季夫人把这话的意思听的明明白白的,环起手臂就阴阳怪气的说:“我啊就不喜欢那种搞噱头的公司,整天就知道买广告做虚假宣传,钱嘛,就得花在刀刃上,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只要衣服舒服,何必管它什么牌子价位呢?孙太太,您说是不是?” 蓝晚礼太太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和其他几位太太一起散开了。 季夫人把时羡拉到一旁,白了那几人一眼,宽慰道:“一群不识货的东西,穿了一身珠宝名牌就当自己跟皇太后一样了,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不会的。”时羡轻轻头,却因为她帮自己出头心里暖暖的,“今天是您的生日,别为这种小事不高兴。” “这哪是小事啊!”季夫人拍拍她的手,“对这种欺负到你头上的人,就得有仇当场报,有话当面说,不然到最后受憋屈的可是自己,那些人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呢!” 时羡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豁朗一笑,“阿姨说的对。” 季夫人夸了句真乖,嘱咐她在家里随意一点,自己去招待招待别的朋友。 洗手间。 镜子里映着几位豪门太太,一个个水光满面,富态十足,边补妆边闲聊。 忽然,蓝晚礼太太一把将粉饼丢进包里,“这酒店也太差劲了,连洗手感应器都是坏的,季家那么有头有脸的家族,也不知道那季太太怎么会选择这里办生日会,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紫旗袍太太笑了一声,边涂口红边道:“便宜呗,你看季太太那身衣服就知道了,人家礼服上面不是点缀钻石就是珍珠,你看看她那衣服上是什么呀,绣上去的小雏菊,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什么季太太呀,你看今天她生日,人家季总给她这个面子过来了吗?圈子里谁不知道季总嫌弃这个乡下糟糠妻,不然怎么会让她出来丢这个人呢。” “只有那种乡下来的土包子才会喜欢这种长在野地里的花儿,她就是个乡野村妇,还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吗?” 法式裙太太的话一出,几人立马笑作一团。 忽然,身后的卫生间突然被人推开了,几个人笑声一顿,纷纷回眸。 “季太太身上那件礼服价值七百多万,除了用料剪裁上的考究之外,腰间上的小雏菊用的是纯手工苏绣,最重要的是,小雏菊是季总对季太太最初的爱恋。” 也是季斯齐想当面跟她商谈礼服细节的原因。 时羡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洗好手后抽出两张纸,嫣然一笑,“既然不是真心祝福,也没必要特意来看笑话,背地里议论,会显得自己更上不了台面。” 几个太太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意料到厕所有人,还刚好是她们刚才看不起的设计师! 紫旗袍太太率先反应过来,叉着腰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没名没姓的设计师而已,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滚出设计圈?” 她们这些人,家里有点小钱,可也不算特别有钱。 平时接触不到贺氏季氏这样的门第。 一想到季家这样有头有脸的家族竟然让这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土狗占了便宜,心里就格外不爽。 时羡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从容自若,却更显得她们几个张牙舞爪的。 第27章 贪恋 蓝晚礼太太许是有些心虚,轻轻拽了拽好姐妹,“好了好了,何必跟她说这么多,什么样的人和什么人打交道,她这种人,一辈子也融不到我们圈子里。” 时羡也不反驳,只看着她们像一只只高傲的老孔雀一样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这个圈子向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不必和她们较真。” 卫生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时羡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见看到一位身着星空蓝拖尾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大波浪,瓜子脸,带着点西方化的洋气感,是个标准的浓颜系美女。 她来到时羡面前站定,伸出手,清清亮亮的介绍着自己,“你好,我是季晴,谢谢你刚才替我婶婶说话。” 时羡伸出手与她回握,“应该的,季夫人也在这些人面前维护过我。” 季晴莞尔,她走到梳洗台前整理着自己的碎发,“你为我婶婶设计的那套礼服,很别致,不愧是我老师欣赏的设计师。” 时羡不解,疑道:“您老师?” “她姓祁。” “原来是祁老师的学生啊!” 时羡恍然大悟,连带着对季晴也多了几分亲切感。 二人说说笑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随后提着裙摆离开,在外面找了个空沙发坐着休息。 正聊着天,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高脚杯,时羡抬眸,瞧见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这位小姐,能请你喝杯香槟吗?” 季晴笑地意味深长。 时羡却摆摆手,婉拒道:“抱歉,我不会喝酒。” 话音才落,手边已经多了一杯柠檬水。 “时老师不会饮酒的话,那这个可是最好的平替了。” 季斯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时羡和季晴身边坐下,年轻男人便很识趣的走开了。 几次见季斯齐,他都是一身休闲风,像个刚从大学里走出来的阳光男孩儿,今天换上正装,看起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她想,贺严已经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衬西装的人,每一处版型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是那种久经商场后沉淀下来的从容衿贵。 而季斯齐不同,他身上有着社会人士没有的干净与透亮,就连沉稳肃穆的黑西装在他身上,也是由内而外的散发着青春的味道。 她面含浅笑,单手托着下颚,略施粉黛,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女。 被这样的美人看着,季斯齐的耳根不自觉的微烫起来,干咳一声,“时、时老师,我脸上有东西啊?” “不是。” 时羡摇摇头,玩笑,“我现在有点相信你真的是个律师了。” 季斯齐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如假包换!” 季晴在两人旁边,将季斯齐一切小表情都捕捉在眼底,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 笑道:“我从小和斯齐一起长大,还是头一次见着斯齐的脸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时羡怔愣一下,也跟着笑。 虽然觉得季晴话里有话,但她不是一个愿意自作多情的人,便也没有过于在意。 反倒是季斯齐不自在了,放在两侧的手微微张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紧张两个字,“晴姐,怎么连你也打趣我?” “不是打趣你。”季晴意味深长的递给季斯允一个眼神,示意他有什么话就赶快说。 季斯齐明白她的意思,使劲儿咬了咬唇肉,几经挣扎,还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时羡没在意这对表姐弟的眼神交流,只端起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神色微讶,抬眸望向旁边的少年,“这个好像和我平时喝的不太一样。” 季斯齐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亲手调的,不知道合不合时老师的口味?” 时羡由衷道:“很好喝,谢谢。” “不客气。” 季斯齐笑笑,含着点歉意,踟躇着怎么开口。 时羡表示有话直说。 “嗯……实在抱歉啊,本来是我邀请你来玩的,也是我妈硬要加上小雏菊这个设计,没想到会让你遭到那些人的轻视。” 时羡猜着他大约听说了刚才的事,却故作笑谈似的开了口,“不会,那是她们不懂,再说当时有季夫人在,我们也没有吃亏。” “那倒是。”季斯齐扬了扬眉,“我妈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时羡点着头轻笑。 “其实她们那些人和我妈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今天肯来也只是为了……” 季斯齐话到喉头顿了顿,垂下头,一向阳光的他竟透出丝丝苦涩。 时羡想起在卫生间时那些人所说的嘲讽之言,略一沉吟,说:“她们虽然言语刻薄,但有一句话还是蛮有道理的。” “什么?” “她们说,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季夫人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身边的朋友必然都是这样坦率真诚的性子。 和这样的人交朋友自己也过得舒心,没必要非得融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 季斯齐眸中的苦涩淡淡化开了。 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时羡。 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纯洁美好,豁达明朗。 一时出神,竟忘了收回目光,还是时羡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没什么。”季斯齐掩下失态后的不自然,正色道:“对了,由于热搜已经被压下来了,找不到原贴,所以方小姐发给我的那些图片并不能很好的作为证据,是否还有别的?” 一说起专业上的事,季斯齐像是换了个人,确实比平时多了几分沉稳。 时羡蹙着眉想了想,道:“还有个音频,是祁老师和我的通话。” “可以拿过来给我听听吗?” “好,我去拿手机。” 季斯齐点头。 季晴见他们有事要说,便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 季斯齐目送着时羡从沙发上起身,朝着存放贵重物品的储物柜那边走。 眼神里含着几分贪恋。 “别看了。” 不知何时,他身后多了一位手持香槟的男子。 季斯齐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眸间看清了他的脸,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嗔怨一声,“哥,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我是好心,才过来提醒你。” 季斯贤绕过沙发在他身边坐下,故作高深,“免得你一厢情愿,错付了满腹深情。” 季斯齐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 “你先别管我说什么,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吗?” “知道啊,我朋友。” 季斯贤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缓声道:“她是贺严的妻子。” “谁?” “贺严,贺氏集团的继承人。”季斯贤又重复了一遍,单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现在还没泥足深陷,赶紧抽身吧,免得惹出什么麻烦。” 这话一出,季斯齐就懵住了。 眉毛蹙的能夹死一直苍蝇。 他虽不曾涉足家族企业,却也听说过贺氏。 张嘴缓了好半天,才问:“不是,那妈怎么不知道啊?” 季斯齐有些无语。 自己才回来没多久不知道也就算了,妈可是一直在青州住着。 昨天时羡来送礼服的时候,妈不是还说想让时羡做她儿媳妇吗? “妈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她从来不和那些贵妇们打交道,何况时羡和她都不是一个年代的人,能有什么交集?” 季斯贤叹气,“前段时间贺家两个老人办金婚,我在场,见过她。” 第28章 透着股酸劲儿 他说的那么笃定,倒由不得季斯齐不信了。 他扯扯唇角,掩盖下心里的情愫,故作轻松地嗐了一声,“我跟她就是帮妈设计礼服的时候认识的,也、也没几天,谈不上喜欢……” 他声音越来越小,眼底难掩落寞。 毕竟也是第一次被异性吸引到呢…… 时羡再回来的时候,季斯贤已经不在休息区了。 她调出录音,听完之后,季斯齐眼底带着几分迷茫。 他还沉浸在季斯贤刚才的话里。 明明才过了几分钟,他看着时羡的眼神却与之前天差地别。 录音的内容倒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季律师,这个可以吗?” “啊,什么?” 发觉季斯齐有点心不在焉地,时羡便收了手机,解围道:“我把录音发给你吧,能用上最好,用不上也没关系。” “好。” 季斯齐点了点头。 祝福送到了,时羡便想先回去休息,和季夫人道了别,季斯齐送她出了酒店。 虽是夏季,可到了晚上,依旧凉风阵阵。 时羡穿的单薄,白皙细腻的手臂上浮现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环起了双臂。 季斯齐瞧见了,忙把西装外套脱掉,搭在了她肩膀上。 时羡原想拒绝,衣服却已经上了身。 再脱掉反而惹人误会,只好道了谢。 二人并排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季斯齐不适应这样的气氛,抓了抓后脑勺,“我……” “打官司的事……” 他们同时开口,却更显尴尬了。 还是时羡弯了弯眉眼,“你先说。” 季斯齐耳根红地似是能滴出血来,“打、打官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打算、” 话音未尽,忽然一阵强光射到他们所在的地方,让正说话的二人几乎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视线。 时羡忽然觉得自己披着的西装被人拿了下来,不过瞬间,肩上又多了另一件带着余温的外套,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暖意之下。 等适应了那抹强光,季斯齐放下手来,便瞧见时羡身边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 他打量了那人一番,忽然觉得他和时羡之间的气质有点神似。 一时晃了神,浅笑着问她:“时老师,这是……你哥哥?” 贺严在听到哥哥二字时,俊脸顿时黑如锅底,下一秒,带着怒意抬起手,将那件西装像丢垃圾一样丢回去,稳稳砸在了季斯齐脸上。 他将薄唇弯起一个不知喜怒的弧度,“哥哥?” 那表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季斯齐被这一波突然袭击搞懵了,他踉跄两步接住衣服,取下来不解地望向时羡。 两道莫名奇妙的目光同时盯着自己,时羡下意识看向那双如同万丈深渊的丹凤眼。 怔了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是,他、是我哥。” 贺严舌尖抵了抵颊肉,长臂一捞,把时羡往自己怀里一带,紧紧地搂着她,挑眉,“既然这样,那就赶快跟哥哥回家吧。” 话落,他不给时羡反应的时间,揽着她就朝车子的方向走。 季斯齐站在酒店门口,看看他们亲昵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西装外套。 脑子里顿时闪过一道白光。 那是!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是对是错,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没几秒,一张脸千变万化。 先是讶异。 再是苦涩。 最后自嘲般笑了笑。 原来真是他啊。 他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收了手机。 难怪大哥会特意来提醒他。 这么看着,他们确实般配。 – 时羡随着贺严离开,路上,她好奇地问了句:“你怎么突然来了?” “忙完了,特意过来接我妹妹。” 他赌气似地咬紧了妹妹两个字。 狭长的凤眸淡淡瞥了眼时羡。 替她拉开车门,又很贴心的用手挡住门顶让她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时羡被噎了一下,自知理亏,只看着窗外风景。 – 回到金域湾。 时羡褪下礼服,去浴室。 裹着头发出来时,贺严已经准备好了吹风机在等她。 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 怔愣间隙,已经被贺严扶着肩膀端坐在梳妆台前。 他调出热风轻轻拨弄簇簇及腰长发,手法略微粗糙,可见并不常做这种事,却还是尽力温柔,三千青丝在他手里如同稀世珍宝。 指尖顺着温风拂过时羡发根,使她浅浅打了个激灵。 时羡正在舒适中沉浸,头顶忽然传来漫不经心的询问:“你怎么会认识季家的人?” 时羡享受着暖风,一时没听清,“谁?” “城南季家。” 贺严关上吹风机,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他透过镜子凝着时羡未施粉黛却依旧精致白皙的面容。 时羡没反应过来,再一思量,讶道:“你说季斯齐的季,是城南季家的季?” 姓季的人,她只认识季斯齐一个。 还是才认识了没几天。 “你不知道?” 贺严手上动作不停。 从妆台上拿起护发精油倒在手心,撩起发尾,轻轻揉搓。 她还真不知道。 或者说,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毕竟青州姓季的人何止万千,同姓而已。 可他那话听起来,就好像她和季斯齐做朋友有什么目的一样。 仿佛脱离了贺家,她就马不停蹄的巴结季家。 时羡面色冷了几分,“我交朋友的时候,不做身家调查。” 贺严手指一顿,听出她有些生气了。 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知道,只是好奇而已,你一向不喜欢那种场合,这次却愿意去。” 还那么重视,打扮的那样精致。 这句话,贺严在心底缓缓道出。 透着股酸劲儿。 时羡抿了抿唇。 她确实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答应下来,一是季夫人盛情邀约,二是因为,毕竟还要请季斯齐帮自己打官司,不好弗了他的面子。 可这场官司关于许慕嘉,她不想让贺严知道。 他知道了,估计又要护着她了吧。 第29章 别拒绝我 于是随口说:“在祁老师的展会上,季斯齐请我给他妈妈设计一套生日宴礼服,所以邀请我去了。” 这话一出,贺严手上动作慢了几分。 时羡也觉出了不对,瞬间想起贺家和季家的关系。 商场如战场。 两家说是敌人也不为过,她身为贺家的人,却给季家的太太设计礼服。 “我答应的时候,不知道他就是……” 话说一半,又觉得多此一举。 她和贺严都要离婚了,怎么还把自己当贺家人呢…… 是习惯吧。 她想。 默了默,时羡扭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贺严,“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刚才季斯齐见到你,也只以为你是我哥……唔!!” 时羡忽觉唇上一湿,贺严那双乱人心魄的凤眼已经近在咫尺,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晕。 “不……” 话没说完,她根本不想做这些。 偏偏贺严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沾满精油的大掌扣住时羡后脑,在她发丝上揉搓轻捻,另一只手桎梏住她的手腕,加深了这个吻。 舔舐,轻咬,慢吮。 似是在品尝世间美味。 时羡颤抖着睫毛闭上双眼,心跳急剧加速,双手不自觉攀上男人的劲腰…… 不知过了多久,贺严唇角浮现一抹得逞的浅笑,故意在她沉迷时抬唇,声音含着几分诱引,“刚想说什么?” 时羡早已在他怀里乱了心智,樱唇微微张开,胸口一起一伏地呼吸着,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明明透净洁亮的难以亵渎,却又让人忍不住吞入腹中,品尝其中美好。 贺严眸光染上一层欲色,眼尾那抹红晕越发明显。 半个多月没有碰她,他早已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她的每一个神情,每一次呼吸都在无形中勾着他,引着他,向他发出邀请。 贺严不自觉想要贴她更近些,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疼,硌得慌……” 时羡微微蹙眉,伸手垫在后腰与梳妆台之间,下一秒,她被贺严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欺身而下。 时羡抬手推着贺严,气息紊乱,“停下,贺严!” 贺严一根手指压住她泛着微光的唇瓣,将头埋在时羡颈间轻吻,嗓音低沉浓郁,“羡羡,别拒绝我……” 时羡摁住他往下探索的手,仅存的理智渐渐消失,只是下意识的推拒,“不……” 香软在怀,贺严思绪全无。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他很想她。 – 季家。 忙了一天,季夫人也累得很,才换下了礼服准备洗澡,就看见季斯齐神色恹恹的从门口进来了。 她眼睛一亮,所有的疲累几乎瞬间一扫而光。 随后将手里的浴巾睡衣都一股脑丢给保姆,踩着拖鞋哒哒哒从二楼跑下来。 拉着季斯齐就往沙发上一坐,“你怎么回来了?” 季斯齐像丈二和尚一样,打量了一番熟悉的装修,笑疑道:“你是我妈吧?我没进错门吧?” 天黑了。 他回家。 有什么不对吗? 季夫人啧了一声,活像个村口八卦的老太太,“我不是让你去送羡羡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把人送哪儿去了?你表白没?她答应你没?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哥没告诉你啊?” 一股脑的问题朝他砸了过来,季斯齐顿时哭笑不得,发现家里并没有季斯贤的身影,好奇道:“我哥呢?” “别跟我提他!” 季夫人哼了一声,“他跟你爸一个模样,我说的话是半点都不听,不让他进商圈非得进,现在天天连家也不回,就连参加老娘生日宴还提前离席,说什么有个会要开,我呸!” “诶诶诶。” 瞧她越说越激动,季斯齐连忙安抚,“行了啊妈,消消气,我先去洗澡。” “等等!” 正准备脚底抹油,季夫人连声叫住他,“话没说完呢,往哪儿跑?” 季斯齐无奈了,倒回沙发上,歪头看她,“行,不就是时老师的问题吗?我啊建议您打消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拒绝你了?” 季斯齐大声叹了口气,“人家结婚了。” 季夫人骤然起身,“她结婚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季斯齐伸手拽住了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的老妈,漂了一眼,神色恹恹。 随后摆烂似的仰躺在沙发上长叹一声,“送她去酒店门口的时候,她丈夫过来接她,我亲眼看见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她丈夫?万一是……” “我查的。” 季斯齐打破了自家老妈最后一点幻想,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对儿金童玉女,由衷道:“她先生,挺优秀个人。” “什么、什么就挺优秀,那再优秀能配得上羡羡?” 季夫人提起时羡就像是提自家闺女一样,“羡羡长得好看,懂事礼貌,又有一双巧手,那衣服设计的、” “她丈夫是贺严。” 季夫人正唾沫乱飞的夸着,被他突然一打断,似是没听清的蹙着眉,“什么严?” 季斯齐叹了叹气,偏头,“贺氏集团知道吧?” 季夫人点点头。 她再没文化,也在青州住了几十年,怎么会不知道青州商界的龙头贺氏集团。 季斯齐又继续说:“贺严是他的接班人。” 起初见到贺严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太耀眼了,是那种和时羡势均力敌的耀眼。 所以自己才会误以为他们是兄妹。 可后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季斯齐越来越觉得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查了百度,才确定这个人就是贺严。 他没有插手家里的产业,自然也就没有踏入商圈,并没有正面的跟贺严打过交道,可贺氏在商圈的地位却如雷贯耳,想不知道都难。 这话一出,连季夫人也瞠目结舌的愣在了沙发上。 好一会儿。 她才舔了舔嘴唇,扯着嘴角道:“那、那是、是挺好的哈……” “是挺好的。” 季斯齐没精打采的笑笑。 第30章 不会辣手摧花 “那也没关系啊,实在不行、我、我下次见到羡羡我就认她当干闺女,我可真是太喜欢那丫头了!” 季夫人一边想着下次怎么跟时羡提这件事,一边又惋惜地看向自己儿子,哀叹一声,“都是你小子没福气啊,你说要是你再早生几年,你看这段好姻缘不就成了吗?真是可惜啊,怎么就羡羡就结、” 她正吐槽着,忽然眼底一慌,一把抓住季斯齐的手臂,像是他做了坏事一样生瞪着。 “既然羡羡结婚了,你就少去打扰人家,别没事在人家面前晃悠,让人家家里人误会了不好!你要是敢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季斯齐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把这话翻来覆去品了好几遍,才品出了点别的意思,忍不住佩服她的想象力。 无奈道:“妈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啊,我又不是男绿茶,难不成明知道她结了婚还插足别的家庭啊。” “这可难保!”季夫人冷哼一声,“别看你妈没文化,我也知道什么叫做遗传基因,当初你爸不是就、” “你想多了。” 季斯齐打断了她的话,变得更无奈了,“既然名花有主,我也没必要因为自己得不到就辣手摧花吧?她结婚了,那我就做她朋友呗,有时候友情比爱情坚固多了,是不?” 他说完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亲昵地揽住自家老妈,贫道:“而且你儿子我也不差啊,名牌大学毕业,才22岁,既年轻又貌美,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你这么一个开明有趣的老妈,难道还怕找不到老婆嘛?” 季夫人白她一眼,唇角却渐渐浮现了笑意,嗔道:“就会哄我开心。” “都是您教的好。” 他含笑拍了拍季夫人的手,抿唇起身,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困死了妈,先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季夫人点了点头。 目光随着季斯齐上楼的身影移动,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然自家儿子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身上那股挫败感实在太明显了。 根本忽视不掉。 她想,大概时间久了就好了。 – 金域湾。 一夜旖旎。 时羡窝在贺严怀里,胸口微微起伏,似是累极了。 却也不能否认甜蜜。 这些天,这些事,仿佛都在这次身心契合中被短暂遗忘了。 人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并非没有道理。 贺严下巴哏在她的头顶,贪婪地闻着她发间清雅的玉兰香。 长臂揽住她杨柳枝一般的腰身,大掌在后背轻轻摩挲着,好像抚摸着一柄玉如意。 渐渐地,他呼吸又变得沉促起来。 一下一下浅啄着三千青丝。 明明气氛和感情都到位了,时羡却突然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捡起地上的浴巾围在身上,声如细蚊地说了句:“我先去洗澡。” 随后,逃一般地跑进了浴室。 阖上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每次这种时候,贺严就像只贪婪的饿狼。 再这么下去,她非得散架不可。 半小时后,她出来了。 贺严就坐在床边,眉眼中依旧含着点色气,一见她就起身走了过去。 时羡干咳一声,捂紧了浴巾。 瞧他越逼越近,下意识地后退。 可无奈身后便是浴室的门,让她退无可退。 直到他的气息环绕在自己耳边,时羡面红耳赤地垂了头,双眸紧闭。 正以为他要做什么时,头顶却传来了略带无奈的声音,“你挡着门,我怎么洗啊?” 时羡诧异抬眸。 一双桃花眼带着才洗过澡的水汽,亮晶晶地,格外引人。 见她不动,贺严挑了挑眉,“不想我洗,难道是想……” 他缓缓凑近了时羡,鼻尖相蹭之时,时羡红着脸推开他,伸手替他拉开了浴室的门,“赶快去洗!” 贺严笑了,目若朗星。 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累了就早点睡。” 随后,浴室里传来了淋浴声。 时羡走回床边,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的一杯牛奶。 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伸手端了过来。 正准备饮下睡觉,却在入口的一瞬间胃中一顿翻涌。 她下意识跑到阳台,直接吐到了排水处。 紧随着便是几下干呕,直到嘴里的牛奶味淡了,时羡才觉得好受一些。 其实挺奇怪。 她从小便把牛奶当水喝,每天早晚各一杯,并不讨厌这个味道。 怎么今天…… 许是陈嫂换牌子了吧。 她看了看余下的牛奶,也不太想喝了,索性也顺着排水管倒了下去。 回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 翌日中午。 方书瑶十万火急地跑到金域湾找她,二话不说就拉着她从书房跑了出来。 无论时羡怎么问,她都只有一句话,“江湖救急!” 直到把时羡塞进了车里,方书瑶才歉意满满地解释,“都怪我爸,他莫名其妙地通知我今天中午必须跟他一起吃顿饭,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去做,实在没空陪这个臭老头,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拉过来?” 时羡接过了她的话茬儿,无奈叹气,“可我怎么帮你啊?” “你帮我拖着老方头啊。” 方书瑶经过红灯时将车停下,“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是去蹲一个大明星的,小道消息,他今天有个相亲局,我要是能拍到一手的照片,那我在我们公司的地位就不一样啦!” 时羡笑,“那你跟方叔叔明说啊,他不会不让你工作的。” “他就是不让我工作啊。”方书瑶撇嘴,“他说了,我今天要是不按时过来,他就让我们老板开除我,不过也是巧,他约我吃饭的酒店和我蹲点儿的酒店竟然是同一个。” 说到这里,方书瑶开始和时羡串供,“羡羡宝贝,其实你也不用替我掩饰很久,我尽快结束,最多最多半顿饭的时间,我一定过来解救你,怎么样?” 时羡摇头,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分钟,来不了,我就撤。” 方书瑶一咬牙,“行!” 酒店。 方书瑶把时羡放到酒店门口,自己则直接开去了地下车库。 进了酒店,时羡按方书瑶给的号码找到了包间。 她站在门口,抬手轻轻叩门。 听见里面说了句请进,她才推门而入。 不料刚迈一只脚,时羡就愣在了原地。 满屋子的人。 男女都有,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时羡特别想给方书瑶几拳。 她一直以为只有方宥一个人,没想到进来之后,座无虚席。 方宥更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讶然:“羡羡?你怎么来了?” 时羡动了动唇瓣,才要说什么,就被一声“嫂子”打断了。 寻着声音过去,她看到了一个是熟人却又不那么熟悉的人坐在席间。 沈宴星看到她也颇为惊讶,面上带着些局促,半点不像时羡印象里吊儿郎当的那副模样。 时羡在这里看到他,心里也不禁浮现一丝疑惑。 可方宥还在,她还是敛了目光,随后几步走到方宥面前,落落大方的道歉,“抱歉方叔叔,我不知道您今天宴请宾客,突然闯进来,实在有点唐突,希望方叔叔不要生气。” 方宥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时羡,对她的性子还是有一点了解。 也一向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 加上知道她是贺家的人,多少还是要给几分薄面。 第31章 我要赚钱钱,我要爆富富 “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能过来,叔叔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 方宥脸上堆着笑,忙招呼她,“快坐下,一起吃顿便饭。” 若说刚才她不知道什么场合闯进来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当然不能再厚着脸皮留下。 婉拒道:“谢谢方叔叔,我过来只是替瑶瑶和您说一声,她马上就来,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您了。” 方宥也没挽留,笑着把她送到了门口。 正准备离开时,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走廊尽头佝偻着开溜。 方宥眼睛一亮,高喊:“方书瑶!” 那身影一怔,抬脚就准备逃跑。 没跑两步,就听方宥在她身后河东狮吼了一句,“你要是敢跑,我立马打电话让你失业!” 此话一出,方书瑶果然及时刹住了脚步。 幽怨地朝这边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挪着脚步。 快走到的时候,方宥抬手就要佯装打她,“大家都等着你呢,赶紧跟我进去!” “大家?” 方书瑶灵敏地捕捉到了两个字,一蹦三尺高,“你又要给我相亲啊!”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方宥捏了捏手机,意思很明显,你不去,我就让你失业。 方书瑶把贝齿咬的嘎嘎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知道了!” 垂头丧气的跟在他屁股后头。 时羡原想离开,不料方书瑶却一把勾住了她胳膊,在她耳边半威胁半祈求,“别啊,跟我一起去嘛,你要是敢走,我就、我就不帮你打官司了,跟你绝交!” 她这话说的跟孩子似的。 时羡无奈笑笑,总算知道沈宴星在里面干什么了。 笑着揶揄,“你相亲,我去干嘛?” “替我缓解尴尬啊。” “新闻拍到了?” 提起这个,方书瑶就恨,“拍到个屁,影子都没见着就被提溜过来了。” 说话间,方宥推开了餐厅的门。 笑嘻嘻地拽过方书瑶走到主位,“瑶瑶,这就是爸爸经常跟你提起的恒通集团董事长,你该叫沈叔叔,来,跟沈叔叔打个招呼。” 方书瑶浅浅一笑,敷衍地说了一句:“沈叔叔好。” 沈董起了身,也同她介绍,“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孩子,来,阿星。” 他给沈宴星递了个眼神,沈宴星便垂着头站了起来,那不情愿地模样,不比方书瑶少到哪儿去。 何况时羡也在,她如果回去跟贺严说两句,自己这张老脸可就彻底丢完了。 偏两人都被自家老爹盯着,不得不抬了头,才要打招呼,就听见他们一口同声地讶了一声。 “怎么是你?” “是你!” 方书瑶眼睛都亮了! 方宥好奇道:“你们认识?” “认识啊。” 方书瑶难掩笑意,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是认识的吧,沈少?” 她刻意加重了沈少两个字,气地沈宴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想离席,却被沈董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方书瑶和时羡在方宥的招呼下落了座。 吃饭时,方书瑶似乎对沈宴星格外有兴趣,没吃几口,她就绕到沈宴星身边,眨着大大地杏眼,“沈少,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也好联系,你说呢?” “我和你没什么好联系的。” “阿星!” 话音未尽,自家老爹那警告的眼神就飘了过来。 沈宴星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才点了几下,就听方书瑶在自己耳边欠欠儿地开了口,“要私人联系方式哦。” 他抬眸狠瞪了她一眼,默默退出了工作号。 得逞之后,方书瑶心情大好。 就差哼着歌儿唱着调了。 一顿饭罢,她送时羡回去。 上了车,她咯咯咯的笑声就没停过。 时羡也被她感染了,跟着笑,“这么高兴啊,怎么,这个相亲对象长到你审美上啦?” 方书瑶早就说过,她是个颜控。 非帅哥不谈。 时羡以前还打趣她,说贺严有几个兄弟长得不错,她如果喜欢,自己可以当个红娘。 谁知方书瑶却说贺严虽然长得好,但为人实在难以把握,人以群分,他的兄弟肯定也这样的人。 她拿捏不住。 没想到兜兜转转三四年,归宿还在这个圈子。 “什么嘛,能让我这么高兴的能是男人吗?”方书瑶一副老娘没这么肤浅的模样,“我高兴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秘密?” “沈宴星啊!” 方书瑶激动不已,“他就是alex!他就是我最想挖的大料啊!” “啊?” “alex你不认识吗?就是娱乐圈的国民男神啊,出道四年无绯闻,除了样貌身高体重之外,啥信息也扒不到的那个神秘男明星!” “你说的大新闻就是这个啊。”时羡顿时了然,失笑,“那你们可真是有缘分。” 她是认识沈宴星,也知道alex,只是没想到,方书瑶这些天忙的竟然是这件事。 “我也没想到,我爸一向不靠谱,谁知道这次办了个这么大的好事。” 方书瑶嘿嘿傻笑着,“这下好了,我想知道什么都如同探囊取物,最重要的是加了他私人微信,以后他的行程可就在我掌握之中了,我的业绩啊,一定是全公司头一份!” 方书瑶一路哼着“赚钱钱,我要赚钱钱,我要暴富富~” 欢快极了。 仿佛前面不是车来车往的大马路,而是红钞票铺起来康庄大道。 把时羡送回金域湾,抱着她狠狠亲了一口才蹦跶着离开。 – 热搜风波暂时告了一段落。 贺氏集团的股票也恢复了正常的情况。 贺远岑才算是息事宁人,下午,他带着许慕嘉到总裁办找贺严。 秘书给他们两个人一人上了一杯热茶,才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那件事儿你处理的还算可以,把对集团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贺远岑抿了一口茶水,“不过我今天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贺严瞥了一眼他身边的许慕嘉,对他目的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然而却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等着贺远岑继续说下去。 他故意不接话,贺远岑不是看不出来,只是碍于许慕嘉在身边,不好真的和贺严翻脸。 沉了声音道:“以前我跟你提过的,嘉嘉过来做你的秘书,现在嘉嘉已经准备好了,我带她过来任职。” 这么说倒是有点出人意料。 贺严以为他带许慕嘉过来,不过是想给自己施压,让自己同意她进贺氏。 没想到竟然是让她直接过来上班。 他放下手里的签字笔,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凝眉,“董事长,我什么时候说让嘉嘉来做我的秘书了?” 第32章 为了旧爱抛弃新欢? 这话一出,许慕嘉就怔愣住了。 她求了爸爸很久,爸爸才同意在贺伯伯这里给她找一个职位。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贺严拦着。 如果放在以前,贺严对她绝对是有求必应。 再加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许慕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阿严哥,你不想我来做你的秘书吗?我可以在公司里帮你的。” “嘉嘉,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胜任的问题。” 贺严耐着性子解释:“你可以去我的秘书室问一问,大家都是什么学历,什么工作经验才能被选进总裁秘书室工作,她们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进来,你觉得我把你安排进去,对她们公平吗?” 提到学历,许慕嘉就更不甘心了,“我、” 她很想辩驳自己并不比她们差,也有工作经验的时候,却只能张了张口。 那些话生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为了能回来,她妈妈对外宣称自己从车祸之后就变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国外治病。 一个月前才醒了过来。 试问这样一个人,她怎么可能完成自己学业? 恐怕现在在贺严眼里,自己都只是一个高中肄业生。 偏偏这些话不能说出来,闷地许慕嘉胸口难受。 眼泪汪汪的在眼眶里打转。 贺远岑一向把她当成亲闺女看待,她委屈成这副模样,实在心疼。 偏贺严坚持的很,无奈之下,他只好松了松口,“既然你觉得嘉嘉做秘书不合适,那就给他安排一个助理的职位,项目助理,财务助理,甭管是什么,让嘉嘉先跟着学习,历练历练也就好了。” 话到此处,贺严也没再说什么。 有贺远岑和许氏的交情这一层摆着,许慕嘉进贺氏是势在必得。 他这么坚持,只是不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工作罢了。 不知为何,这次嘉嘉回来,他总觉得陌生了不少,似乎和从前认识的她有些不一样了。 眼下既然达到了目的,别的事,就任由她们折腾吧。 见贺严没再阻止,许慕嘉也缓了口气。 伸手攀上了贺远岑的手臂,笑地甜美,“贺伯伯,阿严哥,我爸爸说等过两天想给我举办一场回归宴,庆祝一下我大病初愈,到时候你们两个也来,好不好?” 贺远成自然笑地合不拢嘴。连声应下,“你放心吧,嘉嘉,到时候我一定带着你阿严哥一起去,给你撑面子。” “谢谢贺伯伯!” – 许家的宴会安排在青州最大的酒店。 许煜成爱女如命,那场回归宴办的极为盛大,丝毫不逊于前段时间贺家老夫妇的金婚宴。 贺严本不太想去,可一下了班,贺远岑就来办公室堵截他。 想了想,他给时羡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晚点回去。 她每每一工作起来,需要自己身边保持绝对的安静。 连打官司和收集证据的事情都完全全的交给了方书瑶和季斯齐。 收到贺严消息的时候,她还在拿着画笔不停的调整构图。 宴会之上,许慕嘉打扮的像一个公主。 她邀请贺严一起跳了第一支舞,又一起切了蛋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严给了她这个面子。 全程都配合着。 结束的时候,许慕嘉给贺严递来了一杯酒,说自己先去和别的朋友打声招呼,让贺严自便。 他们两个在多年前是商圈最看好的一对,是后来贺家出了意外,许慕嘉又出了事故,这门婚事才算是作罢。 眼下看着二人站在一起,众人又想起了多年以前这对金童玉女的故事。 忍不住唏嘘。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嚼舌根,说贺严的青梅竹马回来了,指不定就要和现任妻子离婚,重新迎娶自己的心上人。 在这些长舌妇的不远处,松松垮垮地站着一位手持酒杯的男子。 竖着耳朵将这些八卦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最后晃悠到贺严身边说给他听。 转述完了,还欠揍地揶揄了一句:“你说他们说的话有可能吗,你真的会为了旧爱抛弃新欢?” 贺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不会说话就闭嘴。” 沈宴星啧了一声,“我是怕你会做出来对不起小嫂子的事儿!哎,话说小嫂子今天怎么没来呀?你不会没告诉他吧?” 贺严没接话。 他确实没有告诉时羡。 以时羡和许慕嘉的关系,这种场合如果过来也是添堵。 这两天,他觉得时羡似乎和他关系缓和了一点。 与其节外生枝,倒不如闭口不提,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天呐,你竟然真的没有跟小嫂子说!贺儿,你可真是大胆,瞧着吧,等小嫂子知道了,你指定得跪搓衣板,少说得跪平两块!” 不知是不是沈宴星太过聒噪,吵的贺严头晕乎乎的,连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想去端杯水清醒一下时,却脚下一软,晃了晃。 沈宴星一把扶住了他,“哎你怎么了,一杯就倒,你酒量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 贺严没工夫跟他贫嘴,只觉得那股眩晕感越来越浓郁。 最后强打着精神说:“宴星,送我去休息一下。” 沈宴星撇撇嘴,骂骂咧咧地扛着他离席。 贺严虽然体脂率低,但毕竟有那么高的身高,体重并不算轻。 沈宴星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少爷身子,把他送到休息室时,自己已经满头大汗了。 往床上一甩,他叉着腰气喘吁吁,“你先躺着,我去洗把脸,一会儿过来找你。” 贺严凭着感觉点头。 眼睛却已经完全看不清事物了。 迷迷糊糊地仰躺在床上。 第33章 时羡不见了 从洗手间出来,沈宴星正要回去,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海豚音。 他蓦然回头,看见一群少女朝着他的方向猛扑了过来,边跑边喊。 沈宴星惊呆了。 顾不上到底怎么回事儿,凭借着这么多年做艺人的经验,腿比脑子快,拔腿就跑。 他实在不明白,今天的行程根本就没有公开,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知道他在哪里? 等好不容易跑出酒店,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甩掉那一群阴魂不散的粉丝之后,才想起来贺严还被他放在休息室里。 也不知道他酒醒了没有。 可自己现在也不敢再回去了,只好掏出手机给时羡发了短信。 又想着时羡并不知道何严是去参加许慕嘉的回归宴,便随口扯了个别的理由。 等时羡洗过澡出来,就瞧见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擦擦手点开,发现竟然是在列表一直躺尸的人发来的。 小沈总:贺哥疯了!嫂子快来救人啊!! 她秀眉微蹙。 不明白这条信息的意思。 贺严跟自己说过今晚会回来的晚些,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应酬吗? 疯了是什么意思? 但沈宴星百年不联系自己一次,应该也不会开玩笑吧…… 想想他做事那个调子,撒谎也不是没有可能。 迟疑片刻,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她回拨了电话过去。 沈宴星几乎秒接。 “嫂子快来啊!真的不行了,贺儿已经不省人事了!” “什么?” “哎呀就是、” 沈宴星话说一半,听筒里忽然传来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时羡心中咯噔一下,也不再问了,直接就说:“我马上到。” 沈宴星站在角落里,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渣。 也是巧了,正好脚边有一个不知道被哪个醉鬼随手扔的酒瓶子。 就地取材。 他晃了晃有些麻木的手腕,暗道刚才劲儿使大了,可能扭到了手。 最后又编了一条信息,把贺严的地址发到了时羡的手机上。 她心里不放心,也不敢耽搁,直接穿着睡衣跑去了酒店。 按沈宴星所给的房间号找过去。 门是半掩着的,她几乎来不及细想,直接就推开了门。 砰的一声落下。 吓得里面的人惊呼一声。 那娇娇弱弱的声音,电地人心酥酥麻麻的。 四目相对,时羡看清了床上的两个人。 贺严领口半开,仰躺着。 许慕嘉则正伏在他的胸口,惊恐地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低胸收腰的晚礼服将她身材勾勒的很好,搭配上精致的妆容,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再看时羡。 才洗过澡的她也算是清水芙蓉,容貌上不算逊色,可一身睡衣拖鞋,披头散发,到底不如许慕嘉精致靓丽。 难怪他会选择许慕嘉啊…… 时羡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她是男的,她应该也会这么选。 亏她还跑过来。 她怎么忘了,贺严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啊。 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贺严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一把推开了身上的许慕嘉,毫不掩饰瞳孔里的厌恶。 许慕嘉被他一推,手肘撞到了床头,疼得她瞬间眼泛泪光。 饶是水雾满满,也遮掩不住她对时羡这位不速之客的恨意。 贺严撑着手臂起身,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字,“羡羡,我、” “羡羡姐,你别误会,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音未落,许慕嘉就抢过了他的话,还用一只手捂住胸口的春光。 那副急切解释的模样,就好像他们已经做了什么。 时羡苦笑了一声,垂眸看了看搭在她臂弯的外套。 这是她出门的时候,特意给贺严带过来的。 现在看来,她实在多余跑着一趟,自取其辱。 好不容易将喉头那抹酸楚咽了下去,时羡将门又推开了一些,步履艰难地走到休息室里的沙发前。 将衣服稳稳地放了上去,抬眸,轻扯唇角,却一个字都没说。 准备离开之时,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回眸间,对上贺严那双摄人心魄地丹凤眼。 没有解释,没有质问,一切言语都在这眼对视之中。 时羡咬紧贝齿,深深吸了口气,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决然离去。 贺严想追上去,却被许慕嘉拽住了手臂。 她摆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阿严哥,你别着急,羡羡姐是误会我们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找她解释吧?” 如果说贺严刚才还有些神志不清,现在却什么都清醒了。 他淡淡甩开许慕嘉的手,眸色生冷,“嘉嘉,别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许慕嘉瞳孔微张,一双手无处安放的垂落在两侧,“什、什么?” “我的酒量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你递给我的那杯酒里放了什么,你心里也有数。” 说罢,贺严丢下满目不可置信的许慕嘉,朝时羡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他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已经再也看不见时羡的身影了。 便在门口找了一个代驾,让他把自己送到金域湾。 回到家,贺严在客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了门。 然而却没有听到回应。 以为是时羡故意不理自己,他便找陈嫂要了备用钥匙。 谁知一拧门锁,就开了。 时羡不在里面。 他掏出电话拨出去,铃声却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他大步跨过去,从床上捞起了手机,手指微微发紧。 蓦地,他心口一沉,立刻拿着钥匙出门开车。 途中给乔宇打了电话,“时羡不见了,你现在从丽豪酒店开始一路查监控,再找几个人沿路去找,务必给我尽快找到时羡!” 第34章 你能不能忍一忍? 乔宇边穿衣服边应声,丢下睡梦中的女朋友窜了出去。 半小时后,乔宇回了电话:“总裁,夫人从酒店离开之后打车走了经耀路,只不过途中有几个摄像头坏了,还在修,暂时没有后续录像。” 贺严将油门踩到合法的最大限度,声音因为过于担心而微微发紧,“其他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 “知道了,有消息告诉我。” 挂断电话,贺严便驱车朝经耀路的方向去,紧接着,给时敬川去了电话。 然而时敬川表示,时羡没有回家。 路过红灯,贺严却也顾不得,直接踩了油门过去。 经耀路,经耀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书瑶的家好像就在经耀路。 时羡在青州市朋友不多,唯一来往比较频繁的也就是这个闺蜜了。 他随即调转车头,直奔方书瑶家。 “羡羡在哪儿?” 贺严停下车,叫出来方书瑶就直接开门见山。 方书瑶抓抓散乱的头发,“什么?” “时羡来了经耀路,她不在你这儿吗?” “你有病吧,经耀路这么长一条,怎么就、就确定来我这儿了?再说,这大晚上的,她来找我干嘛?” 她才蹲完一个大新闻,熬到现在才能回家睡几个小时,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他催命似的敲门声轰炸了起来,带着浓浓地起床气,语气不算太好。 贺严耐着性子,尽量放平了语调,“她出去很久了,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不安全,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去找她。” “我不知道啊!”方书瑶无奈了,“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大晚上的,她跑出来干嘛呀?” 贺严一句话也不说,默了默,转身离开。 只丢下一句:“打扰了。” 方书瑶看他不是装的,心里也开始犯嘀咕,高声嚎了一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找!” 贺严顿住脚步,就听方书瑶叫保姆拿车钥匙,出发前还不忘狠瞪他一眼,警告道:“我告诉你贺严,时羡没事就算,如果出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贺严顾不得她说了什么,眼下没有比找到人更重要的事。 有人愿意帮他找,他只会感激。 车里明明开着暖风,可他却冷的像是身在冰窖,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时羡的手机就在自己身边,她到底能去哪儿? 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漏下没找的......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贺严一路疾驰,几次差点撞到行人和车辆,惹得众人在他车后骂骂咧咧。 终于,黑色卡宴经过市中心广场时猛然踩下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鸣出一阵刺耳之声。 贺严透过车窗玻璃扫到一抹单薄清瘦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广场边缘那一处石墩上,墨发散落在后背,岁月静好,却也显得孤寂落寞。 他扶着方向盘松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平复过心情后熄火下车。 走过去将西装外套披在时羡身上,“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身后一暖,时羡倏地转头,跌进一双温柔似水的丹凤眼中。 吹了一夜的冷风,有那么一刹,她忍不住想扑进贺严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融入他的骨血。 可是也只有那一刹。 很快,她闻到了外套上泛着的淡淡甜果香。 这个味道,她不止一次的从许慕嘉身上闻到过,甜得发腻。 忍不住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她被熏得头疼,眼睛也酸酸的,反手将身上那件西装外套取下来还给他。 那个的女人沾过的东西,她不要。 贺严无奈叹气,将衣服再次抖开,“听话。” 时羡侧身躲过,抬头,平静的好像一潭死水。 整个人如同被抽离了灵魂,什么也不想说,一步一步朝路边挪动。 车里开着适宜的冷气,仿若春天。 贺严透过前视镜朝后座瞄了一眼,将手机递给她,一向沉稳地声音中竟满含着担心与后怕,“装好,以后去哪儿都必须带着。” 时羡没有动,只是将头靠在车窗上,有气无力,“你走了,许慕嘉怎么办?” “她爸妈都在。” 时羡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她才近似祈求地开了口,“贺严,你能不能忍一忍?” “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所想,但请你忍一忍,我受不了身体上的背叛,等我们离了婚,你再和她……”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贺严拧了拧眉,温声解释:“今天是许叔叔给嘉嘉办回归宴,贺氏在受邀之列,所以我才会出现在那里,之后多喝了两口酒,是宴星送我去的房间,我虽然不太清醒,但也分得清男人女人,许慕嘉想扶我起来的时候,我甩了她一下,谁知她正好倒在我身上,再然后,你就来了。” 他解释了这么多,时羡却没再说话。 途中经过三岔路口,红灯一过,时羡抢在他拐弯之前开了口,“送我去瑶瑶那儿吧。” 贺严启动车子的动作一滞,“怎么不回家?” 家…… 时羡眼睛眶一下子就红了,晦涩难耐,她迅速眨了眨眼睛,让眼泪在眼眶中散开。 是家。 但很快就不是了…… 那里面含了他们太多回忆,一桌一椅,一花一木,甚至每一块地砖。 她看到了,回想着,心如刀绞。 所以逃了出来。 喉咙憋地生疼,她哑着嗓子说:“接了几个设计单,我想全身心投入进去,她那里可以静心。” 贺严没答应,只是淡声道:“还是回去吧,我不打扰你。” 第35章 险些又被感动了 他还是把时羡带回了金域湾。 贺严说话算话,他真的没有再打扰时羡。 不过却在每天下班之后,给时羡带来她爱吃的东西。 敲几下门,放在门口。 几次之后,时羡开了门,“以后别带了,陈嫂做的饭菜很好,第一楼的东西挺贵的,而且也难排队,你那么忙,不用特意跑一趟。” 贺严将手里的保温袋递给她,轻轻在她头顶揉了两下,“没事,你忘了我每次工作很忙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时羡鼻头一酸,浅浅嗯了一声,把书房的门阖上。 回到书桌前,时羡打开了保温袋里的食盒。 每一道菜都精致异常。 可偏偏,她提不起一点胃口。 最后选了一道清肠胃的白粥。 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两滴清泪无声地落在碗里,迅速和白粥融为一体。 她仰起头,抬手抹去眼泪,可还是跟不上它溢出来的速度。 终于,时羡控制不住的伏在书桌上痛哭。 真没出息啊。 明明想好不再抱有希望了,可贺严才给她一点甜头,她就险些又被感动了。 – 傍晚,方书瑶约时羡一起吃饭。 她过来赴约时,还没来得及问候,方书瑶已经朝这边奔了过来,一把勒住自己,好像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昨晚去哪儿了!贺严来找我说你不见的时候我都吓死了,满世界的找你,你也是,跑了你都不来找我!” 她带着哭腔,时羡赶紧柔声安慰,“没跑,我就是出去透透气。” 随即轻轻拍拍她后背,嗔道:“好了,我下次再出去,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我才不收留你呢!” 方书瑶哼了一声,眼底泛着泪光,拉着时羡一东一西坐在火锅两侧。 “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跟贺严吵架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浓浓地质疑。 毕竟时羡和贺严结婚几年,两个人一直都是如胶似漆,从来没有过红脸拌嘴的时候。 有时候方书瑶看着他们,就觉得婚姻不一定是坟墓,还有可能是蜜罐。 不想时羡却只是苦笑了一下,淡淡摇头,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没有,我们挺好的。” 她不是一个喜欢把生活中的不愉快全部摊在平面上的人。 丧气会传递,她不想让方书瑶也跟着一起不开心。 看出来她不太想提这件事,方书瑶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拿起牛肉卷往火锅里放了一些,转移了话题,“哦对了,季律师说,咱们截下来的那些图用处不大,那个原贴的新号也已经注销了,不过他现在在联系那几个转发帖子的大v,等把证据准备齐全了,就提起诉讼。” “我知道,他跟我说了。” 时羡从火锅里捞出了一块儿肉放在她碗里,“也辛苦你啦,多吃点。” 晚饭过后,方书瑶顺路送她回去,时羡却在路上接到了时敬川的电话。 自从上次他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自己一顿之后,时羡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 这次也直接摁了消音键,权当没有看见。 方书瑶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不接呀?” “骚扰电话。” 可她不接,时敬川就一直打。 三四通电话之后,手机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当时羡以为他不再打的时候,又是一通电话进来。 正要如常挂断,却看到来电显示换成了外婆。 犹豫片刻,时羡还是划下了接听键,“喂,外婆。” “你这孩子,你外婆给你打电话就接,我给你打就不接,怎么回事儿啊?” 时敬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时羡好不容易扯出的笑意僵在了嘴角,连声音都冷了几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昨天小严打电话过来问你有没有回家,我们担心的一晚上没好好睡。你今天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一趟吧,尤其是你外婆,她年纪大了,别让她也跟着操心。”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 对方挂了电话。 时羡深深叹了口气,正想要方书瑶把她放在路边时,她已经调转了车头,“什么都别说了,我送你去。” 好朋友之间就是这样。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 方书瑶和时羡认识了很多年,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就是最好的朋友。 时羡在家里是什么处境,她最清楚不过了。 到门口的时候,方书瑶有些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有我在,叔叔总不会太过分。” “不用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爸,再说还有外婆在呢,外婆会帮我的。” 时羡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打开安全带下车。 进了时家别墅。 “你和贺严怎么了?他为什么会突然找我们?” 一进门,时敬川就迫不及待地问她。 时羡垂着眼睫,神色淡淡,“没什么,我昨天出来的时候忘带手机了,他找不到我,打个电话问问而已。” 时敬川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因为舆论的事情,你惹小严生气了。” 周老太太拉着时羡的手,冷哼一声,撇向时敬川,“这下你放心了吧,羡羡跟小严两个孩子好着呢。” “放心了妈,我这就是担心羡羡。” 时敬川嘿嘿笑着,让时羡先到客厅坐下再说话。 今天的他格外殷勤,还特意给时羡倒了杯新泡的茶递给她,“羡羡呐,爸前两天也是着急上火,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毕竟公司是你外公一辈子的心血,爸必须替他老人家守住了,你也不想外公的心血就这么被拖累了是不是?” 时羡微微点头,没什么表情。 时敬川搓着手,继续打听,“那个,我听说贺氏集团也因为这件事儿出了点儿问题,小严那边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时羡淡淡敷衍着,“他挺好的。” “行行行,好就好,好就好。” 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开了口,“羡羡,这贺氏家大业大的,确实不在乎这么一星半点的,不过咱们家可是受了重创,生意黄了两个不说,还赔了些违约金,唉,咱家这小生意经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你看……你能不能跟小严说说,城东那块地就早点儿给我们签了,让咱们家负责,你就跟小严说,我肯定给他办的妥妥帖帖,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第36章 别为难时羡 他拍着胸脯保证。 时羡却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稍稍抬眸,“爸,你也知道,阿严上面还有我公公在,这件事儿恐怕就算我和阿严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公司的事儿我一向是插不上手的。” “爸没想让你插手,爸的意思就是你给小严好好说说,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这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爸……” “好了!”周老太太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杯底与茶几相撞,起了不大不小的声音,“羡羡既然为难,你就不要再逼她了,难道咱们家没了贺家的帮助,还能破产不成?” 时敬川撇了撇嘴。 收起了那一副殷勤的模样,“当初羡羡嫁到贺家的时候,贺家可是什么都没有,得罪过人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要不是我把羡羡嫁过去给他们贺家带来了福气,贺家哪能有今天的风光?现在咱们家不过是要他们稍稍帮衬一下,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您别总觉得我是在为难羡羡,那是他们贺家欠羡羡的。” “住口!” 周老太太眼睛一瞪,“当初羡羡嫁过去,那是两个孩子之间两情相悦,没得谁高攀谁,谁欠谁,夫妻之间讲究的就是个平等,两个孩子过得好就行了,咱们做长辈的,少掺和他们的事儿!” “是啊爸,外婆说的对,你就别为难羡羡了。” 时纯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走了下来,“贺伯伯一向不喜欢她,想来她在贺家也不好过,昨天我还听我朋友说,贺伯伯带着贺严去见了他的青梅竹马,说不定人家贺家都已经准备好不要羡羡了,又怎么可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帮咱们家呢?” “什么?” 时敬川倏然起身,瞪直了眼睛看着时纯,“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单单是他,就连周老太太也回眸看向时羡,似乎在向她求证真假。 “他们贺家也欺人太甚了!把咱家的女儿当成什么呀?没钱的时候娶回去受罪,有钱了倒要一脚踢开,这他奶奶是人干的事儿吗?” “还不都是我这个好妹妹自己做错了事儿,人家才不要她的吗?” 时纯悠哉悠哉地走到沙发,环臂冷嘲,“听说本来贺伯伯只是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而已。现在好了,舆论的事情一出,贺家可算抓到了一个把柄,这回就算羡羡不想离婚,恐怕也不行了呢。” 听她这么说,时敬川心里就更气了。 他才丢了一大笔订单,眼下就靠着贺家在城东那块地皮的建筑工程周转资金呢,要是没了姻亲这一层关系,他就是拼了命也吃不着那块儿肥肉。 时敬川喘着粗气想办法。 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牢牢抱住贺家这棵大树。 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小女儿身上。 他蹲下身子,压制住怒火劝时羡,“好孩子,你跟贺严是真心相爱的,你们的感情爸都看在眼里,当初小严为了娶你也是费尽了心思,不可能说离就离。我看呐,就是你公公因为舆论这件事儿生气了,你听爸的,好好去跟人贺家道个歉,让他们原谅你,离婚不是个小事情,不能儿戏啊!” 他每一个字都情真意切,可听在时羡耳朵里却是觉得无比可笑。 瞧啊,他这个爸,果真是为了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时羡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将时敬川扶了起来,让他坐回沙发上,“爸,你别担心,领证的人是我和贺严,只要我不想离,谁逼我离婚都没用。” 说罢,她眼看着时敬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却突然话锋一转,“可如果这个婚是我想离,也没有人能再逼我和贺严过下去。” 这话说的格外清楚了。 她既不会因为贺家人的逼迫而离婚,也不会因为时敬川的祈求而隐忍。 这件事,她要自己做主。 时敬川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屁股都没坐稳,就又站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呀,你是说你不想再跟贺严一起过下去了?” 时羡没说话。 她刚才的意思明显的很,不想再重复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老太太抓着她的手,又重新确定了一遍,“孩子,你是认真的吗?” 时羡点点头。 “好。” 周老太太算是彻底懂了,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副老母鸡护崽的姿态将时羡护在身后。 瞥着时敬川,“行了,羡羡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孩子,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贺严这个孩子是不错,可如果让我羡羡在他们家受委屈,那这个婚倒不如干脆地离了。” “妈,你胡说什么?咱们家丢的起这个人吗?” “你活在清朝吗?我家羡羡人长得好看,又年轻,离个婚能是多大的事儿?” 周老太太把时敬川骂地狗血淋头,“反倒是你,羡羡是你闺女,她被人欺负了,你不替她出头,还让她去跟别人道歉,那才是真的丢人!” 时羡感动坏了。 幸好,幸好家里还有外婆。 否则这个家,实在让她没有半点留恋。 就连周老太太送她出去的时候,还故意将声音放大了几倍,给足了时羡底气,“羡羡,你记着,咱们家是没有贺家有钱,但也没穷到揭不开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外婆也能养你一辈子!” 屋子里的时敬川听了这话,气的脸红脖子粗。 偏老太婆在公司里占有不少的股份,他不能跟老太婆翻脸,只能忍下这口窝囊气! 第37章 撤诉吧 一周后。 时羡接到了季斯齐的电话。 说他已经把证据收集齐全,下一步就是向法院提起诉讼。 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有了些眉目。 快递送到许家的时候,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许慕嘉接了快递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却让许慕嘉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了,嘉嘉?” 许母从她手里拿过来,“传票?怎么是法院的传票?” “什么法院传票?” 许煜成放下筷子,凑过去之后看到被传唤人那一栏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自家女儿的名字。 而案由那处,写的却是名誉权纠纷。 许煜成眸色渐深,拿着法院传票紧紧凝着自家女儿,“这怎么回事?” 许慕嘉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是不是搞错了?” 李静婵忙打着圆场,“老许,你托人问问,法院怎那边什么情况。” 许煜成瞧她不像装出来的,安慰了两句,起身到沙发旁拿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原本就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拧的更深了。 等挂了电话,他那副慈父的模样已然不见,大步过去,将传票使劲儿拍在许慕嘉面前。 吓得许慕嘉浑身一震。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买热搜污蔑时羡,真是厉害啊,都学会利用舆论了,早知道你一回来就给我惹事,就该让你在国外待一辈子!” 许慕嘉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李静婵看不下去,替她辩道:“老许,咱们嘉嘉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这孩子心眼儿好,话也不多,说她造谣别人,你信吗?” 许慕嘉委屈极了,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冤枉。 李静婵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老许,我怎么觉得是时羡在诬陷咱们家孩子呢,嘉嘉回来之后,老贺一直想让时羡和小严离婚,我看她就是不想离,所以才对嘉嘉下手,这种小门小户长大的女孩子手段最多了。” 李静婵的道行不愧比许慕嘉高了许多,两句话就把祸水引到了时羡身上。 就连许煜成心里也起了疑。 两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贺氏集团。 见到贺远岑,直接把东西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说说吧,你们贺家什么意思?” “什么?” 贺远岑一头雾水。 许煜成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冷笑,“老贺,咱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了,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你们贺家竟然想毁了我女儿一生!” “老许,话可不能这么说。” 贺远岑被人指着鼻子骂,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时羡是时羡,贺家是贺家,时羡做的事跟贺家有什么关系?” “可她是你的儿媳妇啊。” “小严马上就和她离婚,在我心里,嘉嘉才是贺家唯一的儿媳妇。” “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没有用。”许煜成带着愠气走到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就凭你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我敢把我唯一的掌上明珠嫁过来吗?” “这话怎么说?” 一听他要反悔,贺远岑突然就紧张了,“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你还担心嘉嘉嫁过来受苦吗?” “这些都是后话。” 许煜成眯了眯眼眸,“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很明显,他今天过来就是讨公道的。 贺远岑咬了咬牙,声音沉肃,“老许,凭咱们的关系,就别绕弯子了,你有话直说,既然这件事嘉嘉是受害者,你想怎么解决,我们都配合。” 听他这么说,许煜成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我也不为难你们,让时羡撤诉,当着嘉嘉的面诚恳道歉,只要这两点她做到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闻言,贺远岑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许家和贺家正联手开发一块地皮,他还以为,许煜成会趁人之危,抢走利润。 没想到只是让时羡撤诉道歉。 当即满口答应。 并承诺晚上就让时羡亲自登门。 送走许煜成,贺远岑在办公室里想了许久,原打算自己给时羡打电话,可仔细想想,这件事,还是得让贺严出面才更合适。 也好让时羡知道,许慕嘉在贺严眼里,比她重要的多。 当然,事情要说,说的更要有水平。 他去到总裁办公室,只说撤诉,隐瞒道歉。 并告诉他,时羡如果不撤诉,许家会直接让时家一无所有,在青州待不下去。 贺严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为避免时羡难过,他始终没去问。 只是拿钱摆平之后再未提起。 他属实没想到,时羡竟然会选择起诉。 几经权衡,也认为事情不宜闹大。 况且只是撤诉而已,也不会怎样,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晚上。 下班之后他让乔宇先走,自己开车回了金域湾。 一见时羡便道:“跟我去个地方。” 时羡不明所以,换了鞋,和他一起出去。 路上问过几次他要带自己去哪儿,贺严都含糊其辞,索性时羡也不问了。 从领证那天起,她就很信任贺严,信任到可以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他。 哪怕现在两人过不下去了,她也依旧相信贺严不会伤害她。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幢别墅门口。 时羡透过车窗看过去,问:“这是,私房菜吗?” “是许家。” 贺严扣开安全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羡羡,你起诉了嘉嘉,是吗?” 时羡忽然就明白在路上他为什么对自己的问题三缄其口了。 如果贺严明说,她绝对不会过来。 时羡转过身子,后背靠在副驾驶上,没什么表情的点头,“是。” “撤诉吧。” 贺严直接开门见山,“你上热搜的事情,和嘉嘉没有关系,是你误会了。” “误会?” 时羡冷冷勾唇,“微博上被剪辑过的视频是她拍的,播放量过亿,那是误会吗?” “不可能,那天我一直在嘉嘉身边,她如果录了视频,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还在为许慕嘉辩解,时羡掏出手机,调出那天和祁老师通话时录下的录音。 播完了,抬眸看他,“现在信了吗?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谁。” 第38章 太难堪了 “只是没有邀请媒体,但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是嘉嘉,不是吗?” 贺严眉心微皱,“而且羡羡,你是知道贺许两家关系的。” 此话一出,时羡眼底闪过一抹自嘲。 是啊,她知道。 贺严跟自己亲爸的关系不好,却格外尊敬许家夫妇。 以前她奇怪过,现在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 因为爱许慕嘉,所以敬爱她的父母。 再想想自己的父亲,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贺家人的确是把看不起三个字摆在脸上。 贺严从来没有维护过。 原来爱与不爱,真的藏在点点滴滴中。 她深深吸了口气,垂睫,“开庭之前,我们会办好离婚的,如果因为我影响到了贺家,你可以随时澄清我们的关系。” “你觉得离了婚就万事大吉了?” 贺严忽然觉得时羡有点陌生。 她之前明明是个很明事理,识大体的人。 可现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用离婚当做解决办法。 难道在她眼里,一切痛苦和麻烦都是婚姻带来的吗? 越想越气,连声音都不自觉冷了下来,“你想没想过,许慕嘉是许家唯一的女儿,你把她告了,许家会放过你吗?只要他一句话,可以让时家立马破产。” 只有不离婚,我才能明正言顺的护着你。 这句话,他在心里默默道出。 时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泪水挤满了眼眶,“你们都喜欢这么威胁人吗?” 时敬川是,贺严也是。 一有什么,就是为了时家。 明明自己一天也没有进过公司,可公司的存亡好像就扛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 时羡眼前浮现从前外公在的时候。 他会带自己去公园。 会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骑大马。 还会在她撒娇想要什么东西时满口答应,再捏着她的鼻子说,“羡羡要什么外公就给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外公也搭个梯子爬上去,给我宝贝摘下来挂屋子里,当明灯。” 在时羡眼里,外公是世界上最和蔼、最亲切的小老头。 如果外公在,一定不会让她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来保住公司。 想起他,时羡闭了闭眸,下一秒,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 “你做什么?” 贺严拧眉。 时羡一只脚迈了出去,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是要我撤诉吗?” 她下了车。 径自朝别墅里面走。 每一步,都在踩碎自己的自尊。 贺严也下了车,陪她一起。 入内。 许家夫妇和许慕嘉就坐在客厅沙发,除了他们,还有贺远岑。 时羡一来,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她身上。 审视,不屑,厌恶,得意,每一道目光都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身体。 时羡捏紧了双拳,迈动步子走到正中央,无视别人,只与许慕嘉四目相对。 良久,她才动了动唇瓣,“许小姐,撤诉的事,我同意。” 闻言,许慕嘉终于松了口气,扬了扬唇,刚想说什么,却被时羡堵了回去。 “不过,我也有句话想问你。”时羡眸色变得意味深长,“许小姐身为当事人,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应该撤诉吗?” 许慕嘉委委屈屈地抬头,“羡羡姐,我知道,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所以你才会无缘无故把我告到法庭上,不过我理解你,只要你撤诉,我不会怪你的。” “无缘无故?” 面对她这善解人意的“谦让”,时羡只觉得好笑,“如果真的是无缘无故,法院会受理吗?如果我没有证据,你能收到法院的传票吗?换句话说,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需要等着上法庭,摆出自证清白证据就好,为什么还要让人把我诓骗到这里来,逼我撤诉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占理,说起话来,就算这么多护着许慕嘉的人面前也是底气十足。 不再是忍气吞声,唯唯诺诺,而是字字铿锵,有理有据。 再看许慕嘉,本就是她理亏的事,时羡在气势上就已经压倒了她,半晌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贺远岑阴沉着一张脸,对时羡说:“你无理取闹了一场,给大家带来多少麻烦,是嘉嘉心好,不和你计较,这样吧,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时羡将唇瓣咬地苍白,连头都有些发晕。 这些人可真是得寸进尺啊,刚才让她撤诉,现在让她道歉。 可受害者是她啊,她又该让谁道歉? 贺严似是也觉得过分,大步走到时羡面前,将她挡在身后,皱眉,“她没必要道歉。” 贺远岑冷哼,“怎么没必要,难道你觉得嘉嘉活该受这个委屈吗?” 话音才落,许慕嘉就瘪着嘴,眨着眼,眼底挤满了泪水。 要落不落,格外怜人。 时羡不想再自不量力了。 在许慕嘉和她之间,她不会蠢到以为贺严会维护自己。 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摆脱这些人,摆脱这些事。 时羡推开贺严,在他复杂的目光下缓缓把腰弯成九十度。 声如细蚊,“叔叔阿姨,许小姐,我……” 忽然喉咙一哽,像失声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死死捏住衣角,拼命告诉自己忍耐。 可有时候,生理可以控制心理。 抗拒就是抗拒,怎么逼都没有用。 时羡闭了闭眼,直接跑了出去。 太难堪了。 真的太难堪了。 那些人的目光都是刀子,戳地她浑身刺痛。 千疮百孔。 第39章 一件小事就离家出走吗? 许慕嘉最先反应过来,噌地一下起身,担心不已,“阿严哥,你快去追啊,羡羡姐这么跑出去,出了事怎么办?” 贺严略一点头,想也不想,大步追了出去。 许慕嘉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哗地落了下来。 李静婵忙把自己女儿揽在怀里。 贺远岑不悦地皱眉,“嘉嘉……” “贺叔叔,我没事。” 她抽噎着,却还是强扯出一抹笑意,“我不想阿严哥因为我和羡羡姐吵架……” 许慕嘉越是这样,贺远岑便越是觉得这丫头识大体。 恨不得马上把她娶回家当儿媳妇。 一路冲到院外,时羡屈辱的脚步都在颤抖。 忽然,手腕被人轻轻一牵,她回眸,看见贺严站在自己身后。 时羡微微颤抖着下颚。 偏过脸,死死咬住唇瓣,倔强又决绝的挣开了他的桎梏。 “为什么要道歉?” 贺严透着心疼且无奈。 时羡心如死灰,连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苦笑着反问,“你带我来,不就是想息事宁人吗?” 一句话,堵的贺严半晌无言。 最后才沉声说了句,“你没错。” 所以不需要道歉。 可时羡已经不在乎了。 错不错的,都过去了。 自尊碎了就是碎了。 是他亲自送过来,让别人一脚,一脚踩碎的。 她后退一步,抹了眼泪,吸气,“你进去吧,我走了。” 她不闹,不哭,不抱怨。 轻薄地脊背挺如松竹。 贺严想送她回去,也被拒绝了。 月光下,时羡身影被拉的老长,影影绰绰,渐行渐远。 – 回去之后,时羡在飘窗处坐了一会儿,就给季斯齐打了电话。 第一句话就说,这个官司她不打了。 季斯齐稍显惊讶,几经思量,还是开了口,“时老师,我能多问一句原因吗?这个官司的所有证据都齐全,继续打下去我们是稳赢的。” “不用了。” 时羡没有过多和他说什么,只是道了谢:“季律师,很感谢你这些天为我忙东忙西,你放心,虽然官司不打了,但不能让您这些天白忙活,一切费用我都会承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斯齐微微叹气,有些惋惜,“身为律师,我充分尊重当事人的选择,刚才的话,只是作为朋友问的,你别多想。”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时羡也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拿起手机,删掉了一切关于热搜事件的东西。 贺远岑说的对,贺氏和许氏想要让外公留下的产业破产,只是动动手指的问题。 她斗不过这些人。 既然这样,何必以卵击石。 所以她妥协了。 准备放下手机时,消息栏里出现了一封邮件提示 她点开,发现发件人是祁老师。 大概意思是,国外有一场时装秀,问时羡有没有时间过来看看,增多一点与其他设计师交流的机会。 这条消息,让原本情绪低落的她产生了一点兴趣。 自从上次拍卖会之后,祁老师就飞回了国外。这么长时间,除了自己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之外,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联系。 难得她还能想起自己。 时羡有点受宠若惊,很快就回了邮件。 定下这件事。 一个小时后。 贺严驱车回来。 一进卧室,就看见时羡正往行李箱里装东西。 他大步走过去,直接将行李箱阖上,略带几分愠气,“时羡,因为这件小事,你就要离家出走吗?” 时羡原只是在收拾出国用的东西,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本想解释什么,可听他说自己被辱是件小事,忽然就不想再说了。 以前自己不小心撞一下,哪怕连淤青都没有,贺严虽会一遍遍地怪她不小心,但也会温言哄她,轻轻揉捏。 现在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小事。 瞧他单手按着箱子,时羡抬了手去拉,寒声说了句:“不用你管。” 贺严蹙眉,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撤了手,掏出来,“喂。” “小严,嘉嘉突然昏迷不醒,被送医院了,你赶快过来。” 贺远岑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时羡听到了。 不劝,也不拦。 贺严沉默着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说:“在家等我,哪儿也不许去。” 他这话说的格外霸道。 就好像时羡是他的附属品,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 可她是个人,人要是想做什么,是拦不住的。 所以贺严才走,她就拉了箱子离开。 出了门,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别的女人和丈夫吵架了还有娘家可归,可她那个家…… 想起时敬川和时纯那副嘴脸,时羡只觉胸口传来一阵闷意。 于是先打了辆车。 但因时间太晚,她不敢报酒店,也不敢漫无目的的让司机开。 无奈之下,她报了方书瑶的地址。 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听见门铃,方书瑶迷迷糊糊地开了门。 一看是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箱子,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她二话不说把时羡拉到屋里,给她拿了面包牛奶和小零食,一股脑地塞进怀里,“你快吃点儿东西,我去给你铺床,你就好好在我这儿住着,啥都不用管,知道不。” 时羡被她逗笑了,抬手牵住她,“就这么收留我了啊,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万一是做了什么坏事,来你这儿避难呢?” “你避难就避难。” 方书瑶怨她一眼,“有事让我那个副市长的爹给你扛着,还能扛不住?” 第40章 不缺老婆就送我,我缺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早在她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凭她多年扒料的经验,女人大半夜提着箱子离开,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和老公吵架。 可她了解时羡,并不是一个分享欲极强的人,所以她不说,方书瑶便也不问。 时羡笑着打趣,“就仗着你爹疼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满的羡慕之情。 方书瑶紧着说:“他也疼你。” “所以啊,我才更不能给方叔叔添麻烦。” 时羡抿抿唇,恢复了正经,“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也不打算住在这儿,再过几个小时,我就飞国外了。” 时羡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几句,又道:“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是不能错过。” 方书瑶表示自己一百个支持,“赶快趁着还有时间去眯一会儿,明天得精精神神的,怎么说也是去外国佬面前,代表着咱中国精气神儿呢。” 知道她是哄自己睡觉,时羡也没拒绝,放下手里的零食小吃就去了客卧。 医院。 许慕嘉半卧在病床上,李静婵正喂她喝水。 听见门响,她移了目光过去。 讶道:“阿严哥,你怎么来了?” 一听是贺严,李静婵忙放下水杯,眉宇间尽显担忧,“小严,你来了。” 贺严略略点头,“嘉嘉怎么样?” “她、” “我没事啊。” 许慕嘉撑着手臂起身,在李静婵开口之前抢先说:“就是有点头晕,是我妈他们小题大做,非要把我送到医院,没事的,阿严哥,你别担心。” “你这孩子是头晕吗?”李静婵嗔怪一句,“刚把你送回卧室,我端个药的功夫你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这是小严来的巧,再早五分钟,你还昏着呢,妈多怕你又醒不过来啊!” 贺严凤眸微暗,走到病床前,拧着眉,“医生怎么说?” 李静婵道:“医生说是情绪影响了身体,让她想开一点,心里别装太多事。” “妈你别说了。” 许慕嘉浅浅制止了一下,又虚虚地望着贺严,“阿严哥,你别听我妈胡说,我没事儿的。” 贺严点点头,“没事就好。” 李静婵招呼他坐下,却被贺严拒绝了。 他就这么站在床边,也不说话。 看起来人在,心却不知道飞去什么地方了。 李静婵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许慕嘉便问:“羡羡姐怎么样了?” 一提起时羡,贺严就像魂魄突然回了体内,终于有了点表情。 他出来的时候,她正要收拾东西离开。 虽然说了让她等自己,可时羡虽然脾气温顺,却不是个轻易能改变主意的人。 十有八九不听话。 却偏嘴硬道:“不管她。” “怎么能不管啊?” 许慕嘉突然着急了起来,“阿严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这儿有爸爸妈妈陪着,不要紧,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她吧。” 她就像故意给的台阶,贺严也就顺坡而下,关心了几句便大步离开了病房。 许慕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难掩失望。 李静婵坐在床边,瞥着她,“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许慕嘉拽了被子躺下,没说话。 “你这孩子也是,你爸好不容易叫贺叔叔把人叫回来,你可到好,两句话给人打发走了,走了就走了,你又舍不得,不该装大方的时候装大方,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阿严哥为什么会在我回来之后对我百依百顺?” “什么?” 她问的突然,李静婵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认为,当初那个车祸跟他有关,我变成植物人也跟他有关,所以他觉得亏欠我。” 许慕嘉缩在被子里,微微叹气,“今天时羡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阿严哥担心的眼神根本不是假的,我想,如果时羡出事,他也会愧疚至极,到那个时候,他还会离婚吗?” 她这一通分析,连李静婵都愣住了。 半晌才收回惊讶的目光,咂了咂舌,“嘉嘉,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 许慕嘉闭了眼睛。 她也不想多想,可贺严的所作所为,让她早就没了从国外刚回来时的那份自信。 贺严爱不爱她,她已经拿捏不准了,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贺严还有愧于她。 所以她只能装大方,她越是大方,才越能显得时羡胡闹。 男人都不喜欢胡闹的女人。 – 再回到金域湾时,天都快大亮了。 贺严略显疲惫的换了鞋,回到卧室,空空如也。 时羡还是走了。 他心里油然升起一阵烦躁。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拿了车钥匙离开。 路上,他给时羡打了电话。 关机。 贺严气闷地把手机丢在副驾驶上,脚下加力踩了油门。 直奔方书瑶家。 敲过门,方书瑶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看是贺严,没什么好脸色地打了个哈欠,“有事儿?” “时羡呢?” 这话一出,方书瑶就笑了,“你又来我这儿找人啊?” 她环着臂,慵懒地靠在门框上,“我说贺总,你要是缺老婆呢,就好好对你老婆,要是不缺老婆呢,就把她送我,我缺,别整天搞得我这儿跟什么失踪人口登记处一样,丢了人就来打扰我好梦。” “方书瑶。” 贺严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微阖,透着令人畏惧的冷意,“你知道,就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去找方副市长,和他聊聊天。” 上次方书瑶说她不知道,贺严信了。 那不是信任她,而是她紧张的反应骗不了人。 但这次不同,她若是不知道,早就应该炸毛了,而不是有时间跟他在这儿阴阳怪气。 第41章 贵人 一提自己的父亲,方书瑶气势瞬间矮了三分,翻了个白眼,说:“你问我也没用,她昨晚是来过,可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被你气的不行,飞国外潇洒去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说罢,贺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撇撇嘴,直接转身进去,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贺严掏出手机,接听。 是乔宇。 说宏盛集团的老板过来了,想见他。 贺氏集团最近在忙宏盛收购案,他也忙的脚不沾地。 乔宇身为特助,自然秉承着boss如何他如何的原则干活。 看着总裁才递给他的文件,目光在最后一栏签名处落下,欲言又止。 贺严稍稍抬眸:“还有事?” “额。”乔宇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面露难色,“总裁,这、咱们公司的合同,您签少夫人的名……恐怕不太合适吧?” 贺严不可置信地拿过文件,签名处确实落下两个大字:时羡。 他干咳一声,抬手朝乔宇扔过去,“重新打印一份送来。” “是。” “等等。” 还没出门,就听贺严又叫住了他。 乔宇转身听吩咐。 “去查时羡的航班和消费记录,查到了回来告诉我。” 乔宇微怔,忙点头,“好。” – 法国。 时羡从机场出来,就关掉了飞行模式。 有一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消息。 当然,消息是方书瑶发的。 给她报信儿。 但她并未在意,只回了个疲惫的表情。 祁老师说,她已经安排好了人来接自己,还发了车牌号。 一出来,时羡就看到了他。 是个高高壮壮的白皮肤法国男子。 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那人将她的行李箱搬上车之后,用蹩脚的中文说:“时小姐,祁老师今天有点别的事情,所以先安排我带您去酒店,等您休息好之后,祁老师明天会过来找您。” “谢谢,麻烦了。” 时羡也用他的母语回答,倒是让那男子稍稍惊讶了一下。 “您会说我们的语言?” 时羡浅笑,“一点点。” 还是大学的时候,方书瑶喜欢看韩剧,看的多了,就想学韩语。 一个人学无聊,拉个人作伴,时羡当然是第一人选。 可她对韩剧这些不感兴趣,就选了个浪漫的语言,虽然不是一个老师教,但上课时间一样,方书瑶也勉强算她陪着了。 时羡的长相很具有东方特点,今天又穿了一套新中式水墨画长裙,头发半挽,清雅温和。 到达目的地之后,法国男人主动要了时羡的联系方式。 表示有时间希望可以请她吃饭。 坐了许久的飞机,时羡疲累的很,洗过澡之后没多久,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便看到了祁老师发来的消息。 说下午3点会过来接她。 期间时羡也没有闲着。 而是上网查了些资料。 这次时装秀是国外几个公司联合举办的,规模不算很小,网上也早就已经有了宣传。 所以时羡便简单的了解了一下那几个公司的背景。 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提前五分钟下楼。 祁老师很准时,3:00,分秒不差的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一看到她,时羡便很亲切地打了招呼,与她浅浅拥抱了一下,“祁老师。” “怎么样,休息的好吗?” 时羡稍稍点头,莞尔一笑,“挺好的,谢谢祁老师安排。” “行,我看你精神也不错,这次时装秀一共三天,明天才是正式的第一天。今天是场内调试,我想带你提前去看一看。” “好,那麻烦祁老师了。” 时羡跟着她上了专车,随后司机便将他们带到了市中心的一座展厅。 一进去,祁老师便问:“对这次的时装周有一些了解吗?” 时羡应声,“查了一些资料,不过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放心吧,你的设计图我是看过的,也很欣赏你的能力和你的创新力。如果你提前了解过就应该知道,投资这场时装秀的公司,其中有几家和你的设计理念很像,所以我想带你过来学习一下。” 正说着,她突然眼睛亮一亮,朝对面招了招手:“苏董!” 时羡顺着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的聚光灯下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 气质温雅,不像商人,更像是古代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士。 听到有人叫他,那男子转过了身。 随后朝这边浅笑了一下,人已经迈腿走了过来,轻松地和祁老师寒暄,“什么时候你对我的称呼也变得这么官方了?祁教授。” 他故意加重了教授两个字,像是故意调侃。 “这不是当着你这么多下属,要给你留一点面子吗?” 齐老师也笑着玩笑:“如果还像平时一样称呼你,那不是损了你的威严?” “你这次能答应过来指点一二,还提前了这么多,不迟到,不拒绝,已经是给足了我面子了。” 凭这几句话,时羡便知道祁老师与这位苏董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因为只有关系好才敢这么揶揄对方。 可玩笑归玩笑,办正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含糊。 “行了,我不跟你开玩笑。这么早过来是有原因的。” 祁老师轻轻拽过时羡的手臂,将她朝自己身边拉了一拉,“这位是我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一位设计师,名叫时羡。我见过她的设计作品,和你们公司的设计理念十分一致,所以带她过来学习一下。” 说罢,她又将目光转向时羡,笑地温和,“羡羡,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位十分有名的服装商,eternity的董事长,苏千霆。” 知道祁老师是在为自己铺路,时羡既感动又激动。 可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越是这种场面,她越是不能给祁老师丢人。 向前一步,带着浅浅地微笑,随后伸出右手,大方得体的自我介绍,“苏总,您好,我是时羡。” 苏千霆含笑点头,将目光转了过来,正要握手时却突然悬在了半空。 他怔怔地看着时羡那张脸。 下一秒,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退了两步! 第42章 千里追妻 眼底弥漫着藏不住的震惊,连唇瓣不自觉地微微抖动。 像。 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就是她,就是这张脸!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此刻竟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那种感觉,忽远忽近,十分不真实。 时羡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可对方既是长辈又是前辈,她也不能随便收回手,只能这么僵持着。 祁老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自然,抬手在苏千霆面前晃了晃。 “老苏,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苏千霆猛然回了神。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 压下心底那份激动,才浅浅地握上了时羡的手。 这一刻,他才有了点真实感。 可也难掩失落。 看清了事实。 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上一次和那人见面,还是20多年前。 眼前的女孩儿不过才二十多岁,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苏千霆自嘲地笑了笑,松开时羡的手,略含歉意:“抱歉,时小姐,刚才是我失态了。” 他没有说原因,又紧接着问:“听祁老师说,你也是设计师,并且与我公司的设计理念十分一致,正好这次时装周结束之后,我有意要将eternity在国内发展,不知道时小姐有没有时间?可以在国内助我一臂之力。” 这个邀约太突然了。 时羡完全没有准备,几乎脱口而出:“可是您都没有看过我的设计,也并不了解我。” 苏千霆却失笑了,“祁老师一向眼高于顶,你能受到她的青睐,想必是有一定实力的。我相信祁老师,也相信你。” 不知为何,他的话似乎有一种魔力。 格外能够给人信心。 祁老师也随之附和,“是啊,羡羡,除了你之外,我还有个学生季晴也会加入,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祁老师的话,无疑是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加上时羡本就想借此次时装秀增加见识,发展事业,眼下这个机会几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没有理由放弃。 深深吸了口气,信心十足道:“既然苏董和祁老师相信我,我也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苏千霆笑了,与她握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时羡笑意盈盈。 离开展厅后,她原想请祁老师一起吃饭,不想祁老师却说自己还有事情,他们改天再约。 法国小哥儿把车开到展厅门口,很殷勤的把她送回了酒店。 路上,时羡给方书瑶打了电话,和她分享喜悦。 方书瑶一听就来劲儿了,口口声声说她这辈子都不要男人,就靠闺蜜养。 时羡被逗笑了,二人调侃了一路,时羡刷卡进到房间,转眸间,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 她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对侃侃而谈地方书瑶简单说了句“我先挂了,有点事”之后,收回手机。 静静地看着他们。 贺严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与时羡四目相对。 乔宇站在他旁边,垂着头,一语不发。 也不敢动。 最后还是贺严摆了摆手,他才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酒店套房里,只剩下贺严和时羡两人。 时羡泰然自若地走到桌子旁为自己倒水,漠声问他,“你来干什么?” “找你。” 贺严如实回答。 时羡却是听笑了,“是吗?” 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贺严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漂洋过海地从国内飞过来,不是为了跟她吵架。 可这么僵持下去,他们只能吵架。 沉默片刻,他忽然叹了口气,朝时羡这边走了过来。 双手握住她的软肩,眉眼格外柔和,“羡羡,我知道给嘉嘉道歉这件事,确实委屈你了,我也跟你道歉,让这件事过去,好不好?” 骄傲如贺严,能让他亲自道歉的人不多。 以往每次发生口角,他也会跟自己道歉,时羡听不得这个,一听就什么怒气就没有了。 可这次不一样,他连道歉都是为了许慕嘉。 “你追到这儿,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时羡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贺严,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吗?” “羡……咕~” 他才张口,突然卧室里传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贺严下意识低了低头。 不止是他,连时羡也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贺严干咳一声,将手覆在胃上,不自然地解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东西,陪我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时羡装作没有听见,淡声道:“叫乔宇陪你去。” “他对这家酒店不熟悉。” 这借口找的实在拙劣。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住,难道乔宇不熟悉,她就能熟悉吗? 再说出门就有服务生,只要有嘴,不可能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时羡终究还是没陪他去。 本想彻底不管他的,可思及他有胃病,不想让他死在异国他乡,秉承着出门在外,中国人应该互相帮助的友好理念,便给他叫了客房服务。 二十分钟后。 服务生将各式各样的精致饭菜摆在桌前,说了一句“请慢用”,便退了出去。 贺严属实是饿了。 将牛排切成小块儿,之后却把盘子放在了时羡面前,“忙了这么久,你也吃一点吧。” 时羡依旧没动,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贺严蹙了蹙眉,“羡羡,赌气归赌气,但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他用叉子插起了一块儿递到时羡唇边。 没想到才靠近,时羡便捂着嘴巴从沙发上冲到了卫生间。 贺严几乎愣在了原地。 等回过神来,卫生间的门已经被锁上了。 他丢下叉子过去追过去,不停的在门口拍着,“羡羡?羡羡你怎么了?时羡?” 没有人回应他。 只能听到一阵阵呕吐的声音。 他在外面急地直跺脚,偏她进去时锁了门,自己进不去。 无奈之下,只好走到外面替她倒了杯热水端着,继续在门口等。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 须臾,时羡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瞧着她苍白的面容,贺严眉心紧锁,赶忙将手里的热水递给她,“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会突然吐成这个样子?” 时羡将一杯水灌下肚,深呼吸了几下,才说:“我闻不惯半熟牛排的腥味儿而已。” 贺严心里半信半疑,正想再问什么时,时羡却抢先开了口,声音淡漠如斯,“我还要在这儿待三天,你如果没事的话,就先回青州吧,等我回去,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离婚。” 说罢,她又补了一句,“别再拖下去了,贺太太的头衔太重,我承担不起。” 第43章 长痛不如短痛 贺严顿时黑了脸,沉吟片刻,“户口本还在奶奶手、” “我知道。” 时羡围堵了他的话,“等这次回去之后,我会跟奶奶说清楚,她老人家很开明,会理解我们的。” 贺严咬了咬后槽牙,原本的食欲也被时羡这几句话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自己去洗澡,抬步离开。 时羡也格外低落。 只是有些事情在心里留下芥蒂就是芥蒂,不是他一个人当做没发生就能随便揭过。 她承认自己很爱贺严,爱到骨子里。 她选择主动放弃这段婚姻,犹如选择了剔骨洗髓…… 长痛不如短痛。 她真的累了。 等贺严出来时,瞧见时羡已经躺在床上,传来了平稳地呼吸声。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澡洗了很久,是他故意的。 千里迢迢过来看她,贺严不想提那些不愉快的事。 殊不知,在他掀开被子躺下去的那一刻,时羡就睁开了眼睛。 只是没有回眸,留给他一个后背。 渐渐地,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后半夜。 时羡起床去厕所,坐起身时,下意识回眸看了眼已经熟睡的贺严。 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比女人还要细腻的皮肤。 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他没有背对着自己。 即使生气,他也还是面对着她的。 时羡绷紧了唇瓣,眼睫微垂。 不自觉放柔了动作,不想吵醒他。 回来后,她有点睡不着了。 安静的深夜,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面对着那张精致完美的脸,思及昨天发生的点点滴滴。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却上演了那么多事。 忽然,身边的人动了动。 时羡连忙闭上眼睛。 几秒之后,她感觉到贺严撑着手臂起来了。 紧接着,她露出来的半截肩膀被覆上了被子。 贺严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重新躺下。 时羡喉头涩的难受。 鼻子也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只能小口小口的用嘴呼吸,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可似乎还是被贺严察觉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隔着被子轻拍时羡的后背。 一下一下,有节奏,又轻柔。 像是哄着孩子睡觉的父亲一般。 时羡闭着眼睛的睫毛忍不住颤抖。 天快亮的时候,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贺严已经不在身边了。 被他睡过的那半张床,干净平整。 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时羡忽然踩了拖鞋下床。 洗漱室,厕所,阳台…… 都没有看见贺严的身影。 最后,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上,自嘲地勾了勾唇。 自己在找什么呢? 都要离婚了,又何必关心他去了哪儿,难不成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吗? 缓了缓,时羡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洗漱间刷牙洗脸。 今天是时装秀的第一天,她不能迟到。 简单收拾了一下,九点半的时候,时羡听到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酒店保洁过来收拾东西,打开了门,却不想竟是乔宇站在门口。 他一身笔挺西装,显得格外正式,在时羡讶异的眼眸中,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作用,“夫人,您这几天在国外的出行都由我来接送,时装秀十点半开始,现在过去时间刚好。” 时羡看了看四周,问他:“贺严呢?” 乔宇:“总裁下午还有例会,所以坐早七点的飞机回国了。” “他还有事?” 时羡惊了一惊,几乎脱口而出,“那他昨天飞过来……” 乔宇微微叹气,“总裁放心不下您一个人在国外,所以才临时定了机票。”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羡的脸色,“夫人,其实总裁心里还是很在乎您的,您一声不响的出国,总裁心神不定地工作了半天,签错了两分合同,最后还是决定丢下手头的事,让我查到您的航班,亲自坐飞机来国外看您。” 时羡想起贺严昨晚过来跟自己道歉的事…… 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却又突然复杂了起来。 久久没有说话。 乔宇等了一会儿,笑道:“夫人,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时间不早了,我先送您过去吧。”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到了展厅,时羡便看到了在门口等着自己的苏千霆。 她走过去主动打了招呼。 苏千霆笑着点头,给时羡介绍了两个人。 他指了指其中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时小姐,这位是我在国内公司的负责人,罗经理。” 说罢,他又将目光转向另一侧,“这位是我的儿子,苏知言,他也会跟着一起回去,是国内公司的法人。” 时羡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紧接着又听他说:“不过虽然他是法人,但我这个儿子却不是个经商的料,这些年一直学医,这次回去,也是为了任职,如果工作上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罗经理商量,不过生活上的麻烦,知言或许可以帮你解决。” 时羡打量了一番苏知言。 一身休闲装,身姿挺立,五官英朗,但浑身却透着一股疏离冷漠。 与贺严不同,虽然贺严也清冷疏离,但他终究是个商人,有些场面不得不过,心里再疏离,面上也要做出一副左右逢源地模样。 可这位苏知言,却是将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几个字做到了极致,冷若冰霜。 饶是苏千霆这么介绍,他也只是淡淡点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在国外待了三天,时装秀结束。 时羡便和苏知言,罗经理一起回国了。 买机票的时候,罗经理给时羡和苏知言买了头等舱,自己和乔宇则买的经济舱。 等登机时她才发现,自己竟要和一个大冰块儿同乘回去。 第44章 好媳妇旺三代 路上好几个小时,时羡想着,苏知言毕竟是少东家,可自从认识之后,两个人却始终没说过一句话。 现在坐在一起,她如果再不寒暄一下,仿佛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只是她对此人的了解太少了,除了知道他是医生,苏千霆的独子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想着打听人家的家事不太合适,她便从职业入了手,“苏董说苏少是医生,不知道是哪个科?” 苏知言本来只是安静地坐着,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 淡淡扫了她一眼,薄唇微启,嗓音像大提琴一般醇厚,“法医。” 法……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时羡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她似乎能猜到苏知言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职业。 他这么不爱说话,这个职业确实适合他。 毕竟经他手的人,没一个需要说话交流的…… 沉默半晌,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那您回国之后,是在公安局上班吗?” 苏知言淡淡嗯了一声,紧接着,阖上了双眼,闭目养神。 瞧他这意思,大概是不想再说话了。 时羡也识趣地闭了嘴。 一路无言。 下飞机之后,时羡看到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贺奶奶打来的。 正准备回拨过去时,苏知言却意外地开口了。 他递过手机,依旧没什么表情,“方便留联系方式吗?” 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话超过三个字。 时羡颇为震惊,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苏知言被看的不太自然,清了清嗓子,收回手机,“算了。” “方便的。”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 时羡忙调出拨号界面,“那个,苏医生,我打给您。” 苏知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报了之后,自己的手机很快响了起来。 随即,他划了挂断。 从机场分别,时羡便给贺奶奶回拨了电话。 老人家说好久没见她了,让她回老宅一趟。 正好,她也有点事想跟贺老太太说清楚,便没有拒绝。 去老宅之前,时羡先回了趟金域湾,取了两样东西。 一见面,贺老太太就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随后给了她一个档案袋,“来,羡羡,打开看看。” 时羡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照做了。 档案袋里面只有一个红色本子。 她拿出来看了,上面有这醒目的几个黄金大字:房屋所有权证。 时羡单手托着,抬眸讶然:“奶奶,这是……” “上次奶奶不是答应你,要送给你一套房子吗?本来想让你和小严一起去看的,可你们一直也没去,所以奶奶就替你们去看了。” 贺老太太把房产证打开,上面写着时羡自己的名字。 之后她指了指地址说:“你看,这是市中心的一套别墅,地段不错,周围设施也很齐全,最重要的,这是学区房,没多远就是省重点小学,等以后你和小严有了孩子,这个就能派上用场了。” 老太太眼底满是憧憬。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重孙子背着小书包,屁颠屁颠儿跑进校园的模样。 “妈,您可真是舍得花钱啊。” 二楼栏杆处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冷嘲,时羡和贺老太太几乎同时抬头看过去。 贺远岑踩着拖鞋从楼上下来,穿着家居服的他,比平时西装革履的看起来要微微随和一些。 只是那张脸,看向时羡时依旧带着浓浓地轻视,“不过,我想您老人家是白费心思了,如果真有人厚着脸皮收下了这套房子,那才是亏心吧。” 贺老太太笑意僵在了唇角,黛眉微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问她就知道了。” 贺远岑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沙发上的时羡,似乎在等她自己说出来。 时羡垂了垂眼睫,深吸口气,“贺先生,您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要。” 随即在老太太不解的目光下,将房产证还给了她,“奶奶,这个,我不能收。” “怎么了?” “我和贺严……”时羡喉头一哽,稍稍吞咽了一下,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和贺严,要离婚了。” 贺老太太一时顿住了,眸色复杂地望着时羡,叹气,“过了这么多天,你还是说出来了。” 这话一出。 时羡便知贺严上次猜对了。 贺老太太又是送房子,又是不给他们户口本,就是不想让他们离婚。 她捞起时羡的手,目光却狠剜了一眼贺远岑,“好孩子,你告诉奶奶,是不是有人逼你离婚的?” 这话说的,就差指名道姓了。 想到之前他带着许慕嘉回来吃饭膈应时羡,就恨不得把他打出家门。 可孩子长大了,做父母的也就管不住了。 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说打就打,甚至就连骂几句,也得在他们愿意听的时候。 贺老太太是心疼时羡,可她能做的,也只有心疼。 不料时羡却摇了摇头,哑声说:“奶奶,我们离婚,是我们自己的原因。” 这话说出来,像被刀子割肉一样。 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饶是如此,她也是先安抚着老太太坐下来,“买房子的事情是贺严随便说的,那个时候我们不想让您难过,可这婚,确实是要离了。” 贺老太太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小严也答应了?” “嗯。” 时羡点点头,因着贺奶奶哭了,眼睛也泛起了一阵酸涩。 随后从口袋里取出平安符和送子符还给她,笑地苦涩,“对不起啊奶奶,是我辜负您了。” 这么一来,贺老太太就知道,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当初时羡嫁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孩子看着文文静静地,在大事上却十分有主见。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喜欢时羡。 俗话说娶妻娶贤,未来的当家女主人漂不漂亮,有没有家世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识大体,能分得清对错。 好媳妇旺三代,老祖宗的话,并非毫无根据。 可是这么好的媳妇,他们贺家没留住。 第45章 离婚能加速办理吗? 贺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将平安符又重新给她放回口袋,“好孩子,这送子符奶奶收下了,可是这平安符,你得好好揣着,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孙媳妇,奶奶都希望你余生平安。 离婚是你的选择,奶奶尊重你,小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只可惜,他没把握住。但是不管你跟小严离不离婚,奶奶都把你当成自家孩子,既然你做不了我的孙媳,那就做我的孙女,只要你还肯认我这个奶奶,咱们永远都是祖孙俩。” 说着,她又将房产证也塞给时羡,“这个房子,是奶奶送给孙女的,你一定要收下,知道吗?” “妈,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贺远岑不乐意了,走过来环臂睨着时羡,尽显刻薄,“我听说,小严在财产分割这一方面,可是没有一点亏待她,您如果再给她一套市中心价值千万的别墅,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过分?” 贺老太太冷哼一声,“当初你为了一点儿利益,得罪了政界的人,咱们贺家遭了多大的罪?那个时候青州有多少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只有羡羡,她是在咱们贺家最低谷的时候嫁过来的。和小严也算是患难夫妻,现在要离婚了,给套房子做补偿又怎么了?这已经很委屈人家孩子了!” 贺远岑不好说贺老太太什么,却不肯轻易放过时羡,斜着眼睨她,“你这婚离的倒是值啊,百万的名车,千万的房子,还有小严给你的存款,一下子就身家过亿了,这下就算是回了时家,想必你那个爸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凭他的本事,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赚够一个亿。” 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时羡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索性直接无视,只是含着不舍跟贺老太太道了别,最后才说,“奶奶,把户口本给我吧。” 贺老太太知道劝不住,只能拍了拍她的后背。 抹着眼泪上了楼。 等再下来时,手里捏着一个暗红色的四方本子。 她把时羡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握着她的手,“孩子,以后常回来看看奶奶,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时羡很想答应她。 可是一想到贺远岑说,贺严以后会跟许慕嘉结婚,那她再来老宅,又算什么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含着泪抱了抱老太太,“奶奶,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时羡坐车离开的时候,还打开车窗,一个劲儿的给老太太挥手。 直到车子消失在拐角,贺老太太才不舍地转了身,回眸就看见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站在身后,怒哼一声,“你现在满意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就让你这么活生生的给气走了!” 贺远岑脸色比夜空还阴沉几分。 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到底都看上时羡什么了。 要本事没本事,要家世没家世,就那么一张脸还能看,可红颜弹指老,再过个十一二年,还能剩下什么? 司机把时羡送到金域湾后就返回了老宅。 折腾了这么一圈,时羡回来的有些晚,贺严倒是难得在家。 她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贺严便放下了电脑,朝她走过来,关心道:“这两天在国外顺利吗?” “挺好的。” 时羡穿上拖鞋,抬眸,“谢谢你特意把乔宇留下来,他帮了我很多。” 这句话虽然有点客气,但贺严的脸色却因此放松了不少,“帮到你就好。” 话落,在时羡准备弯腰将鞋子放回鞋柜时,他却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我来吧。” 时羡没有拒绝。 只是打开包包,在里面掏着什么。 贺严将鞋摆放整齐,唇边不经意间挂上了淡淡地笑。 随后阖上鞋柜,抬头时,眼前多了一个暗红色的本子。 是户口簿。 紧接着,时羡轻轻浅浅地声音传了过来,“东西都准备齐了,明天一早,我们去办手续。” 贺严的笑意瞬间僵在了唇角,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隐忍着问:“所以你这么晚回来,就是为了去老宅拿这个?” 乔宇一下飞机就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青州市。 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工作,推掉晚上的应酬,直接开车回家。 谁知在家里却没有见到时羡。 想打电话,又觉得应该给她一些空间,就这样生生等到了现在。 三个多小时。 就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等了半天,时羡没说话。 贺严直起身子,用舌尖抵了抵牙侧,“既然你这么想离,那就离吧。” 说罢,他直接转身上楼。 瞧着他的背影,时羡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所有的坚强决绝都在那一刻分崩瓦解。 手里捏着她心心念念的户口簿,鼻子却莫名有点酸。 翌日清晨。 陈嫂把早餐准备的很丰盛。 比以往都丰盛。 中西结合,摆了满满一桌。 昨晚发生的事情,她都看见了,也听见了。 时羡想着,这顿饭,大概是以散伙饭的标准做的吧。 这次贺严没再找理由,从外面晨跑回来,二人无言吃了一顿早餐。 早上九点。 他们准时到了民政局。 时羡只去过结婚登记处,那里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 可离婚这边不一样。 要离婚的夫妻,大多是才吵过架,或因为什么事情过不下去了。 横眉冷对的有,冷战不言的也有,还有更严重的,直接当场吵了起来,扯头发扇耳光,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劝架才勉强拉住。 反倒是像时羡和贺严这种和平共处的,整个登记处也找不到几个。 没多久。 大厅里提示让他们去窗口办理。 工作人员让他们填写离婚申请登记书。 贺严捏着笔,没动。 转头看向时羡。 她签字签的飞快。 被几缕碎发遮挡的侧脸上,看不清表情。 直到她把字写完了,交给工作人员时,贺严才回过头,赌气似地在签字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完一切流程,时羡手里便多了一份《离婚登记受理回执单》。 工作人员十分官方的说:“离婚登记之后有一个月的冷静期,申请之日起30日内,男女双方任何一方不同意离婚的,均可撤回离婚登记申请,明白吗?” 这就意味着,30天之后,他们还要再来一次,才能真的拿到离婚证。 时羡不知道还有这一说法,追问了句:“能加速办理吗?” 第46章 不会是得了癌症才非要离婚吧? 贺严倏然回眸,冷意横生。 没等工作人员回话,就推了下凳子,起身离开。 脚步极快,带着愠气,步步生风。 他腿长,走的又急,时羡只能小跑着跟上。 贺严余光瞥见了,还是不忍心,缓缓放慢了脚步。 追上他,时羡问了一句,“你能不能托关系跳过冷静期?” 俗话说夜长梦多,30天,时间太长了。 她怕冷静着冷静着,自己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贺严瞥了她一眼,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寒声反问:“离婚冷静期是被写进婚姻法的,我关系能通天?” 时羡被噎了一下,垂下眼睫,叨咕了句,“好吧。” 她有些失望,低着头走路。 忽觉肩膀一疼,抬眸间瞧见自己眼前多了一堵花花绿绿的肉墙,她下意识道歉,“对不……啊!” 与此同时,一杯温热的东西泼到了她的衬衣上! 时羡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踉跄了几步。 贺严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还未张口关心,就听一个女人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大吼,“你瞎啊?这么宽的路偏往我身上撞,撞坏了你赔的起吗!” 她口水横喷,手里还捏着一个圆形大包子。 贺严紧着从口袋里掏出方巾替时羡擦拭,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眸子里闪着几分狠厉。 才迈出一小步,就瞧见时羡对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没必要。 “行了!你满口喷什么粪,自己不看路还拿人家小姑娘撒脾气,说什么撞坏了,就你这钢筋水泥一样的身板儿,拖拉机都撞不碎!” 说话的是女人丈夫,同样一身横肉,络腮胡加地中海,看起来也不是个善茬儿。 女人一听,更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好啊你,都要离婚了你还这么骂我,别以为老娘没看见你那色眯眯的眼神,你是看她长得好看,我骂她你心疼了是吧?” 她哭着喊着,把手里的大包子捏成了馅儿泥。 一股浓郁的韭菜鸡蛋味儿从她周围飘了出来。 冲地时羡忍不住捂了鼻子。 正想离开,女人却不依不饶地一屁股坐在了她前面的路上,甩着头发开始撒泼,“哎呦,大家都来看啊,这儿有个狐狸精,刚跟自己男人离婚就来勾引我男人啊,这年头的女人真是不要脸啊,这么缺男人……” 她这一喊,倒是引来不少人围观。 可大家看看时羡身边的贺严,再看看那络腮胡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胡说八道。 许是男人面子上挂不住,揪起女人胳膊就向上拽,“你他妈跟这儿闹什么,这婚离不离,不离就给老子滚!” 贺严被这场闹剧磨德没了性子,眉头深锁,抬脚就要将这条挡路的狗踢开,时羡忙腾出一只捂鼻子的手来拽住他。 不想一松手,那股刺鼻的韭菜味儿又顺着缝隙钻进了鼻腔,激地时羡一阵反胃。 她忍了忍。 忍了又忍。 实在忍不住,直接从旁边冲了出去。 贺严追出来时,就看见她俯身扶着院外角落处的白杨树干呕。 他皱了皱眉,迈开长腿,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车里拿了矿泉水出来。 三步并做两步过去,紧拧着眉心替她顺背。 时羡呕了很久。 却只呕出来一些酸水。 瞧她小脸儿煞白,一双眼睛却漫着泪光,眼周通红。 贺严下意识关心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与此同时,他单手拧开瓶盖,递了矿泉水过去。 时羡捂着胸口微怔,随即接过来,道了声谢。 拿它漱了漱口。 下一秒,眼前又多了一张纸巾。 依旧是贺严给的。 她也不矫情,拿过来沾了沾唇,哑声说:“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个包子的味道、呕——” 话音未尽,时羡胃底又是一阵痉挛。 仿佛只是提起来,那股味道就令人作呕。 恶心的一瞬间弯了腰。 这次却是连酸水都呕不出来了。 眉心紧皱,只觉得胃里发疼。 忍不住蹲下身子,紧紧按着,似乎如此才能缓和一点。 若说刚才没觉得怎样。 现在就咂摸出有些不对劲儿了。 上次贺浅放假,赖在金域湾不肯走,每天就窝在沙发上刷没营养的肥皂剧。 自己下楼倒水时瞥了一眼。 好像就有类似的情节…… 再想想时羡这段时间莫名其妙地疏远自己,还有上次在国外酒店,她也是这么突然作呕…… 贺严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你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非要跟我离婚吧?” “哈?” 闻听这话,时羡倏然抬眸,诧异地望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是胃疼,二是震惊于他的脑回路,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偏越是这样,贺严越觉得不正常。 心里更是开始打鼓。 默了片刻,沉声丢下三个字,“去医院。” 话落,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脚掌离地,时羡蓦然睁大双眸,手臂下意识攀上了他的肩膀。 等缓过神来,忙握紧了拳头朝他胸口锤过去,又惊又气,“贺严,你干什么呀?放我下来!” “别闹。” 贺严紧紧护住她的腰身,“我带你去做检查。” “我没病,做什么检查呀!” 她只是闻不得那个味道罢了。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是一直都吃不得韭菜啊。 偏贺严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抱着她朝车的方向去。 眼看着越来越近,时羡踢腾地更狠了。 越是这样,贺严越是不信她。 三两下将她塞进车里,系上安全带。 时羡无奈极了。 一向清雅端庄的她难得露出这种表情。 贺严一松手便要去解安全带,谁知才扣开,贺严便轻飘飘道:“刚才工作人员说,夫妻双方有一个不同意离婚,均可撤回离婚申请,你再动,我这就进去撤回。” “你!” 时羡被拿捏死了。 却无可奈何。 赌气般地将安全带又扣了回去。 贺严见她不动,才回到驾驶座。 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其实缓了这么久,到医院的时候,时羡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了。 可贺严偏上纲上线,不仅挂了号,还挂加急的专家号。 盯着她把跟胃有关的检查做了个遍。 最后捏着一堆化验单坐在肠胃科主任医师面前,时羡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烧。 瞧着大夫半晌没说话,贺严倒是坐不住了,紧声问:“医生,她病的严重吗?” “她……” 医生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头子,捏着那一堆杂七杂八地化验单左看右看,囔囔了句,“她没病啊。” 这话说出来,连他这么个积年老大夫都觉得心里没底,推了推眼睛,抬眸问时羡,“姑娘,你的胃究竟哪里不舒服?” 第47章 恭喜你啊,怀孕了 “我都不知道我哪里不舒服……” 时羡怨了贺严一眼,“这下放心了?” 贺严眉目舒展了几分,又确认了一遍,“医生,您确定她没病吗?” “从化验单上来看,肠胃方面确实没有。” 老医生将化验单放下,“不过,我倒是建议你们去别的科室查查。” 贺严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什么科?” “妇科。” 贺严:“?” 时羡心头一顿,面色突然复杂起来,她余光瞥了下贺严,不确定道:“医生,您的意思是……” “去查一下,就可以确认了。” 医生笑地意味深长。 时羡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慌乱。 出了诊室,贺严准备带她去三楼妇科。 时羡却磨磨蹭蹭地不肯去,“没必要吧。” 她越是这么说,贺严越是觉得有猫腻。 便越是坚持。 时羡在他的催促下做了血常规,查了尿检。 果不其然,医生拿着化验单,含笑宣布:“恭喜啊,你怀孕了。” “什么?” 贺严身子一僵,一股凉气从脊背直窜后脑。 搭在时羡肩头的大掌不受控制地缓缓收紧。 医生与小护士互视一眼,打量了一番二人,以为他们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老婆怀孕了,你要做爸爸了。” 这个结果,刚才在肠胃科时羡已经猜到了几分。 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高兴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毕竟结婚三年,才迎来了这么头一胎。 可眼下时机不对。 上午才去办离婚,下午就查出来有了孩子。 这闹得什么乌龙? 抬眸看了一眼贺严,他脸上并无半分笑意,反而尽显震惊和僵硬。 时羡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试探地拽拽他袖口,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贺严喉结动了动,垂眸摇头,“没什么。” 旁边小护士是刚来实习的,没见过那么多。 狐疑地看着二人,心想这对小年轻真是奇怪。 往常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爸爸,恨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蹦跶二尺高,这个看起来怎么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 爸爸没就算了,妈妈也没…… 当真少见。 相比之下,医生倒是淡定许多,她三两笔开了个单子,让护士带着时羡去做b超检查。 贺严没走,待时羡出去了,他才拧着眉问了一句:“大夫,人流和生孩子相比,哪个风险更大?” 医生正填电子病历的手微微一顿,“什么?” “没什么。” 贺严闭了闭眼,摇头,再睁开时,已然蒙上了一层淡漠,“她现在,应该注意些什么?” “适量补充叶酸,尽量避免同房,注意休息和饮食。” “好。” 贺严道了谢,转身离开。 “哥!” 才出办公室,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高呼。 他偏眸过去,瞧见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短发女孩儿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贺严眸子里闪过几分惊讶,转过身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两天啊,一回来就两台大手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呢。” 贺蓁耸了耸肩,四周打量一番,却只见贺严一人,“你怎么在这儿啊?” 想着这是妇科,便猜了句,“不会是嫂子有什么不舒服吧?” 她说着,抬手便要去拿贺严手里的检查单,不料却被他躲猛兽似的躲开了。 或许是抗拒地动作太过明显,亦或许是贺蓁那不解的眼神看地贺严有些心虚。 皱着眉解释了句,“你的专业是骨科,不同科室的东西,看了也是白看。” 下一秒,他将检查单塞进了口袋里,干咳一声,“行了,你去忙吧,我去找你嫂子。有空回家看看奶奶,她还不知道你回来呢。” 说罢,他迈着腿朝反方向走。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瞧着他的背影,贺蓁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反应太激烈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夫,就算不是妇科的,也不至于连个检查结果都看不懂吧? 贺蓁不放心,转身进了刚才贺严出来的那间诊疗室。 再出来时,已经一蹦三尺高,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嘴角咧的能跟太阳并肩。 哼着歌回到自己办公室,越想越高兴,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 检查结果很好。 只是才五周,胚胎还只有黄豆粒大小。 贺严将b超单踹进口袋里,一言不发,一路沉着脸到地下车库,发现身边少了什么才回了头。 时羡在离他不足五米的地方驻足,一只手轻轻覆上小腹。 瞧着他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时羡心里膈应的很。 似是跟贺严赌气般开了口,“如果不想要,我可以去手术。” 贺严面色稍僵,目光在她腹上停留一秒,又很快移开。 他走过去牵起她,眉眼变得比寻常更温柔些,“胡说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 时羡不明白。 “是啊。” 贺严温柔的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觉得你年纪小,怕你没做好准备。” “是吗?” 他虽然这么解释,可时羡并不相信。 她快二十四岁了,虽然早婚,却不算早孕。 正常的婚育年龄,用年纪小这样的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何况他们夫妻生活一向很好,也从未有过避孕措施,三年没孩子令人奇怪,有才是正常的吧? 只是这个孩子,来的时机不对罢了…… 贺严在她的注视下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微微扬了唇角,“先回家。” 带她走到车子旁,帮她打开车门,手掌挡在车门上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进去。 路上,时羡时不时瞥一眼贺严。 看他认真开车的模样,滋味儿怪怪的。 偷瞄的次数多了,贺严难免会发现。 在十字路口停车时偏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第48章 她怎么会怀孕? “怎么了?” 时羡瞬间收回目光,藏住眼底地慌乱,轻咳一声,“没什么。” 贺严没再追问什么,只浅声嘱咐,“怀孕的事,先别告诉家里人。” 时羡眸色渐渐暗淡,轻轻嗯了一声。 “别多想,我只是听说,怀孕初期不能告诉太多人,会影响孩子。” 红灯变绿,贺严踩下油门,“爷爷奶奶盼重孙子很久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高兴的想昭告天下。” 时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心道,你懂得还不少。 一路无言。 快到金域湾时,贺严的手机响了。 他开着车,手不方便。 便示意时羡帮他看一下。 捞过手机,瞧见了上面的来点显示,时羡递给他,“是奶奶打来的。” “奶奶?” 贺严抽空瞄了一眼,“接吧。” 时羡划下接听键。 一接通,贺老太太就直奔主题地问:“小严,羡羡是不是怀孕了?” 这话一出,小夫妻俩都愣住了。 茫然地互视一眼。 一个比一个单纯无辜。 查出怀孕才两个小时不到,他们两个甚至连家门都还没进,这消息怎么传到老宅的? 半晌没得到回答,贺老太太更坐不住了,“我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了?” 贺严摸了摸鼻尖,颇为无奈,“奶奶,羡羡她、” “真怀了是不是?” 贺老太太哎呦哎呦的笑个不停,“我就知道,蓁蓁这丫头才不敢骗我,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好事还藏着掖着,咋不早点告诉我和你爷爷?” 贺蓁说的? 贺严想起来刚才在医院遇到自家妹妹,整个一头疼起来。 一句话没交代,她就立马给自己捅了娄子。 “羡羡在你旁边吧?” 老太太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转了个音,格外温柔慈祥,“奶奶的乖孙媳呀,赶紧的,叫小严带你回老宅来,奶奶准备了好多好东西,都是给你和宝贝重孙孙的!” “奶奶,我们今天就不去了。” 时羡还没想好说什么,贺严这边已经极快地拒绝了,“羡羡跑了一天,累的很,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贺老太太一时见不到盼了几年的重孙孙,有些失望,却因顾及时羡的身体,叹气道:“行。” 随后又拿着劲儿警告贺严,“你给我好好照顾羡羡,她和我的重孙孙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提头来见吧。” 虽然挂了电话,可老太太揣着这么大一个好消息,真是坐不住了。 手舞足蹈的。 总想着要把这份添丁添福的高兴事儿分享出去才行。 于是在扒拉一圈,最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才接通,贺老太太就问:“臭小子,人在哪儿呢?” “在公司。” “那你找个桌子扶稳了,或者找个凳子坐稳了,反正接下来的话,可别把你吓摔了!” 听筒对面的人哭笑不得,“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贺老太太笑意不减,把手机从耳朵边上移开,放到唇边,对着听筒就喊:“你要当爷爷啦!听清楚了吗?你要当爷爷了!” 死寂一般的沉默。 贺老太太足足等了一分钟。 后来等的没耐心了,挑着眉问:“怎么回事儿啊,高兴傻了?” 对面默了默,才又传来声音,“知道了。妈,您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马上要开会。” 贺老太太一腔热情就被这几句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话给浇灭了。 她冷哼一声,吼了句:“天天就知道开会!等孩子生下来也不给你叫爷爷!” 说罢,她赌气似地摁下挂断。 随后冷着脸把手机丢在茶几上,怪道:“你看看你这儿子,一天天就知道忙,赚那么多钱干啥,你当初创业的时候也没像他这样,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好了好了。” 贺老太爷放下手里的报纸,无奈叹气,“你知道他的心思,何必打这个电话。” “我不管他什么心思,羡羡现在有孩子了,她在咱贺家的地位就是不可撼动的。” 贺老太太一把抓住老太爷,瞪着他,“你以前不发表意见也就算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我统一战线,听见没?” “行,都听你的。” 得了肯定答案,贺老太太才肯善罢甘休。 – 回到金域湾。 贺严扯了个借口说要处理工作,连晚饭都没吃。 他坐在红木桌前百思不得其解。 时羡有孕五周。 五周…… 算时间,是自己从国外出差回来那次吗? 可那次,她分明也吃了…… 贺严丝毫想不明白。 忽然,他弯腰拉开桌子下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看了看日期,又塞回去。 上锁。 一切都好好的…… 时羡怎么会怀孕? 正奇怪,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拧着眉拿过来,是沈宴星在群里发了消息。 心情不好,想喝酒。 点名要他来。 贺严微微勾唇,发了一个字出去。 随便酒吧。 沈宴星风风火火闯进包间的时候,贺严和辜景铭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瞧着裹得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的沈宴星,辜景铭忍不住蹙了蹙眉,“你怎么打扮的像个在逃通缉犯一样?” “滚。” 沈宴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抬手将口罩帽子和外套都一股脑地扒了下来,随便划拉两下头发,气喘吁吁地跌躺在沙发上,“别提了,拜我老子所赐,我来自己地盘儿都跟做贼似的。” “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他就心烦,“老头子抽风了,好好的非逼着我相亲。” 辜景铭以为什么大事,听他这么说就笑了,“这不是你强项吗?几千万个妇女都被你迷得团团转呢。” “问题是他给我介绍个正常的女人啊。” “缺胳膊少腿?” “好歹是我亲爹。” 言外之意,再怎么不待见他,也不能是个女人就塞他怀里。 沈宴星撇撇嘴,解释,“方宥的闺女。” “副市长啊?” 辜景铭哑然一瞬,忽然就笑了。 不过想想也无可厚非,便道:“沈伯父的选择很正常,身为商人,能有个从事政治工作的人做亲家,对沈氏的发展百利而无一害。” “那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经营什么公司。” 沈宴星揪了一个抱枕塞怀里,下巴哏在上头,郁闷至极,“我看我家老头子就是闲出屁来了,好好的给我张罗什么相亲,相就相吧,明知道我是什么工作性质,他可倒好,给我整了个记者过来,这不是故意把兔子放到狼身边嘛?” 第49章 孩子就是母体里的一个寄生虫 他小嘴叭叭的,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目光幽怨地瞥了贺严一眼,见他一言不发,皱着一张脸问:“你咋了?也这么愁眉苦脸的。” 贺严眸色暗沉,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用手随意抹了下溢出的酒渍。 随后将空杯丢在一旁,指尖搭上太阳穴,带着几分烦躁地揉着,“时羡怀孕了。” “我丢!” 沈宴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扒着贺严膝盖就问:“真的假的?啥时候怀的,几个月了?” 那副兴奋的模样,跟当了爹的人是他一样。 连沈宴星都这么兴奋,可贺严却高兴不起来。 贺严还没说话,辜景铭便一记刀眼过去,沈宴星瞬间了然,识趣的闭了嘴。 “阿严。” 辜景铭重新给他拿了一个杯子,倒上酒,递给他,“这是好事儿。” “是啊,怎么说,都是你的孩子嘛。” 沈宴星也弱弱地跟了一句。 听着这话,贺严却是笑了。 他们说的都对。 可是…… 伸手接过杯子,却被有立刻饮下,而是紧紧捏着杯壁,手腕上爆出了几根青筋。 他内心像是有几双大手同时拉扯着。 垂着头,闭了眼,含着挣扎,“我不敢赌。” 贺严一直坚信,孩子就是母体里的一个寄生虫,和五脏六腑抢位置,和母亲抢营养。 它的存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而十月怀胎,就是拆弹的过程,拆的好,母子平安,拆不好,一尸两命。 他不想赌,也不愿赌。 所以才会瞒着时羡…… 明明以往三年他都做的滴水不漏,为什么偏偏这次…… 贺严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只能抬手将酒灌进喉咙,任由辛辣刺激的感觉顺着食道蔓延全身。 沈宴星和辜景铭同样一脸复杂。 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没谁不了解谁。 贺严怕什么,他们知道,却帮不上忙。 “阿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辜景铭单手搭在贺严肩膀,轻拍了两下,眸色凝重,“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好好照顾,不会有问题的,十几年前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是啊,毕竟是亲生骨肉。” 沈宴星抓抓头发,“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说嫂子要跟你离婚吗,现在有了孩子,你们肯定离不了了,那要这么看,这个孩子来的是不是还算是时候啊,再说,当初阿姨发生那种事也不能全怪生孩……哎呦!” 话没说完,他就捂着小腿惊呼一声。 对上辜景铭那双骂人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悻悻然地闭了嘴。 贺严久久没有言语。 辜景铭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们能劝他,却不能替他做决定。 与此同时,金域湾。 客厅里冷气开的很足,时羡抱着双腿,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愣愣地发呆。 陈嫂怕她着凉,想关上空调,时羡却叫她别关。 仿佛这时候有阵冷风吹一吹,她脑子才能清醒一点。 直到陈嫂连干着活都觉得冷了,才回去加了件衣服,顺便也给时羡带了件披肩出来。 随后才继续擦餐桌。 忽然,门铃响起。 陈嫂才要放下手里的抹布,时羡便说自己去开。 本以为是贺严忘带钥匙了,不想进来的竟是贺老太太和贺蓁。 手里还提了许多东西。 时羡讶道:“奶奶,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贺老太太抱了抱她,“奶奶担心你啊。” “可不是,我这才下班,回家连口水都没喝呢,就被奶奶提溜来了。” 贺蓁在时羡的帮忙下把东西放在客厅,笑道:“要是今晚不过来啊,奶奶怕是都睡不着觉。” 她腾出手,牵着时羡打量了一圈,又扶着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怎么样嫂子?你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孕期反应?” “我挺好的,你们别这么紧张。” 时羡瞧着自己两边这一老一少,笑地有点无奈。 贺老太太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眼底泛着泪光。 保养得当地双手牵着她,含着几分期许,“羡羡,不离了吧?” 时羡眸色微变,抿了抿唇,没说话。 老一辈人认为,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不管和丈夫有什么矛盾,都能看着孩子将就下去。 可她和贺严不是有矛盾啊。 她明白自己在贺严心里是什么地位,有了这个孩子,也不见他有多么高兴。 今天在医院,他的态度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所以这个孩子留不留,连她自己也没想好…… 瞧着老太太年过古稀,大老远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特意跑过来看她,时羡也不忍让老人家难过。 只能深深吸了口气,打着马虎眼儿,“奶奶,这件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她说的委婉,可贺老太太人精一样,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正想再劝几句,贺蓁忙递给了她一个眼神,劝道:“奶奶,现在我嫂子和孩子的平安最重要,别的事都能慢慢说。” 她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时羡手机便响了一声。 “嫂子,这是我一个师兄,他是青州医院妇产科的权威,医术贼好,你加一下,下次产检我陪你,把孩子交到他手里啊,保证你们母子平安!” 心知她是在替自己解围,时羡笑着应声,又拉着贺老太太问了一些孕期注意事项。 三两句话转移了话题,祖孙三人一会儿聊聊这个,聊聊那个。 满屋子欢声笑语。 贺严喝了酒,不能开车,辜景铭就给他叫了个代驾,又报了金域湾的地址才放他离开。 进门的时候还带着醉意,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扣子开了两颗。 隐隐约约地透着紧实的胸肌线条。 第50章 我没想拿孩子拴住你 瞧见沙发上的老太太更是笑地前仰后合,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整理了下衣服,讶道:“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说。” 贺老太太起身走了过去,还未靠近就嗅到了浓重的酒气。 抬手捂着鼻子,眼中难掩嫌恶,“人羡羡刚怀孕你就出去喝酒,这十点多点了才回来,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呀?” 贺严捏了捏眉心,“奶奶……” “行了,我不想跟你讲话。” 老太太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给我好好照顾羡羡,以后不许早出晚归,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给我待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听见没?” “知道了。” 见他应声,贺老太太脸色才缓和了几分,转眸看着时羡,扬起了慈祥地笑,“羡羡,那奶奶先走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奶奶,你也是。” “放心吧。” 老太太瞥了眼贺严,“不打算送送我?” 贺严略显无奈,脚却很配合的跟在贺老太太身后。 贺家的司机就在门口等着,贺严迈了几个大步过去替老太太拉开车门,她却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站在车门外,恨他不开窍。 “羡羡现在怀着孕,女人在这个时期,心理和生理都会有很多变化,是很脆弱的,最需要丈夫的呵护和陪伴。” 老太太伸手指了指漆黑如墨的夜空,“老天爷这是把机会喂到你嘴边儿了,你给我把握住,别再折腾什么幺蛾子,那婚更是离不得!你要知道,羡羡肚子里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贺家的孩子,你要是敢做什么让她不舒服的事,我就让你不舒服!” “知道了,奶奶。” 贺严跟辜景铭他们喝了不少酒,一开始没什么感觉,这会儿酒精劲儿上来了,头晕的厉害。 强撑着把贺老太太送走,再返回去时,正好撞见时羡就在玄关处站着。 与之四目相对之际,贺严的眼神里含着几分迷醉,随即抬手指了指一楼客房,“我今晚睡那儿,免得把酒气过给你。” 经过时羡,他扶着墙壁摇摇欲坠,时羡下意识想扶他一把,却被他躲开了。 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奶奶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快走到客房时,时羡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贺严停下脚步,微微侧脸。 “怀孕的事,不会影响我们离婚办理的进度,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拿孩子拴住你。” 贺严头晕的更狠了。 心里油然升起一阵闷躁。 站着沉默了一会儿,疲惫不堪地吐出了几个字,“早点睡吧。” 紧接着咔嚓一声,客房门应声落锁。 一周后。 医院。 贺蓁一大早给时羡打了电话,叫她今天下午务必来医院,自己替她约了师兄帮忙产检。 无论在什么地方有熟人,办起事来都是异常方便的。 陪着她去了医生办公室。 到门口,贺蓁先在门上敲了几下。 闻声,里面正在电脑前敲着键盘的人抬起头。 一袭白大褂显得他干净清秀,金丝框眼睛衬得其文质彬彬。 那人瞧见门口的短发女孩儿,下意识扬起唇角。 正欲打招呼,余光却瞥见了她身旁站着的温雅女人。 刹那间,似是有一瞬的慌神。 连那抹和善地笑也僵在了唇角。 半晌没说话。 还是贺蓁尝试着喊了一句“温师兄”,他才缓过神来。 目光从时羡身上移开,敛下情愫,眼眸弯如皓月,起身道:“是蓁蓁啊,快进来。” 贺蓁挽着时羡入内,让时羡坐在办公桌对侧的椅子上,自己则站在旁边介绍,“师兄,这个就是我嫂子,我跟你提过的。” 话落,温子安已经从饮水机处端了两杯水过来递给她们。 时羡忙接过来,微微颔首,“谢谢温医生。” “客气了。” 温子安抿唇浅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把病历卡给我吧,我看看你之前的检查结果。” 时羡点点头,依言给他。 温子安把病历号输入电脑,上面便显示了他所有的个人信息。 时羡,23岁,青州市人。 只有基础信息,可按年纪,也对不上啊…… 温子安稍稍蹙眉,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她。 可俗话说,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苦皱眉。 他这种表情,可吓坏了眼前两个女孩子。 时羡地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温医生,是孩子有什么不好吗?” 温子安眼睫微垂,再抬起时,眼神温柔了下来,“那倒不是。” 他把手从键盘上移开,“以前的结果只能做为参考,想知道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再做个产检。” “行。” 贺蓁接过话来,单手搭着时羡肩膀,“走吧嫂子,我陪你去。” 做其他检查的时候还好,可查过血常规,时羡忽然觉得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 贺蓁赶忙托住她,“怎么了,没事吧嫂子?” 彼时,温子安已经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应该是晕血,要不先让蓁蓁陪你去休息区坐会儿,等化验结果出来我给你送过去。” 时羡才张口,贺蓁已经毫不客气地接了话,笑嘻嘻道:“那谢谢师兄啦,下次请你吃饭!” 温子安含笑点头,将她们送到了电梯口。 出了电梯,迎面跑过来一个小护士,喘着粗气急道:“贺医生你在就好了,9号床突然出现术后并发症,主任正找你呢,快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 贺蓁转眸瞧向时羡,只见她弯起一抹让人安心的笑,“赶快去,我自己等就行。” 贺蓁点点头,跟着小护士一路狂奔。 时羡到休息区坐着,无聊间隙便观察身边时不时走过的孕妈妈们。 有些已经临近产期,肚子圆滚滚的,脸上虽不着寸妆,却是比任何时候都靓丽。 时羡也不自觉的浅笑着,摸了摸自己还平坦依旧的小腹,心想,这大约就是母性光辉吧。 不知为何,她竟开始在脑海里描绘这个小家伙的模样,鼻子,眼睛,耳朵…… 不说其他,贺严的基因在那儿摆着,他们的孩子,应该不会太丑…… 温子安远远瞧见时羡眉眼浅笑的模样,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检查报告。 须臾,清雅俊逸的脸上又挂着一如既往的和煦淡笑。 第51章 我是她爱人 他大步迈到时羡身边,“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时小姐,你身体素质不错。” 时羡接过检查报告,客气道:“谢谢温医生。” 温子安表示应该的,“下次记得按时产检,你是第一次怀孕,又是双胎,等到孕后期难免会有些不适,也会面临各种突发状况,有什么问题你及时和我沟通就好。” “双胞胎?” “你不知道吗?” 时羡微微摇头,眼睛亮亮的,布满了讶异与激动。 “那现在知道了。”温子安轻言浅笑道:“恭喜你啊,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时羡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跃出来,眼底闪着微光,“谢谢你,温医生。” “快别谢我了。”温子安笑着推了推眼镜,“不过因为是双胎,有些事情要格外注意,比如家族是否有遗传疾病或者有人携带病因。” “这个……” 时羡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是没有。” 她和贺严结婚时做过婚检,贺家人每半年都有一次体检,如果有什么疾病,应该是能查出来的。 至于时家,好像也没有听说过…… 她不是很确定。 温子安似是看了出来,安慰道:“其实不清楚也没关系,现在都是电子病历,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把父母的病例卡号给我,查一下就知道了。” “查的出来吗?” “可以的。” 时羡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但瞧温子安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的疑虑也渐渐打消了。 人家是专业医生,肯定比自己懂得多。 便点了点头,“那我下次把东西带给你。” “好。”温子安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走吧。” “啊?” 时羡惊愕抬眸,下意识问,“去哪?” 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刚才还在和自己道谢,现在又浑身都透露出警惕两个字。 温子安轻笑出声,“你想去哪,我送你。” 怕自己没说清楚,忙又补了句:“受人之托,蓁蓁临时上手术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她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时羡了然。 双颊因误解了他而微微发烫,可也不好意思让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小时的人送自己回家。 “抱歉,我以为蓁蓁告诉你了。” 许是温子安也觉得有些唐突,低头抿了抿唇,稍稍退后两步,解释道:“我本来今天调休,是蓁蓁让我来加个班,说要看一个很重要的病人。 人嘛,得重诺,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如果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把工作证押你手里,改天再让蓁蓁帮我带回医院。” 他这样得体大方,倒显得时羡小肚鸡肠了。 “不是,温医生误会了,我……” 她摆着手想解释什么,可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歉意笑笑,“那,麻烦温医生了。” 地下车库。 温子安不算是一个健谈的人,但却很会顾及她人情绪,为了不使时羡感到尴尬,一路上给她科普了不少孕期知识和注意事项,还承诺等下次见面,送她一个胎心仪。 说话间找到自己的车,温子安十分绅士的替她打开后座车门,正当时羡准备上车时,手臂突然被人大力一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温子安赶忙伸手去扶,却捞了个空,下一秒,时羡猛然撞进一个温热坚硬的怀抱。 她惊呼一声,转眸就瞧见贺严冷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身后,惊讶之余又气他刚才险些将自己拽倒,故而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儿?” 贺严没有回答,凉飕飕地审度对面那位差点将他妻子带走的斯文男人,那眼神可实在算不上友善。 温子安并未在意,而是向时羡投去询问的目光:“这位是?” “他是……” “我是她爱人。” 贺严抢答一样地开了口。 就怕她又说出什么奇怪的称呼。 随即往前一步站在时羡身边,大手揽过她的肩膀。 他骄傲,他坦荡,他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 时羡抬首看他,眸色复杂。 你看,他都知道的,他知道自己爱他。 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时羡想,大概一个多月前的自己,也可以这样自信的告诉每一个人。 她缓缓垂下眼睑,掩去快要脱眶而出的眼泪。 温子安了然地笑笑,看透不说透,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依旧温和斯文,“你好,我是青州医院妇产科医师,温子安。” 贺严唇角划过一抹讥笑,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妇产科?” 他表情过于明显,饶是温子安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敛了笑容,正色道:“贺先生,这是我的工作,请您尊重。” “我有不尊重吗?”贺严勾了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亦或是温医生自己目的不纯,即便我什么也没说,你就已经开始心虚了?” 温子安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目光渐寒:“希望贺先生注意言辞。” 贺严冷笑一声,“也希望温医生注意举止,懂得避嫌,离开坐诊台还和病人纠缠不清,也难怪大家对妇产科男医生有偏见。” “你说什么呢。” 时羡怪了一声,挣扎几下肩膀,欲要从他怀里脱身,偏被贺严看穿了意图,修长有力的手指死死扣住她腰身,略含惩罚的在她腰上轻捏一下。 时羡双腿顿时软了下来,不自觉往他怀里一倒,险些惊叫出声! 结婚三年,他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十分清楚她的敏感处是哪儿。 无奈之下,时羡只好歉意的对温子安扯出一抹笑容,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对不起温医生,您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今天实在是麻烦您了。” 温子安摇摇头,瞥了一眼像是要吃人的贺严,不放心道:“可以吗?” “放心吧。” “好,有什么问题尽管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都不关机的。” 温子安说完,拉开驾驶座的门进去,准备启动车子时忽然想起什么,他降下车窗望向时羡,“对了,答应送你的东西下次带给你。” 随后对贺严道:“这位先生,您的妻子现在是个孕妇,希望您能注意分寸。” 霎时,贺严一双眸子变得冷冽,“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时羡强撑着微笑目送温子安的车驶离,等看不见时瞬间垮了脸,狠狠地用手肘撞向贺严胸口。 她虽用了些力气,可对常年健身锻炼的贺严来说,不过是小猫挠痒。 但他还是顺势松了松手,怨道:“没良心的,我找了你两个多小时,就这么对我啊?” 时羡服了他的夸大其词,环臂抬眸,冷嘲道:“真是辛苦贺总了,不过青州医院也没多大,贺总手眼通天,找一个人需要这么久吗?” “我先回的家,陈嫂说没见过你。”贺严微微叹气,透着些无奈,“人家产检都是夫妻俩一起的,你怎么不叫我就自己来了?” 第52章 言传不如身教 时羡一怔,冷着脸说:“怕你忙。” 虽是这么说着,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是她摸不准贺严是否希望这个小生命到来。 所以不想用孩子的事来打扰他。 贺严被怼的无奈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时羡最近有哪里不一样。 说出的话总能让人无言以对。 明明从前她是最温柔清雅的性子。 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吧。 走到车边,他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又习以为常地帮她系好安全带,随即启动车子。 嘱咐道:“下次再产检,记得叫我一起,关系到你和孩子的健康,再忙我也会陪你。” 时羡微微一怔。 一时摸不透他的意思。 忍不住偏过头看他。 淡淡的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撒在贺严轮廓分明的侧颜上,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犹如谪仙下凡。 不知不觉,时羡竟沉溺其中,渐渐失了神。 贺严余光瞥到她,心里涌现一丝小小的得意,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明天我找人帮你换个医生吧。” 时羡蓦然回神,忙问:“为什么?” “一个小白脸会看什么诊?那个温子安连头发都没白一根,也好意思称专家?” 想起温子安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贺严就觉得心口发闷。 都是男人,即便什么都不说,只消一眼,便能将对方的心思看出个七七八八。 凭他这么多年看人的感觉,一眼过去,就觉得那个温医生不是什么好人。 “你口下积点德。”时羡甩他一记白眼,“温医生是蓁蓁介绍的,国外留学回来,医术高明,拿过不少国际大奖,年纪轻轻已经是妇产领域的专家了。” “贺蓁给你介绍这样的医生?” 妇产领域专家? 呵呵。 贺严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轻飘飘丢下几个字:“斯文败类。” 时羡赌气般转过身不看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衣冠禽兽!” 贺严非但没有气恼,反而低低地嗤笑一声,随即方向盘微微一转,车子便脱离了主干道,缓缓靠向路边。 刹车,双闪,动作行云流水。 “你停车干什么?” 时羡四下打量一番,一时摸不清他的路数。 贺严没有回答,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松开,斜眸睨着她,“我今天这套衣服,好看吗?” “啊?” 她秀眉微蹙,连扫视他的眼神都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先回答我。” 时羡搞不懂他怎么突然在这件事上较劲。 贺严从前的衣服基本都是限定,且不论款式如何,起码件件价值不菲。 婚后因为她专业的缘故,为了不生疏,便经常画一些设计图来练手,既然画什么都是画,她便利用这些时间给贺严设计了不少衣服,再请人制成成衣。 虽说不是名牌,但件件庄重沉稳,且都是孤品,也配的上他贺氏总裁的身份。 眼下他身上穿这件蓝黑色暗纹西装就是出自她手。 可要她自己夸自己,是不是挺尴尬的? 偏贺严似乎非要等她说出个一二三,环臂靠在椅背上,一点也不着急,俨然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模样。 时羡无奈撇嘴,嘟囔一声:“好看。” “整齐吗?” “嗯。” “那就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贺严抿唇笑了笑,随即手指一动,安全带应声而开,而他也像是解开了某种束缚,朝副驾驶那边缓缓靠近…… 时羡一头雾水。 直到贺严的手扶上了自己的腰肢,几乎和她面对面的贴着,呼吸交错之时,她才明白这人的意图! 时羡刹那间将双手横在胸前,后脑勺一个劲儿的往后靠,桃花眼中一片慌乱惊惧,怒道:“贺严你干什么!这可是大马路上!” “嗯,大马路上。”贺严并未停手,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怎么了吗?” 时羡目瞪口呆,急道:“这、你!大马路上!” 她往日的端庄温雅通通消失不见,气急败坏地瞪着他。 这人是疯了吗? 好好开着车突然停下,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突然要做这种事,外面可是人来人往的啊! 他都不要脸的吗? 瞧着她又气又急,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羞涩模样,贺严忽然垂下眼睑,将头低低的埋了下去,似乎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时羡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肩膀在微微耸动。 须臾,贺严死死抑制住不自觉上扬的唇角,抬起藏满笑意的双眸凝着她,“是你说的,我衣服整齐得体。” “那又怎样?” “所以我在完成另外一半。” “什么另一半?” 时羡越听越糊涂。 贺严故作纯真:“你刚才对我的评价啊。” 将他这些话串联起来,时羡脑海里瞬时蹦出四个大字。 登时羞愤交加,一片绯红从耳根晕到了脸颊。 这根本就是贺严给她下的套嘛! 时羡一把推开了贺严,气急败坏着瞪他,“有话能不好好说嘛?” “言传不如身教。” 贺严靠回驾驶座上,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 时羡的脸像是火烧一样,气鼓鼓地面向挡风玻璃,下令:“开车!” 贺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车厢,连启动车子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这些天时羡对他一直不温不火,难得有机会调侃她几句,也算活泛下两人之间的气氛。 翌日。 时羡给温子安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午饭。 顺便把父母的就诊卡号给他。 温子安回的很快。 餐厅就选在了青州医院附近。 时羡一进门就有服务生过来引路。 到座位前,温子安已经在等她了。 “不好意思啊温医生,路上有点堵车,我迟到了。” “没有,应该是我不好意思。” 温子安做了个请的动作,复又打量了一番餐厅四周,“因为我下午还要坐诊,所以只能约在餐厅附近了。” 时羡轻轻摇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温子安,“这个就是我爸妈的就诊卡号,麻烦温医生了。” “不麻烦,这是应该的。” 温子安面色如常的接过来,揣进兜里。 第53章 结婚好吗? 随后叫服务员过来点了餐。 等待期间,温子安目光始终不离时羡。 眸光里闪着道不明的情愫。 时羡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拢了下碎发,问:“温医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温子安回了神,笑地温和,“没有,只是觉得感慨,你和蓁蓁年纪差不多大,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她还是个孩子,你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看起来也总是清清雅雅的,没什么话。” 时羡微微一怔,随即垂眸笑笑,“可能……是因为我结婚了吧。” 结婚了,和做姑娘时相比,多少会有些变化。 “结婚好吗?”温子安端起水杯抿了抿,漫不经心地问她。 时羡茫然抬首,只见他含笑解释,“别多想,我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人催过几次,不过可能是我工作原因吧,有点儿恐婚,怕担不好一个家庭的责任。” 她沉吟片刻,搭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攥拳,苦笑,“结婚,也挺好的。” 温子安点点头,瞳孔在眼皮的遮挡下缓缓滑动,闪过一瞬难辨善恶的情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须臾,时羡手机响了。 她拿过瞥了一眼,目光微闪,随后将手机置在耳边。 “不是说好晚上去老宅吗,怎么不在家?” 低磁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惹得时羡心头一漾。 随即道:“有点事,出去了。” “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时羡抬眼看了看正慢条斯理切牛排的温子安,想起他和贺严昨天的场景,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不用了,我待会儿打车回去,你也不顺路。” 下一秒,手机里便传来了忙音。 时羡有些茫然。 届时,温子安已经将牛排切好,见时羡愣着神,才问:“怎么了?” 时羡摇摇头。 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用叉子插起一块儿牛排放进时羡的盘子里,“这家味道不错,试试吧。” 贺严幽幽降下车窗玻璃,将对面餐厅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渐渐地,他掌心越收越紧,几乎能把手机捏碎。 车内气压越来越低,司机小马在前排如坐针毡,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贺严冷如寒冰地吩咐声,“走。” 简简单单一个字,他却好似大赦一般松了口气,连忙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下午,时羡便接到了温子安的消息。 见他说时家没有什么遗传或隐形疾病,时羡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可办公室里的温子安,盯着屏幕上一个人的资料盯了很久。 直到手机传来提示音,他才回过神来,拿起看了一眼,是时羡发来的表情包。 他睨着与她的聊天框,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傍晚。 时羡收拾好了自己在客厅等贺严回来一起去老宅。 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 眼看着到了晚饭时间,陈嫂过来问她,“少夫人,要不我先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时羡刚想拒绝,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是贺严。 她踩着拖鞋过去,却见贺严也在换鞋。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中午吃的什么?” “西餐。” “和谁啊?” 时羡也很随意地答了声,“朋友啊。” “朋友?” 她性子慢热,朋友一向不多,能叫出名字的也就那么一个。 贺严将换好的鞋子放回鞋柜,又问:“方书瑶吗?” 时羡原想说不是。 可想想他对温子安那股莫名地敌意,忍了忍,点头。 贺严幽幽抬眸,眼底藏着最后一抹希冀,“是吗?” 时羡嗯了一声。 贺严陡然沉下了脸,紧接着,眼中那抹希冀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羡不解他什么意思,便问:“不是去老宅吗?你怎么、” “今天不去了。” 贺严打断了她的话,抬起腕表看了看,“马上有个视频会议。” 话落,他绕过时羡便朝书房走,经过陈嫂时,吩咐她给时羡准备晚饭。 瞧着他的背影,时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昨天贺严特意到医院接她,她便觉得他似乎有点在意这个孩子。 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24小时就消失殆尽了。 像一场错觉。 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差极了。 一连几天,时羡与贺严之间的氛围都格外微妙。 但好在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时羡更是只想安安静静地熬过30天冷静期。 三天后。 贺严在吃早餐的时候接到了贺老太太的电话。 她说:“臭小子,今天初一,你上班之前先把羡羡送到我这儿来,我们商量好了,准备去庙里上柱香,拜一拜” 贺严端咖啡的手顿了顿,“上香?”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身边的时羡,直到她点了头,才应声说:“好,我们一会儿到。” 话落,他挂了电话。 送时羡到了老宅,贺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时羡换了辆车,就跟着老太太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了一间庙宇前。 瞧着满院子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线,她笑地既无力又无奈。 “奶奶,这就是你说求平安特别灵验的地方呀?” 贺老太太前两天给自己打电话,说初一那天带她去给求孩子平安的。 时羡以为会是拜观音或如来佛,没想到老太太竟然把她带到了月老庙。 老太太见瞒不住了,只好噙着笑解释,“羡羡,你也知道,奶奶一直都担心你和小严的事情。 你嫁到咱们家这几年,奶奶是很喜欢你的,小严对你的感情你也知道,再加上现在有了孩子,你们之间就不只有感情了,还有亲情。 这个孩子是你们闹离婚期间查出来的,这是不是就代表老天爷在提醒你们,哪怕红线断了,你们之间也有其他的牵绊,是注定要在一起生活呢? 所以啊,奶奶今天带你过来好好拜月老,让他保佑你们,把你们的红线再系上,咱们以后还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奶奶……” “好了好了。”老太太牵着时羡,半是无赖半是不依,“来都来了,就进去拜一拜,哪怕不求你和小严,奶奶也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归宿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时羡也不好拒绝,只能随了老人家的心愿。 不料才走几步,迎面过来两位不速之客。 显然,四人目光相撞之际,都为在这里见到对方而感到一丝惊讶。 第54章 你也来求姻缘啊 时羡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眼下猛然一见,心里依旧不适得很。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许慕嘉也直接无视时羡,迈步过来,亲昵地挽住贺老太太的手臂,眉眼弯弯,“好巧呀奶奶,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您。” “是巧。” 贺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撤开了手,在她未反应过来时,已经牵了时羡的手在怀里,“小许也来求姻缘啊?” 这话一出,许慕嘉稍稍有些害羞,耳根不自觉红了几分。 还不等她说话,贺老太太就意有所指道:“这样就对了,你年轻,长得也漂亮,是该好好求月老牵根红线,寻得一段良缘,免得被孽缘迷了眼睛,害人又害己。” 话音未落,许慕嘉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这话说的太明显了。 谁是孽缘,一目了然。 到底年纪不够,许慕嘉被她当着时羡的面这么贬低,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 还是李静婵将她朝身后拉了一拉,笑眯眯道:“贺阿姨说的是,我们嘉嘉这几年受的苦多,做父母的只希望她能找个好归宿。” “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都是做父母的,心思当然一样。” 贺老太太脸色缓和了几分,复又朝着时羡笑道:“等再过几个月生下自己的宝宝,你就能理解奶奶的一片苦心了。” 此话一出,李静婵心里转了十八个弯,目光悄然落在时羡的小腹上,“你的意思是,羡羡她已经……” “是啊,我们羡羡已经有了。” 贺老太太炫宝一样,对时羡爱不释手,“这不,今天特意来感谢月老给我们家小严牵的这一段红线,才能让我们贺家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媳妇儿。” 她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许慕嘉。 而后者如五雷轰顶,震惊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瞧自家女儿把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李静婵也不好再待下去了,强颜欢笑道:“这可真是好事儿啊,贺阿姨,那您先去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拽着许慕嘉就朝外走,任凭许慕嘉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时羡在背后看着扭得跟条蛆一样的许慕嘉,叹气,“奶奶,您干嘛告诉她呢。” 就许慕嘉刚才那个眼神,恨不得当场就剖开自己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掐死。 “我告诉她,是想让她死心。” 贺老太太浅浅解释了一句,“如果说以前她对小严还有什么非分之想,那现在小严已经是孩子爹了,她就该收起那些花花肠子,好好找个疼自己的人嫁了才是正道。” 心知奶奶是为了自己,时羡便也不再争辩什么了。 只是奶奶不知道,若只有许慕嘉一人那叫非分之想,可若贺严与她的心思一样,那便是两情相悦了。 许慕嘉被李静婵拎小鸡似的拎出了寺庙。 到门口才奋力甩开她,怒道:“妈,你拉我干什么呀?你有没有听到啊,时羡怀孕了,她怀孕了啊!” “喊什么,我又不聋。” 李静婵白她一眼,“怀孕就怀孕了,你慌什么?世界上那么多离婚夫妻,有几个是没孩子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如果两个人过不下去了,孩子的存在根本不是问题。”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但也只安抚了许慕嘉一瞬间。 她眼泪婆娑地抓住李静婵,“可她有了孩子,阿严哥就算跟她离了婚,她也能用孩子一直跟阿严哥保持联系,不行妈,我忍不了,我忍不了这个孽种的存在啊!” 时羡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一根刺横在她心里,只想除之而后快。 “行了!” 李静婵一把甩开她,瞥了一眼人来人往的月老庙,“胡说八道也不看看场合。” 话落,她双手合十拜了拜,随即拉着自家女儿朝车的方向走,等上了车,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回家之后我会让你爸跟贺叔叔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先不去上班了,在家好好歇几天,等我和你爸下周从国外出差回来再去,眼不见心不烦。” 李静婵一片好心,可许慕嘉却半句话也没听进去。 她一想到那个女人有了阿严哥的孩子,眼前就好像浮现了他们每晚抵死缠绵的画面。 恨得牙尖儿都在打颤。 一回到家,许慕嘉就钻进卧室里,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眼神中闪着阴冷,待那边接通了,许慕嘉寒声吩咐道:“帮我做一件事。” – 祖孙俩拜过月老,老太太又带她去了观音庙,说是上次的送子符起了作用,特意过来还愿。 之后老太太还求了个签。 不知住持跟她说了什么,老太太当即决定在寺院里住几天,诵经吃斋,为家里人祈福。 她给贺严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时羡回家。 行至途中,时羡接到了一个电话。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她便应声说好,随即对贺严道:“我还有点事,你不用送我回金域湾了,把我放在路边就好。” 贺严没有停车,却减慢了车速,“去哪儿,我送你。” 时羡有点犹豫。 毕竟贺严不喜自己出去工作。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早晚也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便如实回答道:“漫厦国际,eternity服饰。” “eternity?” 贺严稍显惊讶,偏过头,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她言简意赅的解释道:“上次出国,祁老师将我引荐给了eternity的苏总,正好他有意向在国内推广,就聘了我做设计师。” 原以为听到自己要出去工作,贺严哪怕不说,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却不想他竟笑出了声,宠溺中带着点自豪,“我家羡羡这么厉害啊。” 贺严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时羡的头顶,“不过你现在特殊时期,就算要工作也别太累了,知道吗?” 第55章 受伤 时羡木讷地点了点头。 越发不明白他最近是怎么了,阴晴不定的。 车子停在漫厦国际楼下,时羡下了车,贺严又嘱咐了句,“我今晚有个应酬,回来的会晚一些,你这边结束了之后就给小马打电话,他会来接你的。” 小马是贺严的司机。 只是平时大多是贺严自己开车,时羡与他见面的次数倒不算太多。 点了点头,她转身进了大厦。 到会议室的时候,罗经理已经在等着她了,除此之外,还有季晴和另外一个女孩儿也在。 这还是在季夫人生日宴之后,第一次见到季晴。 和她打了招呼,罗经理便给时羡介绍了旁边的女孩儿,“时老师,这是咱们公司特意为您配的一个设计助理,帮助您更好的完成工作。” “时老师您好,我叫云小雅,以后就是您的助理啦,希望时老师能多多提点。” 她声音清清脆脆的,性子和贺浅有几分相似。 都是活泼开朗型的。 虽然年轻,却也机灵,最重要的是不怯场,很自然地介绍自己。 时羡对她印象不错。 几人落座之后,罗经理便说了自己叫她们来的意图。 回国小半个月,准备工作也都做的差不多了,所以接下来想做一个新品发布会宣传一下,希望时羡和季晴能强强联手,设计出一些凸显风格的作品。 几人商量着,忘了时间。 季晴坐的浑身酸麻,将她们几个拉了个群,伸个懒腰道:“要不今天就先商量到这里,咱们回去之后起几个草图发群里,然后再根据图进行修改,怎么样?” 时羡也活动了下稍稍麻木的四肢,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点头,“也好。” 季晴有车,便先行离开了。 时羡收拾完东西后问了句云小雅,“你怎么回去呀?要不要我顺路送你一程。” “不用啦时姐。”云小雅使劲儿摇了摇头,稍显羞涩,“我男朋友说他来接我。” 时羡了然地笑笑,“好,那我先走了。” 她快到门口时又转过头,扶着门框眨了眨眼,“约会愉快哦!” 云小雅娇嗔一声,看着时羡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下了电梯,时羡给小马打电话,叫他来接。 小马表示自己很快就到。 她说了声不急,就自己坐在写字楼前台处的沙发上休息。 十五分钟后,小马来了电话,语气中带着点歉意,“对不起啊少夫人,我前面有辆车追尾,出了挺严重的事故,现在整条路被堵死了,所以可能要稍微迟一点才能到。” “大概需要多久?” “不好说。”小马站在车门口朝前望,“您着急的话,我可以先给乔宇打电话,让他从公司那边去接您?” 贺氏集团离这儿并不近,乔宇过来最快也要四十分钟。 有点麻烦。 时羡思忖一瞬,说:“不用了,你别着急,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可以吗?” “可以的。” 不是第一次打车,时羡倒也轻车熟路。 只是恰逢高峰期,驶过来的出租车大多都坐了人。 而网约车最快也要十几分钟才能过来 时羡站的路口太阳颇为刺眼,她忍不住把包横在头顶遮阳。 约五分钟后,一辆黄色出租从一旁拐角处开了出来。 时羡眼睛一亮,对他招了招手。 司机缓缓朝她靠近,刹车,落下车窗。 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面色黝黑,削瘦的身材卡在驾驶座里显得有些空荡。 他用青州市本地话问了句:“小姑娘,去哪里?” “浮常街,金域湾。” 时羡报过地址,司机便下了车。 绕一圈过来替她开门。 时羡有些惊讶。 以前出租车司机从来没有这种服务,倒是网约车会如此。 不过也许是人家教养比较好。 司机做了个请的动作。 时羡浅弯着唇角道谢,弯腰进去。 余光发现一部分长裙落在车门外,她伸手便要去拉。 同一时间。 司机目光略显挣扎,下秒用尽力气甩上车门。 随着“咔嚓”一下,时羡眼前一白,惨呼着将手抽了回来。 一股钻心的疼从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泪水瞬时模糊了眼眶。 她下意识用左手死死握住右手手腕,骨节发青。 痛地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司机似乎也有些慌乱。 咬咬牙,心头一狠,直接伸出粗粝的大掌把时羡从车上拽下来。 本就身形薄弱的她此刻受伤脱力,被如此大力一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在了路边。 司机仓皇逃进驾驶座,踩下油门消失在了路尽头。 她痛到失声,腿软地站不起来。 只有眼泪扑漱扑漱地往下落。 云小雅推开写字楼的大门出来时,就看到时羡一人跌坐在路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惊呼一声跑过去,就见到那只原本白皙的水葱指此刻红肿的像只红烧猪蹄。 云小雅吓哭了,想碰时羡又不知如何下手,正不知所措时,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了自己眼前。 是她男朋友的车。 云小雅似是看到了救星,立刻伙同男友把时羡送到了医院。 一人挂号,一人陪着时羡去骨科。 正巧遇到贺蓁坐诊。 才写好上一位电子病历的她抬头便看见面无血色的时羡,顿时一推椅子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带着时羡去了诊疗室。 她担心得很,见问时羡什么也问不出来,立刻找出手机播出了一个号码。 饭局上生意谈了一半,接到电话的贺严椅子一推冲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不明所以的老板们,都以为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商界大佬。 二十分钟后。 贺严匆匆赶来。 时羡正缩在治疗室的小沙发上,右手搭在膝盖上,就这么毫无生气的垂着。 双眼无神,空洞无光,失魂落魄。 贺蓁替她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止住血。 见贺严到了,含着泪陈述伤情,“嫂子右手指骨骨折,小拇指甲盖也脱落了,送来的时候,丝丝拉拉地连着几根肉丝挂在上面,只能生生拔掉,让它重新长新的。” 乔宇在旁边呲牙咧嘴,只是这么听着,他都觉得自己手机微微发麻。 这落在少夫人身上,是得多疼啊。 贺严过去将时羡揽在怀里,目光阴鸷地看向云小雅,“怎么回事?” 第56章 报仇 云小雅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又见贺严浑身戾气地凝着自己,早已吓得颤颤巍巍,只如实说道:“我、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我出来时,时老师就已、已经……” 贺严掏出手机,给小马打电话,强忍怒意,“不是让你接送时羡吗?人呢!” 小马吞咽了下口水,忙解释了句,“总裁,我前面出了事故,堵在路上,少夫人说她自己打车回去。” 贺严双眸微眯,几乎将手机捏碎,“你明天不用上班了。” 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戾气缠身的对乔宇吩咐,“调监控,去查!就算把青州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司机给我翻出来!” “我马上去!” 乔宇应了一声,抬脚就跑了出去。 知道是云小雅将时羡送来医院的,贺严跟她道过谢,还给她开了一张支票当做谢礼。 主任医师替时羡处理完伤口,丢掉无菌棉,走过来,“患者处于妊娠期,不能做x光片,用药上也需要小心,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伤的不轻。” 他顿了顿,看了眼贺蓁,继续说:“既然是贺医生的亲人,我就给你们交个底,妊娠期不便手术,我的建议是可以首选保守治疗,也就是通过手法复位,再辅助一些外固定的治疗,只是这样一来,恢复的时间就会延长许多。” “好。” 贺严点头答应。 只要是为了她好,什么办法都可以。 他将时羡抱在怀里,眉头深锁,眼睁睁的看着医生对她右手进行复位。 由于皮肉伤太过严重,上夹板的时候生不如死。 时羡最怕痛,可这次饶是痛晕了几次也没有哼一声。 只是在贺严怀里蜷缩着,颤抖着,忍耐着。 上刑一样的治疗结束,时羡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语,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像朵即将枯萎的花儿。 半夜。 乔宇给贺严打电话,汇报过查到的情况,说人已经找到了。 贺严目光阴沉如暮,握着毛巾的手缓缓拢紧,怒意渐深。 但他没有立刻出去。 而是等着时羡睡着了,叫来陈嫂照顾她,又在门口留了两个保镖才拿着外套出门。 随便酒吧。 沈宴星是被夺命连环call催过来的。 乔宇到的时候就已经清店关门,见到贺严,直接带他去了顶楼最靠内的包间。 这里隔音效果最好。 一进门。 几个保镖黑压压的站了一排。 骨瘦如柴的司机跪在如山岳般的保镖脚下,瑟瑟发抖。 贺严面无表情地越过他,随手将外套丢在沙发上,扯松了领带,坐下,双腿交叠。 “谁指使你的?” 司机倏然抬首,却被那阴鸷凉薄的目光逼的再次低了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双眼躲躲闪闪,大着胆子搬出法律,“你们一群人把我绑到这里,你们是犯法的!” “故意伤人,畏罪潜逃,或许你犯得更多。” 紧接着传来贺严淡漠如斯地声音,“你背后的人拿钱买凶,也逃脱不了。” 司机沉默片刻,心一横,咬紧牙关,“什么背后的人,我没有!我是伤了那个女的,那我是无心之失啊,我、” 话还未尽,乔宇已经拿着手机过来。 司机瞥了一眼,冷汗直流。 是监控视频。 他故意关车门,故意拽时羡,什么都录的都清清楚楚。 辨无可辨。 贺严慢条斯理地起身,抄起桌子上的酒瓶,走过去,抬手一挥。 “砰!” 黄色酒水顺着油腻短寸的黑发划过满脸皱纹,稀稀拉拉流了一地。 司机头顶一晕,身形一晃,下意识用手撑住了地板。 贺严屈膝蹲下,用手里碎了一半的空酒瓶对准那双枯如蒿木的手,眸光一沉。 司机瞬间发出一声粗野凄厉的哀嚎! 可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不紧不慢地说:“你家里一直负债累累,可是五天前,你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而且账户上多了一笔十万的收入,你说,这笔钱哪儿来的。” 那司机咬死了不肯开口,生生忍下这份疼痛。 贺严冷笑着拔出碎片。 又重新拿了一瓶酒过来,开口。 往下倒。 伤口碰到酒精,刺激的他每一根神经都跟着抽搐。 “你有个十八岁的儿子,今年高三,你拿这笔钱,是为了给他当学费吧?” 提到软肋,司机目光一滞,顿时像只垂死挣扎的野豹,呜咽这朝贺严扑过去。 却在靠近的一瞬间被身后保镖摁住肩膀,踩住脚踝。 紧接着咔嚓一声,他的脚骨像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样,痛的白眼直翻。 贺严冷下面孔,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我就找人如法炮制,也去毁了你的心头肉。” “不、不!” 司机扛不住了,他跪在地上磕头哀求,“我说,我说!” 司机扒住贺严的裤脚,涕泗横流,“是一个女的,她找到我,说我把那个女人伤的越重,,她、她就给我的钱越多,十万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她再给我一百万啊!” 贺严垂眸,“长什么样?” “不知道,我没见过,她只是跟我说有机会了告诉我,可是快半个月了她都没找我,今天下午她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机会来了,叫我去漫厦国际等着!” 贺严伸出手,司机很有眼色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找到手机号,叫乔宇记下。 “去查名字。” “好的总裁。” 乔宇走后,贺严把手机丢在地上,云淡风轻的吩咐保镖:“手废掉,丢进警局。” 他敢弄掉时羡一个指甲,那就得十倍奉还。 “明白。” 保镖颔首,拖着挣扎的司机从包厢里出来,进了隔壁,关上门。 下一秒,隔着门板传来几声惨无人道的惊叫。 第57章 是不是有点狠了? 门口沈宴星听的心脏疼,扯了扯眉心,推进贺严所在的包厢。 一片狼藉。 而那位衿贵疏冷的男人正用湿纸巾从容不迫地擦试着手上的血迹。 沈宴星有点犹豫,“是不是有点儿狠了?” 那几个保镖都是跟景铭退役回来的,就司机那百十来斤的模样,恐怕在他们手里都不如一个破娃娃结实。 贺严丢掉纸巾,幽幽抬眸,“他对一个孕妇下手,不狠吗?” 沈宴星没话说了。 他知道,这已经是贺严手下留情的处理方式,否则卸那人两根胳膊都是该着的。 医院。 陈嫂见贺严回来,立马给他让了座,自己走到一旁站着。 或许是伤口太疼,睡梦中的时羡很不安稳。 眉心紧锁,眼角还挂着清泪。 那只上了夹板的手红肿青紫,让人看了心疼。 贺严抬手舒平了她的眉心,在心里自责了一万遍。 半个小时后,她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瞬间惊醒。 贺严心中一紧,忙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抚,“别怕,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没事了,没事了。” 时羡惊慌地喘着粗气。 她梦到了,梦到自己的手被夹断。 梦到她再也拿不起任何东西,连吃饭都需要有人伺候着…… 缓了一会儿,她哑着嗓子问:“是有人故意的,对不对?” 贺严没有瞒她,只是替她拨开黏在额角的碎发,柔声道:“我已经找到那个司机了,乔宇会把他送到警局,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隐瞒了怎么查的,那些事情太过肮脏,他不想让她知道。 时羡将头偏向另一侧。 眼泪止不住的溢出来。 抓住了又怎么样? 自己才答应罗经理要好好准备发布会,手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现在的她,拿不起笔,画不了设计图。 辜负了苏董的期望,也丢了祁老师的面子…… 正不知怎么安慰她时,贺严的手机响了。 是乔宇。 他起身走到窗口接听。 “总裁,我查过那个电话号码了,黑市买的,没有真实姓名,几经辗转才查到这个电话号码的出处,根据黑市老板的描述,那个人像是……” 乔宇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许小姐。” 贺严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回眸瞥了一眼病床上虚弱苍白的时羡,声音寒如冰窖,“知道了。” 正要挂断电话时,却又听乔宇说了句什么,贺严脸色渐渐暗沉下来。 最后,一双勾人心魄的凤眸陡然浮现一抹狠戾。 掐断电话,贺严又重新回到床边。 收起了那份骇人的气息,将掌心搭在时羡额头,轻轻安抚,“羡羡,这种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声音坚定沉稳,像是对她承诺,也像是对自己发誓。 - 翌日中午。 许慕嘉抱着抱枕坐在卧室飘窗上,不停的用手机重复拨着一个号码。 已经一个晚上了,始终无人接听。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太安定。 说好事成之后自己给他打尾款,可自从昨晚联系过之后,那个人突然没了音讯。 难道他跑了吗…… 不会的,许慕嘉很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那么缺钱,在拿到钱之前,不可能就这么消失。 “咚咚。” 敲门声惊的许慕嘉浑身一震,连手里的手机都掉了下来。 下一秒,保姆端着水果进来。 许慕嘉松了口气,蹙着眉怨她,“素姨,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死我了!” 素姨笑了,放下水果,“现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怕什么?” 说着,她弯下腰准备替许慕嘉捡起手机,却被许慕嘉抢先一步拾了起来,藏在抱枕底下。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素姨还是看清了那不是许慕嘉平时用的手机。 她从小娇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手机更是一出新款就换。 而刚才那部玫红色的手机,是个老人宝。 连自己这个年纪都不再用的老款手机。 再加上刚才许慕嘉刚才反常的行为和心虚的模样。 忽然想起夫人说过,她和先生去国外办事这几天要自己在家盯着点小姐。 心理陡然升起一抹不安。 素姨坐在飘窗边,眉心紧拧,认真地问:“小姐,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许慕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能忙什么?我妈不是让我这几天在家休息吗?我连班都不用上了,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闲的人!” “好小姐,夫人也是关心你,你身体一直不好,休息休息不是什么坏事。” 素姨苦口婆心,牵起她的手就劝,“你这么优秀,只要养好了身体,工作还不是迟早的事。” “行了我知道了!”许慕嘉一把甩开她,不耐烦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啰嗦?我爸妈是让你照顾我的,不是让你来对我指手画脚的!” 素姨被甩踉跄几步,双手局促地握了握,垂着头站了一会儿。 临走前,把水果又朝许慕嘉面前推了推,嘱咐她别忘了吃。 许慕嘉烦躁到了极点,还没等她出去就把水果掀翻,撒了一地。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传入耳朵。 许慕嘉瞬间去摸。 然而却不是老人宝的来电,而是她自己的手机。 略显失望。 伸手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甚至迫不及待地划下接听键,清清亮亮喊道:“阿严哥!”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许慕嘉的神色越来越兴奋,一张脸笑地羞涩又甜蜜。 最后娇滴滴地应了一声,“那你等我收拾一下哦,很快的,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许慕嘉轻快地跳下飘窗,迅速奔往衣帽间。 一阵扒选,挑了一件超短裙出来。 想了想,又套上一条黑丝。 一个半小时后。 她妆容精致,自信满满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素姨正在客厅拖地,见刚才还臊眉耷眼的人现在突然容光焕发了,惊道:“小姐,你这是要出去啊?” “是呀!” 许慕嘉哼着歌换着高跟鞋,“阿严哥说要请我吃午饭呢,而且让我选餐厅。” 眼见着她得意成这模样,素姨却面色凝重。 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第58章 三巴掌,赏你的 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随后将拖把竖在鞋柜旁边,偎到许慕嘉身侧,不放心的问她:“小姐,你最近,没有去找贺少爷吧?” “没有啊,就是因为没有找过他,所以他才突然想我了,果然男人不能惯着,晒他两天就巴巴的过来了。” “是吗?” 许慕嘉换鞋的动作一顿。 笑意僵在嘴角, 随后赌气似地把包往鞋柜上一丢,叉腰吼她:“你什么意思啊?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一天天管那么多,别忘了你就是个伺候人的保姆,还不赶紧给我把鞋收起来!” 话落,她瞪了素姨一眼,提着包包出了门。 这可是回国之后贺严第一次约她呢,这个老女人偏要来扫兴! 路上,许慕嘉给贺严发了地址。 一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一家名叫“唯你”的地方。 这是她特意在路上用手机搜到的一家情侣餐厅。 推开门,就有侍应生过来引着她进了大厅。 昏暗柔黄的灯光打在深褐色的纱帐上,给餐厅染上了一层浓浓的神秘、暧昧的气息。 侍应生用十分官方的语气介绍:“顾客在选定一个餐桌之后,周围的纱帐就会落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别人看到。” 许慕嘉原不太明白,可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娇吟透过纱帐。 兴奋中夹杂着压抑。 她脚步一顿,抬眸看向侍应生。 可侍应生却是见怪不怪,淡淡笑着。 许慕嘉俏脸一红,顿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心头忍不住悸动起来。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贺严的身影。 他那清润磁性的声音。 如果在动情时发出闷哼,该是如何的撩人心魄…… 再配上那一双直挺匀称的长腿。 雕塑般的身材。 一定比任何男人都要厉害吧…… 穿过大厅,许慕嘉身上已经起了难耐,双颊泛粉。 心里默默祈祷贺严能早点过来。 她选的是个包间。 随着侍应生过去,入目便是柔到极致的粉色调子。 就像许慕嘉今天的装扮。 甜腻中透着点色气。 将气氛烘托的极好。 她脱掉外套,一拨棕褐色的大波浪,绕着圆桌走了一圈。 想起刚才大厅里见到的一幕,像是每一步都踏在棉花上,飘飘欲仙。 上菜没多久。 贺严来了。 西装领带,神色淡然,脚步生风。 许慕嘉唇角扬起一抹勾人的弧度,迎上去。 声音比麦芽糖还要腻上几分,“阿严哥~” 贺严凉凉抬眸,十分敷衍的嗯了一声。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许慕嘉眼里,就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只要自己稍稍一撩,贺严便会忍不住将她吞噬干净。 她有节奏的踩着高跟,风情万种地凑到贺严身边,眼波流转。 见贺严打量着包房内的陈设,许慕嘉掩着唇羞涩一笑,“阿严哥,其实外面也很好,可是我担心你放不开,所以特意选了包间,你看,这家餐厅,还合你心意吗?” 贺严慢条斯理地解开腕表,弯唇,“是不错。” 许慕嘉心花怒放,按捺着雀跃的心情凑近了两分。 音柔声媚,吐气如兰,“在这里,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我什么都配合你……” 贺严挑眉,“真的?” “当然~” 许慕嘉柔若无骨地朝他身上倒去。 贺严不着痕迹地错步,冷笑,抬手。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落下。 许慕嘉原本就歪歪斜斜的身体顿时旋转了半圈,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扶着圆桌,不可置信的抬眸,“阿严哥,你打我?” 贺严眉峰微扬,动了动手腕,“不是说,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许慕嘉震惊了。 贺严看起来禁欲斯文,难道玩这么花的吗? 可转念一想,或许就是因为平时太过克制,所以才更想寻求刺激呢。 加上时羡怀孕,他怕是已经素了几个月吧? 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肯定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伸手摸了摸红肿的脸颊,顿时眼泪汪汪,故作委屈地轻跺了下脚,咬唇晃过去,“阿严哥,你打疼人家了……” “啪!啪!” 又是两巴掌。 贺严左右开弓。 用了十成力气。 眸色冷得如寒山冰川。 许慕嘉眼前发懵地跌坐在地上。 嘴角溢出丝丝残血。 这下,她可再也不会觉得贺严是想跟她玩玩了。 缓了好一会儿。 她才噙着眼泪控诉,“阿严哥,你为什么这么打我!” 三巴掌! 她一辈子也没挨过这么多耳光! 贺严没理,俯身捏着许慕嘉右手手腕揪她起来。 不等她站稳,拇指借着食指往后一掰。 “咔嚓。” 许慕嘉惊叫着痛呼,瞬间弓起身子蹦跶,像只垂死挣扎的鱼。 “我肯打你,因为你是个女人。” 贺严声音极淡,“不服的话,可以去监狱探监,看看那个司机,他是什么下场。” 许慕嘉痛地脸色惨白,却还是不忘记狡辩,“什么司机,什么监狱,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贺严噙着冷笑,丢开她,“故意安排车祸拦住小马,让司机在时羡公司门口蹲点,伺机伤害时羡,许慕嘉,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 诡辩纠缠,谎话连篇。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第59章 不方便 叫人看了恶心。 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懂事和善的小公主天差地别! 许慕嘉跌坐在地上,倒吸几口凉气,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 相识二十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贺严这副样子,嗜血狠厉,几乎要将她挫骨扬灰!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要问你啊!” 许慕嘉死死捏住被掰断的手腕,哭的梨花带雨,“阿严哥,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你生日那天我出了车祸,我们现在就已经是夫妻了,我昏迷了这么多年,我是想着你我才能醒过来的啊,可是我醒了,却看到你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你娶了别人,我不怪你,我甚至可以祝福你,可是,当我看到时羡和我长得那么像我就知道,你没有忘了我,你还是爱我的,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你才找了这样一个女人来做我的替身,但现在我回来了,我可以嫁给你啊,你已经不需要时羡了!” 她声泪俱下,颤抖着苍白的唇瓣,一只手捂着胸口,“明明你们都已经要离婚了,可时羡却怀上了你的孩子,我怎么能让这个孩子成为你绊脚石,我怎么能让它把你绑在这个不幸福的婚姻里一辈子?” 佛口蛇心,颠倒黑白。 贺严恶心极了。 “我提醒过你,别仗着有几分聪明,就把别人当傻子。” 他凉凉扫她一眼,“礼服也好,热搜也好,我纵着你,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更是因为你没酿出大祸,但这次你变本加厉,蓄意伤害时羡,我容不下。” 话落,他漠然转身,本想拿过腕表重新带上,却在指尖触碰到它的一瞬间觉得它脏了。 拧了拧眉,丢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价值百万的名表像废品一样进了垃圾桶。 随后拿过桌上的湿纸巾反复擦手,“我不否认当初娶时羡和你有关,但既然娶了她,我就从来没想过要离婚,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不想离。” 这动作,这言语,彻底让许慕嘉崩溃了。 他不想离婚,那把她当什么? 玩物吗? 不可以! 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严哥!” 许慕嘉在身后用尽力气喊了一声,眸光毒辣,阴恻恻地问:“你把我伤成这样,就不怕我去验伤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威胁自己。 贺严倒是有了点兴趣,微微回眸,冷若冰霜地勾了唇,“还得多亏你选的这个地方,从这儿出去的女人如果带着点什么伤,所有人都会见怪不怪吧?” 妓院一样的餐厅。 没有监控,没有人证。 还是她发给贺严的地址。 许慕嘉哑口无言。 眼睁睁的看着贺严推门,走人。 两分钟后,乔宇进来。 看见狼狈不堪的许慕嘉,撇撇嘴,“许小姐,总裁让我送你回去。” “滚!” 许慕嘉几近癫狂,这一声几乎将乔宇耳膜震碎。 他揉了揉耳朵,难掩厌弃,“那您先稍微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您。”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闪了出去。 仿佛一秒钟也不想和这个疯婆子多待。 - 医院。 时羡半靠在床上,歪头看着窗外随风而动的树叶。 眼睛依旧红肿,像是刚刚哭过。 陈嫂端着食盒站在床边,心疼不已。 温声劝她,“少夫人,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人会饿坏的。” 时羡没有应声,只安安静静的半靠在床上,眼角又忍不住渗出了泪水。 这个场景,简直和梦里简直一模一样。 她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一个废人。 陈嫂看着心疼,正要再劝几句,却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见贺严走进来,她无奈的叹了叹气,看看手里的食盒,摇头。 贺严抿抿唇,示意陈嫂把食盒给他。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的手出事。”贺严坐在床边,从食盒里舀了一勺汤出来,像哄孩子那般哄着时羡,“就吃一口,好不好?” 时羡偏过头,看向窗外随风晃动的树叶,哽着声音说:“你还有工作,先去忙吧。” 她现在这个状态,贺严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再者说,什么工作也比不上时羡重要。 见她实在不想吃,贺严也不再逼迫,放下食盒,轻轻覆上她的手,温语:“公司的事有乔宇安排,这几天我都不去了,只陪着你。” “可我想一个人静静。” 时羡抽回手,看着他,眼泪汪汪,含着祈求。 贺严看不得她这副模样,沉吟片刻,退了步,“好,但我不走,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时羡闭着眼点头。 贺严起身,走到门口开门。 正要出去,却看见一位身着白大褂,眼戴金丝镜的男人站在门口,对他扬起一抹标准的笑,“又见面了,贺先生。” 贺严眉目瞬间冷了下来。 语气不善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听蓁蓁说时小姐受伤了,所以来看看她。”温子安依旧笑的温和,“不知道是否方便?” 贺严堵在门口,冷声拒绝:“不方便。” 那语气,那架势,好像他再不走就把他丢出去一样。 温子安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我只是礼节性的探望一下,毕竟是在一个医院,贺先生不用太紧张。” 他指指怀里抱着的一束鲜花,“我还有工作,把东西放下,慰问两句就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严若是再拦,就显得过于小肚鸡肠了。 第60章 什么目的? 他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路。 温子安略一点头,轻步迈进病房,将花束放到时羡床头。 理所当然地看到了没动过的食盒。 他瞳孔动了动,弯腰查看时羡的手。 青紫红肿,十分骇人。 “我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经常见到一些成年男性因为打架斗殴进医院,上药的时候鬼哭狼嚎,时小姐,你很勇敢。” 时羡垂着眼睫,轻声说:“谢谢。” 温子安继续道:“可是除了勇敢,心态也很重要,孩子虽然才两个多月,但他在肚子里也是能感受到妈妈情绪的,你不吃饭,孩子又怎么能健康成长呢?” 提到孩子,时羡微微抬眸,木讷地神色有了些动容。 颤声问:“我的伤,会影响到孩子吗?” “按道理来说,不会。” 温子安和煦的笑就像一颗定心丸,“医生会顾及到你是孕妇,斟酌用药,不过我还是建议再做一次产检,以防万一。” 时羡眼底闪着感激,“麻烦温医生了。” 温子安表示不会。 正准备落座时,贺严却先他一步挡在床前的椅子旁边。 而他一个外人,又是男性,自然不适合坐在时羡床沿。 只能朝床尾移了两步,温声说:“我还在上班,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等有时间再来看你。” 时羡轻轻点头。 贺严从椅子上起身,“我送你。” 二人一前一后地从病房里出来。 关上门,贺严直接说:“方便聊聊吗?” 温子安浅笑,“乐意奉陪。” 住院部人多,他们不约而同地下了楼。 露天之下,二人绝佳的气质格外吸睛。 一位西装革履,衿贵疏冷。 一位长褂白衣,温和斯文。 不一样的类型,却一样的招眼儿。 硬生生把水泥地走出了男模赛道的感觉。 休息区。 贺严寻了一个长椅落座,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烟包,抽一根递给温子安。 他伸手接过,却始终没有点火。 只是神色自若地看着贺严将烟点燃,放在唇边浅吸一口。 吐出烟圈,没什么情绪的通知旁边那位斯文男人,“我会替时羡换个医生,产检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温子安没想到他叫自己来是为了说这个。 只能无奈地笑:“贺先生,其实你不用对妇产科男医生有这么大的敌意,医院允许这个科室有异性医生出现,说明是合理合法的。” “我不是对性别有意见。” 贺严幽幽抬眸,“是对你有意见。” 他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眸光在白烟中变得晦暗不明,声音冷到了极致,“说吧,你接近时羡,有什么目的?” 温子安面色陡然发硬。 脸上那抹常年挂着的淡笑僵在了唇角,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贺先生,我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 他的笑看起来更善了,可落在贺严眼里,却是实打实的伪善。 他混迹商场,见惯了这种笑。 “我和时羡相识,是你的亲妹妹贺蓁的介绍,贺先生难道连自己的妹妹都不信任吗?” 温子安低头薄笑,“如果非说我有什么目的……那也是为了羡羡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尽到一个医生的本分而已。” 贺严稍稍偏眸,凝着他。 目光阴沉。 良久,贺严才收回目光。 起身将燃尽的烟蒂摁在垃圾桶上的灭烟处,“尽本分也好,装傻也罢,从今天开始,羡羡就不是你的病人了,以后,希望温医生能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他刻意加重了妻子这两个字。 似是在宣示主权。 温子安勾唇,挑眉,“好。” 目送贺严迈步离开,温子安稍稍垂眸,盯着手里那根香烟看了一会儿。 手指微微移动,捏住烟头烟尾,稍一用力。 咔。 烟变成了两截。 随着几根烟丝落地,温子安唇边溢出了几分笑意。 看。 味道再好的烟,再名贵,都不过是用一层盘纸包着。 他只要轻轻一掐,就断了。 - 病房。 贺严一进门,看到陈嫂在喂时羡吃饭。 她乖乖的,一口接着一口,像个婴儿。 贺严周身冷了冷。 生气,但也舒了口气。 气自己和陈嫂劝了又劝,时羡一点都不肯吃。 也气温子安不过几句话,她就吃了。 可至少她吃东西了,比饿着好。 这种感觉,挺矛盾。 调整好情绪和表情,贺严走了过去,从陈嫂手里接过餐盒继续喂她。 时羡吃下一口粥,抬起水灵灵的眼睛,“你抽烟了?” 贺严手指一顿,只一秒,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舀粥给她,“抽了一根。” 回来之前,他特意在外面转了一圈,自觉身上烟味散了,才进来。 没想到还是被她闻了出来。 时羡问他,“怎么突然抽烟了?” 都说抽烟是为了缓解压力。 她认识贺严这么久,从未见过贺严抽烟。 时羡歪了歪头,躲开勺子,与他四目相对,似是想看出他因何而愁。 贺严没回答,只是说:“如果你觉得味道太重,就让陈嫂继续喂你,我去换件衣服再过来,好不好?” 时羡摇摇头,左手覆上他的手腕,含着点娇态,“我想你喂。” 贺严笑了。 眉目舒朗。 愁绪散尽。 宠溺地应了声好。 时羡一向独立,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更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这种依赖愉悦了贺严,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被需要的。 第61章 求你,一定要好好的 晚上。 医生查房的时候嘱咐时羡,睡觉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碰到,也不要沾水。 如果今晚能消肿,就不用采取手术的治疗方案。 贺严一字不落的听着,记在心里,不敢离开半步。 就坐在椅子上,像盯炸弹一样盯着她那只打着夹板的手。 那认真劲儿,比盯着价值连城的宝物还要上心,根本不错眼儿。 时羡见他两只眼睛都熬红了,有点心疼地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上来睡一会儿吧。” 贺严摇头,“坐着挺好,上去了,再压着你。” 虽这么说着,其实根本不会。 病床是双人床,躺两个人没什么问题。 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睡着之后的样子,他不想冒一点险。 轻轻替她拨开额前碎发,声音像催眠曲一样柔和,“你安心睡,我守着你。” 时羡乖巧地闭上眼。 五分钟没到。 贺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他用最快地速度划下挂断。 转眸时,时羡已经抬起了眼皮。 贺严放下手机,“吵醒你了?我把它静音。” “不是,是我没睡着。”时羡扫了一眼手机,问他:“是谁的电话?” 贺严照实说:“乔宇。” 时羡忙道:“那你回过去吧,这么晚了,他不会随意打扰你,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 贺严略一沉吟,拿过手机,回拨过去。 乔宇接的很快。 声音也颤颤巍巍的透着后怕,“总裁,许小姐在回家的路上,跳车了。” 贺严脸色骤变,“人怎么样?” “我车速不慢,她跳下去时在路上打了几个滚,有擦伤,不过出血量不大……”乔宇顿了一下,深吸口气,“目前人处于昏迷状态,已经叫了救护车。” 贺严松了松紧绷的面部肌肉,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知道了,先送医院,找最好的大夫,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我。” “好的总裁。” 挂断电话,贺严将眉心那抹郁色藏住,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虽然他掩藏得快,但时羡一直看着他,还是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略含担忧地问:“谁出事了?” 贺严叫她躺好,并未隐瞒,“是许慕嘉,我叫乔宇送她回家,路上出了点意外。” “严重吗?” “不严重。”他语气里含着厌恶和烦躁,“她自己作的。” 这态度,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了。 抬手替她掩了掩被角,“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做个孕检呢。” “你不去看看吗?” 贺严摇头,“任何事都有乔宇去处理,我哪儿都不去,就只陪着你,替你看着手,睡吧。” 时羡感动的都要哭了。 被心爱的人放在第一位,尤其是放在他青梅竹马的前女友前面。 既欣慰,又幸福。 只是她心里担心着孩子,加上手筋突突地跳着疼,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翌日清晨,时羡醒来的时候,贺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甚至找来了一辆轮椅,推着她去妇产科做检查。 时羡在笑他小题大做的同时,又因为他的无微不至而感觉甜丝丝的。 彩超室。 贺严是个男人,不方便进去,便让陈嫂陪着她。 做彩超的是个女大夫,瞧着五十多岁的模样。 挺和蔼。 她熟练地掀开时羡的衣服,涂上耦合剂,拿着超声探头在时羡小腹的地方缓缓滑动着。 彩超机上很快出现了影像。 时羡心里打着鼓,忍不住先问了一句,“大夫,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两个都很健康。” 她一只手继续滑动着探头,用另一只手指着屏幕,“你看,这是宝宝的头,这是胳膊,这个跳着的是心脏。” 时羡在陈嫂的帮助下,缓缓轴起了脖颈。 眼神跟着医生的手缓缓移动,泪水渐渐积满了眼眶。 那是她的孩子。 她和贺严的孩子。 以前虽然知道自己怀孕,却一直都只是觉得自己很快要做妈妈了。 直到这一刻,她清楚的看到孩子的存在,才认为自己就是个妈妈。 拿出彩超图后,她迫不及待地分享给贺严看。 学着医生的模样给贺严指孩子的四肢,心脏。 指着指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吸吸鼻子,既期待又忐忑,“阿严,等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孩子们的脸了。” 两个孩子。 饶是贺严那么沉稳淡定的一个人,也忍不住眼角微红。 他揽过时羡的肩膀。 很用力。 仿佛只要一松手,时羡就会消失不见。 他说:“羡羡,你一定要好好的,和我们的孩子一起,都要好好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听出了一丝哀求。 时羡反环住他的腰身,脸颊紧紧贴在他灼热的胸口。 答应着,承诺着。 贺严推着轮椅出了电梯。 没走几步,就看见乔宇站在病房外不断踱步。 他面色沉了沉。 等走近了,叫陈嫂先推时羡进去,自己则留在门外。 等门一阖上,他便问乔宇,“怎么样?” 乔宇眼下一片乌青,疲惫的很,“医生替徐小姐检查过了,除了头部擦伤和手骨断裂,别的没什么大事,只是她还没醒。” 贺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没出人命就好。 但乔宇却依旧脸色凝重,斟酌了下,略显无力的说:“总裁,昨晚许小姐的保姆趁我去办手续的时候给许小姐的父母打了电话,现在许家夫妇可能已经快到机场了。” 听到许家夫妇要来,贺严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这两个人,都不算善茬儿。 他掏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消息。 第62章 装病,那就开颅吧 许慕嘉额头上绕了一圈绷带,有浅浅的血迹渗出,边喝水边坐在床上怨道:“素姨,你可真是出了个馊主意,早知道你叫我跳车是为了叫我爸妈回来,还不如直接给他们打电话呢!我还少受一茬儿罪。” 素姨无奈,“我的小姐,这件事到底是你做的有点过分了,如果你身上的伤不够严重,先生和夫人就算再心疼你也不能替你出气啊。” “怎么就不能了?”许慕嘉指指自己才动过手术,还疼地发麻的右手,“我都被贺严打成这个样子了,他们过来替我讨公道不应该吗!” “那你找人把时羡伤成那个样子,贺少爷过来替自己老婆讨公道,不也是应该的?” 许慕嘉被她气死了,伸手捞出自己身后的枕头朝她丢过去,“你到底是谁的保姆!” 素姨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枕头捡起来,放回去,提醒她:“乔宇不在,一定是去通知贺少爷了,先生和夫人也很快就到,如果您想让他们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模样,就继续闹吧。” 贺严和乔宇在门口听了全场。 一个无言冷笑,一个原地爆炸! 乔宇几乎气成了河豚,天知道他昨天送许慕嘉来医院的时候吓成了什么样。 他当时都在想,如果许慕嘉真因为跳车死了残了,许家肯定不会放过他,说不定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过! 贺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一些。 随后对他嘱咐了几句,乔宇压下怒意点头,抬脚离开。 没过多久。 电梯里出来两个人,一老一少。 贺严疲惫地捏捏眉心,单手抄兜,起身迎客。 “许叔叔。” 许煜成还算沉稳,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绕过他进了病房。 推开门,就看见素姨扑在床边哭的稀里哗啦,边哭边不忘跟他告状。 避重就轻,颠倒黑白。 跟在许煜成身后的傅沉跟贺严互视一眼,心照不宣。 许煜成越听越怒,转头就向贺严兴师问罪。 贺严没说话,心里数着时间,静默着听许煜成数落了五分钟。 直到病房的门被推开,他才冷声打断了许煜成,“许叔叔,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还是让医生先给许慕嘉做个检查吧。” 许煜成虽生气,但也比不上知道自家闺女的情况更要紧,立刻让出一条路。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瞳孔笔,扒拉开许慕嘉的眼睛照了照,又给她听了听胸腔。 许煜成等不及似的追问:“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稍显凝重,收了听诊器,沉声道:“病人虽然头部受伤,但不算严重,不过如果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排除有其他病因,我想有必要给病人安排一场开颅手术,还需要家人签一个手术同意书。” 开颅? 素姨突然慌了,才想说什么,就听见许煜成难掩忧色地问:“需要开颅?有这么严重?” 贺严轻飘飘地瞥了眼昏迷在床的许慕嘉,“许叔叔,医生也是为了嘉嘉好。” 许煜成在听到开颅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慌了,忙答应了下来,“好,好,听医生的。” 医生点点头,“那我安排手术,会有护士来替许小姐剃头发,准备术前工作。” 许慕嘉不淡定了。 悄摸睁开一只眼睛给素姨使眼色,可素姨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叫她先装着。 可她哪里还能装下去! 开颅啊! 还要剃头发! 许慕嘉一咬牙,躺在床上扭动了两下,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扶着额头哼唧。 一看到许煜成就哭着喊爸。 素姨连忙配合着演戏,“哎呀!小姐醒了!先生,小姐醒了!” 许煜成惊喜万分,可瞥到贺严那带着笑意地眼神时,老脸倏然一僵。 再看看自家闺女,还有那个医生,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贺严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几句,凉声道:“许叔叔,细枝末节乔宇会告诉你,如果不信,也可以去警察局查证,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听这件事还闹到了警察那里,再看看自家女儿那心虚的模样,许煜成脸色更加难看。 隐忍着怒意对傅沉吩咐:“小沉,你去送送小严和医生。” 傅沉点头,和贺严一起出去。 关上门,他伸手拍拍贺严肩膀,同情道:“委屈你了。” 贺严眸子微暗,“受委屈的是我妻子。” “改天我去拜访一下弟妹,替嘉嘉跟她道歉。” “不用了。” 他拒绝的快,傅沉也没坚持,只苦笑着说:“幸好我舅舅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事情清楚了,也就算过去了,难缠的是我舅妈。” 此话一出,贺严才发觉许夫人竟然不在。 可乔宇明明说,许家夫妇一起来的…… 蓦地,他凝着眉问:“你舅妈呢?” 傅沉说:“上电梯前她说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了。” 贺严脸色骤变。 抬腿就跑。 傅沉不明所以,但看他心急如焚,也大步跟了上去。 明明在同一楼层,贺严却感觉像跑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到病房门口的一瞬间猛然刹住脚步,却不见他刚才安排守在门口的保镖。 心下陡然一沉,一个箭步冲进了病房。 傅沉跟在他后面,一进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舅妈李静婵被两个高大威猛的西装男扭着两条手臂跌坐在地上,衣衫凌乱,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不仅如此,额头上还鼓了一个大包,头发和衣领上粘着黏糊糊的米粒。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颧骨处凹进去了一个小坑。 贺严旁若无人地冲到时羡旁边,反复地打量着她,“有事没事?” 那眼神,恨不得把自己变成x光机,连内脏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才算安心。 第63章 别脏了自己的手 这副模样给时羡看笑了,安慰道:“我没事。” “真的?” “真的。” 确定她没再受伤,贺严目光阴鸷地看向两个保镖,狠声斥责:“我走之前是怎么交代的,除了医生不许任何人打扰少夫人,你们都是聋子瞎子吗!” 贺严虽然身居高位,但并不是脾气暴躁的人,保镖很少见他怒成这样,忍不住打心底里发怵。 连忙垂头认错,“对不起贺总,是我们的失职。” 贺严并未因此消气,厉声呵斥:“滚出去,领工资走人!” “阿严,这事不怪他们。” 时羡用完好无损的左手覆上他的手臂,“他们很尽责,是许夫人骗他们说是我公司领导,代表公司过来看望,我想着小雅知道这件事,以为是她告诉了公司的人,也就信了,这才让保镖放她进来。” 她声音不紧不慢,轻轻柔柔,像一眼清泉流过山涧,浇灭了贺严心里大半的火气。 垂眸扫了他们一眼,收起周身的狠戾,冷言道:“下不为例。” 保镖们保住了工作,热泪盈眶,对时羡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李静婵被扭得胳膊生疼,却又见贺严这么久了都不看自己一眼,怒道:“小严,你回来的正好,赶快叫你的两条狗放开我!” 她扯着嗓子尖声告状:“还有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好心过来看她,她竟然拿饭桶砸我!你看看我的头!我的头都叫她砸破了” “先生,事情不是这样的。” 陈嫂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怕贺严真的误会时羡,连忙替她辩解,“许夫人一进来就对少夫人破口大骂,一会儿说少夫人是飞上凤凰架的落魄野鸡,一会儿又说少夫人是有爹生没娘教就会勾引人的烂货。” 她手掌一拍大腿,叹一声,“哎呀,那难听的话还多着呢,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埋汰人的,少夫人脾气好,虽然生气但也忍下去了,只是叫保镖把她赶出去。 就是不提这些,单说她想毁了少夫人的脸,我拦都拦不住,所以少夫人才在她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丢出饭盒自保。” “胡说八道!”李静婵听着她滔滔不绝地污蔑自己,面目狰狞地嘶吼着:“她那是自保吗?她那是想要我的命!贺严,你今天必须叫她给我个交代,否则我就去验伤!还有我闺女,她也被打的昏迷不醒,我会带着她一起去验伤,你最好想清楚了!” 又是验伤。 贺严似笑非笑,波澜不兴地开了口,“第一,许慕嘉已经醒了。 第二,你想去验伤,那就请便,反正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证人,至于许慕嘉,或许你要先问问她,敢不敢去。 第三,你大白天闯进我妻子的病房对她言语辱骂,人身攻击,她有权起诉你。” 李静婵把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贺严继续说:“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请向我的妻子道歉。” 李静婵懵住了。 “贺严,你许叔叔和你爸的交情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我也把你当亲儿子一样,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 贺严目光冷淡到极致,“如果不是看在这些关系上,你现在就该在警察局坐着了。” “你!” 早知道贺严这人六亲不认,可却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李静婵识时务,心知这不是个软柿子,瞬间转移了怒火,瞪向旁观的外甥,斥道:“傅沉,你这个废物,你来就为了热闹吗?就眼睁睁的看着你舅妈被人欺负吗!” 傅沉目光微暗。 他太了解舅妈的脾气了,保姆那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果不是她来挑事,就凭一个伤了手,还见都没见过她的文静姑娘,怎么可能欺负得了泼妇一样的她? 以贺严的性格,不道歉,恐怕不会善了。 缄默片刻,傅沉走到病床尾端,抿了抿唇,深深地朝着时羡弯腰:“抱歉贺太太,我舅妈脾气暴躁,又见嘉嘉住院,所以受了刺激,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时羡摇摇头,道:“不用了,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要怪,就只怪李静婵一个人。 傅沉依旧把腰弯到九十度,声音平稳,“但我舅妈今天确实打扰到你了,不仅对你造成了精神伤害,还险些伤到你,所以,我代她向你道歉。” 他诚心诚意,似乎时羡不说话,傅沉就不会起来。 他言语周到,彬彬有礼。 倒是让时羡不反感。 再讨厌李静婵,也不得不给祁老师的爱徒一个面子,她摆摆手,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傅沉这才直起腰。 向贺严投去目光,示意他放了李静婵。 贺严了然,下巴微抬,保镖瞬时放了手。 李静婵早就气疯了,一得到自由就朝时羡扑了过去,傅沉抢在保镖之前拽住她,一边往外拉一边对贺严夫妇道:“我先把她带走,改天再来探望。” 贺严点点头,示意保镖帮下手。 他们走后,陈嫂拿了拖把打扫战场。 拖完地,一向节俭的她捏着拖把棍的头出门,拧着眉扔进了垃圾桶。 病房里只剩贺严和时羡。 他柔声问:“扔饭盒的时候碰到伤口了吗?要不要找个大夫检查一下?” “没有。”时羡晃了晃左手,“用这只扔的。” 贺严捉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嘱咐她:“下次这种事,让陈嫂或保镖代劳就行,别脏了自己手。” 时羡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教自己,眸光闪了闪,问他:“所以许慕嘉身上的伤,就是你这么找人代劳吗?” 贺严不置可否,笑了笑,温柔中透着点寒意。 他不多说,时羡不再多问。 自己虽不是铁石心肠,可也不是圣母。 一个伤害她,伤害她孩子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同情。 伸手环住贺严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半是撒娇半是感动,囔囔道:“谢谢你。” – 出了病房,李静婵骂走了贺严的保镖。 傅沉只好过去扶她,关心道:“舅妈,你没事、” “啪!” 话音未落,脸上就落了一个巴掌。 李静婵咬着牙恨道:“白眼狼,当初你们家出意外,爸妈都被烧死在那场火灾里,要不是我心好把你接过来抚养,你能有今天吗?现在你翅膀硬了,帮着外人来欺负你亲舅妈,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当初还不如跟你爸妈一起死在大火里,倒落得干净!” 第64章 男人绿茶起来,更可怕 傅沉被打的微微偏头,舌尖抵了抵左腮,没说话。 她骂的难听,声音又大,引来不少人驻足。 连病房里的许慕嘉都引了出来。 傅沉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已经习惯了,依旧没有反抗。 在李静婵骂骂咧咧的声音中转身去了楼梯口。 许慕嘉也嫌自家老妈骂的丢人,忍不住出言制止。 二人回到病房,许慕嘉半靠在病床上,眉头紧锁。 “妈,你以后在外面给我哥点面子,他也是个成年人了。” “他能成年也是我养的,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李静婵接过素姨拿的冰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疼得呲牙咧嘴,“想起他在时羡病房里看着我挨打,连个屁都不敢放的样子我就生气,养了这么多年,竟然养了个废物出来!” “够了!小沉今天做得对,要是真把贺严惹急了,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吗?” 一直立在窗户旁边的许煜成厉喝一声,鹰眸微颤,骂完自己老婆,又凝着许慕嘉,“还有你,你看看你回国之后办的这些事,有一件能拿出手的吗?我叫你回来是给我们许家铺路的,你可倒好,不但没铺一砖半泥,还把我铺的路都给掀了!让贺严身边的那个毛头小子指着我鼻子骂都没脸还嘴,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吗!” 他越说越生气,伸手砰地一声关上窗户,走了几步到许慕嘉床前,厉声警告,“从今天开始,你们母女俩给我消停一点,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不念父女夫妻情分!” “爸,你!” 许慕嘉还想再争辩几句,却被李静婵悄悄摁住,眼神示意她别在她爸心情不好的时候顶嘴忤逆。 - 陪她吃过午饭。 贺严便回公司了。 时羡看外面天气不错,就想去楼下转转。 说她这几天一直在屋子里躺着,感觉人都躺懒了。 陈嫂不放心她自己去,奈何拗不过时羡坚持,便也随她了。 呼吸到新鲜空气,时羡觉得自己心情都好了不少。 十几分钟之后,她走的累了,正好瞧见前面有个小亭子,见没人,就准备过去休息一下。 谁知走近了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 似乎正在吃午饭。 听到动静,那男子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之际,男子微微愣了一下,时羡才想跟他打招呼,却不想他端着餐盒起身就走。 像是在故意躲她一样。 时羡在身后喊住他:“温医生。” 温子安脚步稍顿,连背影都透着几分为难。 少顷,他缓慢地转了身,对时羡扬起一抹淡笑,“好巧啊,时小姐。” 他语气疏离,虽然笑着,却丝毫没有温度。 更像是强颜欢笑。 跟前几天去病房探望时羡时判若两人。 时羡前进几步进入亭子,温子安却又后退了几步。 这态度实在太过明显了,让她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终是忍不住问他:“温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时羡脸色透着些不悦。 不是因为他不理自己,而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不理自己。 温子安将饭盒放回大理石桌上,叹气,“对不起时小姐,我……” 他欲言又止,凝着时羡看了一会儿,抬手推了推镜框,“我看见你就走……只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而已。” 时羡更不明白了,“什么叫做给我带来麻烦?” 温子安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用词。 须臾,他为难地看着时羡,有些失落:“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主治医生了,如果来往频繁,怕引起别人的误会。” 说罢,他自嘲般笑了笑,“我倒是没什么,但是你结了婚,又怀着孩子,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对你,对胎儿都是不利的。” “不是我的主治医生?”时羡越听越糊涂了。 温子安瞧她的模样像是真的不知道,心里笑了一下,面上却故作惊讶,“贺先生难道没告诉你吗?上次我去探望你,出来时贺先生说,他已经为你找了一个更好的妇产科大夫,以后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时羡面色僵了一僵。 脑海里过了一遍,才十分确定贺严没有跟她说过。 但仔细想想,前两天彩超检查,给她看结果的大夫好像就不是温子安。 当时她还以为温子安请了假或者上了手术台,万万没想到会是贺严替她换了医生。 所以温子安刚才所说的怕别人误会,就是担心贺严会误会吗? 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直到温子安喊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忙道:“是啊,你看我都忘了,阿严跟我说过的。” 时羡随即扯了扯嘴角,轻轻一拍脑门儿,自嘲道:“我这个记性自从有了宝宝之后越来越差,看来老话说的没错,一孕真的要傻三年。” 温子安也笑,“怎么会呢,你还是那么聪明啊,这句话在你身上不灵验呢。” 时羡也随之笑了几声,“也是多亏了温医生这段时间的照顾呀,所以下次见了我不用绕道走,就算你不是我的医生了,也还是蓁蓁的师兄,我的朋友呀。” 温子安点着头说是。 时羡叫他坐下来继续吃,却不小心在自己落座时被他的餐盒包绊了一下,温子安忙伸了手去扶。 轻触腰身之际,二人似乎都有些尴尬。 温子安迅速撤回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稳,才道:“上次答应送你的东西已经托人带回来了,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去我办公室里看看。” “好。” 时羡应声,帮着温子安收拾了东西,随他一起回了办公室。 他走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礼盒递给时羡,“喏,就是这一款胎心仪。” 时羡眼睛亮了亮,“我回去就可以用了吗?” “这么迫不及待啊。”温子安低头失笑,推了推眼睛,“现在有点早,等12周以后吧,那个时候就可以听见宝宝的心跳声了。” “谢谢温医生!” 回病房的路上,时羡像是抱着宝贝一样,嘴角都咧开了。 让陈嫂替她好好收着,等出了院带回去。 第65章 我送的比他好 半月后。 时羡的手基本上已经痊愈。 方书瑶过来通知她,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贺严总算松了口气。 吩咐乔宇去办手续。 陈嫂也很有眼色,忙去收拾这些天在医院用的东西。 时羡想帮帮忙,贺严却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沙发,温言道:“你手才好,什么都别动,要多休息才对身体有好处。” 时羡笑地无奈,“东西太多了,陈嫂一个人要收到什么时候?” 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天,单是他们的换洗衣物就有六个箱子,就这陈嫂还时不时回金域湾一趟拿新的呢。 尤其贺严,这段时间几乎把家和公司都搬了过来。 除了电脑平板,还有许多文件资料。 若非是不得不回公司才能处理的事情,绝不离开时羡半步。 偏陈嫂是个极有眼色的,边叠衣服边笑道:“少夫人多虑了,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我虽然没啥文化,可这些家务活是做惯了的,手脚麻利的很,一般二般的人可比不过我呢!” 时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替陈嫂拿些什么,却被贺严阻止了。 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弯唇道:“我去帮忙,再叫两个保镖过来搬东西,你坐着休息就好。” 话落,他转身去了陈嫂那边。 余光瞥见了一个白色购物袋。 十分精致。 他弯腰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时羡便呀了一声过去,接过来,笑道:“差点忘了这个。” 贺严眉心微拧,“这是什么?” “胎心仪啊,等到宝宝三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了。” “你买的?” 时羡摇头,“温医生送的。” 见她没再撒谎骗自己,贺严眼底的郁色散了些。 然后趁着众人搬东西的时候,给乔宇去了个信息。 快到金域湾的时候,贺严接到了贺老太太的电话。 语气急得发疯,隔着手机骂了一顿自家孙子,那声音大的,连前座的陈嫂和小马都听到了。 等他挂了电话,时羡便问:“奶奶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贺严略显无奈,说:“奶奶知道你受伤住院的事情了,叫我们立刻回老宅见她。” “啊?” 时羡懵了,“是谁告诉奶奶的?” 贺严摇头。 当初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他和时羡就商量着不跟他们说,还特意嘱咐了贺蓁,连贺浅也只字未提。 没想到临出院了,这消息才泄露出去。 “那我们直接去吗?” 时羡问。 “先回家吧,把东西放一放,再给你带几件换洗衣服。” “好。” 金域湾。 保镖们没有跟着回来,从车里搬东西的事就只能交给陈嫂和小马了。 可陈嫂毕竟是个女人,贺严便让她拿了一些简单的小东西,剩下的全归小马。 连时羡想把胎心仪拿下来,也被贺严制止了。 美名其曰:暂时用不到,不着急。 乔宇风风火火过来时,贺严和时羡正准备推门进去。 他立刻颠颠儿的跟过去,进了客厅,把手里十几个袋子一窝蜂的都放在贺严面前。 “总裁,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贺严略一点头,对时羡指了指地上的购物袋,“这些都是你的。” 时羡哑然不已,弯着腰一个个扫过去,发现全部都是胎心仪! 各种牌子,五花八门。 她笑问:“你买这干什么,车里不是有一个嘛?” 贺严淡淡说:“我的比他好。” 时羡突然就意识到刚才贺严是故意不让自己把胎心仪从车里拿下来。 一瞬间啼笑皆非,嗔道:“怎么连这个都要比啊。” 乔宇站在一旁憋笑憋的难受。 原来总裁让他火速买来市面上所有的胎心仪,就是因为在吃少夫人的醋啊! 看惯了总裁在公司指点江山的样子,接二连三的见到他在家人面前地位,乔宇觉得自己以后没办法面对总裁的时候严肃起来了。 拿了一些日常换洗的衣服,乔宇便送他们过去。 老宅门口。 林妈早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一见贺严他们的车子就迎了过去,见着他们就说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在里面等着呢,叫他们赶快进去。 才进客厅,时羡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见贺老太太红着眼眶跑了过来,一把就抱住了自己。 “我的好孙媳呦,这回可真是受苦了,怎么样,手都好了吗?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时羡忙安抚着她,说自己没事。 贺严也附和道:“奶奶,羡羡已经痊愈了,你别担心。” 贺奶奶擦擦眼泪,松开了时羡,绕过她就剜了贺严一眼,斥道:“你是怎么照顾你老婆的?让她怀着孕还受这么大的罪!要是羡羡和我重孙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 老太太握拳打了贺严一下,咬牙道:“我就不认你这个孙子!” “好了好了。” 贺老太爷拄着拐杖走来,安慰着自家老伴,“孩子们都知道了,你心脏不好,别太激动。” “是啊奶奶,爷爷说的没错,您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一道甜甜的声音从客厅里传了过来,时羡瞬间抬眸,竟看见许慕嘉从里面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李静婵。 她顿时僵住了笑,下意识看向贺严。 而贺严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致,冷言问那母女俩,“你们怎么来了?” 现在他可算明白奶奶怎么会知道羡羡住院了。 八成是这母女俩说出来的。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李静婵含笑陪许慕嘉走了过来,将她朝贺老太太身边推了推,“嘉嘉说在医院这些天想贺奶奶了,这不一出院就嚷嚷着来看看,正好我也是才从国外回来,特意来拜访一下。” 贺严将时羡护在身后,冷冷扫了下她们带来的礼盒,“既然看过了就走吧。” 许慕嘉脸色微硬,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还是李静婵先调整好表情,嗔怪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呢。” 她环视了下众人,哀叹一声,“嘉嘉这些天在医院住着,想通了一些事,觉得她以前做的太过分了,出院以后是吃不下睡不着的,非要拉着我过来道歉不可。 这孩子从小没受过什么苦,我这当妈的看着心疼啊,也就不顾什么面子了,今天陪她过来,就是给小严和羡羡道歉的。” 第66章 做不到这么轻易地原谅 她说着,目光落在时羡身上,饱含歉意,真诚的很,“羡羡啊,你能原谅我们母女一次吗?嘉嘉保证了,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干这么糊涂的事了。” 时羡没有应声。 她这些天受得罪暂且不说。 就凭许慕嘉让她的孩子陷入危险,凭她对自己的丈夫死缠烂打,这些事情,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她做不到这么轻易的原谅。 李静婵见她久久不说话,便给许慕嘉递了个眼色。 许慕嘉本就不乐意过来,眼下见时羡这么拿架子,更是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贺严显然没什么耐心,牵着时羡就往里面走,路过林妈时还不忘吩咐她送客。 贺老太太没阻拦,叫贺老太爷也陪着她进去。 眼睑林妈已经朝她们过来,李静婵突然就急了。 附在许慕嘉耳边低语几句,示意她赶快拿出诚意来。 许慕嘉死死咬住下唇,一跺脚,一横心,踩着高跟鞋又返回了客厅。 瞧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两对夫妻,最后面向了时羡,垂下头,“对不起时小姐,我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幸好你和孩子都没事,我才没有造成不可逆转的错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纠缠阿严哥了,我和他,都过去了……” 时羡偏过头,依旧不发一语。 随后,许慕嘉又面向贺严微微颔首,“阿严哥,我跟你回国,确实没想过会给你的生活带来这么多麻烦,希望你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原谅我一次……” 她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双手死死捏住衣角。 忽然想起上次时羡给她道歉。 眼眶一红。 弯下腰,做出鞠躬的模样。 “时小姐,阿严哥,爸爸已经教训过我了,所以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们道歉,请你们原谅我。” 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人皆不发一语。 李静婵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她便伸手打了许慕嘉一巴掌,怨道:“你这孩子,道歉也不好好道,你做了这么多错事,真是丢尽了我们许家的脸,今天要是小严和羡羡不原谅你,你就跪下来道歉!” 许慕嘉不可置信地抬眼。 她没听错吧? 自家老妈竟然要她跪下! 她做到这步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现在还要她跪在自己最恨的人面前认错。 怎么可能? 她绝对不受这样的屈辱。 许慕嘉咬紧后槽牙,直起身子就走。 可李静婵却是不依不饶,还没等她走两步就捂着脸哭,“既然你不肯,那我这做妈妈的只能替你了。” 她说着就要屈膝跪下。 贺老太爷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出声制止,“又不是万恶的旧社会,哪儿就用得着跪下,传出去我贺家成什么了?” 他用拐杖敲了两下地板,转眸看向时羡。 虽一句话没说,但时羡也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沉默一瞬,起身。 咬了咬唇,没什么表情的说:“就这样吧,道歉不道歉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以后别再这样了。” 李静婵如释重负般笑着应声,“好好好,放心吧,绝对没有第二次!” 她过去扯住许慕嘉的手,笑嘻嘻地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伯父伯母,我下次再来看望你们。” 贺家老夫妻点点头,叫林妈送她们出去。 出了门,许慕嘉一把甩开李静婵,怒道:“这下好了!我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妈,你是我亲妈吗?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给时羡道歉,以后我怎么在她面前抬起头!” 来之前跟她说来讨好贺家老夫妻俩。 好,她可以。 毕竟是长辈,以后说不定还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可是那个时羡算什么东西! 她堂堂许家大小姐,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凭什么跟那个贱人低头? 李静婵没说话,难得的安静。 生等她把脾气发完了,才伸手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贺家老宅,“看见这个房子了吗?你想成为里面的女主人,就必须这么做。” “但凡你没有把好人缘败光,我都用不着陪着你来看贺家人脸色,想让贺家人重新信任你,就必须忍下来。” 她牵过许慕嘉的手,安慰道:“所以嘉嘉,你做的很好,没有甩脸子走人,眼下最难的一步走过去了,往后的路妈替你铺,保证不会让你今天屈辱白费。” 许慕嘉渐渐平静下来。 看着灯火通明的别墅,她似乎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点了点头,跟李静婵一起离开。 室内。 林妈让佣人准备了晚饭。 贺老太爷拄着拐杖坐在主座,面色凝重,并未动筷。 贺老太太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时羡也垂着头。 刚才闹这么一场,谁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饭桌上气氛几乎压抑到了极点。 唯有贺严。 他倒是气定神闲,神色自若。 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替时羡夹了些菜放到碟子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多吃点。” 贺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长辈若是不动筷子,小辈就不可以先吃东西。 贺严从小跟着贺家老夫妇一起长大,从来没有违背过。 眼下给自己夹菜,可谓是无声的跟贺老太爷做对抗了。 时羡突然有些感动,抬眸望向他。 下一秒,自己的右手就被贺严从桌子下面握住。 十指交叉。 中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贺老太太见着两个孩子情意缠绵,眉目传情,欣慰不已。 当即端过时羡的碗就给她盛汤。 “羡羡呐,这是奶奶特意叫佣人给你炖的乌鸡汤,里面还加了一些中草药,都是保胎用的,多喝一点,好给我添一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 随后趁着把乌鸡汤放到时羡面前的时候,故意瞥了眼主座上的人,努着鼻子说:“等过几个月重孙子生下来了,不给某个臭老头抱!” 第67章 也是我的福气 这桌子上就一个老头子。 说的是谁,可太明显了。 贺老太爷干咳两声,握着拐杖的手抓紧了张开,张开了又抓紧,十分不自然。 贺严也不着痕迹地睨了眼某个老头子,忍住笑意提醒贺老太太,“奶奶,您别一口一个重孙子,显得咱们家重男轻女一样,再让羡羡有心里压力。” “什么重男轻女,你小子别胡说八道!生什么都好,我的宝贝孙媳生什么都是我的小宝贝。” 贺老太太嗔怪一声,又慈笑着望向时羡,“反正不管生什么,咱们都先商量好,就是不让臭老头抱!” 时羡忍俊不禁。 人说老换小,她眼下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把。 这傲娇闹气的小模样,可不就跟小孩子一样吗? 偏贺严还故意逗她,学着她的语气问:“哪一个都不给抱吗?” 贺老太太愣了一下,一时没体会到贺严的意思,等回过神来,激动地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小严啊,你的意思是、是......” 贺严把时羡的手握的更紧了,笑意盈盈:“是呀,您老一下子要当两个孩子的太奶奶了!” 贺老太太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两只手举在半空颤抖着,激动地难以言表。 最后一把拽住贺老太爷的袖子,老泪纵横,“老头子,老头子!你听到了吗?羡羡怀的双胞胎,是双胞胎啊!” “也有可能是龙凤胎。” 贺老太爷歪着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最高兴的话。 贺老太太的嘴角简直都要笑上天了。 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这么说来,那个许慕嘉差点害了我的两个重孙孙呀!都怪你这个糟老头子,偏叫羡羡原谅她!要是羡羡跟孩子出了什么事,就他们许家,能赔得起吗?” 贺老太爷目光微沉,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随后缓缓转过半个身子,面色复杂的看着时羡,温声道:“爷爷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那么诚恳的道歉,咱们也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不是?” 时羡点了点头,弯唇,“爷爷,您说得对,我就当是给孩子们积福了。” “真是好孩子。”贺老太爷满意极了,叹道:“有你这样的孙媳妇儿,是我们贺家的福气。” 贺严也将她揽在怀里附和道:“也是我的福气。” 全家人都这么认可她,时羡心里甜滋滋的。 吃过饭。 贺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让小夫妻俩离开了。 一定要在老宅住着,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正好贺浅这段时间学校补课,暑假就不回家了。 贺蓁每天早出晚归,加班加点更是常事。 为了让时羡安心养胎,贺老太太还大义灭亲,把贺远岑都从家里赶了出去,让他自己去贺氏其他房产下住着。 老宅里一下子空空荡荡的。 有了时羡和贺严,这宅子才算热闹了一些。 没过多久,贺严接了一个电话。 是沈宴星。 说今天在青州大酒店聚餐,叫他也去。 为傅沉接风洗尘。 跟贺老夫妇说过之后,他便拿着外套出去了。 四十分钟后,出现在了沈宴星定的餐厅包房。 一见他,沈宴星就吹了个极为响亮的口哨,晃悠着过来搭上他的肩膀。 笑嘻嘻地锤了他一拳,“贺儿,你隐藏的也太深了吧?小嫂子生病都不告诉我们啊,怎么说也该去看看她。” 贺严弯了弯唇,目光落在傅沉身上。 这里面只有他这段时间在医院见过时羡,这个消息,大概也是他传播出去的。 果然,傅沉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算是认下。 贺严笑着落座,凤眸幽幽看向身边的沈宴星,“你呢,最近怎么样,沈伯父不逼你跟方副市长的女儿相亲了?” “相亲?谁相亲?” 沈宴星嘁了一声,耸肩挑眉,“我才不相亲呢,等小嫂子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是孩子干爹,到时候我就把他当亲生的,谁还需要老婆,我可是直接当爹的!” 贺严抬脚踹了他一下,玩笑道:“去,有本事自己生,别觊觎我孩子。” 沈宴星撇撇嘴,说他小气。 可瞧他这副样子,便也知道他是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辜景铭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直接放在圆盘上转到了贺严面前。 短寸的头发显得他格外硬汉,带着几分野性勾了勾唇角,“我不会逛街买什么东西,里面钱不多,就当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孩子买衣裳了。” 贺严笑笑,随即又将银行卡转了回去,“先攒着吧,不着急,等孩子们出世了,要你们送礼的机会多着呢。” 话落,他端起酒杯饮了口酒。 又将目光转向傅沉,双眸微眯,“阿沉,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傅沉轻轻摇头,“不走了,我恩师希望我留在国内,帮eternity的苏董把国内品牌做起来。” 随后又补了一句,“以后和你妻子就是同事了。” 贺严含笑点头。 一顿饭罢,几个人便各回了各家。 翌日。 贺严从公司下班之后,并没有叫小马先送他回老宅,而是拐去了青商。 昨天吃饭的时候被辜景铭一提醒,他突然意识到还没有给孩子买过什么东西。 自从上次做完彩超,他心底似乎也在渐渐期待着这两个孩子的到来。 这感觉,挺奇妙。 回到老宅,贺严大包小包的提了进去。 时羡一见着熟悉的场景就笑了。 她还记得前段时间他叫乔宇买了十多种胎心仪,跟摆花儿似地在她眼前摆了一堆。 可这回打开一看,竟是新生儿各式各样的小衣服! 精致柔软,小巧可爱。 唯独不变的,还是五花八门,颜色各异。 有小裙子,小鞋子,还有小裤子。 贺严蹲下身,将耳朵贴在时羡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 第68章 贺家的小祖宗 接下来的几天。 时羡觉得自己成了贺家的小祖宗。 贺老太太自是不必说,每天跟林妈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两个老太太一研究食谱就是一整天,乐此不疲。 贺老太爷也是如此,除了吃饭睡觉,全天都待在书房里,带着老花镜不停的翻书查字。 誓要给两个孩子取个最好的名字。 贺严更是离谱。 不仅每天给她准备牙膏牙刷,甚至还给她换衣服,捏腿揉腰。 这天早晨,时羡犯懒,就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 等磨蹭够了才坐起身。 正往床边挪动的时候,贺严突然从洗手间跑了出来。 手里拿着刮胡刀,唇边还残留着一圈白色的剃须膏。 见她准备起床,忙把刮胡刀丢在床头柜上,蹲下身就要给她穿鞋。 时羡下意识收回自己的脚,啼笑皆非,“你别这么紧张,我是怀孕,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怀孕初期的时候,贺严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 可现在贺严似乎特别在意这个宝贝。 也格外在意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时羡想了想。 觉着是她开始显怀之后。 或许网上说的对,男人接受自己当父亲总是比女人接受当母亲慢一些。 女人在怀孕的那一刻就是妈妈。 而男人却是在孩子降生那一刻才觉得自己是个爸爸。 如果这么看,他进入角色的时间还挺早。 贺严不知道她在心里想这么多,只是伸手将她的脚重新握在手里,替她套上拖鞋。 边穿边道:“听说怀孕后期,腿和脚都会肿,你怀着双胞胎,肚子还会格外的大,翻身弯腰都不方便,我现在练着,等过几个月,就能更好的照顾你了。” 他的声音就像冬日里的温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暖暖的,很舒服。 她吸吸鼻子,感动极了。 瞧着连给她穿个鞋都十分认真的贺严,不禁湿了眼底。 这一刻。 时羡忘了从前发生的一切。 只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贺严对她很好,真的很好。 都说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可是生自己和贺严的孩子,她心甘情愿。 二人出了房间。 贺严一只手馋着时羡胳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护着她下楼。 那样子,太过小心了。 下了两个台阶,余光瞅见她脚上的拖鞋,觉得不太好。 便道:“一会儿叫佣人去给你买双新的拖鞋,要防滑的。” 时羡失笑一声,“不用这么麻烦吧,地板已经是防滑的了。” “双重保险。” 他这么一本正经,时羡便也不跟他争辩什么了。 走到二楼时,正巧碰见贺老太爷兴致冲冲的从书房里出来。 带着老花镜。 手里捧着一个黑皮本。 还捏着一根极为名贵的钢笔。 一见小夫妻俩,赶忙叫他们一起去客厅。 然后把本子摊开,摆在茶几上。 指着密密麻麻的字说:“这都是我这几天精挑细选出来的名字,你们俩也来看看,有没有上眼儿的。” 时羡与贺严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贺严正要弯腰去拿时,贺老太太从厨房里钻出来了。 一路小跑着过来。 边跑还边掏兜。 喊道:“看我的!先看我的!” 那矫健的腿脚,一点儿都不像七八十岁的人。 “给!” 她献宝似的把一张纸条塞到时羡手里,又顺手夺过了贺严手里的黑皮本。 嫌弃地丢在了沙发上,说:“你爷爷取名字可不行了,宝贝重孙孙的名字还是得我来,这些都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配这两个小宝贝了!” 这话一出,贺老太爷登时就不高兴了。 驳道:“我取的名字哪里不行了?” “你取的哪里行啦?” 贺奶奶掰着手就开始数落,“你看小严的名字是你取得吧,贺严,多随便多简单,一点都不大气!” “小严的严字,是希望他做人严于律己,做事严谨严格,意义深远,是我对他的期望。” 贺老太爷不服。 想当初他给贺严取名字的时候,也是用尽了心思,才选了这个字的。 贺老太太就着他的话说:“是呀是呀,那孙子都完成你的期望了,重孙子和孙女当然要完成我的期望嘛!” “你这是不讲理嘛。” 贺老太爷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不和自家老伴打别,费劲的弯下腰,捡起来自己的黑皮本。 随后转头看向了小夫妻俩,将黑皮本重新塞回贺严手里,“你们说,先看谁的?” 时羡捏着贺老太太的纸条。 贺严捧着贺老太爷的本子。 笑地无奈。 偏两个老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好像非得让当场选一个。 时羡为难了。 两个都是好意,两个都用了心思。 拒绝哪一个,都会伤了老人家的幼小心灵呀。 忽然,时羡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索性将手里的纸条一同塞给贺严。 无声挑了挑眉。 那意思像是说,这种得罪人的事,交给你了。 贺严更无奈了。 合着就可着他一个人嚯嚯呢。 想了想。 他把东西重新还给了两个老人家。 为了防止他们再塞给自己,直接曲臂搂住了时羡的腰身,把手占上了。 贺老太爷脸一板,“臭小子,你这啥意思?” “我和羡羡已经商量过了。” 贺严声音清清淡淡,却难掩笑意,“孩子的小名我们起,至于大名嘛,留给你们二老,两个孩子,小名大名,一共四个,咱们一人一个。” 两个老人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还是贺老太太先点头,“行!挺好。” 贺严松了口气。 不着痕迹地偏过头,朝着时羡扬眉。 修长地手指在暗中轻轻捏着她腰肢上的软肉。 电的时羡后腰酥酥麻麻的。 险些惊叫出声。 随即佯装生气的打掉了他的手。 用过早餐。 贺严去公司上班。 到办公室的时候,乔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边替贺严开门边说着今天的行程安排。 末了,他才加一句,“总裁,刚才许董来电话了。” 第69章 丢人妻女,气死老许 贺严眼睫微垂,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似乎这通电话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如常的翻着文件,扬笔划下自己名字,“什么事。” “没说,只是问您在不在。” 话音才落,贺严的手机响了。 他甚至都没有拿起来看,只是继续问:“你怎么说的?” 乔宇照实回答:“我说您不在。” 贺严点点头。 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过去,“以后只要是他问,都这么说。” “好的。” 乔宇接过文件出了门。 阖上门后,贺严才不紧不慢地翻过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挂断。 随后将这个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与此同时。 许宅书房。 许煜成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机械女声,怒火直冲云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随后泄怒似的将它狠命朝门上掷去。 正巧李静婵端着茶叶水推门进来。 紧接着啪嗒一声,手机棱角极准的砸在了她脚面上。 痛的她惊呼一声,瞬间跳脚。 随即,滚烫的茶叶水从杯子里溢出来,全浇在了她花重金保养的手上! 一滴不剩。 李静婵烫的五官都扭曲了,喊叫声响彻整栋别墅。 许慕嘉听见声音从卧室里跑过来,风风火火。 无意间踩上了刚撒出的茶叶水。 脚下一滑,噗通一声。 摔的四仰八叉。 保姆听见声音过来收拾,还没靠近就被许煜成骂了出去。 这场面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许煜成简直要气不活了。 指着两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给我滚出去!” 太丢人了! 他许煜成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妻女! 许慕嘉忍着泪花,和李静婵相互搀扶着起身。 看着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被烫成了猪蹄,李静婵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老许,是你砸到的我,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水,你没句关心的话也就算了,还骂我们母女,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 许煜成插着腰冷笑,“你们母女有良心,一个是我宠了这么多年的老婆,一个,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可是你们呢,啊?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明知道许氏和贺氏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你们还一个劲儿的扯我后腿!” “爸,你怎么又提这件事!” 许慕嘉扶着摔疼的腰,“我跟妈都已经去贺家道歉了,贺家人也原谅我们了,我俩丢下面子把事情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你怎么、” “是!你们办的可太妥帖了!” 许煜成摁着书桌猛拍几下,打断她的话。 怒的脸红脖子粗,“你们俩去道歉道的贺严直接把我电话给拉黑,天知道你们俩去道了个什么歉!他这是明摆着不跟咱们许家合作!” 拉黑? 许慕嘉愣愣地在了原地。 贺严把她爸拉黑了,那是不是也把自己拉黑了? 莫非他想跟许家彻底断了联系? 许慕嘉心里越想越慌,抬脚便冲回了卧室。 她要打给贺严。 她要验证一下! 李静婵想拦没拦住,又瞧瞧正在气头上的老公,还是决定先哄好这个。 平复了下心情,放柔语调,“老许,你因为这件事生气什么?那贺严把你拉黑了又怎样?贺氏集团那么大,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许煜成斜她一眼,“什么意思?” “你要知道,贺严再能干,他上面,也还有个爹压着呢。” 李静婵眸色微暗,唇角微微扬起,阴柔中透着奸诈。 许煜成拧了拧眉,“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李静婵忙柔声解释:“老许,你别这么生气,我只是想说,你跟老贺关系那是铁打的呀,老贺才是董事长,等他出差回来,一切都好说。” “得了吧,老贺虽然是董事长,可贺严那个小子是贺老爷子亲自培养起来的,是未来继承人,得罪了他,咱们许氏以后还怎么发展?” “那又怎样,等咱闺女成了贺严的老婆,他能不帮你这个老泰山一把?” 许煜成看傻子似的瞥她一眼,“你以为贺严还会娶嘉嘉?” “那可不一定,咱们闺女和他可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当初咱们说嘉嘉过世了,贺严还不是连精气神都没了,现在不过是这青梅和竹马之间,插了一根惹人厌的搅屎棍而已,只要拔掉了,什么都好说。” 许煜成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冷冷瞥她一眼,警告,“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都记得把屁股擦干净,听见没?” 他真是被这对母女整烦了。 在国外的时候,他一听保姆打电话回来说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贺严打成那个样子,气的血压都飙升了。 立马叫助理买最近的一个航班回国。 原是想着回来给掌上明珠撑腰的,再顺便利用这个理由要贺家在生意上帮自己一把。 结果呢! 他那丢人现眼的闺女不仅买凶伤人,还叫人抓住把柄闹到了警察局! 害得他漂洋过海跑过来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羞辱。 如果贺严再狠一点儿,都能直接把许慕嘉跟那个司机一起送进去! 饶是这样母女俩还不消停。 偏去时羡的病房里闹事,结果被人家打的鼻青脸肿。 真是把一个蠢字贯彻到底! 想起这些丢人吧啦的事儿,许煜成才压下一点儿的怒火又翻了上来。 不耐烦地把李静婵撵了出去。 - 贺严下班回来,林妈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他上楼叫时羡下来吃饭。 才打开卧室门,就看见时羡坐在妆台前盯着什么东西看。 手里还捏着一根铅笔。 他走过去。 把手搭在她肩上。 时羡看的认真,还真没注意到他进来。 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俊颜,唇角比脑子快,直接就弯了上去,“你回来啦?” 贺严点点头,弯腰时问:“写什么呢?” “名字呀。” 她将桌子上的纸拿了起来,“早上你不是说孩子小名我们起嘛,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想了几个,你看看。” 贺严浅笑着接过来。 下一秒,那笑就僵在了唇角。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就这么抽搐了两下。 第70章 长长久久 最后把纸放下,失笑着摸捏了捏她的鼻尖,叹道:“奶奶还说爷爷不会起名字,我看啊,你也是个小起名废。” “不可爱吗?” 时羡瘪了瘪嘴,拿起纸来念,“我觉得叠字很适合小朋友啊。” “叠字叠的是汉字,不是阿拉伯数字啊。” 贺严笑地都无语了。 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11,77,99。 他的宝贝们怎么能用这么奇怪的东西做代号。 时羡却道:“现在小名太难取了,什么小柠檬,小可乐,小雪碧满大街都是,我就想着特别一点,反正谁家小名也不会写出来,念起来还是蛮好听的。” 贺严还是觉得不妥。 奈何最后磨不过时羡,勉强定了一个99。 晚饭时。 贺严把这些不着调的名字给两位老人家说了,笑的他们前仰后合。 时羡的脸唰的一下,比餐桌上用来解腻的圣女果还要红上几分。 贺奶奶好不容易抑制住笑,忙替时羡解围道::“羡羡取得名字多好呀,99,听起来是长长久久的意思,跟小宝贝们的爸爸妈妈一样,一辈子都长长久久的。” 这么一解释,时羡倒先不好意思了。 她起名字的时候,还真没这个想法。 不过这样解读,也不错。 顿时更觉得自己取名取得好了。 贺严挑了挑眉。 长长久久。 好兆头。 他点点头,随后伸长了手臂给时羡夹过来她近日爱吃的糖醋翅中放到盘子里。 慢条斯理道:“那另一个孩子的小名就叫长长吧。” 话音才落,刚止住笑地两个老活宝就愣了愣。 一个没忍住,跟时羡一起笑成了一团。 偌大的老宅里欢声笑语。 林妈站在餐桌一旁,看着眼泪都快笑出来的老东家,也随着一起笑。 可笑着笑着,她就湿了眼眶。 多久了。 没见到老太太和老太爷这么高兴过。 她想。 等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这个家,就更热闹了。 可是被当做团宠,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嘛,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的当个米虫。 至于坏处嘛,也是什么都不用做。 每天设计图画累了,她便坐在飘窗上数自己的预产期。 数着数着,发现了一个盲点。 她顿时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晚上贺严一回来,便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浅浅下周十八岁生日,我们要不要给她办个成人礼?” 贺严神色一顿,眼睫微垂,遮住了瞳孔里的那一抹痛色。 随即圈住了她的腰身,淡声道:“两个月前,学校已经集体给他们办过成人礼了。” 时羡原想再说两句,贺严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浅浅现在高考在即,还是让她全心全意的准备高考,等考完了我们再给她补办吧。” 既然他这么说,时羡也觉得在理,便点了点头。 一周后。 时羡终于出了门。 前往公司交设计稿。 考虑到时羡是孕妇,罗经理也允许她在家办公。 可她自己要有点自觉。 季晴的设计稿上周就交了,自己因为手伤拖了这么久,总是不好意思。 和别的设计师商量过细节之后,她便从公司里出来了。 正值午饭时间,云小雅跑过来约她一起午饭,问她想吃什么。 时羡说自己最近口味不定,突然想吃点辣的了。 正巧云小雅是个湘妹子,两人一拍即合。 只是自从上次在公司门口遇到意外,贺严便在她身边安排了两个保镖保护她。 平时充当她的司机。 知道他是好意,也怕自己再出事,时羡便没有拒绝。 怕两个人高马大的精壮男人吓着云小雅,时羡便给他们发了个信息。 两个保镖就没有上前,只开着车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跟着。 两个女孩子在街上说说笑笑,很快地绕过前街,找到一家湘菜馆。 还未进门,时羡便被街对面的一家店吸引了目光。 那家店装修的别致,大门用糖果模型堆砌而成,整个格调都透着一股甜味儿。 云小雅推开门后没见时羡跟上来,扭头又走到她身边。 瞧她一直盯着那家店,便问:“时姐,你又想吃甜的啦?” 时羡回了神,笑着摇摇头。 正欲转身去湘菜馆时,云小雅却在后面叫住了她,很善解人意道:“没事的时姐,我知道孕妇口味就跟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你要想吃,咱们去就好了,那家店味道很好的。” 时羡微微偏眸,含笑问:“你吃过?” “吃过啊。” 云小雅点着头,不过很快又撇了撇嘴,“提起这件事我就生气,我男朋友忘了我今年的生日,下班来接我的时候看到咱公司那大屏幕上的日期才想起来,怕我生气,他就就近买了个蛋糕给我,就这家,我本来很生气的,但是这家蛋糕实在是吃货本命,我就原谅他了。” 时羡莞尔。 进湘菜馆时云小雅又问了她一遍,“你真不吃啊?” 时羡笑的无奈,“我不吃。” 见她是真不想吃,云小雅便也不再追问,和她一起去了湘菜馆。 那菜鲜香刮辣,吃的云小雅鼻尖冒汗。 末了,时羡去付了账。 出了餐厅。 云小雅回去上班。 时羡则去了刚才那家蛋糕店。 一进去,香软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 再出来时,她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蛋糕盒。 上了车,她吩咐保镖说:“去青州国际中学。” “好的少夫人。” 保镖应声,拧钥匙,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到了目的地。 学校保安便让时羡去家长接待室稍等片刻。 不多时,接待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位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 第71章 生日快乐呀,小公主 贺浅撩了一下额前碎发,见到时羡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赶忙关上门进来,讶道:“嫂子,你怎么来啦?” “来看看你啊。” 时羡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随后指了指桌上的蛋糕盒,“打开看看吧。” “蛋糕吗?”贺浅眼眸一亮,迫不及待地开始拆盒,笑眯眯道:“太好了嫂子,我正想吃甜的呢,你都不知道,高三学生太苦了,要是没点甜来调剂一下,我甚至都要、” 看清蛋糕上插着的牌子的一瞬间,贺浅突然喉头一涩。 剩下的话像是一盘散沙,每一粒都卡在喉咙最细处。 咽不下,吐不出。 她稍稍转眸,眼底闪着几滴不甚分明的泪花,“嫂、嫂子……” 时羡嫣然一笑,帮她继续开着盒子。 直到全部打开了,她才捧着小丫头的脸,眉眼弯弯:“生日快乐呀,我的小公主。” 贺浅愣住了,动了动唇瓣,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时羡松开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侃道:“怎么不说话?今天可是你的十八岁生日呀。” 她笑着从袋子里取出蜡烛。 是两个数字。 一个1,一个8。 随后在贺浅复杂眼神的注视下,插在了蛋糕上。 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时羡却怔住了。 两个保镖极有眼色,赶忙从兜里掏出来火机,还很贴心的点燃了蜡烛。 贺浅看着两个跳跃的火苗,心里似是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 下一秒,就听见时羡清了清嗓子,拍着手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了两句。 不禁觉得有些单调。 没有氛围。 她朝立在一旁的两个保镖招招手,叫他们一起唱。 保镖们连忙摇头,奈何抵不过时羡的软磨硬泡。 两个一米九多的大汉便屈膝蹲在了茶几前,跟着时羡的拍子一起唱。 可唱着唱着,时羡就知道什么叫做与生俱来的正气感了。 明明是一首生日祝福歌,经两个保镖字正腔圆地一唱,突然感觉比红歌还要正式几分。 怎么说呢。 不难听,但气氛更不对了。 终于,两个保镖憋着脸唱完,如释重负般起了身。 时羡叫贺浅吹蜡烛。 一套流程走完。 时羡便叫保镖过来一起切蛋糕。 第一块儿,给了贺浅。 正切第二块的时候,时羡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抽泣。 她下意识转眸。 看见贺浅此刻像个鹌鹑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那一小块儿蛋糕里。 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时羡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急问:“怎么了浅浅,不好吃吗?” 贺浅使劲儿摇了摇头。 吸吸鼻子,将蛋糕放回茶几上,随即一把圈住了时羡的脖颈。 把头埋在她肩膀闷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 囔囔着鼻子,说:“嫂子,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生日蛋糕。” “怎么会?” 时羡被她的夸大其词逗笑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每次去老宅,可没少见你吃甜品哦。” “那不一样。”贺浅把头枕在她肩膀上,“平时吃的蛋糕只能叫蛋糕,只有生日这天吃的,才是生日蛋糕。” 她苦涩的勾了勾唇,“可是我从来都不过生日的。” 经贺浅这么一提醒,时羡突然想起来,她嫁到贺家几年,确实没见过贺浅在家过生日。 前几年大家都忙,每到生日的时候,都是选个礼物送给浅浅,但从来没有因为浅浅的生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 时羡虽然不解,但还是将她扶起来,替她擦掉眼泪,柔声问:“为什么?” 贺浅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片刻,小丫头突然从她怀里钻了出来,随手抹把眼泪,笑嘻嘻道:“不为什么呀,我不喜欢过生日,女孩子青春就这么几年,过一岁少一年,只要我不过,我就永远都是青春少女,是吧嫂子?” 时羡没有附和。 只是拧着眉看她。 不知怎么。 她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贺浅。 一直以来,这小丫头就像个小太阳,有她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乐乐呵呵,阳光明媚的。 眼下她虽也是笑着,可那笑里却透着一丝苦涩。 “浅浅,你……” “诶嫂子,我小侄子们最近乖不乖呀?那个人,他还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她伸手覆上时羡的小腹,抬起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一张嘴就丢出来几个问题。 时羡一眼就看出她是在转移话题了。 贺浅凑近了她的小腹,对着里面的娃娃,放柔了语调和语速,轻声道:“宝贝呀,你要快快的长哦,等你出生了,小姑姑就带着你去所有所有的好玩的地方玩,给你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不过可是有个前提呦,不可以闹你妈妈,知道吗?” 话音才落,贺浅又哽咽起来,红着眼睛说:“嫂子,我好羡慕我的小侄子们啊,如果我也是你的孩子,该有多好。” “你和他们在我心里的分量本来就是一样的呀。” 时羡以为她是想妈妈了,便道:“我和你哥哥认识的时候,你才上初三呢,本来就是个孩子,人都说长兄如父,那我这个长嫂,自然也就如母啦。” 她之前听贺严简单说起过几句。 在他们小的时候,贺母便去世了,贺远岑又是个不负责任的,原配去世不到一年就娶了别的女人。 甚至为了那个女人,抛家舍业,丢下自己年幼的三个孩子,远走他乡。 那个时候,贺严自己也才不满十岁。 虽然贺奶奶对贺浅极好,可终究不是母亲,也代替不了母亲的角色。 时羡很心疼她。 第72章 小心被当做变态 下午上课的时间到了,贺浅把时羡送出学校,自己则回了教室。 临走之前,时羡还告诉她,她已经和贺严商量了,等她高中毕业,就给她补办一个成人礼。 小丫头听罢,尤其听说这是哥哥决定的,高兴的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回到家之后。 时羡接到了季晴的电话。 她说后天在青州展览馆有一个设计展。 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国风元素。 与自己设计理念相仿,如果方便的话,想约她同去。 自从住进老宅,时羡的活动范围就小了许多。 眼下能出去透透气,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当即应了下来。 时羡回家把这件事跟贺严说了。 贺严说他那天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陪她一起去。 时羡自然高兴,但怕季晴介意,便先发了消息问问她。 可季晴并不在意,给她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三天后。 小马开着车把时羡夫妇送到展览馆。 贺严先下车,随即很细心地将时羡扶了出来。 季晴就在正门口等着他们。 一见他们来了,前进几步迎上去,时羡忙介绍道:“小晴,这是我先生,贺严。” 随后又面向贺严道:“这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才认识的朋友,季晴。” 贺严伸出右手,弯唇,“季小姐,你好。” “你好,贺总。” 季晴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与其相握,很快便又放开。 在心底默默地替季斯齐擦了把冷汗。 从前她只是在财经类节目上见过贺严,那时已经觉得他十分的卓尔不群。 可眼下见了真人,才知道季斯齐输在哪里。 说实话,自家堂弟除了年轻几岁,其他的,和贺严根本无从相比。 时羡和这样耀眼的人站在一起,非但没有违和感,反而平分秋色,各有千秋。 季晴暗自微叹,他们夫妻,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进了秀场。 三人按照票上的数字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季晴选的位置极好,都是前排,可以三百六十度的看到模特展示衣服。 须臾,灯光一打,走秀开始。 模特们身着服装样品,从t台始头走到尽头,竭尽全力地将衣服展现给在场的所有人。 时羡和季晴坐在一起,时不时对衣服评论一番。 隔行如隔山,贺严对设计实在是一窍不通,插不上半句话。 只好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打扰她们。 今天展览的并非什么名师之作,都是服设行业一些新起之秀的作品。 时羡看不出什么新鲜。 季晴瞧她兴致缺缺,笑问:“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出色的设计,有点失望?” 时羡转眸,抿唇浅笑,说的委婉,“倒不是失望,这些设计的结构,配色,样式都很好,只是……” 她眸色暗了两分,看着t台上走过来的模特。 打量着她身上那件倒大袖旗袍。 米白为底,菊瓣点缀。 与刚才过去那件灰蓝色打底,兰花装饰的衣服有异曲同工之妙。 时羡眉宇间透着一股灰心,低声道:“这些衣服虽然都融入了国风元素,但国风不是只有梅兰竹菊,水墨,戏曲,这些设计看似国风,但也都被国风二字给局限住了。” “没错。” 季晴点了点头,随后附在时羡耳边轻言,“其实这场秀是应届生举办的,老师推荐我来,是希望我们能在里面挑出来一些可造之材,收入eternal的合作公司里,所以我才叫你和我一起来,做个参考。” “原来这样啊。” 时羡恍然大悟。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确实要好好选一下。 二十分钟后,走秀过了大半,时羡和季晴选出来了两个,决定结束后去后台问一下这两位设计师的联系方式。 没过多久,时羡附在季晴耳边低语几句,随后起身。 贺严一见她站起来,忙问:“怎么了?” 时羡解释了一句:“我去洗手间。” “那我陪你去。” 贺严把她的包放在椅子上,拜托季晴帮忙看一下。 出了秀场,贺严便张开双臂,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秀场椅子偏矮,他又有一米八多的身高,窝缩在那么小的空间里,骨头都僵了。 时羡笑着在他后背锤了几下,替他松快松快,“在里面坐着挺无聊吧?其实你可以出来逛逛的。” 贺严却摇了摇头,“我陪在你身边,你安全,我也安心。” “不是有两个保镖吗?” “你想他们陪你进来啊?” 时羡一怔,想了想,摇头。 比着他们,当然还是贺严陪着更好。 保镖跟着,虽然知道他们是在保证自己的安全,可时羡还是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 其实她不知道,除了两个明面上给她充当司机的两个保镖以外,贺严还安排了两个人暗中保护。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放心。 以前有贺远岑,现在还多了一个许慕嘉。 贺严恨不得时刻都陪在时羡身边。 只是不想给她太大压力,才生生忍住了。 到了女厕门口,时羡突然回眸,眨着眼睛问他,“还要跟着我进去嘛?” 贺严心知她是故意的,挑了挑眉,歪头,“可以啊。” 说着便要抬腿往里进,却被时羡笑着往外推。 贺严故作无辜,“怎么了?” “你不怕被当做变态,我还怕别人议论我找了个变态呢,走开走开。” 第73章 手撕白莲 把他推出十米开外,时羡才又返身进去。 怀孕之后,随着月份渐增,她去厕所的次数也渐渐变多。 穿好衣服,时羡出来去盥洗池洗手。 才打上洗手液,身后便传来一阵不友善的讶异之声,“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稍稍抬眸,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隔间里出来了一位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只是一眼,时羡便垂下眼睫冲手。 跟这种人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精力。 见她无视自己,许慕嘉气的心里发闷,将厕所隔间的门甩的砰砰作响。 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故意走到时羡身边,开了她旁边的水龙头洗手。 冷哼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你也来看这场走秀,怎么,是你老相好陪你的来吗?他在外面?” 时羡没讲话,只当是洗手间里有个人不停的放屁。 随即冲干净了手,关上水龙头。 也懒得去风干机处把手风干了,只从洗手台上揪出两张抽纸,边擦手边朝外走。 许慕嘉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气不过,大跨一步堵在时羡面前。 环着臂,趾高气扬。 时羡拧了拧眉。 许慕嘉冷睨着她,目光落在已经她不再平坦的小腹上,顿时冷如冰刀。 “几天不见,没想到这个小孽种在你肚子里长这么大了?别以为有贺严护着你你就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只要这个小崽子一天没出来,他就未必能平安降生,就算你生下来了又怎样?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鬼混,这孩子不一定是谁的种,你作孽这么多,生下来也说不定是个畸形儿、怪胎——”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下。 许慕嘉被打的脚下一歪,整个人差点跌进厕所隔间! 那张才消了肿的脸,瞬间又浮现五个指头印。 她双手扶着厕所门,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连你也敢打我?” 许慕嘉怒火攻心,站稳了身子,伸长手臂就要朝时羡头上抓去! 她就不信,她一个好模好样的人,还干不过一个孕妇! 时羡下意识地朝后退。 而她后面,是厕所的尾端。 看着无路可逃的时羡,许慕嘉心里一阵痛快! 上次贺严为了替时羡报仇,把自己诓到一个没监控没证人的地方暴揍一顿。 现在的场景,跟那天还真是像啊。 一样的没有监控,没有人证。 她就算在这儿把时羡打到流产,又有谁能管得了她! 时羡后背抵到冷冰冰的墙面,眼看着许慕嘉离自己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她突然目光一定,向左跨一步走到洗手间涮洗拖把的位置。 捞起拖把就朝许慕嘉肚子上戳了过去。 许慕嘉本就朝这边扑,顺着惯性,直接让时羡捣的连连后退! 尤其是肚子上被拖把戳到的那片衣服,湿了一大片,还粘着一撮不知道是谁的碎发和拖地时残留在拖把头上的灰尘! 如果说衣服上的垃圾她还能忍受,可那拖把上的味道,让她原本喷了高级香水的皮草顿时变得腥酸骚臭! 许慕嘉简直要疯了! 抓狂似的疯喊:“贱人!你竟然敢弄脏我从国外特意找的私人定制设计师制定的皮草,全世界就这么一件,你赔的起吗!” 她说着,抬手就要过来撕扯时羡。 说时迟那时快,时羡将涮拖把的水龙头开到最大。 随后拾起里面用来冲地的高压水枪,对着许慕嘉就是一阵猛喷! “啊啊啊啊——” 许慕嘉双手护在脸前去挡,可水枪实在太过迅猛,这点遮挡根本微不足道。 那水喷的她脸生疼,一个劲儿的往后退。 时羡手上不停,声音比滋出来的水还要冷上几分,“不是脏了吗?我帮你洗干净。” 许慕嘉被冲的无路可逃。 妆容花了。 衣服湿了。 浑身沥沥拉拉的滴着水。 活像一只落汤鸡。 狼狈至极! 她下意识喊了几句救命。 可一张嘴,就有水花迸进嘴里。 干涩乍凉。 激的她再也不敢张嘴。 时羡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只淡淡勾唇,“喊别人救命,不如求我救命,你道个歉,我放了你。” 许慕嘉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被羞辱成这样,还要跟她道歉? 偏时羡没有要停下来的想法。 许慕嘉毫不怀疑她会一直这么冲到人来。 索性一咬牙,高喊一声,“我错了!” 时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伸手关上水龙头,但指尖却没有离开开关。 只要轻轻一勾,水枪便会立马开始工作。 许慕嘉冷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气到头顶冒烟。 只可惜水枪还在那个贱人手里捏着,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死死的瞪着她。 时羡教训够了,把水枪丢回水池,随后在许慕嘉想要扑过来的一瞬间又捡起了拖把棍。 许慕嘉动作一顿,眼睁睁的看着时羡持着拖把走到自己面前。 跟她说:“管好你那张嘴,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拖把塞进去,让你尝尝,自己的嘴什么味道。” 话落,时羡抬脚越过许慕嘉,朝外面走。 到门口时,她将拖把竖在墙边,回眸,“我不主动惹事,不代表我就会逆来顺受,已经两次了,再有一次,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不是开玩笑。 可在气头上的许慕嘉哪里会把这些话听进心里。 瞧着她的背影,她眸光骤然一狠,猛地朝时羡冲过去。 这个秀场的厕所有两层台阶,只要她把时羡推下去。 只要她摔倒了。 这个孩子一定保不住! 这样想着,许慕嘉拖着失力的身体奔的更快了。 只是身上还挂着刚才残留下来的水,衣服重的很,以至于几步路也跑了一会儿。 等她追出去时,时羡正好要下台阶。 许慕嘉眼神一亮,迅速冲过去。 下一秒。 手臂突然被一个温热的大掌紧紧钻在手里,与她冰凉湿软的皮肤形成了对比。 第74章 夫妻联手 她抬眸。 贺严那张如雕塑般完美的俊容赫然跃于眼前。 “阿严哥?” 许慕嘉一惊,顿时收了戾气,委屈的像是个被人欺负狠了的孩子,哽咽着告状,“阿严哥,时小姐她欺辱我,你看她把我身上弄得……” 自然,如果许慕嘉刚才出来前照照镜子,她一定不会在这儿装可怜,非得立刻挖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那张还算水灵的俏脸此刻和调色盘没什么两样。 五颜六色的眼妆。 乱飞的假睫毛。 还有融化了的粉底液。 像极了唐伯虎点秋香里的石榴姐。 做任何表情都令人生厌。 时羡冷眼瞧着她秀那一身尴尬的演技。 刚才还一副凶狠恶毒要杀人的模样,现在就变成了一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莲。 翻脸像翻书一样,说的就是许慕嘉了。 在贺严投来询问的目光时,云淡风清地说:“她在里面见到我之后直接开骂,骂我不够,还连带着骂孩子,甚至恶意诅咒他们。” 贺严听了这话,眸光骤然一冷,松手时一个用力,把原本就狼狈万分的许慕嘉推到在地上。 摔的四仰八叉! “阿严哥!你为什么只相信那个女人啊!” 许慕嘉就差坐在地上撒泼了,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裳,哭的像死了爹娘一样,“明明就是她先挑事,我好好的从隔间出来,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和时小姐打了个招呼而已,谁知她拿起厕所的拖把就打我,还用高压水枪冲我……” “不会说话,没人逼着你打招呼。” 时羡单手覆上小腹,难得把冷漠二字摆在面上,冷睨着地上的人,“何况我们之间,是见面打招呼的关系吗?” “那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呀,阿严哥,这就是你一心护着的女人,在冬天用凉水把我滋的透湿,这是多恶毒的手段啊!” 许慕嘉张了张口,将目光投在未曾开口的贺严身上。 贺严抿了抿唇。 解开西装上衣。 许慕嘉眼底划过一抹惊喜,麻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正当她以为贺严要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时,他却突然转了半个身子。 下一秒,外套稳稳地搭在了时羡肩膀上。 怪道:“不是说下次别自己动手,让保镖来吗?你吃亏了怎么办?” 时羡心里痛快极了。 无论是刚才教训许慕嘉,还是现在贺严当着许慕嘉的面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这边。 反正,只要能看见许慕嘉那张脸气成猪肝色,她就觉得解气! 有些人不教训,就是会蹬鼻子上脸。 故而,她作秀似的挽上贺严手臂,展了笑颜,轻松道:“我不会吃亏的,放心吧。” 许慕嘉几乎抓狂,“阿严哥,被欺负的人明明是我!” “既然没吃亏,那就走吧,季小姐还在秀场等你。” “好。” 夫妻俩亲昵地挽着手离开了洗手间。 许慕嘉把牙咬的嘎嘎作响。 一个二个的,竟然都这么无视她!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 想着,她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来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时羡回去后一直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直到季晴看出来了,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她才解释说自己刚才教训了一只想要找事的蛆,很有成就感。 贺严在一旁宠溺的笑着。 须臾,贺严电话开始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下来点显示,划下接听键。 对面传来乔宇的声音,“总裁,董事长带着许董来公司了,他到项目经理那里直接叫停了几个项目的运行。” 贺严眸色渐凝,“什么理由?” “我不太清楚,但是项目经理已经快扛不住了,您快回来吧。” “知道了。” 挂断电话,时羡问他,“怎么了?” 如清泉般舒适的声音划过耳蜗,他的眉心即刻便舒展开了,温声说:“没什么,公司的事而已。” 时羡忙通情达理道:“那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正事。” “可是……” 许慕嘉还在这里。 他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的,我和小晴一起呢,你快去忙吧。” 说罢,时羡用手肘戳了戳季晴,季晴也忙附和道:“贺总,你放心,我一定亲自把羡羡送回去。” 贺严几经犹豫,见季晴也这么说,才不太安心的从展厅出来。 才到停车场,就接到了贺远岑的电话。 他先是劈头盖脸的骂了贺严一顿,随后又吩咐道:“嘉嘉就在停车场门口等你,你把她也一起载回来。” 贺严眉心紧拧,还没等他拒绝,贺远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如果不把嘉嘉带回来,我就亲自派人去接她,哦对了,嘉嘉说,时羡也在同一个秀场。” 贺严握着手机的五指缓缓收紧,警告:“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那你就让我满意。” 贺严眸色暗了暗,直接挂断了电话。 找到自己的车后驶出了停车场。 还没开出挡车器,就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许慕嘉。 她带着墨镜口罩。 头发黏在两颊。 衣服虽然不滴水了,可软踏踏地搭在身上,难看得很。 想想刚才她是怎么说时羡的,瞬间就不是很想把车开出来了。 贺严踩下刹车,停在一边。 就让她在外面冻一会儿,给个教训。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仍觉不够。 直接伸手关了暖风,把车窗打开透气。 十分钟后,觉得车里冷透了,才在保安处刷了车牌,把车开到许慕嘉面前。 降下车窗,看都没看她一眼。 许慕嘉眼神一亮,小跑着到副驾驶车门外,才拉开门,贺严就冷声吐出了两个字:“后面。” 第75章 你不用负责任吗 许慕嘉神色一滞。 喉头涩地发酸。 瘪瘪嘴,还是忍着委屈关上门,去了后座。 贺严同意带自己回去,是贺伯伯给他下的命令。 如果自己不听他的话,很有可能贺严会直接把她丢在这儿。 她不能急功近利。 乖乖巧巧地缩在后排座上,许慕嘉不停地搓手哈气以用来取暖,可效果微乎其微。 最后忍不住小声提了个要求,“阿严哥,可以把暖风打开吗?我好冷。” “坏了。” 贺严一本正经的说着谎,“嫌冷,可以下去打车。” 许慕嘉连忙改口,“不不不,我、我不冷了阿严哥。” 贺严嗯了一声。 直到公司楼下,也没再说一句话。 许慕嘉觉得他是故意的。 不走地下停车场,从专用电梯上楼,单走公司正门,还用了员工电梯。 从下车到办公室这条路,自己狼狈的样子几乎被贺氏所有员工都看在了眼里。 她真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回总裁办,贺严直接乘电梯去了公司最高层。 那是贺远岑的董事长办公室。 乔宇一直在电梯口等着他过来。 电梯一开,他眼睛亮了一瞬,迈步迎上去,“总裁。” 余光瞥见贺严身后凄凄惨惨的许慕嘉,登时睁大了双眼,强忍着笑意打招呼,“许小姐。” 这一张口不当紧,笑哼直接从喉咙里溢了出来,等他再想捂嘴时已经来不及了。 许慕嘉隔着墨镜狠狠瞪了他一眼。 乔宇没放在心上。 看惯了这个女人嚣张跋扈的模样,眼下这副堪比乞丐的样子实在好笑。 她愿意瞪就瞪嘛,又瞪不死他。 反正自己把戏看完了,不吃亏。 贺严倒是神色如常,单手抄兜问:“人呢?” 乔宇干咳一声,瞬间恢复了正经,“都在里面,董事长,项目经理,还有许董,他也在。” 一听自家老爸的名号,许慕嘉抬脚就朝董事长办公室小跑过去。 贺严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哭哭啼啼的娇泣声,他捏了捏眉心,迈步进去。 环视一圈。 发现除了乔宇刚才说的那几个人之外,贺蓁也在。 而许慕嘉正像一个受欺负的孩子看到家长一样,楚楚可怜地朝许煜成扑过去。 许煜成却在她即将挨着自己时,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看着自家女儿搞成这样子,既嫌弃又心疼,耐着性子哄道:“好了啊好了,先别哭,爸爸都知道了,你放心,爸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说罢,他不悦地转头看向贺远岑,“老贺啊,这回你可是亲眼看着的,我女儿不说是公主,那也是我和她妈千宠万爱长大的,你看看现在被你们贺家人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他特意加重了贺家人这几个字。 贺远岑被当众下面子,脸色难看的很,眸色微厉的看着贺严,下令:“给嘉嘉道歉。” 贺严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回答。 随即目光落在梨花木雕成的茶几,上面摆着几份文件,白纸黑字,还有公司的印章。 他抬眸,凝声问:“为什么叫停项目?” 被自己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贺远岑面上彻底挂不住了,一拍桌子,横眉道:“这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吗?” “公司规章制度里明确表示,在工作时间,公司里只有上下,没有长幼。” “你!” 贺远岑气的噌一下站了起来。 贺严瞥了眼愣在一旁的项目经理,淡声问:“都不用工作吗?” 闻言,项目经理如遇大赦,忙不迭的点头。 一溜烟窜了出去。 几十岁的中年人,硬是在这里被逼出一身冷汗。 只是几个高层不发话,他也不敢随便跑。 贺严这一句,可算是救了他的命。 项目经理抱着文件就走。 正准备开门时,又听贺严说:“回去之后立刻把所有被叫停的项目都恢复正常。” “好的总裁。” 贺远岑追了一句:“先推进跟许氏的合同。” 项目经理没敢应声,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贺严,见他没阻止,这才敢点着头出去。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 正当许煜成准备说什么时,身旁的许慕嘉突然咳嗽不止。 许煜成也顾不上再找贺家父子要说法,忙伸手给自家女儿顺气,谁知才碰到她便惊呼了一声,“怎么这么烫啊?嘉嘉,你发烧了?” 许慕嘉嗓子痒的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胸口更是闷得出奇。 许煜成立马将自己女儿打横抱了起来,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她这是老毛病,快,快叫车去医院!” 不想他才绕过梨花木桌,贺远岑就拦住了他,随即对让路的贺严说:“你送嘉嘉去。” 许煜成顿时了然,抱着许慕嘉就要交给贺严。 可贺严却错一步躲开了。 许煜成气的头顶冒火,厉声道:“好!好的很!我女儿把你做宝,你却把她当根草,好,我用不起你贺家的人,我自己送!” 贺远岑一边拉住许煜成,一边对贺严下命令,“赶紧去!” 贺严捏了捏眉心,偏头,“乔宇,你、” “你亲自去!” 贺远岑冷声打断,“嘉嘉生病也是因为你,又是你老婆把人欺负成这样,你不用替她负责任吗?” 许慕嘉在许煜成怀里咳得吓人,脸上五颜六色的化妆品也掩不住透着虚弱的苍白。 看那样子,实在不是装出来的。 贺严眸色微动,伸手把她接了过来。 乔宇很有眼色的跑过去开门。 一路上,许慕嘉不停地大口呼吸,贺严也很是照顾的替她顺背。 第76章 判若两人 看着她极力忍耐的模样。 想起了小时候她每次生病,也总是让自己陪着。 就连许家夫妇也不能代替。 当时的许慕嘉,虽然有点娇气,但心地善良。 与现在买凶伤人,满嘴瞎话,矫揉造作的样子判若两人。 贺严想,如果她不伤时羡,摆正自己的位置,他或许会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与此同时。 展览厅。 秀场结束之后时羡和季晴一起去了后台,找到先前看到那两个设计品的作者。 一番交谈之后,几人有了口头约定。 季晴从秀场出来时松了口气,“总算没辜负老师的期望,不过那两个男生心思确实很巧,能想到用家乡传统来做设计,我把设计图发给老师看看。” “是啊,老祖宗的智慧。” 时羡边走边笑着回应。 忽然,她感到小腹传来一丝坠痛。 她下意识捂住下腹,眉心深拧。 季晴见状,连忙掐断了电话,扶着时羡问,“怎么了?” 时羡轻轻摇头。 可是那抹痛感还在。 腰也酸胀。 有点像来大姨妈时的感觉。 怀孕几个月,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心里不安得很。 伸手抓着季晴的手臂,抬眸,“小晴,能麻烦你送我去下医院吗?” “行。”季晴把手机塞进口袋,“还能走吗?” 时羡忍着痛点点头。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联系自己最亲近的人,寻求一点支撑和依靠。 所以在路上的时候,她给贺严打了电话。 却传来一阵标准的女播音声。 她划下挂断,以为贺严在忙,就没再接着打。 到医院后,小腹的坠痛减轻了一些。 但为保稳妥,季晴还是陪着她去了妇产科检查。 走廊上,温子安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装听诊器的空隙看见了时羡,眉头间闪过一丝讶异,“羡羡?” 他大步过来,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人也弓着身子,就问:“怎么了?不舒服?” 时羡点点头,“刚才有一点胀痛,现在好多了。” 温子安瞄了一眼她的小腹,问:“出血了吗?” “好像没有。” “最近休息怎么样?” “还好。” 温子安拧了拧眉,说:“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还是检查一下,求个心安。” 话落,他准备接过时羡手里的电子病例卡时,却突然停住了手。 随即掩饰般地笑笑,将手揣回口袋,“抱歉,我忘记你换主治医生了。” 这话一出,时羡有些愧疚的垂下了眼睫。 虽然她理解贺严这么做的原因,可温子安到底是无辜的。 本来他也是看在蓁蓁的面子上帮忙而已。 反倒是温子安,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弯唇问:“现在的医生姓什么?我带你去办公室找他。” “姓李。” “李主任?”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笑地歉意,“那不巧了,他在忙,有个孕妇路上出了车祸,钢筋穿胸,孩子早产,李主任和胸外大夫商量后合成了一台手术,这会儿才开始半个小时。” 季晴说:“李主任不在,那别的大夫也可以。”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吧。” 温子安把目光投向时羡,征求她同意时又补了一句:“孩子要紧。” 时羡点点头。 检查做完,温子安去拿结果。 等结果的时候,季晴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那两个应届生到公司找她。 时羡让她先去处理正事,但季晴却坚持等她结果出来,确认没事了自己再走。 约摸十五分钟后,温子安取了结果回来。 在时羡和季晴四道目光的注视下,轻松地笑了笑,说:“孩子没事,下腹胀痛可能是情绪波动,心情不好引起的,平时多注意休息,保持心情舒畅就好。” 一听时羡没事,季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确认她能自己回去时才先行离开医院。 时羡由衷地对温子安道了谢,将检查结果收进包里。 顺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却没有看到任何来电通知。 她有些失落。 贺严没有给她回电话。 温子安将这一抹小情绪看在眼里,温和的开了口,“我送你下去吧。” 时羡婉拒,“不用了,免得打扰你工作。” “不会,正好我要去住院部查房,顺路。” 听他这么说,时羡便也没再坚持。 毕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下了电梯,时羡准备从正门出去,温子安却说侧门那边人少,也离医院大门更近,方便她打车。 时羡不疑有他,跟着他一起过去。 不料才出门,迎面撞上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一男一女。 男人西装笔挺,宽肩,窄腰,英俊不凡。 女人连衣长裙,小巧,苍白,惹人怜爱。 是贺严和许慕嘉。 数道目光同时相撞。 惊讶,郁沉,愤恨与得意。 互相交杂。 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可温子安却能感受到时羡稍稍急促的呼吸。 她不敢相信。 她在洗手间把许慕嘉打成落汤鸡,贺严表面站在自己这边。 可陪她回秀场之后就接到了回公司的电话。 原来回公司是假,放心不下许慕嘉才是真啊…… 不过才两个小时。 许慕嘉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还亲自陪着她来医院看病。 这得是多心疼啊。 时羡握着手包的五指渐渐攥紧。 偏许慕嘉还故意挑了个只有时羡能看清的角度左挪一步靠近贺严。 垂下水灵灵地眼眸,虚虚的站着,掩唇咳了几声,“阿严哥,我胸口好闷,你先陪我去吊水吧。” 贺严理她,目光依旧定格在时羡身上,问:“你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吗?” 第77章 选我,还是选他? 时羡深深吸了口气,摇头。 刚才在路上,在她心绪不安的时候,她真的好想告诉贺严自己有多害怕。 可是在那个没打通的电话之后,她就不想说了。 甚至想告诉贺严,其实没必要,他用不着一边哄着自己,一边又放不下许慕嘉。 新欢旧爱,左右逢源。 看着都累。 贺严瞳孔微动,深深看了温子安一眼。 随后抽回目光,依旧静静地凝着时羡。 似是在等她给一个答案。 真话也好,假话也罢。 他想听她亲自说。 “贺先生,你好。” 温和浅润嗓音打破了几人之间的僵局,温子安伸出右手。 贺严却看都不看一眼,更遑论与之握手。 温子安收回手,背在白大褂后面,噙着淡笑解释:“贺先生,你别误会,是羡羡觉得自己小腹坠痛,来医院检查,我正巧遇到而已;当然,原本应该是李主任替她检查的,但由于李主任现在还在手术台上,为保稳妥,我就先给她做了检查,不过万幸,孩子没什么事。” 许慕嘉微微挑眉,阴阳怪气地说:“这位大夫真是尽职尽责啊,不过时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没事,您似乎比人家老公还要在乎呢。” “如你所说,我是个医生,关照病人是我的本职工作,所以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我都希望她们能平平安安的。” 温子安脸上挂着笑,偏眸看了看时羡,“尤其是像羡羡这样的孕妇,怀着双胎格外辛苦,自然更需要老公的陪伴和照顾。” 双胎?! 她一瞬间瞪直了双眼。 时羡怀的竟然是双胞胎! 倏地,许慕嘉抬眸看向贺严,瞧着他一点都不吃惊的模样,想必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有这么好的福气,竟然可以一下子怀上两个孩子! 她心里恨极了。 有这么一对双胞胎,再是个男孩,那就彻底保全了时羡在贺家的的地位! 不行! 贺太太的位置就算不属于她,也不能属这个贱人! 她受了这么多苦,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人享天伦之乐? 时羡感受到了她不善的目光。 利如刀刃。 也不躲避,抬眸凉凉的迎上去。 经过在展厅洗手间的一战,许慕嘉再也不会认为时羡是软弱可欺的弱女子了。 虽然愤恨,却不敢轻易去招惹她。 忽然,她掩着唇咳了几声,捂住胸口微微轻喘,柔柔弱弱地抬起眼:“阿严哥,既然医生说时小姐没事,那你可不可以先陪我去输液?我头好晕,胸口也闷得慌。” 说实话,她现在的演技比在展厅时自然了不少。 起码没有那么做作。 再加上那一张苍白的小脸儿,的确很有病态感。 几乎是质的飞跃。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恐怕连时羡都想替她叫一辆救护车。 贺严没有直接拒绝许慕嘉。 默了片刻,薄唇微抿,对时羡说:“等我一会儿,我先把她送到输液室,再回来送你回家。” 他说着,伸手便要去捞时羡的手臂,可时羡却侧身躲了过去。 贺严手心抓了个空,不尴不尬地僵在半空。 下一秒,温子安左迈一步挡在了时羡身前。 把她和贺严隔开一些,脸上的笑更和善了,“如果贺先生有事的话就先忙吧,羡羡身体没什么事,我送她出去就好。” 贺严没有理他,目光始终不离时羡,“你是要我送,还是要他送?” “我自己回去。” 时羡勉强扯了扯唇角,“温医生,你也先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话落,她一秒钟也没有多待,转身就走。 贺严想去追,却被温子安长臂一展拦住了去路,“贺总,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追,她在气头上,你追过去,只会引起她情绪波动。” 他双眸微眯,一双桃花眼中蕴着冷冽的光,“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 “以医生的身份。” 温子安依旧从容不迫,“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有一点,我想我们的想法很一致,那就是希望羡羡和孩子平安。” 说罢,他转身离开。 许慕嘉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贺严,随后对着温子安的背影故作疑惑,喃喃自语:“这个医生好像很关心羡羡姐啊,根本不像普通的医患关系,看来还是羡羡姐受人欢迎啊……” 贺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眸光越来越寒。 见他不说话,许慕嘉心里就有了计较。 面上装地善解人意,话却说的意味深长,“阿严哥,有这么个好医生关心羡羡姐,关心孩子,你就可以放心了。” 贺严微微偏眸。 冷睨着她。 许慕嘉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心虚,甜甜的扯了扯唇角,“医者仁心,阿严哥,你别多想,要不,你还是去看看时小姐吧,别让她出什么事。” 贺严抽回目光,二话没说,将病历本塞回了她手里,抬步离开。 许慕嘉眼底尽是失落,手指将病历握出了几层褶子。 温子安抄近路出了医院。 正好看到时羡站在路边打车。 他调整了下呼吸,走过去,温声问:“还好吗?” 时羡眼圈微红,眼底还残留着几滴泪珠,看起来像刚刚哭过。 可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过度展现自己情绪上的脆弱。 不能感同身受的事,只能让人看笑话。 故而垂下眼帘,遮住那一抹泪光,轻声说:“我没事。” 看出了她的勉强,温子安也没有拆穿。 只是单手在她肩头轻拍了两下。 贺严从医院大门追出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原本急促的脚步一瞬间定在了原地。 第78章 换成你也会这么做吗? 满眼的急切之色,也覆上了一层冷霜。 他没有上前。 只静静地看着那两抹相靠极近的背影。 脸色沉郁如墨。 “其实我能理解贺先生的,病人嘛,总是应该多照顾一些,他选择先陪那位小姐去输液室,也是人之常情。” 温子安的声音本就温和轻缓,像是冷空气里吹来一阵暖风,“所以羡羡,其实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时羡稍稍抬起眼睑,含了些苦涩,问他:“换成你也会这么做吗?” 温子安笑,“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苟同,别人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呀。” 时羡自嘲般勾了勾唇。 可那不是别人。 那是许慕嘉呀。 是贺严的青梅竹马。 是他藏在心里很多年的人。 但这些,她不想和温子安说。 沉默间,主干道上驶来一辆出租车。 时羡拦了下来。 温子安把她送上车的时候扶着车门嘱咐:“羡羡,回去之后不要胡思乱想,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时羡看着他明晃晃的笑容,也随着点了点头。 之后给司机报了地址。 温子安合上车门前说:“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安心。” 看着车子渐行渐远,他唇边的笑也缓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冷漠。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温子安取出后划下接听键,声音有些冷漠,“喂。” “子安,在忙吗?” “没有,什么事?” “没事,爸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放假回家,中秋回来吗?你妈最近精神也好了不少,现在就等着你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团团圆圆的。” 隔着手机,也能听出来对面人那高兴的语气。 温子安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回去了,医院留了我假期值班,你在家照顾好她。” 末了,他又补一句:“钱,我会打回去。” 话落,他不给对面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 干净的目光渐渐深邃。 依旧盯着刚才时羡远去的方向。 即使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回到老宅。 时羡有些没精打采。 贺老太太问她怎么了,她也只说自己有些累。 贺老太太不放心,又追问了几句,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她也就没多想,真当时羡是工作上累着了,便让先她上楼休息。 自己则和林妈一起去厨房替她煲粥。 卧室。 时羡侧躺在床上。 眼神空洞地盯着半开的飘窗。 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摆。 脑海里尽是贺严同许慕嘉一起从呼吸科出来的场景。 挥之不去。 连带着她的心都安稳不下来。 揪的难受。 可是仔细想想。 自己难过的挺没道理。 明明是早就知道了的事。 或许是这一个多月贺严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迷失了心窍,竟生出自己在他心里比许慕嘉重要的痴念。 所以才在看到刚才那一幕时,才会有点难以接受吧。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晚饭的时候,林妈上楼叫她吃饭。 时羡没什么胃口,不太想下去。 可以为贺严还没回来,觉得如果只剩两个老人吃饭,难免孤寞,还是强打着精神下了楼。 谁知到餐厅时,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就坐在餐桌前,脊背挺拔,衿贵清冷。 时羡怔了一怔。 晃神间,贺严已经替她拉开了椅子,“坐下吃饭吧,奶奶特意给你煲的补汤。” 时羡垂下眼睫。 点头。 同时,贺严起身盛好了汤,在她落座后递给她。 时羡接过来时,特意选了他没有碰到的那半边碗底,轻声开口:“谢谢。” 贺严收回手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下,随即恢复了平常。 回她:“应该的。” 随即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时羡也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喝自己自己面前那碗汤。 贺老太太两个瞳孔看看他,看看她。 最后在桌子下给了贺老太爷一脚,递给他一个眼神。 就像在问:你觉不觉得这俩孩子不对劲儿? 贺老太爷拧着眉悄悄摇头,示意她先吃饭。 吃了一半,时羡觉得胃里顶得慌。 实在吃不下了。 就起身对贺老太太夫妇说:“爷爷奶奶,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贺老太太看了眼还剩半碗的汤羹,不太放心,“就吃这么一点啊?羡羡,你、” “既然吃好了,那就先上楼休息吧。” 贺老太爷把自家老伴儿的话截了过来,“以后要是累了不用强撑着下来,说一声,我叫佣人把饭给你送楼上,别不好意思,咱们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谢谢爷爷,那我先上楼了。” 目送时羡离开,贺老太太直接从桌下给了贺严一脚,瞪他:“你们怎么回事啊,闹别扭了?” “没有。” “没有羡羡怎么无精打采的?你们这才好了几天啊,我告诉你,我宝贝孙媳妇怀着你的孩子就够辛苦的了,你可别惹她生气!” “真没有,奶奶,您和爷爷难道没有拌嘴的时候吗?” 贺严无奈叹气,“我们都不小了,您就别操心了。” 贺老太爷放下筷子,拄着拐杖起身,将眉拧出一个川字,“你跟我来书房。” 贺严也随之起身。 关上门,贺老太爷就压低了声音问:“我听公司的人说你爸让你照顾许慕嘉?” 贺严如实回答:“嗯。” “那时羡情绪低落,跟这件事有关?” 见他沉默,贺老太爷就什么都明白了。 沉吟片刻,说:“你爸是混蛋,但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做事情要有分寸。 去陪羡羡吧,开导开导她,别像当年……” 贺老太爷忽然意识到什么,剩下半截话堵在了喉头。 缓缓转过身,面向桌子,垂暮地嗓音透过后背传来,“出去吧。” 贺严后牙紧紧咬了两下,听话离开。 第79章 又要我去给她道歉吗? 上楼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只有丝丝月光透过窗帘撒进室内,落在暄软的大床上,带着点朦胧。 在床的里侧凸起了一块儿,腰间凹陷出有节奏地起伏着。 贺严走了进来,脱掉外套,扯开了领带和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坐在另外一侧。 时羡没有睡着。 在轴门锁时就知道他进来了。 卧室里安静的可怕。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说什么时,贺严却突然起了身。 几秒钟后,时羡听到了浴室门阖上的声音。 接着就是淋浴流水的哗哗声。 约莫十分钟后,贺严出来了。 他掀开另一侧被子,躺下。 时羡与他背对着,只能感受到自己身后的床陷了下去。 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否背对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低低沉沉的声音。 “我后来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了,当时在开车,没接到,你今天去医院,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时羡眸色微动,哑声回答,“从展厅出来时,小腹有点下坠的感觉,就去了趟医院,温医生不是说了吗,没什么事,正常现象。” “嗯。” 贺严应声,用商量的口吻说:“咱们换个私立医院吧,我叫乔宇从国外请来权威医生照顾你,公立的医院,每次都要排队,走程序,医生还忙,太麻烦了,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也来不及处理。” 说了这么多,她就理解出来了一个意思:公立医院里有温子安。 时羡有点不高兴了,闷声道:“温医生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他替我看病,只是因为李医生在忙。” “我知道,所以才要给你换一个医生。”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时羡觉得他无理取闹,不自觉提高了些音量,“贺严,你不要上纲上线好吗?你今天陪许慕嘉,我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吗?” 贺严无奈,“我跟许慕嘉去医院,是因为她真的生病了,还犯了旧疾,胸口疼的发闷,医生说是因为冲了水,又吹了冷风,才会感冒发烧。” 时羡呼吸一滞,指尖紧紧攥住被角。 压下心里的苦涩,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所以,又要我去给她道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语气里含了些烦躁。 贺严原意是想解释自己去医院的原因,可这话落在时羡耳朵里,却变成了在指责她。 毕竟是她在厕所用冷水将许慕嘉冲的透湿。 那她因此生了病,贺严自然怪在自己头上。 说出道歉的话,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在。 一阵沉默之后,贺严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睡吧。”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省得再说下去,两个人都不能再心平气和。 温子安说,时羡情绪不能太激动。 虽然他很厌恶那个人,但他毕竟是个医生,起码不会害羡羡。 时羡也没再说什么。 甚至没有回眸看他一眼,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 许家别墅。 许慕嘉昨晚是自己回来的,李静婵一见她就问东问西。 无奈药效来了,才输完液的她十分困乏,就没顾得上和李静婵说话。 谁知早上醒来时,李静婵和素姨依旧守在她床前。 她蹙了蹙眉,翻个身,鼻子囔囔的,有点不耐烦,“妈,你怎么还在呀?” “你说呢,话都不说明白,妈哪儿能睡得着?” 李静婵嗔怪一声,终于把憋了一整晚的话问了出来,“你爸昨天明明说是贺严带你去医院的,怎么你是打车回来的?他没送你吗?” 许慕嘉把头埋在枕头里,缓着那股上头的困劲儿哑着嗓子说:“我们昨天在医院碰到了时羡,贺严去陪她了。” “时羡?她怎么也去医院了?是不是她怀那孩子有什么问题?” “不是,也、也算是。” 李静婵没耐心了,不痛不痒的拍她一掌,“哎呀,你这死孩子,你把话说清楚,支支吾吾的是想急死你妈呀?” 许慕嘉翻了个白眼,想着自己反正是睡不着了,索性掀开被子,边朝洗漱间走边说:“昨天贺严陪我看完医生,准备送我去输液室的时候碰到了时羡,我看贺严一心都在时羡身上,所以就叫他去陪她了。” “什么?” 李静婵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讶道:“死丫头,你疯了呀?” “我没疯,我是看明白了。昨天我被时羡欺负成那样,贺严也没有替我说一句话,还有上回,他差点把我打死。 相反,我装装柔弱,顺着他,不给他出难题,他对我反而有耐心了,毕竟陪我去医院的路上,眼里的担心虽不多,但起码没什么厌恶了。” 许慕嘉一边刷牙一边道:“我想明白了,只要这个男人对我还有不忍和愧疚,不愁我在他心里没有一席之地。” 李静婵站在门口怔了一怔,漂过色的红唇微张,“你的意思是……” “以前是我得知时羡怀孕之后气疯了,所以才会想着用伤害时羡的办法平衡心里的嫉妒。 其实想想,贺严跟她生活了三年,有点感情很正常。 我伤害陪他那么久,还怀着他孩子的女人,他当然会厌恶我,如果他真像个陌生人一样不闻不问,那才吓人呢。” 许慕嘉漱了口,拿起洗脸巾擦了擦脸,开始拍保湿水,“不过以后不会了,我要做的,是要贺严自己厌恶时羡,就像之前厌恶我那样,恨不得她死。” 李静婵看着自家女儿能想通,说的也有道理,就问:“你想怎么做?” 许慕嘉收拾好自己,扶着门框就歪头笑,“让爸给贺伯伯打电话,就说我没事了,谢谢他关心,也谢谢贺严昨天对我的照顾。” 李静婵略一思忖,眼里多欣慰,叫她快点换了衣服下楼吃早餐。 自己则先下去找许煜成。 贺远岑接到许煜成电话的时候,人正在公司。 董事长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他亲爹。 第80章 调查温子安 贺老太爷一身中式唐装,坐在原本属于他的老板椅上。 虽已耄耋之年,但老爷子在商场一辈子,即便是退了下来,也依旧带着余威。 多年不来公司,一来就对着贺远岑这个董事长劈头盖脸骂一顿,换了谁也不会高兴。 贺远岑把昨天发生的事挑三拣四地跟贺老太爷说了,连贺老太爷也被吓了一跳。 似是没想到时羡那么乖巧一个孩子,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 贺远岑拿着响铃的手机犹豫该不该接。 见老爷子没说话,他才在快自动挂断的时候划下了接听键。 须臾,他眼中的阴郁就散开了一些,与对面那人寒暄了几句就挂了。 随后对贺老太爷道:“爸,老许说嘉嘉没事了,还谢谢我们,您要是把话说完了,我就派人把您送回老宅,这么大年纪了,您老也该在家享享清福。” 贺老太爷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起身,“别给我来冠冕堂皇这一套,我告诉你,以前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管,但现在时羡怀着咱们家的孩子,你就把那些歪心眼都收一收,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贺远岑本想反驳什么,可想着他毕竟八十岁的高龄了,怕刺激到老人家,便没说出口。 只敷衍着点头说知道了。 楼下。 乔宇抱着文件夹进了总裁办,走到贺严面前说:“总裁,我刚才看见老董事长从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嗯。” 贺严没抬头,依旧埋在工作之中。 见他知道这事儿,乔宇也没再多言,只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提醒:“十分钟后有个会议,会议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总裁,这是会议要用的资料。” “知道了。” 贺严点头,示意他放下,在乔宇准备出去时又吩咐:“你去查一下温子安这个人,要事无巨细,最好再查查他父母的背景,是否跟贺氏有过什么过节。” 几十年前,贺氏在老太爷手里创立,主打房屋建筑和投资。 到了贺远岑掌权的的时候已经在青州有了不小的名气,除了建筑之外,还涉及了其他方面。 虽然没有现在的规模,也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家族企业。 贺远岑此人贪财,胃口大,为了多赚钱,难免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得罪过不少人。 虽然他成为执行总裁之后,尽量把这些事情填补平整,也给足了补偿,可难免那些人的后代会心有怨恨。 商场如战场,有些人家破人亡之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仇。 贺严怕温子安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因贺氏的原因连累了时羡和孩子,他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开完会回来。 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慵懒万分地歪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一见贺严就吹了个口哨,揶揄道:“贺儿,听随便的人说你找我,不过我被老爷子拽回去吃团圆饭了,怎么,心情不爽,又想喝酒啊?” “你以为我天天那么闲,找你就是喝酒?” 贺严漂了他一眼,关门,坐回椅子上。 沈宴星就笑,“那随便除了喝酒还能干啥?我那可是正经酒吧。” 贺严眼睫微垂,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 想找沈宴星,不过是因为昨晚和时羡闹了几句嘴,睡不着。 想来想去,不如去看着沈宴星那张脸。 天生一副笑模样。 当个吉祥物摆身边,叽叽喳喳的,还能分散他注意力。 但这话他不会说出来。 沈宴星贫的很,让他知道了,能坐这儿跟他唠一天。 可即便他不说,沈宴星瞧着他这副没精气神的模样,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不会又是跟小嫂子冷战了吧?这回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许慕嘉啊?” 贺严冷冷扫了他一眼。 眼珠子就像是从寒冰地狱捞起来的一样,冻得沈宴星浑身一个激灵。 瘪瘪嘴,把这事儿翻了篇。 见他没什么兴趣搭理自己,沈宴星也有眼色,说他这办公室太压抑了,他得溜。 谁知一开门,正好撞上准备进来的乔宇。 二人打了招呼,乔宇就走到贺严办公桌对面说:“总裁,温子安的资料已经查出来了。” 不等贺严说话,沈宴星踏出去一半的脚又返了回来。 嘿嘿笑着:“我觉得你办公室这茶挺好喝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茶,我再喝两口品品,你们说,你们说。” 贺严心里知道他是想听八卦,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可瞒的,便示意乔宇继续说。 “温子安,24岁,乾州人,家在乾州的一个小山村里,毕业于医科大,因成绩优秀被学安排免学费去国外留学,回国后一直就业于医科大学。” 简单介绍过之后,乔宇特意加了一句:“少夫人一直在青州市,从小到大和他并没有交集。” “他的父母呢?” “父母健在,父亲务农为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乡下,母亲年轻时患上精神疾病,但因家庭拮据没有在医院系统的治疗,一直靠药物维持,直到温子安上大学,家庭条件好了一些,才将她送到医院。” 听起来,跟贺氏也没有一点交集。 但贺严依旧不安心,追问:“就这么多吗?她母亲因为什么患上的精神疾病?” “这个……” 乔宇措了一下辞,委婉道:“恐怕需要调出病历,或者询问跟她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人才能了解。” 第一,医院肯定不会随便公开病人的资料信息。 第二,温子安家在乾州,和他爸妈生活在一起的人也住乾州,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问的到。 说白了,他查不到。 第81章 身世 沈宴星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能猜出来这个人好像和时羡有什么关系。 知道时羡在贺严心里的分量,他便出了个主意,“其实要查人的话,何必为难人家乔特助呢,你应该找景铭哥啊,谁比得上他专业。” 一语惊醒梦中人。 贺严倒是把自己这个好兄弟给忘了。 不过他这些年,一直沉浸在陈年往事里,整个人颓废了不少。 不是万不得已,贺严不想麻烦他。 正当他要否定这个提议时,沈宴星却双手合十,做出了祈求状:“拜托拜托,就给他找点事做吧,他都快把我那酒吧当成家了,十天有八天都在里面猫着,不是还得去什么乾州吗,正好叫他出去散散心,回头憋坏了再算到我头上。” 乔宇也跟着点头附和。 贺严犹豫之时,沈宴星已经从沙发上起了身,大手一挥,“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跟他说,你把要查什么东西都发他手机上,既解了你难题也帮了他,一举两得。” 他伸了个懒腰,手覆上门把时又顿了顿,回眸,“哦对了,兄弟再给你一句忠告啊,你查这些东西来的慢,还不如亲自去跟她解释清楚,女人嘛,通常要的都不是对错,就是要你一个态度而已。” 贺严瞳孔微动,想起昨天他跟时羡解释,却被她曲解了的事儿…… 苦笑一声,透着些无力,“如果能解释的清,哪儿至于到这个地步。” 何况他和时羡之间,又岂止横着一个许慕嘉。 再等几天吧,等温子安的事情查清楚了,他也调节好了自己,能在时羡面前证明自己是真的为了她好,自然也就没什么误会了。 沈宴星深深看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五天后。 辜景铭从乾州回来了。 哪儿也没去,直奔贺氏集团。 却正好赶上贺严开会,乔宇也陪着。 秘书团的人不认识他,就叫他在会客室等。 约莫半个小时后,贺严没出来,倒是贺远岑先出现。 辜景铭一见他便起身打招呼,“贺叔叔。” “景铭?” 贺远岑微顿,等想起来此人是谁时,明显有些惊讶,“哎呀,真是好久没见了呀,叔叔记得当初上次见你还是跟你爸妈一起送你去当兵呢,怎么,这次是回来探亲?” 辜景铭眼睫微垂,硬冷的眉眼添了些暗然,淡淡吐出几个字,“我退伍了。” 贺远岑一怔,随即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也好也好,你爸妈也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回来了什么都方便。” 话落,贺严便推门进来了,看到贺远岑的一瞬间拉下了脸,没理他。 贺远岑笑着打哈哈,“行,我还有事,你们兄弟俩有话自己说。” 辜景铭:“贺叔叔再见。” 离开会客室,贺远岑便收了那副笑模样,低声对助理吩咐:“盯着点他们,看他们说什么。” “好的董事长。” 助理停住脚步,目送贺远岑上楼。 贺严把门关上,正要开口时便看见辜景铭摇了摇头。 快走几步到他身边,眉目里闪过一丝警惕,附在他耳边低语:“有人在听。” 贺严眸色冷了冷,丝毫不怀疑他的话。 沉吟片刻,说:“去我休息室。” 果然,一拉开门,就看见贺远岑的助理慌乱的快走几步,故作镇定地道:“总裁,董事长让我来问问你,刚才那个方案如果您觉得没有问题,就让财务拨款了。” 贺严也面色淡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浅浅点头。 休息室设在总裁办,是一个暗门。 里面隔音防窥,原本单纯是因为他个人习惯才这样装修,没想到还会有这个用途。 到办公室之后,贺严吩咐乔宇在门口守着。 自己则和辜景铭一同进去。 关上门。 他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辜景铭,可辜景铭却瞥到了里面的酒。 没接过水,而是直接走过去拿酒,贺严先他一步阖上冰箱,拧眉:“景铭。” 辜景铭没得逞,捞过他手里那瓶矿泉水,后退几步慵懒的倒在沙发上,声音肆意低沉,“和你想的不一样,温家确实跟贺氏没什么交集,起码三代之内没有。” 贺严沉默了。 乔宇和辜景铭所查结果一样。 莫非这温子安,真的只是因为心仪羡羡才接近她吗? 可他所做所为,又实在不像一个简单的追求者。 “不过。”辜景铭话锋一转,“我只是说温家和贺氏三代之内没有交集,可没说温子安没有。” 贺严蓦然抬首。 只听他幽幽道:“温子安,并不一定是温家的亲生儿子。” 贺严瞳孔一缩,讶然,“你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 辜景铭眼眸微眯,坐起了身子,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我去温子安的家乡容村打听过了,容村的人对他母亲的评价不是很好。 都说他母亲在年轻的时候私生活不是很检点。 仗着一张漂亮的脸,勾引容村的男人。 后来嫁给温子安的父亲温乡生之后,一个月就怀孕了。 等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她在坡上摔了一跤,直接被送去大医院剖腹产。 所以有人说,这个孩子不是温乡生的。 说她去剖孩子,是因为十月怀胎已经到时间了,不得不得分娩,只是为掩人耳目才故意跌倒,让大家相信这是早产。” 第82章 欲求不满 辜景铭缓了口气,拧开矿泉水,一口气喝下一半,继续道:“温子安出生之后,温母脾气越来越差,几年之后还患上了精神疾病,但由于家庭拮据,一直在家由温乡生照顾,再后来,温子安毕业后有了工作,才有能力把温母送到医院疗养。” 贺严沉着一双眸子,辨不出情绪。 这些事情,确实令人震惊。 可仔细想想,这都是温子安小时候的事情,与时羡毫无关系。 更谈不上因为这些就故意接近时羡。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他琢磨不透的人。 可越是难以琢磨的人,也就越危险。 温子安,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辜景铭把剩下的矿泉水一饮而尽,将瓶子丢出了一个抛物线,起身,单手抄兜,“我查到的大概就是这些,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景铭。” 贺严叫住他,微微偏头,“有没有兴趣来贺氏?” 辜景铭面色一滞,笑了。 斜倚门框,浑身透着一股放荡不羁得劲儿,“我这个人前半生被束缚的太狠了,以后的日子只想自由自在,朝九晚五这种生活,不适合我。” 贺严也笑,只是那笑里,带着些许遗憾。 片刻之后,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门出去。 在经过辜景铭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什么时候想来了,我随时欢迎。” “空的时候记得来随便陪我喝酒。” 辜景铭硬冷的眉峰一挑,弯唇,“酒可是个好东西。” “不喝啦。” 贺严玩笑道:“空的时候,我还得陪老婆孩子呢。” 二人出去后,贺严吩咐乔宇把他送出去。 – 老宅。 贺严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时羡正在浴室洗澡。 他解开了腕表,换下衣服,坐在床边默默等着。 听着哗哗哗的水声,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辜景铭今天说的话。 直到水声停了,贺严才起身走过去。 时羡才穿上浴袍,正准备拿出吹风机准备吹头发时,贺严却推开了浴室的门。 吓得她惊呼了一声,不自觉裹紧了浴袍,“你、你怎么进来了!” 贺严神色淡淡,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吹风机。 在时羡震惊地眼神中插了电。 他比她高出许多,站着帮她吹头发,刚刚好。 时羡也不躲,任由头发在他手里搓扁揉圆。 忽然,吹风机的嗡嗡声下传来了一阵松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祈求。 “羡羡,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贺严关了吹风机,放在洗漱台上。 将她半干的头发放在身后。 扳过她的肩膀,使她面对着自己,“以后尽量不要再跟温子安来往了,好不好?” 时羡目光一滞。 突然想起来上次温子安在凉亭说的话。 他刻意躲避自己,其实是贺严来找过他。 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可是时羡不明白,贺严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温子安。 她心里怀疑,所以也问了出来。 贺严凝着她看了一会儿,挽起她的手,用尽量平缓的声音道:“我不是讨厌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城府很深,或许我现在这样说,你会反驳我,甚至觉得我小肚鸡肠,可我在商场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所以羡羡,我们以后离他远一点,行吗?” “可他只是个医生……” 时羡低声浅驳。 抬眸时,看到贺严眼底不容置喙的坚定,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终是点了点头,“好吧,本来我和他也没什么交集,既然你给我换了医生,以后就不用他给我诊断了,也就用不着再见面了。” 她显得有些勉强,小模样落在贺严眼里,只觉得她浑身都透着一股委屈。 一个不忍心,伸手将她捞进了自己怀里,下巴紧紧抵住她的额头,忍不住放柔了语调,“羡羡,我不是想干涉你交朋友,我只要你答应我,怀孕这段时间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你明白吗?” 不知怎么,时羡觉得贺严此刻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忍不住回抱着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浴霸暖灯散发氤氲之气,明黄色将时羡一张小脸儿映的越发吹弹可破。 贺严圈住她的腰身,紧紧抱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松开。 一双溺死人的凤眸目不转睛的凝着她。 透着点欲色。 又是才洗过澡,时羡还穿着浴袍,仅仅有着一条不太牢固的腰带束缚着…… 而且,这里是浴室啊…… 时羡脑海里突然闪过上次他替自己吹头发片段。 脸颊一红,在贺严指尖才触碰到她发丝时仓皇地从他腋下逃了出去。 他费解的望着她,“怎么了?” 时羡低着头,伸出手,朝他要吹风机。 “我、我自己来。” 她的脸红的滴血,一只手紧紧抓着浴袍领口,贺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懂了。 侧身撑着梳洗台就笑啊,“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想什么呢,我看起来就这么欲求不满啊。” 坦白说,是的。 时羡暗自腹诽。 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出卖了她的心思。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却没动。 贺严无奈了,举起掌心发誓道:“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吹头发。” 第83章 被绑架了 时羡半信半疑,以乌龟的速度朝他挪动。 就像只面对狼王示好的小白兔,想尝试着相信,却又怕一靠近就被吃抹干净。 她这般小心翼翼,贺严既好笑又无奈。 印象中他好像也没有强迫过这丫头吧? 甚至知道她怀孕之后,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怎么现在搞得他好像一靠近她就是为了要她一样? 抬手轻笑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又让她站好,随即开了吹风机,轻轻柔柔的替她吹头发。 吹干头发,二人回到床上,关了灯。 时羡窝在贺严怀里,属于他的松香味弥漫在自己四周,她心头忍不住悸动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圈住他劲瘦的腰身。 她很想他。 几根碎发在他胸前刺挠着,撩的贺严也睡不着了。 他夺取主动权,翻身将时羡禁锢在身下,却很贴心的预留出了她小腹的位置。 不等她反应,湿湿热热的吻已经落在了时羡的眼睛,鼻梁,鼻尖,唇瓣。 一路向下。 等再抬头时,清润磁性的声音有些发紧,“你想啊?” 时羡将头偏在一旁,微微轻喘。 说不想…… 有点假。 很显然,贺严也忍了很久。 为了孩子,更为了时羡。 眼下她主动了,贺严怎么可能忍得住? 不断的在她脖颈处轻啄浅吻,“已经快三个月了吧?” 时羡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那我轻一点,好不好?” 她有些犹豫:“可是……医生说,三个月之后吧?” “……” 贺严缄默良久,叹气,略显失望。 他在时羡额头落下一吻,声音缠绵温柔,“先睡吧,我冲个澡。” 时羡一怔,“还冲?” 贺严哀叹一声,低眸看了看,无奈笑着,“不然怎么办?” 难道真的不顾她的身体只追求自己快活吗? 他怎么舍得。 随即翻身下床,踩着拖鞋,见她巴巴的望着自己,突然就笑了。 用平时谈生意时的平淡口吻说:“不过呢,别因为这点好就忘记我是个商人,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一时的迁就,以后可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时羡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只是能把这种话说的一本正经的,恐怕只有贺严一人了。 反正换了她,肯定说不出来。 顶多心里想想。 瞧着他边解睡衣扣子边往浴室走,进门时,已经脱掉了上衣,露出宽阔紧实的背部线条。 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隔着磨砂门,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颀长玉立的身影在水帘中晃动。 不知怎么,时羡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贺严那男模一样有型的身姿…… 顿时双颊一热。 羞耻地拽过被子。 嗖的一下钻进去,连头也闷住了。 即便这样,心脏里还是像塞了只小鹿,砰砰乱跳。 她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以前总觉得贺严对自己太过贪魇,每次都折腾的她频频求饶。 可眼下他克制着,隐忍着。 自己反倒开始馋他身子了? 简直离谱。 等贺严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持着平稳的呼吸睡着了。 他把时羡蒙在头上的被子轻轻拉下,随后躺在旁边,拥她入眠。 凌晨。 手机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时羡迷迷糊糊中被吵醒了,像个小猫似的朝贺严怀里钻了钻,提醒他,“电话……” 贺严翻身过去看了看。 透过手机的亮光,时羡能隐约看见他微微拧起的眉毛。 随即,他划下接听键。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贺严本来从容宁静地神色骤然大变。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紧着声线问:“报警了吗?” “好,我马上过去。” 话落,他立即翻身下床换衣服。 时羡隆起从肩膀下滑的睡衣,撑着床垫坐起来,“怎么了?” 贺严穿衣的动作一顿,边扣衬衣边在时羡额间落下一吻,“没什么,你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他在时羡额间落下一吻,神色凝重地出了门。 到二楼时正巧遇到贺老太太端着水杯上来,看他穿的这么规整,一眼就瞧出有猫腻。 挡在他前面问:“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有点事。” “什么事?” 贺严解释,“嘉嘉被绑架了。” “绑架?” 贺老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半夜的谁绑架她?再说了,绑架了报警啊,你去有什么用?” “不管怎么说,我得去看看。” 毕竟她是从贺氏集团下班之后才被绑的,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出面问问。 贺老太太见拦他不住,忽然弯着腰捂住了胸口,“哎呦,哎呦哎呦……我、我心脏不舒服……” 她心脏做过搭桥手术,贺严知道,当真以为是犯了旧病。 可贺老太太演技太过浮夸,没两秒就被看破了。 她眼珠一转,随手将杯子扔下楼梯,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别墅,她又故意把声音喊的更大些,惊动了睡梦中的所有人。 贺老太爷和时羡率先出来,紧接着便是林妈,最后贺蓁才姗姗来迟。 时羡将奶奶扶在自己怀里,神色焦急地望向贺严,“奶奶这是怎么了?” 贺严看着乌泱泱一堆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叹气,“奶奶,你别闹了,我真的有事。” 第84章 她是被连累的 贺老太太躺在一群人中间瞪他,“小兔崽子,你、你连奶奶的死活都不顾了,反正我就是不舒服了,许慕嘉和亲奶奶,你选一个吧!” 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道:“老头子啊……养儿子没用,养孙子也没用啊,到头来连一个送我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啊……” 贺老太爷眉眼一寒,“去,开车,送你奶奶上医院。” 贺严抿抿唇,转身下楼去了车库。 医院。 贺老太太让医生检查时,非说自己哪哪儿都不舒服,一定要做全身检查,还不许别人插手,看病缴费拿结果,每一样都要贺严亲力亲为。 贺老太爷不肯走,可到底年纪大了,时羡便劝他去外面沙发打个盹,自己在这儿陪着奶奶。 贺奶奶担心她身体,劝道:“好孩子,回去休息吧,奶奶是故意吓唬小严的,你怀着孕,可千万不能累着。” “我不累。”时羡摇头,替她掩了掩被角,“奶奶,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做了,那些机器有辐射,对身体不好的。”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辐不辐射的不要紧,就是担心你们小夫妻啊。” “奶奶,我和阿严挺好的。” “再好的夫妻也搁不住有人用心拆散哪。”贺老太太牵过时羡的手,“许慕嘉这是在耍手段呢,你可得千万留心,奶奶不见得每次都能帮你啊。” 时羡点头应下,又劝贺奶奶躺下睡一会儿。 从病房里出来时,已经不见贺严的身影了。 她苦笑一声,复又转身回去。 白费了奶奶那么多心思,还是拦不住他。 – 随便酒吧。 沈宴星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贺严和辜景铭已经在里面了。 昏暗的包间内,没有点酒,没有音乐。 他一推门就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正拍夜戏呢,非得把我从片场薅过来?” 害得他连假头套都来不及摘。 眼瞧着这俩人气氛低沉,沈宴星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找了个空地儿坐下。 “发生什么大事了?” 贺严没理他,依旧脸色凝重。 辜景铭伸长了腿踹他一脚,挑眉,“许慕嘉被绑架了,算不算大事啊?” “绑架?” 沈宴星倏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看看贺严,看看辜景铭,充满了求知欲,“什么情况啊?为财还是为色啊,报警了吗,人找到了吗?” 他一连串丢出来了几个问题。 那模样看不出有多担心,反倒是藏着几分兴奋与好奇,活像是一个吃瓜群众。 “她受了刺激,现在在医院。” 贺严声音闷闷沉沉地,眉心紧锁,转头,“景铭,我托你查的事查到了吗?” “查到了。” 一提正事,辜景铭恢复了正经,眸色渐深。 不笑的时候,眉眼越发硬朗,“你猜的没错,我一接到你电话就托了战友去查,就是那个人干的。” 贺严了然一笑,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看来,他是要动手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跟打哑谜一样,听得沈宴星一头雾水。 登时就不高兴了,抓了抓头发道:“喂,你俩有话能不能直说,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啊。” “因为你蠢啊。” 辜景铭在损沈宴星这一方面,向来不留余地。 可损归损,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于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句,“绑许慕嘉的人,是五年前被阿严送进监狱的人。” 这话一出,沈宴星的嘴直接张成了o型。 下意识看向贺严。 缓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他不是被判了十几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搞错了吧?” “没搞错。” 辜景铭摇头,“服刑时间确实没到,他能出来,估计是走了什么门路。” 当年,辜景铭还没有退役,对这件事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只是听这两个兄弟在只字片语中提起过贺家经历的那场浩劫。 可沈宴星却是陪着贺严经历的。 那段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们都不愿回想。 只是这几年过的太平,太平到他们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沈宴星扯了扯唇角,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一向吊儿郎当的他难得心惊起来,“是,当初法官宣判之后,他说过,风水轮流转,让贺儿等着他,所以他这次出来,就是冲着贺儿来的?” 话一出口,沈宴星又觉得不太合理,疑惑地看着贺严,“他既然是冲着你来的,绑许慕嘉干嘛啊?她不才回来没几天吗?那人怎么……” “他是要给我提个醒,也是下战书。” 贺严凤眸暗了暗,肃冷凝眉,“嘉嘉只是被连累了。” 沈宴星恍然大悟。 “什么叫被连累?” 辜景铭一时没能理解。 “这都不懂啊,看来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这回可叫沈宴星逮到机会了,哼哼两声,语气格外阴阳怪气,“那个人被关了这么多年,肯定消息闭塞,正好许老头撞上来了,前几天,他不是给他闺女办了个回归宴,场面大的堪比昭告天下吗,在宴会上贺叔叔和他还到处跟人说许慕嘉会嫁给贺儿,这话肯定传到那个人耳朵里了,所以他才会绑许慕嘉,目的是为了告诉贺儿:我出来了,当初你是怎么让我家破人亡的,现在我也让你尝尝同样的滋味儿。” 贺严点头。 许慕嘉是在贺氏集团附近失踪的,找到的时候,她被捆绑在椅子上,蒙着眼罩,嘴上封了胶带,浑身湿透地关在一个旧厂房里,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受到侵犯和虐待。 而且一路上,都有那人刻意留下的线索,所以整个寻人过程并不困难,从被绑到解救,只用了五个多小时。 说实话,他当初猜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后怕的很。 如果不是许慕嘉正好撞上来,那么今天被绑走的人就会是时羡…… 第85章 你死我活 幸好,幸好羡羡嫁给他之后,一向低调行事,那个人才会忽略了她。 “可他当初在你手上栽了个那么大的跟头,估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沈宴星脸色凝重地问:“贺儿,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贺严沉默了。 沈宴星抿了抿唇,试探着问:“要不……先把许慕嘉送出去?” 怎么说,都得先保住她一条命吧? “不行。” 贺严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那个人既然已经误会了,那就让他误会吧。 只要把许慕嘉留在身边一天,时羡就会安全一天。 虽然这么做很……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过了一会儿,贺严拿起酒瓶给两个好兄弟添了酒。 端起来,饮下。 舌尖抵了抵上颚,放下酒杯,再抬眸时,眼底已然铺满了狠意,“事情,还是得从根上解决。” 从随便离开,贺严没有回金域湾,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许慕嘉被安排在高级特护病房,许煜成和贺远岑都在这里守着。 李静婵依旧哭哭啼啼的。 看着自己女儿如惊弓之鸟一般,只能靠镇定剂才能有片刻地安静,就恨不得把那个伤害她宝贝的人千刀万剐! 贺严来的时候,许慕嘉才打了安定睡着。 他把贺远岑叫到拐角处,说明了所查结果,贺远岑惊恐不已。 想到许家夫妇还在,强行压下心里那份惧意,压低了声音,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千万不能让你许叔叔他们知道,就当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明白吗?” “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贺严神色淡淡,“只是他没达到目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再来一次,一定会引起许叔叔怀疑。” 贺远岑脑子早就成了一团浆糊,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直接暴躁起来,低吼一声,“那怎么办!”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你死我活。” 贺严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格外淡定。 可贺远岑却是怕了。 当初的祸事是他一时不慎闯下的,那个人一心想要他的命。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儿子拿命去搏,恐怕现在家破人亡的就是他们贺家了…… 现在他出来,怨气只会更深,自己若是留下来,岂不是…… 思虑片刻,搓着手心问:“我、你跟他拼命,有把握吗?” 瞧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贺严暗自冷笑,“没把握,可如果不拼,就只能为人鱼肉。” 贺远岑心脏咚咚咚地跳着,一瞬间脑子里过了多少个理由。 “前两天,你宋阿姨打电话了,说你弟弟在国外出了点事,让我去帮忙解决……” 他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本来我都已经买好机票了,准备这两天去,没想到国内又闹了这一出,这让我可怎么放得下心,偏你弟弟那边也少不了人……” 贺远岑边说边观察贺严的脸色,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故作为难状,“你说说这叫我……” “你去吧。” 贺严适时接过了话茬儿。 卖了这个面子给他。 他早就摸清了他这个爹的脾气,知道他一惜命,二惜钱,至于亲情…… 呵。 那就是个屁。 果然,贺远岑顿时松了口气。 老怀欣慰的拍了拍贺严肩膀,“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然而他却不知,贺严把他支走,其实另有打算。 若是那个人真要动手,他恐怕无暇分身照顾时羡。 贺远岑不在,就少了一个给时羡添堵的人。 忽然,一声惊叫响彻天际。 是许慕嘉房间里传出来的。 贺远岑拽着贺严便冲了进去。 许慕嘉缩在床内一角,用枕头捂着耳朵,双手胡乱的拍打着,挥舞着,如惊弓之鸟一般。 一声声尖叫震的人耳膜发疼。 李静婵捂着嘴边哭边安抚,吃了她好几巴掌。 许煜成怕她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死死掰着她的手。 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贺远岑三推四推的把贺严推过去,叫他好好安慰,自己则去叫医生过来。 许慕嘉发狂中瞥到了病床边的贺严,像沙漠里的人见到绿洲一样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将整个人都贴在了贺严身上。 呜呜咽咽地哭。 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安全感。 贺严被这冲击力撞地朝后踉跄一步,忍了几忍才忍下将她推开的冲动。 李静婵抹着眼泪,“我们嘉嘉真是命苦,这孩子本来就多灾多难的,现在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老许啊,这可怎么办啊……” 许煜成阴沉着一张脸,微微喘着粗气。 刚才许慕嘉疯的太厉害了,他年过半百,体力不支,只按了一会儿就累成这个样子。 闷声道:“行了,你哭有什么用?好好找个医生给嘉嘉看病才是正事。” 贺严垂眸看了眼黏在自己身上还在瑟瑟发抖地人,眉心微蹙,也随之附和,“李阿姨,你放心,等嘉嘉出院了,我会请最好的心理医生给她做心理疏导。” “可是出院之前怎么办呢?” 李静婵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撒,“从嘉嘉救出来到现在,已经打了两只安定了,药效一过这孩子就醒,醒来就尖叫发狂,也就只有你在的时候,她才……” “我会陪着她。” 贺严听出了弦外之音,接过了她的话,“在嘉嘉没有痊愈之前,我会一直陪着她,你们放心吧。” 他给许家夫妇吃了一颗定心丸,又将许慕嘉哄睡着了之后,才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忙了一天一夜,再回贺老太太病房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劲儿。 连下颚处都蒙上了一层淡青色的胡渣。 时羡给他倒了一杯浓茶端过来。 贺严喝了,在时羡准备接过茶杯时,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握的很紧,时羡撤都没撤动。 第86章 找事姐妹花 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秀眉微拧,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贺严不说话。 就这么紧紧地握着她,像是稀世珍宝一样,只要一松手,宝贝就会凭空消失。 直到握的时羡喊疼了,他才缓缓松开。 情真切切,“辛苦你了。” 时羡眸光微动,意味深长地凝着他,“你也是。” 贺严心里藏着事,一时没多想她的话。 只温声跟她商量,“奶奶既然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们还是回金域湾住,有陈嫂照顾你就行了。” “好。” 时羡应了下来。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老宅虽好,贺家老夫妇也把她当成宝贝一般,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多少有点拘束。 二人商量好,第二天贺严便让贺蓁给老太太办了出院手续。 自己则亲自开车将时羡送回金域湾。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将时羡送到门口。 凝声嘱咐道:“我这几天忙,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出门记得找人陪你一起,陈嫂也好,方书瑶也好,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立刻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这话他在路上已经说了许多遍。 一次两次没什么,五六次之后,时羡觉得不太对了。 可贺严没有明说,她也就没有多问。 阖上门,贺严就拨出了乔宇的电话,淡声吩咐,“安排四个保镖轮流排班,务必保证夫人安全。” 说罢,他又觉得不妥,添了声,“暗中保护就行,不许打扰她。” “是。” 乔宇应声。 挂了电话,贺严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默默站了许久。 不舍之情几乎要漫出来。 片刻,他还是狠了狠心,下了台阶离开。 那个人不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他越是少和时羡同时出现,时羡便越是安全。 贺严离开之后,时羡也没有闲着。 eternity的发布会反响不错,设计单接踵而来,虽然季晴和傅沉为了照顾她,二人分担了大半,但自己也不好白白闲着,还是拿了三分之一的单子过来。 正画着,书房的门在外面被人敲响了。 紧接着传来陈嫂的声音,“夫人,有人来看你了。” 时羡应了一声。 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下有点酸麻的脖子,起身下楼。 到楼梯拐角时,瞧见沙发上坐着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太太。 她很是惊喜地喊了一声,“外婆!” 时羡眼睛亮了亮,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客厅。 周老太太倏然回眸,起了身朝她张开手臂,“哎呦,慢点呀我的乖乖,你现在可怀着孕呢知不知道?下个楼梯还这么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时羡弯着眉眼,踩着小碎步扑了过去,把头埋在老太太肩膀,“外婆,您怎么来了呀?” “来看看你啊。” 周老太太嗔怪一声,热泪盈眶,“我听说了你怀着孕又受了伤,吓得我立马就跑过来了,你这孩子也是,天天报喜不报忧,难怪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家,要不是小纯在外面听说了这些事,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我没事的外婆。” 时羡拉着她的手转了个圈,“你看,我都恢复的好好的。” 周老太太还就真打量了她一番,叹气,“瘦了,也没精气神了。” “哪有。” 时羡扶着她坐下来,眼底闪着泪花。 祖孙两个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还是周老太太先问:“小严呢,不在家吗,我还打算找他兴师问罪呢,我好好一个丫头嫁过来,是叫他好好照顾呵护的,他可倒好,越照顾越多灾多难。” 提起贺严,时羡眸色暗淡了两分,道:“他最近忙,没在家。” 周老太太拧着眉心,“又是一个只顾工作不顾家的。” 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老太太也不想自家外孙女不高兴,便转了话题,说自己想逛逛街,让时羡一起去。 一到青商,周老太太便拉着她直奔金店。 二话不说买了个转运珠送给时羡。 说这段时间霉运太重了,去去霉。 外婆惦记着自己,时羡也惦记着她。 知道周老太太喜欢翡翠,正好送给她。 便趁着她去洗手间的空档,到旁边的翡翠玉石店看了看。 导购员陪着她逛了一圈,最后时羡将目光落在了单独展出的一个翡翠镯上。 “可以把这个拿出来看看吗?” 导购员上下打量了一番时羡,瞧她穿着质朴淡雅,便婉言解释道:“小姐眼光真好,这个帝王绿翡翠手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因为实在太过名贵,所以一般是不拿出来让客人试戴的。” 时羡看出来了,依旧保持着淡淡地笑,轻描淡写地点点头,“我知道,我要买。” 导购惊了一惊,以为自己遇到了财神爷,正要取镯子时,一道惊讶夸张地声音传了过来,“上千万的镯子啊,妹妹真能买得起吗?” 时羡微微偏眸,就见时纯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唯唯诺诺的同龄女孩。 时羡不认识她,但想想也知道,能跟时纯一起出来,必然是她小姐妹中的一员。 时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时纯在外面却是十足的大小姐架子。 属于那种兜里有一百万,非得装出一个亿的人。 跟她一起玩的,也大多是不如时家家底厚实的人,似乎这样才能体现出她千金小姐的优越感。 眼下一听这个镯子上千万,小姑娘脸色都变了。 连带看镯子的眼神都显得格外尊敬。 第87章 余额不足 时纯淡淡扫了眼导购,趾高气扬地问:“你是你们店里新来的员工吧,我和你们店长可熟悉了,但是以前过来都没有见过你。” 导购连连应声。 她们这行凭衣识人,看了看时纯手上的爱马仕包包,卡地亚手镯,还有一身的名牌。 便知道即使她买不起这个帝王绿翡翠镯,也是能消费的起中等档次玉石的,立马换上了另一副模样。 时纯很享受这种感觉,架子越端越高,“你们店里的服务一向不错,只是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改进,回头我得跟你们店长反映一下,比如对于某些只看样式的客户,你们就应该主动告诉她价格,也好让他们衡量自己是否买得起,否则是个人都要试戴,如果磕了碰了,客户再倒打一耙,损失可是要由你自己承担的。” 这话一出,导购的脸色都变了。 默默从展台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上千万的镯子,她就是在这儿打几辈子工也赔不起啊。 朝时纯投去感激目光的同时,看着时羡的目光里难掩轻视,“这位小姐,我们这款玉镯的价格是五千四百一十二万。” 闻言,时羡只是浅浅一笑,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刷卡吧。” 她一句也不争辩,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如用红彤彤的钞票砸过去解气。 果然,看到那张卡,在场的几人脸色骤变。 导购笑地更是眼睛都没有了,接宝贝一样的接过卡,屁颠儿屁颠儿的去前台刷。 其余的导购也被这大手笔的客人吸引了过来,都对时羡格外殷勤,又是倒水又是端茶。 反倒是时纯,被所有人晾在一边,问也不问。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时纯气地发懵。 快步走到时羡面前,目光扫过她的小腹,“这钱是我的好妹夫给你的吧?也是,怀孕了嘛,当然要给点奖励,不过妹妹,这怀孕的主意是我给你出的,当时你那么不屑一顾,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高风亮节的人呢,不想回家就勾引着自己老公怀上了,真是又当又立啊。” 她咯咯咯的笑声传遍了整个首饰店,引得不少人围观。 环着臂瞥过时羡手里提着的几个袋子,冷笑一声,语气越来越尖酸刻薄,“瞧瞧,买了这么多东西,一定花了不少钱吧,还都是保值品,果然还是妹妹聪明啊,就算贺家以后让你净身出户,你也有这些首饰傍身,果然啊,有些人生来就是会算计。” 时羡坐在藤椅上,轻轻晃动,抿了口茶,淡然抬眼,“人家都说双胞胎是长得像,脾性不像,咱们俩倒是反着来,长得不像,脾性像。” 言外之意,你骂我,就是骂自己。 随后,她瞥了一眼时纯紧握的手,也学着她刚才的语气对导购说:“你们店里的服务确实不错,不过店里都是易碎品,还是要小心为上,像这位小姐这么用力的捏镯子,如果她不买,捏碎了,是会给你们造成损失的。” 导购看了,忍不住对时纯提醒了句,“小姐,您小心一点,这个镯子……” “这镯子怎么了!” 时纯正有气没处撒,导购正巧不长眼的撞上来,被她训斥道:“连你也觉得我买不起?” 导购莫名其妙地被骂,心里窝火,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她怕自己一张嘴,这份工作就没有了。 时纯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包起来,等着我投诉你吗!” 导购深深吸了口气,压着火,“那麻烦您结一下费用。” 她叫同事拿过来pos机,一个人去包镯子,一个人从时纯手里接过卡来刷。 谁知才划过去,导购就说:“抱歉,您这张卡余额不足。” “怎么可能!” 时纯顿时炸了毛,底气十足地质问:“是你笨你不会用吧?这破镯子能多少钱?” 她这张卡的额度可是一千万,是时敬川给她最大额度的一张卡。 买这样的镯子绰绰有余。 导购面无表情的把卡递给她,“对不起小姐,这款镯子的价格是一千三百六十万,您可以换卡消费或者组合消费。” 这话一出,时纯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她哪儿还有卡,这张卡已经是她全部身家了! 偏身边一道道目光都盯着自己。 买的话,她买不起,不买,又丢了面子。 甚至以后都不用再来青商购物了! 正进退两难时,她目光突然定格在了门口。 顿时大喜过望,高声喊了句:“外婆!” 时纯快步迎了过去,抱着周来太太的手臂就不撒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之后,周老太太微微点了下头。 时纯瞬间喜笑颜开,挽着老太太朝这边走了过来,撒娇道:“外婆,我喜欢这个镯子,但是今天出来没带够钱,您能不能给我添上一点呀?” 周老太太没回答,只是与时羡互视一眼,随后掏出卡,对导购说:“把这个镯子包起来吧。” 时纯一听,亲昵地和周老太太贴了贴,“谢谢外婆!” 周老太太也笑,“不用谢。” 没多久,导购就拎着袋子过来了,正准备递给时纯,周老太太却发话了,“给我就好。” 时纯一只手僵在了空中,投去不解的目光。 可接下来周老太太的行为,让时纯险些破口大骂。 她从导购手里接过袋子,什么也不说,直接掏出玉镯,抬起时羡的手就带了上去。 羊脂白玉衬得她肤若凝脂,周老太太越看越满意,“正合适,真漂亮。” 第88章 你们谁宠过我? “外婆!” 时纯急道:“这镯子是我先看上的!” “所以呢?” 周老太太敛了笑容。 时纯不服,“外婆你偏心!” “那也是因为你一直针对羡羡。” 周老太太将时羡护在身后,“小纯,你们是姐妹,出门在外应该互相照顾扶持,可是你呢?刚才你说了些什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时纯死死咬住唇瓣。 望向周老太太的目光里满是怨恨。 再看周围,全是在看她笑话的人。 时纯面上挂不住,狠瞪了祖孙俩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回到家,她对着客厅里的东西就是一顿乱摔。 保姆买东西回来就看见这一幕,也不敢进去,就在门口守着。 直到时敬川回来才敢跟他说了里面的情况。 本想劝她几句,谁知进门就看见自己最心爱的古董花瓶也成了不值钱的碎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你现在脾气真是大的很,什么东西都敢砸,我看真是平时对你太好了,宠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宠我?你们谁宠过我?” 时纯噌地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歇斯底里,“你从小就告诉我,时羡在你眼里不能跟我比,我才是你的心肝宝贝,可是为什么时羡想要什么都有,而我买一个镯子还要被别人羞辱!” 时敬川工作了一天,本就疲惫,回到家还被这么闹,早就没了耐心,质问道:“什么羞辱?” 时纯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了。 缓过来的她越来越委屈,缠着时敬川替自己出气。 可如果只有时羡一人,他倒是能训斥几句,但还牵扯到周老太太,时敬川就不好说话了。 毕竟当初周老太爷去世的时候,把他手里三分之一的股份给了周老太太。 眼下虽然是他在打理公司,可董事会有一半都是周老太爷带出来的人,即便这些年他暗中给董事会换血,之前的势力也还是不容小觑。 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不能跟周老太太撕破脸。 只能柿子挑软的捏,劝自己的宝贝女儿,“你外婆毕竟是长辈,年纪大难免糊涂,你别跟她计较。” 时纯不依,怨道:“就因为她年纪大,我就要被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吗?” “好啦,好啦。” 时敬川替她顺着背,温声哄她,“不就是一个镯子吗,你想要,爸给你买个更好的,外婆宠时羡怎么了?你有爸爸啊,有了爸爸,时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只要爸爸心疼你,何必在乎别人呢?你外婆心脏不好,你别跟她计较,嗯?” 见她不说话,时敬川以为自己劝好了,终于展了笑颜,“好孩子,爸就知道你是最懂事,行啦,去楼上洗把脸,爸先去忙。” 说罢,他径直去了书房。 时纯心里还是窝着火,在导购面前丢人也就算了,大不了以后不去那家店。 可在朋友面前丢了脸,她以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抬起头做人? 时纯想的入神,走路时没注意,和才进来的保姆撞了个满怀。 她身形削瘦,保姆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体格壮实,竟直接把她撞地后退了几步。 时纯抬头就骂,“你没长眼睛吗?走这么快,赶去投胎?” “对不起大小姐,您、您先上,您先上。” 时纯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却瞥到了她手中的塑料袋子,拧眉问:“你手里拿的什么垃圾啊?” 保姆如实回答,“是给老太太买的药。” “治心脏病的?” “对。” 时纯眸色缓和了几分,伸出手,“给我吧,我正好要上楼,直接给外婆带上去。” “可是……” “可是什么呀?你饭做了吗?地扫了吗?桌子擦了吗?我爸都回来了你还没准备好饭菜,是不想干下去了?” 时纯一把夺过袋子,撇嘴,“我好心帮你你还不乐意了,赶紧去干活!” 保姆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叹气,转身去了厨房。 回到金域湾,时羡和周老太太聊了会儿天,又留她吃了晚饭。 饭桌上,她看着自己手上价值不菲的镯子,心疼地蹙了眉,“外婆,您没必要买下来的,我不缺首饰。” 这话不是客气。 而是实在话。 贺严在花钱这方面一向不吝啬,首饰衣服都有人按照四季替她张罗。 每逢节日纪念日,贺严也会送她礼物。 只是她喜欢极简风,平时出门除了婚戒,最多搭一个耳坠。 总觉得戴的多了,既累赘又浮夸。 一千多万的镯子在她首饰中并不算特别贵,可对于外婆来说,这是笔不小的开销。 周老太太怜爱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外婆不是非得买这个镯子,是小纯这个孩子被你爸娇惯坏了,以她的脾气,迟早出大事,如果经过今天的敲打能让她收敛一点,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随即给时羡夹了菜放进碗里,“好了,这个镯子买给你了就是你的,正好你们姐妹俩快生日了,这个就算外婆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等到生日那天,外婆也会送她一个。” 虽然话这么说,时羡的脸色却依旧没有缓和。 刚才出来时,时纯那双眼睛实在吓人。 她不安心。 吃过晚饭,她和周老太太商量,“外婆,你能不能不走,陪我住几天行吗?” 周老太太就笑,“傻孩子,哪有外婆住在外孙女家的呀?” “那有什么,我又不是外人。” “行了,你要是舍不得外婆,就多回家看看,或者外婆来找你。” 周老太太劝道:“你毕竟是出嫁的闺女,是人家的媳妇,咱不能让贺家人挑错,知道吗?” 时羡不依,多次挽留,都被周老太太拒绝了。 无奈之下,只好让司机送老太太回去。 第89章 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次日夜晚。 时羡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发现手机上多了一通未接来电。 她看了下记录,有些惊讶。 思虑一瞬,还是回拨了过去。 对面接通的很快,“喂,羡羡。” 时羡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温医生,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啊?” “是啊。” 温子安站在医院走廊,目光落在闪着红灯的手术室上,温言浅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 时羡轻轻摇头,“不过你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刚才好像在市医院看到您父亲了,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家里人生病了,需不需要我帮忙找医生。” “生病?” 她边擦头发边摇头,“没有啊。” 前两天外婆才来过,没听说谁病了。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温子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栏杆,“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不会,谢谢你,温医生。” 挂了电话,时羡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 插上电,打开了开关。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耳边环绕,直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愣神,头发竟然被卷进了吹风机里。 她连忙拔下插头,把头发从里面拽出来。 放下吹风机,心里油然升起几分不安。 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外婆打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但始终无人接听。 时羡那份不安之感越来越重。 须臾,她把电话拨给了时敬川,通了就问:“外婆呢?” 时敬川在听筒那边吞咽了下口水,“外婆?你外婆睡觉了呀,这都晚上十点了,你外婆早就回房间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呀,不然她能去哪儿?” 时敬川语气有些焦躁,“你打电话干嘛呀?找你外婆有事吗?” “没什么事,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挂断电话,微微松了口气。 可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越回味越觉得不对,时敬川刚才那焦躁地语气里分明藏着几分忐忑。 可外婆如果只是去睡觉,他忐忑什么? 越是这么想,时羡便越是坐不住。 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踩着拖鞋,套个外套就下了楼。 陈嫂正在楼下除尘,见时羡神色慌张,紧着迎过去问:“夫人,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 “医院。” 时羡匆匆回了一句,才要迈步离开,陈嫂忙一把拽住她,眉目里透着关切,“您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外婆可能病了,我去看看她” 说罢,她不再和陈嫂多言,径自跑出了客厅。 一路上,时羡心里就像有一个鼓锤使劲儿敲着,让她半点也静不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医院,时羡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到前台报了外婆的名字。 让护士查了一下病人入院记录。 果然,小护士在今晚的入院名单里找到了她的外婆。 时羡忙问:“她现在在哪个病房?” “病人是心脏病复发被送进来的,现在应该还在手术室。” 小护士话还没说完,时羡已经拔腿就跑到了电梯口。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里面的人与时羡四目相对。 故作讶异:“羡羡?” 时羡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温子安二话不说将她带进电梯。 直接按了手术室的楼层。 他问:“是家里出事了吗?” 时羡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浑身都在发抖。 见状,温子安也不问了,只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果然,一到手术室,时羡就看见时敬川父女在门口站着。 听到动静,二人几乎同时回眸。 就看见发丝凌乱,一身睡衣,连拖鞋都跑掉了的时羡,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对侧。 刹那间,时纯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叫一声,惊恐地后退两步,大惊失色。 倒是时敬川稍稍淡定一些,平稳了心态之后,一脸担心的迎了过来。 “行了羡羡,你也别太难过了,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 “外婆为什么会突然病发?” 时羡微微抬眸,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来话。 她双眸动也不动,就这么看着时敬川。 惨白的脸,猩红的眼睛,凌乱的头发。 在时敬川眼里,她此刻活像一只厉鬼,逼得他不得不一边悄然后退一边安抚,“羡羡,羡羡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时敬川被她看的心里发毛,避开了目光,急切切地解释,“早上的时候你外婆没有出来吃早餐,我忙着上班,也没有在意。 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我问保姆,你外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保姆说她进去看过,你外婆一直在睡觉,她就没有打扰。 还是我觉得不对劲,叫上保姆一起去房间里看她,谁知道敲了几声门都没有人应,我这才把门推开,就看到你外婆躺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吓得我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这一到医院,就把你外婆送进手术室里了,谁知道会……” “我问。” 时羡森然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道:“外婆为什么会病发?” “我不知道啊。” 时敬川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泪眼婆娑,不像病了丈母娘,到像是死了亲妈。 “你外婆一直有心脏病,我们发现的时候就赶忙送了过来,没想到……” “那为什么骗我?” 时羡撑着地板起身,一步步逼近他,“我给你打电话了,我问你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外婆住院?如果不是我来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90章 死亡 如果不是温子安正好遇到,如果不是她觉得不对劲儿,是不是就连外婆不在了她们也不告诉自己? “不、不是……” 时敬川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披头散发,双眼发红,俨然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忙道:“爸、爸爸不是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事发突然,爸是怕你担心啊。” 他故意挤出两滴眼泪,“你外婆年纪大了,小病小灾的很正常,这也不是第一次住院,爸爸是想着,今天这么晚了,有我和小纯守着就行,没必要把你叫过来一趟,等外婆稳定了再告诉你也不迟啊。” 时羡死死瞪着他。 时敬川继续安抚:“孩子,我知道你生气,你不理解我,但是、但是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外婆能平安,其他的事,咱们都能慢慢说,对不对?” 虽然他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但这句却是有道理的。 现在没有什么能重过外婆的平安。 只要外婆平安了,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时羡闭了闭眼,忍下心里那份怒意。 缓步挪到手术室门口,站在那里,心里默默祈祷。 等待的时间分外难捱,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瞧见温子安,点头打了招呼。 时羡第一个冲过去,经过时敬川时狠瞪了他一眼。 随后强装镇定地问:“大夫,我外婆怎么样?” “病人病情危急,送来的也没那么及时,加上年纪大了,情况没那么乐观。” 医生去掉口罩,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这个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你们谁是病人的直系亲属?” 病危通知书…… 时羡朝后踉跄两步,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老太太的直系亲属只有丈夫和孩子,可这两个人已经都不在了。 时敬川只是女婿,和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自然没资格签字。 时纯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抓住医生的袖子,浑身都在颤抖,“这么严重……那、那还有把握救活吗……”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但病人毕竟已经七十多岁了,很难说。” 医生似是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平平淡淡地开了口,“你是病人的亲属吗?麻烦您在上面签个字。” 时纯早就吓得浑身发软了,根本就拿不住笔。 晃了许久也没签上。 医生劝她,“您别太担心,只有签了字,我们才能采取救助措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死神抢人,尽快签吧。” 话音才落,时羡不知何时夺过了病危通知书,三两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复又重新递给医生。 医生转身之际衣袖却被拽住了,回眸间,正对上时羡满是恳求地眼神,“拜托了,一定要救我外婆。” “我们会尽力的。” 他进去之后,手术室的自动门又缓缓合上。 两门相撞之际,时羡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那份镇定和坚强瞬间消失。 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会尽力…… 又是这句话。 当初外公和妈妈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医生也是说了同样的话。 可外公没有出来,妈妈也没有出来…… 这三个字在她耳朵里,就和判了死刑没有区别。 时羡浑身都在轻颤,她怕极了。 忽然,余光瞥见了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掉在地上的手机,暗淡无光的眸子忽然闪了闪。 对…… 打电话。 给贺严打电话…… 贺家有权有势,一定认识更好的医生,一定能救外婆的命…… 她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抓过手机,颤抖着拨了出去。 很快,贺严接了电话,“喂,羡羡。” 时羡紧紧握住手机,像是溺在海里濒临死亡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阿严,阿严!帮我,你帮我……帮我找医生,救外婆……” 闻声,贺严倏然起身,声音有几分发紧,“外婆怎么了?你们在哪儿?” 时羡张了张嘴,仿佛失声一样,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整个人抖得不像话。 “你别着急,慢慢说。” 低沉地嗓音像是缓缓吟诵的大提琴,让时羡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尽量描述的清楚,“外婆心脏病复发,被送到了市医院,刚才医生让我签了病危通知书,可是我怕……阿严,你快找医生救救外婆好不好……我求求你,你帮我救外婆……我怕她……” 时羡越说越哽咽,后面的话,她实在不愿意说。 贺严听明白了,忙安慰道:“别怕,外婆不会有事的,我马上给外婆联系医生。” 他边说边走到办公椅前拿了外套搭在臂弯上,稳了稳声线说:“羡羡,无论结果怎么样,你不能慌,等我过来。” 时羡拼命地点着头。 等他挂了电话,辜景铭也从小沙发上站了起来,“怎么了?” “时羡外婆生病了,我现在过去看她。” “好。” 心知时羡对他的重要性,他率先一步帮贺严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不等他开口便道:“找人的事交给我。” 贺严深深看了他一眼,满含感激,却并未多言。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说谢谢的关系了。 医院。 温子安单手抄兜,面无表情的站在时羡身后,将她的情绪变化一丝不落的看进了眼里。 从紧张到安稳,不过因为贺严几句话。 口袋里的五指缓缓握紧,深吸了口气,随即屈膝蹲在她身边。 眼神里含着关切,单手覆上她的肩膀,明知故问,“是贺先生吗?” 时羡点点头。 他故意松了口气,眉目渐渐舒朗,“那就好了,有贺先生在,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先帮你进去看看。” 话落,他扶着膝盖起身。 下一秒,衣袖忽然被时羡拽住,垂眸间,对上那双含泪珠的眸子。 “温医生……” “别担心。” 温子安轻轻掰开了她的手,迈步入了手术室。 都在劝她不要担心,可她怎么能不担心? 妈妈走了,外公也走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外婆出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 第91章 竟然还能醒过来 半小时后。 走廊转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声“羡羡”传到了众人耳中。 时敬川最先反应过来。 原本环臂站在一旁的他忙放下双手,小跑两步到时羡旁边,伸手便要去扶她起身。 下一秒,贺严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时敬川见状,紧着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小严来了啊,来的正好,快劝劝羡羡吧,这地上凉,她还怀着孩子,实在不能……” 他言辞切切,贺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迈步到时羡身边,脱了外套,搭在她身上,蹲下身。 单手扶着她,哄孩子一般,声音比秋夜里的月光还柔上几分,“羡羡,先起来,好不好?” “阿严,你来了……” 一见到他,时羡空洞无光的眼神总算有了些波澜,她一把抓住贺严的袖口。 就像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撑腰人一样,眼泪瞬间溢了出来。 贺严心疼坏了。 单手抄过她的腋下,轻柔地将她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别着急,我让乔宇去接医生了,他很快就到。” 话落,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置于耳边。 响了几声,走廊拐角传来一阵急促地铃声。 贺严转头,瞧见乔宇拽着一位身着休闲布衣的老年人朝这边冲了过来。 “总裁,我把冯老接过来了。” 被称作冯老的老者因一路被乔宇催着,停下来时连气都没喘匀。 “冯爷爷,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了。” 贺严微微颔首,极尽礼仪,“不过人命关天,也只有您老亲自来了,我才能放心。” 被称作冯老的老者因一路被乔宇催着,停下来时连气都没喘匀,缓了缓,摆手道:“不说这些虚的了,病人现在怎么样?” “还不知道,一直在手术中。” 冯老点头,“那我进去看看。” 他是青州市医院退休下来的老医生,轻车熟路地摁了手术室门的开关。 待门打开,一位年轻医生走了出来,冯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年轻医生看了,原本含着不解的眼神瞬间变得尊敬起来。 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冯老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时敬川站在一旁瞧着,暗自喃喃了两句什么,觉得这个人似乎十分熟悉,可又不敢确定。 一个小时后,冯老带着几个医生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便是比他早进去十几分钟的温子安。 时羡踉跄着过去,脚下一虚,险些摔倒。 温子安原想伸手扶她一把,却被贺严抢了先将时羡护在怀里。 眉目微冷,眼神像两道寒冰利刃,毫不留情地射在了他身上。 温子安却不在意,唇边浮现一抹使人安心的浅笑,声如春风拂面,“小心点。” 时羡点点头。 冯老摘掉口罩,呼了口气,苍老地声线一如既往地平稳,“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能不能醒过来,还是要看术后48小时的恢复情况。” 闻听这话,时羡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她……她竟然还能醒过来……” 闻声,一直沉默的时纯颤抖着囔囔了一句,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时敬川的训斥,“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皱着眉瞥了自家女儿一眼,随后转了眸,不放心地问:“医生,我岳母是真的没事了吧?她……” “只能说生命特征暂时稳定住了,再观察观察吧。” 稳定住了就好。 稳定住了就好。 时羡捂着唇瓣,泪水忍不住挤满了眼眶,喜极而泣,“谢谢,谢谢……” 贺严也随之颔首,“谢谢冯爷爷,现在这里腾不开人手,等改日我会带着羡羡一起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 冯老先生摇摇头。 到底是年纪大了,才上了手术台一个小时,眉宇间已经透了几分疲态。 贺严对身边人吩咐,“乔宇,好好将冯爷爷送回去。” “好的,贺总。”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冯老先生离开后,温子安也走了过来,扬唇浅笑,“时小姐,这下可以放心了,等观察时间一到,老人家就能出来了。” “谢谢你,温医生。” 时羡由衷道。 “以前只知道温医生是妇产科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涉猎了心血管内科?” 贺严这话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时羡听出来了,红着眼眶扯了扯他袖口,“你别胡说。” “没关系。” 温子安轻轻摇头,温和清润,“时小姐,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先回去。” 话落,他转身迈步离开。 周老太太还在里面,众人便在门口等。 约莫半个小时,护士将老太太推了出来。 时羡忙迎了过去。 病床边挂着血袋和尿袋,手上还在输液。 病床上,周老太太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瞧地时羡心疼极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溢了出来。 明明两天前还健健康康的外婆,眼下却只能靠着这些管子续命。 贺严一直在身边搀着她,扶着她,陪她一起跟着病床车朝病房去。 时敬川原也想跟过去,却在转弯时瞥到了愣在角落里的时纯。 他蹙了蹙眉,深看了一眼时羡。 复又折了回去。 还未靠近,就见时纯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 跟神婆似的。 一句也听不清。 “你怎么了?” “啊!” 时敬川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时纯便吓的一蹦三尺高。 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甚至连时敬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力气用大了,打疼了她。 第92章 夫妻吵架没有隔夜仇 “没……没什么。” 时纯惨白着一张脸,小口小口地呼吸着,“我、我担心外婆而已。” “担心就赶快跟上去!” 时敬川瘪了瘪嘴,“我去办医院的手续,你替我在病房守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时敬川刚要转身,时纯却又一把拽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一定、一定要我守吗……” “你说呢?” 时纯显得有些害怕。 可对上时敬川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默默松了手。 病房。 时羡从洗手间出来后,贺严便递了外套给她,“一会儿我给乔宇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休息,外婆这边,我会找两个护工过来照顾。” 时羡摇头,吸了吸鼻子。 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不错眼儿的盯着周老太太。 医生说48小时之内是最重要的,她不能让外婆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要守着。 寸步不离。 “羡羡,你太累了。” 贺严抬起腕表看了看,劝道:“已经凌晨两点了,这样熬下去不行的。” 说话间,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时羡与贺严同时转头。 就看见时纯走了进来,对上两道目光时,躲闪般地垂了头,继而不自然地伸手理了下鬓角,“爸、爸他去给外婆办手续了。” 时羡没有做声。 时纯也不敢往前走。 病房里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时纯不敢靠近病床,便一步一步挪到了病床对面的小沙发旁坐下。 明明开着空调,她却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嘴唇白的吓人。 无论是生理还是行为。 她都太反常了。 反常到时羡无法忽略。 蹙着眉问了句,“你没事吧?” 闻言,时纯忙摇着头否认,“没,我、我没事。” 她这么说,时羡也没有再问下去。 她们虽是双胞胎姐妹,但却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从小关系也不亲近,并不似寻常姐妹那样无话不谈,多数时间都沉默着,便是说话,时纯也总是阴阳怪气的。 时羡不喜与人起冲突,便只当做耳旁风,不理她。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时纯有些撑不住了。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是冷还是什么,她睡地极不安稳,环起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 时羡思虑片刻,还是起身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拿出来一条换洗薄被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搭在了时纯身上。 瞧着她睡地渐渐安稳,自己才返回椅子坐下。 贺严揽着时羡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叹气,“我家羡羡心肠软的很。” “那怎么办呢。” 时羡就势靠在了他怀里,苦笑,“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啊。” 血浓于水。 许是贺严的怀抱太过舒适,让她安心不少,到了后半夜,时羡还是没撑住,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 直到天亮,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洒进病房,时羡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睡醒了?” 贺严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时羡不动,他也不动。 只淡笑着问:“腰酸不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得知时羡怀孕后,他查过一些相关资料。 怀孕时孕妇会腰酸腿涨,所以要格外注意睡姿,也要及时为她按摩放松。 原本昨晚见她睡着了,想把她挪到另一张家属床上好好休息的,但又怕惊醒了她,闹着照顾外婆不肯睡觉。 无奈之下,只好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就这么坚持到了早上。 时羡倒是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坐的久了,尾椎有点疼。 摇了摇头,在坐直了身子,眸子里透着点震惊,“我挺好的,你、你就这么站了一夜吗?” “也没有一夜,两三个小时而已。” 贺严替她拂开了黏在额角的碎发,尽含温柔,“我一直替你看着外婆,没什么事。” 话音才落,他口袋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动。 贺严掏出手机瞥了眼,道:“是奶奶打来的,我出去接一下。” 转身之际,时羡却拽住了他的衣角。 转眸瞥了眼病床上的老太太,嘱咐道:“外婆病了的事先别告诉奶奶了,她知道了,肯定要来医院探望的。” 贺严点点头,开门出去。 随即划下接听键,一夜未眠的他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累,“奶奶,有什么事吗?”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打电话还能联系到你。” 贺老太太一张口便阴阳怪气,“最近忙什么呢,都多少天没见到你人了?” 贺严微微一怔,随便扯了个理由,“忙公司的事啊。” “别给我打岔,以前公司生死存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忙,你说,你小子是不是又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了?” “没有。”贺严无奈扶额,叹气道:“公司最近再谈一个收购案,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说罢又补了一句,“不止是我,公司里所有员工几乎也每天都在加班,我这个做老板的,当然要做表率。” “我不管什么表率不表率的,总之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贺老太太嘴上虽厉害,可心里却没那么生气了。 只要孙子不是因为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才不回家,别的都不是大事。 工作嘛,总会忙完的。 她坐在沙发上翻着日历,压低了声音说:“明天就是羡羡生日了,女孩子嘛,别管多大年纪那都喜欢浪漫的,她又怀着孩子,心里软和,你好好给她过个生日,哄哄她,她一高兴事儿就过去了,夫妻嘛,吵架哪有隔夜仇。” 第93章 人命官司 “奶奶,您就别担心我们了。” 贺严更无奈了,“羡羡是我老婆,她的生日我不会忘。” “你懂事就好。” 贺老太太阖上日历,“人羡羡从小没妈,是个可怜孩子,到了咱们家,咱可不能让人家受委屈。” “我知道。” 贺严应声,余光瞧见电梯里出来几个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忙道:“奶奶,我这边有点事,改天带羡羡去老宅看你。” 说罢,贺严挂了电话。 再推门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乔宇和两个女人。 一个年轻些,约莫二十几岁。 另一个年龄大些,四五十岁的模样。 时羡替周老太太掖了掖被角,随即迎了过去。 还未开口便听贺严道:“这是我让乔宇找来的两个护工,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让她们过来帮帮你。” “少夫人我给您介绍一下。”乔宇指着年龄稍大些的护工道,“这位是林阿姨,她照顾过很多病人,是金牌护工。” “这个是小金,林阿姨虽然照顾人很有经验,但毕竟年纪大了,小金年轻,有什么擦身子啊搬东西都可以让她干。” 贺严也随之道:“我还安排了两个保镖过来守着,保证你和外婆的安全。” “少夫人放心,都是一米九的壮汉,不过他们不会打扰到老夫人休息,也不会吓着别人,会让他们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躲着。” 末了,他眨着眼,故意又加了一句,“总裁特意嘱咐的。” 话音才落,便收到了贺严一记刀眼。 时羡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由衷地像贺严投去了一道感激的目光。 他将事情安排的这样妥帖,给足了自己安全感和面子。 乔宇干咳一声,挤眉弄眼地朝贺严递了一个眼神,随即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这一小动作提醒了贺严,也没逃过时羡的眼睛。 “怎么了?” “没什么,睢瞿的工程上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我去看看。” 贺严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两句。 可瞧着乔宇那副着急的样子,时羡也猜得到并非如他所说那么轻松。 忙道:“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她将贺严送到电梯口。 一对夫妻难舍难分。 这么久没见她了, 贺严凝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环住时羡,在她耳边低声轻语,像是下蛊一般,“我会尽快赶回来,晚上有惊喜要给你,等我。” “好。” 目送贺严进了电梯,时羡才转身离开。 “到底怎么回事。” 电梯门一合上,贺严唇边的笑意瞬间消失,声音冷寒。 “工头打电话说,今天早上大家吃过早饭,有几个工人照常上了高台,可是还没来的及开工,高台就断裂了,五个工人从上面掉了下来,两个受了重伤,已经送往最近的医院救治,另外三个……” 乔宇顿了顿,声音中含着肃穆,缓缓吐出几个字,“直接坠亡。” “坠亡?” 电梯门适时打开,贺严从迈着沉重的步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开工前没有检查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贺氏在工程开发这一块儿上向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他在工程开始之前,也不止一次的强调过,每次开工之前都要仔细检查,一定不能出纰漏。 “工头说检查了,没有问题,但工人一上去就……” 毕竟牵扯到几条人命,乔宇心里一直在打鼓。 “通知家属了吗?” “通知了,他们一直在工地闹事。” 乔宇微微叹气,“工头简单的和他们聊了一下赔偿的事情,不过那些人不肯私了,咬定要打官司,许董已经过去稳定局面了。” 虽说这个工程是许、贺两家一起开发的,但许家只占了一小部分,真正有决策权的还是贺氏。 乔宇便一直在等贺严的决断。 然而,贺严却久久没有言语。 高台断裂,工人坠亡,家属闹事…… 他缄默良久,一直到了地下车库,上了车,才凝声吩咐道:“你把我送到工地之后,派人去查三天内的监控,看工地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您的意思是……” 乔宇启动车子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忽然明白了几分,踩下油门的同时点了点头,“好的,总裁。” – 送走贺严,时羡重新返回了病房。 林阿姨和小金一个收拾病房,另一个正盯着周老太太的输液管。 时纯已经醒了过来,依旧缩在沙发角落。 准确来说,她早在贺严和乔宇进来时便醒了。 只是一直没有睁眼。 下午三点左右。 她收到一条短消息。 是温子安。 他问:在病房吗,有没有时间一起喝杯下午茶? 外婆还没有清醒过来,她实在没有心情。 原想拒绝,但思及温子安这两天帮了不少忙,便委婉回道:改天可以吗? 温子安信息来的很快:出来看看。 时羡下意识抬眸。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朝外看,却什么也没有。 瞅了眼病床上的周老太太。 她依旧不言不语,没什么反应。 为免打扰她,时羡慢慢推开凳子,轻手轻脚朝外走。 一开门,就看见走廊的栏杆处站着一位身着长款风衣的男子。 每次见温子安,他几乎都穿着白大褂,倒是很少见到他穿日常衣服。 剪裁得当的驼色风衣,将他身量衬得越发挺拔。 她闲暇时间,也给贺严设计过几件风衣,加上他那从小优渥生活里浸大的雅贵气质,就像一颗吸睛的黑曜石,高端衿贵。 而温子安却像是一块清透的美玉,浑身都散着舒朗清隽的气息。 时羡将门阖上,迈步走到他身边站定,“温医生。” 温子安金丝镜下的双瞳越发和善,浅浅一笑,“贺先生走了?” 时羡微微诧异。 想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贺严。 “别误会,我上午不忙,本来想过来看看老人家,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贺先生在里面。” 温子安笑容里透着几分无奈与苦涩。 话未说尽,又很快的掩饰了下去,“我怕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没进去,不过我替你问过医生了,老人家的病虽然凶险,但好在已经救回来了,好好照顾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 第94章 唯愿那人后辈,一世不得安康 时羡感激中带着点愧疚。 温子安处处都在为自己考虑,可他却不知,自己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 然而这些麻烦,她都无法宣之于口。 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无法说出来。 千言万语,终只化作了一句:“谢谢。” 温子安摆摆手,“其实你更应该感谢的是贺先生,多亏了他请来冯老,如果不是他,老人家应该也没这么容易挺过来,要知道冯老可是我们医学界的老前辈,这次能亲眼见到他老人家,是我沾福。” 时羡莞尔,“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外婆住院,我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你太客气了,不过真心感谢的话,就别拒绝我的邀请啦。” 温子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歪了歪头,“不远,就在医院旁边的茶餐厅,最多半小时,我们就回来了,而且,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时羡依旧有些犹豫。 “是啊,羡羡,你就去吧,外婆这里有我照顾。” 适时,时纯打开了病房门,走出来,牵起一抹淡笑,催促道:“温医生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你连这么一个小请求都不答应,就显得很不礼貌了。” 他们都这样讲,时羡也不好再拒绝。 想着贺严还安排了保镖和护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便点了点头,和他一起离开。 茶餐厅。 温子安替时羡推开门,又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伸手帮她拉开椅子,让她落座。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流畅,十分绅士。 时羡道过谢,就听温子安说:“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时羡嫣然:“好。” 这家餐厅环境不错。 虽然也是以经营快餐为主,却不似别的快餐厅那样匆忙。 桌子旁边是大大的落地窗,由暗紫色地纱制窗帘作为装饰。 放着舒缓悠扬的轻音乐。 很静谧。 时羡想,如果医院里的家属在照顾病人时累了,燥了。 来这里坐一下,点上一杯清茶。 休息休息。 也不失为一个放松的空间。 五分钟后,温子安回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盒。 站到她旁边,声音如清泉溪流般温缓,“羡羡,生日快乐。” 时羡讶然,微怔,“生日?” 温子安将蛋糕放在桌子上,边拆边笑:“是啊,今天是你生日,你该不会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时羡不好意思的垂了头。 还真叫温子安猜准了。 她自己倒真没想起来。 前段时间给贺浅过生日的时候还想着的。 还打算生日当天,叫贺严陪她一起去拍个孕妇照。 也算是庆祝他们一家四口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没顾得上了。 不过…… 她看着精致小巧的蛋糕,莞尔,“谢谢你,温医生。” “别这么客气,你算算这一会儿,都跟我说几个谢谢了。” 时羡不好意思地笑笑。 倒不是她太客气,只是除了这两个字,她也不知该如何表示感谢。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抬眸问:“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啊?” 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和温子安提起过这个。 虽然两人认识了一段时间,可每次见面几乎都是产检,他们聊的最多的就是孩子。 温子安浅浅笑着,滴水不漏地解释,“我看过你的病历,上面有出生日期的。” 时羡了然。 嫣然抿唇,“没想到你还会记这个呀,那每天都这么多病人,难道各个都要记吗?” “怎么可能啊,这里装的又不是芯片。” 温子安嗤笑出声,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其实我记的也不单单是你的生日,还是我自己的。” 时羡茫然,“什么?” “那天看你病历的时候我也是这个表情,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真的吗?” 温子安笑着点头。 眸子里透着宠溺。 这个消息对于时羡而言,确实令人惊讶。 国内有那么多同胞,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虽然不少,可在茫茫人海中能相遇一个,还成为朋友,那该是多大的缘分啊。 温子安将蛋糕盒放在地上,插上了两根数字蜡烛。 微叹一声,“只可惜这里不方便点蜡烛,不能让你许愿了。” 时羡笑着摇摇头,“我吃蛋糕,从来不许愿的,不知道许什么。” “是吗?那你一定是从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千宠万爱长大的吧?” “怎么说?” 温子安舒了口气,眉眼柔和,“因为只有什么都不缺的孩子,才会没有愿望啊。” 时羡被这番理论逗笑了。 可仔细想想,也是这样。 虽然时敬川疼时纯多些,可外公外婆和妈妈都偏疼她。 把她当做小公主一样捧着。 她的童年,已经比很多人都幸福了。 想起以前的日子,时羡唇角不自觉浮现一抹浅笑。 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带着不自知的勾人,“那你许个愿吧,正好也是你生日。” 不料温子安却道:“我也从不许愿。” “也没有愿望?” “不是。” 他唇角浮现一抹苦涩,笑意不达眼底,“因为不会成真。” 时羡面色一僵,随即把笑容绽地更开了,“谁说的,你今年试一试,万一成真了呢?” 温子安定定地凝着她。 良久,微叹一声,“好吧,那就试试。” 他闭上眼睛。 双手合十。 掩盖住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冷意。 心底恨声默念:唯愿那人的后辈,一世不得安康。 随即,他睁开眼睛。 又恢复了往常的柔和。 “许好了?” “嗯。” “那我也许一个。” “你不是没有愿望吗?” “今年有了啊。” 时羡也学着他的模样双手合十,弯唇轻念,“我希望,温医生今年的生日愿望,可以实现。” 第95章 有图有真相 话落,她睁开眼睛,看到对面的人满眼诧异,笑道:“好啦,两个愿望叠加在一起,温医生,你今年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温子安眸色动了动,敛了笑意。 不自觉放沉了声音,“你真这么想?” “是啊。” 时羡笑地真诚,“你送我一个生日蛋糕,你生日我却没准备礼物,这个,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吧。” 想起刚才那个愿望。 温子安垂下眼睫。 过了片刻,他才伸手拿起刀来切蛋糕。 将蛋糕上唯一一个用奶油挤成的玫瑰切给了时羡,递给她,“吃蛋糕吧。” 时羡接过来,道谢。 用勺子挖了一口。 时羡说,甜甜蜜蜜的,很好吃。 那副模样,也勾起了温子安的食欲。 他往常最厌恶的便是甜食。 今日竟想尝一尝。 甜是什么滋味儿。 心里想着,手已经拿起叉子挑了一点奶油,填入口中。 甜滋滋的。 惹人心痒。 一时竟控制不住。 想要再去挑第二下时,余光却瞥见了餐厅的落地窗。 似乎瞧见一抹熟悉的影子闪了过去。 他眼眸微转,丢下叉子。 下一秒,修长的手指夹出一张纸巾,朝对面人探去。 时羡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后躲。 温子安却坦然自若的将纸巾又朝她的方向递了递,笑着解释,“你嘴边沾上了奶油,擦擦吧。” “谢谢。” 时羡接过纸巾,擦拭两下,丢进垃圾桶。 窗外的人惊魂未定。 以为是被温子安看见了。 贴着墙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并没出来,才继续肆无忌惮地摁着手机快门。 李静婵看自家女儿做贼似的模样,蹙着眉问:“你这干、” “嘘。” 许慕嘉转头瞪了她一眼示意李静婵先别说话。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温子安在吃蛋糕。 李静婵更加不解了。 实在不明白许慕嘉对着一个男的拍什么劲儿。 连着按了十几下快门,许慕嘉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打开相册,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这下好了,有图有真相,我看她还怎么狡辩。” “什么有图有真相?” 李静婵凑过去瞄了一眼,果然看到那男人对面坐了一个气质温婉地女人。 虽然只有侧颜,但她还是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这不是时羡吗?” “是啊,旁边那个是她老相好,上次我被这个贱人呲了一身的冷水,阿严哥送我去医院的时候也见到了他们俩,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没想到这次又被我抓了现行。” 许慕嘉说着,手已经点了分享好友。 李静婵心中一思忖,抬手夺过了她的手机。 “妈!你干嘛呀?” 许慕嘉急得跺脚,李静婵却把她朝旁边拉了一拉,示意她小声点。 “你就打算这么把照片发过去?” “不然呢?” 放在相册里吃灰吗? “因着你上次被绑架的事情,小严这段时间经常过来陪你,安抚你的情绪,你现在把这些照片发给他,他不会觉得这是你处心积虑想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 一句话,让许慕嘉醍醐灌顶。 心里那份迫不及待也渐渐平稳下来。 妈说的对。 她若是就这么把这些照片给贺严看了,贺严难免会觉得她在派人跟踪时羡。 到时候不信不说,保不准还会把自己这些天刷来的好感全部浪费了。 可若是不直接给他看,又怎么让他知道时羡和温子安私下见面了呢…… 这种绝好的机会,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呀…… 许慕嘉深拧眉心,大脑飞速地旋转着。 末了,还是李静婵面露阴狠地说:“既然不方便发给贺严,那就把贺严引过来,让他亲眼看。” “引阿严哥过来?” 许慕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个圈,狐疑道:“怎么引?” 李静婵勾了勾唇,用许慕嘉的手机拨通了贺严的电话。 响了两声,在贺严接电话之前摁了挂断。 “妈,你这是?” “嘘,先等等。” 果然,没过几秒,贺严便回了电话过来。 李静婵毫不犹豫地划下了拒接。 “妈!” 许慕嘉急地跺脚。 贺严的电话也敢不接,她妈难道是疯了不成? 李静婵却格外镇定,手指在键盘上一下一下的戳着。 编辑了一条短消息发送出去,随后将手机还给许慕嘉,“你先去店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坐着,别让时羡看到,妈先回去,等贺严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许慕嘉瞄了眼消息,心中顿时了然,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妈。” 李静婵又低声嘱咐了两句,这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贺严没打通电话,便收了手机放回口袋。 刷卡时听到了消息提示,却没有打开来看。 不多时,他抱着一大束花从路边花店走了出来。 深色西装。 白色玫瑰。 款款而来。 就像童话中的王子。 回到车上,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噔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脸色骤变。 将地址转发到小马手机,紧声吩咐,“按这个地址走,快!” 即便不回头看,他也能感受到贺严的紧张。 手忙脚乱地启动了车子。 用最快的速度朝市医院去。 – 吃过蛋糕,时羡看了看时间。 四点半已过。 思及早上贺严离开时说过的话,心里忍不住有些期待。 想必他的惊喜,也是与她生日有关吧。 也不知会是什么。 不过,是什么都好。 只要他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好。 随即起身,和温子安说自己该回去了。 温子安也未阻拦,说自己下班时忘了打卡,正好同她一起回去,补个卡。 只是蛋糕没有吃完,温子安原想让她带回去吃,可时羡不想引起贺严误会,便没接过来,让他带到办公室给其他医生分一分。 二人出了餐厅,没走几步,时羡便觉得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眸,只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第96章 舍不得? 遵循身体的本能,时羡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人。 电光火石之间,温子安侧身将她护在身后。 一只手提着蛋糕盒,另一只抓住了那人朝时羡探过去的手臂。 下一秒,那人挣脱开来,挥拳便朝着他的脸轮了过去! “小心!” 时羡用力一扯温子安。 带着冷风地拳头硬生生地停在了她面前! 时羡蓦地睁大了双眼。 待看清了来人,温子安故作一怔,讶然:“贺先生?” 贺严脸色铁青。 一颗心好似被放在热水里沸煮! 紧紧咬住后槽牙,凝着时羡那张惊慌失措地脸,极力忍耐地收回手。 时羡才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瞧着贺严这样怒意狂声地样子,有些莫名,“阿严,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 贺严自嘲的勾了勾唇,抬眸,将目光定格在时羡身上。 噙着痛,寒声问她:“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在这儿,是吗?” 刚才在自己挥拳的时候,她一点不顾自己安危,哪怕怀着孩子也要拉开温子安,替他挡下。 那眼里的担心,真是刺目啊。 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时羡忍不住蹙了蹙眉。 可想到他对温子安的敌意,还是走到他身边,细如水葱地手指攀上他的手臂。 柔声解释,“没有,你想多了,我也正要回去呢,走吧,我们一起。” 只一句话,一个动作。 贺严眸色便松了松。 在时羡的牵扯下,他缓缓转身。 “羡羡。” 没走几步,就听见温子安在身后扬声叫了一句,她脚步一顿,松开了贺严,回身转眸。 瞧着温子安迈步过来,将手里的盒子朝前一递,“把这个带回去吃吧,我不爱吃甜食,拿着也是浪费。” 说罢这话,贺严才注意到他手里竟还提着一个蛋糕盒。 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地怒意,此刻控制不住地沿着经脉疯狂蔓延。 与此同时,许慕嘉推开餐厅的门,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小跑到贺严面前攀上他的手臂,微微颤抖,“阿严哥,你总算来了,刚才,刚才有几个人一直跟着我,我、我、我好害怕……” 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时羡一双眸子从疑惑到震惊,不过是瞬息之间。 正想说什么,许慕嘉看准了时机先她一步开口。 “羡羡姐,你也在啊。” 她面上浮现一抹尬色,随即缓缓松开了贺严的手臂,唯唯诺诺地躲在了他身后。 时羡冷冷瞟了她一眼,一句话也不想跟她多说。 转眸温和地看向温子安,才要拒绝他的好意,头顶处便传来了一声幽幽的质问声,“所以你和他出来,是一起过生日的?” 他面色阴阴沉沉,怒意几乎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 许慕嘉心中咯噔一下。 顿时明白了所有。 原来今天还是时羡的生日啊…… 幸好她听了妈妈的话,把贺严引过来。 否则岂不是错过了这一场好戏? 这种特殊的日子,自己老婆跟别的男人一起过,就算再窝囊的人恐怕也受不了。 何况是贺严这么骄傲的人。 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地得意,却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来,“原来今天是羡羡姐的生日啊。” 随即抿了抿唇,眼神里透着无辜,摆出一副深明大义地模样,“对不起啊阿严哥,我不知道,要不你先陪羡羡姐过生日吧,我打电话让我妈来接我回医院就好。” “是啊,羡羡。” 温子安也随之附和,“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个蛋糕很好吃吗?正好带回去,也让贺先生尝尝。” 说罢,他伸手往前一递。 时羡抿抿唇,刚要摆手拒绝,却被贺严抢先了一步。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一勾,蛋糕盒稳稳地挂在了指尖。 随后迈着大步走向路边。 时羡原是不解。 可见他提着蛋糕盒,又瞧着他去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从身后喊了他一声,抬脚便要追过去去阻止。 贺严人高腿长,时羡又是个孕妇。 哪里能追的上? 相离十步远的时候只听啪嗒一声。 蛋糕盒稳稳地掉进了垃圾箱里。 时羡眸子睁了睁,单手护着小腹过去。 朝垃圾桶探了探头,看着反扣过来的蛋糕盒。 一眼就知道他是故意这么扔的! 时羡心里油然涌起一阵不悦,“你干什么呀?” “一块儿蛋糕而已,舍不得?” 贺严没有看她,而是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连指缝也没有放过。 下一秒,手帕被他轻飘飘地丢了出去。 就落在蛋糕盒的上方。 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时羡彻底生气了,拧眉望他,“贺严,温医生只是好心问我一句,你别太过分。” 如他所说,只是一块儿蛋糕而已。 她原本也没想要。 好好拒绝就是了,何必当着人家的面做出这么侮辱人的事? “我过分?” 贺严怒极反笑,点着头,“好,我过分。” 压了几压,才忍住想要过去揍人地冲动。 深吸口气,桎梏住时羡的手腕,闷沉低言:“跟我回去。” 他抓的很紧,时羡踉跄地跟在他身后。 手腕痛到发麻,她甚至感觉已经不过血了。 几次尝试挣扎未果,她才忍不住开口,“贺严,我自己走,你放开我!” 然而,贺严却置若罔闻。 温子安抬步追了过去,挡在他们面前。 皱眉道:“贺先生,你先放开她,这么抓着,她手会废掉。” 第97章 动手 贺严眯了眯眼眸,低头。 瞥见时羡已经泛红发紫地手腕,下意识松开了紧紧扣住她的五指。 温子安用抓这个字,已经算是口下留情了。 就是用掐字都尤嫌不够。 是他刚才怒火攻心,一时间失了分寸。 眼下恢复了理智,眼底划过一抹懊悔。 想要关心她几句,可对上她那双含着点恐惧的桃花眼,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温子安将这二人之间的眼神都看在眼里,眸子中闪过一丝嘲弄。 面上却轻叹一声,显得有些无奈。 保持着温温雅雅的音色说:“贺先生,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今天是我约的羡羡,她生日,也正好是我生日,所以我请她吃个蛋糕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误会,更不要因为这一顿饭,回去为难羡羡。” 为难? 呵呵。 他东奔西跑一整天,连喝口水都觉得浪费时间。 为了能少跟那些工人家属斡旋,他甚至对他们提出的天价赔偿一口应下。 只是想着自己尽快回来陪她好好过个生日。 这些在别人眼里,竟然都成了在为难她! 贺严觉得自己几乎要憋炸了。 音色中满是警告与怒意,“不想我误会,就别再见她。” “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温子安弯了弯唇,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我和羡羡是朋友,因为她在乎们这段婚姻,所以我也尽量避嫌。 可是和朋友一起过个生日而已,我不觉得我们做错了什么。 还有,身为朋友,我不得不替她说一句。 你是她的丈夫不假,可她首先是个独立的人,之后才是你的妻子,就算是丈夫,也没有资格决定她跟谁来往,不跟谁来、” “嘭!” “温医生!” “阿严哥!” 温子安话音未尽,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打的他朝后踉跄几步,连眼镜都从鼻梁上落了下来。 时羡红着眼圈怨了他一眼,才要弯腰替温子安捡眼镜,手臂却被人狠狠朝后一扯。 贺严瞳孔微眯,薄唇轻启,“他自己不会捡?” 她回眸,一把将贺严甩开,吼道:“贺严,你能不能讲讲道理?近视的人离开眼镜看不清楚,你说他会不会捡?” 话落,她扶着自己的后腰,略显笨拙地弯了下去。 贺严打温子安,是因为他那些话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是什么身份? 也配对他的婚姻指手画脚? 可瞧着时羡这副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 刚想伸手去扶她一把,许慕嘉便极有眼色地拽住贺严,连哄带劝地将他拉开了些。 关切劝道:“阿严哥,生气归生气,可千万不能再动手了。” 贺严淡淡瞥她一眼。 抽回自己的手。 时羡捡起眼镜,直起腰身,把它递到了温子安手中。 看着他红肿不堪的脸颊,面上尽是愧疚之色。 “没事吧?” 温子安抬手碰了碰唇角,抹去溢出来的血丝,轻轻摇头,“没事,贺先生是误会了,我不怪他。” 他一副通情达理地模样,更衬得贺严无理取闹。 她低声道了歉,随后走到贺严身边,平静地问他,“闹够了吗?” 一句话,问地贺严心如死灰。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来,才将手机置于耳边,就听秘书问:“总裁,餐厅说六点钟已经被人定满了,问定七点的座位是否可以?” “退了。” “什么?” “我说退了!” 话落,贺严一把将手机掷了出去,屏幕四碎! 既然他做的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是闹事。 那他何必还要白费心思? 许慕嘉心里忍不住痛快起来。 上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在教训自己那天。 那时的她害怕极了。 只觉得贺严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可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贺严再生气些。 气到对时羡失望,对时羡厌恶! 想到贺严丢弃时羡的那天,她就忍不住继续往火里添柴。 只要这火烧起来了,她就一定不要这火灭了。 绕过贺严,她在离时羡几步的时候站定,摆出一副苦口婆心地样子。 “时小姐,虽然这些话不该我说,可我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你一句,身为一个有夫之妇,好歹要懂得避嫌啊。” “我们本就清白,为什么要避嫌?” 时羡微微偏眸,定定凝着她,“倒是避嫌两个字从许小姐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惊讶,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你!” 许慕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僵持之际,小马不知何时下了车,快步走到贺严身边,道:“总裁,乔特助来电话了,前天凌晨的监控中确实有几个人去了施工现场。” 未等贺严开口,许慕嘉便抢先问:“是睢琚那个工程吗?” 小马微微点头。 许慕嘉忙道:“阿严哥,那你快去处理吧,我爸早上也是从医院走的,他说过这次的事可严重了。” 贺严没说话。 只眸色复杂地睨着时羡。 似乎在等着什么。 许慕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暗自咬了咬牙,摆出一副懂事地嘴脸,“阿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给妈妈打个电话,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她来接我,你快去吧。” 贺严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只静静站着。 眼里只有一人。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说什么。 他收回目光,眼下眼底的落寞,稍稍偏眸,薄唇吐出了一个字,“走。” 小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引着他上了车。 温子安单手拍了拍时羡的肩膀,轻叹,“刚才怎么不和贺先生解释?” “解释什么?”时羡苦笑一声,“本来就什么事也没有。” 温子安没再说什么,只道:“我送你回去吧。” 第98章 幕后导演 “不用了。” 时羡轻轻摇头,抬眸间看见温子安泛着血迹的唇角,眼底含了愧疚之色,“对不起,温医生,是我的原因,才连累你在生日这天被打成这样。” “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子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调皮捣蛋,我妈揍我可是不分日子的,我爸说了,男人嘛,打打更结实。” 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可时羡却连敷衍着笑笑都做不到了。 只能勉强扯了扯唇角。 笑得比哭还难看。 “快回去吧。” 温子安浅声提醒。 和时羡道了别,目送她离开。 许慕嘉站在一旁,撇撇嘴,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之人说了句:“谢谢。” 轻快得意。 “什么?” 许慕嘉脚步微顿,狐疑地瞥了温子安一眼。 她刚才没听错吧? 这人说的是谢谢? 跟她说的? 温子安红肿的脸上挂着淡笑,下巴轻抬,“如果不是许小姐,我也看不到这么好的一场戏。” “看戏?” “是啊。” 温子安笑意更深,“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许小姐拍的那些照片,都发给贺先生了吧?” 许慕嘉倏然抬眸,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原来刚才不是她的错觉! 自己拍照的时候,他真的看见了! 可、可他既然看见了,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谁知道自己被偷拍了,都应该立刻找到当事人删掉照片才是正常反应吧? 这个人,他为什么…… “有机会真想看看许小姐拍的照片,毕竟那些角度,都是我费尽心思才想出来的。” 此话一出,许慕嘉顿时了然! 原来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自己拍下那些照片。 因为他算准了自己会发出去。 “如果许小姐不着急走,不如跟我进去喝点东西。” 温子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想,我们两个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或许会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许慕嘉有些犹豫。 经此一事她便知道,温子安看似单纯干净,实则心思难猜,城府颇深。 明明是幕后导演,面皮上还能装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和这样的人成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恐怕哪天他为了自己就会丢下你。 温子安不知她心中所想,朝餐厅指了指,“进去坐坐吧,五分钟而已。” 许慕嘉握着手包的五指紧了紧。 点头,迈步入内。 两人任意选了一个桌子坐下,温子安便叫来侍应生点了两杯咖啡。 许慕嘉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真的喜欢时羡吗?” 温子安淡笑,眼底却含着几分嘲弄,“怎么,你很好奇?” “不是好奇,是奇怪。” 她耸耸肩,“你如果喜欢时羡,为什么要故意给我拍那些照片?喜欢一个人,应该希望她幸福,而不是亲手破坏她的幸福吧?” 温子安笑了。 不似从前那般如春风暖阳,而是带着浓浓地讽刺。 看着许慕嘉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样。 “许小姐不会也相信‘爱一个人就要成全她’这种骗人的鬼理论吧?” 他实在抑制不住笑意,而此时,侍应生恰好送了咖啡来。 他抿了一口苦,才忍住嘴边的笑,“只可惜我不相信,所以我也不会成全时羡,我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得到手,否则日思夜想,我也不会罢休。” 他将咖啡放回碟子里,微微抬眸,“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也想拆散时羡和贺严,是吧?” 许慕嘉没应声。 温子安啧了一声,扬眉问:“方便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她配不上阿严哥,阿严哥是遨游九天的龙,就该配畅游天地的凤,千金,名媛,就像我,而不是她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 许慕嘉提起时羡,几乎恨的咬牙切齿,“既然你是为了得到她,而我是为了当上贺夫人,不如我们合作,既圆了你的梦,也了了我的愿,怎么样?” “合作?” “是啊,刚才我们两个的合作,不是就天衣无缝吗?” 温子安淡淡地凝着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若是仔细辨别,能看到他微扬的眉峰中透着两分得逞。 – 医院。 时羡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外婆不见了。 时纯也不见了。 就连贺严安排过来的两名护工也不在。 她面色一紧,出门便叫住了一个护士,“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间病房里的病人去哪儿了?” “哦,她刚才被送到急救室了。” 闻言,时羡脸色骤变。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拔腿就朝急救室的方向跑。 才到门口,就看见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时敬川大步迎了过去。 “医生,我岳母怎么样?” 医生摘掉口罩,微微颔首,声音沉重,“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的死亡时间是17:19分。” 轰地一声。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崩开了。 心脏猛然一滞,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时羡脚下一虚,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少夫人!” 正巧护工林阿姨提着餐盒一路小跑过来。 见状忙丢了手里的东西,伸手将时羡扶在了怀里,担切道:“少夫人,你没事吧?” 时羡短暂失明了一瞬,眼前一片漆黑。 可她却强撑着自己的精神。 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倒。 时纯也并未比她好到哪里,脸色惨白如灰,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 第99章 过世 时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好像是有人送外婆回去遗体告别,她跟着走回去的。 也好像是林阿姨把自己掺回去的。 她不记得了。 她只能一步步的靠近,放慢了呼吸。 好像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吵到外婆一样。 她没有眼泪,眼圈却红的渗人。 就这么低头看着病床上的人。 看了一会儿,她蹲下身子,双手握住外婆冰凉的手,忽然笑了。 像平时说话一样,温温柔柔地开了口,“外婆,今天是我生日……” “你不是说,要帮我过生日的吗?” “我买了蛋糕,你陪我一起切蛋糕,好不好?” “外婆,我还没有带上你给我买的镯子呢……” 时羡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 病房里依旧安静。 周老太太就这么躺着,双眸紧闭,脸色发灰。 时羡就这么和她说话,一句一句,似乎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答。 直到护士过来提醒。 病人该被推到太平间了。 时羡蹙眉回眸,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地动作,“嘘,你们小声点,外婆有起床气,她不喜欢被吵醒,我们慢慢叫她,她会醒来的。” 她拿过周老太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眉目柔和,像是哄孩子一般地开了口,“外婆,你别睡了好不好?你送我回家……我们住一起,我陪你聊天,逛街,喝茶,你想做什么羡羡都陪着,好不好?” 她说的那样一本正经。 就好像病床上的人真的没事,只是睡着了。 小护士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不敢触碰。 只好朝一旁的时敬川投去求助的目光。 时敬川无奈,只好走到时羡身边,掺着她,劝道:“羡羡,起来吧。” 时羡挣脱开了。 依旧一遍遍地叫着周老太太。 “你外婆不在了!你看不到吗?她已经不在了!她死了!” 他吼完,时羡却突然茫然了起来。 两个眼珠动也不动,仿佛癔症了一样。 “少夫人……” 林阿姨捂着嘴巴呜咽,半晌没说出话来。 饶是她这么一个外人瞧见时羡如此,也不禁落泪。 “少夫人,您别这样,您这样,老人家走的也不安心啊……” 劝着劝着,林阿姨也说不出话来了。 时羡睁着一双大眼,像是开了水龙头一样,眼泪哗哗地往外落。 忽然,她扑在周老太太身上,抱着她。 痛哭流涕。 不停的喊着“外婆,外婆”。 哭的歇斯底里。 时羡把头埋在周老太太腰间,一抽一抽的,像个失去了庇护所的流浪孩子。 周老太太还是被推走了。 盖着白布。 毫无生机。 病房外。 时纯不敢进去。 看着周老太太被推出来,她更是朝后踉跄了几步,死死地贴住走廊墙壁。 病房内,时羡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跌坐在病床前,脸色白的吓人。 林阿姨抹了把眼泪,伸手过来搀她,“少夫人,您起来吧,老夫人已经不在了,您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要节哀啊。” “外婆为什么会突然过世?” 时羡眼睑里挤满了泪水,喉咙里如同藏了砂纸一般,“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 林阿姨一听这话,以为时羡把周老太太的过世当做自己工作的疏忽,吓得连忙蹲下身子,慌了神,“少夫人,这个真不能怪我们呀,你出去没多久,时、时小姐就说她一天没吃东西,叫我去医院附近给她买,还有小金,时小姐给了她家里的地址,让她去家里给老太太拿些换洗衣物,这到现在还都没回来呢!” “你的意思是,外婆病危的时候,你们都不在病房,是吗?” “是……不不不,不是!” 林阿姨疯狂摆手,语无伦次道:“原本我是不想去的,可、可她是您姐姐,又是老太太亲外孙女,也算是半个东家,所以我才……” 她一股脑把事情全倒了出来,生怕漏说了一句,时羡会把这件事怪罪到她头上。 哪怕只是失职,她在这一行也绝对是干不下去了。 时羡却没有这个想法。 只觉得林阿姨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时家有保姆,时纯想要外婆的换洗衣服,打个电话让保姆送过来就是了,难道不比一个陌生人去拿快的多吗? 还有让林阿姨去买饭…… 忽然,她想到自己原本也不打算去赴约温子安,是时纯在旁边帮腔,她不好拒绝才答应了下来。 现在想来,时纯是不是也在有意支开她呢…… 她们都在的时候,外婆什么事都没有,偏她们一出去,外婆就突然恶化。 莫非外婆的病发和时纯有关,外婆的死亡有问题? 这么想着,时羡后脊椎忽然窜上一股凉气。 冷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下一秒,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她掏出手机,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从未打过的电话。 响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低沉喑哑的声音,“喂。” “苏医生,您在忙吗?” 苏知言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说。”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却把时羡想说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头。 毕竟是一个仅见过三两次面的人,交情实在寡淡。 苏知言也不着急,她不说,他也不问。 一边等一边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抱歉,苏医生,我想请您帮个忙。” 犹豫片刻,时羡还是开了口,“我外婆过世了,可我觉得,她的死有问题。” “是突然死亡?” “是病故。” 时羡说了医院给的死因,又补了一句,“但她病的很突然。” “所以你想做尸检?” “可以吗?” 时羡声音微微轻颤。 苏知言这个人冷言冷面,她没把握他能答应自己。 果不其然,苏知言拒绝了。 第100章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可他却十分耐心地解释,“尸检有尸检的流程,如果你怀疑死者的死因,需要先报警立案。” 一语惊醒梦中人。 挂断电话,时羡在林阿姨的搀扶下出了病房。 时敬川见她双目无神,连精气神都没有了的样子,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劝她,“行了羡羡,你也别太难过了,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虽然你外婆没有了,但身为她的子孙,后事还是得给她办的风风光光才好。” 时羡缓缓抬眸,眼睛干涩酸疼,“外婆突然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时敬川眉心微蹙,“医生不是说了,是病情突然恶化。” “我不信。” 她凝着时敬川,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你们谁都不许动外婆,我要报警。” “你疯了吗!” 一直躲在一旁的时纯突然冲了过来,歇斯底里地问时羡,“爸都告诉你原因了你为什么不信啊,连医生都说外婆是突然恶化,恶化懂不懂啊!你报警,你报什么警?” 她声音极大,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连时敬川都被她这反应惊住了。 只有时羡。 她为微微偏眸,声音极淡,“既然是病情恶化,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报警?” “我、我……” “我”了半天,时纯也没说出半句辩解的话。 只能一抽一抽地喘气。 她越是这样,时羡越是觉得她心虚。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医生,护士,病人甚至家属们。 都对她们指指点点。 时敬川最要面子,绝对不允许自己当众沦为别人的谈资。 更何况在商场这么多年,早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两个女儿这种反应,必然是有什么隐情。 他眼眸微眯,想了想,还是选择走到了时羡身边。 压低声音道:“羡羡,你外婆才刚走不久,你别闹了,行不行?” 时羡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说:“不行。” 一行人僵持在了走廊里。 时羡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拨了报警电话。 时纯整个人都吓傻了,想去抢夺却抢夺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羡报警。 时敬川拦不住这个,只能揪着时纯手臂把她拽进安全通道。 一把将她甩到了墙边。 “这事跟你有关系,是不是?” 时敬川关上门,阻绝了外面的声音,也阻绝了光线。 时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时敬川。 在角落里小小的缩成一团,不断发抖。 “说!” 时敬川一声怒吼,吓得时纯一个激灵。 下意识点了点头。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忽然使劲儿摇头,眼神里满是惊恐,“我、我没想害她的,我只是,我只是想气气她,给她个教训,才把她的药给……” “药?” 时敬川被惊住了,他一把拎起时纯,凝着她,“什么药?你把她药换了?毒药?” “没有!我没有!” 时纯几乎口不择言,“我、我只是拿走了新买的药,让她、让她少吃一顿而已……” “原来她前天突然病倒,就是你害的!” 他登时恍然大悟! “不对啊,只是一顿药,怎么可能就病危……”时敬川眼珠一转,就知道时纯没有说实话。 眸色越发晦暗,“除了偷药,你还做了什么?” “我……”时纯目光躲闪,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告诉她、告诉她当初那个女人的死……” “混账!” 话还没说完,时敬川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脸色骤变,“我有没有嘱咐过你,我说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我一辈子都在周家做牛做马,低声下气,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说出来,是想让我一无所有吗?” 当年的事,如果被周家夫妇知道了,他不敢想象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有多凄惨…… “不、不……” 时纯以为时敬川要放弃她,哭着恳求,“爸,爸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如果时羡报了警我可怎么办啊,我不要坐牢……爸你救我,我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救你?” 时敬川冷笑一声,眼睛里看不出半点父爱,有的只是狠厉,“你差点毁了我,还想我救你?” “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爸!” 时纯慌了,她真的慌了。 如果时敬川不救她,她不知道自己后半生会面临什么。 只能拼了命的求时敬川,“你在周家过的艰难,我看着心疼,我想帮你拿到公司全部股份啊!我知道,我知道那件事不能说,可是老太婆不是已经死了吗?一个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啊!” “好了!” 时敬川厉喝一声,不想听她废话,只阴沉着脸问了句,“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时纯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算你有点脑子。” 他冷冷瞥她一眼。 一字一句地嘱咐,“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收起你这副惊慌的样子,你外婆没了,只能悲伤,只能难过,千万别被人看出破绽来,其余的,交给我处理。” 时敬川刚要出去,时纯却又一把拽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您、您打算怎么做……” “不用你管,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留下这句话,时敬川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时羡被小护士带着去办手续。 飘飘忽忽地朝病房楼走。 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了一辆殡仪车。 事实上,这种车每天都会在医院出现,把逝者拉到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站。 时羡也坐过殡仪车。 不止一次。 车子一路响着哀乐,开到火葬场,最后,化为一场灰烬。 想着,回忆着,时羡眼底又挤满了泪水。 她抬手擦着,一遍遍地擦,又一滴滴的溢。 绕过殡仪车,时羡准备上楼时,却在楼梯上遇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第101章 还是没赶上 她顿住了脚步,与他们对视之际,时敬川和时纯眼底闪过一抹惊慌。 下一秒,就有人抬着担架从楼上下来。 那担架上盖着白布,即使看不清容颜,时羡就是又一种直觉,上面躺的是她的外婆。 忽然,她想起了楼下的殡仪车,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登时张开手臂。 像拦路虎一样的拦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警察还没来,你们谁敢动我外婆!” “时羡,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闹?” 时纯冲出来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将她往旁边拉扯,“外婆已经死了,你就让她老人家尽快入土为安不行吗?” “不行!” 分明就是要把外婆火化了,让自己查无所查! 时羡歇斯底里喊了一声,“你们明明就是心虚,外婆的死一定有问题,你们不许动外婆,谁都不许动!” “够了!” 时敬川怒斥一声,“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 话落,他给两个抬人的小伙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先走。 时羡却拼了命地喊了一声,“时敬川,你要是敢让他们带走外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们后悔!” 这话一出,时敬川果然有了些忌惮。 不是忌惮时羡。 而是忌惮她背后的贺家。 可他一犹豫,时纯却怕了,“爸,你在等什么呀?再等下去,警察就真的来了,咱们时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心知自己拦不住他们,时羡之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贺严电话号码的界面,当着他们的面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待接的声音,响了几下,便传来一阵机械的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贺严挂了。 时羡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 这么多年。 贺严从来没有不接她的电话过。 他是因为刚才的事跟自己赌气吗? 可明明就是子虚乌有,他怎么能…… 事关外婆,她顾不得多想,便又拨了过去。 依旧是熟悉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他竟然关机! 时羡怔神之际,时纯一颗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冷笑着勾了勾唇,对那两个人吩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那二人互视一眼,抬着周老太太就朝外走。 时羡拼了命的挣扎。 也不知她究竟哪里来的力气,竟真的挣扎开了时敬川和时纯的束缚! 朝着那二人一路狂奔。 眼看着离殡仪车还有十几步的距离,车却突然开走了。 哀乐响起,激起一阵寒风。 时羡顿时睁大了双眸,歇斯底里地喊着,追着,跑地不管不顾。 快到门口的时候,不慎撞到了一个男人。 许是速度太快,她那么清瘦的身子竟将那男人撞地后退了几步。 同样地,她也踉跄着朝后倒。 回过神来,那人主动拉了她一把,这才站稳。 似乎他还说了些什么,时羡却一点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想追回外婆。 最后那人仔细看了两眼才惊讶地唤了声,“时老师?” 以前每次见时羡,她不是清清雅雅,便是端庄温婉。 像现在这副凌乱地样子,却是他第一次见。 若不是她说了话,自己还真未必能认得出来。 时羡重重地呼吸着,眼神空洞无神,直到那人多喊了她几声,她才聚了焦,喃喃开口:“季律师?” “是我,时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车呢,车……” 她试图扒开季斯齐的手,抬脚就要继续去追。 不想还没迈出一步,她就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脚腕痛得发麻,季斯齐连忙扶着她,“时老师,你怎么了?要去哪儿?啊我送你吧。” 一瞬间,时羡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使劲儿点着头,泪眼婆娑,伸手指着外面,“追车季律师,追那辆殡仪车,我求求你,你帮我把外婆追回来,求求你……” “好好好。” 季斯齐连连应声,眉心微皱,“抱歉,冒犯了。” 之后将时羡拦腰抱起,朝自己的车子一路跑了过去。 把时羡放在副驾驶上,季斯齐绕回驾驶座,将油门踩到最大限度。 他们磨蹭了这么久,殡仪车早就已经没了踪影。 但这种车是有固定地点的,无论走哪条路,随后都殊途同归到火葬场。 故而季斯齐直接调出导航,直奔青州殡仪馆。 时羡缩在车里,像个受了惊吓的鹌鹑,瑟瑟发抖。 季斯齐开着车,心知劝什么都没用,只能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 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往目的地。 一路疾驰,车子终于停在了火葬场门口。 时羡推开车门直奔办事大厅。 果然,她在这里见到了时敬川父女。 可还是迟了。 他们正从办事大厅出来。 手里还抱着骨灰盒。 季斯齐知道没赶上,想要上前安慰,时羡却朝他们缓缓走了过去。 一见她,时敬川和时纯父女立马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还未开口,时羡就从他们手里接走了骨灰盒。 一句话也不说。 似乎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安静的像个傀儡。 时敬川连夜通知了时家和周家的亲朋好友,在时家别墅布置了一个简易灵堂。 时羡带上了孝布,也替母亲穿上了孝衣。 跪在灵堂里,看着赶过来的众人给外婆送行。 听着她们说节哀顺变。 时敬川不敢通知贺家人。 他走了多少关系,才让人撤了时羡报的警。 如过贺家人来了,万一给时羡撑腰,那他和时纯就全完了…… 他不敢冒险。 就这样,时羡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地送走了所有宾客。 第102章 不需要了 季斯齐一直陪着,等人都走了,他才上前蹲下身子,劝道:“时老师,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么耗下去,铁打的人也会垮掉啊。” 时羡摇了摇头,眼睛已经涩到落不出眼泪,却还是强行扯出一抹浅笑,“季律师,你先回去吧,我想再陪外婆一会儿。” 她嗓子哑的像砂纸,季斯齐目光中露出几分心疼,默了默,起身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水过来,放在时羡身边,放温了声音,“就算不吃饭,也喝点水吧。” 时羡点点头,催他回家。 季斯齐也没再坚持。 毕竟是失去至亲,这样的痛苦,别人只能安慰,却不能感同身受。 只说了句自己明天再来,随后驱车离开。 时纯和时敬川站在二楼栏杆处,眼看着偌大的灵堂只剩下时羡一人,佝偻着身子,一下一下的朝火盆里烧纸钱。 “下去和羡羡一起跪着守灵吧。” 时敬川眉心微皱。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时羡又一直听话懂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我才不去。” 时纯拒绝的飞快,像是躲着什么一样,“她又不是我亲外婆,我为什么要……” “住口!” 时敬川一记刀眼过去,时纯瞬间安静的闭了嘴,瑟瑟缩缩地看着他。 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瞧她也受了极大的惊吓,更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只道:“不想下去就在房间里待着,我叫保姆进去照顾你。” 话落,他又嘱咐了一句,“装的像点,记住,你是伤心欲绝起不来床,别被人看出破绽!” 时纯忙不迭点头。 安顿好时纯,时敬川还是从楼上走了下来。 谁知才到客厅,就看见外面冲进来两个人。 一个面容清贵。 一个眉目硬挺。 时敬川压下心虚,想了想,伸手在自己胳膊上使劲儿拧了一下。 眼底瞬间挂上了悲戚。 “小严来了啊。” 贺严尽量保持着声线平稳,“羡羡呢?” “唉……” 时敬川用手背沾了沾眼睛,“羡羡在里面,小严呐,羡羡难过坏了,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这孩子……” 话没说完,贺严就大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直奔灵堂。 周老太太的照片就放在灵堂最中间的桌子上。 贺严知道,外婆是时羡最重要的人,也是对时羡最好的人。 爱屋及乌。 于贺严来说,是个很值得尊敬的长辈。 他缓步走进去,在中央站定,屈膝下跪。 时羡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直到看清了正在叩头的人。 微微抬眸,动了动几乎干涸的唇瓣,“你来了。” 她语气平平淡淡。 就好像贺严就是一个普通的祭奠者,和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久不见面的亲戚没有什么区别。 贺严实实在在地叩了三个头。 随后起身,蹲下身子,瞧着时羡无精打采,失魂落魄地模样,痛得心都要碎了。 抬手想要去触碰她,安慰她,却被她朝后一躲,避开了。 “你走吧。” 时羡垂下眼睫,强忍住心底的悲痛,“以后,都别再来了。” 她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贺严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对不起……” 偏偏这句话,是最没有用的。 时羡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不需要了……” 她承认,眼睁睁看着外婆被人火化却无力阻拦的时候,她恨过自己,也恨过贺严。 恨自己无能。 恨贺严的不管不问。 可现在,她甚至都不想去问贺严发生了什么。 因为没必要了。 无论是什么,都没必要了。 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过来,又能怎么样呢…… 人死了就是死了,祭奠,不过是给活人看的。 可贺严却是慌了。 他宁愿时羡骂他,打他,怨他怪他。 起码这样,还能证明时羡依赖他,信任他…… 可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 贺严不敢细想。 他能做的,只有在这里陪着她。 地板冷硬,不知时羡跪了多久。 贺严怕她受凉,拿了个蒲团想垫在时羡膝盖下面,也被她拒绝了。 她明明那么伤心,悲伤几乎溢出来,却没有一滴眼泪。 时羡闭了闭酸涩疼痛的眼睛,再睁开时,瞥见外婆遗照前的蜡烛快燃完了。 她撑着地板缓缓挪动已经发麻的小腿,想要去续上。 谁知才站起来,眼前却突然一黑,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贺严几乎一瞬间起身,惊呼一声,“羡羡!”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时羡抱在了自己怀里。 抬腿就朝外冲。 辜景铭本就在门口等着,一见贺严抱着时羡出来,立马迎了过去拦住贺严,“怎么了?” 贺严几乎方寸大乱,一双眼睛布满了忧急,“去医院,快去医院!” 辜景铭也没多问,迅速跑到车旁边替他打开车门。 即使再急,贺严将时羡放在后座时的动作也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下一秒,他冲到驾驶座,才进去,就被人扳住了即将关上的车门。 “下来,我开。” 贺严只当做没听见,手上用力一带,眼看着车门即将阖上,突然被辜景铭大力朝后一扯,“别逞强了!你这个样子,是想让时羡在路上出事吗?” 他说着,眸光扫过贺严左臂。 趁他愣神之际,一把将他拽了出来,让他去后座照顾时羡。 自己则系上安全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第103章 先兆性流产 医院。 贺严抱着时羡就冲进了急诊室。 医生把时羡放在诊疗床上,拉上了帘子,让辜景铭陪着贺严在外面等。 他喘着粗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了。 “病人情绪不稳,加上一整天不吃不喝,身体各项机能下降,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 “先兆流产?” 贺严眸色微变,紧张地抓住医生手臂,“那会危及大人吗?” “暂时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 确定时羡不会有危险,贺严才重重松了口气,“那要怎么治?” “先留院观察,卧床休息,打几天保胎针看看。” “好,好。” 贺严忙不迭点头,随后医生给了他一叠消费单。 让他去缴费。 乔宇不在身边,他只能亲自去办入院手续。 等再回来时,护士却说时羡已经被推到病房里去了。 贺严一秒也不敢耽搁,立马朝小护士说的地方冲了过去。 辜景铭靠在病房门口的墙壁上,手里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见他过来,温言道:“时羡已经在输液了,别担心。” “好,我进去看看她。” “等等。” 辜景铭单手拦了一下,贺严却忍不住嘶了一声,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痛得他蹙眉。 辜景铭倏然松手,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了他的左臂。 蹙眉道:“既然都来医院了,你还不去处理下你的伤?” 贺严摇头,敷衍了句:“我没事。” “没事?手臂粗的钢管打在身上,怎么可能没事?阿严,你别总逞强,时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还昏迷不醒,那个人也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工程的事,还有今天我们被人袭击,十有八九都是他干的。” 辜景铭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他,“这些事都在等着你处理,你如果倒下了,贺家怎么办,时羡怎么办?” 提起那个人,贺严便恨的牙根发痒。 几年前和那个人交手,好歹是明刀真枪的拼人脉,拼实力。 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没想到他在里面待了几年,别的没学会,阴沟旮旯里见不得人的手段倒是学了个精光。 又是绑架又是袭击。 偏偏一直不肯露面,让他查无所查,找无所找。 饶是辜景铭找从前的战友帮忙,也都查不到这个人的踪迹。 从牢里出来以后,那人似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抬手在墙上锤了一下,偏眸问:“乔宇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 辜景铭点点头,“他说袭击我们的人被警察带走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喝多了酒,看你开豪车不顺眼,觉得天下有钱人都为富不仁,所以才动手打人。” 贺严眉目稍冷,“那就先拘着吧,让关局长好好审。” “嗯。” 辜景铭应声,“我去给你买个手机送过来,没手机乔宇找你也不方便。” 在他印象中,打斗时似乎听到了贺严手机在响。 也正是这段铃声分散了贺严注意力,掏出手机正准备接听时,左臂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铁棍。 不仅手机脱手摔碎,连贺严也被打的丧失了一些战斗力。 辜景铭离开后,贺严便进了病房。 前车之鉴,眼下他已经不敢再离开时羡一步了。 所以只好医生叫过来,让他在病房内处理伤口。 病房外天色渐明,窗外露出了鱼肚白。 贺严上过药便在病床边坐着,一动不动。 垂眸凝着病床上始终闭着双眼的时羡,眉宇间尽是担忧。 已经一整夜了,她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忽然,床上的人打了寒噤。 眉心紧蹙,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贺严几乎瞬间凑了过去,坐在床边,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安抚着她。 而时羡也有了片刻地安宁。 贺严稍稍松了口气,正要替她掩被角时,她却忽然又颤抖了起来。 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嘟囔着什么。 下一秒,她蓦然睁开了双眼,惊呼一声:“外婆!” 时羡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像是呓语一般地开了口,“刚才,我梦见外婆了……她、她……” 贺严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似水,“好了,好了,羡羡,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外婆……” 时羡趴在他肩头小声啜泣。 明明刚才外婆的音容笑貌还在她眼前,可一睁眼,就什么都没了…… 贺严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失去至亲的感觉,他懂。 也正是因为懂,才知道别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 时羡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在他肩头留下了一滩水渍。 贺严带着温度地大掌轻轻摩挲她的后背,“好了,好了。” 他低沉地嗓音像是缓缓拉奏的大提琴,让人感到莫名地安心。 时羡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缓缓松开了五指,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下垂,掩下了眸中的一汪眼泪。 她将被子朝胸前拉了拉,哑声说:“我想再睡会儿。” 睡着了,就能见到外婆了。 外婆下葬那天,一直晴朗无云的天气竟飘起了毛毛细雨。 按照青州市的规矩,人死后停灵三天。 三天后下葬。 时羡身子虚弱,医生建议卧床静养。 贺严表示自己替她去,可时羡却坚持要亲自去送外婆最后一程。 贺严拗不过他,只好让乔宇连夜去买了一个轮椅过来,推着时羡去了墓地。 时敬川把周老太太的葬礼办的很风光,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场合抠抠搜搜呢? 可是越风光,时羡便越觉得讽刺。 若是真孝顺,他就不会在自己想要查明真相时百般阻拦了。 眼下所谓的孝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第104章 护你一辈子 时羡穿了一条黑色长裙坐在轮椅上,一滴泪都没落。 就这么看着他们,像耍猴戏一样走完了所有的追悼流程。 贺严则是一套与她同色系的西装。 撑着伞,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给她撑腰。 司仪的最后一步,便是把周老太太的骨灰盒放进墓碑下的石槽中。 时羡身子不方便,这活自然就落到了时纯身上。 可时纯心虚,别说帮忙了,连葬礼都没有出席。 正当时羡想要挣扎着起身时,贺严却不大不小的说了声,“我来。” 话落,他将伞递给陪着一起来的贺蓁,弯下腰扶着时羡坐好,安慰道,“咱们夫妻本是一体,我来替你送外婆走。” 在司仪的指挥下,贺严把骨灰盒放进了墓碑下的石槽中。 时羡目光不离骨灰盒,阖上石槽的一瞬间,她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感觉,以后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贺严回来后,从西装上方的口袋里拿出方巾,蹙着眉替她沾去眼泪。 可时羡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河水,无穷无尽。 “外婆没了……” 她怔怔地看着贺严,哽咽着,“唯一护着我的人,没了。” 她脸色惨白,原本就单薄的身子在黑色长裙的包裹下更显得只剩细细瘦瘦的一把。 格外让人心疼。 贺严不厌其烦地替她抹去眼泪,一遍一遍,狭长的眸子紧紧凝着她,像是对她承诺,也像是对自己承诺。 他说:“以后我会替外婆护着你,护你一辈子。” 护你一辈子。 多动人的一句话啊。 时羡红肿的眼眶中添了几分动容。 可想想他做的事情,想想许慕嘉,她不敢奢求了…… 她害怕。 害怕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贺蓁也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问她:“嫂子,你相信轮回吗?” 时羡转了转眸子,微微摇头。 她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什么鬼怪神灵。 “奶奶信佛,我从小是她老人家带大的,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贺蓁继续说:“佛说,人死后会坠入轮回,周而复始,如果真的有轮回,外婆就没有离开你。” 她把目光落在时羡小腹上,弯了唇角,“你看,外婆去世的时候,你怀着孕,所以外婆只是用了别的方式继续陪着你啊。这辈子你给她送终,下辈子她成为你的孩子,依旧会照顾你,陪伴你,是不是?” 时羡垂眸看着依旧平坦的小腹。 肩膀一抽一抽地。 紧紧护着它。 是啊,外婆保护了自己一辈子,下辈子,换她保护外婆。 晚上,时敬川打来电话,说宾客们都在,让他们回去吃饭。 电话是贺严接的。 今天让时羡去葬礼,已经极其冒险了,若是再让她去应对那样的场合,对她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想了想,便说自己替时羡去。 时敬川自然乐意。 本来也是打着周老太太的旗号将这些人聚到一起,如果能谈好什么生意或者合同,他的公司只会更上一层楼。 就算谈不好,又贺严过来替他撑场面,别人也会对他高看一眼,对公司以后的发展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然而让时敬川惊讶地是,除了贺严,一向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的城南季家也来人了。 季斯齐原是看在时羡的面子上过来祭奠一下,发现时羡不在,上了柱香便要找借口离开。 时敬川哪里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三留四留的,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贺严既是代替时羡来的,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和时敬川一起张罗着。 招呼好宾客,保姆从楼上端了两杯水过来。 一杯递给了时敬川。 一杯递给了贺严。 她说:“姑爷和先生累了吧,喝口水歇歇嗓子。” 贺严没多想,也确实渴了,一口下去,喝了一半。 保姆将水杯接了过来,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楼上。 没过一会儿,贺严觉得眼前的事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身体里油然升起一丝燥热。 紧接着,脚下一个踉跄,他急忙扶着身后的墙面靠了过去。 冰凉的墙壁与后背相触的一瞬间,极其有效地缓解了这种燥热。 贺严不是未经人事的大小伙子,最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反应了。 加上有许慕嘉上次干的那件事,他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竟然又有不要命的敢对自己下药! 而且比许慕嘉下手更狠,放了十足的药量。 贺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额角浮现密密麻麻的汗珠,用仅存的理智使劲儿拧了下大腿。 可他越是坚持,身体便越是不听使唤。 渐渐地,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给拖走了,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再醒来时,人已经泡在满是冷水冰块儿的浴缸里,浑身透湿了。 他环视四周,只见浴缸外侧坐着一个高中模样的少年。 忍不住蹙了蹙眉,“怎么是你?” 第105章 报应 “如果不是我,贺总现在恐怕就已经被人下套了。” 季斯齐从浴室架子上拿了一条浴巾在手里把玩。 贺严不自然地躲了下眼神,“那我怎么会在这儿?” “当然是我把你从时纯手里抢回来的呀。” 季斯齐把浴巾丢给他,再贺严满是疑惑的眼神中赶忙解释,“不过你可别误会啊,我是看在时老师的面子上,她这个姐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话倒不用季斯齐多说。 贺严对时纯的脾性早就有了一定的了解。 只是没想到她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被冰水一泡,贺严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季斯齐送他出去的时候跟他说:“周老太太去世很突然,时老师曾经怀疑过她的死因,只是时敬川把人提前送到火葬场火化了,所以时老师查无所查。” “你的意思是……” “周老太太对时老师很重要,这件事一定是她心里疙瘩。” 季斯齐难得正经几分,“我想,她一直心情郁结,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贺严眸光深邃,心里渐渐有了计较,看着季斯齐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和善。 由衷的说了句:“多谢。” 季斯齐耸耸肩,扛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离开了。 时羡在医院住了一个周,贺严便在医院陪了一个周。 公司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乔宇处理。 沈宴星和辜景铭知道贺严分身乏术,便将寻找那个人的踪迹揽在了自己身上。 有他们的鼎力相助,贺严总算稍稍放心了一些,陪着时羡在医院养身子。 直到检查结果各项指标都正常了,贺严才让陈嫂过来给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也恰巧,出院那天,是外婆头七。 时羡想去外婆墓前祭奠,贺严却说先带她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时羡泛着粉光的眼睛里尽是疑惑。 贺严也没有解释,只踩了油门扬长而去。 车越开,时羡便越觉得熟悉。 这是她走过无数遍的路。 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终于,她偏过头,声音稍冷,“你带我回时家干什么?” 外婆不在了,那个家对她而言,再也没有半分留恋。 何况时敬川和时纯做出那样的事情,她恨之入骨,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两个人。 贺严见她变了脸色,腾出一只手来覆在她的手上,掌心的温度顺着经脉传遍全身,“别生气,我们今天来,是看戏的。” 时羡原搞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 直到看见了时家门口停着的警车,她才拽住贺严的手臂,惊讶不已,“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戏?” “这出戏的名字,叫做报应。” 说罢,他便牵着时羡朝警车边走。 还未靠近,车上便走下来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虽然身着便衣,却难掩神威。 一见贺严,他便伸手过来打了招呼,“贺总,你总算来了。” “让你久等了。” 贺严也伸手回握,“里面怎么样?” “闹着呢,有十分钟了。” 傅队看了看表,随即挑眉,“进去看看?” “走。” 傅队在前面引路,时羡和贺严便在身后跟着。 才一进门,就看见时纯跪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时敬川的大腿,哭诉道:“爸,爸你救救我啊!我不想坐牢,我不要,我不要被带走,爸我求你了,你救我啊!救我!” 时纯不停的喊救命,梨花带雨。 时敬川环视了一番屋子里的警察,欲言又止。 他本来在公司上班,开会时接了个电话说是青州市公安局的,吓得他腿都软了。 赶紧开车回家。 没想到就看见了这一幕。 只能打着哈哈开口,“警官同志啊,是不是搞错了,我闺女她就是个小女孩儿,胆小得很,她怎么可能犯什么事儿啊……” “胆子小都敢亲手杀人,这要是胆子大,还不得屠城啊。” 门口传来傅队冷讽的声音。 时敬川寻声看去,之间时羡和贺严也走了进来,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甩开了时纯便朝着时羡奔了过去。 拽着她的袖子便哭求道:“羡羡啊,你救救你姐姐吧,警察要把她带走啊!” 时敬川抽噎道:“他们、他们说你姐姐故意杀人,说你外婆的死和你姐姐有关系,你说说这怎么可能啊,羡羡啊,爸求你了,你替爸求求小严,让他放了你姐姐吧!爸就你们两个孩子,你们是爸的命啊!你出嫁之后就只有你姐姐在家陪我,如果你姐姐被判刑抓走了,爸可怎么活啊!” 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可时羡却依旧冰凉如水,毫无半分波澜。 贺严暗中递给傅队一个眼神,傅队便道:“时先生,我们是警察,不是强盗,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人走。”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如果你非拦着不让走,我可以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拘留起来,或者你想帮你的女儿隐瞒,落下一个包庇罪吗?” “不,不……”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时敬川一听会连累到自己,吓得连忙摆手,“我、我不是。” 他吞咽了下口水,偷偷瞄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时纯,单手撑着地面起身,“警官,你们真是的铁证如山吗?” “人证物证都在,否则,也不会有逮捕令了。” 傅队语气十分坚定。 时敬川微微喘着粗气,将目光转向贺严,还未开口,就听贺严飘飘然道:“岳父,你可一定要好好想清楚,别因为一时的不忍心,害了你女儿一辈子,也害了你自己的后半生。” 他刻意加重了后一句话。时敬川瞬间了然。 微微点头,转过身,缓步朝时纯走了过去。 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神,心中一狠,只听“啪”地一下,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客厅。 第106章 六亲不认 这一巴掌,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别说时纯被打蒙了。 就连旁观的时羡也忍不住缩了一缩。 贺严十分贴心地将她揽在了怀里。 时纯被打的头晕眼花,缓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爸,你打我?” “你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我打你都是轻的!” 时敬川指尖都在发抖,“那是你亲外婆啊,从小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着,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爸,你说什么……你要放弃我吗?” 时纯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心寒不已,“明明是你教、” “啪!” 话音未尽,时纯脸上便又多了一个五指印。 原本滑嫩白皙地脸颊肿的老高,一股浓重血腥味儿在舌尖蔓延开来。 时敬川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指着她骂:“畜生!畜生!我怎么会养出来你这么一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杀了你外婆不说,现在还想害死你亲爹吗?!” 他像个聒噪的老蛤蟆,四处蹦跶,“警官,赶快把这个畜生带走,该判刑判刑,该处罚处罚,从今往后,我时家再也没有这个女儿了!” 他字字绝情,落在时纯耳中,比利刃还要戳人。 忽然,她笑了。 癫狂至极。 傅队皱着眉摸了摸耳垂,递给贺严一个眼神。 贺严稍稍点头,他才对另外几个警员打了个手势。 警员们得到上级指令,直接从口袋拿出一副银手镯,摁住了狂笑不止的时纯,给她带上,“时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时纯止住了笑声,没有挣扎,没有哭求。 只剩下被所有人遗弃的绝望,连平日长在头顶的眼睛都变得黯淡无光。 临出门前,她回头瞥了眼那个口口声声把她当做掌心宝的父亲。 很深的一眼。 夹杂了怨恨与讽刺。 时敬川只与她对视了一瞬,便匆匆挪开了眼神。 或是因为愧疚,亦或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时纯眼角溢出地丝丝寒意。 待时纯出了大门,时敬川才跌跌撞撞地走向贺严,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小严,我是真没想到,小纯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如果我知道,我肯定早就、” “岳父,这些话就不必再赘述了。” 贺严冷声打断了他,半是提点半是警告,“您只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总会遭到报应的。” “是是是,我知道……” 时敬川连连哈腰,随即将目光转向时羡,“羡羡啊,我、” “什么都别说了。” 时羡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不夹杂任何情绪,“说的再多,也换不回外婆一条命。” 话落,她稍稍抬眸,“我们回去吧。” “好。” 贺严点点头。 带着时羡出了时家别墅。 傅队紧随其后。 到了车旁,贺严替时羡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单手抵在门边,温声道:“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去跟傅队说几句话。” 时羡嗯了一声,随即,贺严将车门关上。 “今天多谢你了,抓个人,还要你陪我演一出戏。” 贺严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傅队,随即自己捏了一根,夹在手指中间,却没有点燃。 “贺总太客气了,演戏是小事,关局亲自交代的事情,我肯定要照做。” 傅队深深吸了一口,一股浓白色地烟圈从口中吐出,“不过贺总,您这几天的官司可是不少啊,到我们局里的,可是已经有三起了。” “辛苦你们了。” 贺严微微抿唇,“正好我也想问你一下,工地上抓的那几个人招了没有?” “没有,都是有前科的人,嘴比石头还硬,只说自己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主要心里素质也是好的很,几进几出了,把警局当家一样,过来还跟熟悉的弟兄们嘘寒问暖呢。” 傅队提起这件事就头疼,提醒道:“已经关他们一周了,再有一周,拘留时间就到了,到时候,可是不得不放人。” 贺严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其实他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只不过要真的想找到那个人,还需要一些和他接触过人的口供。 口供…… 贺严眼睛微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转眸打量着傅队。 须臾,他轻轻弯着唇角,单手拍了拍傅队的肩膀,“既然牵扯到这件事中的工人已经赔偿过了,家属也同意私了,那就让这件事过去吧,等时间到了,劳烦您把那几个人放出来。” “什么意思?” 傅队一头雾水。 明明前几天关局还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一定把事情真相磨出来。 起初他以为是这个手眼通天的男人给找大人物给局长施压,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贺严没有过多解释,只故作释然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做生意的嘛,总要给自己留一线。” 说罢,他转身朝自己车这边过来。 一上车,副驾驶上的时羡便蹙着眉捂了捂鼻子。 贺严拉安全带的动作一顿,随即解开了西装外套,脱掉。 似是不放心,转眸问:“这样还很重吗?那我下车散散味儿再上来。” “不用了。” 时羡抬手按了下旁边的按钮,“把窗户降下来就好。” 贺严直接从主驾驶这边将所有窗户都降了下来,边启动边说:“傅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所以刚才和他说话时让了一根烟给他,我记着你怀孕,就没有抽,但是忘了他抽烟也会把味道沾染在我身上。” “没事。” 时羡放下了手,“我们走吧。” 其实如贺严所说,他身上的味道倒是不浓,只是自己怀了孕,对这些刺鼻的味道格外敏感。 眼下他脱了外套丢进后备箱,味道已经很淡了。 路上,时羡一直都没有说话,只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窗外风景。 瞧她这么安静,贺严随意地问了句,“怎么了?” 第107章 咎由自取 温和低沉地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时羡转过头来,低声呢喃,“时纯的事……” “她是咎由自取。” 贺严接过了话茬儿,“羡羡,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人不高兴,更不能对这种人心软。” “我没有心软……” 时羡摇了摇头,“外婆过世那天,我就已经怀疑时纯了,可后来我爸百般阻拦,让我查无可查……我还以为,外婆的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 “不会的。” 贺严单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次时羡没有躲开,反而给了他一抹浅笑。 “其实,外婆的死,我也脱不了干系……” 她垂着头哽咽,“时纯从小报复心就强,她的同学和家里的保姆,只要有一点事情不顺她心意,她就会让她们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外婆是因为护着我,才得罪了她……” “不是的。” 贺严在红绿灯路口踩下刹车,一本正经地看着时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有没有你,她都会这么做。羡羡,你不该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时羡便也没有反驳。 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缓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把时纯抓到警局,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人证。” 红灯跳转,贺严重新启动了车子,“我把你们家保姆叫过来问了几句话,她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二话不说就把时纯供出来了,之后我把她扔在警察局,警察一审问,有了口供,就直接去你家实施逮捕了。” 他说的格外云淡风轻。 就好像真的只是叫保姆过来谈谈心而已。 然而时羡不知道的事,保姆被他安排的人带过去之后,险些没被吓疯。 不过贺严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些。 有些东西太阴暗了,他希望时羡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时羡偏头看着他的侧颜,欲言又止。 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那她这种,大概能被判多久?” 贺严略一吃惊,随即笑道:“季斯齐说判刑这件事交给他,最轻也会判个故意伤害,十年起步,如果是故意杀人……那就是无期。” “无期吗?” 时羡重复了一遍。 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却能决定时纯的一生。 可她并没有很高兴。 反而心里多了一丝沉重感。 虽然从小和时纯不对付,可她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 金域湾。 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几天,一入内,便有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陈嫂一早就收到了贺严的消息,说今天时羡出院,她便欢欢喜喜地去菜市场买了新鲜蔬菜。 眼下已经全部烹饪过,摆上了桌,变成了美味佳肴。 听见门响,便丢下了厨房里还在煲汤的锅,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时羡身边,一把抓起了她的手,热泪盈眶,“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您都不知道,这些天您和先生都不在家,这空荡荡的别墅里就我一个人,别提冷清了。” 她说着,抬手抹了把眼泪,换上一副笑颜,“不过现在好了,您和先生都回来了,金域湾从今天开始,又能和以前一样,有家的味道了。” “家的味道……” 时羡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神色怔愣。 下一秒,平滑柔嫩的肩膀上便多了一只大掌,贺严不知何时靠近了她。 声音在她耳边酥酥麻麻地,像是过电一样,“陈嫂说的对,有夫人在,家的味道就在。” 瞧着小两口和好如初,陈嫂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忙不迭地引着二人前往餐厅。 不多时,她又端出一锅乌鸡汤来。 特意让时羡多喝两碗,说这个对孕妇极好。 用饭过半,时羡手机上传来一条简讯。 是季晴。 她从季斯齐那里得知了时家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住院的事,特意关心一下。 时羡在手机上敲了几下,表示自己没事。 晚上洗过澡,季晴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小晴,怎么了?” 她半躺在床上,耳边传来贺严在浴室冲澡的淋浴声。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你,想给你打个电话。” 季晴半趴在床上,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斯齐这个臭小子昨天才告诉我你的事,都没来得及去看你。” “我已经出院了,挺好的。” 时羡笑了笑,随手捞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跟她闲聊,“公司最近怎么样,新品发布会效果好不好?” “还不错,傅沉和你一样,都是可用之才,这段时间新进来不少单子,很多都点名要傅沉设计,他现在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呢。” “那就好。” 她一直担心自己请假这么久,会愧对苏董和祁老师的信任,害怕影响公司发展。 幸好傅沉来了,还扛起了大旗。 “对了……羡羡,你身体真的恢复好了吗?要不要卧床休息?” 季晴踟躇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看看啊?现在咱们公司变化可大了,跟以前不一样。”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时羡浅浅笑一下,“我不用卧床休息,正好,也很多天没见你和小雅了,很想你们,这几天在医院闷得难受,正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呢。” “那就来公司啊,我们陪你散心!” “好。” 见她答应,季晴嘿嘿笑着,又跟时羡寒暄几句才挂断电话。 贺严从浴室出来时,正好听见最后一句“拜拜”。 他边擦头发边随口问了句,“是谁啊,这么晚找你?” “季晴。” 时羡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她找你,是公司有事吗?” 贺严在床边坐下。 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这个人名,突然想到时羡上次参加设计展的时候,给他介绍过季晴这个人。 挺通透一女孩儿。 “可能是吧。” 时羡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顺势躺下,“她没有明说,我也不好多问,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我送你去,等完事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陪老婆,心甘情愿的。” 第108章 神秘客人 这是贺严的真心话。 他想明白了。 自己前些日子疏远时羡,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可这些天她受的苦,受的委屈都看在他眼里。 甚至还给了温子安可乘之机。 现在想来,只觉得自己愚蠢。 可时羡却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话落在耳朵里,却是有些肉麻了。 她侧着身子躺下,用被子蒙住半张脸,催道:“你快去把头发吹干吧,我不跟你说了,先、先睡了。” 贺严听出了其中害羞地意味,没再逗她,转身去了浴室。 等再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只传出来一阵阵平稳安逸的呼吸。 睡的真快。 贺严宠溺地凝着她。 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躺下。 用眼神描绘她的轮廓。 时羡骨相极好,一张天生的好皮肤,白里透粉,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俯身在她唇瓣上浅啄一下。 可才一碰上,贺严便有些收不住了。 睡着的她,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水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其中滋味儿。 舌尖绕着唇边描画。 甜甜的,软软的。 惹人上瘾。 许是湿湿地不舒服,时羡无意识地缩了缩头。 贺严回了理智。 垂眸看去,自嘲般地笑笑。 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只是亲她一下而已,怎么就…… 看来这澡是白洗了。 他翻身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的浴袍,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去客房浴室冲澡。 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时羡眯着眼睁开,便瞧见贺严正撑头侧躺着,一双丹凤眼像是盯着自己,眸光像掺了月光般柔和。 她忍不住朝他怀里钻了钻,赖床似的,囔囔着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不知是不是才睡醒的缘故,她音色格外的软。 贺严弯弯唇角,也学着她的语调说:“快九点了。” “九点!” 时羡瞬间睡意全无,掀开被子起身,“你怎么不叫醒我呀,我还答应季晴今天去公司的。” “这几天在医院,你睡得都不太好,回了家,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贺严也随之从床上下来,弯腰将被子铺好。 这一起身不当紧,时羡更郁闷了。 他倒是穿的蛮整齐嘛。 西装领带袖口手表,一样不少。 再看看自己。 鸡窝头,睡衣趴。 她踩着拖鞋钻进衣帽间,翻箱倒柜。 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件驼色针织衫,陪了一条垂感颇好的长裤。 盛夏已过,初秋将至,青州的天气也不似从前那般炽热。 偶尔吹来一阵微风,倒也惬意。 贺严今天没有开他日常那辆宾利,而是换了一辆低调的宝马。 将时羡送到公司门口,他才安心离开。 只是时羡不知,快到贺氏集团时,他掉头去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 将宝马停下,换回了常用车。 – eternal公司。 如季晴所言,时羡一进来便觉得公司内的氛围与从前不同了。 新来了许多小伙伴,格子间里也坐满了人。 都是些陌生面孔。 才从拐角处入内,便看见季晴从罗经理办公室出来。 对视之际,她立刻拉着时羡到茶水间,左看看又看看,就像时羡是什么明贵的瓷器一样,生怕有一点点裂痕。 时羡瞧着她这副紧张地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了,别看了,我真的没事。” “真的吗?你可别逞强。” “没有。” “那好吧。”季晴牵着她走到软沙发上坐下,随即替她倒了一杯温开水来,目光落在时羡的小腹上,“一段时间没见,你这肚子都已经显怀了,真好。” “是啊,都快四个月了。” 别说季晴,就连时羡换衣服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腰比以前粗了一圈。 她单手覆上小腹,眸光温柔,透露出独特的母性光辉。 “有了孩子是喜事,可同时有孩子和工作,就不是什么喜事了。” 季晴叹了口气,瞄了一眼怀里的文件夹,“罗总给你发任务了,听说这次是一个大~客户,花了重金呢,说她在发布会上看过你的作品,很是喜欢,指名要你来给她做设计,别人都不行。。” 她苦哈哈地盯着时羡,“我帮你推了几次,但客户说她就看上了你的设计,非你不可,可是你现在特殊时期,罗总也很为难。” “没关系啊,难得罗总重视这个客户。” 时羡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她是怀着孕,但月份还小。 在医院这段时间养的不错,精神也养回来了。 加上这是罗总分过来的,她本就觉得请假时间太长对不起罗总,眼下就当帮他一个忙吧。 况且先和客户交流再构思图样,等真正下笔恐怕得一个星期之后了。 那时候估计她差不多能养好精神。 时羡问:“客户说什么时候见面吗?” “恐怕暂时见不到了。” 季晴耸耸肩,“那位大客户跟你一样,生病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 她把怀里的文件夹递给时羡,“这是她的要求,都写在里面了,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有不明白的就给她打电话。” “这么奇怪?” 时羡哑然失笑,工作这么久,还是见到这样的客人。 她打开文件夹大致浏览了一番,原来是要定制一件订婚礼服。 这种单子在网上的时候时羡就接了不少,也算是得心应手。 设计起来不算复杂。 – 三天后。 时羡正在书房画草图,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铃声。 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随手划下接听键,按了免提,“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时小姐吗?” “我是。” “这里是青州市第一监狱,有一个叫时纯的犯人想要见您一面,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时纯?” 时羡正在画图的笔稍稍顿了一下。 在设计图上留下一粒米大小的黑印。 随后,她丢下铅笔,调出日历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昨天是时纯判刑的日子。 缄默良久。 直到对方又问了一句,她才缓缓道了一声,“麻烦您告诉她,我不想见她。” “好的,我们会如实转告。” “谢谢。” 时羡挂了电话,盯着手边的设计图看了很久。 她不知道时纯为什么要求这个时候见她。 可无论因为什么,她都不愿再去见一个杀害外婆的凶手。 第109章 受害者不需要替凶手分担罪名 她怀着孕,体力和精神都大不如前。 从前画图时能连续坐十几个小时,现在坐一上午,就开始腰酸背痛。 活动了下筋骨,时羡回到卧室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疲倦已经一扫而光。 她穿上鞋,下楼。 听到动静,原本坐在沙发上收邮件的贺严抬起眼睫。 “睡醒了?” 他收了平板,起身迎过来,“累不累?” 时羡摇摇头。 转眸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才四点多。 眼中含着几分诧异。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奶奶打电话,叫我们回老宅吃饭。” 贺严温声解释了一句,“她老人家说,给你也打电话了,不过你没接,我猜着你在睡觉,所以特意回来接你。” 闻言,时羡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开看了,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 时间在一小时之前。 只是她睡觉时一向习惯将手机静音,所以没听到。 其实这个时候,时羡不太想去老宅。 虽然还没见到贺老太太,也大概猜的出她要说什么。 不出所料,老太太一见到她,就很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 或许是奶奶和外婆年纪相仿,时羡趴在奶奶肩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不自觉的,也回手抱的紧了些。 好一会儿,才松手。 贺严想安慰他们两句,却不料还未张口,贺老太太就一巴掌朝他肩头拍了过来。 怨道:“你现在是长本事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招呼都不跟家里打,要不是蓁蓁说漏了嘴,我老婆子到现在还瞒在鼓里呢! 说了多少遍,要你好好照顾羡羡,你可倒好,给人照顾进医院了不说,还差点……” 贺老太太哽了一下,“要是羡羡跟肚子里的孩子真出点什么事,你就等着把肠子悔青吧!” 说着,她又抬起手朝贺严身上招呼。 时羡连连阻止,劝道:“奶奶,您别说他了,这件事也不全是他的错,是我不让告诉阿严告诉家里人的。” “那也不像话。” 面对时羡,贺老太太声音放柔了许多,“好歹是亲家一场,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祭奠一下,总不能全让你一个孕妇忙前忙后,张罗打点。” 她牵起时羡的手,语重心长。 “羡羡啊,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家里人说,我们夫妻俩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一把废骨头,若真是你受了委屈,我和你爷爷一定替你做主,你才多大呀,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扛。” “奶奶……” 时羡轻唤一声。 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泪水在眼角闪烁,宛如一颗颗凄美的珍珠。 一张口,便带了些颤音,“您和爷爷,不怪我吗?” “傻孩子,我们心疼你都来不及呀。” 贺老太太含泪嗔怪,“你把爷爷奶奶当成什么年代的老顽固,以为咱们贺家还要搞连坐那一套吗?” “你奶奶说的没错。” 不知何时,贺老太爷也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声稳如钟。 “谁的错谁承担,这世上没有受害者替凶手分担恶名的道理。” 他们句句不提时纯,却句句都是时纯。 时羡知道,这是老人家想给她足够的体面。 贺老太太这样体贴,是在她意料之中。 自从进了贺家门,老太太便是对她最好的长辈。 可贺老太爷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在小辈面前极具威严。 与贺严结婚这几年,他虽然没有像贺远岑一样横眉冷对,但也很少主动替她说话。 没想到这次,竟也能站在自己这边,维护自己。 此刻,心就像被浸在温水里一样,暖了全身。 她向二老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由衷道谢。 可贺老太太却不高兴了,怨她太客气。 牵着她走到餐桌旁,让佣人上菜。 四个人,十盘菜。 每一道都是时羡平时爱吃的。 饭后,贺老太爷把贺严叫到了书房。 背对着他,沉声吩咐:“把门关上。” 贺严依言而做。 随后走到黄花梨木的书桌前站定。 过了很久,老太爷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贺严不问,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书房里,幽静如深林。 须臾,贺老太爷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书架旁,把拐杖立在一边。 回过头,如鹰般锐利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贺严一番。 “郑荣升的事,处理的怎么样?” 明明很云淡风轻地声音,落在贺严耳朵里,却恍若天雷。 眸子轻轻转动。 犹豫片刻,贺严想要装傻蒙混过去。 故作疑惑道:“爷爷,我……” “你不用骗我。” 贺老太爷拉开椅子,“我既然能问出来,就说明我已经知道了。” 说话间,他落了座,微微抬眸。 像个指点江山的君王。 “工地的工人坠楼身为,许家丫头在贺氏集团附近被绑架,还有你爸匆匆出国……” 贺老太爷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细数一遍,“这些事如果单独发生倒没什么,可凑在一起,难道我还能看不出端倪吗?” 其实贺严瞒的很好,真正让他起疑心的,是贺远岑出国。 没个正当名头,又走的匆忙。 实在太反常了。 等了一会儿,见贺严依旧没有要告诉他的打算,老太爷叹了口气。 “刚才你奶奶跟羡羡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什么?” 贺严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也不能怪他,自家奶奶见到羡羡,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每次都那么说,他就是神仙脑子,也记不得每一句。 “你奶奶说,我们这把骨头是老了,但不是废了,有什么你们扛不过去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说的意味深长,贺严自然听的出来。 却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只道:“爷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好吧。” 三番四次的试探,贺严都不肯言明。 贺老太爷语气中含了几分落寞,“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不过……” 他起身绕到贺严面前,凝声道:“对付那个人,绝对不可以操之过急。” “我知道。” 似是为了给老太爷吃个定心丸,贺严难得说了一次大话,“他在七年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七年后,结果也会是一样。” 第110章 别让羡羡走老路 贺老太爷摇头,“今日不同往昔,他吃过一次亏,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了。” 七年前,自己同意贺远岑把小严从国外招回来,也是因为想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让他认为贺家败落了,只能让一个毛头小子过来挑大梁,掉以轻心。 事实如他所料。 若贺氏当时真的没有指望了,他也不会同意把贺严从国外叫过来,趟这趟浑水。 “我明白。” 贺严并非不知道。 那么说,只是为了让老爷子安心。 “明白就好哇。” 贺老太爷抬手拍拍他肩膀,“你还要记住,好好照顾你的老婆孩子,千万别让羡羡,走你母亲的老路。” 提起自己母亲,贺严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好似一直埋葬在心底的什么东西被人挖出来了。 眼睫轻颤,染上一层水雾。 默了许久,直到压住了心口那丝酸疼,才哑声开口。 “不会的,爷爷。” 贺老太爷没再说什么。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最知道他的心性。 这么多年,晚乔的死在小严心里一直是个疙瘩。 当初整整病了一个月,高烧不断,连葬礼都没能参加。 医院里的大夫说,若是再那么烧下去,人就算活下来,也会烧坏了脑子。 之后虽然出院了,可那孩子跟得了癔症一样,不说话,不上学,甚至也不吃饭。 急坏了他们老夫妻。 老太太甚至还去庙里求神拜佛,给他请高僧相看。 只可惜,用尽百法,皆不见效。 后来蓁蓁抱着浅浅过来看他。 一声婴儿啼哭,竟让贺严黯淡无光的眼睛重换生机。 于贺严而言,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比丧母之痛更痛。 老太爷这个时候提起来,是想让他知道后果。 否则一旦时羡和孩子有什么意外,就是悲剧重现。 他这个孙子,恐怕也就彻底废了。 楼下。 贺老太太和时羡坐在沙发上说话。 “话都说了?” “嗯。” 贺老太太叹气,“晚乔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咱们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珍惜,害她年纪轻轻就……” 说着,她忽然哽咽了一下。 仿佛前儿媳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眼皮微抬,“羡羡也是个好孩子,希望咱们今天这顿饭,能让他们小夫妻解开心结。” “但尽人事吧。” 老太爷长臂一展,在自家老伴儿肩头轻拍两下,“不早了,休息吧。” 老太太收回目光,点点头。 转身之际,身边人却忽然晃了一下。 她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怎么了?” 老太爷并未回答。 眼前天旋地转,仿佛深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 紧闭双眼,耳边连绵不绝的鸣叫声令他头痛欲裂。 只能用右手使劲儿按住拐杖,勉强撑着。 约莫一分钟,那股难受的劲儿才渐渐消失。 耳朵能重新听见声音,才知道老太太一直在叫他。 见她满面担忧,他轻轻摇头,安慰道:“没事儿,就是转身猛了,有点晕。” “你吓死我了!” 老太太嗔怨一声,抬手在他手臂落下一巴掌,赌着气上楼。 深夜 金域湾。 卧室里静谧的没有一点声音,唯有淡淡月光透过窗帘撒进来,为床上那对天作之合的夫妻渡上一层柔光。 贺严看着时羡半面侧颜,心里不禁想起贺老太爷今天在书房里说的话。 连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也不知道。 再睁开眼时,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朝床头柜摸去,眯着眼看了眼来电显示。 划下接听,哑着嗓子张口,“喂。”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原本还带着些睡意的贺严腾地一下坐起身。 他动静不小,吵醒了身边的时羡。 扭过头,在时羡诧异的目光下,木讷地吐出三个字,“出事了。” —— 贺严与时羡找到贺老太太时,是在医院的脑ct的检查室外。 那时候,老太太正坐在等候椅上抹眼泪。 贺严快速走了几步,在老人家面前蹲下。 尽显着急与关切,“奶奶,发生什么事了,爷爷怎么会突然晕倒?” 见着自家孙子孙媳,贺老太太哭的更厉害了。 一把抓住贺严的手,哽咽着摇头,“我不知道,我、我……” 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时羡把她揽在自己怀里安抚,“奶奶,您别哭,爷爷身体一向不错,连感冒发烧这种小病都没有,一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有话慢慢说。” “我半夜睡醒,想去喝点水,谁知道睁开眼却没见你们爷爷,所以就出去找,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栽在了客厅沙发那儿,已经不省人事了……” 贺老太太老泪纵横,忍了几忍才勉强道:“我吓得魂都飞了,赶紧叫冯妈起来,给救护车打过电话,就把老头子抬到这儿来了,说是做检查,已经做了很多,医生说,还得再做个脑ct……” 话音未尽,ct室的门便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紧接着,贺老太爷也被推了出来。 贺老太太踉跄着起身,时羡赶忙扶着她过去看。 下一秒,她急迫地走到医生面前,紧张不已,“医生,怎么样,我老头子,他、他是怎么了?” “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能直接确定病因,还要等结果出来再看看。” 贺严拧着眉,深深凝了病床上的老人一眼,才问:“那什么时候出结果?” 医生说:“半小时以后,家属过来拿就行。” 他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几人随着贺老太爷的病房去了二楼脑神经外科。 贺老太太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不说话,也不动。 连贺严给她递水都不喝一口。 不错眼儿的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 贺言叹了叹气,“奶奶,让羡羡陪你回去休息吧,爷爷这儿我来守着,行吗?” 贺老太太摇头,哑着嗓子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我的老头子,等着他醒。” 时羡明白老太太的心情。 他们老夫妻俩早就融为了一体,哪一方出事,对另一方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就算回去了也不会安心。 便朝贺严递了个眼色,让他不必再劝了。 半小时后。 贺严去拿检查结果。 片子被医生放在射灯箱上,越看,他面色越凝重。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看来,跟我最初判断的一致。” 第111章 脑癌 贺严不解,便问:“什么?” 医生指着片子说:“病人有颅内肿瘤,也就是脑癌,肿瘤已经压迫到了神经,晚期,所以才会导致晕厥。” 脑癌二字一出,贺严心口突然咚的一下。 蓦然睁了睁双眸,“医生,会不会有误诊的情况?我爷爷平时身体不错,怎么会突然就……” 面对病人家属的质疑,医生似乎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带了些遗憾,劝道:“我明白,哪一家有人得这样的病都很难接受,如果家属不信,也可以去别的医院再检查,不过我想,结果应该都是一样的。” 他微微叹气,“这个并非急病,也不会立刻显现,病人平时还有没其他症状,比如恶心,呕吐,眩晕,视线模糊等等?” 贺严回忆了下。 他确实从来没有听过爷爷说自己有哪里不舒服。便摇了摇头。 医生蹙着眉,瞧着贺严年轻,想现在年轻人大多都不愿跟父母住在一起,更别说跟祖父母住一起了。 想必问他也是不知道。 随后将片子取了下来,重新装进袋子里,递给他。 坐下来开始填写病历,“一般这样的情况,我们会建议病人手术治疗,但患者年纪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下降,手术风险比较大,我的建议是,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 “没错,也就是用药物控制,不过癌细胞已经扩散,药物治疗效果甚微,化疗和放疗又极其伤身体,如果手术的话,鉴于老人的年纪,成功率不高,极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医生话头一顿,又问:“老人的直系亲属还在吗?伴侣或者儿女,如果选择手术的话,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直系亲属。 贺严想到了贺老太太和贺远岑。 奶奶心脏不好,这件事,恐怕需要缓一缓再和她说。 至于贺远岑,他现在还不知道。 医生看他久久不语,就知道他一时做不了这个决定。 便道:“回去先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贺严微微点头,拿着诊断结果从办公室里出来。 走廊上。 他的脚步异常沉重。 对于他自己来说,生老病死,从来都看得很淡。 可贺老太爷…… 那是家里最德高望重之人,是贺氏家族的定海神针。 于他不仅是祖父,更是父亲与良师。 从医生办公室到病房,不过二十多米的路。 他生生磨蹭了十分钟。 提着ct片进去时,贺老太爷已经醒了过来。 贺老太太正怨着他什么,而他只是宠溺地笑,一个劲儿地道歉。 好像那个曾经在青州市内呼风唤雨,雷霆手段的贺氏创始人已经不复存在。 只剩下一个缠绵病榻,被苦痛折磨的垂暮老人。 不知怎么,贺严竟觉得感慨。 原来任何人在生死面前,都是那样无可奈何。 贺老太爷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他,对他招了招手,有气无力道:“小严,怎么不进来。” 一听贺严回来了,贺老太太与时羡几乎同时回头。 张口便问:“小严,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 话到嘴边,贺严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使劲儿捏了捏提着的影片袋子,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医生说爷爷是缺乏休息,所以才会晕倒,除了血压有点高之外,别的没什么问题。” 贺老太太不太相信,“那怎么让咱们做那么多检查啊?还抽血,抽了好多管,我看着都心疼,而且还做了核磁共振什么的、” “因为医生要排除病因啊。”贺严接过了她的话茬儿。 迈着步子进来,走到贺老太太身边安慰她,“毕竟爷爷年纪大了,他们只是担心是不是其他诱因引发的昏厥。” “好了,老太婆。” 贺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却被贺老太爷柔声打断了,与她玩笑道:“小严既然说没事了,那就是真没事了,难不成你还盼着我有事啊?” “别胡说八道!” 贺老太太嗔怒了一声。 她现在实在听不得有事这两个字。 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多少事? 数都数不清。 如果再有什么大的变故,她…… 想着想着,她鼻尖又开始泛酸,眼泪挤满了眼眶。 贺老太爷连忙认错:“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说罢,他瞥了眼贺严与时羡,压低声音道:“孩子们还在这儿呢,好歹给我点面子,等过两天回家了,我再好好跟你道歉行不?” 一句话,贺老太太破涕为笑。 贺老太爷继续道:“羡羡啊,陪你奶奶回去歇歇,这回可是吓坏她了。” 时羡才要点头,就听贺老太太拒绝道:“我不走,谁愿走谁走。” “听话。” 贺老太爷脸一板,“咱们两个要是都倒下了,让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何况就算你不想休息,羡羡怀着孩子,她也要休息啊。” 贺严也跟着附和:“奶奶,你放心吧,我在这儿陪着爷爷,不会有事的。” 见大家都这么劝她,她在这儿怕是也不让人放心。 贺老太太便点了点头,随时羡一起回家。 说煲了汤再来。 支走他们,贺老太爷让贺严把门关好。 又叫他把床头升起来。 坐舒服了,才平平淡淡地开了口,“说吧,到底什么结果。” 贺严一怔,薄唇微动,“爷爷……” 贺老太爷摆了摆手,“你不用骗我,八十岁了,没什么承受不住的,你是我亲自带大的孩子,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刚才你奶奶问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端倪了,何况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贺严垂下眼睑。 还是说不出那样的结果。 癌症。 说白了,就是死刑。 终于,在贺老太爷几番逼问下,他才含着沉痛开口:“医生说,您是脑癌。” 这两个字落在耳朵里,饶是贺老太爷起初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涌起了一丝难以接受的情绪。 随即自嘲般勾了勾唇。 果然啊,在死神宣判的那一刻,做什么心理建设都是白搭。 第112章 还有多少时间?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就在贺严准备劝他两句的时候,贺老太爷才继续问:“我还有多久时间?” 贺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暗淡了声音,将医生的话复述给他,“医生提供了有两种治疗方案,第一种,保守治疗,吃药打针控制癌细胞大面积扩散,第二种,开颅手术。不过由于年纪原因,不建议这么做。” “那就保守治疗吧。” 贺老太爷不假思索的下了决定,“人老了,不想受太多罪,就算走也想全须全尾的走。” 贺严没反驳。 刚才一路走来,他也看了看其他病房里的病人。 因为化疗将头发踢掉变成光头的。 浑身上下瘦的只剩一张皮的。 还有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的。 无一不令人唏嘘哀叹。 他甚至无法想象,爷爷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件事就你和我两个人知道就行了,不用告诉你奶奶,她心脏不好,一定承受不住,羡羡也不必说,她怀着孩子,别叫她担心,至于其他人……” 贺老太爷默了默,声音沉沉,“没有说的必要。” 话落,不给贺严发表意见的时间,继续道:“还有,既然保守治疗,就跟医生说,我也不住院,吃药控制就行了。” 贺严觉得不妥。 前几件事,他都可以无条件的答应,可这最后一条,病的这么重却不住医院,实在太危险。 拧着眉劝他,“爷爷,这恐怕、” “听我的话。” 贺老太爷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自己家里,况且,我还有没做完的事要做,不能把这仅剩的时间都浪费在医院里,去帮我办手续吧,等吊完水,我就去陪你奶奶。” 他苦笑一声,哽咽了声音,“也陪不多久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贺严终究拗不过贺老太爷。 晚上,他叫人给老太爷办了出院。 贺老太太和时羡提着煲了一下午的鸡汤过来时,保镖正在往外提东西。 她把鸡汤放在桌子上,快步走过去,“老头子,这是干什么呀?” “收拾东西呀。” 贺老太爷语气低沉温柔,眉眼上挂着淡淡的笑,“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回家。” “回家?” 老太太一惊。 半夜才住进来,又做了那么多检查,折腾到天亮才出结果。 这都没一天,就能回家了? “医生同意了吗?他们怎么说呀?” “当然是医生同意的。” 老太爷点头。 可老太太却不信,将目光转向贺严,狐疑道:“是吗?” 贺严眸色一怔。 张了张口,却正好迎上自家爷爷那双幽深苍老的眼睛。 似是在暗示他什么。 呼之欲出的真相卡在喉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咬了下唇肉,扯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容,“是啊奶奶,医生说,爷爷就是高血压犯了,现在血压降下来,可以回家疗养,只要以后按时吃药,就没事了。”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人嘛,老了都会生病。 高血压本就是老年人的通病。 她也不是不明白。 “行吧。” 老太太嘱咐道:“那回了家,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啥也别管。” “好。” 老太爷温笑着应下。 贺严没有让保镖和司机开车,而是自己亲自送两位老人家回老宅。 小夫妻坐前面,老夫妻坐后面。 一眼看过去,就像前世今生。 老太爷更是牵着老太太的手放在膝盖上,眼底微微湿润,透着贪恋。 七八十的贺老太太,竟被他这目光盯得有点害羞,扯了几次才把自己的手扯出来。 老宅。 明明是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这次进门,却有一种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红了眼眶,感叹:“还是家里好啊。” “当然了,哪儿能比得上家?” 贺老太太扭头看着贺老太爷,嗔怪,“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吓我了,我年纪大,你再像今天一样,我就、我就!” “好。” 贺老太爷接过了她的话茬儿,目光格外贪恋,“老婆子,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有点反常。 和他生活了一辈子的贺老太太一眼就看了出来。 蓦地脸色骤变。 一把抓住贺老太爷的手臂,颇显紧张,“你怎么、” “奶奶。” 一直站在身后的贺严忙过来打圆场,强扯出一抹淡笑:“奶奶,你和爷爷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他说的由衷,“只有你们平安了,才是我们的福气,以后,还得指望你们教导重孙子呢。” 果然,贺老太太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了。 笑眯眯的牵过他和时羡的手,合在一起,“只要你们小夫妻好好的,我们就最高兴了!” 贺严笑着点头。 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不愧是一起生活了五十年的人,爷爷只是一句话,奶奶就听出了不对。 这大概就是夫妻间的默契吧。 因着两位老人家,时羡和贺严没有离开老宅。 回到三楼卧室,贺严略显疲惫地解着手表。 之后随手朝床头柜一丢,倒在小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时羡看出他有些疲惫,也没说什么,先去了浴室洗澡。 出来时,贺严仰着头,传出沉重且平缓的呼吸声。 像是睡着了。 她没做声,轻手轻脚的从衣柜里拿出睡衣。 刚要去换,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哑哑的声音。 “爷爷病了。” 时羡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贺严掩下眼底的泪水,睁开了双眸,“脑癌,医生说,也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 咚—— 时羡心口突然空了一下。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落了下去,想抓,却抓了个空。 “爷爷说,他最后的时间不想在医院度过,他想回家,和奶奶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陪着奶奶,他说,他舍不得。” 贺严想起贺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接受自己病情后,露出地那一抹苦笑。 鼻头就像被人用拳头打了一下,酸的很。 忽然,他起身,走过去。 将讷讷的时羡抱在了怀里。 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覆上她的腰身。 “羡羡,我不想和爷爷一样。” 第113章 岁月静好 贺严眼尾泛红。 哭腔很是明显。 也是在那时,他想明白了。 无论一个人有多少家财,他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最舍不得的永远不是银行保险箱里的那张红纸。 如果有一天,只能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那么绝对不会有人想看银行卡上的那串数字。 而是自己这一生,最牵挂,最舍不得,最放不下的人。 与他而言,时羡就是这个人。 时羡承认。 这一刻,她似乎心软了。 刚想抬手回应他,脑海里却闪过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所以犹豫了。 双手在空中悬了好一会儿,还是垂了下来。 与此同时,贺严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可却将时羡拥的更紧了,只预留出她小腹的位置。 怕伤了她,伤了孩子。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羡羡还在他身边,只要,他们都好好的。 总有一天,羡羡会明白自己,原谅自己。 翌日。 贺严下楼之前,特意嘱咐时羡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贺老太太。 时羡点点头。 她明白贺严的意思。 他想让老两口在最后相伴的日子里,高高兴兴的。 可是在看到贺老太爷的一瞬间,她还是笑不出来。 一顿早饭吃的极其安静。 贺老太太正喝粥的手顿了顿,瞥瞥时羡,又拧眉瞪着贺严。 怪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惹羡羡生气了?这孩子下楼之后,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我告诉你,你、” “奶奶,你误会了,阿严没惹我。” 时羡弯了弯唇角,单手覆上小腹,尽量笑地自然,“是我这几天觉得肚子大得越来越快了,怕长出妊娠纹,有点害怕而已。” “这怕什么呀。” 贺老太太嗐了一声,笑道:“说明我的宝贝重孙孙在妈妈肚子里长得好,长得壮实,再说了,现在不是出了很多那种除妊娠纹的精油什么的嘛,叫小严都给你买回来,咱天天涂,保证一条妊娠纹都长不出来。” “你奶奶说的对。” 贺老太爷也放下了筷子,“不过小严工作忙,又是个大男人家,估计对这些东西也不了解。” 他将目光移向贺老太太,笑问:“老婆子,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呀,要是有时间,咱们老两口出去逛逛街,给你和羡羡买点东西,怎么样?” “咱们?” 贺老太太惊讶极了。 甚至怀疑眼前人是不是那个陪自己过了一辈子的人。 回想上一次和老爷子出去逛街,好像还是白手起家之前,这几十年都没有做过的事突然被提了出来,贺老太太一时竟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不想去啊?” 贺老太爷笑地意味深长,递给了两个小辈一个眼神。 贺严便帮腔道:“奶奶,你就去吧。” 说罢,他在桌子底下用脚勾了勾时羡。 “是啊,奶奶。”时羡也跟着附和,“让爷爷好好陪你逛逛街,过一过二人世界。” “嗨哟,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贺老太太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嗔道,“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二人世界,也不害臊。” 贺老太爷挽起了她的手,“有什么害臊的,孩子们都结婚了,咱们今天也学学年轻人,行不?” “行!” 贺老太太搁不住众人相劝,应声笑道,“那今儿我就年轻一回。” 吃了饭,时羡和贺严目送两个老人家坐车离开了老宅。 瞧着车子渐行渐远,时羡忍不住红了眼眶。 捂着唇,小声抽噎。 贺严注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叹了叹气,安慰道:“羡羡,你别这样,爷爷想在最后一段时间留给奶奶一个美好的回忆,咱们应该帮他一起完成。” “我会的。” 时羡深深吸了口气,弯唇,强行扯出了一抹浅笑。 车内。 贺老太太坐在后座,旁边是陪了自己一辈子的人。 瞧着他的侧颜,心里竟莫名觉得安定。 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贺老太爷让司机把车开到青商。 里面的经理认识老太爷,毕恭毕敬地带着两位老人家走了进去。 瞧着富丽堂皇,琳琅满目的青商,老太爷忍不住感慨:“几年不来,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贺老先生说的是啊,现在是信息时代,一切变化都在瞬息之间,这几年经济发展的快,咱们商城也得紧跟时代,要不然就被淘汰啦。” 经理笑嘻嘻地解释着,可贺老太爷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只默默打量着四周。 良久,才说了一句:“楼高了,装修好了,人味儿却淡了。” 当初他投资青商的时候,经常来这里转悠。 那时青商并不单纯是奢侈品的聚集地,更像是一个小贸易集市,不止有彰显身份的名包名鞋,也有平价实惠的小摊小贩,可是现在…… 贺老太爷看了看人烟稀少的各个门店,叹道:“老婆子,本来想带你过来找找咱们以前一起逛街热闹感,现在怕是找不到啦。” 贺老太太也嗔道:“是啊,你这几十年都在忙生意,哪儿顾得上老婆孩子。” 他们老两口轻轻松松地打趣对方,经理在一旁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是元老级别的投资人,他生怕一个不慎惹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虽然害怕,却不得不赔着一副笑脸儿,“贺、贺老先生,不知道您今天想带老夫人买点儿什么,我可以给您引路,带您去看看。” 被经理这么一问,贺老太爷一时倒也想不起来买什么了,问了问贺老太太,她也说不知。 一筹莫展时,眸光突然瞥到老太太脖子上的一条项链,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眉眼温和地看向经理,问:“这儿的珠宝店在几楼?” “三楼,三楼。” 经理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贺老先生,老夫人,这边请。” 珠宝店。 导购一见经理来了,忙叫过来店长。 店长笑眯眯地迎了过来,还未开口,就听经理恭恭敬敬地对身边老人道:“贺老先生,这是咱们商城最好的一家珠宝店,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店长极有眼色,一瞧经理对这两位老人毕恭毕敬地模样,便知两位老人家身份不凡,忙引着他们去了vip室,还叫导购员送来了点心和茶水。 贺老太爷浅浅品了口茶,和声问道:“你们店里,有没有什么珠宝具有纪念价值?” 第114章 定情信物 “有的,请稍等,我这就去拿。” 话落,店长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便抱了一个厚厚的本子走进来。 屈下双膝,蹲在二老面前,翻开了那本画册,耐心地解释,“二位请看,这款冰种祖母绿翡翠项链是市面上最罕见的,老夫人气质雍华,祖母绿的翡翠端庄持重,很衬您的气质。” “这款是塞拉利昂之星钻石,很受当代女孩子们喜欢,我知道老夫人您一定不缺这样的钻石,但每一颗钻石都是独一无二的,承载着我们女人的梦想。” 店长舌灿莲花,贺老太太却只是笑着摇头。 贺老太爷对珠宝虽然不太了解,但这些年见也见多了,即便比不上真正的珠宝鉴定师,也比寻常人更懂得一些。 她拿出来的这些珠宝各个价值不菲,却只能摆着好看。 年轻些的女孩子追求样式也便罢了,他们这个年纪,更看重品质。 经理一看两位老人家不满意,当即板了脸,斥道:“你这个店长是怎么当的?竟然拿这些东西来糊弄两位贵人,还不快把店里的镇店之宝拿出来让两位老人家看看。” “这……” 店长显得有些为难,可看经理的脸色,却又不敢反驳,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须臾,她又抱了一本画册进来。 与前面一本不同,这本画册虽厚,可打开之后只有一页。 店长将图画摊开在两位老人面前,声音清晰有力,“这套蓝冰海洋是五十年前驻华大使的夫人回国前留下的一套珠宝,之后流入拍卖会,后经几次转手,才被一位不知名的买家花高价拍走,几经辗转,成了我们店中的镇店之宝,价值数十亿。” 一分价钱一分货,贺老太爷只是瞥了一眼这套珠宝,便当即敲定下来,“好,那就这套。” “没必要吧?” 贺老太太单手握上了贺老太爷的手臂,劝道:“咱们家又不缺这个,买回去不当吃不当喝的。” 其实她对珠宝没什么要求,年纪大了之后,更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何况这一套便是数十亿,也不方便带出来,放在家里,反倒浪费。 可老太爷却是打定了主意,覆上了她的手,道:“我就是想给你最好的。”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这次却说了肉麻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以前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反倒觉得,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贺老太爷偏过头,眼里尽是这个陪伴自己几十年风雨的人,眸光柔和,“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到那天咱们好好热闹一番,你就带上这套珠宝出席,一定是最美的。” 话音才落,一旁的店长便笑出了声。 满眼羡慕。 贺老太太的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嗔道,“哎呦,这老东西,说什么呢,叫人家孩子笑话,一大把年纪了,满脸的皱纹,哪里还好看?” “怎么会呢老夫人,老先生对您这么好,把您捧在手心里宠着,我可羡慕了。” 店长蹲在两人面前,捧着画册感叹,“人都说爱情是最好的美容产品,您又怎么会老呢,要是我老了之后,我那一口子能这么对我,我非得再多活几百年不可。” “瞧瞧,人家丫头多会说话。” 贺老太爷也被这几句马屁说的心花怒放,笑问:“丫头啊,你们年轻人现在都送什么东西当做定情礼物?我和老伴儿年纪大了,总觉得这辈子没过够,下辈子,我还想找着她,跟她继续当夫妻。” 这话一出,店长连忙推荐了一对定制款的钻戒。 说他们店里的戒指款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带上之后,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一听这话,贺老太爷丝毫不犹豫,直接刷卡,还亲自给贺老太太戴在了手上。 这一举动羡慕坏了店里已婚的小姐姐们,就连那些未婚的,口口声声地喊着自己又重新相信爱情了。 贺老太太在这样的目光下走出了青商,既害羞又高兴,像个情窦初开地小姑娘。 回到老宅,老太太见谁便给谁展示自己手上的那枚钻戒。 口中虽是责怪老太爷乱花钱,可眼底的幸福却几乎要溢出来。 连冯妈也打趣道:“老太爷这几天变化真大,如果不是我在家里做了几十年,都要认不出了呢。” 闻言,老太太目光渐渐收回,垂下手,叹气,“其实我也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这些年,我都已经习惯他不苟言笑,天天板着一张脸的样子了,不瞒你说,这几天我心里不安定,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老太太想多了,这好好的,能发生什么事,老先生一向对您不错的。” “你不知道,我这心里……” “可能是经过这两次住院,老先生意识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所以想珍惜时间吧。” 冯妈劝道:“像咱们这个年纪的人啊,时间真的是很宝贵的东西。” 说到这里,冯妈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她一生无儿无女,早年结过一次婚,可丈夫是个酒鬼,对她非打即骂,忍了两年,怀了一个孩子,可她丈夫喝多了酒,直接把她打到流产,也因此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 自那之后,她便起了离婚的心思,奈何那个男的不肯轻易放过她,无奈之下,冯妈只好求助以前的老东家,也就是贺老太太。 在贺家的帮助下跟那个人离了婚,净身出户。 贺老太太可怜她,又把她留在了家里。 这一留,就是四十几年。 在贺家这么多年,名义上虽是保姆,可贺家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尤其贺老太太,跟她一向对脾气,比亲姐妹还亲。 两人一起礼佛,拜佛。 有什么心事,也时常跟她说说。 也许真像冯妈说的那样,贺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戒指,心里五味杂陈。 第115章 离有妇之夫远一点 贺老太爷说话算话,真的亲自操办了老太太的生日宴。 宴会那天,七十六岁的老太太戴上了丈夫买的首饰,穿上了孙媳妇亲手设计的衣服,别提多高兴了。 几人换装之时,贺严便拿着平板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一身墨蓝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越发沉稳。 时羡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与贺严同色系的抹胸礼服。 那件衣服腰部做了特殊处理,很好的遮住了时羡微微隆起的小腹。 看起来依旧腰身纤细,与之前并无二样。 贺严放下平板,起身。 单手解开扣子,脱掉西服,展开,搭在时羡肩头。 “我不冷。” 时羡用手挡了挡。 “酒店冷气开的足,生病了我会担心的。” 贺老太太站在楼梯口看着二人,眼底满是欣慰。 她这个孙子,总算开窍了。 忽然背后一暖,她也多了件披肩在身上,贺老太爷替她掩好,眼角皱纹叠在一起,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我也担心你。” “去,孙子面前还不正经。” 贺老太太嗔怪着给了他一拳,竟露出几分羞涩。 贺严和时羡不约而同看过去,会心一笑。 这次的宴会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 贺浅放了暑假,本来要和朋友出去旅游,也被老太爷勒令不许出门,留在家陪老太太过生日。 要切蛋糕的时候,贺严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 眸色微沉,下一秒,划下拒接。 这一举动使时羡惊讶不已。 她刚才没看错吧? 贺严挂断的,是许慕嘉的电话啊! 不知怎地,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不接吗?” “你希望我接?” 时羡噎了一下。 以她的私心,自然是不想的…… 可她不想在贺严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索性不回答。 凑到贺浅身边,与众人一起,伴着小提琴,唱生日歌。 贺浅小孩子心性,老太太吹了蜡烛,便闹着让她许愿。 这些孩子把戏,贺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 可耐不住时羡也跟着相劝,还是学着她们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了眼,在心底默默许了个愿。 睁开眼时,贺浅便眨着眼睛,迫不及待地问:“奶奶,你许了什么愿呀?” 老太太笑的宠溺,“你猜猜。” “肯定是希望自己青春永驻,希望我考个好大学,希望咱们贺家越来越好,对不对?” 老太太摇头。 “那是什么?” “我希望……” 她顿了顿,伴着音乐回头。 目光落在自己身后那个伴了一辈子的人身上,目光虔诚。 “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是两个人。” 贺浅笑容僵在了唇角。 眉宇中透着不解。 扭头间,却看见时羡眼眶红了。 紧接着,就听贺老太爷说:“会的。”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时羡鼻头一酸。 她再也控制不住,从人群中撤了出去。 贺严紧随其后。 见时羡在落地窗前停下,自己也放轻了脚步。 “是不是累了?” 他在时羡身侧站定,“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奶奶不会怪你的。” 时羡轻轻摇头。 吸吸鼻子,凝望着宴厅中间两个古稀老人。 “你看爷爷,这一个月以来,为奶奶的事情忙前忙后,始终不肯去医院,就吃着那几个药,现在精神比前几天更差了,还强撑着,我真怕他……” 时羡微微哽咽。 瞧着以往指点江山地老人家眼下这副样子,心里只觉得悲凉。 微微抬眸,“我们真的不告诉奶奶吗?” 这种事情纸包不住火,老太太总有一天要知道的。 可若真有那一天,也一定是贺老太爷彻底撑不住了,与世长辞的时候。 陪了自己一辈子的人突然要走,打击一定是毁灭性的。 贺严目光也随之落在贺老太爷身上,透着无奈与心疼,“我劝过他很多次,没有用,他说,这是他最后的心愿,就随他吧。” 他轻叹一声,“其实我能理解爷爷,如果我的生命也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我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甚至,比他更舍不得。” 闻言,时羡赶紧呸呸呸了几声,怨道:“别胡说八道。” 贺严瞧她紧张地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心里一甜,“我家羡羡也这么迷信啊。” 时羡欲言又止。 敛了目光。 其实她不迷信。 只是有时候,一些事情用科学解释不清,由不得她不信。 尤其是与性命相关。 缄默良久,她才看着贺严郑重其事的说:“阿严,我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就算以后分开了,也要好好的。 这句话,她在心底默念。 贺严怜惜的看着她,也承诺似的点头,“会好好的。” 但他不知,时羡期盼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可他却想要相约一生,相守白头。 没说透的话,像一条鸿沟。 两岸人只要稍稍一动,就是万丈深渊。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清亮亮的高呼。 “大哥,嫂子!” 时羡扭头,便见着一位短发女孩儿朝自己走来。 莞尔,刚要打招呼,目光却触及她身旁的身影。 一身高定礼服,许慕嘉脸上挂着淡笑。 与时羡对视的一瞬间,眉峰不太明显的挑了挑。 又在看向贺严时,变得柔弱可怜。 明明好胳膊好腿,却把这段不远不近的路走的异常艰难。 待她到面前,时羡霎时冷了脸。 许慕嘉视若无睹,想要攀上贺蓁手臂,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大跨一步到时羡面前,亲昵地牵起她的手。 惊叹,“嫂子,你今天真漂亮。” 时羡笑笑,“怎么来这么晚?我们都切过蛋糕了。” “有台手术嘛。” 贺蓁叹气,“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要随传随到的。” “是啊,我们蓁蓁最辛苦了。” 许慕嘉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儿,“不过幸好,我们还赶上个小尾巴。” 她凑到贺严身边,仰着头,目光里闪着欣赏与爱意,“阿严哥,你不会怪我们来晚了吧?” 贺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搭话。 可落在许慕嘉眼里,却成了默认。 “我就知道,阿严哥肯定不会怪我!” 她笑意更深了,“其实,我原本不想来的,这段时间我身体不好,一直在医院住着,怕影响奶奶,不过后来想着,奶奶福气大,我要是能沾沾奶奶的福气,或许就能早日出院,健康长寿了,只是……” 许慕嘉怯怯懦懦地抬下眼睑,“只是我来之前还在担心,见着我,会不会有人不高兴……” 时羡心中冷笑。 这话说的,就差报她身份证了。 只是这种场合,不适合骂回去。 索性偏过头,连看都不看一眼。 权当没听见。 “既然许小姐有自知之明,就应该离有妇之夫远一点,免得招人嫌弃。” 第116章 你要赶我走吗? 贺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在时羡诧异的目光下,将时羡护在身后。 寒着脸望向许慕嘉,“小许,虽然今天是我生日,但没想着大肆操办。 请来的,也都是贺家的亲朋好友,虽说令尊和我儿子关系不错,但跟我们老两口的交情实在寡淡。 而且,我老太太平生也不喜欢跟耍心眼儿,卖弄小聪明的人打交道。” 许慕嘉怔住了。 眼泪汪汪,脸色白了又白,“奶奶,您、您是在说我吗? 可是我没有啊,我一直很尊敬您的,小时候您说过,您把我当成自己亲孙女,还说如果我以后能成为您的孙媳妇就好了……” “人老了,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我现在的孙媳很好,我也很认可,别人就不用白费心思了。” 贺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将时羡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笑地格外慈爱,“奶奶有几个老姊妹一直念叨你呢,都想看看我们贺家娶了怎样好的一个媳妇,走,奶奶带你跟她们显摆显摆去。” 明明知道贺老太太是在做戏给自己看,可许慕嘉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她故意做出一副委屈地模样望着贺严,“阿严哥,奶奶怎么会说我啊,我……” “好了。” 贺严冷冷打断她,从侍者托盘里端过一杯香槟,“既然来了,就吃口蛋糕吧,吃完,早点回医院。” 说完,他转身,没什么情绪的扫了眼贺蓁,“跟我来。” 贺蓁看出他脸色不好,咬咬唇,垂头跟在他身后。 一臂距离。 “怎么回事?” 贺严寻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 “不是,大哥……” 贺蓁吞咽了下口水,“我下了手术台,就跟领导请假说要回家给奶奶过生日,结果没想到许慕嘉就在门口,她听见了,硬要跟过来,我拦不住啊……” 贺严睨她一眼,还未开口指责,就看见许慕嘉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离他们只有几米远。 贺严懒得应付,寒声道:“既然是跟你来的,你就招待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徒留贺蓁一人站在原地,生无可恋。 —— 贺严在宴会厅环视一圈,总算看到了时羡的身影。 见她和老太太在一起,心里安心了许多。 故而去了老太爷身边。 今天有不少是老太爷的故交,见了面,定是要喝酒的。 顾及着老太爷的身体,贺严便去替他挡着。 不知喝了多少,头有些稍稍发懵。 只好揉着太阳穴去洗手间,想洗了脸醒醒神。 不料出来后,竟撞上了许慕嘉。 贺严蹙眉,抬头看了看。 是男洗手间。 所以她是故意等着自己的。 但贺严不想和她纠缠,抿了抿唇,准备绕过去。 “阿严哥你别走!” 许慕嘉朝他追了两步,带着哭腔,“你不来医院看我,也不接我的电话,甚至我追到这儿来了你也不和我多说一句话,为什么啊,难道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贺严捏捏眉心,将目光移到别处。 声音中含了些不耐烦,“我最近很忙。” “可是你以前再忙都不会不理我的!” 许慕嘉泪水汹涌,眼眶红的像只兔子,“是不是……是不是羡羡姐不想你见我……” “跟她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呀?” 许慕嘉不明白。 自从上次在茶餐厅见过一面之后,贺严再没来医院看过她…… 一个月多了,她一个多月都没见到贺严! 许慕嘉慌了,她只能来这里找他…… 她捂着胸口,哭的不能自己,“阿严哥,你不知道,你不在我有多害怕……我怕那些人再来找我,我怕他们杀了我……我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不管……” 闻声,贺严眉目间多了两分动容。 不管怎么说,绑架的事,确实是他对不起许慕嘉。 不自觉地,放缓了声调,“你害怕的话,我再多安排几个保镖,轮番守在你身边。” “可他们给不了我安全感!” 许慕嘉声泪俱下。 伸着手,一步步往前挪,“阿严哥,能给我安全感的,只有你啊……” 贺严后退一步。 默默抬起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可我结婚了。” 许慕嘉微微怔住。 以前,时羡也对她炫耀过这枚戒指。 她心里嫉妒的发疯。 用力摇头,“我不在乎的阿严哥,我、” “我在乎。” 贺严吐了口气,带着些许醉意,“时羡也在乎。” “结了婚还可以离啊。” 许慕嘉突然扑到贺严怀里,“我不要名分,我可以等你的!我真的会等你!” “许慕嘉!” 贺严伸手推搡着,可许慕嘉却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死死扒住,惹得他满目厌弃。 “松手!” “许小姐既然身体不舒服,就请先回医院吧。” 一阵平稳淡泊的声音从拐角传来,时羡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今天是爷爷奶奶的重要日子,洗手间人来人往,你这么胡闹,是想砸我们贺家的场子吗?” 许慕嘉哭声一滞,抬起头。 下一秒,猛的朝后踉跄几步。 不可置信的看着将她推开的贺严。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贺严似是没想到时羡会在。 正想解释什么,却瞥见她腰腹处的衣服颜色比旁边深了些,俊眉微拧,“你裙子怎么了?” 时羡无所谓地笑笑,“洒了点果汁,没事。” “湿哒哒的穿着难受,待会儿我陪你去换。” 随即,贺严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淡声吩咐:“小马,进来接个人。” “阿严哥……” 许慕嘉睁大了双眼,颤声问:“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贺严冷冷扫她一眼,“如果你不想小马来接,也可以自己回去。” 许慕嘉心里似乎漏跳了一拍,咬着唇瓣微微颤抖。 难道是素姨说错了吗? 男人并不都是见面三分情,这世上还有如贺严一样无情的人。 不,贺严怎么会对自己无情? 一定是那个贱人挑拨的,她想让阿严哥离自己远远的,好保住她贺太太的地位! 许慕嘉气的直哆嗦,死死盯住时羡走过的走廊,将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阿严哥是她的,从出生就注定是她的! 她一定要抢回来! 电梯口。 时羡盯着显示屏上跳跃的数字,默默不语。 贺严微微侧目,“听到了多少?” 他才一出声,时羡就泄了气,闷声道:“都听见了。” “听明白了?” “嗯。” 贺严不禁好笑,“那生气什么?” “我没生气。”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时羡不想多说什么,径自提着裙角进去,贺严紧随其后。 电梯门阖上的一瞬间,他长臂一捞,将时羡单薄纤细的身躯纳进了怀中。 第117章 要让她活在遗憾里吗?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环绕在鼻尖,甜的人发腻。 时羡知道,那是许慕嘉倒在贺严怀里时留下来的。 她忍不住一阵恶心,抬起手推他,语气里带了些许烦躁,“起开。” “别动,就一会儿。” 贺严将时羡搂的更紧,低声呢喃,“等门开了我就松手。” 他像个索要温暖的孩子,时羡一时心软,竟由着他去了。 眼看着电梯数字跳跃到了四,时羡才又重新催促。 “到了,快松开。” “还有一楼。” 准备的更衣室在五楼,哪怕只差一秒,他也不肯提前松手。 很快,电梯门应声而开。 时羡推搡之间,与等电梯的人四目相对。 贺浅愣住了。 只一秒,她便捂着上扬的嘴角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扬声大喊:“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下楼梯的哒哒声传进耳朵,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羡的心口上。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贺严。 贺严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他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家老婆,抱一下怎么了? 更衣室里准备的有换洗衣物,只不过不是正装。 时羡褪下华贵的礼服,换上了一条白色雪纺裙。 她更适合这样简单的衣服,衬得她出尘脱俗。 背手去够拉链,却被人捉住了柔夷。 时羡下意识收回手。 诧然转眸。 “我来。” 贺严眉目柔和。 扶着她肩膀让她转过去。 替她拉好拉链,之后将她圈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轻磨,“别生气了,我和许慕嘉没什么。” 时羡浑身一僵。 怕她不信,贺严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她没做声。 就是烦得很。 刚才奶奶才带她去认识老姊妹们,说他们夫妻如何如何恩爱相配。 之后贺严就在厕所门口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这要是被宾客看见了,她的脸还不丢的到处都是? 若只丢脸也就罢了,偏这脸是许慕嘉和贺严让她丢的。 就像示威一样,她忍不了。 缄默良久,时羡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以后能不见许慕嘉吗?” 贺严沉默一瞬,点点头,“我尽量。” 模棱两可的答案。 时羡笑了。 笑自己。 也气自己。 都这么久了,经历了这么多,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自取其辱。 “下楼吧。” 时羡垂着眼睫往外走。 今天或许是爷爷陪奶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她不想跟贺严吵架。 不想让两个老人不高兴。 所以不提离婚这两个字。 甚至可以在外人面前,装一次夫妻情深。 可在没有人的地方,她一秒都不想装。 电梯里,时羡把脸拉的老长。 贺严不懂到底怎么了。 刚才还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变了情绪。 就像阴晴不定的天。 出了电梯,贺严收到小马发来的消息。 说是已经把许慕嘉送到医院了,让他放心。 回了一个“嗯”,将手机放回口袋。 抬头时,时羡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快走几步跟上,抬手,搭上她肩膀。 时羡一惊,想躲的时候,却被贺严按住了。 他歪头,凑过来说:“这么多人都看着我们呢,别叫人误会。” “……” 他和许慕嘉在厕所附近拉拉扯扯不怕人误会,跟自己这个妻子在一起倒怕人误会了。 不知怎么,时羡这次就是不想配合了。 挣脱之际,忽听咚——的一声。 宴厅中央瞬间围了一群人,乌央乌央的。 “老头子!” 急切担忧的惊喊声传过来,时羡和贺严互视一眼。 拔腿就往厅中央跑。 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贺老夫妇。 “爷爷!” “爷爷!” “爷爷!” 贺蓁与时羡贺严夫妻一同挤了进去。 蹲下身,直接开始急救。 按压几个回合之后,贺蓁满头大汗,眼看着力气快用完了,却不敢停手。 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 贺老太太和贺浅急得直哭。 场面一片混乱,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 唯有时羡和贺严夫妻两个还算镇定,一个拨打120,一个疏散宾客。 五分钟后,救护车来了。 贺蓁与老太太随着救护车离开,剩下的人,则随贺严开车跟在后面。 到医院时,老太爷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贺蓁陪在老太太身边,一个劲儿的安慰她。 然而老太太却听不进去,一改往日端庄雅致的风格,死死扒住门缝,恨不得化成纸片飞进去。 时羡几乎是跑着过来的,一见她,老太太蹒跚着脚步,朝她伸手得一瞬间,泪流满面,“羡羡……羡羡……”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过生日,现在就一只脚跨进了生死之门。 打击太大了。 老太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时羡不住的点头。 怕她太过激动,反而伤了身体。 “奶奶,您别着急,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不会有事的,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回握紧了老太太保养的当的双手,“我们一起等,坐下一起等,爷爷会没事的。” 好不容易安抚好老太太,又把她交给贺蓁贺浅,时羡才缓步退开。 劝老太太那些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却不得不让老太太相信。 吸吸鼻子,时羡移到贺严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我们还不告诉奶奶吗?” 她眼底水光波澜,声音哽咽,“到时候万一……万一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上,恐怕奶奶的后半辈子,都会活在这份遗憾里……” 就像外婆死的时候…… 自己没见上最后一面,没能说上一句话,也是她这辈子想起来,就会心痛的事…… 贺严阖上眼皮,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挣扎。 时羡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 整整一个月了。 他每天都想把事实说出来…… 可是…… “先不说吧,先不说。” 他哑着嗓子叹气,搭在窗台上的五指缓缓捏紧。 “瞒得住吗?” 时羡回头瞥了眼抢救室的大门,“医生不会像我们一样的……” “我知道,再瞒几个小时,就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之后,奶奶生日就过完了。 爷爷的心愿,也了了。 第118章 你为什么不救他?! 时羡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只是转过身,回到老太太身边陪着。 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下,从天边云霞到星月当空。 贺家所有人都等在抢救室外。 没有一个人敢离开半步。 老太太的眼泪流了干,干了流。 直到一双眼睛血丝满布,直到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唰—— 抢救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老太太几乎一秒起身,却因腿软险些摔倒。 幸好贺蓁扶的快。 扶着她走到医生面前。 “怎么样医生,我老头子还好吗?他醒了吗?他、他怎么、怎么会突然昏倒啊?” 医生摘掉口罩,露出凝重的半张容颜,“病人是因为颅内肿瘤范围的迅速阔大,压迫到了神经,所以才会导致昏迷。” “你说什么?” 贺老太太浑身一僵,生怕自己听错了,眸色怔怔,“肿、肿瘤?是肿瘤吗?你说的是肿瘤?” 瞧她满目惊疑,医生也稍稍诧异,“老太太,您、您不知道吗?” 环视了下她四周的亲人,“一个多月前,贺老先生晕倒之后来医院,我记着您也陪着一起来的,那个时候就查出来是脑癌晚期了。” “不可能……不可能啊!” 贺老太太摇着头呢喃,“他、他身体一向很好的,他……他怎么能,怎么可能……” 一个月前。 他说一个月前…… 老太太似是想起了什么。 机械地偏过头,目光落在自家孙子的身上。 “奶、” “你知道是不是?” 贺严刚张口,就被贺老太太打断了,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靠近,“那天的结果,是你去给你爷爷拿的,你一早就知道……” “奶奶,你听我说,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走廊。 “奶奶!” 众人吓得一怔,赶忙过去拦住老太太。 “你为什不告诉我!” 贺严被打的愣在了原地。 贺老太太的每一句质问,都化作尖刀利刃扎进血肉。 可他却无从辩驳…… 时羡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她挡在老太太身前,想解释,可老太太却听不进去。 “二十多年了,贺严,这是我一次打你。” 贺老太太颤抖着手,“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着我……” “老太太,您稍安勿躁。” 医生上前劝阻,“我想,这大概是老先生的意思,一个月前我就问过他,是保守治疗还是选择化疗,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保守治疗,应该,也是不想太受罪。” “不、不。” 贺老太太一把抓住他,“医生,医生,你们再查一遍,不可能的,一定是误诊了,我老头子身体一向很好的,他不可能……我求你们了,你们再查一遍好不好,再查一遍啊!” 她说着,人已经滑了下去。 跌坐在地上。 一直在家里说一不二,被所有人敬着的老太太竟在此刻丢下端庄和尊严,给医生弯腰叩头…… “奶奶,奶奶你快起来啊!” “奶奶,快起来!” 贺蓁贺浅一左一右的想要将她搀起来。 时羡抹了把眼泪,扶着小腹蹲下,“奶奶,你起来,我们听医生把话说完,好吗?” 复又抬头,“医生,我爷爷现在的状态,怎么治疗最合适?” 那医生叹气,“目前,已经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了……但,如果能接受放疗的话……” 闻言,老太太似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点头,“接受,我们接受!” 他摆手,“先别着急,我必须告诉你们,放疗的对人体造成的伤害要比化疗大一些,因为这个时候,人体是处在辐射的环境中,放射既可以杀死癌细胞又可以杀死正常细胞。 也就是说,有利有弊,再加上,老先生的年纪在那儿摆着,肿瘤位置又在头部,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有些人在接受放疗之后,反应特别大,别说吃饭,喝口水都很困难。” 说罢,他将目光递给了贺蓁。 说的再严重,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 家属想让病人活着,他能理解。 可到了这个地步,做什么治疗都是白搭。 最多就是十天和半个月的区别…… 而贺蓁和他一样是医生,最能明白。 这么说,就是建议家属,不要再让病人受罪了。 饶是见惯了生死,落在自己身上,也是难下决断的。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老太太,把贺严朝旁边拉了两步。 哭着说:“哥,医生说的没错,放疗……真的很苦。” “我在医院见过很多,就是壮汉都受不了,在来医院之前,他们都是八块腹肌,还有那肱二头肌都能直接夹碎核桃,可放疗之后,各个皮包骨头,几乎没了人样,爷爷年纪大了,他肯定撑不住……” 贺严咬着牙闭眼。 他也不忍心。 可是…… 沉默片刻,转过头,不死心的问:“医生,有没有别的办法?” 医生点头,“有,和以前一样,保守治疗。不过,以肿瘤现在扩散的速度来看,吃药,应该已经抑制不住了,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别说了。” 老太太在时羡的搀扶下起了身,噙着泪水的眸子越发明亮坚定。 “我们放疗,我们放疗,他吐,我给他递水,他疼,我给他按摩,不管他有多大的反应,我都照顾,哪怕他瘫在床上,我也伺候他,伺候到我只剩最后一口气。” 贺严一个大男人,眼睛痛的像是被人狠打了几拳。 “奶奶……” 他上前两步,想劝几句,却被贺老太太一把推开。 厉声问:“你难道不想你爷爷活着吗?!” 一句话,问的贺严哑口无言。 什么理智,什么遗愿,他通通顾不上了。 一步冲到医生面前,死死扒住他的手臂,“医生,治,我治,只要能保住我爷爷的命,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给他治。” “好吧。” 医生点点头,转身进了抢救室。 半小时后,老太爷被送到了病房里。 为了治病,满头银发尽数剃掉,头皮上还出现了一些红斑。 贺蓁说,这是放疗后的正常反应。 他浑身贴满了各类仪器的电线,手臂上也多了一个置疗针。 吃不下东西,护士便只能给他打营养针。 不过才入院七八个小时,贺老太爷就已经不复从前了。 瞧他如此,老太太哭到不能自抑。 心疼,自责,矛盾,不舍。 所有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几乎同时摧毁她的精神和身体。 第119章 失去你,我会活不下去 老太爷整整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老太太始终不肯离开床边半步。 就这么撑着。 实在撑不住了,就趴在床边睡一会儿。 任凭谁劝也没有用。 不过才三天,她却像老了三十岁一样。 原本银灰交加的发丝,也在一夜之间被银霜覆盖。 他们都累极了。 可当老太爷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疲惫一扫而光。 喜悦知情一下子就填满了死气沉沉的病房。 一句句问候,一句句关心,还有呜呜咽咽的啜泣,都在耳边环绕不断。 老太爷艰难的转动着眼眸,目光从他们脸上一帧帧划过去,最后定格在老太太身上。 颤颤巍巍伸出手,想去碰她,可又没有力气。 只能从半空坠落。 贺老太太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贴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 “别哭啊。” 老太爷啧了一声,无力地替她拂去泪痕,“我这不、不是没事儿吗?” “臭老头子。” 贺老太太嗔怨一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治病,你知道你昏迷了几天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可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啊。” 老太爷眼睛半阖,“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我还要,还要看羡羡的孩子出生,喊我一声,太爷爷呢……” 说着,他目光落在了床尾站的小夫妻身上。 时羡抹了把眼泪,单手覆上小腹,哽咽道:“爷爷,您一定要好好的,等孩子出生了,我一定第一个给您抱。” “好。” 贺老太爷笑笑。 偏过眸,满眼不舍,“好了,老太婆,别哭了,过几天,不是中秋节吗,我陪你吃月饼,陪你赏月,好不好?” “那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真的不骗你。” 可惜,贺老太爷食言了,他只清醒了这一次。 一周后,医生过来带他去做放疗。 可检查过之后,却没急着将人推走,而是给贺严递了个眼神。 未免老太太起疑心,过了十分钟,他才寻了个由头去找医生。 几句话下来,贺严脸色苍白如雪。 他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请节哀。” 医生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 病房内。 老太太还趴在床边,不错眼儿的盯着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伴儿。 贺严在外面坐了很久,眼底布满了血丝,红的吓人。 直到把心里那份悲伤埋藏下去,才敢起身往病房走。 一进去,贺老太太骤然回眸,紧声问:“小严,医生怎么说?他们什么时候带你爷爷去做放疗?” “医生说……” 贺严抿抿唇瓣,“医生说,爷爷暂时不用做放疗了,他恢复的还不错,癌细胞也暂时控制住不会再扩散了,可以适当减少放疗的次数。” “真的吗?” 贺老太太眉目一喜,却又很快皱起眉头,“那他为什么还不醒呀?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医生说,大概还需要12个小时。” 贺严偏过头,不敢看她。 咬了咬牙,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奶奶,既然还有这么久,就让浅浅陪您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不走。” 贺老太太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要守着你爷爷,我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呢。” 贺严鼻头酸的难受,用力咬了下唇肉,才勉强说话。 “奶奶,你累了,医生说等爷爷这次醒过来,就不会再陷入深度昏迷。您回家睡一觉,哪怕洗个澡,换身衣服。 您已经在医院一周了,您需要回家喘口气儿。等爷爷醒过来,你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说话呢。” “是啊奶奶,回去休息一下吧。” 见时羡也跟着帮腔,老太太才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那好吧。” 闻声,贺严才算松了口气。 连忙招呼贺浅过来。 不想刚到门口,她就不放心的转了回来。 嘱咐道:“我只走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我就回来,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你爷爷,知道吗?” “我会的。” 贺严点头。 可当门一阖上,他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时羡连忙扶着他,眉宇中透着担心,“阿严,阿严你怎么了?” 蓦地,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问:“你在骗奶奶是吗?刚才医生把你叫出来说了什么?爷爷他……” “他被医生判定,脑死亡了……” 贺严声音轻的很,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医生说,只能维持几个小时,所以我我们家属要不要拔管,要不要,关仪器……” 说这话的时候,贺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一直以为自己接受了,承认了。 可是没有。 真的到了这一天,他下不了决心,他做不到…… 贺严从来没想过,也从来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回到老宅,一直在家里坐镇的老爷子不在了,那会是什么场景…… “羡羡,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只能把奶奶支走,我怕她承受不住……” “我明白,我都明白。” 时羡紧紧抓住贺严的手,试图给他一丝安慰。 亲人的过世,她体会过。 外婆前段时间走的时候,自己就是这个心情。 贺严是老太爷亲自带大的,老太爷在他心里,绝对不比外婆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低。 隔着玻璃,他们看到医生关掉了氧气瓶,将和老大爷身上的仪器一件件拆掉。 看着心电图从波浪线变成直线…… 看着白布将贺老太爷彻底遮盖住…… 医生出来,示意他们可以去遗体告别。 五分钟后,有人来推贺老太爷去太平间。 眼看车子越走越远,贺严再也坚持不住。 他后悔了。 很后悔。 拼了命的冲过去,试图将老太爷再留一会儿。 起码,起码让奶奶再和他见一面,见最后一面…… 可是不行。 他靠在墙上,无力极了。 时羡过来安慰,却被他一把纳在怀里,“羡羡!羡羡!” “别离开我,我求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他把头埋在时羡颈间,呜呜咽咽。 “我只有你了,如果你再走,我会活不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 时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 她不想骗人,可是在这种场景下,她也说不出绝情的话。 只能直愣愣的站着。 任由贺严将自己越抱越紧,几乎融入骨血。 第120章 只有他活着,我才有个伴儿 葬礼是在两天后举行的。 贺老太爷一生传奇,所以来祭奠的人很多。 可贺老太太却始终不愿下楼,也不想见客。 一袭黑衣,发丝全白。 就抱着贺老太爷的遗像坐在卧室里。 短短几天,老太太的眼泪都流干了。 双目一点神采都没有。 时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贺浅一见她来,连忙迎了过去,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倾斜而出,“嫂子……” “好了,别哭了。” 时羡替她拂去泪水,“去吃点儿东西吧,你哥哥在下面等你呢。” “那奶奶这儿……” “有我在。” 贺浅点点头。 待她出去,时羡才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端了一盘点心,在贺老太太身边蹲下。 “奶奶,您也吃点儿东西吧。” 贺老太太不动,也不语。 连眼珠都不曾从遗像上移开半分。 时羡吸了吸鼻子,把盘子放在地上。 单手攀上老太太的臂弯,“奶奶,我知道你舍不得爷爷,可是爷爷已经走了,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他说过,他说过他会陪我过中秋的……” 贺老太太呢喃了一句。 偏过头,眼尾泛红,“羡羡,他说过的,他会和我们一家团圆的,他怎么能走呢? 明天就中秋了呀。你爷爷会回来的对不对,他一定会回来的,是吗?” 时羡垂下头,眼泪夺眶而出。 颤抖着说不出话。 倏地,老太太从床上起身。 时羡立刻跟上。 只见老太太抱着遗像,步履蹒跚地走到保险柜旁。 蹲下身,打开。 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蓝丝绒宝盒。 里面竟是一套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套蓝冰海洋,是他在一个月前买给我的……” “我还以为,他是懂得浪漫了,懂得女人家的心思了,我还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可是没想到,这竟然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时羡捂着唇瓣轻颤,“奶奶,你别这样……” 贺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抚摸着珠宝,温热的泪水凝结成滴,落在宝石上,晶莹剔透。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放疗痛苦,我不知道我老头子要受多少罪,我就不心疼吗?可我……我身边只有他了,我想让他活着,我必须让他活着……” “不是的奶奶。” 时羡摇头,“你还有我们啊,我,阿严,蓁蓁,浅浅,我们都在,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可他是我老伴儿啊。” 贺老太太将珠宝拿起来贴在胸口,“羡羡,你明白吗?只有他活着,我才有个伴儿……” “奶奶……” “你们年轻,你们追求爱情,所以你不知道老伴儿意味着什么…… 可是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会知道,一辈子经历的风雨太多了,父母,孩子,都不会陪你一辈子的。 但老伴儿会,你爷爷,他陪了我五十几年啊,我真的只希望两个人都好好的,希望平安而已啊……” 时羡将老太太揽在怀里。 祖孙俩抱头痛哭。 也是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奶奶竟这么瘦小,在她怀里,就像个孩子一样…… 时羡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爷爷奶奶,她和贺严。 都是这样。 爱,却不得不分开。 时羡从楼上下来了。 贺老太太说,她想一个人和老太爷待一会儿。 下楼的时候,时羡余光触及人群中的一抹身影。 当初生病的时候,贺老太爷说过没有必要告诉贺远岑。 所以办葬礼的时候,贺严原本也是不打算通知他的。 但她觉得不妥。 贺老太爷只有这一个孩子。 不管生前多不待见他,过世之后来祭奠一下,也是他做儿子的本分。 最重要的是,贺严瞒着贺远岑事小,如果以后被贺远岑拿这件事情当做把柄,说他不仁不孝,对贺严的声誉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只是这贺远岑虽回来了,却也不见得有多伤心。 眼下,正跟许家过来祭奠的人相谈甚欢。 时羡不想和许慕嘉有正面交际,便转身上楼。 不料才走两步,就听见许慕嘉在身后喊了声:“羡羡姐。” 附近人多,时羡也只好敷衍一下。 侧过身,微微点头,“许小姐,谢谢你来祭奠爷爷,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羡羡姐!” 许慕嘉高呼一声,踩着小高跟跑上楼梯,“别着急走嘛,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 “今天家里事情很多,我忙得很,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怎么能改天呢?” 许慕嘉上前拦了一步,“今日是今日毕嘛,羡羡姐,你这孩子,也有四个月了吧?” 她目光落在时羡小腹上。 想伸手摸一下,时羡却很是戒备的往后撤了一步。 许慕嘉收回手,环臂抱胸,“真好,这可是阿严哥的第一个孩子,羡羡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她说着,朝前凑了两分,“今天事多,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比如下楼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如果摔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谢谢你的提醒。” 时羡冷着脸,刚要说什么,却看见楼下有人朝她招手。 她回以微笑,偏眸间,微微勾唇,“正好,我有个朋友来了,既然许小姐这么担心我的安危,怕我在楼梯上摔跤,那就麻烦许小姐扶我一把吧?” “我?” 许慕嘉讶然,抬手指了指自己,“你让我扶你?” 疯了吗? “是啊。” 时羡理所当然的笑笑,“毕竟,许小姐很担心我嘛,如果我真摔了,许小姐也会内疚的吧?” 许慕嘉:“……” 内疚个屁! 关她屁事! 但都被逼到这一步了,她再不想扶也得赶鸭子上架。 明明就七八个台阶的距离,许慕嘉硬是走出了一种上刀山下油锅的感觉。 好容易走完最后一阶,许慕嘉那张涂脂抹粉的脸比美术生的调色盘还要多姿多彩。 慌忙撤了手,很是嫌弃的瞥了一眼,恨不得拿消毒液消消毒。 时羡心里暗自冷笑。 其实刚才,她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 谁让许慕嘉特意过来找她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那意思就好像楼梯被她动了什么手脚,只要自己走下去,就必定会摔跤一样。 欺负她,她能忍。 抢贺严,她也能让。 唯独孩子不行,哪怕有一点点危险,她都要替孩子杜绝掉。 “羡羡。”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子,目光在许慕嘉身上划了一下便移开了。 只对时羡道:“你还好吧?” “还行。” 时羡回头看了眼灵堂正中央的遗像,“温医生,您怎么过来了?” 第121章 我很快就能让您舒心 “我从蓁蓁那儿听说了老先生过世的消息,想着,我和蓁蓁好歹有同窗之谊,和你也是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祭奠一下,不会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当然不会。” 温子安轻轻抿唇,毕竟是灵堂,他并未笑地太开。 环顾四周,疑道:“蓁蓁呢?怎么没见她?” “她在楼上整理爷爷的遗物,我去叫她下来。” 说着,时羡便要转身,却被温子安眼疾手快地拦了一把。 摇头,“不用了,既然她忙着,那就不打扰她了。” 话落,他试着问了句,“我能给老先生上柱香吗。” “当然。” 时羡应声,引着他去灵桌前。 经过许慕嘉时,他不着痕迹地睇了她一眼。 没等许慕嘉反应,人已经到了供桌前,接过时羡递来的三炷香,既虔诚又恭敬的鞠了四恭。 时羡重新把香接过来。 插在香炉里,复又回到温子安面前。 二人互视一笑,同时转身。 温子安眼眸微眯,转身之际,无知无觉的朝旁边小挪一步。 还找了个隐蔽的角度把脚伸了出去。 时羡一时不慎,顷刻间失去重心。 温子安睁大了眼眸,长臂一捞,将时羡妥妥帖帖的揽进了怀里。 贴着心口,时羡甚至能感受到他炽烈有力的心跳。 “羡羡,你没事吧?” 温子安眼神清淡如水,只有关心与担忧,反倒让时羡不好意啊了。 慌忙撤开,理了下鬓边碎发,“我、我没事儿。” “对不起,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脚一滑才会……你真的没伤到吗?要不要我给你检查一下?” “真的没事儿。” 时羡摇头,脸颊上的淡红色还未消退下去。 眼神含了些慌乱,随便找了个理由,“温医生,要不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上去把蓁蓁叫下来,和你说几句话。” “不用了,这么多宾客,你们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我就不打扰了,医院还有事,我先走,改天有时间了再约你和蓁蓁一起吃饭。” “那我送你出去。” 二人并排从正厅离开,却没发现角落里,暗藏着的摄像头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 出门时,温子安转过头,朝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勾了勾唇角。 下一秒,一道奸诈狡猾的笑浮现在角落里的暗影身上。 温子安并未去医院,而是回了家。 从电梯里出来时,竟看见门口多了两道身影。 “爸?” 他拿钥匙的手一顿,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快步上前,“您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目光落在轮椅上,“还把妈也带来了?” “我们刚到没多久。” 温父眉眼弯弯,是个很和蔼的面相。 只是常年辛苦劳作,皮肤黝黑粗糙,再加上有个病了的妻子,日夜照顾,辛苦得很,不过才四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小老头。 “明天不是中秋节吗?你工作忙,没时间回家,我想着这团团圆圆的日子,一家人总要在一起吃顿团圆饭才是啊,所以就带着你妈过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温子安没接话,而是掏出钥匙,越过他们,打开门,“先进来吧。” 温父没看到他那紧而严肃的表情,一心沉浸在见到儿子的喜悦中。 慌忙推着温母入内。 进了客厅,提过自己带来的包袱,忙不迭打开,从里面掏出两个油叽叽的小瓶子。 “对了,咱家炸的辣酱我还给你带过来了一些。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而且它很方便,你上班经常吃饭不规律,这对身体特别不好。明天把辣酱带到医院,饿的时候拿面包啊馒头什么的夹一点垫补垫补。” 说着,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开放式厨房。 抬脚走过去,“我先给你放冰箱里。” “爸,你别忙了。” 温子安有些无奈,“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顿饭吧,你们等等,我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带你和我妈去外面吃。” “去什么外面呀?又贵又不干净的,还是在家里吃,你也很久没有尝过爸的手艺了。” “家里没有菜。” “爸去买就是了。” “爸,菜场离这儿很远的。” 温子安无奈极了。 温父却无所谓的咧开唇角,“那怕什么?我做个公交很快就到了,你在家陪你妈说会儿话,爸很快就回来。” “爸!” 温子安追了两步,温父却已经从楼梯间跑着下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温子安脸色格外复杂。 丧气满满的回到客厅,抬头间,却看见轮椅上的女人正看着自己。 虽是夫妻,可女人与温父不同。 一条枣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雪白,依稀能够看到浅青色的血管。 夕阳透过阳台打在她的后背,柔和了她的曲线,平添了她的光辉。 尤其是那双看着温子安的眉眼,温柔的不像话。 抬起手,朝温子安轻招两下。 明明唇边的弧度那样亲和,温子安却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瞬间背过身,连呼吸都有些紊乱。 “妈……” 他垂落在两侧的双手缓缓收紧,“我、我刚从外面回来,先去洗个澡。” 话落,他逃似地钻进卧室,阖上门,反锁。 靠在门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门外,女人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浅笑。 目不转睛的盯着卧室那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温子安听到敲门的声音。 他抹去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深吸口气,恢复了平静才敢去开门。 见温父提着大包小包,他连忙接过来,帮着他提进厨房。 也没听清温父在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振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拿出手机,屏幕上多了一条短信。 只有两个字:谢谢。 虽没有备注,但看到后四位数字时,温子安眉眼骤然一喜。 下一秒,他飞奔到轮椅前,单膝下跪,“妈,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让你舒心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那双纤细白嫩的柔夷,眉眼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再给我一点时间,妈,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温母似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 抽出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神色中透露出无可比拟的母性。 正当温子安沉浸在这得来不易的温存中时,她却眸色骤变,寒冷如霜。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客厅! 第122章 他不会放过那一家人! “允宁!” 温父大吃一惊。 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冲过来,将轮椅向后拉出几米远。 “小宁,你怎么能突然打孩子啊!” 他无奈叹气,转身去扶温子安。 “子安,让爸看看,疼不疼?” 温子安摇头,可浑身却止不住的轻颤。 脸颊火辣辣的,痛感顺着脸颊蔓延到下颚。 唇瓣不自觉的褪去了所有血色。 温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张脸皱皱巴巴的。 “子安呐,你别怪你妈,她也不是故意的。有时候脑子不清楚,就总是会这样,可是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你妈,你要多想想她对你好的时候。” 好的时候吗? 温子安苦笑。 随着温父来到厨房,拿了土豆来削皮。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温父说,“我妈会好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医生说了,只要解开我妈的心结,她就好了。” “你妈就算是一辈子都这么疯疯癫癫下去,我也照顾她,她是我媳妇儿,我认了,但是子安……” 温父抬起头,目光别有深意,“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你妈,去为难自己,更不要为难别人,她的病不怪你,也不怪其他人,所以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承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子安没说话,迎上那双苍老却明亮的黑色瞳仁。 良久,他才低下头,囔囔了句,“爸,先做饭吧。” 说着,他继续削着手里的土豆。 似有若无的,他听见温父叹了一声。 随即放下菜刀,绕过橱柜,到客厅把包袱背了起来。 温子安蹙了蹙眉,“爸,你、” “我来看过你了,你妈也看过了,就当咱们一家人团圆过了,你工作忙,我们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说罢,他走到轮椅后面,握上手柄。 温子安丢下削皮刀,急匆匆赶到门口拦着,“爸,菜都买好了,吃顿饭再走吧。” “不了。” 温父耷拉着眼皮,“我和你妈都是乡下人,吃不惯城里的饭,就像理解不了城里的事一样……你也会做饭,就留着吧,想吃的时候自己做,不想吃,就算了。” 随后不再多言,推着轮椅便往外走。 温子安一直追到小区门口。 可温父却走的决绝。 大有再也不来的意味。 就连温子安想开车送他们到车站,也被拒绝了。 回到家,看见厨房摆着的一片残局,温子安心里那股酸痛的味道便越泛滥。 抬手碰了碰微微红肿的脸颊,眸光越发狠厉。 都怪那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母亲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的中秋节,也会是阖家团圆,幸福欢笑。 既然自己一地鸡毛,那个女人的后代,又凭什么平安喜乐? 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家人! —— 贺老太爷的葬礼持续了三天。 下葬之后,丧事也算是彻底办完了。 贺家所有人都回到了老宅。 时羡洗漱过后,见贺严正坐在小沙发上拿平板收邮件。 她捏了捏半干的头发,走过去,凝声开了口,“阿严,有件事,我、” 话还未出口,便听见有人敲门。 两人互视一眼,贺严先一步到门口。 打开门,竟是林妈。 “小严,羡羡在吗?老太太想见她。” 说着,她朝里面探了探头。 与此同时,时羡已经走了过来。 贺严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问:“奶奶找羡羡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 林妈看着时羡笑,“不过,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羡羡这个孙媳妇了,或许想跟她说说话。” “好,那我现在就去。” 时羡点头,“林妈,你快去休息吧。” 出门时,手却被贺严拉了一下,转眸间,对上那双不太放心的眸子,“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 时羡抽出来自己的手,“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那好吧……” 贺严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消失不见,才返回卧室,阖上门。 林妈送时羡去老太太房间时,正巧被去楼下喝水的宋珺缇撞见了。 只是没在意,端着杯子回了卧房。 一进去,就看见贺远岑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一脸不悦的靠在床头。 “看什么呢?怎么还看出气来了?” “没什么。” 待她凑过来时,贺远岑迅速收了手机,“妈怎么样?睡了吗?” “没有吧。” 宋珺缇并未对他手机内容刨根问底,而是绕到自己那侧掀开被子。 “我刚还看见林妈把羡羡叫过去了,估摸着这会儿祖孙俩正谈心呢。” “跟时羡谈?” 贺远岑蹙眉,“不是说好今晚是浅浅陪着吗?” 回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家里这些女眷,每天轮流陪老太太,等老太太从失去老伴儿的痛苦中缓过来再说。 今儿是第一天,是贺浅先去。 眼下倒被时羡抢了风头。 贺远岑冷哼,“每天就会讨好老太太,也不知道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宋珺缇无语至极。 “你别老把人想那么坏,人家羡羡不过是孝敬老人,能有什么坏主意?” “那可说不好。” 贺远岑捏紧了手机两侧,“你们看她孝顺,指不定背地里又多不检点,多少坏心眼儿。” “不可理喻。” 宋珺缇白了她一眼,背对着他躺下去,闭了眼。 见她睡着,贺远岑重新打开手机。 调暗了亮度,盯着屏幕看了很长时间。 一周后。 罗总给时羡打了电话,委婉的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想着自己家里大事小情不断,一而再再而三的影响工作, 时羡心里也过不去,便说随时都可以。 幸好贺浅已经高考完了,可以整天在家,否则留奶奶一个人,她也不放心。 一段时间没来,时羡的工作积攒了不少。 虽然大家照顾她是个孕妇,愿意主动帮她分担,时羡也不愿过于麻烦他们。 不料才上班第一天,就接到了一通不速之客的电话。 第123章 孩子到底姓不姓贺?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摁下了接听。 “喂。” 不等她说话,对方就直接自报了家门。 “我是贺远岑。” 饶是时羡知道,听到这个声音,却还是目光一沉。 可他毕竟是贺严的亲生父亲,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故而还是很礼貌地跟他打了招呼:“爸。” 贺远岑没有接腔,直接提出了自己打电话的本意,“我想见你一面,地点可以你定。”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就现在,不用告诉贺严。” 时羡有点犹豫。 说实话,她刚才是想给贺严打个电话的。 但贺远岑这句话一出,就是把这条路堵死了。 正想婉拒时,他又沉沉开了口,“老太爷的丧事刚过,我不算很忙,如果你觉得今天不方便,我也可以过两天去你公司,请你的领导帮我找你。”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威胁的意思了。 很明显,来者不善。 时羡思量一瞬,还是选择应下,“那就在我公司这边的越清茶馆吧。” 贺远岑说好,他二十分钟后到。 越清茶馆。 时羡怀着孩子,不能喝茶,所以就要了一杯白开水。 坐下没过多久,贺远岑就过来了。 他一身深色高定西装,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出头。 跟电视里描述的精英很像。 时羡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打量他。 也总算知道,贺严兄妹几个为什么都长得那么好看了。 父母的基因,真的占很大一部分。 饶是贺远岑老了,也能看出其年轻时的风姿。 见贺远岑越走越近,她扶着腰站起来打招呼,“爸,您来了,要喝点什么?” 声音清清雅雅,不卑不亢。 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把她衬得更加出尘。 这姑娘也算是懂礼貌,不管自己怎么骂她损她,从未见她红过脸。 人长得也好,只是长得好,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再用这张好脸勾引男人,就更是不可饶恕。 况且,她还有那么不争气的家人,全都坐了牢。 比起以前,更配不上他们贺家。 贺远岑把时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几个月了?” 时羡一怔,表情有些木讷,“四个月了。” 原以为贺远岑也同贺老太太夫妻一样,在关心孩子。 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孙子。 不是都说,隔辈亲吗? 却不料贺远岑没有半点笑意,甚至眸子里还闪过一丝厌恶。 虽快,但还是被时羡捕捉到了。 “四个月。” 贺远岑低声重复了一遍,冷冷地勾了唇,“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什么时候查出来? 他怎么这么问? 可碍于贺远岑的身份,她还是有问必答,“大约三个月前。” 贺远岑点头,“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贺严好像出差了吧?” 话一落地,时羡的脸色就变了。 她隐忍着怒意,平静的开口,“您这话什么意思?” “贺氏集团家大业大,是小严的爷爷和我一起打拼下来的,小严接手之后,把公司规模又扩大了一些,可是男人如果忙了工作,难免会忽略自己的女人,小严的奶奶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到了你,也不会有例外。” 贺远岑朝后倚了倚,双手分别搭在椅子两侧,像个稳坐在云端的上位者,“只是小严的奶奶和妈妈在丈夫忙工作的时候选择了照顾家庭,而你,你选择了什么。” 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 时羡咂摸了一会儿,想着应该是说自己工作的事。 反驳道:“您误会了,我工作,是贺严支持的。” 贺远岑蹙了蹙眉,以为她是故意打岔换话题。 目光渐凉,声音沉冷,“那你在外面找人,也是阿严允许的?” “找人?” 找什么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他直接了当的说:“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要问你一句实话,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姓不姓贺?” 时羡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气血直冲中枢。 她敢保证,如果对面坐的这个人不是贺严的父亲,自己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桌子上这壶热水泼上去! 这种话,别说是公爹和儿媳,就算是整天生活在一起的夫妻,也没有一个能问的出口! 偏贺远岑倒是坦然自若,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或许你觉得我说出来很违和,但是你别忘了,我们贺家不是普通人家,家产总额加起来,是多少普通人家十几辈子也挣不来的钱,不得不谨慎。” 时羡把牙咬的嘎嘎作响。 虽然知道他找自己没什么好事,可万万没想到,贺远岑竟怀疑自己腹中孩子的了来历! 太欺负人了。 没这么欺负人的! 她单手覆上小腹,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贺先生,请您注意言辞,如果没有证据就胡说八道,我可以告你诽谤。” 她甚至连爸都不再叫了。 叫这种人爸,是对这个字的侮辱。 可贺远岑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依旧云淡风轻,“我没有证据,就不会过来找你,你在贺严出差的时候怀孕,这个时间,是不是卡的太好了?” 时羡气的手腕都在发抖。 正要反驳他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骂。 “好个屁!” 尖锐的声音在茶馆里格外刺耳,惹得周围人纷纷朝这边看。 连侍应生都忍不住想过来劝。 谁知还没走近,一道牛油果绿的身影就飘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抓住桌子上的茶壶,打开盖子就朝贺远岑身上泼。 一壶热水浇下来,贺远岑烫的脸都在抽出,头顶上还顶着几朵泡开了的菊花。 看起来狼狈极了,大声震怒,“你干什么?” “我来给你洗洗脑子!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从外面看到你,你还想把我嫂子欺负到什么地步?!” 贺浅出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昂头道:“我告诉你,我嫂子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纯洁的人,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我哥的,倒是你,有时间管我哥不如管你自己,你要是不信任我嫂子,那以后孩子生下来了,你不用看也不用管,我就告诉我小侄子,他爷爷死了。” “你!” 贺远岑气的鼻子都歪了。 公共场合,再加上浑身湿哒哒的,让他本就不高兴的面孔变得更加难看。 贺浅这死丫头竟敢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必须得教训。 想着,贺远岑忽然扬起右手。 贺浅惊的脖颈一缩,时羡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圈怀里。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来,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肘! 第124章 视频而已,能代表什么?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身上,贺浅尝试着睁开一只眼睛。 看到贺严,小丫头既惊喜又兴奋。 脆声声地喊:“哥,你来啦!” “嗯。” 贺严喉结微滚,发出了一个音节。 手上力气不减。 贺远岑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动,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你小子能耐啊,都敢跟老子动手了,赶紧松开!” 贺严没动。 依旧横在他们之间。 坚挺的后背如一堵难以撼动的高墙,将老婆和妹妹挡在自己身后。 贺浅还适时火上浇油,“哥,就是他欺负嫂子,还造谣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真是太气人了!” 一想到时羡刚才被这个老东西指着鼻子羞辱,贺浅心里又生气又心疼。 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惊动了茶馆里的所有客人。 离他们近的还收敛些,只是侧耳去听。 离得远的,直接扭过身来。 手端一杯清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时羡不想让大家都看他们一家人的笑话,就把贺浅往身后推了推。 自己则走到贺严身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柔柔地覆上他手臂,“阿严,先松手吧,这么多人看着,不合适。” 贺严垂了垂睫,看向时羡的一瞬间,目光像掺了月光般柔和,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温言应声:“好。” 他偏过头来,对侍应生招了招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他,“有包间吗?” 那是一张无限额卡。 再加上贺严本人气质卓越,侍应生一眼就看得出来,此人非富即贵。 他忙不迭点头,随即指了一个方向,“有有有,就在二楼,我马上就带您几位过去。” “谢谢。” 贺严转眸,深看了贺远岑一眼,随后走到时羡身边,“这里有我,让浅浅先陪你回老宅,好不好?” 贺家的债,如一团乱麻。 他不想时羡也掺和进这些乌糟事里。 时羡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 但这件事毕竟牵扯到她。 所以摇了摇头,“还是让我留下来吧,贺先生特意为了我的事跑一趟,我要是走了,恐怕,他也会失望的。” 随即将目光转向贺远岑,故意问他:“是吧,贺先生?” 她声音轻轻浅浅,不急不缓。 反观贺远岑,一双眼睛几乎能瞪出来。 他冷哼一声,怒冲冲地问侍应生,“包间在哪儿?” 侍应生虽然是个打工的,但也不是肉包子。 这里是茶馆,来的客人大多都是安静的品茶,谈事,很少有这种难缠的人。 被用来莫名其妙地撒气,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故而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咸不淡地说:“跟我来。” 贺远岑一把甩开贺严。 背着手跟过去。 贺严几人紧随其后。 上楼梯的时候,贺浅挽着时羡,贴近她小声说:“嫂子,你别把他当爸,待会儿我哥要是教训他,你就别管,咱俩旁观就行。” 时羡抿唇,终是没说什么。 进了包间。 还没等贺远岑坐下,贺严就直接了当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远岑不紧不慢地坐下,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翘起二郎腿,“我想干什么?你不如问问你老婆,她想干什么?!” 贺远岑冷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之后,一把丢在桌子上,“你自己看!” 他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但还是听不清视频里的人在说什么。 只能听见极其杂乱的说话声和呜咽声。 贺严稍稍垂眼。 贺浅更是直接凑了过去,几乎把脸贴在手机上。 时羡在她身后站着,能看到半个屏幕。 视频清晰度不高,是被放大过的。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远处偷拍,才得到了这一视频。 忽略杂音,能看见一位身着休闲装的男子正在与时羡说什么。 贺严看了一会儿。 微微蹙眉。 这个人,时羡认识,他也认识。 即便只有侧影,也依旧能分辨出来。 那是温子安。 “看见了吗?” 贺远岑指着手机屏幕。 里面正播放到时羡滑了一脚,温子安跨上前一步,伸手扶她。 只是角度刁钻,不知情的人看了,只会觉得她是歪在了温子安的怀里。 而视频的拍摄时间,正是贺老太爷葬礼那天。 但令时羡费解的是,贺远岑并没有发现自己儿媳出轨后的生气,反而有一种拆穿她真面目的痛快感。 贺浅不知情,在看完全部视频之后,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几个大字。 她愣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扶着时羡的肩膀,迫不及待地向当事人求证,“嫂子,这是假的吧?是合成的吧?” 在她的追问下,时羡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贺严。 她知道,贺严是认识的。 她希望贺严相信她。 老东西看着她这种反应,心里更是确定了,甚至直接哼笑出声,对着贺严就说:“看清了吗?那个男人对你老婆做了什么,不用我再重复一遍吧?” 贺严无声吸了口气,微微抬眸,眼底没有一点温度,冷言问:“做了什么?” 贺远岑瞪大了一双眼,指着手机的手都气得颤抖了,“那么清楚,你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 贺严伸手将手机关上,拿在手里随意地把玩着,“只是一个视频而已,又能代表什么?” “再不清楚,那个男人抱她,还是你爷爷的葬礼上,偷人都偷到家里来了,你还想包庇她吗?” “那是我、” 时羡想要解释,却看见贺严对她摇了摇头。 随即就听他慢条斯理地说:“羡羡怀孕是在市医院建的卡,刚才那个男人我也认识,那是市医院的妇产科大夫,姓温。 是蓁蓁的师兄,也是羡羡的主治医生,他和羡羡认识,还是蓁蓁的介绍的。 羡羡孕期检查,也都是他一手负责的,病人和医生说几句话而已,贺董事长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至于抱羡羡……” 贺严低低笑了两声,“那明明是羡羡脚上绊了一下,人家出于好心扶了一把而已,就算是在大街上,一个孕妇脚下不稳,也会有人去扶,没什么不正常的。” 第125章 给她撑腰,替她做主 他上下扫了扫贺远岑,还不忘嘲讽道:“贺董事长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如果感觉力不从心,不如早点退休,安享晚年,以免今天看错一个视频,明天看错了一份合同,给贺氏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失。” “你这是在逼我?” 贺远岑扶着椅子把手起身,一步步靠近贺严,“虽然你现在是贺氏总裁,但董事长是我,职位任免权也在我手里。” 他目光阴辣,唇角微勾,“你爷爷再不喜欢我,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所以我怎么做都没关系,可你不一样,你还有个弟弟,把我惹急了,公司的继承权,就是你弟弟的。” 时羡眸光一震。 前进一步,“贺先生,您造谣我在先,不成,又开始威胁我先生,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止是她,贺浅也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她咬着牙,怒道:“你要不要脸啊,我哥管理公司这么久,事事出色,你凭什么这么做?” 这么多年来,贺严一直养在老太爷身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青州商圈的所有人都认定,贺严会是绝无异议的下一任贺氏当家人。 贺远岑这一句话,贺严的身价就不一样了。 两个女孩儿都在为他的前程争取,偏当事人并不在意。 凉凉地勾了勾薄唇,无所谓道:“好啊,一个总裁的位置而已,你要是想,现在就让你小儿子来顶替我,顺便,也替我处理掉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你!” 他刻意加重了烂摊子这个三个字。 所指是什么,贺远岑再清楚不过了。 咬牙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就这么被这个不肖子死死拿捏住了! 贺严舌尖轻抵上颚,垂眸看着眼前这个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 “你造谣,偷拍,是事实,侵犯了我妻子的名誉权和隐私权,所以必须给我妻子道歉。” “什么?” 贺远岑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你让你老子,跟一个丫头片子道歉?” 贺严点点头。 贺远岑几乎急火攻心,没了半点刚才的气定神闲,怒道:“做梦!贺严我告诉你,别太嚣张,怎么说,我也还是你亲爹!” “只要我想,你也可以不是。” “那你就试试看!” 话落,贺远岑抬脚出了包间。 甩门的时候用了点力,门跟着晃了两下才停下来。 他已走,贺浅还追过去呸了一声,“想当亲爹早干嘛去了?现在过来当亲爹,谁需要你这个没良心的爹啊!” 而贺严却是紧着问时羡,“没事吧?” “没有。” 时羡笑着摇了摇头,“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的这么巧?” “浅浅给我打的电话。” 贺严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她说你被贺远岑刁难,让我赶快过来救你。” 时羡微微抿唇。 “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忙从贺严怀里撤出来,“贺先生刚才说的,他会把继承权交给你的弟弟,是真的吗?” 贺严笑了,松开她的手,揽上她的肩膀,“怎么,怕我被那个人踢出公司,继承不了亿万家产呀?” 时羡一把掰开他的手丢下去,怪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呢。” “我也不是和你开玩笑。” 他在时羡鼻子上轻刮了一下,“放心吧,就算不是公司总裁了,我也养得起你和孩子们,他想收回去这个职位就给他,我不在乎。” “你别赌气。” 时羡驻足,认认真真的凝着他。 从前怎么样她不清楚,可和贺严结婚这几年,他对公司的事情有多尽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心里清楚,公司在贺严心里,一定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无所谓。 贺远岑这次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说出那些话,也是因为贺严维护自己。 何况现在他们关系微妙,她不想欠他。 想了想,时羡垂下眸,小声道:“我不想因为我……” “跟你没关系。” 贺严手指轻轻覆上她的唇瓣,堵住了她脱口而出的话。 “你别多想,他只是嘴上逞能而已,开除一个小职员容易,公司换执行总裁这种重大人事变动,他没资格一个人决定。” “真的?” “真的。” 贺严温声解释:“爷爷才是公司创始人,虽然现在不在了,但董事会里有一半都是跟爷爷一起打拼过来的,你说如果我真的和贺远岑在公司打擂台,他们会站在哪一边?” 时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天平立刻就朝贺严这边倒过来了。 见她展了笑颜,贺严才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怕她再胡思乱想,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吧,那个人就算有这个本事,他那儿子也不会进公司。” 时羡不解地抬眸:“为什么?” “因为国家不允许雇佣童工啊。” 贺严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语调轻松,“他那小儿子比浅浅还小两个月,都没成年呢,今年也忙着高考,考上了也有四年大学念,不会就业的。” 时羡嗤笑一声。 贺严不放心时羡自己回去,便开车把她和贺浅一同送回老宅才回公司。 一进办公室,就让秘书叫乔宇过来。 随后递给他一张纸条。 “你去查一下,这个号码实名认证的是谁。” “好的,总裁。” 快下班的时候,乔宇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总裁,查到了,这张卡的主人姓傅。” “傅?” 贺严眸子微暗。 这个号码,是他在看贺远岑给的那个视频时记下来的。 也是发视频的人。 其实查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只是想确认一下。 但没想到,竟然是姓傅…… 傅沉…… 他身边除了傅沉,再没有姓傅的了…… 可傅沉不会这么做,唯一有这个动机的,还是只有她…… 贺严冷笑一声。 还真是屡教不改。 看来,还是自己太纵容了。 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 “乔宇。” 贺严站在落地窗口,眼神中闪过一抹肃杀之气,“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办好了,才能下班。” 乔宇:“……好的。” 晚上,贺严回到老宅时,家里已经准备好饭菜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吃,就听佣人说了句:“先生回来了。” 闻言,时羡微微一颤。 搭在膝盖上的五指缓缓并拢。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掌便覆在了上面。 把她的手包裹的紧紧的。 时羡抬头,跌进贺严那双温柔似水的凤眸。 第126章 当场打脸许慕嘉! 随着两下轻拍,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谁知贺老太太连头都没抬,继续淡定的吃饭夹菜。 贺浅因为白天的事,连规矩都不顾了,直接摔了筷子。 一抬头,竟看见贺远岑身边还跟着一个娇俏的姑娘,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冷哼一声,眼角眉梢都带着讽刺,“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嘉嘉姐啊,真巧,我们正要吃饭呢,你就来了。” 许慕嘉甜甜地笑着,“是啊,我最喜欢吃林妈做的饭了,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儿。” “是吗?” 贺浅假笑连连,扭头看向身后的佣人,“她鼻子这么灵,不当狗都可惜了,是吧?” 此话一出,许慕嘉笑意瞬间垮在脸上。 若说她刚才能当什么都没听见,现在贺浅都指着她鼻子骂了,想装也装不出来。 只能委委屈屈的躲在保护伞身后,寻求庇护。 果然,贺远岑眉目一冷,厉斥,“贺浅,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贺浅才不是个吃亏的脾气,刚要起身,手臂忽然被人一按。 转眸,看见贺老太太对她摇头。 随后,一块冒着热气的香烤鸡翅到了自己盘里。 贺浅诧异地望向贺老太太,可她依旧神色自若。 轻轻弯了唇角,“吃吧浅浅,你最喜欢的。” 贺浅笑了,重重点头,“谢谢奶奶!” 说罢,故意夸大动作,哐哧哐哧啃了起来。 “妈!” 贺远岑气的头顶冒烟。 这算什么? 当着小辈的面,打他的脸吗? 贺远岑指着贺浅颤抖,“她这么没规矩,您看不到吗?这不教训以后还怎么得了?” 老太太睨他一眼,语气虽淡,却难掩威势。 “浅浅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一切规矩都是我教的,怎么,你是要连我一起教训吗?” “好了好了。” 眼见着母子俩要吵,宋珺缇赶忙出来打圆场。 怎么说,那也是她丈夫。 再怎么没分寸,也不好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 起身劝道:“远岑,你别惹妈生气,快坐下吃饭吧。” 说着,扭头吩咐佣人,“再去添两副碗筷。” 佣人应声离去。 餐桌上只剩三个空位。 一个是主座,是从前贺老太爷坐的。 他虽不在了,可老太太不许撤下,便也一直放着。 一个是贺远岑的,在宋珺缇左侧。 毫无疑问,许慕嘉只能坐另一个。 也正和她的心意。 因为在贺严旁边。 刚要走过去,贺浅就戳着筷子白了她一眼,“那是我姐的位置。” 许慕嘉一怔。 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 正手足无措时,贺远岑催促道:“你姐不是没回来吗,嘉嘉,别愣着了,快坐下。” 此话一出,时羡握着调羹的手紧了紧。 贺严左边坐的是她。 当着她的面,难道要她的老公两侧,一侧坐老婆,一侧坐青梅竹马吗? 桌上的人,没一个看不出来贺远岑的意图。 许慕嘉喜滋滋的点头,不料刚伸出手,就看见贺严朝她飘来了一个凉薄的眼神。 刺地许慕嘉手指微顿。 明明凳子就在眼前,她却不敢拉开。 “贺严,你别给我拿那个眼神看嘉嘉。” 贺远岑跟个斗鸡似的,仿佛谁跟许慕嘉过不去,他就跟谁过不去。 “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我问你,你是不是让乔宇把咱们和许氏的合作项目全部终止了?” 贺严大大方方承认,“是。” “为什么不做许氏生意?” “利润不高,赚钱太少,风险太大。” 贺严说到这里,突然变得认真,“最重要的是,老板人品不好。” “胡说!” 贺远岑使劲拍了下桌子,“老许跟我是什么交情?几十年的老朋友,他的人品我可以保证,做他的生意不为赚钱,只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帮衬一把而已。” “人以群分,能让你保证,看来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 贺远岑被气的脸都红了。 “至于许慕嘉,那是因为她先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我如果不作为,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阿严哥,你这是说什么呀?” 许慕嘉被指名道姓的骂,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我什么时候唯恐天下不乱了?你说我造谣生事,总要拿出证据吧?不能这么空口白舌的污蔑我……” “污蔑?” 贺严冷笑,“是不是污蔑,看一下你贺伯伯的手机不就知道了?那个视频,是你发的吧?” 闻言,许慕嘉心里咯噔一声。 贺浅一下就炸毛了,“啊,原来那破视频是你发的呀!许慕嘉,你太心机了吧?还准备嚯嚯开我嫂子和我哥,自己上位吗?” 许慕嘉心思被拆穿,眼神忽然有些慌乱。 却还是咬着牙装傻,“什、什么视频?我不知道……” “不知道?” 贺严似笑非笑,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不过几秒,餐厅里突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寻着声音,众人目光落在置物架处的手包上。 许慕嘉心里一咯噔,倏然睁大双眼。 甚至不顾自己穿着恨天高,像个蛤蟆似的跑过去。 刚拿到手包,贺严便按了挂断。 随即朝贺远岑挑眉,“看到了吗?” 贺远岑不明所以,“看到什么?” “刚才那个电话号码,是我下午在茶馆看到的。” 许慕嘉使劲儿摇头,“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 贺严唇角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你怎么解释,我一打电话,手机在你包里响?” “我……我……” 许慕嘉紧紧攥住手包。 是的,她解释不了。 是她疏忽,一心想看时羡笑话,竟忘了把卡拔出来毁掉! 眼见她这副样子,贺远岑心里也多少有了点数。 十有八九,贺严说的是真的…… 可许慕嘉是他带来的,被当众拆穿,不止打她的脸,也打自己的脸。 随即拍下桌子,吼道:“够了!就算是嘉嘉发的视频,那她也要有东西发才行啊!如果不是时羡不检点,嘉嘉能拍到这样的视频吗?” “你们在说什么?” 老太太听的一头雾水,“什么视频?” “就是、” “叮咚——” 还未等贺远岑解释,门铃忽然响了。 第127章 任何时候我都相信她 佣人开门,微微颔首,叫了声:“大小姐,您回来了。” 贺蓁点点头。 换鞋入内。 她的出现就像是个救星,贺老太太眼神微亮,也不在乎视频的事了,忙招着手道:“蓁蓁回来啦,快快,快来坐!就坐你哥旁边。” 随即漠然地扫了眼许慕嘉,“许小姐,家里椅子不够了,你难得来家里坐回客,不好让你连桌都不上,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改天再来好好招待你。” 许慕嘉脸色都青了。 “妈。” 贺远岑不悦地喊了声,什么也还没说,就被贺老太太瞪了一眼,“既然你叫我一声妈,这个家就轮不到你说话!” “你回来前不打个招呼也就算了,还带回来一个外人,你把家当什么了,会客室吗?” 许慕嘉脸色更难看了,瘪着嘴,委委屈屈的。 贺远岑无奈,“妈,这也是我家啊,我回来跟谁打招呼,再说,我是回来陪您吃饭的呀。” 他微微回眸,对身后佣人道:“去,再搬一把椅子来。” 佣人应声,很快拿了一把新的椅子来。 许慕嘉让她摆在贺远岑身边。 毕竟整个贺家,也只有贺远岑对她好些。 贺远岑给宋珺缇夹了一筷她爱吃的菜,又拿起公筷给许慕嘉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嘉嘉,别客气,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谢谢贺伯伯。” 许慕嘉道了谢,乖乖巧巧地吃着排骨。 时羡真是佩服她的厚脸皮,都这样了,还能坐的住。 瞧许慕嘉吃的那样香,她倒是吃不下去了。 贺老太太看了出来,眸子一转,伸长手臂,也用公筷去夹糖醋排骨,最后放进了时羡面前的碟子里。 和蔼的过分,“羡羡,听小严说你最近想吃酸甜口的东西了,所以奶奶特意让人去买最新鲜的小排专门给你做的。” 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也不停,一个接着一个,一口气给她夹了三四块儿。 时羡忙道:“谢谢奶奶,我够吃了。” “这哪儿够呀,你怀着孩子,现在你想吃什么,就是孩子想吃什么,一个人吃三个人饭,得多吃点才行。” 老太太边说边夹,眼见着半盘都没了才放下公筷,满意地坐了回去,像个老小孩儿似的说:“六个小排,你吃两个,我重孙子也一人吃两个,可不要说奶奶偏心哦。” 时羡也笑,歪头,“怎么会呢,奶奶最疼我啦。”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贺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好孙媳,快吃吧,这些东西给谁吃都浪费,就给你吃,才叫物尽其用!” 贺老太太对时羡宠的过分。 明里暗里,都在针对许慕嘉。 她握紧了筷子,咬着牙,忍着心口的酸楚骤然起身。 “贺伯伯,奶奶,阿严哥,我先走了。” 说罢,她丢下筷子,逃似的离开了老宅餐桌。 任凭贺远岑怎么叫,她都没有停下脚步。 太屈辱了。 当着这么多人,再待下去,岂不是坐实了没脸没皮这几个字!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贺浅很是出气的哼了一声,“总算是走了。” 贺远岑无可奈何,只能将筷子重重砸在桌子上以示不满,“妈,您到底要干嘛呀?” 贺老太太没回答他,只十分凉薄道:“你要是不吃,也可以滚。” 贺远岑无语极了。 向后靠在凳子上,烦躁的很。 忽然,余光瞥见默默吃饭的时羡,眼珠微微一动。 抬了抬下颚,随意问道:“肚子里的孩子有四个月了吧?” 不等时羡回答,贺老太太便冷哼一声,讥讽满满,“你还知道关心孩子啊?” “妈,我在问羡羡呢,您老人家怎么总是打岔?” 话落,他再次将目光落在时羡身上。 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时羡可不觉得他是在关心自己。 这话白天问过一次,现在再问,也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 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还是给了他面子,点点头。 “那就好。” 贺远岑坐直了身体,夹起自己面前那盘熊掌豆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放在了时羡盘子里。 开口时,语气缓和不少,“这两天有时间的话,去医院做个羊水穿刺吧,正好我在私立医院有熟人,办事也方便。” 时羡还沉浸在贺远岑给自己夹菜的震惊中,一时没听清他说的话。 还是做医生的贺蓁先反应过来,“羊水穿刺?” 她拧眉,“为什么要做这个?” “为了大家安心。” 贺远岑眼神不离时羡,“时羡,你说是吧?” 安心? 安什么心? 时羡没听明白,问了句,“这是查什么的?” 贺远岑笑,“查dna,做亲子鉴定。” 贺远岑云淡风轻地说:“你放心,我已经问过了,四个月的孩子可以查,到时候你只要配合一下,让孩子的dna和小严的做个对比,一切都清清楚楚了。” 这几句话就像一颗重磅炸蛋。 将一群人的目光都寄居在她身上。 时羡的脸色又青又白,唇瓣忍不住地颤抖。 就连宋珺缇都听不下去了,伸手拽住贺远岑,“你是不是喝醉了?” 贺老太太更是噌的一下站起来,颤抖着瞪他,“你胡说什么!羡羡是小严的老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小严的还能是谁的?” 如果这个儿子只是回来吃饭,她这个当妈的没什么好说的。 可许慕嘉是他带来的,又明里暗里地给羡羡说难听的话,这是回来吃饭吗? 分明是找茬儿! “妈,没有证据,我不会乱说。” 贺远岑目光不离时羡,“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要是问心无愧,就跟我去做检查,别以为小严现在相信你就、” “任何时候我都相信她。” 贺严眸色阴沉,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从桌底将时羡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似乎想要抚平她的颤抖与委屈。 “你说是回来陪奶奶吃饭,所以我忍着你,但如果你过来是为了羞辱我们夫妻……” 他话头微顿,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宋珺缇,“那就别怪我让你下不来台,你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贺严,你是我的儿子,再不想承认也流着我一半的血脉,本来就不是什么重情人,何必装出一副情深几许的模样?” 贺远岑冷笑一声,放下筷子,目光如炬,“你如果相信她,为什么让辜景铭去调查温子安的家庭背景?” 第128章 众叛亲离 时羡讶然抬眸。 桃花眼中瞳孔微扩几分,震惊,疑惑,不可置信,数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贺严调查温子安。 所以他是也怀疑自己了吗? 可贺严刚才不是说,他信自己的吗? 见他瞳色微变,无辩无解时,时羡忽然就明白了。 贺远岑说的是真的。 他查了。 她静静地凝着贺严,想等他告诉自己为什么。 可贺严却没有说话。 贺远岑不罢休,继续逼问他,“时羡和那个男人距离过近,也不是我随口胡诌吧?” 他可以不在乎时羡家境,不在乎她为了荣华富贵嫁进贺家。 但她绝不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混淆贺家的血脉! “贺严,绿帽子都悬在你头顶了,老子好心好意替你摘,难不成你还要自己扶着带上去吗!” “够了!” 贺严厉声一喝,眸色凌厉,眼尾泛红,“贺远岑,我说过,我相信时羡,任何时候都相信,既然你不是真心来吃饭的,那就滚吧。” “我是你爸!” “婚内出轨,抛妻弃子的爸,也算爸吗?” “你!” “啪!” 贺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这场闹剧,拿起面前的碟子,重重往地上一摔。 刹那间,瓷片四碎! 她站起身,抬手指着贺远岑,气地浑身哆嗦,“滚,你给我滚,滚!” 贺远岑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宋珺缇一把拉住,随即扯了扯唇角,“妈,您别生气,小严,浅浅,你们陪奶奶吃饭。” 说罢,不顾贺远岑的挣扎,拽着他就往楼上去。 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从餐厅到卧室,竟没被贺远岑这么一个大男人挣开。 到卧室,宋珺缇才松了松劲儿,贺远岑趁机甩开她,不耐烦的理了下西装袖口。 蹙眉冷斥,“你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要干什么?” 宋珺缇将门甩上,“我有没有提醒过你,让你不要再去管小严和羡羡的事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把许慕嘉带过来也就算了,你还说让羡羡去做羊水穿刺,说小严头上有绿帽子,贺远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那是都是为了贺家!” “为了什么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 宋珺缇掐着腰,“我知道你喜欢许慕嘉,想让许慕嘉当小严的媳妇儿,可你现在还是羡羡的公爹啊,那种话是一个当爹的该说的吗?” 想着刚才时羡在楼下被为难的样子,宋珺缇就恨不得给自己眼前人两巴掌。 她虽不是贺严亲妈,也不是时羡的亲婆婆,可她是个女人啊。 当众说一个女人不检点,跟别的男人鬼混,那是多大的羞辱。 像贺远岑这种没凭没据的,根本就是造黄谣。 只是旁听,她都已经不能忍耐了,何况时羡亲身经历。 宋珺缇睨了眼坐在床边的贺远岑,转身便去拉开了柜门。 见她将衣服都拿出来了,贺远岑蹙了蹙眉,“你干嘛?” 宋珺缇拉出行李箱,漠声道:“既然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爸的葬礼,现在葬礼结束了,我买了票,明天去国外找小随。” “明天?” 贺远岑一愣,“爸的尾七还没过啊。” “有你在,我还有脸待到尾七?” 宋珺缇冷瞥他一眼,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楼下。 贺严不顾老太太的阻拦,毅然决然地要带时羡回金域湾。 老太太鼻涕一把泪一把。 走在院子里,拉着时羡的手不肯松开。 “好孩子,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刚才那些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奶奶最知道你的脾气,谁说你不好奶奶都不会信的!” 时羡红着眼眶点头,由衷道:“谢谢您,奶奶。” “傻孩子。” 老太太嗔了一声,“你放心,这口恶气,奶奶一定替你出!” 时羡越是不争不抢,越是懂事,就越是惹人心疼。 老太太将她送到老宅门口,亲眼看着她上车,又嘱咐了贺严几句,才不舍的挥着手让他们离开。 车子一启动,老太太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贺蓁和贺浅劝了好一会儿,才把贺老太太劝回老宅。 贺严透过后视镜,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没有停车。 有贺远岑在,羡羡在老宅就不会舒服。 他不想让她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回到金域湾的时候,陈嫂已经睡下了。 时羡和贺严也没吵她,直接回了二楼卧室。 入内,贺严自然而然的去掉腕表,解袖口。 时羡晚他一步,阖上门。 眸子中闪过一丝挣扎。 深吸口气,低声轻喃,“孩子的事……” “我知道。” 贺严浅浅打断她的话,将袖扣丢进抽屉,转身,瞳孔深凝,“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 似是怕她不信,又加重了语气肯定,“真的,从来没有。” “那为什么要调查温子安?” 话一出口,时羡就后悔了。 不等贺严回答就否认了自己,“算了。” 眼睫微垂,留下一句“我先洗澡”,便逃离似的朝浴室去。 手才搭上门把,便觉腰间忽然一紧。 灼热从她背后靠近,下一秒,清浅的松香气息在四周散开。 贺严微微含腰,近乎完美的侧脸与时羡紧紧相贴,轻磨浅蹭。 好一会儿,才传来低哑磁性的声音,像缓缓拉奏的大提琴。 “羡羡,我是个商人,这么多年,多疑多思已经融在我骨子里了。” “所以一直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就像你我,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你对我好也是一样。” 他将手臂收紧几分,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我调查他,不是因为我怀疑你们有什么,而是我担心,他对你另有图谋。” “什么图谋?” “我不知道。” 贺严喉结轻动,“我让乔宇去查,拜托景铭帮忙,但最后,什么也没查到。” “那你为什么不肯相信,他没有图谋呢?” “温子安是医生,医者仁心,每一个经他手的病人,他都会照顾,或许对我更特殊一点,那也是他看在蓁蓁的面子上。” 时羡脖颈微转,却意外与贺严贴的更近了。 不知不觉间,呼吸交错。 “阿严,别把人想那么坏,你相信我一次,他真的不是个坏人。” 贺严沉默了。 良久,才从喉间吐出一个字,“好。” 窗外月光柔和,存了些旖旎。 似是在迎合室内的躯壳纠缠,灵魂相融。 时羡怀孕四个月,贺严忍了四个月。 面对她,他永远是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第129章 你真觉得时羡只是个替身? 许宅。 断断续续地哭泣从豪华奢靡的卧室中飘出来,传遍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 自打许慕嘉从贺家老宅跑回家,就一直哭到现在。 扰的全家没个安宁,大半夜的,都在她卧室守着。 李静婵哄了几个小时,劝了几个小时,一点用都没有。 她心急如焚,伸手去拉自家女儿的手臂,“嘉嘉,嘉嘉,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啊?有什么话你跟爸爸妈妈说好不好?” 李静婵心疼坏了,两滴清泪从眼角滑落,试探着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受什么委屈了?” 许慕嘉伏在暄软的枕头上,连头也不抬。 别人越是劝,她便哭的越厉害。 “你有什么话你跟妈说呀!” 李静婵扭头,与许煜成对视一眼。 他深拧着眉,不太高兴的开了口,“好了嘉嘉,哭有什么用,你有委屈就说出来,这样不言不语,让全家人都跟着担心像什么样子?” “老许!” 李静婵怨瞪他一眼。 自己那是让他劝闺女的,他可倒好,非但不劝,还说这些话来刺激她的宝贝! 眼看着小棉袄越哭越狠,李静婵心里就像有把刀子在插,痛极了。 正要再哄几句,许慕嘉却忽然坐起了身。 泪痕累累,梨花带雨。 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肿的像桃子。 口中还不断呢喃,“我完了妈,我真的完了……” 她一把抓住李静婵的手,满眼惊恐,“贺严不会娶我了,他真的不会娶我了,我该怎么办啊妈,爸,我怎么办……” 是贺严,又是贺严! 每次嘉嘉受伤难过,都是因为贺严! 李静婵忍不了了。 恨不得立马冲到贺家为自家女儿讨回公道。 咬着牙,恨声问:“嘉嘉,你跟妈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了?” 要真是她的宝贝受了委屈,她绝对不会轻易绕了贺家。 偏许慕嘉咬紧了牙关一字不说,无论李静婵怎么问,她都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瞧她如此,站在门口的傅沉也猜出了个大概。 朝前迈了几步,走到床尾站定,“嘉嘉,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但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妹妹,我也不忍心看着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傅沉重叹一声,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和贺严以前的感情是好,但现在他身边已经有时羡了,他对时羡很好,这些年,他过的也很幸福,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 这两个字,像是触了许慕嘉的逆鳞一样。 瞪着大眼,目光凶狠,歇斯底里地嘶吼,“我凭什么要算了?贺严爱的是我,是我呀! 那个时羡,她不过是个替身,她凭什么?她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享受了三年还不够,难道还想享受一辈子吗?” 只要一想到那两个人白头到老的样子,她就嫉妒的发疯! 许慕嘉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可以,我不同意,我不甘心!” “你不同意有用吗?” 傅沉无奈极了,“嘉嘉,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你真觉得,在贺严眼里时羡就只是一个替身吗?” “别傻了。” 傅沉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这些年,贺严是怎么对时羡的,景铭和宴星都看在眼里,他们都知道贺严爱时羡爱到什么地步,他甚至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就不说以前,这几个月你还没看明白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时羡,落到一点好了吗?除了让贺严更讨厌你,你还得到了什么?” “自从时羡上班之后,贺严每天接送,风雨无阻。他是贺氏集团的总裁呀! 他那么忙,还能忙里偷闲的去接送时羡,你再想想你自己,你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有这样对过你吗? 嘉嘉,爱和不爱太明显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行吗?” “哎呀,够了!” 李静婵厉斥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扭头瞪着自己养的这个白眼狼外甥,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傅沉,你跟贺严不是好兄弟吗?不是好朋友吗?你妹妹被他欺负成这样,你不说帮你妹妹去把他抢过来,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你配当这个哥哥吗?” “舅妈,我是在告诉嘉嘉,让她不要再去撞南墙了,人家说强扭的瓜不甜,但现在别管瓜甜不甜,咱们嘉嘉根本就扭不下来,那又何必盯着这一个瓜不放呢。” “你、” “阿沉说的对。” 许煜成一开口,将李静婵剩下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头。 “天下那么多男人,就非得嫁给贺严吗?” “老许!” 李静婵使劲儿拍了下宣软的床榻,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也跟着胡说八道啊!我们之前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说好了就能做好吗?” 许煜成冷哼一声,“她自己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能怪谁?既然剩一手烂牌,就该把牌扔了开始下一局,难不成还打算拿着这一把烂牌赔的倾家荡产吗?!” 说着,他斜眼睨着许慕嘉,恨铁不成钢,“自己好好想想吧!” 自己这个女儿,就是在国外那几年被养废了。 以前那么灵巧的一个女孩儿,现在变得一点脑子都没有! 他摔门而去,给李静婵留了个没脸。 加上许慕嘉哭的她心里急躁,一腔怒意尽数撒在了傅沉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白眼狼!废物!克爹克妈的天煞孤星!” 李静婵指着傅沉的鼻子骂,用尽最肮脏的词语,“你给我滚,傅沉,你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傅沉咬紧牙关,松了松已经陷在肉里的指甲。 垂了眼睫,转身出门。 背影那么决绝。 可在关门的时候,依旧声音极轻,显现不出一丝怒意。 这是他的习惯。 从小寄人篱下,哪怕有了一定成就,那时候留下来的阴影,也永远都泯灭不了。 李静婵最讨厌傅沉这副样子。 就好像自己给了他多大委屈受似的! 啐了一声,又回到床边。 换上一副慈母模样,柔声哄着自家闺女,“好孩子,别难过了,你放心,只要有妈在,就绝对不会让那个贱人欺负你!” “妈……” 许慕嘉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 惹得李静婵也湿了眼眶,“好了好了,不哭了,今天太晚了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不哭了,不哭了,哎呦妈妈的宝贝,可怜死了。” 李静婵又哄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睡着了,又替她掩好被角,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阖上门的一瞬间,床上假寐的人缓缓睁开了涩疼涩疼的眼睛。 第130章 爱不是遮羞布 许慕嘉死死咬住被角,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涌落。 黑夜中,两个漆黑的瞳仁散着仇恨的光芒。 如同一只藏在暗处的狸猫,不声不响,却在心里谋划着如何将敌人生撕硬扯,吞入腹中。 她在家待了整整一天。 下午的时候,给傅沉去了个电话,说要去接他下班,顺便请他吃饭,为昨天妈妈说的那些话给傅沉道歉。 傅沉倒是挺意外。 这么多年,这位大小姐还真是第一次主动服软。 大概是真的想通了吧。 正猜着,许慕嘉忽然问了句,“哥,贺严真的每天都去接时羡下班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怕去接你的时候遇到他,想避开……” 闻言,傅沉松了口气,“我们五点半下班,你晚十五分钟再来吧。” “好。” 许慕嘉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起身到柜子里取了浴袍,走进浴室。 一番梳洗,没有穿她最爱的裙子,而是换了套很休闲的套装。 特意不施粉黛,将自己那双因哭泣过度而泛红发肿的桃花眼表露出来。 反而把身上那股可怜劲儿发挥的淋漓尽致。 四点半,许慕嘉换了鞋子出门。 半小时后,她到了eternal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没有听傅沉的话,她提前了十五分钟过来。 果然,她真的见到了贺严。 一时间,傅沉说的话全都得到了验证。 他真的天天来接时羡下班。 那一刹,许慕嘉心里有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疯狂生长。 自然,贺严下车时,也看到了她。 暗了暗眸子,压下眼底的那一抹厌恶。 重新拉开车门,抬脚准备迈进去。 见状,许慕嘉急呼了声,“阿严哥!” 她小跑两步,在贺严阖上之前扒住门缝。 却因太过突然,车门将她的手狠狠夹了一下。 伴随着一声痛呼,贺严松手,从车里出来的那一瞬,厉声斥责:“你干什么?” “阿严哥,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就几句……” 许慕嘉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却咬紧牙关,死死忍着。 贺严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也没必要说。” “有!” 许慕嘉固执己见,“阿严哥,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一定让你生气极了,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忍耐我,包容我…… 可是,可是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很爱你呀,我怕你受骗,我怕你被时羡蒙在鼓里,我对你的爱从小持续到长大,一点都不比你对时羡的爱少啊。” 说着,许慕嘉顺着脸颊落下两行清泪。 她吸吸鼻子,继续道:“昨天回家之后,我哥骂了我一顿,他说我是你的七年前,而时羡是现在,我在国外昏迷这些年什么都变了,是我自己不肯接受。 我们已经从一开始的两情相悦,变成了现在的一厢情愿,我哥说,我应该放手…… 我也想放手,可是我做不到呀!你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人啊,你已经占据了我生命的大半部分,就连我生病的时候,我都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呀。” 她双手捂住胸口,言辞恳切,句句泣血。 却只换来贺严一道凉薄至极的眼神,“这些不是你去伤害时羡的理由,更不是你做下那些事的遮羞布。” “我知道,我明白。” 许慕嘉哭的不能自抑,连连点头,“可是阿严哥,不管怎么说,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的爱只会给你带来负担,带来痛苦。我不想你痛苦,因为那比杀了我还不如,所以……” 她语调微顿,吞咽了下口水,“所以我决定成全你,也放过我自己。” 闻声,贺严眼底划过一抹狐疑。 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审视。 仿佛想将她看透,看她到底再打什么鬼主意一样。 许慕嘉迎上这样的眼神,心里凉的彻底,“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但我这次真的没有耍花招,我妈早就说过她要给我相亲,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把那道坎给毁了,除去我心里的那份执念,免得它再影响我,令我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能想通就好。” 听她这么说,贺严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听你妈的话,好好跟别人相处,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会给你送上一份丰厚的大礼。” 丰厚的大礼? 许慕嘉笑了,苦涩得很。 摇头,“我不要什么大礼,我只希望,如果真的有我结婚那天,你能出现在婚礼现场。” 贺严没接话,只是抬手看了眼腕表。 过了会儿,才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你走吧。” “阿严哥!” 许慕嘉唤了一声,露出一副卑微至极的模样,“你能不能,最后抱我一下?” “没必要。” 贺严拒绝的很干脆,抬脚就朝车库外走。 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许慕嘉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从身后紧紧箍住贺严的劲腰。 将脸贴过去,十分贪婪的感受他背部的灼热。 贺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惊,眼底厌恶更浓,挣扎间,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 偏过头,正看见时羡和傅沉在他们不远处站着。 贺严猛的推开许慕嘉,快速朝时羡走了两步,“羡羡,你下来了。” 时羡下意识朝后退,连掉在地上的包也不捡。 噙着水雾扫了眼二人,垂下眼睫,喃喃一声,“来的不是时候。” 她使劲儿咬了下唇肉,抬头对傅沉道:“傅总监,我、我还有半张设计图没有画完,我上去加会儿班,先走了。” “羡羡!” 贺严紧声喊了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走调,“都下楼了,还加什么班呀?走吧,我们回家,陈嫂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你爱吃的饭菜了。” 时羡没理他,转过身。 刚要走,许慕嘉便追了上来。 快到她身边时,被傅沉伸手拦了一下。 “哥,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事的。” 她随后解释了句,甩开傅沉,绕到时羡面前。 故意摆出一副讲和的姿态,“羡羡姐,你别误会,我是来接我哥的,和阿严哥,只是偶遇……” “偶遇?” 时羡眼角含着轻蔑地笑,“偶遇都能搂腰,若是相约,那会做些什么?” 第131章 我要杀她! “你别这么说,阿严哥不是这样的人。” 许慕嘉想要示好,伸手去捉时羡垂在两侧的纤纤玉指。 不想却被躲开了。 她也不恼,反而笑地和善了,“不过,我今天能在这儿见到你,也很高兴的,这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分嘛。” 她热络的模样,好像她们之间是亲密无间的闺蜜。 最可恼的是,明明知道她是装的,时羡却从她的表演中挑不出一丝错处。 “毕竟你照顾了阿严哥那么长时间,如果不是你照顾的他,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她甜甜的笑着,手指却不着痕迹的摸向自己的口袋。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因为……” 许慕嘉声音一顿,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冷寂,迅速从口袋里将手掏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时羡攻击过去! “羡羡!” “嘉嘉别!” 伴随着两道惊呼,时羡下意识垂眸,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长臂揽腰,往后使劲儿一带! “呃——” 贺严闷哼一声,眉心微皱。 但又很快掩饰过去,一把扳过时羡的肩膀,目光像雷达一样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你没事吧?伤到没有?” 时羡惊魂未定,下意识摇头。 见状,贺严重呼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声音有些弱。 起初,时羡没察觉到什么。 直到贺严控制不住的往后踉跄,时羡才发现有点不对。 伸出手去扶他,蹙眉问:“你怎么了?” “你受伤了?!” 贺严强忍住侧腰处传来的阵阵痛感,咬着牙说:“我没事,报警。” “什么?” 他说什么? 报警? 可是伤了他的人,是许慕嘉啊! 贺严要报警抓许慕嘉? 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贺严却字字坚定,很是清晰地又重复一遍,“报、警。” “不能报警!” 傅沉死死勒住许慕嘉的腰身,声音因慌乱有些走调,“阿严,嘉嘉不是故意的,她没有想伤你!” “可她想伤羡羡!” 这句话,贺严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从牙缝中挤出来。 伤害他可以。 伤害时羡,不行。 “不是,没有,你们误会了!” 傅沉连声否认。 可伤了时羡的毕竟不是他,见两人都没有要接腔的意思,傅沉立刻大声对怀里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喊,“嘉嘉,你快解释,你快说,你不是故意的,你是误伤,你快说啊!” 可许慕嘉没有听他的话。 目光中噙着痛意,闪着不可置信,低声低喃,“阿严哥,你竟然为时羡挡刀......” 那双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上面,还染着贺严的血。 那样红,那样……刺眼! 就像一支毒,染在她的手上,浸在她的心里! 理智被嫉妒淹没,许慕嘉歇斯底里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嘉嘉你疯了!” 傅沉简直很铁不成钢。 难道她不知,时羡是贺严的底线。 动时羡,贺严会六亲不认! 然而此刻,许慕嘉听不进任何话,她只记得,只能看见,在死亡面前,贺严选择保护时羡。 “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让你用命去救!” 贺严挡在时羡面前的那一瞬间,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疼…… 甚至在想,如果换成七年前的自己,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出事,贺严会以命相救吗? 许慕嘉没有把握。 她心虚了。 看向贺严,他唇瓣微微一动。 似乎在说什么。 可气若游丝,她听不见。 “她......” 哪里都好。 贺严没力气了。 说不出这句话。 眼前模糊的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包括他的羡羡…… 可是,那是羡羡。 他怎么能看不清…… 抬起手,想去触碰她。 告诉她自己没事。 可才抬到一半,便不受控制的话落下去…… “阿严!” 时羡惊呼一声。 耳边传来傅沉急哄哄地吼声,“叫救护车,时羡,快叫救护车!” 路上,时羡泪眼婆娑,眼泪像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的从眼眶里滚出来。 她紧紧握着贺严的手。 就连医生给他处理伤口时也不肯松开。 直到医院,贺严被推进了手术室。 灯亮的那一刻,时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双腿一软,快要跌倒之际,身后突然多了一道力气将她托住。 紧随着,一道略含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嫂子,怎么回事儿,我哥他怎么、” “是许慕嘉......” 时羡虚弱地靠在贺蓁怀里。 泣不成声,“她想杀我的,她是想杀我的,阿严为了救我才会......” “许慕嘉要杀你?怎么可能啊,她怎么敢、” 贺蓁睁大眸子,讶色清晰可见。 可瞧着时羡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又怕她太过伤心影响孩子。 忙扶着她到旁边椅子上坐下,“嫂子,嫂子你先别哭,我去看看,我这就进去看看。” 话落,贺蓁跑到手术室门口。 刷了下卡,门便缓缓向两边打开。 再出来时,她袖子半挽,用棉签压着肘关节。 时羡赶忙迎了过去,眸子中尽是忧色,“怎么样?阿严他、” “没事儿的嫂子,你别着急。” 贺蓁轻轻摇头,递给她一抹安心的浅笑,“那一刀扎得不深,也没伤到要害,就是没及时止血,失血过多,医生已经在缝合了。” “真的?” “真的,一会儿缝合完,护士就会把我哥送回病房了,不过可能需要住两天院观察一下。” 贺蓁走到垃圾箱旁,把棉签丢进去。 好像还说了句什么。 时羡没听清。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了奶奶。 奶奶在得知爷爷时日无多的时候,是不是也同自己是一样的感觉? 想抓抓不住,想留留不住。 不。 不一样。 爷爷和奶奶是死别,是留不住的。 而她就算是要和贺严分开,也希望他好好的。 至少,不是因为自己出事…… 第132章 有什么话,跟警察说吧 许家。 “你说什么?!” 许煜成听了傅沉的话,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家女儿。 “你、你!” 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抬手就要往许慕嘉脸上打巴掌。 见状,李静婵立刻去拦,“老许,老许!有话好好说,孩子这么大了,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啊!” “舅舅,你先别生气,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找嘉嘉兴师问罪,是要想个办法不要让贺家把事情闹大。” 傅沉将他拉的远了些,“一旦闹大,嘉嘉恐怕免不了牢狱之灾啊。” “想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她一刀扎在人家身上,人家不闹大,难道还敲锣打鼓的过来感谢她捅了贺严一刀吗?” 许煜成一把甩开傅沉,“贺严是贺老太爷亲自培养出来的贺氏继承人啊,她竟然敢去对贺严动刀子,谁给她的胆子让她敢这么做?” “要是贺严真出什么事,不说贺老太太,就是贺远岑都得给她扒层皮!” 说着,他怒气冲冲走到许慕嘉面前,背着双手问: “许慕嘉啊许慕嘉,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煜成真的是要疯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不省心的女儿? “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慕嘉微微抬睫,“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不知道吗?” 她扫视一圈众人,冷笑,“一开始,难道不是你们要我想办法嫁给贺严的吗?不是你想得到贺家的助力,不是我妈想跟贺家攀亲家,当贺氏集团继承人的岳母好在那一群贵妇面前挣面子吗?” “还有你,傅沉!” 刚要开口,就被许慕嘉怼了回去,“是你说的,三年的朝夕相处,所以贺严爱上了那个贱人,那我杀了她,我代替她,我也陪阿严哥三年,不、我不止陪他三年,十年,三十年,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永远都可以陪着他,直到他重新爱上我的那一天!” 荒谬!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傅沉不住地摇头,“嘉嘉你疯了,你、” “我就是疯了!” 许慕嘉喊的歇斯底里。 但又忽然,她平静下来,抬手碰上自己的脸。 笑着,无所谓的耸肩,“反正我和时羡长得像,只要她死了,我就可以重新回到贺严身边,我就可以变成贺太太,我如愿了,你们也如愿了,这有什么不好吗?” 许煜成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错!” “错?” 许慕嘉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竟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笑的涕泗横流,笑的发痴发狂。 “是!我是错了!我错在下手不够狠,错在没能将时羡一击毙命!” “你给我住口!” 许煜成厉声呵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有一口气,你就给我滚去医院给贺严道歉!” “凭什么!” “你!” “好了老许,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你骂她,打她,有什么用?” 李静婵冷哼,“要我看,就是他的错!” 她走到傅沉面前,做了精致美甲的手几乎戳进傅沉的眼睛里。 恨声道:“大老远的特意跑回来找你告状,我看,他就是想让你们父女俩反目成仇,他好渔翁得利!” “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煜成将她从傅沉面前拉开,“人家小沉那是为了嘉嘉才说出来的,那是想救她,他现在不说,那是要等贺严把你女儿送进局子再说吗!” “我才不信贺严真敢把嘉嘉送进监狱!” 李静婵撇撇嘴,牵起自家女儿的右手,“嘉嘉,你跟妈妈上楼。” 许慕嘉没动。 李静婵又使劲儿扯了一下,“走啊!” 半拖半拽的,总算把人拉进了卧室。 门一阖上,就听许慕嘉轻飘飘地问了句,“你也想劝我去给贺严道歉吗?” “不。” 李静婵摇头,牵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妈只是想问你,这一刀下去,你真的放下贺严了吗?真的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再跟贺严见面了?” 许慕嘉没说话。 做都做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 李静婵却继续道:“如果是,那妈没二话,道不道歉的都无所谓,大不了咱们跟贺家一刀两断,但如果你还想留有余地,想跟贺严有以后,就得听妈的话。” 闻言,许慕嘉眸子微动,“还能有余地吗?” “当然。” 她坚定的点点头。 温笑着开口,“这男人啊,永远都不会跟女人真的生气,尤其是漂亮女人。 只不过,有时候需要女人先服个软,把里子和面子都给足了,让他有个台阶。 只要他从这个台阶上下来了,以后还会把你当心头肉,掌中宝。” 说着,李静婵将许慕嘉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嘉嘉,你是聪明孩子,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放长线,钓大鱼吧?” 放长线? 钓大鱼? 许慕嘉刚刚死去的心忽然活泛了起来,颤声问:“如果给了这条鱼一刀,他还会咬鱼钩吗?” “当然。” 李静婵弯了弯唇,意味深长的凝着她,“只要这条鱼还活着,他就会咬钩,不过,你必须要先让这条鱼,信任你。” 瞧许慕嘉似懂非懂的模样,她忽然就笑了,“放心吧,妈让素姨陪你一起去。” 素姨。 是她妈妈最信任的保姆。 也是她在国外这几年,一直照顾她的人。 听了李静婵的话,许慕嘉觉得有些道理。 两天后,她便带着素姨去了医院。 届时,贺严已经醒了过来。 听到推门声,他将手机从眼前移开,未见人,先闻声。 “这么快就来了?陈嫂准备了什么好、” 话音在看到门口所站之人时戛然而止。 冷脸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怎么是你?” 许慕嘉低着头,双手紧紧抓住衣角,“阿、阿严哥……” “滚。” 贺严肃然吐出一个字。 多余的,一句话也不想和她说。 许慕嘉吸吸鼻子,不住地摇头,“阿严哥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跟你解释啊。” “有什么话,留着跟警察说吧。” 他声音冷的像地窖里的冰。 腊月里的雪。 几乎将人凝结。 第133章 两不相欠,一笔勾销 许慕嘉屈辱极了。 可想起李静婵的话,又狠心丢掉耻辱。 猛地扑到贺严床边,豆大的泪水倾泻而下。 “不!我不要!” 她使劲儿摇着头,“阿严哥,你真的忍心看着我被警察带走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青梅竹马,我为了给你过生日,我变成植物人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那是我的青春啊阿严哥,是一个女孩子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啊。” 她声泪俱下,伏在床边颤抖。 泪水沾上睫毛,微微仰头,可爱又可怜。 “难道你真的要把我送进监狱吗?你真的要毁了我吗?” “毁你?” 贺严冷着眼斜她,“那你想过你对时羡拔刀的时候,也会毁了她,甚至要了她的命吗?” “许慕嘉,你过了。” 他别过头,目视前方。 “我什么都可以容忍你,但绝对不能容忍你伤害时羡。” 一句话,击溃了许慕嘉所有的计划和理智。 “我为什么不能伤害她?为什么你还要护着她?” 她一把抓住贺严的手臂,“我、” “小姐!”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冲进来一位两鬓微白的中老年人人,气喘吁吁,头发凌乱。 小马在她身后踉跄两步跌了进来,衬衣被撕掉了两个扣子,西装皱皱巴巴的,脖子上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更加狼狈不堪。 许慕嘉被这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朝他大吼一声:“你!你对素姨做了什么!” 小马直接被吼愣了。 还是贺严扫到他身上有伤,才问了一句,“你脖子怎么回事?” 小马立即捂住伤口,垂着头给贺严道歉,“对不起贺总,她硬闯,我没拦住……” 别看这乡下女人长得瘦,太他妈有劲儿了! 而且打架毫无章法,薅头发扯衣服。 还是个老太太,他打重了怕出事,打轻了拦不住。 搞的自己被动至极,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要是被乔宇看见了,不定会怎么嘲笑他呢! 素姨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迈着大步到许慕嘉旁边把她护进怀里,又十分恭敬的对贺严哈了哈腰。 “贺少爷,不是这样的!” 她一张口,便是替许慕嘉辩驳,“您知道的,小姐她前段时间被绑架,她是受了大刺激才会这样,她不是故意的呀。” “贺少爷,您和小姐一起长大,您最了解她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吧?她真的是因为被绑架受了刺激,她神志不清啊。” 这责任推卸的真是好。 小马心底冷笑,翻了白眼,“神志不清不去治病,在这儿嚯嚯什么......”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素姨却选择性耳聋。 目光恳切,言语动情,“贺少爷,您就看在先生和贺董事长的交情上,看在、看在您和小姐从前的情分上,饶了她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小姐一定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贺严沉默了。 因着素姨的话,他想起前段时间许慕嘉被郑荣升绑架的事。 闭了闭眼,开口时,声音沉沉,“你说的对,你病了那么多年,跟我脱不了关系,所以这一刀,我受着。” 他说:“我欠你的半条命,这次,就当我还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一笔勾销。” 两不相欠? 一笔勾销? 那怎么可以! 许慕嘉不断的甩着脑袋,刚要说什么,就被身旁的素姨截了话头。 “好好好。” 素姨迫不及待地替她答应下来。 “那,贺少爷,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 说罢,将许慕嘉一把拽起来。 也不顾她愿不愿意,拉着她就往外走。 出门时,与站在门口的时羡擦肩而过。 时羡清楚的看见,许慕嘉眼底的恨意,几乎能将她淹没吞噬。 挣扎着到了电梯口,许慕嘉就立马一把甩开素姨,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妈不是说,我必须想办法让贺严原谅我吗?他现在要跟我划清关系啊!” 素姨一改以前对她百依百顺的态度,冷睨着她,“他现在跟你划清关系才是好事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 素姨将她往旁边扯了扯,耐着性子解释,“你刚才听话只听一半吗?贺少爷说,你们从此两不相欠,一笔勾销,不止有情,还有仇。” 许慕嘉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的宝贝小姐啊,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素姨叹气,苦口婆心的劝她,“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只要把仇解开了,就算是变成陌生人又怎么样?他说陌生就陌生了吗?难道你们不认识了吗?难道,两家就没有来往了吗? 不是的,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该走的人情世故,一点都少不了,所以啊,关系处出来的,你以后好好跟贺少爷相处,不再惹怒他,不再急功近利,这关系慢慢的自然就修复了,是不是?” 她的话如同一阵清风,吹走了许慕嘉心里那阵挥之不去的阴霾。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 这一切转变的太快,时羡甚至还没消化掉刚才发生的事情。 贺严用手机给小马转了一笔钱,让他去打破伤风针。 病房里恢复了清净,贺严也敛了寒意。 一双狭长凤眸渐渐柔和起来,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时羡招了招手。 “过来。” 时羡抿抿唇。 一点一点挪动着。 直到离贺严约五步远的时候,被他长臂一捞带进了怀里。 脸颊砸在他硬挺宽阔的胸口,一抹熟悉到融入骨髓的松香味儿钻入鼻孔,让她瞬间酸了眼眶。 似是想起了什么,慌忙挣扎着从贺严胸前爬起来,“你干什么呀?把伤口碰开了怎么办?” 怀里忽然一空,贺严眸色怔了一怔。 笑地无奈,“哪有那么脆弱。” “所以……” 时羡抿抿唇,坐在他床边,“你是故意让小马接我过来,让我看到这一幕吗?” “怎么会,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贺严摇摇头,长叹一声,“只可惜,某人连一句争辩的话都没有。” 当时许慕嘉说出那样的话,他以为时羡多少会和许慕嘉争几句。 可她没有。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安静到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许慕嘉过来找他一样。 挺失落。 但也很符合她的性子。 第134章 教训贺严 可他哪里知道,时羡不是不说话,而是根本不敢说话。 试问有哪一个现任,敢自信十足的跟青梅竹马的白月光相比? 她不言语,贺严就直愣愣地盯着她。 直到盯得时羡脸都开始发烧,他才伸手将她摁在自己胸口,下巴轻轻哏在她的头顶。 不知到这样抱了多久,才听见他低淳清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以后许慕嘉的事,我都不管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突然的温存让时羡有些不适应,她动了动脖子,嗔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贺严笑笑,眸光潋滟中,垂下眼睑,“羡羡,我很珍惜你。” 时羡抬眼,凝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樱唇微启,“珍惜?” “是。” 贺严眼底存着化不开的温柔,“珍如瑰宝,惜若生命。” 时羡湿了眼底。 将头埋在他的心口。 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胸口,耳边滑落了几缕青丝,透过病号服的扣子缝隙落在贺严胸前,撩的他心头发痒。 明明气氛和感情都到位了,时羡却突然推开了他,说:“我给你擦擦身子吧?” 贺严的表情在一瞬间内千变万化。 眼瞧着时羡去了洗手间,他才狐疑着闻了闻胳膊,又低头闻了闻胸前的衣服。 没过多久,洗手间里面的水流声停止了,时羡端着脸盆走了出来。 她拧了拧毛巾,坐在床边,抬起贺严的手臂开始擦。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直到把肘弯擦的有点红了,贺严才一把捉住她的手,露出几分无奈:“再擦下去就蜕皮了,要不换个地方?” 他原本以为时羡是要给他擦全身,没想到她却跟自己的胳膊较起劲儿来了。 时羡手上不停,只闷声道:“别的地方不脏,只有这里,脏的很。” 脏? 贺严觉得她话里有话,盯着自己胳膊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刚才许慕嘉好像也抱过这个胳膊。 一时间哭笑不得,抬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不痛不痒的弹指,笑道:“我家羡羡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稀罕极了她现在的样子。 几乎把吃醋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好看的不得了。 一周后。 贺严腰间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 到了拆线那天,时羡哪都没去,特意在病房陪着他。 听见敲门,时羡走过去。 一打开,竟发现是自家妹妹。 忙拉着她入内,“蓁蓁,你今天不忙吗?” “忙呀。” 贺蓁叹气摇头,“所以我来给我哥拆完线,就得立刻回科室了。” “你给我拆?” 贺严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余光瞥见她身后还跟着一推着小车的护士,才确定她没开玩笑。 拧眉问:“你不是骨科吗?怎么是你过来给我拆?” “拆个线而已,还分什么科室啊。” 贺蓁扫了他一眼,走到小车旁准备东西。 随后示意贺严掀开上衣。 贺严不干。 扭过头,傲娇得很。 贺蓁不悦地啧了一声,“贺先生,我现在是医生,不是你妹妹,医生面前无性别,赶紧的,掀开衣服。” 贺严:“……” 他是在意性别吗? 他在意的是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上着班还跑过来给他拆线。 偏贺蓁和贺浅不一样,一个静,一个动。 静的这个捉摸不透。 倒不如动的那个,从小是他带大,一个眼神他就能摸清小心思。 见状,时羡赶忙蹲下身劝了几句。 随后伸出纤直细长的指尖,轻轻帮他把衣服撩起来。 虽说那一刀不严重,可毕竟是个伤口,还缝了针,蜿蜿蜒蜒地,像条蜈蚣。 看着也总是触目惊心。 贺蓁干咳一声,动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自家大哥。 随后下了剪刀,把线一根根揪出来。 揪线的时候故意用了些力,将贺严长好的伤口带出来了点血。 她动作太明显了,连外行时羡都能看出来。 忍不住提醒了句,“蓁蓁,你轻一点儿……” “没事儿嫂子。” 她无所谓的耸肩,动作不停,“这点儿血是正常的,你别害怕,也没多疼。” 是吗…… 时羡看的龇牙咧嘴。 可贺严却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坚持到了结束。 贺蓁收拾好东西,说了句,“行了,收拾收拾,可以准备出院了。” “好。” 时羡将她送了出去。 折返回来时,正看见贺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时羡狐疑地打量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贺严故作深沉地摆出一副思考样子,“我只是在想,以后,可真不能再随便惹我家羡羡了。” “什么?” “难道你没看出来,刚才蓁蓁那丫头,是在替你出气的呢。” 出气? 时羡心头一惑,却又很快了然,“你是说刚才拆线……” 难怪啊。 难怪刚才蓁蓁那么用力。 把肉都揪的一跳一跳的。 原来竟然是在替她教训贺严! 一瞬间,时羡连底气都足了。 昂首挺胸走到贺严身边,抬手捏他鼻子,“知道不能惹我就好。” 说罢,起身去给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两天后。 小夫妻俩吃过早饭,贺严正准备换鞋上班,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他瞄了下屏幕上的名字,随后划下了接听,“喂。”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贺严只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怎么了?” 时羡将西装外套递给他,见他脸色不好,关切了一句。 “没什么,乔宇打来的。” 贺严深拧着的眉目落在时羡身上时化作了一汪春水,将手机放在鞋柜上,接过外套。 等穿戴好了,浅笑着揉了揉时羡头顶,“这两天公司有点忙,我可能会回来晚一些,你啊,在家别总是坐在桌子前画设计图,对腰椎不好,多休息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嗯。” 时羡点点头。 他不说,她也没有多问。 等贺严出去了,她才走到阳台边,看着贺严将车驶出金域湾。 随后上楼去了书房。 中午。 陈嫂过来敲门问她想吃什么,时羡表示不太饿。 陈嫂便给她做了个好消化的蒸蛋,还煲了汤。 虽是如此,时羡也只吃了几口。 看她食欲不振,陈嫂就出了个主意,笑道:“夫人,今儿外面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花园转转?” 时羡放下调羹,轻轻摇头,“不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第135章 神秘信 前段时间接待的那位神秘客户,花钱是大手笔,可也实在不好伺候。 她让云小雅联系了几次都没能约那尊大佛出来商议细节。 得知她在住院,自己便想亲自去探望,顺便聊一聊,谁知人家连她电话都不接,打过去永远是占线状态。 到最后只把要求编辑成了信息发过来。 若非这个订单是罗经理指派,又是季晴亲手交到她手里的,时羡还真想撂挑子不干。 眼下罗经理虽然没有催她,但她自己心里有数,设计只是第一步,下面还有打版,裁制,试身等一些列的步骤。 一拖再拖,只会让客户觉得她们公司设计师不专业,影响公司形象。 所以时羡便打定了主意,不管客户是否满意,她先按照要求设计一版出来,若是不行,也好知道如何调整。 “工作再重要,也不急于这十几二十分钟呀。” 陈嫂将瓷碗朝旁边推了推,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夫人,这女人怀孕就是得多走动,到时候有助于生产,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们村的孕妇扛着七八个月的肚子还下地干活呢,不仅孩子生下来健硕,当妈的也少受罪,这不是两全其美?要是像您这样总是坐着,等生的时候可得吃苦头了。” 说罢,她又声情并茂地讲了三四个例子。 看那架势,若是时羡不答应,她倒准备讲个三天三夜似的。 滔滔不绝。 无奈之下,时羡只好笑笑,“那好吧。” 见她松口了,陈嫂忙欢欢喜喜地扶着她起身,想起刚才蒸蛋时先生打的电话,重重舒了口气。 正要从阳台门出去时,门口传来两声门铃响。 二人脚步一顿,互视一眼。 一时想不起谁会在午饭这个点儿来家里。 陈嫂抿抿唇,让时羡原地等着,自己则走到猫眼前朝外看了看,“谁呀?” “你好,快递。” “哦。” 陈嫂开了门,快递员便递了一个文件过来。 她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时羡的名字。 “是您家的吗?” “是。” 快递员得了准确答案,又掏出一只笔来,“那麻烦您签收一下。” “好的,谢谢。” 陈嫂迅速划拉两下,关上门,拿着文件走到时羡面前,“夫人,这快递好像是寄给您的。” “我?” 时羡微讶,想了想,不记得自己最近买过什么东西。 含着不解打开了文件夹,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信封。 鼓鼓囊囊的。 用蜜蜡封着。 没有邮编,也没有姓名。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写信呀?也没个落款。”陈嫂嗤笑一声,“夫人,快打开看看吧。” 时羡稍稍点头,撕开了被蜜蜡封住的信封。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信纸。 她掏出来,展开信纸。 只瞧了一眼。那熟悉的字迹便让她瞳孔忍不住缩了缩。 是时纯的字。 虽然他们姐妹关系一般,但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又因着是双胞胎,从小到大都是在一个班里,一起写作业。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时纯的字迹。 忽然,他想起了前两天在书房画设计图时接到的那通电话。 第一监的狱警说,时纯想见她。 自己不去,所以才寄了这么一封信。 大约是想向自己求情吧。 虽说他的事情是贺言一手处理的,但说到底,贺严也是为了她才蹚时家这趟浑水。 因是私事,时羡也不想人尽皆知,便折叠起来,转头对陈嫂道:“刚才不太饿,这会儿倒想喝点汤了,陈嫂,你帮我热一热吧。” “诶,好。” 陈嫂明白了她的意思,稍稍点头,应声去了厨房。 时羡则走到沙发旁坐下,重新将信展开。 洋洋洒洒一大篇。 她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子忽然紧了紧。 明明在室内,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不停地从脚底往后背直窜。 等陈嫂热好了汤,端着碗走过来时,便看到她指尖微颤,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目光空洞。 浅叫了她两声没反应,吓得陈嫂赶忙将汤碗放在茶几上,伸出手轻推了时羡两下,“夫人,夫人!” 时羡微微轻颤,瞳孔稍动,总算回了神。 陈嫂才重重松了口气,“夫人,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时羡唇瓣微张,下意识纂紧了手里的东西,“没、没有。” 她单手撑着沙发起身,“我累了,上楼睡一会儿。” “那这汤……”陈嫂指了指茶几,“还是吃完再睡吧?” 时羡瞥了一眼,摇头。 却在起身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重跌回去。 还是陈嫂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她才稳住心神。 “夫人,您真没事吗?要不还是我扶您上去吧。” 时羡没作声,陈嫂便掺着她朝楼上去。 进了卧室,她安顿好时羡,又替她掩上被角,才要出去,时羡却让她把窗帘也拉上。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时羡侧躺着,手里还捏着那几张信纸。 虽然只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却像是深深刻在脑子里一样,不断盘旋。 时纯并未提及求情的事,也没有言语咒骂她。 只是提起了一件前尘往事。 一件颠覆了她二十多年认知的往事。 自从怀孕之后,时羡便一直有午睡的习惯。 眼下心里藏着事,便是把眼睛熬的生疼也睡不着了。 一是会怀疑信上内容是真是假,二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写信告诉自己这些,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况且时纯说话一向喜欢添油加醋,那封信上的内容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时羡一下午没有出房间。 陈嫂原不太放心,借着送水的理由上来了两次。 见时羡始终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便以为她还睡着,也就安心下楼去做自己的事了。 晚上,陈嫂照旧准备了晚饭。 随后去叫时羡下楼吃饭。 她本不想吃,可想着贺严快回来了,自己不吃东西,他必然是要问些什么。 有些事情还未弄清楚,她也不太想说,免得他担心。 才出卧室,正巧遇到贺严下班回来。 同样一脸的倦意。 明明都坐在餐桌前,却是食不知味。 第136章 您还记得我妈吗? 像是想着什么事情。 一顿饭没吃完,时羡便推开椅子起了身。 贺严这才回了思绪,瞥见她碗里的饭只动了一点,关切两句,时羡就又上了楼。 贺严放下筷子,目光落在陈嫂身上,“夫人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我也不知道,上午还好好的,中午吃过饭夫人就说自己困了,想睡觉,晚饭前才起来呢。” 陈嫂简单说了一下时羡一天都做了哪些事。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了句,“下午夫人收了封信。” “信?” “对,好像就是看完那封信,夫人脸色唰的一下就不好了。” “什么信?写了什么?” “不知道,夫人拿到信才看了一眼,就让我去给她煲汤了。” 陈嫂如实答道。 贺严面色微变,朝楼上看了一眼,随后把凳子往后一推,起了身,“把饭菜收了吧。” 推开卧室的门时,只见时羡呆坐在沙发上。 听到动静,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幽幽转眸,贺严却已经到了跟前儿。 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羡羡,你中午收到那封信是谁寄的?” 时羡一怔,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在贺严担心急迫的眸色中沉默了一瞬,垂下眼睫道:“是时纯。” “时纯?” 贺言在上楼时做了一万个设想,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写信干什么?” “想让我替他求情。” 时羡原就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只好硬着头皮扯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搪塞。 似是怕贺严不信,又补充道:“她是个被我爸宠坏了的大小姐脾气,在监狱里待了这么多天,估计早就待不下去了,前两天还让于姐给我打过电话,说她想见我,我没答应,所以才写了这封信吧。”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贺严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落下来。 最后在她身边坐下,将他纳入怀中。 用下巴哏在时羡头顶上,“羡羡,你和时家其他人不一样,无论他们做了什么让人难以原谅的事情,你都会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给他们留一线生机,但是我也想告诉你,有些人做了错事,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一味的宽恕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我知道。” 时羡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偎着,“放心吧,不该心软的时候,我不会心软的。” 这话像是说给贺严,也像是说给自己。 天空渐渐暗淡下来,月光如水,为夜色平添了几分柔和。 时羡扶着小腹侧躺在一边,眸子空洞无光,落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毫无睡意。 第二天一早,她便打车去了时家别墅。 站在门外,手指下意识伸进包里拿钥匙。 却在将钥匙伸进锁眼时的一瞬间迟疑了。 少顷,时羡把钥匙重新放了回去,按响了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陌生面孔。 约莫三十多岁。 说不上多好看,却是个看着舒服的面相。 四目相对之际,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礼貌问道:“您找谁?” 时羡这才想起来,上一个保姆因为包庇罪被判了刑。 眼前这个,许是时敬川新招来的保姆。 她将包挎在臂弯,语气柔缓的吐出几个字,“我是时羡。” 保姆似是觉得耳熟,轻轻呢喃了一遍,讶道:“原来是二小姐啊!快进来,快进来。” 这位保姆倒是健谈,从门口到客厅,嘴巴一直没有闲着。 引着时羡到沙发旁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二小姐,我是一周前才来这儿工作的,来的时候,先生倒是跟我简单说过家里的情况,但是我没见过您,这才没认出来,您别见怪。” “不会。”时羡笑笑,抿了口茶水,抬眸问:“我爸在家吗?” “在在在。” 保姆指了指楼上书房,“我这就去叫先生。” 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时羡才重新打量起这个客厅。 不知怎么,觉得有些陌生。 全然没有回家的放松和舒适。 没过多久,时敬川便从楼上下来了。 他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 短短半个月,鬓边添了不少白发。 像是老了十岁。 时羡在他走过来时起了身,“爸。” “坐吧。” 时敬川浑身都透着一股无力,背驼了,连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颗粒感。 保姆也同样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紧接着就被他打发走了。 父女二人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时敬川先打破了这份安静,“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时羡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话,稍稍一怔,“怎么会,这是我家啊。” 听到家这个字时,时敬川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却又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垂下头,单手轻轻拍着膝盖,“我在南山湾新买了一套房子,再过一段时间就装修好了,至于这套别墅,我打算,把它卖了。” “卖了?” 时羡险些惊坐起身,心口一寒,“爸,这栋房子可是外公的产业,您就这么卖了是不是……”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现在就剩我这么一个孤寡老人了,房子太大,显得冷清,也容易勾起一些回忆……” 时敬川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环顾了一圈,眼底似是含了些不舍,“换个地方,换个环境,兴许能好些。” 若是时羡没有看过时纯寄来的那封信,她必然是相信时敬川这番话的。 或许还会关心两句。 可她看过那封信,心里便起了疑心。 时敬川忽然要卖掉这套房子,究竟真是如他所言想换个环境,还是为了彻底和周家划清界限,慢慢吞噬,让青州日后再无云恒集团? 时羡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却始终没有看出端倪。 想了想,她没有出言反驳,只是轻叹着点点头,“也是,以前外公,外婆还有妈妈都在,家里热热闹闹的,现在人不在了,留着个房子也没有什么用,徒增伤心罢了。” “是这个理儿。” 时敬川伸手抹了下眼睛,才要端起茶杯饮茶,忽听时羡问了一句,“爸,您还记得我妈吗?” 第137章 鉴定 他动作微顿,偏眸,未答。 “我妈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您还记得吗?” 时羡又追问了一句,却依旧没等到时敬川开口。 只能看到他微微轻颤的薄唇。 “您还记得她最爱吃什么,最喜欢哪位画家的作品,记得她长什么样子,记得她是左边肩头有痣还是右边肩……” “好了!” 时敬川低斥一声,将茶杯咚地一声放在茶几上,溅出几滴茶水,呼吸稍稍有些紊乱,“你忽然说起这些干什么?你妈都已经过世十几年了,你现在提出来,有什么意义?!” “她是您的妻子啊。” 时羡心里凉了半截,眼眶微红,“爸,当初你和我妈结婚的时候,我外公是不同意的。是我妈喜欢你,所以执意要嫁给你,我妈去世之后,您也一直都没有再娶,甚至连绯闻都没有,您这么情深似海,难道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吗?” “够了!” 时敬川倏然起身,双颊因为发怒而微微颤抖。 抬起胳膊,却在巴掌落下的一瞬间瞥见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脑海里浮现一抹挺括冷峻的身影。 那手腕生生僵在了半空。 时羡不躲不避,就这么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看着那个要落不落的巴掌。 僵持片刻,时敬川咬着牙根放下手,带着怒意坐回沙发,“看在你还怀着孩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赶紧回去吧,出嫁了的闺女老往娘家跑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时羡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苦笑着起身。 以前她不回来的时候,时敬川几乎每个一个星期都会给自己来个电话。 问问她有没有时间带贺严一起回家吃个饭。 现在听着这些话,实在可笑。 拿了包,抬脚离开。 才走两步,时羡又回眸问道:“能用下洗手间吗?” 时敬川不耐烦地摆摆手。 时羡没再多言,径自上了楼。 其实一楼也有洗漱间,只不过平时都是保姆用,故而时羡朝楼上去的时候,时敬川并未多想。 只以为她是去用时纯或周老太太原先卧室里的洗手间。 只是他不知道,时羡在绕过楼梯拐角时,快速迈步去了最尽头的一间主卧。 那是时敬川的房间。 当然,上厕所也不过是个理由罢了。 她一进去便锁了门,用最快的速度在洗漱台前的发梳上取下一根头发。 随后从包包里拿出透明袋子装起来。 做完一系列的事情,她稳了稳砰砰直跳地心脏。 站在盥洗池前洗了手,整理好表情,这才从卧室离开。 经过时敬川时,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那我先走了。” 话落,她毫无半分留恋的离开了别墅。 打了车,直接向司机报出一个地址,“去市医院。” – 这几个月以来,时羡没少跑市医院,可眼前的科室却是此生第一次进。 她抿抿唇,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医生。 医生也循规蹈矩地走着流程,最后嘱咐了一句,“鉴定结果一周后过来取。” 一周? 时间太长了…… 她有点等不及。 时羡用左手捏着右手手腕,咬了咬唇,“医生,可以尽快吗?我有急用。” 来医院做这种鉴定的,没有一个人不着急知道结果。 医生似是早已习惯了这种问题。 甚至都没有看时羡一眼,脱口而出道:“抱歉,这是正常流程,毕竟鉴定结果的真实性很重要。” 他拒绝的很干脆。 时羡也没有再过多的去问。 只是缓步离开了医院。 其实如果想要加快速度,也并非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要贺严一句话罢了。 但这毕竟是时家的私事,也不光彩,她不想大肆宣扬。 这一周虽然过得漫长,但也总算熬到了出结果的那天。 时羡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来到医院,直奔电梯。 却不想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遇到了一个许久不见却十分熟悉的人。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都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还是那人先打了招呼,声音清润,笑容和煦,“羡羡,好久不见啊。” 时羡回过神来,也报以微笑,“好久不见,温医生。” 温子安侧了侧身,让她从电梯外进来,含笑问:“对了,你今天怎么来医院了?该产检了吗?” 时羡本就不想让旁人知道她来这儿的真实用意,便打算就坡下驴,顺着他的话说。 可话出口前的一瞬间思及温子安原来就是自己的产科医生,这理由怕是瞒不过他。 便轻轻摇头,随口编了个理由,“我来找蓁蓁的,等她中午下班了,叫她一起去奶奶家吃个饭。” 温子安了然,很是绅士的抬手帮她按了三楼骨科。 电梯门缓缓阖上,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温子安余光瞥了眼身侧温婉的身影,略含歉意地开了口,“我听说你外婆她……抱歉羡羡,我没有想到那天把你叫出去过生日,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如果我知道……” 不怪你的,毕竟谁也不能为卜先知。” 提起外婆,时羡心口酸涩了一下。 深吸口气,微微抬头,“其实该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挨打,还被误会。” 温子安笑笑,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 紧接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时羡便和温子安告了别。 瞧着他的背影,温子安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心微皱。 随后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摁了四楼。 再开门时,他丝毫没有耽搁,直接朝楼梯口走去。 谁知没走两步,果然看到时羡从楼下走了上来。 温子安身形一闪,连忙躲在了柱子后面。 他猜的没错。 今天周三,根本就不是贺蓁坐诊的日子,时羡果然不是来找贺蓁的。 可她既不是来找贺蓁,也不是来做产检,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第138章 没有血缘关系 温子安心里划过一丝疑问。 却又觉得时羡既然会骗自己,想必定是有什么不可为外人说的事情。 思忖片刻,温子安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身后。 爬了两层楼后,时羡拐进了一间办公室。 温子安也随之过去。 抬眸一看,‘遗传科’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至此,温子安便是更不解了。 他找了一个位置藏身,约莫五分钟后,时羡从里面走了出来。 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温子安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随后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里面的大夫清清亮亮地应了一声。 待门外的人进来,那大夫才放下手里的圆珠笔。 才要张口,却在看清他面貌的一瞬间起了身,含着点讶异地打了招呼,“温师兄,是你呀!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串门啊。” “好长时间没见了,过来看看你。” 温子安单手抄着白大褂,玩笑着揶揄,“怎么,不欢迎师兄啊?” “怎么会?”年轻大夫起身拉了一个椅子给温子安,“来来来,师兄,快坐下。” 他眼睛亮亮地,双手交叉,一副老友相见的模样,“咱们毕业之后,虽然都在一个医院里工作,可是每天都忙的跟个陀螺一样,根本见不着面,别说,我还真是有点儿想念当初在学校里和你一起打篮球的时光呢。” “那还不简单,等哪天我们调休,再一起约着打球不就好了?” 年轻大夫哈哈笑了几声,起身给温子安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温子安抿了一口,将水放在桌子上。 “行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来找你,确实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刚才从你这儿出去的那位姑娘,她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年轻医生面色一顿,眨眨眼,好奇道:“你们是……” “她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我的病人。” 温子安解释,“你也看到了,她怀着孕,而我呢,就是她的主治医师。这位姑娘自打怀孕以后就心情不佳,最近她的外婆又刚去世,又恰巧是病故,我怕她疑神疑鬼,觉得自己家族有什么隐性遗传疾病,所以想着过来问问你,她的结果是什么,这可能会影响到我对她身体状况的判断。” “哦,是这样啊。” 年轻医生了然的点点头,“那我觉得师兄你多虑了,那位女士她不是来查遗传疾病的,而是来做亲子鉴定的。” “亲子鉴定?” 时羡竟然来做亲子鉴定? 不对呀!这孩子还没有出生,谁和谁做亲子鉴定? 温子安心里疑问不减,问了出来。 年轻医生却说他们只负责鉴定,并不知鉴定者的关系。 从办公室离开,温子安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年轻医生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鉴定双方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 再想想时羡从办公室离开时的反应,仿佛那人与她有着匪浅的关系。 可时羡的母亲已经过世,外婆外公也不在了,只剩一个姐姐和父亲。 莫非…… 温子安瞳孔微张,竟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但又很快,他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匪夷所思,可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事情在她身上上演,也不是不可能。 晚上下班。 温子安驱车离开医院。 晚高峰有些堵车。 车里闷得人难受,他便降下了车窗。 没过多久,一位中年男人就从车窗外朝他副驾驶上丢了一张卡片。 温子安眉心微蹙,那男人却对他嘿嘿一笑,又朝他后面开了车窗的车辆去了。 这种丢小广告的事情屡见不鲜,温子安便也没放在心上。 他随手捞了过来,正想丢进车载垃圾桶,却被上面几个烫金大字吸引了目光。 他拧着眉定睛看了一会儿,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接通很快,等对方介绍过之后,温子安便直奔主题,“帮我查个人,只要结果真实,价钱不论。” 挂断电话,前面的车辆似乎也被疏通了。 温子安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翌日。 时羡吃过早饭,站在阳台上看着贺严将车驶出金域湾才回过身来,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就连陈嫂问了一句,也被她以去找方书瑶聊天为由搪塞了过去。 径自打车来到青州市第一监狱。 看到高大封闭的铁门,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盒一样,五味杂陈。 有些事她始终想不明白。 思虑一夜,还是决定来这里寻个答案。 深深吸了口气,时羡走到门卫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便有狱警过来带她去登记。 之后将她带到探亲室,让她稍等。 约莫五分钟后。 时纯从另一侧门出来了。 被一个狱警架着,让她坐在椅子上。 隔着玻璃,时羡瞧出了她的憔悴。 从被警察带走到现在,一共也没有多久,时纯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以前那个嚣张跋扈,走路用鼻孔看人的时家大小姐不见了。 眼下的她,浑身都透着一股丧气。 看到时羡,也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有种胸有成竹地模样,似是笃定了时羡会来。 “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时羡不发一语。 她和时纯之间横着外婆的死。 尽管她极力隐忍,但依旧恨意难消。 时纯从旁边摘下通话机置于耳边,讽笑一声,“想不到我进来这么久,第一个来看我的人竟然会是你。” 时羡坐在与她相对的椅子上,隔着玻璃,神色淡淡,“难道不是你费尽心机引我过来吗?” “倒也是。” 时纯垂眸笑笑,“你能来,说明信里的内容你已经证实过真假了,是吧?” 她开门见山,时羡也不拐弯抹角,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的水波潋滟,如一汪平静清泉。 淡声问:“所以你告诉我那些事情,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承认,看到那封信里的内容时惊怒交加。 去找时敬川试探时,又觉得失望不值。 最后拿到鉴定结果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和母亲竟然被骗了这么久,满心怨恨…… 如果不是时纯说出来,自己甚至可能会被时敬川骗一辈子。 可等她真的冷静下来,又觉得时纯不会这么好心。 她字里行间,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事。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之前不说,偏偏等自己入狱了,才肯捅出一切? 第139章 借刀杀人 时纯轻轻勾起了唇角,拇指指腹轻轻摆弄着其余四指,“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蒙在鼓里二十多年,一家人都死光了,还在认贼作父。” 瞧她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时羡却只觉得可笑,“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原以为时纯会毫不犹豫地认下,再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想让自己看在她说出真相的份上,以家属的身份谅解她。 可她却只是抬眸稍稍看了看自己,眼底划过一抹清清楚楚的嘲弄。 紧接着便是一声冷笑。 “你觉得凭咱俩的关系,值得我为你做什么吗?我愿意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恨时敬川。” 时纯用手肘撑着桌面,身子稍稍前倾,眼眸微眯,“时羡,你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一定也恨死他了吧?” 她抬了抬眼睫,寒意渐浓,“就像那天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警察面前为了自保而毫不犹豫就被舍弃的我一样,恨不得剥了他的皮,喝他的血。” 时纯眼眶微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地恨意。 “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时敬川能做一个六亲不认的爹,我是他的女儿,当然要和他一个处事风格。” 时纯双眸微阖,冷冷地勾起唇角,“你们都说,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那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到惩罚?时敬川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他做了多少龌龊事,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他这种人渣,又凭什么可以潇洒自在?凭什么可以荣华富贵?” 话到此处,时羡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时纯为什么要见她。 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事情。 她是想借自己的手,让时敬川付出代价。 时纯阴恻恻地笑了几声,抬头环视了一圈天花板,眼圈红的吓人,“时敬川以为把我送到这个地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呵呵呵,他错了,他错了!他毁了我的一辈子,我也可以毁了他的一辈子。” 她死死控制住即将滑落的泪水,深吸了口气,双手撑住桌沿,“只可惜我被困在监狱里,你又因为老太婆的死恨我入骨。有你在,有贺严在,我想离开这里,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说报复时敬川了。” 时纯抬起眼睫,凝着时羡,含着期待,“可你不一样,你是贺家的少夫人,贺严又对你那么好,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意的不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是时敬川害得你家破人亡,一定不会咽下这口气吧?” 她句句拱火,时羡却淡漠依旧。 也不回应。 就这么靠在椅背上,安静地坐着。 一句话也没有。 可她沉默的时间越长,时纯心里就越不安定。 想想之前时羡得知周老太太死讯时的那副癫狂的模样,再看看现在,简直天壤之别。 三分钟后。 时羡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腕。 将通话机缓缓从耳边置开。 “时羡!” 时纯心中一惊,蓦然起身。 动作之快,连身后的凳子被她带翻在地也顾不得。 她扒着玻璃,瞪圆了双眼,“你什么意思,我说了,你根本就不是时敬川的亲生女儿!难道你还要忍着他?亲眼看着他把周家的一切都给夺走吗? 你难道就这么忍心看着你的母亲枉死?忍心看着你的外公九泉不宁吗?他们可是你的骨肉血亲!” 她激动不已,两只手狠狠地拍着玻璃。 声音之大,惊动了在外守着的狱警。 很快,便有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一个按住时纯,另一个则将通话机放回原位。 随后朝时羡点点头。 时羡了然,自己也随之起身。 转身离开。 出门时,她扭头瞥了一眼玻璃后还在不断挣扎,却被狱警扭着不得不离开会面室的时纯,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即便到了秋日,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晃眼。 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时羡却觉得一股冷气直冲云霄。 出了监狱大门,时羡把包挡在额前,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明亮依旧。 和从前没有半分差别。 她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有些酸了,才收了目光,缓步走到路边。 随后拦下一辆出租车。 有气无力地吐出三个字,“青陵园。” 这处陵园是周母去世后,周老太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块风水宝地。 一共买了两个。 一个大墓室,是用来让周家夫妇合葬的。 另一个小一点的墓室,里面便是时羡的母亲。 绕过一排排墓碑,沿着小路来到自己最熟悉的一处。 还未靠近,时羡便红了眼眶,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越近,脚步越慢。 直到正站在中间,她才单手扶着小腹,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鞠了四个躬。 “外公,羡羡来看您了。” 几片落叶飘落,为这陵园平添几分悲凉。 时羡扶着腰身蹲下,抬手拂去,“您在世的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想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现在终于如愿了。” 她伸手碰了碰墓碑上两张挨在一起的照片,哽咽道:“外婆,害您的人已经收到法律的制裁了,您在地下,也可以安息了。” “外婆,您见到外公和妈妈了吗?你们现在好不好?是不是和以前在家的时候一样……” 说着说着,她眼底越来越湿润。 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走到旁边的小墓碑前,依旧鞠了躬。 随后将不知何时被风吹倒的花扶了起来。 对上墓碑前镶嵌的那张照片,时羡喉头猛然涌起一阵酸涩。 照片上的人与她很像,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只是一个青雉些,一个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痕迹。 连周老太太也经常感叹,上天带走了她的女儿,又留给了她一个与女儿一模一样的外孙女。 也不知到底是眷顾她,还是不眷顾她。 时羡撩起裙摆,缓缓坐在墓碑前,又抬起水葱般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描绘着照片下的几个字。 第140章 牵线木偶 周书音。 那是时羡母亲的名字。 摩挲着,哽咽着。 浅声说:“妈,我来看您了。” 母亲病逝那年,时羡只有九岁。 对她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 印象最深的,便是小时候放学回家,偶尔会看见画室里透着些光亮。 靠近了,就瞧见母亲坐在里面,拿着画笔。 不画,就坐在那儿。 白炽灯地光影打在她单薄地脊背上,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她从里面出来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母亲会和外公外婆说说笑笑的,也会亲亲自己,抱抱自己,带自己去玩。 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很久,母亲就病了。 卧床不起。 渐渐地,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每天就躺在卧室,手里捏着画笔,呆呆楞楞的。 每天只有实现放学之后回家看她的时候,她才能勉强有些表情,和自己笑笑。 没多久,她连嘴角也扯不动了。 甚至连画笔也拿不起来了。 就放在床边。 再后来,周母便被救护车带走了。 再也没回来过。 小时羡以为母亲喜欢画画,却不擅长。 后来还是听外婆说,母亲是美院毕业的高材生,水墨丹青画的尤为出色。 上学时,更是大奖小奖不计其数。 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却因爱错人而误了一生。 时羡看着照片上温婉娴静的女人,唇瓣微颤,“妈,小时候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明白了,您当时坐在画室里露出的那种神情,叫无奈。” 知道一切,却不能言说,所以无奈。 想要改变,却无力改变,所以无奈。 别人觉得你很好,可只有自己觉得一点都不好,偏偏这些不好无法为外人道,所以无奈。 就像她现在一样。 时羡歪着头将额角抵在墓碑前,不知为何,冰凉坚硬的墓碑此刻竟像是带着温度的怀抱一般,让她格外贪恋。 她抬了抬头,眼底泛着泪光,“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时羡在陵园待了很久。 久到天色都暗了。 还是守园的大爷过来提醒,她才站起身,很是不舍的和三人告了别,从陵园离开。 – 金域湾。 时羡打车回来,站在门口,下意识输了指纹。 门锁应声而开。 听到动静,陈嫂便赶忙从厨房迎了出来。 “夫人,您回来了。” 她从鞋柜里帮时羡拿出拖鞋,越过时羡朝后探了探头,笑问:“方小姐怎么没和您一起过来呀?我还特意准备了她爱吃的芒果捞呢。” 方小姐? 时羡面色一怔。 忽而想到自己早上出来时是说和方书瑶一起逛街,便点了点头。 换好鞋,径自朝餐桌旁去。 拿了杯子,准备倒水。 陈嫂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觉得怪怪的。 以前夫人和方小姐出去逛街,就算不买东西,回来也是高高兴兴的。 加上夫人不会开车,都是方小姐亲自送夫人回来,何况现在夫人怀孕了,按说方小姐应该更谨慎才是,今儿是怎么了…… 时羡不知陈嫂所想,心里只念着时纯的话。 大概想的太过入迷,连水溢了出来,淋在手上都毫无感觉。 贺严从书房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壶。 “伤到了吗?” 他心疼地牵起时羡修长白皙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虎口上,拧着眉,“都被烫红了……陈嫂!” 话音未落,陈嫂已经跑了过来,一见时羡手上红了一片,忍不住惊呼一声。 “快去拿药箱过来。” 贺严紧声吩咐,随后牵着时羡朝厨房去。 打开水龙头,将她的手往前一送。 整个过程,时羡都有些木讷呆滞。 像个牵线木偶。 直到冰凉的清水与火辣辣的手背相撞,她才回了思绪。 正对上贺严那双透着担心的凤眸。 时羡捏着自己的手腕,扯了扯唇角,“我没事儿,烫一下而已,你别紧张。” 贺严怨了她一眼,直到陈嫂把药箱拿来,他才牵着时羡返回客厅。 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蹲在她身边,将她受了伤的手搭在自己膝盖。 随后拿出烫伤膏,轻轻柔柔的给她上药,连陈嫂想要帮忙都不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边抹药边问:“你不是跟方书瑶出去逛街了吗?怎么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 时羡眼眶一湿,吸了吸鼻子。 贺严地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疼。”时羡强忍住泪水,眼睛酸涩得很。 动了动唇瓣,欲言又止。 “不疼就好。” 贺严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儿,将手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又拿了新的一根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时羡轻轻摇头。 说没有。 “没有也就算了,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 贺严微微抬起眼睫,眸子里透着坚定,“别忘了,我们是夫妻,我答应过外婆,会护着你一辈子。” 四目相对,时羡眼底透出一丝挣扎。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明说时,贺严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垂了头,认认真真的替她将药膏平铺开来。 “这个药很好用,涂上就不会起水泡了,等晚上睡前我再帮你涂一次,明天起床就没事了。” 贺严将药膏重新收回药箱,温声嘱咐,“以后千万要小心,你想喝水,叫我,叫陈嫂都可以。” 时羡点点头。 咬着唇瓣,沉默良久,才声如细蚊道:“我去见过时纯了……” 几经思量,她还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贺严。 客厅里安静的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陈嫂站在一旁听了个大概,震惊不已,心脏突突突的跳着。 反观贺严,倒是镇定得多。 许是这些年经营贺氏集团,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也没什么事能激起他的情绪。 但这件事牵扯到时羡,贺严还是慎之又慎。 思忖片刻,他沉声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做?” 三年夫妻,时羡的性子他是了解的。 平日里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可实际上她主意拿的很定。 所以他也从不干涉她的选择。 时羡深深吸了口气,声音虽然轻柔,但却不容置喙,“时敬川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仅害死了我妈,就连外公外婆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我不可能看着他这么逍遥自在。” 第141章 你背后是我 “但你担心,时敬川在云恒集团这么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不是你能轻易撼动的。” 贺严缓缓道出了她的顾虑,“除此之外,你更怕自己把时敬川从云恒集团赶出去后,遭他记恨报复,会比现在更糟,是吗?” 时羡静默不语。 贺严的每一个字都说在她心里的关节上。 其实去见时纯之前,她已经有了打算。 只是心里有顾虑而已。 时敬川在集团二十几年,对集团的了解几乎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如果她贸然拆穿,逼急了时敬川,他来个狗急跳墙,把公司机密通通卖出去,那外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会因自己鲁莽而毁于一旦。 “羡羡,或许这些,只是你多想了呢?” 贺严双手扣住时羡柔软地肩头,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妈去世之后,在法律上时敬川和云恒集团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留在公司任董事长一职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可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成立了。” “但他毕竟在公司这么多年,人脉上……” “公司设有董事会,而持有股份最多的人便是董事长,也就是手持决策权的人。” 贺严轻轻浅浅地打断了她的话,“外公去世之后,董事长一职由时敬川暂时接替,但我记得你说过,外公过世之前,他手里的股份有一大半都转移到了外婆名下,那可是云恒集团的半臂江山。” 他唇角微扬,声音如清泉击石,“外公是云恒集团的创始人,一定是有些手段的,其实站在我的角度看,他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任过时敬川。” 话到此处,时羡也彻底明白了。 外公留给外婆的不仅仅是股份,更是对她们孤儿寡母的保障。 只是因为当时自己年少,外婆年迈,他才不得不将公司交到时敬川手里。 见她久久没有言语,贺严以为她还有什么顾虑。 弯了眉眼,缓缓执起她的手,给她承诺,“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别忘了,你的背后是我,是咱们贺家。” 闻言,时羡慢抬眼睑,眼尾泛起了粉红。 咱们贺家…… 这四个字落在耳朵里,格外动听。 也格外有底气。 贺严若出手,别说小小的一个时敬川,就算是季、沈、许三大家族,也不得不忌惮着。 只是这次牵扯到的家事不光彩,她不想麻烦贺严。 若是传出去了,贺奶奶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贺远岑…… 她不想贺严为难,也不想为难自己。 时羡抬头迎上那双丹凤眼,樱唇微抿,“这件事,我想亲自处理。” 贺严点点头。 没有反对。 云恒集团以后还要发展,而时羡是唯一的继承人,眼前不过是一小步罢了。 与其帮她处理,倒不如教她处理。 一周后。 月初,云恒集团。 一辆灰白相间的迈巴赫缓缓朝路边靠近。 驾驶座前的乔宇踩下刹车,微微偏头,“总裁,少夫人,到了。” 时羡点点头,拿了身侧的文件夹,正要伸手去开车门,却被一旁的贺严捉住了手,“别紧张,你只要记得,时敬川是咎由自取就好。” 时羡浅浅弯唇,“放心吧,我可以。” 贺严弯腰将放在脚边的文件夹递给她,眉心微拧,透着关切,“小心点。” 乔宇不知何时从驾驶座下来了,随后帮时羡打开车门,送她进了公司。 再返回时,就听贺严吩咐道:“今天上午的事情都帮我推掉,在附近找个咖啡馆等少夫人出来。” “是,总裁。” 乔宇应了一声,踩下油门,灰白相间的迈巴赫缓缓驶离。 会议室。 时敬川站起身,面含淡笑,“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如果各位董事没有意见,咱们云恒集团下半年就按照刚才所讨论的方向发展,好了,大家散会吧。” “等等!” 紧闭着地会议室外传来一声清清亮亮地高喊。 时敬川示意助理关上大屏幕的话语卡在喉咙中,与室内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 下一秒,一抹清雅秀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低马尾,小香风。 温婉中透着干练。 环顾四周,推门而入。 当初周老先生还在的时候,每逢月初便会召开董事会。 时羡小时候来公司玩儿,撞见过几次,湿而知道。 后来时敬川接手了公司,这个规矩也没有改变。 所以她故意选了今天过来。 一进门,她目光便落在了时敬川身上。 与前些日子见面时不同。 今天的时敬川一改往日的憔悴,不仅头发梳的锃光发亮,还换上了高定西装。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时羡唇边忍不住浮现一抹嘲讽。 自然,这抹嘲讽,也丝毫不落的落进了时敬川眼中。 可这见会议室中的董事们有一半都是当初跟着周老先生创业的旧臣,也是看着时羡长大的。 有他们在,时敬川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 再加上时羡现在是个孕妇,自己也不好当众让她难堪。 压下心里那份不满,起了身,绕过长桌,边走边道:“羡羡,你怎么来了?” 他走到时羡身边,故作惊讶,“爸爸正在工作,先让我的助理带你去办公室,有什么事等爸爸忙完了再说,好不好?”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拍时羡肩膀。 时羡却不领他这份情,稍稍侧身一躲。 时敬川一双手不上不下的停在半空,尴尬不已。 时羡却故意视而不见,冷言道:“既然暂代董事长要开董事会,为什么不等董事们都到齐了再开始呢。” 她刻意加重了暂代二字,听的时敬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什么?” “董事长怕是忘了,我外婆手里也有公司35%的股份,与董事长持平,只是她老人家一向不插手公司的事情,所以才会让董事长暂代,但这并不代表她老人家没有参与权。” 时羡面含浅笑,“您说是吧?” 瞧着她这副模样,时敬川落在裤缝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拳,咬紧了后槽牙。 第142章 撕下面具 老太婆手里有股份不假,与他手里的股份持平也是真。 可老太婆已经死了,他这些天也在找律师想办法把老太婆手里的股份转移到自己名下。 只可惜时羡已经成年,时纯入狱,自己本没有什么继承权,这才不好处理,拖延到了现在。 这丫头这个时候搬出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到底什么意思? 可面对这么多外人,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 他搓了搓手,故意露出一副惋惜的姿态,“你说得对啊,只是老太太已经驾鹤西去,人死不能复生,大家虽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公司还要发展。” “所以我来了。” 时羡走到主座前,抬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公司规划,无声冷笑。 好一个公司规划啊。 如果不是她来得巧,时敬川就要把外公几十年的心血从公司里剔除出去了。 可换个角度来看,他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外婆尸骨未寒,他就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回眸间,神色中已不带任何感情,“既然公司要一改以前的经营模式,这样大的变动,当然要每一位董事都同意才能实施。” “什么意思?” 时羡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随后瞟了助理一眼,伸出手,向他要控制大屏幕的遥控器。 助理不知该给还是不该给,只好悄悄求助时敬川。 偏偏在这么多人面前,时敬川也不好明确拒绝。 半晌没做出反应。 助理只好顶着压力将遥控器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时羡手中。 下一秒,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张a4纸大小的文件。 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时敬川更是在看清了标题处的几个大字时蓦然睁大了双眼! 时羡在神色各异的目光下,悠悠然地开了口,“这是外婆去世前就签下的股权转让书,她老人家在文件中写的清清楚楚,名下所有股权都尽数转到我的名下。” “这怎么可能!” 时敬川几乎下意识反驳。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覆水难收。 只得干咳一声,不自然地放缓了语调,“我的意思是,老太太去世突然,她怎么会先签下这份股权转让书。” 说着,他暗中递给长桌周围几位董事一个眼神。 果不其然,很快就得到了附和。 “董事长说的对啊,周老太太是突发心脏病入院,据我所知,老太太入院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又怎么能签下股份转让书?” “是啊,老太太这病走得急,只短短两天就驾鹤西去,速度之快,都没来得及让我们前去探望。” 时羡余光睨了眼那两位替时敬川说话的人,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他们。 “这份股权转让书,原是外婆准备在我今年生日时送给我做生日礼物的,只是她老人家福薄,没等到那天便撒手人寰了。” 提起外婆,时羡忍不住心头一酸。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盖住了眸中那一抹痛色。 眼下并不是伤心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住外公的产业。 再抬眼时,目光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时敬川身上,意味深长地问了句,“想来具体细节,董事长应该还记得,就不需要我再赘述一遍了吧?” 时敬川一双眼睛嫉恨的滴血。 他为了自己的名声,把老太婆和时纯的事尽数掩盖了下来。 时羡这死丫头是抓住自己的命门了。 见他不说话,时羡扬了扬眉,继续道:“这份股权转让书,是我在整理她老人家遗物的时候找到的,众位董事如果有任何异议,都可以去鉴定真假,也可以让律师来分辨。” “不必了。” 忽然,离主座最近的一位男子开了口。 时羡寻声望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跟外公一起打拼过来的公司老人儿,她该叫吕爷爷的。 吕爷爷和外公年纪相仿,如今已经七十几岁的高龄了。 平时除了参加董事会,已经很少出现在公司了。 但他与外公一样,都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股东。 “你是周老先生夫妇的后人,股权转让书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本就该你来继承的东西。” 此话一出,几乎一般的董事都在附和。 到这个份儿上,时敬川已经辩无可辩了。 他实在没想到老太婆会有这么一手。 更没想到时羡到现在才说出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事发突然,他暂时没有任何应对之法,只好牵出一抹淡笑,嗔道:“你这孩子,这种事情,你回家和爸爸说一声也就是了,何必到董事会上来说,难道爸爸还会不让你参加公司的董事会吗?” 他眼底一片慈爱,俨然一副好爸爸的形象,“本就是当初你年纪小,爸爸才替你管着公司,后来你还没毕业就结了婚,嫁到别人家里,自然要一切以婆家为主。 再说了,你是你外公外婆的亲外孙女,爸爸的亲生女儿,别说外公外婆,就连爸爸手里的股份,百年之后也是要落在你名下的。” “亲外孙女不假,亲生女儿,未必。” 时羡话音虽轻,却足够引起董事会的轩然大波。 就连时敬川也压不住脸上的情绪,讶然:“你、你、” 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时羡在众人震惊地目光下,又重新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纸,依旧投放在了大屏幕上。 别的不看,亲子鉴定书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随后她摁下翻页,鉴定结果就这么大喇喇的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经鉴定显示,鉴定双方违反遗传规律,否定亲子关系。 “这不可能!” 时敬川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我从来没有提供过dna样本,你怎么证明这份鉴定书是真的?” 第143章 清白就在两腿之间吗? “我不能证明,因为dna样本是我在家里的卫生间中拿出来的。” 一听这话,时敬川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羡羡,你如果想进公司,爸绝对不会阻拦,又何必造假一份亲子鉴定书呢?在座的都是你叔伯,为了一点股份不认自己亲爹,传出去是要人笑话的。” “造假?” 时羡轻轻一哂,挑眉,“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正好我们两个当事人现在都在,想知道是否具有亲子关系根本不难,不如当着众位董事的面重新取样本,再鉴定一次。” 时敬川当然不会答应! 这份鉴定书的真假可以狡辩,如果真的当着这么多双眼睛重新验,那才真是辩无可辩! 他敛了笑意,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相较于他的气急败坏,时羡显得格外淡定。 抬眸睨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又拿出几张纸,不紧不慢地绕着长桌走。 走到谁那儿,就递给他一张。 唯独略过了时敬川。 等再回到主座时,董事会中的人已经开始切切私语。 时羡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的等着。 时敬川原本还可以装装淡定,直到自己助理看他的眼神也变了,他似乎才意识到什么。 转身一把夺过自己身边那个人手里的纸张,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可越往下看,他拿着纸张的手便越抖。 直到双颊的肉都跟着发颤,才怒不可遏地吼了声,“这是污蔑!” 话落,他瞬间将纸张撕的粉碎,撒气似的奋力朝天上一扬。 “你尽管撕,都是复印件而已。” 时羡环臂站在他对面,淡淡扫了一眼在座的人,“这份文件,是时敬川的亲生女儿,时纯亲笔所写,不过她现在在监狱,没有办法到现场亲自撕开时敬川伪善的面目。” “监狱?” 董事之中有人提出了疑问。 “大家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外婆的死与时纯有关,这件事情有关部门已经审理过了,时纯也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具体的事,大家看手里那封信就知道了。” 时羡丢出的炸弹一个比一个威力大,董事们早就被炸的七荤八素了。 一个个都像是村口吃瓜老太太一样。 连年龄大了,眼神不好的都忙不迭打开老花镜,仔仔细细地阅读那信上的内容。 “时敬川为了自己的面子秘而不宣,但时纯在信上写的很清楚,当初时敬川和我妈妈结婚之前,在老家已经有过一个妻子,只是因为当时年纪小,所以只办了酒,没领证。 后来因为眼热周家财产,抛弃家里的妻子,装作单身接近我妈妈,与我妈妈结婚。 再之后,时纯就出生了,但她的母亲却因为难产丧命,而那时,我妈妈也到了临盆的时候,时敬川便将自己的女儿抱了回来,对外谎称我们是双胞胎。” “胡说八道!” 时敬川双目腥红,重重喘着粗气,“你妈那么骄傲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同意我做这种事?就算她同意了,你外公外婆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那是因为你手里握着自以为是的把柄。” 时羡冷冷睨着他,“你和我妈结婚前一个月,我妈去国外参加一个画展,你借口回老家祭祖,实则是去处理你在老家的那房妻子,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妈在国外遭遇不幸,被人玷污。 她信任你,也怕外公外婆知道伤心难过,所以给你打电话去处理的,可她却万万想不到,她全心全意信着的人,竟然会拿这件事当做把柄。”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只会怪那个女人不检点。 根本不会深究原因。 甚至会议论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抛头露面去国外,如果安安稳稳的在家,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可是回国之后,我妈发现自己怀了孕,你怕失去现有的一切,甜言蜜语地哄骗她,还是和她结了婚,那段时间,我妈一定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提起自己的母亲,时羡心里痛得无法言说。 她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借助时纯的口供查清了往事。 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只觉得痛心与不值。 就像一个人放心的把利刃交给心里最信任的人,原以为他会收入刀鞘,却不想他在接过利刃之后,反手捅了自己致命的一刀。 时羡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用痛彻心扉来说,应该不为过吧。 “可你却拿这件事来威胁她,让她不得不把时纯留在家里,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外公外婆在商界的名声忍下了这份屈辱,可也就是这份屈辱,她才积郁成疾,最后丢了命。” “你胡扯!” “我胡扯?” 时羡像只发了怒的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那你能解释清楚我和时纯明明是双胞胎却没有血缘关系的原因吗?” “那是因为、” 时敬川疯狂转着眼珠,将音量提到最高,“因为时纯是从福利院抱来的孩子!怕她、怕她误会,所以才、” “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你和时纯的父女关系呢?难道福利院的孩子会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谁说她是我亲生女儿!” “所以你的意思是时纯也并非亲生了?” 瞧着他还在垂死挣扎,时羡却只觉得可笑,“这也简单,时纯就在第一监,只要你敢,我随时陪你去取样本做鉴定。” 一向温婉的她步步紧逼,“你敢吗?” “你!” 时敬川一时语塞,一不留神又掉进了时羡陷阱中。 只能憋的满脸通红,浑身颤抖地指着时羡,“好啊,好啊!时羡,你可真是孝顺啊!” 他腥红着双眼大笑。 笑够了,死死瞪着时羡,“你还说我不择手段,那你呢,你为了让我在董事会丢人,不惜捅出来你妈瞒了一辈子的事情,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这个杂种,让你连她死了都不放过她,费尽心思去毁她的清白!” “什么叫毁清白?难道女人的清白是否被毁就在两腿之间吗?” 第144章 刑事案件 不等时羡说话,董事会中唯一一个女董事站了起来。 也是一众男人中最年轻的存在。 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西装笔挺,短发干练,许是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不仅眼神酷寒,连言语也格外犀利。 她拿起时羡给的那张信纸,七公分的高跟鞋将地面踩得蹬蹬作响,一步一步走到时羡身边站定。 下一秒,将手里那张信纸重新还给了时羡。 眸光冷然地扫过众人,“别说今天这事不会传出去,就算传了出去,该受到指责的也施暴者,凭什么要受害者来承受一切?” “你给我闭嘴!” 时敬川厉声斥道。 但也只能呵斥一声。 那女董事与其他几个被他提拔上来的人不同,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可小觑。 此人手段非常,一毕业就进了云恒集团,从小职员做起,兢兢业业十几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虽然手上股份不多,但很受手下人的尊敬和拥戴。 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握着一定的实权。 就算是时敬川,也不能轻易和她闹翻。 “我说大家是不是弄错重点了?” 尾座的一个男人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我们刚才不是在开董事会吗?时小姐进来之后说的事是家事,在公司里讨论家事,恐怕不太合适吧?” “就是!家事就应该回家谈,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在公司说啊!” 几个受过时敬川提拔的人纷纷小声开口。 “依这两位董事的意思,就是说在公司应该讨论公司的事了?” 时羡垂了垂眼睫,抿唇,“好,那我们就来谈公司的事。”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落在每一个人耳朵里,“云恒集团是我外公一手创立的,以画起家,但时敬川接手之后,一路向房地产开发方向靠拢,利用职位之便改了我外公的初衷,我身为唯一的继承人,难道不该替他守住这份产业吗?” 此话一出,果然收到了一些老臣的拥戴。 他们都参与过当年周老带领团队拼命打拼的时光,于他们而言,云恒不仅是赖以生存的工作,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不过,也总有人持反对意见。 撇嘴道:“话虽然这么说,可董事长干房产开发也是因为艺术界不好走,现在没钱干啥都是一句空话。” “就是,时小姐就算想接手云恒,那也要按照规矩来,哪有这样直捣黄龙的,不能因为家事,就否认这些年董事长对公司的贡献吧?” “那如果是时敬川利用职务之便,私下干些龌龊事呢?”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棕褐色西装的男人。 “你、你是……”时敬川觉得眼前人熟悉的很,使劲儿想了想,总算在浆糊一样的脑海里寻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讶道:“你是小严身边的助理!” “时董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乔宇浅浅一笑,扬眉,“不过我是谁不重要,重要人在后面。” 说罢,他目光越过时敬川,与有些发懵的时羡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下一秒,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时羡认识。 是前段时间在时家别墅带走时纯的警察。 贺严称他傅队。 和乔宇打了个招呼,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时敬川面前。 出示过证件后,一板一眼道:“时先生,经调查,您涉嫌几起刑事案件,现在依律将你拘留。” 话落,一旁的小警察递过来一副银手镯,“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刑事案件!” 时敬川后退两步,脑瓜子嗡嗡乱响。 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连刚才替他说话的人在警察面前也不敢再造次,憋气不言。 “你说我涉及刑事案件,那倒是说说我涉及了什么刑事案件!” 时敬川使劲儿拍了几下桌子,“就凭那个死丫头的几句话,你们就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吗?周书音和她爸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凭什么说他们的死因跟我有关!你们有证据吗!” “时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逮捕你,是因为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偷税漏税,数额巨大,已经达到了刑事违法的标准。” 傅队这话一出,倒是轮到时敬川发懵了。 他继续道:“不过,你刚才提到的两个案件我们也会调查清楚。” “你、你们!” 时敬川喘着粗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傅队却没耐心再跟他废话下去,冷言对身旁的警察吩咐道:“带走!” 顷刻,几个警察将银手镯扣在时敬川手腕上。 瞧着他的背影,乔宇也算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脚步轻快地走到时羡身边,低言道:“少夫人,您还好吧?” 时羡点点头,“是他让你来帮我的吗?” 乔宇不答反笑,“总裁说,时敬川这种人最后还是要交给法律制裁,他只是替您报警而已。” “所以逃税漏税的事是真的?” “当然。” 乔宇挑了挑眉,“东城开发那块地的尾款打到云恒的账上之后,时敬川利用董事长的身份将钱全部挪用出来,经过几道手续才把账做平。” 时羡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知道违法的严重性。 默了默,抬眸问:“阿严在哪儿?” “总裁在外面等您。” “带我去找他吧。” “好的。” 乔宇应声。 随后等时羡安排好了董事会,这才引着她绕过马路,去了贺严所在的咖啡厅。 一进去,便有舒缓的音乐包裹住了全身。 乔宇指了指最里面靠窗的那桌,“少夫人,我去把车从车库开出来,就不陪您进去了。” 时羡淡笑着点头。 似是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走来,贺严眼角微抬,入眼便是一抹温雅清丽的身影。 随后退出邮件,将手机反扣在桌角,眉目温柔,“都处理好了?” “嗯。” 时羡轻轻点头,缓步走到他身边,含着满满的愧疚开了口,“对不起。” 第145章 家常的味道 贺严面色一怔,轻笑,“怎么突然跟我道歉啊?” “时敬川在工程上耍小聪明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是工程负责人,他出事,一定也连累了你。” “这事和你没关系啊,你干嘛道歉。” “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把这个项目给时敬川做的。” 云恒一向做的都是艺术,跟房产开发这一领域根本就不沾边。 时敬川的实力更是摆在明面上的。 那贺氏集团的项目是什么水平? 她就算不涉足公司,也知道贺氏如果招标,不知道有多少企业挤破了头要去投标。 哪怕是分一杯羹出来,也足够一个中等企业吃几年的了。 其实仔细算起来,时敬川开始干房地产的时候,大概就是她嫁给贺严那年。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是借着自己的关系,赖在这棵大树下面不肯走了。 时羡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看的贺严心疼极了。 伸手牵过她身侧的一双柔夷,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真的想多了,我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时敬川这个人在业界什么名声,我最清楚不过了,把工程给他的时候,我就有暗中防备着。” “所以从开始到结束,他根本没有机会偷工减料,至于偷税漏税的事……” 贺严轻笑一声,“那是他的问题,我和他银货两讫,他拿了钱做什么,跟我无关,跟你也无关。” “真的吗?” “真的。” 贺严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何况你不怪我未经你的同意就插手你的家事,我就很开心了。” 时羡也学着他的样子捏了回去,垂眸时瞥见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嗔道:“我们就是一家人啊。” 这话很是愉悦了贺严。 仿佛只要时羡在,心中因工作而产生的阴霾就烟消云散了。 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柔声垂询,“回去吧?你怀着孩子,不能喝咖啡,回家让陈嫂给你做点好吃的。” “你不用上班吗?” “偷懒一天。” 贺严动了动脖子,放松道:“在家陪陪老婆孩子。” 听见老婆二字,时羡瞬间红了脸颊。 嗔笑着给了他一拳。 – 金域湾。 到家的时候正值晌午。 他们夫妻俩早上是一起出去的,也没说要回来吃饭,陈嫂便简简单单地做了两个菜。 酸辣土豆丝。 青椒炒肉。 想偷个懒。 不料才端上桌,就听见门口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等夫妻俩站到餐桌前,陈嫂已经来不及将菜撤下去了。 只得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先生夫人,我不知道……” 她声音越来越小,将围裙角都攥出了褶子。 思虑片刻,抬头道:“要不您再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重新做,不会很久的,半个小时就好。” 话落,陈嫂抬脚就要往厨房跑,谁知没走两步,就听时羡在身后叫住了她,说不用这么麻烦。 “我觉得这两个菜就很好啊。” 时羡靠近盘子,深深吸了两口气,“好香啊。” 随后攀上贺严臂弯,眼睛亮亮地眨着,“阿严你知道吗?我外婆不会做菜,可是因为我外公喜欢吃土豆,她就特意学了一道菜,就是酸辣土豆丝,而且巧的很,我和外公口味一样,从小就好这一口儿。” 贺严倒是对这两道菜没什么意见。 可吃可不吃。 只是…… 他为难地看了眼两盘菜。 随后悄悄靠近时羡的耳朵,低声道:“我们有三个人。” 言外之意,这也不够分啊。 时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思忖片刻,忽地眼神一亮,扭头道:“陈嫂,家里还有没有黄瓜呀?你再凉拌个黄瓜,这几道菜放在一起,可下饭了。” 闻言,陈嫂上下唇动了两下,忙不迭地点头,“有,有,我这就去做。” 她动作极快,十分钟左右,手里就多了两盘菜出来。 都是再家常不过的菜色。 瞧见这些,时羡眼底掩不住的赞美,“果然还是陈嫂细心,知道阿严吃不得辣,还特意做了番茄炒蛋。” 说着,她给贺严夹了一筷子,期待道:“快尝尝。” 要说陈嫂不愧是有特级厨师证的,即便是这么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不知是因为处理好了周家的事,还是为着贺严对她暗中的上心,这顿饭是时羡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舒心的一顿。 她吃得香,连带着贺严胃口也好了。 吃饱了犯困。 夫妻俩回了房间,贺严才拆下领带袖扣,手机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他瞄了下屏幕上的名字,随意地划下了接听,“喂,景铭。”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贺严瞳孔渐渐深邃,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子,沉声道:“我知道了,公司见。” 时羡听了最后一句,心知他要出门,便将西装外套重新递给他。 见他脸色不好,关切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景铭找我有点事。” 贺严深拧着的眉目落在时羡身上时化作了一汪春水,将手机放在鞋柜上,接过外套。 等穿戴好了,浅笑着揉了揉时羡头顶,“你睡吧,睡醒了别总是坐在桌子前画设计图,对腰椎不好,多休息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嗯。” 时羡点点头,替他整理领带,“你也是,不要工作起来就不分时间。” 他不说,她也没有多问。 等贺严出去了,她才走到阳台边,看着贺严将车驶出金域湾,浅浅打了个哈欠。 身上疲乏得很,换了衣服躺下午睡。 贺氏集团。 贺严直接从地下车库乘坐专属电梯直达总裁办。 推开门,辜景铭已经在里面坐着等他了。 打过招呼后,乔宇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到底怎么回事?” 贺严一路走的太急,口干舌燥。 见桌上有乔宇准备的茶水,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咱们安排的人传来消息,说上午在浮胥路吃饭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疑似他的人,只不过他捂的太严实了,没太看清,只拍到一张背影。” 第146章 他现身了 说着,辜景铭调出手机相册,将照片递到了贺严面前。 见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却一言不发,便适时解围道:“你和他上次见面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就算直愣愣地站你面前认不清也正常,何况穿成这样。” “是他。” 贺严声音低沉地开了口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辜景铭眸色一动,“你确定?” “化成灰我都认识。” 他紧紧咬住后槽牙,似乎连周围的温度也随着他浑身迸发出的寒意降低了几分。 “浮胥路,还真是近啊。” 不止近,而且巧。 就跟云恒集团一条街。 “是啊,咱们派人盯着他,他也盯着我们呢。” 辜景铭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调转手机放回口袋,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正经的模样。 “不过阿严,咱们毕竟在明处,找了他这么久都一无所获,偏偏昨天那么轻易地就遇到了,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故意暴露自己。 故意告诉他们,自己要出手了。 很显然,贺严与辜景铭所想的一样。 只是不知道,他是只看到了自己,还是也看到了时羡。 其实,贺严心里是抱着点侥幸的。 他在咖啡馆待了近一个小时,而时羡来了不过五分钟。 如果他没看到时羡最最好,若看到了…… “这两天,我会再安排几个人手保护羡羡,让羡羡尽量不出门,许慕嘉那边也派人盯着一些,说不定那个人还是会挑许家下手,毕竟有过前车之鉴。” 他面色格外凝重,大掌在辜景铭肩头拍了两下,叹道:“盯着他的事,就辛苦你了。” “放心吧。” 辜景铭郑重点头。 以前查不到那个人的消息时,贺严心里便很没底,现在查到了,心里更加不安定了。 连带着也拖累了工作效率。 一下午只处理了几份文件。 晚上回到家,就看见时羡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在刷什么。 走进了一瞧,密密麻麻全是字。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低沉温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时羡抬了抬眼,讶道:“你回来啦?” 她撑着手臂起身,把手机屏幕朝贺严凑近了几分,“我正恶补管理方面的知识呢,时敬川走了,云恒集团群龙无首,我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所以你想自己挑大梁吗?” “不知道行不行……” 毕竟她没做过。 原以为贺严会鼓励自己,支持自己,可他似乎并不那么高兴,连半分笑意也没有。 瞧她表情僵硬在了脸上,贺严微叹一声。 正要在时羡身边落座时,口袋里却传来了一阵铃声。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随后划下接听,嗓音温和,“喂,你好。” 才打过招呼,下一秒,贺严一瞬间脸色骤变! 连身体都忍不住绷紧起来,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低眸凝了眼时羡,对听筒里的人说了句“稍等”,随后大步离开了客厅。 一向沉稳冷静的贺严死死捏着手机,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侧身闪进书房。 阖上门,声音冷寒,“好久不见,郑局。” “是啊,好久不见。” 被称作郑局的人哑着嗓子笑,像砂纸磨墙一般。 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个行将枯木的老人,“刚才那么久不出声,是在做什么呢?” 也不等贺严回答,郑荣升便嘶了一声,“让我猜猜,是和我上次邀请过的姑娘在一起吗?听说,她是你的青梅竹马呀。” 贺严脑海里划过许慕嘉三个字。 心里稍稍一松,冷笑涟涟,“郑局请人做客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啊,哦不,现在不应该叫您郑局了,毕竟是在里面改造过的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仕途了。” “贺严,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有用,几年前我会栽到你手里,那不是因为你本事大,而是因为我疏忽了。 但你别忘了,你终究还是个毛头小子,我既然能出来,就没想过要放过你。”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你若安分守己,咱们之间的恩怨到此结束,若你不肯,我也能再成全你一次。” “那咱们就骑驴看账本。” 话落,郑荣升直接挂了电话。 饶是隔着听筒,贺严也感受到了对面人的怒意。 也更加确定了,他敢这么嚣张,背后一定是有人帮忙的。 否则就凭他一个刚出来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人脉和本事做出绑架和袭击这种事情。 想着,他调出通讯录,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辜景铭接的很快,听贺严三两句解释了一番,拧着眉问:“要不要报警?” “他是刑满释放,有没有做出来什么违法的事情,报了警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贺严靠在椅背上,眸色渐深,“还是要找一个名头,才能让他再次回到那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 辜景铭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闷声问:“阿严,你打算怎么做?” 贺严沉默了。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约莫两分钟后,他才重新开了口。“再有几天就是许慕嘉的生日了,许家夫妇爱女如命,一定会给她大肆操办,我想,没有比这个再好的机会了。” “明白了。” 不愧是几十年的好兄弟,简单几句话,便领悟了他的意思,“宴星那边我去说,到时候让他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媒体过来。” 一直躲躲藏藏的人,既然现了身又主动打了电话,想必不是挑衅,便是要有什么动作。 与其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去防备一个人。倒不如用一个诱饵把那个人引出来。 化被动为主动,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其实离许慕嘉的生日还有半个多月,只是贺严有些等不及了。 他今天没有看清自己身边的人是时羡,不代表每次都看不清。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郑荣升逍遥法外一天,他身边的人便多一份危险。 尤其是羡羡在特殊时期,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思虑片刻,他给许煜成打了电话。 言明自己想提前给许慕嘉准备生日。 第147章 要你亲自送去 一来是因为她前段时间因绑架受了惊吓,二来也当是给她道歉,上次在老宅,他对许慕嘉的做法太过分了。 并且表示许慕嘉生日宴的一切开销都由他来出。 许煜成是有些奇怪的。 贺严示好的太突然了。 以他这么骄傲的人,不应该…… 可许慕嘉得知消息后高兴地险些蹦起来,她觉得是贺严心疼自己了,是贺严想起来自己从前的那些好了,所以才会主动给自己道歉。 李静婵和自家女儿想的一样。 贺严能这么做,一定是厌恶了时羡。 毕竟这家花,哪有野花香…… 高兴者有之,沉重者有之。 贺严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在昏暗的书房内面容冷峻。 他把生日宴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乔宇负责,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声势浩大,二是场面隆重。 最好让青州人尽皆知。 乔宇也不负所托,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生日宴当天,贺氏与许氏公司的大厦屏幕上轮番播放许慕嘉的写真。 早上。 时羡是被窗帘外透进来的晨曦叫醒的。 彼时,贺严已经换上了一套法兰绒西装,正在带腕表。 瞧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他不自觉停下了动作。 “吵到你了?” “没有。” 时羡晃了晃脑袋,还带着鼻音,“你今天这么早啊。” 说话间,她余光瞥到了床头的闹钟。 七点半。 “今天有几个合同需要敲定一下,晚上还要参加个宴会,时间紧,任务重。” “好吧。” 临走前,贺严弯下腰,她额间落下一吻,“你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时羡摇头。 “也好,在家好好休息。” 贺严含笑嘱咐,“前几天处理时敬川的事,费神费力,养养精神,就别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吩咐陈嫂去做,还有,我晚上回来的晚,别等我了。” “知道啦。” 时羡推搡着他的肩膀,嗔道:“怎么这么啰嗦呀,快去上班,要迟到了。” 贺严唇角大开,爽朗地笑了几声。 随着卧室的门被阖上,时羡最后一丝睡意也消失殆尽了。 她撑着手肘起身,去洗漱。 今天天气不错,她也格外悠闲。 下楼时见陈嫂在花园里侍弄花草,她便也过去搭了把手。 陈嫂为人健谈,一上午说说笑笑的,时间也过的快。 正聊着,她放在秋千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放下水壶,走过去瞄了眼来电显示。 接通时,声音里还含着几分笑意,“喂,小雅。” “时姐,刚才那位大客户联系我啦!” 小丫头显得有些激动,“她说她今天要穿那件礼服。” “今天?” 时羡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微讶,“这都快十二点了,现在送吗?” “不是,是下午,哦不,是晚上,她说七点前给她送过去就行。” “那也好,把衣服送过去,客户满意了,尾款也就打过来了,历经这么多天,总算没白忙活。” 怪不得这丫头这么高兴,这个单子上千万,换算成提成,她也能拿不少钱,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可她有个要求……” 提起这个,云小雅就有些为难,踟蹰道:“客户说,她希望设计师亲自去送,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修改。” 毕竟时羡怀着孕,连苏董都说让她先好好养胎。 这个单子之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自己却…… 不想时羡却答应地爽快,“好啊,那我下午去公司找你。” 云小雅眼睛一亮,“谢谢时姐,拿到提成请你吃饭!” 傍晚。 时羡准时到了公司。 云小雅也取来了礼服,直接在公司门口上了车。 路上,时羡又重新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安下心来。 青州酒店。 还没下车,一路安静的云小雅就抱着她的手臂使劲儿摇,“时姐时姐,你快看,前面那是辆迈巴赫诶!快看啊!” 若不是在车里空间有限,这丫头甚至能蹦跶起来。 时羡坐在后座,透过前挡风玻璃,能隐约看个大概,不太真切。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辆车似乎有些熟悉。 不过它开的快,没来得及看真切就转进了地下车库。 等下了车,云小雅更是被眼前大气磅礴地装修给镇住了。 情不自禁地咂舌,“真是大户啊,时姐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进这种档次的酒店看看,哪怕啥也不吃,就转一圈,也能开开眼了。” 毕竟这里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不是她这种刚毕业的小趴菜能高攀上的。 消费一次,怕是连着几年都要吃土了。 时羡瞧她这么激动,就笑,“那今天不是有机会了?” 她这么淡定,云小雅忽然想起了什么。 下意识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好意思地吐舌道:“时姐,你肯定经常来这种地方吧?” 她还记得上次时羡手指手上,自己见到了时羡的丈夫。 当时不认识,只觉得那个男人气场格外强大,可后来越想越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上网查了才知道,那竟然是贺氏集团的ceo! 这种家庭,和她这种工薪阶层肯定不一样。 “没有啊,我也是第一次来。” 瞧她有些尴尬,时羡主动过去挽起了她的手,笑道,“走吧,咱们一起进去,开眼界。” – 地下车库。 乔宇开车将两位老板送到电梯口,自己便主动去找了停车位。 沈宴星松松垮垮的勾住贺严肩膀,叹气,“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啦,希望能一切顺利。” 贺严微微歪头,轻勾唇边,“害怕吗?” “怕?怎么可能!” 沈宴星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自古邪不胜正,七八年前的手下败将而已,小爷今儿就好好帮他回忆一下几年前的噩梦!” 话音才落,电梯门应声而开。 入内便是奢华高调的装修,可两人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没走两步,面前便迎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紧接着,一声娇俏地声音传了过来。 “阿严哥,你来啦!” 许慕嘉眼睛颇亮,欢欢喜喜地跑过来。 身后还跟着李静婵。 半怨半嗔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也不怕小严笑话。” 她今儿打扮的十分贵妇,反倒是许慕嘉和平时风格不太一样,低调得很。 不等贺严开口,身边的沈宴星就扬眉啧了一声,“许大小姐,今天可是你生日啊,这穿的是不是太简单了,难不成准备玩cosy,怀念校园啊?” 白衬衣,牛仔裤。 再加上一双帆布鞋。 单看装扮,就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和她以前非恨天高不穿的风格天差地别。 第148章 我赔得起 莫说沈宴星,就连贺严也多看了两眼,一时摸不清许慕嘉的心思。 “阿星,你就别打趣我了。” 许慕嘉莞尔,“我定制的礼服迟到了,现在还没送过来,不过已经催过了,宴会开始之前肯定会送来,到时候我去休息室换一下就好了。” “何况今天的生日宴是阿严哥亲自帮我筹备的,我不会分不清场合,让阿严哥难堪的。” 说着,她含情脉脉地看向那个让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贺严倒是没什么反应。 只淡淡睨了她一眼。 一句话也没有。 正当气氛要冷下来时,酒店的侍应生一路小跑过来,说有两位女士在门口,说是来送衣服的。 李静婵适时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赶快去换礼服,马上宾客们就来了,你穿这样可不行。” 闻言,许慕嘉眼底悄然划过一抹精光,朝着贺严嫣然一笑,“阿严哥,那你等一会儿,我很快就过来。” “终于走了。” 沈宴星嘟嘟囔囔地松了口气,将手机收回口袋,“景铭哥说他到门口了,让我们去接一下。” 随后歪了身子,靠近贺严耳边低言道:“服务生的衣服也搞到了。” “好。” 贺严薄唇轻抿,同他朝门口去。 更衣室这边。 李静婵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 打过招呼,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不成体统,忍不住怨了句,“不是我说你,这穿的真不成样子,礼服没来,哪怕穿个小裙子也好啊。” “哎呀妈,你别说了,我故意穿这套的。” “故意?” “是啊。”许慕嘉单手搭在门把手上,眨眼道:“好戏马上就登场了。” 话落,她拧门入内。 里面正有两个身影背对着自己,整理礼服。 听到动静,其中一人率先转身打招呼。 “李小姐,您好。” 云小雅眉眼弯弯,伸手迎了过去,“一直都是和您电话联系,今天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enteral的首席设计师,时老师。” 这边介绍完,时羡也将衣服挂了起来。 绕过衣架,正要说什么,却在看清那人面容的一瞬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是你?” 许慕嘉浅浅一笑,眼里闪着得逞的光芒,“羡羡姐,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 可时羡却希望永远都不要见。 就这么一刹那,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你是故意的。” 故意在enteral定制礼服。 故意指名要她设计。 从一开始,都是许慕嘉安排好的。 什么李女士。 什么神秘的大客户。 通通都是假的。 不过是许慕嘉的把戏罢了。 想着,时羡冷笑一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了一件衣服,费尽心机。” 闻言,许慕嘉眸色微变,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透着些恨意。 稍稍逼近她两步,扬眉,“那又怎样?你再不情愿,不还是乖乖的给我设计了吗?” 话落,她又强调了一句,“而且按照我的要求,私人定制。”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云小雅东看看,西看看,也不敢问。 她印象中的时姐人美随和,从未跟谁红过脸。 这还是第一次见时姐生气。 李静婵也终于明白自家女儿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了。 惊讶之余又有些愠怒。 怪她竟然选在这种场合给时羡下马威。 眼下想拦也拦不住了,只能暗骂她沉不住气。 许慕嘉可不管这么多弯弯绕绕,想起时羡刚才那副震惊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痛快。 甚至控制不住想要多教训几句,“时羡,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客户就是上帝,既然选择做这一行,那么就只有客户挑你的份儿,没有你挑客户的份儿。” “是吗?” 时羡迎上她那双得意的眸子,勾唇,“也不一定吧?” 话音才落,她便转身直奔礼服。 路过沙发,顺手抄起剪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撑开手柄。 等几人意识到她想干什么时,已经来不及去阻拦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礼服拦腰剪断! “时羡!” “时姐!” “啊!” 许慕嘉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疯了吗!” 时羡到格外淡定,丢了手里的剪刀,踩着地上那半截礼服走到许慕嘉面前,语气虽淡却凉,“我既然能设计出来它,自然也能毁了它。” “你!” 许慕嘉几乎抓狂,使劲儿喘着粗气,“这件衣服价值几千万,你竟然!” “几千万怎么样,几个亿又怎么样,我敢剪,就不怕赔。” 她自认为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性子,有些事情得过且过也就算了。 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许慕嘉一次次的挑战她的底线,一次次地用工作来给她使绊子。 连自己辛苦设计的作品在许慕嘉眼里也不过是用来侮辱她的手段。 那她宁愿毁了,也绝不受这种屈辱。 时羡冷冷扫了一眼脸如调色盘的许慕嘉,抬脚离开。 可许慕嘉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怒火压制了理性,扬手便要朝她背影推去。 时羡不知,才走出门,忽觉背后一阵凉寒。 回头看去,许慕嘉已经近在咫尺! 躲避不及,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闭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再睁眼时,面前多了一道纤瘦稚嫩的身影。 “李小姐,你冷静一点!” 云小雅拼尽全力推搡着许慕嘉。 “冷静?我冷静不了!” 许慕嘉瞪圆了一双眼睛,“滚开!” 她抬手便要去抓云小雅的脸,慌乱之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几道身影。 心中一惊。 刹那间,眼底划过算计,手上一松,顺着云小雅的力气朝旁边一倒。 看准时机,伴随着一声惊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云小雅都懵了! 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与时羡互视一眼,下意识想要去扶。 还未弯下腰,一道冷峻沉稳的男声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时羡几乎一瞬间抬头寻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每日都见的面孔! 第149章 颠倒黑白 时羡愣住了。 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显然,贺严看到时羡竟出现在这里时,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尽是惊疑。 薄唇微启,喃喃了声:“羡羡?” 她怎么会在这儿? 许慕嘉还在地上趴着,见贺严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 捂着胳膊肘爬起来,摇摇欲坠。 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看向时羡,“羡羡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设计,又怕你不肯接我的单子,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你别叫人打我……” 她一秒钟十个表情。 刚才还像一条疯狗一样狂吠,现在却装成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还把脏水通通泼到了云小雅和时羡身上。 见时羡怔愣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辩驳,云小雅倒是先看不下去了,指着她鼻子怒骂:“你胡说!明明是你欺骗时姐,你还要打她,我是为了拦住你才动手的!” “云、云助理,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去打羡羡姐,我怎么敢呀?” 许慕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瘪着嘴拉住了贺严的西装衣角,“阿严哥,你知道的,上次、上次住院,你早就警告过我的,我不会这么蠢,我真的不敢、也不会再碰羡羡姐一根指头了啊!” “够了!” 贺严被这两个女人吵的头疼,厉斥一声。 随后将目光落在始终不言不语的时羡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我、” “都是我的错……” 时羡刚要回答,许慕嘉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是我骗了羡羡姐,我用别的身份让羡羡姐帮我定制了一套礼服,羡羡姐不知道,今天见了我,她才知那个礼服是我定制的,一气之下,用剪刀剪成了两半……可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在生日这天穿上我喜欢的衣服而已,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闭嘴!” 贺严冷喝一声,睨着她,“我问的是羡羡,你插什么嘴?” “好了小严,你也别生气,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嘉嘉的衣服坏了,她盼了很久的,又是这么个场合,难受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李静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时羡剪断的半截裙子。 贺严刚瞥了一眼,就听她继续去劝许慕嘉,“嘉嘉,衣服坏了就坏了,再买一套就行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哭哭啼啼的多晦气呀?再说了,今天这场生日会是小严亲自为你操办的,花费了多少心思?难道你想因为一条裙子就辜负了小严的心意吗?” 闻言,时羡倏然抬眸。 连呼吸都不自觉急促起来。 满脑子都是那句:小严亲自操办的。 竟然贺严亲自操办的…… 忽然,时羡想起他今天早上出门时说他有个局,会回来晚一些。 难道他说的那个局,就是许慕嘉的生日宴吗? “真好。” 时羡苦笑着吐出了两个字,眼底含着清泪,“祝福你们。” “羡羡!” 贺严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 见她身影渐行渐远,抬脚便追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却被两个极大的阻力拦了下来。 “阿严!” “贺儿!” 辜景铭和沈宴星在他即将追出门的一瞬间赶了过去,一左一右的拦住他。 辜景铭紧紧板住他的肩膀,沉声低言,“别冲动,别忘了我们办这场生日宴的真正目的。” “是啊,贺儿,外面可全都是记者,你这么追出去,明天肯定上头条,功亏一篑不说,害了小嫂子怎么办?” 可贺严眼下哪儿还听的进去这些。 挣扎着便要往外冲。 “我替你去!” 沈宴星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咬牙道:“我帮你去去拦着小嫂子,我肯定不让她出事儿,行不行?” “宴星说的对。” 二人劝了几句,看贺严渐渐平静了下来,辜景铭忙递给沈宴星一个眼神。 沈宴星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松开了贺严的肩膀,见他没再冲动,撒腿就跑。 “等等!” 没跑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低唤,恢复了理智的贺严闭了闭眼睛,薄唇微动,“你出去帮我拖住羡羡,我叫人来接她。” 她一个人回去,他不放心。 沈宴星点点头。 “阿星!” 沈宴星脚下一个急刹车,转过头,满脸都是又怎么了。 贺严沉声嘱咐:“今天的事,别告诉她。” 沈宴星怔愣一秒,随即摆摆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酒店外。 时羡失魂落魄地到了路边,才听见身边人小声喊了她一句,“时姐……” 转过头,就看见云小雅瑟瑟缩缩地站在自己身后两寸,一张带着稚嫩小脸儿皱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人,莫过于自己这个小助理了。 这么多天在她身边跟着忙前忙后,到最后什么也没捞着,还看了这么一场闹剧。 “对不起。” 时羡由衷的跟她道了歉,随后牵起云小雅的手,“尾款恐怕是拿不到了,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白忙活的,这件衣服完成的很好,提成我给你。” “不不不,时姐,我不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 时羡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可毕竟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不能拉着你跟我一起承担。” 云小雅摆着手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很想有骨气的说这钱自己也不要了。 可她损失不起。 对她来说,工资就是她在这个城市待下去的基石。 即便她再喜欢时羡这个上司,也不得不考虑现实。 默了默,面含尴尬的挽住时羡手臂,红着脸,“那、时姐,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就好。” 她就是这样。 即便心里再疼,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挂在脸上。 时羡拍了拍她的手臂,扬起一抹安心的笑,“辛苦你今天跑一趟了,快回家吧。” 云小雅还想说什么,正巧一辆出租车从不远处开了过来。 时羡招招手,那车便停在了面前。 沈宴星匆匆忙忙追出来时,她刚把云小雅送走。 见他欲言又止,时羡礼貌地弯了弯唇角,尽量维持着体面,“沈少,有事吗?” 第150章 七年前的浩劫 “嗯……”沈宴星抓了抓头发,俊眉微拧,“嫂子,今天的宴会,贺儿是迫不得已,他不是真的要、” “是他让你来的吗?” 时羡浅浅打断了他的话。 “是。” “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他不能。” 时羡勾起了唇角,一时说不清时难过还是可笑。 颤声问:“是不能,还是不想?” “是不能。” 沈宴星少见的一本正经。 语气沉沉。 竟莫名给人一种可靠感。 可现在这个时候,别人的话再可靠,都不上那个人的亲自出现。 “算了。” 时羡喉头哽的难受,吞了几吞,才把那份苦涩咽下,“算了。” 再抬眸时,眼底已然一片失望,“沈少,谢谢你过来传话,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的背影落寞又凄凉。 “诶嫂子!” 沈宴星长腿一迈,嗖的一下窜到时羡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个,要不我们进去坐坐?” 似是怕时羡拒绝,指了指青州酒店,“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我就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时羡和他见过的那些女孩儿都不一样。 敷衍和话术在她面前,好像都没什么用。 所以即便贺严千叮咛万嘱咐过,他也想跟时羡实话实说。 见时羡没拒绝,沈宴星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酒店一楼休息区很安静,与二楼宴会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进去之后,沈宴星对侍应生打了个响指。 随后把茶点单递给她,“嫂子,要不要吃点什么?” 时羡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胃口。 “那喝点什么?” “白水吧。” “好。” 沈宴星递给侍应生一个眼神,侍应生便立刻会意,转身离开。 也许是第一次和好兄弟的老婆独处,就连万花丛中过的沈宴星都有些手足无措。 终于,目光在触及到时羡小腹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嫂子,你这几个月了?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呀?” “四个月了,预产期大概明年初夏。” 时羡单手覆上小腹,微微抬眸,“沈少,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这么直白,现下换成沈宴星不好意思了。 嘿嘿笑了两声说:“嫂子,我、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替贺哥说几句话。” “如果是来替他们解释的话,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不是解释,而是事实。” 沈宴星微叹一声,认真道:“嫂子,不管你信不信,贺儿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你对他真的很重要,是重于生命的重,是不可替代的重。” “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太奇怪了。 时羡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嫂子,你和贺儿结婚的时候,贺氏集团已经开始重新走上坡路了,可是你也应该听说过,七年前贺氏集团生死危机的事情吧?” 沈宴星提的这件事,时羡知道。 那时候她才念高一,休周末的时候在家听外公和时敬川讨论过。 不过当时她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 后来和贺严恋爱,她才有意识地去了解这个人。 只是当时这些事情的具体细节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一样,查不到任何消息了。 “当初贺伯伯一意孤行,为了一个项目得罪了政界的人,拖累了整个贺家,贺爷爷得知真相之后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只可惜,贺伯伯并不是一个能顶事的人…… 他没办法了,只好诓骗还在国外念书的贺儿。 他跟贺儿说:贺爷爷病了,自己最近身体也不好,想让贺儿趁着假期回来参与一下公司事物,为以后接班做准备。” 沈宴星眉心紧拧,指尖微微颤抖,“可是你知道吗?贺伯伯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贺儿回去挑大梁,而是让他去当替死鬼! 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把公司法人更换成了贺儿,所以跟公司有关的一切事情都是贺儿来担责任! 而他自己却骗着宋阿姨和贺随回了娘家,去避难。 等贺儿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想走,可是根本出不了青州,他因为自己的父亲上了失信黑名单,他被困住了。” 听到此处,时羡心里咯噔一下。 原以为时敬川这样的人已经是世间少有,为了自己的前程,宁愿大义灭亲。 没想到贺远岑更胜一筹,竟然将亲生儿子诓骗回来替他挡灾。 相较于时敬川,贺远岑更担不起父亲这两个字。 “那个时候,家里病的病,老的老,小的小,贺儿真的孤立无援了,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一个星期,谁叫也不出来。 一个星期之后,他把贺蓁贺浅通通送回学校,让我给他们办了寄宿,又让贺奶奶和保姆在医院陪着贺爷爷。 偌大的老宅只剩下他一个人,我本来想留下来帮他,可他死活不肯,硬生生把我赶走了。 等我再见到贺儿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沈宴星越说越苦涩,仿佛回到了当初那种无可奈何的时候。 他双手交叉搭在腿上,抬眼看了看时羡,“嫂子你知道吗?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在贺氏集团大厦下见到贺哥的样子。 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外貌到眼神,什么都变了。 我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结束了。” 他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当时不信,可是不管怎么问,贺儿都不肯告诉我那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后来亲眼看见警察把那个人带走,又在法庭上,听到法官给他判了十五年,这才真的相信了。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半个月后,贺儿约我一起喝酒。 他一瓶接着一瓶的灌自己,他说,如果不喝酒,他就没办法入睡。 我找了医生过来看他,医生说,他患有焦虑综合征,是因为神经高度紧张才会产生的,已经三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三个月……” 时羡轻声呢喃了一遍。 普通人三天睡不好就已经浑身疲惫了,她甚至不敢想,贺严当时究竟是一个什么状态…… 第151章 喜欢良家妇女型? “嫂子,你可能不知道,贺儿再认识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看心理医生。” 沈宴星面上十分复杂,“后来和你结婚之后,才算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但是没想到,那个人依旧不罢休,出狱之后就绑架了许慕嘉,给贺儿下战书。” “什么?” 时羡倏然起身,眸子里满是惊讶,“绑架?” “你不、不知道?” 沈宴星的震惊程度丝毫不比她浅。 难道这事贺儿也瞒的严丝合缝吗? 不可能吧? 许慕嘉被绑架的事闹那么大,他竟然能瞒得住? 可瞧时羡的反应,又由不得他不信。 伸手虚拽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先坐下来。 说这事儿大概发生在一个多月前。 随后又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 时羡听着,心里回想着。 一个多月前,他们在老宅里住过一段时间。 后来贺奶奶装病,他们才又搬回金域湾。 那段时间,贺严确实怪怪的,还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甚至有时候连家也不回。 当时她已经起了疑,只是紧接着又出了外婆的事,她伤心过度,无暇顾及那些。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他说了,他们之间的误会是不是能少很多…… 若沈宴星所言不虚,那她当时都做了些什么? 她在怪贺严,怪他在外婆过世的时候和自己赌气。 怪他没有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 却忽略了他也只是个人,就算能力再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我想,他是怕你担心受怕吧,毕竟我来找你之前,他也嘱咐过我,让我什么都不要说。” 沈宴星摊了摊手,“所以嫂子,贺儿今天给许慕嘉办生日宴,其实就是个幌子。说好听些是特意为了她办的,说难听些,就连许慕嘉都是我们请来的特邀嘉宾,至于那些来宴会的人,都不过是不知情的群演罢了。” 他轻叹一声,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替贺儿辩解什么,我只是觉得贺儿太为难自己了,他什么事情都想自己一个人扛,哪怕外面已经腥风血雨了,他厮杀过后,也要留一片干干净净的地方给身边人。” 说到此处,沈宴星忽然哽咽了一下,带着祈求抬起眼睑,“嫂子,贺儿他很难,真的很难,所以不要让他再难了,只要今天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会恢复到以前的平静,再也不会有什么波澜了。” “夫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既熟悉又带点口音的喊声。 时羡木讷地扭过头,就看见陈嫂朝自己这边一路小跑。 讶然起身,待她到了面前才问:“陈嫂,你怎么来了?” “是先生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 陈嫂一双眸子里尽显担忧,连气都顾不得喘匀,牵起时羡两条手臂,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放心。 “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嫂微微松了口气,“那我们先回去吧?” 时羡轻轻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在沈宴星身上,和他道了别。 刚准备走,却又被他叫住。 沈宴星余光瞥了眼陈嫂,欲言又止,“嫂子……” “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时羡浅浅弯起唇角“帮我告诉阿严,让他安心。” 这件事牵扯太多。 她虽然帮不上贺严,但也不会故意给他添麻烦。 出了酒店。 陈嫂陪她朝自家车的方向走。 打开后座车门,才进去,就看见驾驶座内坐的并不是小马。 陈嫂适时解释道:“夫人,这是阿江,小马突然身体不舒服,先生就叫他暂代小马的职务了。” “夫人好。” 阿江操着一口浑厚地嗓音给时羡打了招呼。 时羡也礼貌地报以微笑。 看透不说透。 阿江体格壮实,卡在驾驶座与方向盘中间,就像一堵墙。 那模样不像司机,倒像是常年锻炼出来的保镖。 和从前贺严派来保护她的一模一样。 许是怕她不安全才会让阿江来的吧。 他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替她安排好一切。 与此同时,一道色眯眯地目光紧紧盯着酒店门口。 “你们看那个小娘们儿,那脸,那身材!嘿!一看就他妈带劲!” 监控死角处停着一辆银色面包车。 里面的的男人双手摩挲着,下颌处的刀疤随着颌骨一张一合,就像一条扭动着的蛆虫,既恶心又恐怖。 “你看他上那辆车,啧啧啧,价值不菲呀!说不定是哪家有钱人的少爷新娶的小媳妇儿呢?” “刀哥,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良家妇女类型的了?” 旁边的寸头男挑了挑眉,眼神轻佻。 刀疤男啧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良家妇女有良家妇女的好处,外面那些妖艳货色装都装不出来。” “哎呦呵,挺有经验啊。”寸头男来了兴趣,朝他凑近几分,“要不跟弟弟我仔细讲讲?” “行了,都给我闭嘴!” 驾驶座上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冷喝一声,“别忘了你们是来干嘛的。” 他皱着眉瞥了眼刀疤男的腰间,“把那家伙给我收好。” 刀疤男舌尖舔了舔下唇,虽然不服,却还是在西装男尖锐的目光下将衬衣摆往前甩了两下。 遮住了后腰的铁家伙。 忽然,才安静了几秒钟的车厢里响起了震动声。 副驾驶的人垂头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正要挂断,西装男却摁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不接?” “没必要。” 郑荣升语气淡淡。 今天是他出狱后最重要的一天。 他不想有任何事来打扰。 那人却道:“你出狱之后一向深居简出,知道你联系方式的人不多,说不定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郑荣升布满红丝的眼睛淡淡扫了他一眼,嗤笑。 这个世上会联系他的人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 谁还会找他有事? 正想着,铃声戛然而止。 西装男也不再劝了,看着郑荣升将手机扣回大腿旁。 一分钟后,手机又震动起来。 和刚才一模一样。 响了一会儿,见郑荣升没有反应,那人才扭头拍了下他的膝盖,“接吧,我帮你盯着。” 第152章 危险逼近 郑荣升想了想,没再坚持,划下接听,顺便打开了免提。 “喂。” 他语气算不上太好,反而极其冷淡。 听筒那边的人倒是不在乎,声音如春风一样地清雅温和,“你好,郑局。” 明明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郑荣升和他身边的人却几乎同时坐直了身体。 多久了。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以前风光的时候,别人喊他郑局,那是谄媚,是巴结。 后来进去了,便再没有人喊过。 直到前几天,他给贺严打电话,贺严才这么叫了他一声。 语气里满满的嘲讽与羞辱。 而这个人…… 郑荣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的声音,只觉陌生的很。 他眸子微暗,压低了声音,含着几分警惕,“你是谁?” “跟郑局相比,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对方轻笑一声,“不过郑局不用担心,我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怕郑局被当做陀螺,让人耍的团团转。” “什么意思?” “郑局想利用许慕嘉去对付贺严。那可真是用错了心思,据我所知贺严更在乎的是他的老婆。最主要的是,他老婆现在已经怀孕了,就算喝也不想为了一个女人牺牲什么,恐怕也舍不得他的孩子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 “郑局当然可以不相信我,反正对我又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是郑局功亏一篑而已。” 对方浅浅笑了两声,“我再送郑局一个消息吧,刚才从酒店里出来的那个女人。就是贺严的老婆,时羡。” 闻言,刀疤脸忽然来了兴趣,瞳仁都在放光。 “我话说完了,怎么做就看郑局的了。” 郑荣升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沉默不语。 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儿来。 西装男看了他一会儿,还未开口,就听郑荣升吩咐道:“开车。” “确定吗?” 他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因为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就这么放弃了。 是不是有点草率? 直到郑荣升坚定的点了点。西装男才踩下油门。 用最快的速度去追刚才那辆车。 其实郑荣升原是不信的。 毕竟是个陌生人的话。 真正让他心动的是那个人说,贺严的老婆怀孕了。 怀孕了。 真好。 两条人命,倒是值得他试一试。 试准了,他就能让贺严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儿。 若试不准,也能知道在贺严心里,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人。 以后再想下手,目标也更清晰一点。 – 这一路上。 陈嫂时不时扭头瞄一眼,每瞄一眼,就比之前更放松一些。 阿江也偶尔透过后视镜朝后看。 次数多了,时羡也起了好奇。 发现不管阿江的车速怎么变换,后面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牌号的尾数是7。 那是她的幸运数字。 结婚之后,贺严所有新买的车,车牌号尾数都是7。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 或许是过了两个红绿灯,那辆车忽然不见了。 陈嫂发现这件事情时,噔的一下坐直了身体。 随即调过身,跪趴在后座上,隔着玻璃朝外望。 确定是真的没有之后,她才膝盖一软,茫然跌回座位。 “陈嫂,别担心,可能是过红灯时没跟上。” 时羡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镇定自若的安慰她。 紧接着,她单手覆上驾驶座椅背,问道:“阿江,你有没有那辆车上人的电话?有的话就确认一下,看是跟丢了,还是……” 下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如果和她想的一样,那绝对是最糟糕的情况…… 阿江与陈嫂互视一眼。 脸上是同款震惊。 陈嫂原本就慌乱,眼下更是语无伦次起来,“夫、夫人,你……” 先生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嘱咐她不要告诉夫人吗? 夫人怎么会知道有车跟着她们? “我希望是我多想了。” 时羡没有言明,可此时此刻,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阿江,你快打电话问问。” “是,夫人。” 阿江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一阵标准的女音之后,阿江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凝重道:“没人接。” “怎么会这样?” 陈嫂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那看来不是跟丢了。 是出了意外。 时羡正想着,没注意到阿江脸上的肌肉越崩越紧。 直到他沉着脸色说:“后面有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已经跟我们三个路口了。” 闻言,时羡与陈嫂几乎同时回眸。 “他们是什么人啊,跟着我们干嘛?” 陈嫂急地拍座椅,“阿江,你快甩掉他们啊!” 阿江没说话。 能甩他早就甩了。 时羡见他朝窗外看了两眼,自己也偏过头去。 发现这条路并不是回金域湾最近的路。 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陈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贺严告诉了她有保镖跟着,却没告诉她保镖为什么会跟着。 至于阿江,他是甩过那辆车的。 只是对方的目标是他们,怎么甩,都是甩不掉的。 她最担心的事要发生了…… 只是她不能慌。 深深吸了口气,压在胸口。 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没有波动,“陈嫂,你现在打电话报警,告诉警察金域湾的地址,把事情原委简单和警察说一遍,阿江,你依旧往金域湾开车,速度不用太快,最好能在警察来之前五钟到。” “好,好。” 陈嫂忙不迭答应。 倒是阿江有点犹豫,多了句嘴,“夫人,不告诉贺先生吗?” 不等时羡反应,陈嫂却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道:“对啊,我们可以给先生打电话啊!” “先别打。” 时羡眼疾手快地摁住陈嫂,“打了只会让他分心,不如先报警,警察来了,那些人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陈嫂一双眼睛带着茫然。 阿江却领会了时羡的意思,心里油然起了些敬佩。 敬佩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临危不乱。 可时羡毕竟是个孕妇,她可以不怕,但她不能不替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怕。 后面那些人现在不动手,是因为阿江走的是摄像头遍布的大马路。 如果不是,恐怕他们几人现在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了。 单手覆上小腹。 另一只手藏在身侧缓缓握紧。 一向不信神佛的她竟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 替孩子,也替贺严。 第153章 报警 十分钟后。 车子在离金域湾还有三百米的距离时,阿江将车速又降下来一些。 偏眸问:“夫人,现在进去?” “可警察还没来啊……” 陈嫂不放心。 时羡看了看手机,咬牙,“进,和平常一样。” 若是不进,难免会打草惊蛇。 那车上的人必然也就知道被他们发现了。 如果狗急跳墙,趁警察来之前动手就糟了。 阿江没有把车开到地下车库,而是直接开进了院子,将车停在别墅门口。 下车时,陈嫂东张西望,一副做贼的样子。 眼瞧着那辆银色面包没有跟进来,这才松了口气,“阿弥陀佛,吓死我了,夫人,我们快进去吧。” 时羡点头,走到门口输入指纹,门锁应声而开。 正要关门时,发现阿江还在院子里站着,她低喊了一声,“阿江,快来。” 阿江摇头,“我在外面守着,等警察过来。” 他十分坚持,时羡劝不动,只好随他。 进了玄关,陈嫂给时羡换上拖鞋,趴在猫眼儿看了又看,才返过来对时羡道:“夫人,快去楼上卧室避一避吧,你怀着孩子,可不能出一点意外。” “我不能出意外,你们也不能。” 时羡牵起了陈嫂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语调轻柔,“阿江执意在外面守着,那是他的工作,我没办法,可我早就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没等到警察过来,那有什么问题,我就自己扛着,不能连累你们。” “夫人你、你胡说什么呀?” “你听我说,那些人跟我无冤无仇,不是冲我,是冲阿严。” 时羡声音越发镇定,“他们想从我下手,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拿我威胁阿严,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是安全的,因为他们会和阿严谈条件,所以无论他们把我带去哪儿,都不会伤害我;另一种……” 她声音微顿,缓缓垂下眼睫。 掩下眼底那抹决然。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了无数种自救的办法,若真的中了招,总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而她坚信,阿严一会在这段时间里来救她。 如果真的拖延不过去…… 那些人犯了法,警方也会找到他们。 只要判了刑,至少也替阿严除去了这一颗定时炸弹。 只是…… 她单手摸上小腹,湿润了眼底。 若如此,自己怕是要对不起这两个孩子了。 陈嫂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下文,早就已经心急如焚了。 正欲开口询问,一阵敲门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时羡心中一噔,正要过去,陈嫂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拧着眉摇头。 指指自己,又指指门口。 放轻了脚步,一步步挪过去。 越是靠近,心脏便越是跳的用力。 几乎跃出胸腔。 陈嫂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那份恐惧,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猫眼儿。 下一秒,她眼底瞬间挤满了泪水,甚至来不及和时羡打招呼,便迫不及待地拽开门。 扭头激动地朝时羡喊,“夫人,夫人!警察来了!”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陈嫂眼泪夺眶而出。 时羡也匆匆走了过来,果然看见门口站了三个身着制服的民警。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保安打扮的人。 他们展示过证件后,正色问:“你们谁是报警人?” “我,是我!” 陈嫂抬手抹了把眼泪,“我打的电话。” 随后将目光投向时羡,“这是我家夫人。” 民警伸出手与时羡握了一下,在时羡介绍情况时,注意到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您是孕妇?” “是。”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司机和保姆。” “好的。” 民警在本子上记录了些什么,随后合上本子,对身后的同事说:“你们在别墅附近检查一遍。” 同事们走了之后,时羡将他和两位保安迎进了客厅。 陈嫂替他们倒了杯茶水。 民警谢过之后,又问保安,“你们在门卫室有看到时女士所形容的银白色面包车吗?” 两位保安面面相觑,摇头,“没有啊,金域湾是高档别墅区,每幢别墅相距很远,且又在市中心,价格并不便宜,警官,我说句不好听的,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价都不少,白色面包车,我们都不会放进来,因为业主们不会开这样的车。” 民警问:“如果真的是业主呢?” 保安说:“那他过路障时也要露个脸给我们看看,这里住户不多,我们就算叫不出名字,也大概能记得长什么样,再者说,他如果真的开那种车进来,我们也一定会多注意一点,询问清楚才会放人进来的。” 话才说完,另外两个民警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头儿,小区周围没有发现异常。” “别墅附近也没有。” 他们都这样说了,时羡也只能道谢,“辛苦几位了,坐下喝杯茶吧。” “不了。”民警拿着笔记本起身,“时女士,那我们先走了,如果再有什么情况,尽管给我们打电话。” “还有我们。” 保安也适时追了句,“我们这段时间会加强别墅区的巡逻,一有什么问题,会尽快反馈给业主的。” “谢谢。” 将几人送走,陈嫂才算真的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拍着胸口道:“太惊险了,绷了这么久,总算能放松一下了,夫人,您先去楼上换身衣服,我去给您泡杯安神茶。” “给阿江也备一份。” 时羡上楼前吩咐。 陈嫂应下,让阿江在客厅等,自己则去厨房准备。 等坐上水,她才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放在橱柜上。 那边接的很快,温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到家了吗,夫人怎么样?” “夫人没事,挺好的,现在去卧室休息了。” 陈嫂边配茶边念叨,“刚才警察也来过了,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先生,您放心吧。” “警察?” 贺严心中一紧,瞥了眼四周和站在自己身边正跟其他千金聊天的许慕嘉,默默退到一旁。 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警察怎么来了?” 陈嫂声情并茂地把刚才发生的事通通说了一遍。 不料话还未尽,那边已经传来贺严的低斥,“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难怪他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难怪景铭派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第154章 别怕,我会保护你 “是夫人她……” 陈嫂着急忙慌地解释,才张了张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门铃声。 她从厨房出来时,阿江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了。 “是谁?” 陈嫂靠近门,抬高了声调询问。 “保安!” 外面传来一阵高呼,声音轻扬,“我们刚才看到有陌生人溜了进来,追到这儿就不见了,特意过来看看你们的安全!” 陈嫂与阿江互视一眼,走过去打开可视门铃,果然瞧见外面站了两个身着保安服的人。 只是光线不好,看不清脸。 贺严听到陈嫂离开地声音,皱着眉追问了一句,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杂音。 心中一紧,叫了两声陈嫂没有反应后,当即挂断电话, 叫上正在品酒的辜景铭便朝外冲。 这一幕落在人群中一位中年男人的眼里,不禁眯了眯眼眸,随后对自己的助理招了招手,眉目微挑,“去查一下,看出什么事了。” 助理点头,紧随其后。 那男人端着一杯香槟倚在桌角,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刚才看贺严的反应,似乎有些乱了方寸。 他倒真有点好奇,什么大事需要他把那个退役兵也叫上。 他把酒杯举到眼前,轻轻摇晃了两下,唇边溢出丝丝淡笑。 离开酒店,一路上贺严给时羡打了两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他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粗粝地大掌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按碎,车速更是飚的飞快。 终于,在第三通电话播出去的时候,那边传来了时羡浅浅柔柔地声音。 “喂。” 贺严连呼吸都屏住了,“羡羡!你没事吧?现在在哪儿?” “我在卧室,刚换了衣服,我没事。” 见时羡还算安全,他才吐出一口长气,凝声道:“羡羡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去我的书房,电话别挂断,等到了书房,我再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切记,千万别下楼!” “楼下怎么了?” 时羡眉目一紧,这卧室隔音,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想起,“陈嫂和阿江还在楼下!” “有阿江在,陈嫂不会有事的!” 贺严怕她下楼,忙道:“羡羡,如果你现在下楼,只会让阿江分心,听话,去书房,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时羡急地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尽量将脚步放到最轻,随后走到卧室门口,蹑手蹑脚地打开一条缝隙。 随后便是一阵肉搏的声音。 时羡双腿一颤,紧接着,耳边传来贺严的声音,“羡羡,你保持镇定,距离很近,只需要两步就好了。” 当初设计房子的时候,卧室和贺严书房是正对着的,过去只有五米的距离。 他像是能看到一样,一步一步地指导时羡。 三十秒后,时羡道:“我进来了。” “好,别害怕,我会保护你,记住,保持电话畅通,我马上到家。” “他们好像上来了,在破坏书房的门。” 时羡朝后退了两步,倚靠在墙上,尽量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听声音,像是用锤在砸,但又似乎,更闷一些。” 闻言,贺严扶在方向盘上的手轻颤了两下。 时羡的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的。 郑荣升不可能用锤砸门,那么这个声音…… 更像是消音枪! 虽然门是防弹门,但门锁却不是,如果他们一直攻击门锁,很快便会被打开! 辜景铭抬手摁住他微微颤抖地肩头。 用口型说了句:别慌。 可他怎能不慌? 那是他的老婆和孩子啊! 脚下一个不稳,猛踩油门,眼看着就要追尾前面的车辆。 辜景铭忙低喝一声,“阿严!” “吱——” 刹那间,贺严猛打方向盘,踩下刹车,车子停下的一瞬间,顺着惯性朝前栽去。 贺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额角细汗密布。 “阿严,你怎么了?” 听筒里传来时羡关切地问询。 贺严咬了下后槽牙,强撑着回了句,“我没事。” 等冷静下来,又问:“羡羡,你看到编织椅旁边的那个梨木雕花书架了吗?” 时羡扭头,“看到了。” “好,那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牢牢记住。” 贺严重新启动车子,将油门踩到底,“你走到书架前,从上往下数第四排第九格靠右方,第六格靠左方,从下往上数第二排第八格中间,第一排第一格中间,都有一个红色按钮,你把书拿开,然后按照顺序按下去。” 时羡从来不知道家里还藏着这样的玄机,操作之余,心底满是震惊。 “都按过了吗?” “嗯。” “好,现在去书架的正对面,那里有一个貔貅摆件,握住它向右转,把貔貅的头正对刚才那个书架。” 破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羡感觉门似乎在微微震动。 她再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了,大步过去,依言转动貔貅。 下一秒,梨木书架忽然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朝两边移动,竟是露出一间密室! 贺严半晌没听到声音,急问:“羡羡,门打开了吗?” “打开了……” “好,你现在进去,等门自动阖上,里面会信号中断,不过不用怕,我还有一条街就到了。” “好。” 话音才落,密室的门便缓缓朝中间靠了过去。 可两人谁都没有挂断电话。 眼看着门越挨越近,时羡抢着喊了声,“阿严!” 贺严本就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人生生扯住了一样,几乎断裂。 随后便听见她说,“你要好好的,我等着你来。” 说罢,时羡狠心掐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密室的门也撞在了一起。 将一切危险都隔绝门外。 时羡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 密室不大,约莫十几平方。 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木桌子,上面摆满了文件袋和一盏台灯。 一眼望过去,有些杂乱。 时羡原想帮他收拾一下,却又想起贺严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便作罢。 忽然,她感觉小腹传来一丝坠痛。 随即立刻用手捂住,踉跄着走到书桌旁。 缓了一会,才要拉开椅子坐下,抬眸间,余光瞥到了桌面上的一个粉白相间的盒子。 不大,四四方方的,也不厚。 像是药盒。 第155章 竟然是避孕药! 在一众文件袋中格外显眼。 脑海里忽然闪过沈宴星在酒店对她说的话。 他说,贺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靠吃药才能入睡。 莫非现在他还在吃吗? 因为怕自己担心,所以才在书房里建了一个密室。 她捂着小腹。 短短几十秒,脑子里已经演变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等那阵儿痛感过去,她才伸手将盒子拿了过来 看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炔雌醇环丙孕酮片。 孕酮片? 是什么? 时羡皱着眉,她便是不认识这个药,单看一个孕字,也大约知道是和女孩子有关的东西。 她耐不住好奇,翻过盒子。 不知看到了什么,时羡忽然唇瓣微张,一双桃花眼睁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上面一行黑色小字。 怎么可能? 这个药…… 这个药竟然是…… 贺严怎么会藏有这种药?! 时羡心底划过一抹想法,竟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不、不可能的…… 阿严不会…… 她不敢相信! 噙着最后一点希望,颤抖着将盒子扣开,倒出里面的东西。 直到看见那少了一半的药板,才彻底浇灭了那一点期望。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是绝望般地心痛。 难以呼吸。 “羡羡!” 密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时羡下意识将东西藏在身后。 书房里灯火通明,与密室形成了对比。 贺严逆着光站在门口。 对上时羡那双灰扑扑的眼睛。 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将她锁入怀中,如同抱着失而复得地珍宝一般。 不舍得撒手。 一遍遍地安抚着,呢喃着,“没事了,没事了……” 像是安慰时羡,也像是安慰自己。 时羡就这么松松垮垮靠在他的胸口。 一点力气也没有。 动也不动。 任由他把自己抱的越来越紧。 良久,贺严才稍稍松了松。 瞧着她青白如灰的面容,黯淡无光地眸子,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牵过她的手,才发现凉如寒冰。 贺严抚了下时羡惨白的脸颊,“别怕,都过去了,我带你出去。” 可时羡依旧没什么反应。 唯有藏在身后的左手,越攥越紧。 从书房出来时,正巧辜景铭从楼下上来。 他眸色复杂地看了眼时羡,未等贺严开口便道:“傅队已经走了,留了两个年轻警察,正在做笔录。” 说罢,他扫了一眼时羡,叹气,“你先别下去了,我去支应着,好好陪陪时羡。” “好。” 贺严点点头。 时羡眼神不自觉地往楼下瞟。 已经有人在打扫卫生了。 她站的高,看不太真切。 唯有那拖把上的一摊摊殷红格外刺目。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 “陈嫂呢?” 时羡想起了什么,偏过头,含着担忧问辜景铭,“陈嫂和阿江在哪儿?” 贺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即侧了侧身,遮挡住她的视线,温声道:“陈嫂没事儿,警察在给她做笔录,阿江受了点轻伤,我让人送他去医院了。” “严重吗?我去看看他。” 这话依旧是对辜景铭说的。 他看了眼自己的好兄弟,随即答道:“不严重,等安顿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闻言,时羡又恢复了沉默。 不严重就好。 他们是被自己连累了,如果出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辜景铭又下楼了。 在时羡回了卧室之后。 贺严扶着她在小沙发上落座,大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如同哄孩子一般。 刚刚经历过生死,两个人似乎都很珍惜现在的平静时光。 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默了半晌,时羡抬起眼睫,压住了情绪,淡声开口,“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对不起。” 贺严以为她是说酒店里发生的事,温声道歉,“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今晚是去许慕嘉的生日宴,是怕你有危险,你也看到了,那个人是冲我来的,如果你和我同时出现,他一定会盯上你,只是没想到......” 他说了很多话,可时羡始终都不回应。 像是被吓坏了,眼睫半阖,毫无色彩。 “羡羡,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知道委屈了你,以后不会了。” 来的路上,他给傅队打了电话。 两队人马直奔金域湾,虽然惊险,但所幸来的还算及时。 一招瓮中捉鳖,直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郑荣升也被带走了,傅队不可能放过他。 贺严柔善的目光落在时羡已经有了形状的小腹上,“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和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等孩子出生了,就带他们、” “别提孩子。” 一直沉默不语地时羡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就像只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 “怎么了?” 贺严想要触碰她的小腹,下一秒,手背上便落了红印。 他不解,“羡羡,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真的希望这两个孩子出生吗?” 时羡不答反问,稍稍抬眸,红着眼尾,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似是要将他的骨血都一并看透。 “当然。” 贺严回答的不假思索。 “是吗?” 时羡颤声反问,眼眶酸涩难耐。 闭了闭眼眸,忍下喉头的酸涩,苦笑着起身,“我想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贺严下意识捞了一下她手臂。 却被时羡一把甩开。 不料力气过猛,把手中的东西也甩了出去。 贺严垂眸看去,宛如被一道闪电直击云霄。 整个人僵硬如石。 时羡似乎也在一瞬间崩溃了…… 泪如雨下。 刚刚经历了那种事,家里又有外人在,她原不想现在说出来的。 可一切就像是天意一样。 她和贺严,谁也瞒不住谁。 抬手抹了把眼泪,时羡哑着嗓子苦笑,“你看到了也好,这是给我吃的,对吗?” 第156章 还担得起信任二字吗? 贺严怔住了,“羡羡,你......” “我没有翻你东西。”时羡打断了她的话,“这盒药,就放在你密室的桌子上。” 她淡声解释了一句,语气里含着点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现在有话要跟我解释吗?这个药,到底是不是给我吃的?” 贺严无话可辩。 其实自从时羡怀孕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用过这个药,甚至连密室都不曾进去过。 几个月过去,早就忘了还有这个东西。 今天事急从权,他一心只想让时羡脱离危险,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等了半晌,时羡都没有听到他的辩解。 心口凉的彻底。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我用这个药的?是从许慕嘉回来之后一直在给我吃吗?” 她弯下腰,捡起那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药盒,翻到说明那页,轻念出声,“本品适用于女性口服。” “你是怎么让我口服的?”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地凤眸,眼睫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带着浓浓的失望,“你是怎么让我口服的?放在饭菜里,还是我日常喝的水里?” 时羡越说,心口便越闷。 可贺严的沉默就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一下的刺着她。 直到痛地鲜血淋漓,无法呼吸。 “难怪你在知道我怀孕的时候会是那种反应,因为这个孩子根本就在你的意料之外是不是?你不知道为什么给我吃了药,我还会怀孕,所以你一点都不高兴,在你眼里,他根本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是吗?” “不是的羡羡。” 贺严连忙解释:“我、” 还未张口,贺严便瞥见了门口的一抹身影。 与之四目相对,陈嫂想要转身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她知道时羡受了惊吓,又没吃晚饭,便想端杯牛奶上来给她垫垫,顺便提一提自己离职的事情。 毕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 毫不夸张地说,若不是阿江拼死相救,她眼下怕是已经死在那些歹徒手里了...... 只是在贺家做了几年,贺严夫妇对她极好,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踟蹰之际,正巧听到小夫妻俩似是在拌嘴,刚想离开,却被贺严看见了。 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犹豫片刻,还是端着手里的东西走了进来。 “夫人,您晚上就没有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只是现在楼下还在收拾,等收拾好了,我再给您和先生准备晚饭。” 时羡眼神微微躲避了一下,点点头,收拾好情绪,再抬眸时,看见陈嫂脖颈间有一道殷红。 蹙着眉关心道:“陈嫂,你受伤了吗?” “啊。”陈嫂抬手挡了一下,摇头,“没有,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 话落,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端起牛奶递给时羡,“牛奶安神,夫人喝一点吧,也垫垫肚子。” “嗯。” 时羡虽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接了过来。 温热的杯底触及掌心, “呕——” 手里的牛奶杯应声而落。 牛奶见了一地,打湿了地毯。 时羡迅速捂住嘴,胃里似有一根手臂般的木棍不停搅拌,就像孙悟空大闹龙宫一样。 翻江倒海。 “羡羡!” 贺严和陈嫂以最快地速度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可她什么也没吃,根本呕不出来东西。 约莫三四分钟后,时羡吐得涕泗横流,却也只呕出来一些酸水罢了。 就着二人的力气,松松垮垮的站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贺严熟练地替她顺背,眸子里尽是担心。 见她不吐了,弯腰便要将她打横抱起,“还恶心的厉害吗?我送你去医院。” 时羡用尽力气推他,踉跄几步,倒在陈嫂身上。 “你更让我恶心!” 喘着粗气抬眼,有气无力地瞟了一眼地毯上的奶渍,“这才是你给我的吧?那些药,你下在牛奶里了,是吗?” 陈嫂瞧瞧贺严,看看时羡,急道:“夫人,您是不是病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呀?” 什么下药? 牛奶里怎么会有药? 陈嫂糊涂了,可贺严不糊涂。 时羡也不糊涂。 饶是脸色苍白如雪,一双眸子却格外清亮。 他脸色变了又变,青灰交加,半晌才冷着声音吩咐:“陈嫂,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老板发话了,陈嫂自然不敢违背。 她扶着时羡站稳,端起托盘,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卧房。 早在看到那杯牛奶的时候,时羡就什么都明白了。 当时查出怀孕,贺严就不那么高兴。 她还以为,他是怕孩子拖累了离婚的进度。 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他从没预料过她会怀孕啊。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当然不会高兴。 时羡晃着身子,摇摇欲坠。 贺严想伸手去扶,却又怕她躲开,一双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眼睁睁地看着时羡一步一步的逼近他。 一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此刻全无往日光彩,只剩惊恨与苦涩。 “你从娶我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孩子,因为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替身,一个替身,有什么资格生下你的孩子?” “不是,不是这样。”贺严解释:“是,一开始,我确实不想要孩子,不过不是因为许慕嘉,是因为怀胎十月,变故太多了,我怕你会有危险,更不想让你因为这个事情就去冒险!” “那你可以告诉我啊!你不想要孩子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不可能逼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羡哽咽地喘不过气来,“你知不知道你......” 是我最信任的人啊! 可这句话,她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最信任的人喂她吃了三年的避孕药,还称得起信任二字吗? 第157章 拿钱砸不好使! 想想以前。 贺家不是每一个长辈都喜欢她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亲戚凑在一起总是会盯着她的肚子。 有没有好消息啊? 咱们贺家家大业大,你们应该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继承家产才是呀。 小严这样的孩子在外面可受欢迎了,你要早点生个孩子才能拴住他呀! ...... 诸如此类,在耳边络绎不绝。 就算是回娘家,时纯也总是拿不下蛋的母鸡这样的字眼儿来羞辱她。 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贺奶奶呢,那是贺家最疼爱她的长辈啊。 人年龄大了,吃穿不愁,唯一的愿望就是含饴弄孙。 每每看到老太太盼望重孙,却又怕触及自己伤心事而又闭口不提的眼神,时羡心里都格外不是滋味儿。 甚至连她自己都怀疑过,是不是真的是他们夫妻身体有问题。 所以有了这两个孩子之后,时羡可高兴了。 是愿望成真的高兴。 可现在呢,她的努力,她的期盼,原来都是别人费尽心机去阻止的。 “羡羡......” “别说了。” 时羡捂着痛到发闷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压抑。 眼下的时羡,只想离开。 挪着缓慢地步子朝外走,贺严看穿了她的意图,怕她出事,抬脚便要跟过去。 “滚开!” 时羡忽然转身,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 她是从来不说脏话的。 至少贺严认识她这几年,从未听她说过这两个字。 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时羡才无奈又懊悔地捂住唇瓣,含着祈求抽噎道:“求你了,别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眼瞧着她情绪几近崩溃,贺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怕伤到她,也怕伤到她腹中的孩子。 只一步步地往后退。 等她从卧室出来,贺严才用最快地速度追到楼梯口。 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接通便道:“阿星,你有没有方书瑶的联系方式?” “谁?” 沈宴星被留在酒店跟媒体斗智斗勇,耳边嘈杂的很。 “方书瑶。”贺严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微信有,电话号码没有。” 那个女人成天像个粘了狗皮膏药的夏日蝉虫,既黏人又聒噪,自己甩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留她的联系方式? “对了,你那边处理、” 话还没说完,贺严那边就已经掐断了。 下一秒,他又打给乔宇,“五分钟内,把副市长方宥女儿方书瑶的电话号码查出来,发我手机上。” 乔宇速度很快,加上方书瑶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过两分钟,贺严手机上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他片刻也不耽搁,直接拨了过去,一通就道:“羡羡刚才从家里跑出去了,我不放心她,能麻烦你去看看吗?” “什么?”方书瑶呜呜咽咽地咽下嘴里那半块儿臭豆腐,“你这话说的跟话一样,你老婆跑了你不去追,你给我打电话有个屁用啊?你赶快去追啊,我能有你快吗?” 贺严沉默半晌,道:“我、我不方便......只要你去,确定羡羡没事之后,你父亲今年修路需要的资金全由贺氏集团赞助。” “我呸!”方书瑶气的头顶冒烟,一把将剩下的臭豆腐丢进垃圾桶,边走边骂,“你跟方老头的事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拿钱砸这一套在我这儿不好使!” 她抬腿跨上小电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吼道:“羡羡从哪儿被你气走的呀,我去哪儿找人啊!” 贺严紧着给了她两个地址。 半小时后,方书瑶出现在了时家门口。 里面亮着灯。 时家前段时间出了不小的变故,周老太太过世,时敬川和时纯又都被判了刑,家里早就没有人住了,灯又怎么可能是打开的? 羡羡一定在里面。 方书瑶把车扎在别墅门口,走过去按了门铃。 很快,门被打开,出来一个稍稍发福的中年女人。 她打量了一番方书瑶,问道:“您找谁?” 方书瑶也是一愣,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不放心地瞥了眼门牌号,才道:“我是时家、额,时羡的朋友,她在这儿吗?” “在的,在的!”一听她喊的出主人家名字,保姆立马将人迎了进来,“二小姐平时不回来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哭着跑回来的。” “哭着跑回来?” “是啊,两个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一样,可吓坏我了,问她什么也不说,一进门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了,一直没出来,我敲了半天门都不开,也不说话。” 她推开客厅门,扭头问:“您是二小姐的朋友吧?快去劝劝她吧,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再出了什么事儿咋办呀!” 保姆边说边引着方书瑶上楼。 随后将她带到一间卧室门口,敲门:"二小姐,有朋友来找您了,您能把门打开吗?" 依旧无人应答。 保姆叹了口气,无助的看向方书瑶。 念大学的时候,方书瑶没少跟时羡来家里玩,知道这是周老太太的房间。 也知道周外婆对时羡来讲不仅仅是家人,更是幼年没了母亲后的精神支柱。 她把自己关在这儿,实在让人担心。 幸好,时羡虽把门关上了,却没上锁。 原本只是试探着拧一下,不想还真被她拧开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保姆轻车熟路地打开灯。 就瞧见时羡呆滞地坐在床边,微微垂头,手里还抱着一个黑色相框。 方书瑶性子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时羡身边蹲下,“羡羡,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啊?” 说着,替她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瞧她眼睛红的兔子一样,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啊!” 保姆也试探着喊了一声,“二小姐,您说句话行吗?” 可时羡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佝着腰,塌着背。 不言不语。 只紧紧抱着怀里的相框。 方书瑶递给保姆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等门被阖上,她才缓步走到时羡身边蹲下,“羡羡,到底怎么了?是贺严欺负你了还是许慕嘉那个贱人又来找你麻烦了?” 第158章 我给你养孩子! 闻言,时羡忽然有了点反应,眼睫稍抬,泪水瞬间挤满了眼眶。 “好了好了,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方书瑶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看她要哭,连声道歉:“但是,先把外婆的照片放下吧,你这么抱着,外婆如果感受到了,也会担心你的。” 话落,她小心翼翼地从时羡手里将周老太太的遗照抽了出来。 才起身,就听见时羡抽抽搭搭的声音,她连忙将遗照放好,走过去把时羡抱在怀里。 刹那间,时羡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河水,汹涌而出。 什么给许慕嘉办生日宴是为了保护她,什么贺严这么做只是为了以绝后患...... 沈宴星的那些话,在她看到避孕药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其实她才是那个用来钓鱼的可怜鱼饵吧? 许慕嘉特意要求她送过去的礼服,不就是把她引到酒店的好理由吗?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相信了。 时羡哭的浑身都在颤抖。 连方书瑶的眼睛都忍不住酸涩起来,紧紧地抱着她,哽咽着说:“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时羡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从方书瑶怀里撤出来时,她腰间的衣服湿了一片。 抬起眼睛,水汪汪的,满含歉意,“瑶瑶,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把你衣服哭湿了。” “那你哭爽了吗?” 方书瑶抬手替她抹了把眼泪,揶揄道:“要不要我换件衣服再来继续给你当人肉纸巾啊?” 时羡嗤笑一声,吸了吸鼻子。 “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再难过的事情,只要发泄出来了,心里就会顺畅很多。 时羡哭了这么一场,平静了许多。 可也知道,若是让方书瑶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以她的脾气,肯定提着刀就去金域湾。 故而避重就轻,只说了贺严给许慕嘉过生日的事。 “什么?” 饶是就这一件,也足够把方书瑶气的浑身冒火了。 捋起袖子就骂,“许慕嘉生日的事儿我还以为是许家给她办的呢,就这么一个小生日弄得跟女皇登基似的,满城风雨,还在青州最大的写字楼上把她那丑爆了的照片循环播放,感情这都是贺严那个狗腿子的馊主意,他可真是大手笔啊!” “羡,你听我的,这日子咱们不跟他过了,哪有人给自己老婆带绿帽子还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亏你还费劲巴拉的给他怀着孩子呢,他可倒好,跑人家面前献殷勤去了!你跟他结婚三年,我都没见他对你的生日这么上心过!” 是啊。 他从来没对自己这么上心过...... 时羡心口涩的难受,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怀着孩子又怎么样? 一个不被自己父亲期盼着来到世上的孩子,难道指望着父亲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在乎他的死活吗? 忽然,她想起前段时间自己过生日那天,贺严的所作所为...... 和许慕嘉一对比,真是天差地别啊。 方书瑶骂的上头,完全没意识到她的话每一句都化作了刀子,狠狠扎在时羡的心上。 等骂够了,才发现时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她哎呀一声,赶忙从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慌乱的替她抹着眼泪。 “羡羡,你别哭了......” 方书瑶叹气,只以为是她还爱着贺严,不舍得和他离婚,很是无奈地重叹一声,“好了好了,你要实在舍不得,那我就帮你去打许慕嘉,咱们把这朵小野花从贺严身边掐断,以后不管是什么花儿,只要是对贺严有心思的,我都帮你连根拔起,好不好?” 虽是说来安慰时羡的,可也太违心了。 方书瑶撇撇嘴,嘟囔道:“可是话说回来,这种渣男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呀......” “不是留恋。” 时羡轻轻摇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我只是替孩子不值......” 她的孩子,都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有那么多人想将它扼杀...... 他们每一个,都不想他活下来。 方书瑶默了一会儿,思及时家现在的状况,恍然大悟。 当即拍着胸脯道:“没事儿羡羡,你什么都不用怕,更不用担心孩子,你要是不想过了,咱立刻就去跟他离婚,一点儿都不能委屈自己,而且咱不但要跟他离,还得把他家产弄到一半再离!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了,我跟你一起养!” 这话说的时羡心里暖极了。 自从外婆过世后,再也没有人给过她这么大的底气。 其实不用方书瑶说,她也早就打定了主意。 婚,一定要离。 至于家产…… 时羡心中苦笑。 若说以前她还会争取自己的利益,可现在…… 她连人都不在乎了,难道还会在乎他的那点钱吗? —— 许家。 一片狼藉。 许慕嘉穿着最精致的礼服,却活像个泼妇,把手边能砸能扔的东西全部摔了个遍! 李静蝉看着满地的碎片,哭道:“嘉嘉啊,你别再摔了,伤到自己怎么办呀!有什么委屈跟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会帮你的!” “帮我?” 许慕嘉扔花瓶的手一顿,挑眉,“你们想怎么帮我?你们能怎么帮我?去贺家吗?去替我质问贺严吗?你们敢吗!” 她许慕嘉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这么丢人过! 天知道她当时在那些千金面前如何吹嘘,就像踩在云端一样,她甚至觉得自己二十多年以来从没有过过这样一个顺心顺意的生日! 可是当司仪喊她过去切蛋糕的时候,贺严却不见了。 找遍整个宴会厅都找不到人影。 她许慕嘉,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全家的宠儿,就这么被人丢下了。 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从云端坠落下来的感觉!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明天各大头条是什么。 明明昨天替她庆祝生日的字样还在青州最大的建筑楼上反复播放,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是全青州羡慕的对象! 眨眼之间,就变成了整个青州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159章 经历生死后又经历心死 这下换李静婵沉默了。 倒不是敢不敢去质问,而是不值得。 毕竟许家在青州的业务上与贺家多有往来,没必要把场面闹得那么难看。 半晌,只能笑着劝了句:“或许是人家真的有事呢,小严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孩子。” “他能有什么事,还不都是为着时羡的事!” 许慕嘉歇斯底里地咆哮,目光凶狠,“那个天生的贱货,就在贺严眼前晃了一圈就把贺严的魂都勾走了,果然是个贱人,出了门就只会勾引男人!” “嘉嘉,你说话注意分寸。” 一直站在旁边的傅沉听不下去了,温声道:“时羡跑出去的时候阿严并没有追,你一直在他身边,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他后来不辞而别,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你就算不理解,也不该话里话外指着时羡去骂,再说、” “啪!” 话音未尽,傅沉脸上便多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大红手印。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养你这么多年算是白养了!” 李静婵打的手腕发麻,咬着牙根道:“原指望你长大了能保护你妹妹,你可倒好,胳膊肘子往外拐,你是吃了时家多少米,要这么帮着时羡那个欺负你妹妹的贱人说话!你!” “够了!” 李静婵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气筒,扬手刚要再打,就被许煜成一嗓子给喊住了。 巴掌悬在空中要落不落。 “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凶狠地瞪了一眼老婆孩子,板着脸走到傅沉身边,“没事吧?” “没事,舅舅。” 傅沉摇头。 指腹碰了碰脸,什么也不再说了。 微微侧身,拿出手机,暗中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两分钟后,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傅沉神色如常的从口袋里摸出来,瞥了眼屏幕,按下静音键。 对许煜成道:“舅舅,公司里有点事,我回去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了。” “好。” 许煜成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没拆穿,睨了眼还哭泣不停的许慕嘉和骂骂咧咧的李静婵,抬手拍了下傅沉的肩膀,“好孩子,委屈你了。” 傅沉没说话,抿抿唇,从客厅离开。 出了别墅,他无措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一时竟不知该去哪里。 沉默片刻,他从地库将车开了出来。 半小时后,将车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口。 才下车,就看见一道匆忙的身影正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跑。 傅沉微微蹙眉,高呼了声,“宴星?” “诶?” 刚要踏入店门的沈宴星听见有人喊他,转过身,就见傅沉朝自己走过来。 讶道:“阿沉哥,你怎么也过来啦?” “来喝两杯。” 傅沉随意解释了句,,“怎么,除了我还有谁?” “景铭哥和贺儿啊。” 沈宴星迎过去,勾住他肩膀,“经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俩点了好多酒,喝完了还去拿,他有点儿怕出事儿,叫我过来看看。” 偏过头,惊呼一声,“呀,你这脸咋了呀?” 傅沉面色一僵,“没什么。” 他干咳一声,“快进去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贺儿。” 沈宴星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一进随便,空气中浓重的烟酒味和鱼龙混杂的香水味杂糅在一起,熏得傅沉蹙了蹙眉。 他很少进酒吧,哪怕好兄弟是老板,他过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重金属音乐和嘈杂的环境还是令他不习惯。 沈宴星倒是没什么反应,带着傅沉直奔他们几人的固定包间。 推开门,酒气扑面而来。 贺严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而一旁的辜景铭,还在一杯一杯的给自己倒酒。 很难得,这次他没醉。 沈宴星环视了下两个矮几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妈呀。” 难怪经理要给他打电话。 就这两车酒要是都进肚了,这俩人还不得直接死在他这儿啊! 他与傅沉互视一眼,一同走到他们二人身边站定。 目光落在辜景铭身上,一头雾水,“不是,这怎么了?今天抓人的事儿不是挺顺利吗,就算是庆功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吧?” “庆功?” 傅沉眼底闪着茫然,“庆什么功?” “呃、那个……” 沈宴星摸摸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沉是许慕嘉的表哥,从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当时他们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告诉傅沉的。 怕他知道了不肯用许慕嘉来冒险。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时,贺严忽然睁开了眼睛。 迷离的睨着什么地方,轻声嘟囔,“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谁?” 沈宴星正好不知如何解释,而贺严就这么替他化解了。 凑过去眨着眼问:“知道什么呀?” “我完了,真的完了……” 贺严动了动涣散的瞳孔,眼角溢出一滴清泪,“她不会原谅我,她肯定不会原谅我了……” “谁不原谅你?” 沈宴星眉心一皱,咂了咂舌,“你是不是又跟小嫂子吵架了?不应该啊,我不是都把事情跟小嫂子说清楚了吗?” 可无论他怎么问,贺严都不再言语。 抬起手臂压住双眼,肩膀不断的抽动。 眼前是时羡的脸,耳边是时羡的声音。 她的悲伤,她的质问,她的恨…… 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让羡羡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又经历过一次心死…… 贺严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竟然是这么罪大恶极! 抬手抄起一瓶酒灌下肚。 砰—— 一声巨响,酒瓶落在脚下,玻璃渣四溅! 傅沉一把拽过沈宴星,可还是慢了一步,溅起来的玻璃渣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没事吧?” 沈宴星咬着牙摇头。 目光落在沙发上的另一人身上,急哄哄的问,“景铭哥,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他只是笑了笑,随即摇摇晃晃地起身,下一秒,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辜景铭狂傲粗野地高喝一声,“爽!” “阿严,来,我们喝酒,什么女人,什么仇恨,通通让他奶奶的见鬼去!” “不是,这、干嘛呀?” 沈宴星彻底被干蒙了。 怎么两个人还能一起发疯呢?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双手胡乱的扒了下身边唯一清醒的傅沉,“不行,不行不行,阿沉哥你拦着点儿啊!我去打个电话。”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辜景铭的系铃人他是挖不出来了,这贺严的还是有点儿希望。 再不阻止这俩人,他这点儿产业早晚保不住。 跑到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 第160章 死了就送火葬场 听到手机铃声时,时羡正准备躺下休息。 她刚要起身,就被方书瑶拦了一下,“我帮你去拿。”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矮沙发旁。 瞥了眼来电显示,将手机递给了时羡。 可时羡却在看到屏幕的那一瞬,眸色渐渐黯淡。 “怎么了?” 方书瑶好奇。 时羡摇头。 划下接听,还没来得及将手机置于耳边,里面便传来一道咆哮般的嗓音。 “嫂子,嫂子救命啊,快快快,你快来随便,贺儿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 饶是不开免提,室内的两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这声音太有标志性了。 方书瑶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正想说什么,时羡就不咸不淡地开了口,“那麻烦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不不不,嫂子,这得你来啊,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吵架了,但一夜夫妻百日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金域湾会有人照顾他。” “不是,嫂子,我求你了,那个、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沈宴星语调又急了几分,“嫂子,你快过来吧,贺儿他受伤了,他真受伤了!你要是不管他得死在这儿啊!” 时羡抿了抿唇,还未开口,手机就被人夺了过去。 朝着听筒就吼,“这渣男他爱死哪儿死哪儿!死了就打火葬场电话,我们这儿又不管埋!” 啪—— 电话被人恶狠狠地掐断。 沈宴星一愣一愣的。 盯着早已暗下来的屏幕看了好一会儿。 刚才那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儿熟悉呢。 就好像…… 忽然,一声痛吟传出,将沈宴星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着急忙慌的把手机塞进口袋,迅速跑了过去。 紧声问:“阿沉哥,贺儿怎么样啊?” 傅沉费力的扶着贺严,无奈叹气,“全扎身上了。” 闻言,沈宴星忽觉后背一凉。 垂眸看去,果然发现刚才还玻璃渣满布的地面此刻已经干净如初…… 好家伙,这回真成‘渣男’了…… 他扶了扶额,略显疲惫,“快快快,送医院,送医院。” 说着,弯下腰,与傅沉合力将人扛了起来。 一路疾驰,沈宴星将贺严送进了急诊。 又让傅沉陪半醉不醒的辜景铭在急诊等着,自己去给贺严挂号缴费。 刚到收费口,就听见有人喊了声自己的名字。 转过头,瞧见两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朝自己这边过来。 走近了,他才哦了一声,“是蓁蓁啊。” 贺蓁点头,“宴星哥,你怎么在医院啊,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我。” 沈宴星摆摆手,“我送你哥来的。” “我哥?” 贺蓁眸色一惊,心口一下紧张起来,连声问:“我哥他怎么了?怎么进医院了?” “别着急别着急,他只是喝醉了,没留神,就受了点伤。” 贺蓁并未因为他这句话儿放下心,急慌慌地问:“那、那他现在在哪儿啊?” “急诊。” 沈宴星如实回答。 贺蓁心中了然,刚要拔腿,却忽然意识到与自己同行的还有一人。 脚步一顿,扭过头,很是抱歉地凝着他,“师兄,我恐怕不能跟你去找副院长了,那个,我、” “我知道。” 温子安很是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快去看看吧,别耽误事儿,副院长那边我自己去就好了。” “谢谢师兄。” 说罢,贺蓁直奔急诊。 目送她离开,温子安才缓缓转身。 没走几步,又忽然回过头去,眸光不自觉深邃两分。 默了默,抬脚跟上。 贺蓁一路狂奔,赶到治疗室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贺严处理伤口。 笔挺的西装已被褪下,上半身未着寸缕,露出精壮紧实的脊背线条。 可眼下却没人欣赏贺严那近乎完美的身材,两个医生都在聚精会神地替他拔出扎在身上的玻璃碎片。 密密麻麻的,每拔一片,都带出几粒血珠。 见贺蓁进来,医生先是打了招呼,随后道:“病人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有些伤口深,需要进行缝合手术。 不过贺大夫,你还是要劝劝你哥,让他以后少量饮酒,过量就会变成酗酒,酗酒伤身啊。” “酗酒?” 贺蓁惊讶不已,“我哥不酗酒啊,他连应酬都很少喝醉的!” 医生笑笑,“我只是实话实说,不过我们已经给他注射了葡萄糖解酒,很快就能清醒,等他清醒了,你可以问问他。” 问他吗…… 贺蓁噙着担忧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贺严。 说实话,虽说他们是亲兄妹,可她却不敢说自己了解贺严。 他有心事,从来都不会拿回家里说,甚至不会表露在脸上。 问他,他又怎么会跟自己说…… 正想着,护士已经准备好了缝合伤口的东西。 医生对贺蓁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可以去外面等。 阖上治疗室的门,贺蓁瞥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傅沉和辜景铭。 抿抿唇,走过去,轻唤了声,“景铭哥,傅沉哥。” 傅沉微微颔首,“你哥怎么样?” “不太好。” 贺蓁轻叹一声,“伤的倒是不太严重,只是医生说他在酗酒……” 她抬起头,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拧眉问:“傅沉哥,我哥为什么会酗酒啊?” 傅沉摇摇头,瞥了眼正在打点滴解酒的辜景铭。 贺蓁瞬间了然,俯下身问:“景铭哥,我哥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辜景铭没做声,眉心紧紧锁着。 贺蓁与傅沉互视一眼,想了想,又道:“景铭哥,我哥从来不会酗酒的,他这么做,肯定是遇到什么特别特别糟心的事了,我是他亲妹妹,你如果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辜景铭抬了抬眼睫。 似是在考量什么。 片刻,他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了身边的傅沉。 默了默,又闭了嘴。 “咳。” 见状,傅沉清了清嗓子,“那个,阿星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去找找他。” 说罢,他又嘱咐贺蓁盯着点儿辜景铭的点滴,这才转身离去。 瞧着他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贺蓁才再次催促辜景铭。 他沉着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贺蓁惊讶的半晌没发出声音。 听了半天,合着全是她哥没长嘴惹的祸! 不行。 她断然不能看着哥哥嫂子因为这件事就闹别扭! 第161章 贺严的心结 贺蓁边脱白大褂边往楼下跑,完全没看到走廊拐角处藏着的一抹暗影。 直到她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那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单手抄兜,温和的面孔下暗涛汹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温医生好。” 一声清清脆脆地声音传来,那人才恢复了以往的温笑,对刚才经过他身边的小护士微微颔首,“你好。” 随后转身,眼底笑意瞬间消散,化作一片冰冷。 折腾了这么大一圈,时间早已过了凌晨。 贺蓁打车到时家别墅门口的时候,别墅里已经灭了灯。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响了门铃。 须臾,一位披着外套的妇女推门走了出来。 “谁啊?” 她打着哈欠走到门口,眯着眼打量一番贺蓁,“请问你找谁?” 被打扰了好梦,保姆语气有点不太好。 贺蓁却不和她计较,甚至没听出她话里话外的不耐烦,扒着门杠,急哄哄道:“我是来找我嫂子的,她是时羡!” 这不是二小姐的名字吗? 保姆迟疑一瞬,想着时羡白天哭了那么大一场,方书瑶好不容易将她劝睡着,不想再让人打搅她,便道:“二小姐已经睡了,你明天再来吧。” “不行,我有急事!” 怕保姆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贺蓁又极其夸张补了句,“真的急事,而且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一听人命关天,保姆果然打开了门。 贺蓁二话不说就往里窜。 她没来过时家,进了客厅,也不知时羡的房间在哪儿,站在中间便大喊嫂子。 保姆追进来,赶忙压低了声音阻止,“哎呀,你别喊了别喊了,我给你去叫行不行!” 说话间,二楼卧室的房门被打开。 楼下的人顿时没了声音,不约而同的朝楼上看去。 时羡穿着单薄的睡衣从里面走出来,瞥见贺蓁,面色一讶,轻声问:“蓁蓁,你怎么过来了?” 说着,她转头看了眼走廊最尽头的客房。 见没什么动静,才从楼上走下来。 贺蓁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瞧时羡一向红润的小脸儿此刻苍白如雪,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就知道她肯定是哭了一天。 登时心头一酸,红了眼眶。 心疼的牵过她的手,哽咽着喃喃,“嫂子.......” 时羡一怔,随即苦笑,“你知道了?” 大半夜过来,一见面就哭。 明眼人大概都能看出来。 果不其然,贺蓁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我都知道了。” 时羡垂了垂眼睫,对一旁的保姆摆摆手,示意她先去休息。 之后从贺蓁手中脱离,有气无力地朝沙发处走。 才坐下,贺蓁便在她身边落座。 她吸吸鼻子,哑着嗓子解释,“我哥在酗酒,又受了伤,宴星哥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正好被我撞见……” 说着,贺蓁忽然抓过时羡搭在腿间的双手,眉心皱成了一个八字,“嫂子,我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我哥做的不对,但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又是苦衷。 贺严做什么都有苦衷,做什么都是不得已。 时羡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过来跟她说这两个字? 难道这两个字是免死金牌吗? 只要一句不得已,他做过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凭什么? 时羡苦涩的勾了勾唇角。 在不想听她替贺严解释时,耳边却适时传来贺蓁的叹气声,“嫂子,你知道,浅浅为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吗?” 时羡没做声,甚至没什么反应。 不懂她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直到贺蓁说:“其实这件事儿,跟我妈有关。” 她妈妈? 贺母? 时羡微微蹙眉。 虽说是自己婆婆,可时羡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 结婚这么多年,她几乎从未听贺严提起过,只知道贺母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 家里几乎没有这个人的痕迹,连一张照片她也没有见过,更别说清明扫墓。 久而久之,她也忘了这件事,从来没有深究过。 “我妈生浅浅的时候,受了很大的罪,到底没能扛过去,所以她的生日,就是我妈的忌日。” 时羡心中一惊。 忽然想起贺浅十八岁生日那天,自己拿着蛋糕去学校帮她庆祝。 小丫头哭的那么令人心疼。 她说自己不喜欢过生日,只要不过生日,她就可以永远青春。 时羡当时不信,想问什么,贺浅却转了话题。 不想竟是这样...... 有哪一个孩子,能不喜欢在自己的出生纪念日和全家人在一起庆祝? “嫂子你知道吗?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在太平间见到我妈最后一面的样子。” 她红了眼眶,喉头涩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抹去眼泪,“那时候我哥也在,他平静的吓人,一声都没哭,可是回家之后,他病了很久,高烧不断,请了很多大夫都不管用。 后来我偷听到奶奶对医生说,医生把我妈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她身下都是血,我哥就守在手术室门口,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奶奶信佛,六十多岁的人,一步一个脚印,三跪九叩的去山上给我哥祈福,又请高僧给我妈诵经超度。” 说着,她语气微顿,扯了扯唇角,“有时候真的是玄学,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哥竟然真的退烧了。” “可他身体虽然痊愈了,但从那以后,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那段时间,他除了上学,就是日夜守在浅浅身边,谁劝都不管用。” “一年后,许家乔迁到青州,因为有我爸这层关系,他们家和我们家走的很近,许慕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毅力,我哥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往上贴,或许也正是因为她陪着,我哥才算是走出来,人开朗了,话也多了。” 听到许慕嘉这个名字,时羡心口忽然颤了一颤。 又听贺蓁说:“我想,我哥后来对许慕嘉的所作所为那么容忍,大概也是有这个原因吧……” 毕竟许慕嘉在他最孤独的时候,一直陪着他。 “其实我妈这件事儿,我们所有人的影响都很大,我选择学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在咱们贺家,我妈的事是被爷爷勒令过不许再提起来的,所以没有一个人说……” 第162章 无法原谅 说到这儿,她声音忽然平淡了许多,好像早就已经放下了。 可时羡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心痛。 那是自幼丧母在心里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创伤。 她经历过,所以懂。 可还没来得及神伤,贺蓁便又求情似的开了口,“嫂子,你就原谅我哥吧,他对你没有坏心,他真的是害怕我妈的悲剧会在你身上重演才会……”给你下避孕药。 这几个字,贺蓁没说出口。 只试探着打量时羡,“如果说我哥有错,那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可以理解的吧?” 可以理解吗? “你要我理解什么?” 时羡颤抖着唇瓣,“理解贺严自幼丧母所以留下了心理阴影?理解他为了避免悲剧发生给我下药?可是难道想避免悲剧,就只有这一条路吗?” “他跟我实话实说不可以吗?给我请最好的医生不可以吗?他甚至可以把药摆在我面前,跟我说他不想要孩子......” 她越说,心口越痛,密密麻麻的,像针扎一样。 “蓁蓁,我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你哥为什么会给我下药,而是你哥竟然会给我下药!” “至于他给我下药的原因,是不得已也好,有苦衷也罢,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要一想到他不声不响的给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避孕药,我就恶心,我就害怕我就恐惧,他是我的枕边人,是我进了手术室他都有权决定我生死的人啊,蓁蓁你明白吗,我本该是最信任他的,可现在,我不敢信他了……” 她眼底有了酸涩的刺痛,喉咙堵得无法呼吸,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留下一个填补不上的口子。 噙着泪水,声音哽咽,“你说,如果夫妻之间连信任都没了,那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贺蓁被问的哑口无言。 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一声轻唤,“嫂子……” “你回去吧。” 时羡别过头 她一夜未睡,也没出房间。 天刚刚亮的时候,时羡听到门把从外面被人拧动的声音。 她迅速闭上眼。 可等了很久,也没人进来。 隔着门板,外面传来保姆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她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须臾,门把重新恢复了原位。 时羡缓缓睁开假寐的双眸,侧过身,干涩难耐的眼角不知何时又滑下一滴清泪,顺着颧骨滑落,消失在脸颊与枕头的贴合处,晕湿了一片。 忽然,一道铃声打破了卧室内的寂静。 时羡闭了闭眼,坐起身,从床头将手机摸了过来。 没有看来电显示,只是凭着感觉滑下接听。 “喂。” “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你到你吧?” 温和清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耳膜,时羡一下就听了出来。 只是眼下的她提不起精神,只轻声回了句,“没有。” 她声音干哑涩苦,听得对方皱了皱眉,“羡羡,你怎么了?在哭吗?” 时羡没回答。 不知对方又说了句什么,时羡默了许久,才“嗯”了一声,无力的撑起身子,到卫生间洗漱。 直到她穿戴整齐的下楼,才看见方书瑶和保姆都坐在客厅。 听见脚步声,二人纷纷回头。 “羡羡?你怎么起来了?” 方书瑶声音轻轻地,和以前大相径庭,像哄婴儿一样,“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话音刚落,她便发现时羡已经换了衣服,与保姆互视一眼,不确定的问:“你这是,要出去吗?” “嗯。” 时羡点点头。 方书瑶眸子一转,迅速拽起昨天被她随手丢在沙发的包包,“正好,我马上也快上班了,你去哪儿,我送你。” 时羡如实报了地址。 听到是个茶餐厅,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今天早上保姆跟自己说,昨天半夜有个叫羡羡嫂子的姑娘过来跟羡羡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她猜着不是贺蓁就是贺浅,她们来,肯定是替贺严说话的。 就怕她家羡羡耳根子软,三言两语的哄她去医院看贺严。 幸好不是。 方书瑶骑着小电驴将时羡送到她所说的地方,跟她到了别,才前往公司上班,还说晚上继续过来陪她。 时羡拒绝都拒绝不掉,也就随她去了。 进了餐厅,时羡四下寻了一番。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羡羡,这里!” 时羡扭头,瞧见温子安正坐着靠窗的位置那里同她招手。 时羡微微弯唇,走到他对面坐下。 还未开口,就听温子安问:“吃点什么?艇仔粥好不好?再来一份虾饺?” “都可以。” “你倒是不挑。” 他打趣了句,随即将这几样东西报给了服务生。 待他一走,时羡便直奔主题,“温医生,你打电话说有要紧事找我,是什么事儿啊?” “不着急,我们先吃点东西,再慢慢说。” 温子安替她倒了杯温开水,“早餐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定要吃好。” 说话间,服务生将他们点的东西送了过来。 时羡从昨晩开始就一直没吃东西,眼下也依旧没有胃口。 但不想辜负温子安的一片好意,还是强撑着喝了两口粥。 期间,温子安目光始终不离她身,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待时羡放下调羹,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有个东西给你。” 温子安弯下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不小的包装袋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托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叶酸,很适合孕妇。 我上次给你检查的时候,发现你有点贫血,除了要好好休息之外,最好也进行药物辅助。 这个牌子有好多和你一样情况的准妈妈都在吃,所以你大可放心,不会对孩子有伤害的。” 一听是托人带的,时羡连连摆手,“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将袋子往温子安那边推了一推,“你还是拿回去吧。” “一点都不贵重,再说,这东西是给孕妇吃的,我一个单身汉,拿回去有什么用?” 温子安笑着打趣,“收下吧,这样推来推去的,让人看了笑话。” 时羡抿抿唇,还是没动那个袋子。 默了默,才又问了一遍,“温医生,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第163章 你不能去害人! “就是这个啊。” 温子安指指桌子上的的包装袋。 “这个?” “是啊。” 他点头,看起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你怀着双胎,月份也渐渐大起来了,营养一定要跟得上,关系到你们母子健康的事,难道还不算是大事吗?” 时羡微微一怔。 目光落在那袋叶酸上,心头忽然漾开阵阵苦涩。 瞧,连温医生这个大夫都觉得孩子是要紧事,可贺严这个亲生父亲却...... “我念医科大的时候,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室友,学的是中医,他告诉我,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字在首,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子安的声音如春日清风,笑容如秋日暖阳,似是要替她扫开阴霾一般。 “因为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精气神,而望字,就是望神,望面部气色。” 说着,他稍稍凑近了桌子,眸子中闪着担心,“羡羡,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被看出了心事,时羡缓缓垂下眼睫,试图遮下眼底那抹痛色。 “是因为......贺先生?” 温子安每一句,都猜在点子上。 时羡只能将头越垂越低。 须臾,她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昨晚,我在医院看到了贺先生,他受了点伤,在住院。” 话音刚落,时羡搭在桌子上的手便不声不响的握紧了几分。 又听温子安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她没说话。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唯有面色越来越差。 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 在早晨来去匆匆的茶餐厅中,唯有他们这一桌安安静静。 温子安眸色复杂的凝着她看了一会儿,缓声劝道:“其实,贺先生人挺好的,也很在乎你,夫妻之间嘛,拌嘴吵架是很正常的,只要有一方先做出让步,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他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似是要故意递给时羡一个台阶,“正好,一会儿我要回医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时羡没说话。 过了很久,才轻轻摇头。 温子安心底松了口气,脸上却笑容依旧,“没关系,医院这种地方,能少去还是少去,毕竟你还有身孕,而且......” 他语调微顿,“贺先生身边也有人照顾他。” 这句话,刻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时羡听出来了,诧异抬眸。 温子安却是无心一样,坦然道:“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孩儿,好像是姓许......” 听见许字,时羡心中咯噔一声。 是许慕嘉...... 竟然是许慕嘉。 她忽然苦笑出声。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好像又意外,又合理。 温子安不着痕迹地扫视她一番,将她一切变化都尽收眼底,却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劝她,“羡羡,你不用担心,我看那位许小姐好像跟贺先生很熟悉的样子,有她在,贺先生不会有事的。” “是啊,有她在,我当然不用担心......” 她仿佛三魂丢了两魂,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温医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她双手撑着桌子起身。 双腿一个失力,不自觉的朝旁边歪了歪。 温子安倏然起身,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时羡摇头,唇色苍白的厉害。 一张一合地,却没发出声音。 转身之际,又被温子安叫住。 他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手提袋,绕到时羡面前递给她,“把这个带回去吧。” "谢谢......" 她声音轻缓空灵,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 一如她此刻的状态,本就单薄的身子变得更加虚弱飘浮。 温子安目送她从餐厅离开,才又重新坐回去,闭上双眼,待了好一会儿。 再睁眼时,面前忽然多了一位极其熟悉的男人。 “爸?!” 温父面如止水的点点头。 温子安却几乎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四下环顾一圈,喜忧掺半。 讶了声,“您怎么在这儿?” “是你妈,你妈这几天头疼的要命,给你妈治病的医生给我说了一种药,能有效缓解你妈的病情,只不过咱们乡下药品不足,暂时没有这种药,所以医生叫我来大城市看看。” “那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温子安蹙了蹙眉,伸出手,“是什么药啊,我看看。” 温父摆摆手,不动,也不说话,只凝着自家儿子看。 “刚才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啊?” “她是我一个病人。” “只是病人吗?” 温子安神色一怔。 “子安,爸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听进心里?” 温父紧蹙着眉心,“你还是要坚持。” “爸。” 温子安微微垂睫,“我说过,您不用管我。” “但你要害人!” 温父压低了声音斥责,深吸口气,才好不容易平复一些。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父子俩今天,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聪明孩子,从你有能力带你妈去看病,医生说了导致你妈生病的病因开始,你就已经有猜测了,但我要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妈妈的病真的不怪任何人。” “是吗?” 温子安微微抬眸,“那我妈为什么会嫁给你,为什么会躲在后院杂货间拿着一个女人的照片反复去看,为什么一看到后院杂货间里那些画就会发疯,为什么会讨厌我,为什么我是早产儿,为什么我会和时羡是同一天出生?” “那是因为......” "因为周书音!" 温子安骤然起身,厉声打断温父的话。 一双眸子将昔日的温润尽数摒弃,眼底被恨意填充,几乎失了智。 胸口起起伏伏,激动地情绪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还是服务生过来提醒他,才将他理智唤回。 闭了闭眼,重新坐回去。 抬手胡乱抹了下脸颊,喑哑的声调从指缝中漏出,“从小我的耳朵里就有很多流言蜚语,我上学有人议论,出去玩也有人议论,他们都说,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说我母亲不检点,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摔跤让我早产。” 温子安苦笑,“你知道吗爸,连我自己也怀疑过,后来我当了医生,还托人做过亲子鉴定,可是结果很戏剧,那些人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 第164章 违背人伦纲常的感情 亲子鉴定这事儿,温父丝毫不知情。 猛地听他一说,不住的摇头,“子安,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当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是啊,我是您亲生的,也是我妈亲生的,所以我才奇怪,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温子安面上流露出一丝悲戚。 那是从小得不到母爱而留下的痕迹,以前,都被他掩藏的很好。 “直到那天,时羡到医院找我看病,我看到她的脸竟然和杂货间里,那张被母亲当做宝贝珍藏的照片上的女人几乎一模一样,你不知道,当时对我的冲击力有多大......” “所以我想办法去查她的资料,又看到她的出生日期和父母病例,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的出生日期,出生医院,乃至出生时间都几乎一模一样。” 他深深吸了口气,每说一个字,都是在揭开一块伤疤。 “产房里传出两声婴啼,一个是被家人期待,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一个却是因体弱被送到新生儿科续命的早产儿......” "他们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我却在为活下去而努力,她在拥有幸福生活的时候我却时刻担心我妈会不会犯病,会不会打我,会不会发起疯来想要杀我!" “不是这样的子安,是你妈她......” 温父欲言又止,看着自己平时连说话都不会大声地儿子此刻却变成这幅样子,心疼不已。 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在他的认知里,那件事根本就是不该发生的,是违背人伦纲常的,是一辈子都不能对外人道的...... 但为了将温子安从深渊中拉出来,为了不让他越陷越深,他就不得不打破心里的那份作祟了二十几年的屈辱感...... 双手紧紧攥拳,挣扎许久,闭上了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你妈的病,真的跟周书音没有关系,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是她弄错了友情和感情,她不知道自己对周家小姐根本不是、不是那种意思,所以才会在听到周家小姐要结婚的消息之后受不了......” 温父将头越垂越低,直到看不清五官,“子安,周书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你妈......”喜欢她。 可这几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一时间,父子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面对面的坐着,却谁也不看谁。 良久,温子安才没什么感情的吐出一句话,“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就能无视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吗?” 温父倏然抬眸,复杂的凝了他一会儿,伸出手,覆在温子安的手上,叹气,“可你现在,不也是在对别人造成伤害吗?” 温子安没说话。 与他四目相对,竟从自家父亲眼中,第一次看到了失望。 失望就失望吧。 他也对自己失望。 不,是绝望。 是对人生的绝望。 既然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时羡又凭什么拥有幸福? 温子安敛去神色,不言不语的将手从温父手中抽出来,起身。 “子安!” 温父回头时,温子安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他心中一惊,抬脚追了上去。 “儿子,你这是在作孽啊!” 温父餐厅门口拦下温子安的车,痛心疾首。 死死扒住窗户,试图做最后的阻拦。 不料温子安却只是冷笑一声,唇角尽显凉薄。 他说:“我救过那么多人,以后也还会救更多的人,就算有什么孽,也该抵消了。” 说罢,抬手按下车窗升降键,将温父和他的话一同隔绝开来。 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他走的那么决然,一如那颗想要报仇的心,坚定不移。 —— 医院。 贺蓁从时家离开之后,便又折回了医院。 贺严喝了太多的酒,即使打了葡萄糖,也始终都没有清醒过来。 他背部有伤,不能躺,只能趴,那模样,看着就难受。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离门口最近的傅沉主动过去拧开,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小护士。 她朝傅沉微微点头,随即入内,直奔贺蓁,急声道:“贺医生,主任让您去找他一下。” “现在吗?” 小护士点头,“您快去吧,好像是跟九床前天的手术有关。” 贺蓁微微蹙眉。 那台手术是她做的,她是主刀,主任现在找,肯定是有要紧事。 可...... 见她目光落在病床上,沈宴星便很有眼色的说了句,“你去吧蓁蓁,你哥这边儿有我们呢。” 说着,他给旁边的傅沉和辜景铭递了个眼神。 他们都点了头,贺蓁才不放心的站起身。 刚随小护士走到门口,就听身后惊呼一声,“贺儿你醒啦!” 闻声,贺蓁立刻转身,直奔病床。 果然瞧见贺严双目略,略略睁开一条缝隙,带着茫然打量众人。 许是趴地时间太长,他胸口闷得难受,刚想起身,却不慎牵扯到了伤口,火辣辣的痛感使他倒吸一口凉气。 见状,贺蓁赶忙按住他的肩膀,“哥,你别动,你背上有几个特别深的伤口缝了针,千万别裂开了......” “时羡呢?” 贺严蹙着眉心,薄唇微启,开口却问了一句大家都答不上来的话。 见他们都不言语,贺严当即撑着手臂起来。 “哥你干什么呀?” 贺蓁一惊,“我不是说你不能动吗?你背上缝了针,你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走开......” 贺严费力地推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不顾锥心般的痛感想要下床,“我去找她.....” 几个大男人硬是按不住他,挣扎期间,扯到了伤口。 贺蓁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病号服被鲜血染红。 沈宴星松了手,扬声大喊,“我替你去!” “我替你去还不成吗?!” 他喘着粗气,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肯定把时羡给你叫过来,要是叫不过来,我就提头来见!” 说着,他给贺蓁递了个眼神,“蓁蓁,你给你哥治伤,别到时候时羡过来了,他也死在这儿了!” 话落,他十分利落的转了身。 第165章 你是个泼妇吗! 立军令状的时候有多气势,到时家门口的沈宴星就有多怂包。 在门口走过来绕过去,就是不按门铃。 倒不是不敢,只是在想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时羡过去见贺严。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这俩人到底为什么吵架。 明明许慕嘉生日那天,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时羡看起来也是理解的......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个办法只有第一次好用,用的多了就不灵了,要是想不出来点儿新说辞,恐怕不能说动时羡...... 苦思冥想之际,耳边突然响起幽灵般的声音,“你干嘛呢?” “你管我。” “我问你干嘛呢?” 沈宴星不耐烦的抬眼,“关你什么、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沈宴星乍然起身,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恨不得蹦出二里地,“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方书瑶抬腿下车,将自己的小电驴扎在路边,“你来干什么呀?” 她狐疑地扫视一番眼前人,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过来当说客的吧?” 被拆穿了心思,沈宴星干咳一声,“你管我!” “管你?我可没心思管你。” 方书瑶冷哼一声,掀开车篮,从里面捡了个趁手的家伙。 沈宴星眸子瞬间睁大,边后退边结巴,“你、你要干什么呀?” “你说呢?” 方书瑶甩开伞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这贺严真有意思,大半夜的让他妹来当说客,没成功,又换了个能贫嘴的,怎么,他是死了吗?自己没腿吗?道个歉还需要打头阵的吗?” “你别过来!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沈宴星喉结使劲儿滚动了一下,眼看方书瑶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转身就去使劲儿按门铃。 还扯着嗓子朝别墅喊,“救命啊!来人呐快救命啊!” “闭嘴!” 方书瑶举起伞柄,刚要落下,就听见一声轻轻柔柔的浅唤。 时羡从里面走了出来,保姆跟在她身后,给她搭了件披巾。 沈宴星眼睛骤亮,长臂顺着栏杆间的缝隙审了进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救我啊嫂子!” 时羡眉心微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宴星是贺严的朋友,时羡此刻并不太想理他。 只淡淡扫了一眼,打开门,走到方书瑶身边,“发生什么了?” “没事儿。” 方书瑶在她后背轻抚两下,狠剜了某人一眼,咬牙切齿道:“这儿有个恶心人的大苍蝇,我正赶着呢。”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沈宴星撇嘴,殷勤地往时羡身边凑,“那个,嫂子,我是替贺、” “你还敢说!” 方书瑶眉毛一横,轮着伞柄就往他身上招呼。 虽然沈宴星躲得够快,可五下总有两下击中目标。 没几分钟,胳膊,腿,后背加在一起就挨了好几下。 他便躲边瞪眼,“你是泼妇啊,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泼妇?” 方书瑶继续轮着胳膊,“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悍妇!” “我去告诉你爸!哎呦。” 话音刚落,脖子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沈宴星欲哭无泪,“能不能看准了打,我靠脸吃饭的!” “滚!” 方书瑶又打又追,“要是再不滚,我就曝光你骚扰良家妇女,我让你这辈子都吃不上饭!” 有病! 绝对是有病! 沈宴星心里大骂,可也什么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方书瑶跟他一样,总是要走的,再不济也要去上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不了等她走了,自己再找机会过来。 见他灰溜溜的钻上车,走远了,方书瑶才扛着伞柄骂骂咧咧的折返回来。 这样也不解气,又对时羡嘱咐道:“你听我说,不管贺严找多少人过来求情你都不能心软,这是原则性问题!” “你刚才把沈宴星赶走,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时羡浅浅弯唇,又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闻言,方书瑶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拍脑门儿,“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溜出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好消息? 时羡苦笑。 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看着方书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戳了几下,献宝似的举到自己面前。 得意的很。 时羡低头,几个加粗加黑的醒目大字便落到了那双桃花眼中。 看完了,抬起头,“你干的?” “我倒是想,问题是没在现场,没有第一手的素材和资料。” 方书瑶耸耸肩,“这都是许家自己请来的媒体,本意是捧小公主呢,结果呢,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好心情的嘻嘻两声,恨不得把幸灾两个字写在脸上,“你说,这算不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时羡敛了目光,没说话。 甚至连丝笑模样都没有。 方书瑶咬了咬唇,收起手机,故作轻松地戳了戳她的脸,捣出两个酒窝,“笑一笑嘛羡羡,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大家都在说许慕嘉是个舔狗呢,这就是渣男贱女应得的报应啊!” 时羡很敷衍的扯了扯唇角,微叹,“网上的消息都是人云亦云,不一定是真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一定不是真的。 网上说许慕嘉是舔狗,可事实呢,人家两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 真正令人发笑的,是她这个正牌妻子。 “管它是不是真的。” 方书瑶大手一挥,“反正许慕嘉现在已经被全网群嘲了,肯定缩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许家指不定怎么鸡飞狗跳呢。” 她猜的极准,何止鸡飞狗跳,现在的许家,简直是分崩离析,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许煜成一把将手机摔到许慕嘉床上,眼眶猩红,唾沫横飞,“看看你办的好事!” 第166章 命都不要了,脸算什么? “老子活了五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许煜成气的脑袋嗡嗡直响,原地转了两个圈,指着许慕嘉,颤抖不已,“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我的小棉袄!如果不是你,你爹我这辈子都不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 “怎么样啊?登上热搜是什么感觉?众星捧月吗?人尽皆知吗!” “好了!” 李静婵听不下去他的冷嘲热讽,低斥道:“嘉嘉现在已经够难受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帮孩子把热搜压下去!” “压下去?怎么压下去?你告诉我怎么压下去?” 许煜成胡乱扒拉两下头发,“热搜传播速度多快你不知道吗?现在别说是青州,全世界都知道咱们家这点破事儿了!” 他越说越气,越看越恼,“本来我指望着,嘉嘉就算攀不上贺家,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没必要非得抓着贺严不放,现在可好,热搜一上,还有谁不知道嘉嘉上赶着贺家的事儿,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前程!” “那既然现在已经闹开了,贺家也不能独善其身,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贺家死磕到底不就行了?” “你是没脑子吗?” 许煜成冷笑,“贺严是个男人,有钱又有权,上赶着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他永远都不会缺女人,咱们嘉嘉是女孩子,青春就这么几年,她能磕的过贺严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李静婵一甩手,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说怎么办?” “凉拌!” 许煜成狠瞪了许慕嘉一眼,恨铁不成钢,“你就作吧。” 说罢,他直接摔门而出。 卧室门砰的一声阖上,震的李静婵心口跳了几跳。 见自家女儿呆呆愣愣地坐在大床中间,目光无神,动也不动,怕她受刺激,赶忙劝道:“嘉嘉,你爸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他是气糊涂了。 你放心,他不会真的不管你,我估摸着,他现在就是去给你平事儿了,只要你耐心点儿,什么事儿都能过去。” “我爸说的没错。” 许慕嘉轻轻转动了下双眸,“妈,我爸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什么?” “是我的错......” 她轻轻呢喃着,朝传遍挪动。 嘴里始终都只有这一句话。 在李静婵诧异的目光下穿上鞋子,起身往外走。 “嘉嘉。” 李静婵赶忙跟上,可她步履匆匆,速度极快。 硬是到了上车前才将她拦下,眸逛中透着担心,“嘉嘉,你去哪儿啊,妈陪你一起去?” “不用。” 许慕嘉挣脱开她的手,“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弥补。” 说罢,她不顾李静婵的阻拦,上了车,吩咐司机一个地址。 李静婵追了几步,始终没追上。 而许慕嘉坐在车里,手指探进口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里面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越靠近目的地,她眸光中戾气就越浓。 当初,是自己做的不够绝,所以才给时羡留了一条命。 是她的错。 她认。 但没有下一次了。 她和时羡之间,早就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状况了。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也就不怕再拉个垫背的。 一路上,她都在催促司机快一点。 直到后来司机都有些烦了,恨不得把她直接丢在路边。 可几次快忍不住的时候,许慕嘉就拿出一大叠钞票甩在副驾驶上。 到了目的地,她又掏出一把红票,往司机身上一丢,边跑边喊:“不用找了!” 此时此刻的许慕嘉,就像一头发了狠的母狮,一心只想将敌人撕咬成碎片。 瞪着大眼来到时家门口,对着门铃使劲儿戳下去。 一下一下,不厌其烦。 “来了来了!” 正在门前台阶扫地的保姆应了一声,将扫帚竖在墙角。 走到门口,见是个陌生面孔,便问:“你是?” “我找时羡。” 又找二小姐? 保姆抓了抓额头。 怎么全是找二小姐的? 一天没过,这都来三个了。 难道又是给姑爷当说客的?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事不过三,这个姑娘再劝一遍,二小姐应该就能消气了吧? 想着,她抬手打开门栓。 “二小姐在客厅呢,我带您、诶!” 保姆话没说完,许慕嘉已经从她身边绕了过去直奔客厅。 砰——的一声,将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两人吓了一跳。 待看清她的脸,时羡骤然起身,眸色巨变。 方书瑶虽然与她见面不多,可见时羡如此,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掐着腰问:“你还敢过来?” 她冷哼,“我还以为许小姐有点廉耻心呢,都上热搜了,好歹在家避避风头,没想到啊,这人一旦不要脸起来,还真算是难得的本事啊。” “是啊,我不但不要脸,而且......” 许慕嘉冷然勾唇,目光凌厉,阴森森地凝着她们,“我还不要命。” 话落,她忽然朝时羡这边冲了过来! 途中,许慕嘉一把拔开左手中水果刀的刀鞘,对准了时羡,狠狠戳下去! 眼看着躲避不及,方书瑶心一横,将时羡往身后使劲儿一拽。 挡在她身前,在刀尖落下来之前闭了双眼。 “呃——” 一声闷哼,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落下。 方书瑶睁开双眼,就见许慕嘉拿着刀的右手垂落在身侧。 而她脚下,稳稳的躺着一个烟灰缸! 方书瑶睁大了双眼,刚想扭头问什么,时羡已经用力一扯,她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下一秒,许慕嘉已经又重新举起了刀刃! “白姨!” 方书瑶拿了一个抱枕丢过去,拉着时羡,边躲边喊,“白姨快过来啊!” 第167章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白姨!” 方书瑶随手拿了一个抱枕丢过去,拉着时羡,边躲边喊,“白姨快过来啊!” 许慕嘉像个疯狗一样追着二人。 许慕嘉和时羡手边碰到什么就拿什么,根本快来不及思考什么。 保姆提着扫帚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 她惊呼一声,举起比人还高的扫帚,朝着许慕嘉的胳膊就拍了下去! 这把扫帚,还是她当初嫌城里的扫院子不好用,特意让家里人寄过来的,用地肤草制成的大扫帚。 打在人身上,又疼又扎。 只一下,就将许慕嘉手里的水果刀打了下来! 啪嗒落地的一瞬间,白姨又朝她肚子上来了一下。 将许慕嘉揍的毫无还手之力! 方书瑶搀着时羡,惊魂未定,看着战斗力十足的白姨将许慕嘉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出客厅! 李静婵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嘉嘉!” 她惊呼一声,直直朝白姨冲过去。 见状,方书瑶当即松开时羡,留下一句“我去帮白姨”,就加入了战斗之中。 撕衣服,扯头发。 白姨不愧有着干农活出身的体格,许慕嘉在她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而李静婵毕竟上了年纪,又养尊处优,虽泼辣,却是个纸老虎,不一会儿就被方书瑶抓花了脸。 扭打间,白姨将许慕嘉按在地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左右开弓! 清脆响亮! 等把她打的懵了,才从地上提溜起来,喘着粗气问时羡,“小姐,这人怎么办?” 看着唇角溢血,双颊肿如桃子的许慕嘉,时羡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沉着脸,一步步走到许慕嘉面前。 缓声道:“许慕嘉,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和贺严已经不可能了,离婚是迟早的事,所以你不用再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对付我,因为,我不会成为你当上贺太太阻碍。” “但是我也要警告你,别再把我当成软柿子,今天把话说清楚之后,你如果还敢来我这儿撒野,我不会放过你。” 她抬手覆上自己的小腹,瞥了眼旁边一样狼狈的李静婵。 没什么情绪的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母亲会为了保护你跟我拼命,我也会为了保护我的孩子,跟你拼命。” 话落,她递给白姨一个眼神。 白姨心领神会,抓着许慕嘉就往门口去。 随意一丢,许慕嘉便踉踉跄跄的跌了出去。 李静婵不顾身上的伤痛,流着泪将许慕嘉撑起来。 白姨关上大门的一瞬间,方书瑶还不解气的骂道:“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说罢,又对白姨吩咐,“以后再有人过来敲门,凡是不认识的,一律不要再理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是。” 白姨连连应声。 “好了,你别吓着白姨。” 时羡过去挽住她的手臂往里走,“今天要不是白姨,咱俩可就危险了。” “倒也是。” 方书瑶赞同的点点头,回头,粲然一笑,“谢谢你呀白姨,你刚才真是太威武了!” 被这么一夸,白姨羞涩的垂下了头,双手不断搓着,不好意思极了。 三人进了客厅,白姨便拿了扫帚重新打扫战场。 方书瑶本想陪时羡上楼,却在刚踩上台阶时惊呼一声。 时羡脚步微顿,不解地偏过头,“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下手好像太狠了,那对不要脸的母女不会去做什么伤残鉴定吧?” 方书瑶急的跺脚,“都是我,刚才太冲动了,早知道应该录个像留个证据,不然她们去做了鉴定,到时候还反咬我们一口,那多冤啊!” 时羡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忙安慰道:“不会的,你想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那怎么办?” 时羡无奈苦笑,“别想那么多,毕竟是许慕嘉先动的手,而且做都做了,至少,我们出气了不是吗?” “话是这说没错,可......” 可代价也太大了! 教训她们的办法千千万,本来可以滴水不漏的把这事儿干了,偏许慕嘉突然闯进来,抬手就要杀人,直接乱了她的理智! 方书瑶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心里担忧不减。 一旦她们告上法庭,自己和时羡这个受害者连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万一再因故意伤害被判了刑...... 想着,方书瑶不禁打了个寒颤。 “方小姐,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 白姨双手握着扫帚戳在地上,抬起头,“咱们也不是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什么?” “其实家里的客厅里是有摄像头的。” “啊?” 时羡与方书瑶互视一眼,惊道:“白姨,家里安了摄像头吗?我怎么不知道?” “有的。” 白姨点点头,“就在那个花盆里面,用叶子遮住的。” 话音刚落,时羡和方书瑶便跑了过去。 果然在一大片叶子下面看到了针孔摄像头。 白姨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轻声解释,“其实这个东西,也没装太久,是因为家里人少,先生看又觉得我刚过来工作,对我还不太信任,所以才装了一个,后来先生入狱,就......” 话到此处,她声音越来越小。 默了默,才继续道:“所以就算真的报警,我们也有证据能证明是她先动的手。” 见到摄像头的那一刻,方书瑶的心就已经沉了下来。 眸子已转,好奇道:“那连着这个摄像头的视频在哪里看?” “先生书房,这些备份都在先生的电脑里。” 方书瑶了然的点了点头。 时羡见她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 狐疑地扫了她一眼,蹙眉,“你又想什么坏主意呢?” “我什么都没想。” 方书瑶笑嘻嘻的揽过她的肩膀就往二楼去,“我现在最想的,就是你赶快回房间休息,我干儿子和干女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可得好好安抚。” 她嘴贫,没几句话就散了时羡心里的阴霾。 待时羡睡着,方书瑶才轻手轻脚的从卧室离开。 又避开白姨,偷偷地溜进了时敬川从前的书房。 第168章 入室行凶! 二十分钟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打开书房门。 不想正好撞见刚上楼的白姨。 方书瑶心口一惊,拍着胸脯怪了声,“白姨,你吓死我了。” 明明是你吓到我了...... 白姨暗自腹诽,“方小姐,你怎么从先生的书房出来了?” “那个......” 方书瑶抬手撩了下碎发,“我、我进去拷贝一段许慕嘉冲进来打人的视频,留个底,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话落,方书瑶便蹦蹦跳跳的下了楼。 瞧那样子,心情好极了。 —— 许氏集团。 “啪,砰——” 一部价值不菲的手机应声而落,秘书长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伸手去捞。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自己新买的手机就这么在一瞬间四分五裂...... 秘书长欲哭无泪,很是幽怨的看了眼自家老板。 可见许煜成一双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又悻悻然的将那份不满掩藏下去。 小心翼翼的劝了句,“董事长,您也别太生气,这事儿......” “不生气?” 许煜成掐着腰冷笑,目光扫视一圈,抬脚就朝着椅子上跺了一下,“我能不生气吗?!” 家里一团糟,跑公司来就是为了躲清静。 结果呢? 屁股都没坐热,他那个宝贝闺女就又给他惹了个天大的祸! 许煜成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家祖坟葬错了地方,这半年以来,怎么能什么事儿都这么不顺心! 看他发了大火,秘书长硬是连一句话都不说了。 可他忘了,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人就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上下扫视一眼,许煜成紧蹙眉心,厉叱,“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趁着视频还没彻底传开,赶紧联系平台给我删干净,把负面评论降到最低!” 秘书长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忙不迭点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办公室。 不想才一拉门,就与人撞了个满怀。 看清脸后,秘书长惊道:“贺董?” 贺远岑点头,急声问:“许董呢?” “在里面。” 得到答案,贺远岑直接推门入内。 见着许煜成就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老许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嘉嘉怎么了?” 许煜成隐忍着怒意抬起眼睫,就见那手机屏幕上有一行极其醒目的黑色大字。 ——许氏集团千金闯入孕妇家中行凶,其行为歹毒至极! 下一秒,他夺过手机,再一次使劲儿朝墙上砸了过去! “诶!” 贺远岑瞳孔微张,“不是,你这是干什么呀?” “干什么?” 许煜成冷笑,“你说我要干什么?贺远岑,我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是,我们家之前是有些事情做的不太合理,但我们许家都已经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也都赔偿完了,为什么你们贺家的人还是要兴风作浪,让我们全家人都不得安宁!” “你你你、你这是说什么啊!” 贺远岑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这是好心来关心你,我怕嘉嘉出事!” “嘉嘉出事也都是你们贺家所造成的!” 许煜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恨不得吃了对方。 “嘉嘉的生日宴是贺严帮她操办的,结果呢,我女儿直接被骂上了热搜,我们家为辟流言跑断腿的时候你们家在干什么?你们家有一个人出来说句话吗?” “现在嘉嘉因为一个打人视频出事了,你倒是不请自来啊,还说你是来关心嘉嘉的,你觉得我信吗?你觉得我会信吗?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吧!” “老许老许,你先淡定点,淡定一点!” 贺远试图将许煜成的手挣脱开,可他抓的实在太紧了,他尝试了半天也无可奈何。 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我那个儿子向来跟我就不是一条心,他要干什么也从来不会跟我说,要不是你说,我倒现在也不知道这嘉嘉的生日宴是贺严主动操办的呀!” “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想怎么挽回嘉嘉的声誉,千万别让孩子因为一个误会就把名声给毁了呀。” 许煜成喘着粗气,狠狠瞪了他一会儿,才问:“那你说,怎么挽回?” 贺远岑当即道:“我们贺家发声明,我发声明,把嘉嘉生日宴的事儿解释清楚,这总行了吧?” “小辈之间问题,你发声明有什么用?” 显然,许煜成并不满意这个处理办法。 贺远岑沉默了。 片刻,他心一横,“行,为了咱们嘉嘉,我去找贺严,不管他躲到哪儿我都把他找出来,我让他亲自录个视频解释清楚!” 许煜成淡淡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 贺远岑总算松了口气,“那我先去办事儿,等这事儿结束了,我们哥俩载好好喝一杯,就当是我给你赔罪!” 说罢,他大步流星得离开了许煜成的办公室。 走廊里,贺远岑脸色阴沉的难堪,直到出了许氏大楼,他才拨出一个电话。 吼道:“给我查贺严地址!马上!” 那怒气重的,助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丝毫不敢耽搁,五分钟,一条短信发到了贺远岑手机上。 他吩咐完司机,直奔医院。 刚到住院部楼下,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挡了路。 抬头,正好对上沈宴星那双天生一副笑相的眼睛。 “贺伯伯,您怎么过来了?” 沈宴星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早已经盘算了八百种可能性。 他原是请时羡的事情没办好,没脸去见贺严。 正窝在楼下想怎么保下自己这颗脑袋的理由呢,不料竟意外看见了贺远岑。 贺儿这个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一出现,准没好事儿。 果然,贺远岑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他,直接推了他一下,径自往前走。 沈宴星连忙死皮赖脸的跟上,“我说贺伯伯,您别着急,那个,贺严他没事儿,您用不着担心,这医院里病人多,病菌厉害,空气也不好,您就别上去了,有我们照顾你还不放心吗?” “起开!” 贺远岑抬手打开沈宴星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寻了空挡就上了电梯。 眼看自己拦不住,沈宴星使劲儿咬了咬牙,边往楼梯上跑边用手机编了条消息发出去。 第169章 心,揪一样的疼 等从楼梯间冲出来时,正好看见辜景铭将贺远岑拦在离病房约莫三五米的地方。 二人交流了个眼神,贺远岑便被辜景铭生拉硬拽的给拽走了。 见这场面,沈宴星不禁咂舌。 果然,这种体力活就得景铭哥来干,换个人都办不成这事儿。 他躲在角落里,生等着人消失在走廊里,才敢出来。 晃悠着进了贺严病房,里面冰如地窖的气氛瞬间让他嘴角残存的笑意化为乌有。 而贺严的一句话,更是直接让他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羡羡呢?” 贺严呆滞了许久的眸子轻轻转动。 沈宴星一时语塞。 平时最利索的嘴皮子现在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他虽没发出声音,却把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时羡不来。 贺严眸光渐渐落寞。 别过头,心脏处像是有一把生锈的小刀在拉。 每一下都切不到底,可每一刀都连皮带肉。 丝丝拉拉的,很磨人。 沈宴星站在床边,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拉拉傅沉的手臂,示意他出来。 关上病房门,才道:“阿沉哥,我刚才在楼下遇到贺伯伯了,为了不让贺儿跟他起冲突,才让景铭哥把人强制带走。 不过,贺伯伯过来,肯定是因为许慕嘉登上热搜的事儿,这么大年纪的人估摸平时也咋关注娱乐新闻,所以我猜着,他知道这事儿,很可能是你舅舅跟他说的。” 傅沉微微蹙眉,想了想,点点头。 表示赞同沈宴星的说法。 但却不懂他说这些的意思。 直言问:“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不愧是阿沉哥。” 他特别会察言观色,有时候只要有个眼神,傅沉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宴星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叫你回去一趟,劝劝你舅舅,上热搜这事儿我最有经验了,就不能把它看的特别重。 毕竟是风口浪尖儿嘛,你越是看得重,想解释,就越是会被有心人抓住话里的把柄,到最后是能越描越黑,对付热搜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他耸耸肩,“反正天天爆料那么多,不会有人看着一件事死盯,只要热度降下来,三五天,这事儿就烟消云散了。” 听他扯了一通,傅沉略一沉吟,点点头,说他这就回去。 有傅沉这话,沈宴星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想着只要许煜成不去找贺远岑,贺远岑应该就不会来为难贺儿了。 不管怎么说,贺儿养伤这段时间,还是让他清净点儿。 折返回病房,沈宴星才发现贺严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轻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不知是贺严睡的太香,还是他两天一夜没有睡觉,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病房里空空如也。 只一瞬,沈宴星几乎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 将病房里外都找了一片,却一无所获。 他赶忙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阿沉哥不好了,贺儿不见了!” “什么?” 傅沉眸子一怔,眉心瞬间拧出了一个川子。 瞥了眼一旁的许家人,大步走到窗户前,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我眯了一会儿,贺儿也睡了,但是我醒过来,他就没在病房了,我把医院翻了一圈也没找到!” “别着急。” 傅沉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一个地方,“这样,你先在医院里找,去调监控,找不到就去时家看看,我马上去随便,阿严因为时羡心情不好,估计不是去找她就是又去喝酒了……” 沈宴星应声,挂断了电话。 傅沉反过身,对许煜成道:“舅舅,我有急事,晚上就不回来了。” 刚要离开,就听许慕嘉问:“你有什么事儿?” “公司的事,你不知道。” 话落,他不再多留,转身离了许家。 这话骗骗三岁孩子还好,骗许慕嘉,不可能。 她刚才在傅沉打电话的时候,好像隐约听见了什么,随便,什么贺严心情不好。 看来,傅沉是要去随便找贺严…… 许慕嘉抬手碰了碰自己还有些红肿的脸颊,心里忽然有了盘算。 跟许家夫妇说了句自己累了,便径自上了楼。 —— 被傅沉猜准了。 贺严真的在随便。 赶过去的时候,他正一杯一杯的给自己倒酒。 傅沉在门口给沈宴星发了个消息,随即走过去,直接把杯子从他手里抢过来。 皱眉问:“阿严,你干什么?有伤禁忌喝酒,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吗?” 贺严不说话。 没了杯子,就拿酒瓶。 对瓶吹。 他仰着头,喉结一上一下。 把酒当水喝。 偶尔有几滴溢出来,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反倒添了几分性感。 “够了!” 眼看着一瓶见底,傅沉抬手将酒瓶夺了过来,“你一直喝有用吗?时羡知道吗?她能看见吗?你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她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是做给谁看?” 贺严手上一空。 无力地抓了两下。 瘫坐在地,手腕无力地垂在膝盖上。 良久,他苦笑一声,迷离地抬起眼睫,哑声问:“那我还能做什么?” 想见时羡,却见不着…… 想解释,又解释不清…… 想后悔,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贺严紧紧捂住胸口,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说:“阿沉,清醒着太难受了,心像被人揪着一样疼,我受不了……” 所以除了喝酒,除了麻痹自己,他别无他法。 郁闷的时候喝酒,醉的更快。 两瓶下去,他头疼的厉害。 加上空腹喝酒,胃里就像点燃了无数火把,灼热难耐。 一阵翻江倒海后,酸辣的味道涌上喉头。 贺严诈尸般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外冲。 不料才出门,手臂忽然被人拽了一下。 有酒精加持,本就站不稳地贺严更是歪歪斜斜地朝旁边倒。 第170章 她想生米煮成熟饭 那人惊呼一声,费尽全力地拖住他。 等傅沉追出来时,眼前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怔愣之际,就听见那人尖着嗓子喊了句,“哥,你看什么呀!” 话音才落,忽觉身上一湿。 腰间已经多了一片散发着酒味儿的呕吐物。 傅沉一惊,连忙接过贺严。 一向怕脏地许慕嘉竟毫不嫌弃,忙道:“哥,快把阿严哥扶到垃圾桶旁边!” 傅沉扛着边走边问:“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许慕嘉动作一顿,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似是为了掩饰,她故意装出一副不讲理的模样,“怎么,我不能来?” 傅沉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她一眼。 没有拆穿。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也算有点了解。 十有八九,这丫头是跟踪他来的。 等贺严吐够了,他才把贺严重新架起来,随后瞥了眼许慕嘉,“很晚了,再不回去舅舅和舅妈会担心你的。” “我不回。” “那我给他们打电话。” “不行!” 许慕嘉下意识喊了一声。 可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傅沉诶了一声,想关心一句,又觉得她咎由自取,纯属活该。 蹙着眉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 因为她今天在时羡那个贱人面前吃了大亏! 因为她要报仇! 她要让那个贱人心痛心死! 贺严就在眼前,又喝的烂醉。 这是多好的机会! 可这些话不能跟傅沉说。 他吃里扒外,他亲疏不分,他肯定会阻止自己! 偏一时又想不到搪塞傅沉的理由,把许慕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她瞥到了自己腰间被贺严吐的一片污秽,眸子忽然一亮。 “因为我衣服脏了!” 她抬手指了指,“你看我身上这些东西,我回去被我爸看到,我可怎么解释啊!他这几天已经骂我骂的够厉害了,你不会还想让我挨骂吧? 还有贺严,他喝的这么醉,自己肯定回不了家,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他丢下不管吧?” 这话说的实在好笑。 什么叫丢下不管? 随便是沈宴星的地盘,贺严更是常客。 就算倒在走廊都会有人把他扶回去好好照顾。 傅沉上下打量她一番,懒懒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许慕嘉并未急着回答。 说实话,她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样。 只是听傅沉说他要来随便找贺严才跟过来的。 撞见他喝醉,是个意外之喜。 眼神一转,才道:“不如我把贺严送去酒店住一晚吧,正好,我也洗个澡换套衣服再回家,就不用挨骂了。” 说罢,她略含期待的看向自家表哥。 傅沉思忖片刻,觉得也是正当理由,便点了下头。 许慕嘉心中一喜,指挥着他把贺严抗到门口。 等把贺严塞进车里,傅沉刚要抬脚,就被许慕嘉拽着衣袖往外拉了两分。 “你干嘛呀?” “陪你把阿严送到酒店。” 傅沉理所当然道。 “不用!” 许慕嘉惊喊一声,“我自己能送。” “你扛得动?” “扛得动!” “行,那我回家了。” 傅沉迈出腿,慢悠悠道:“舅舅如果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就如实告诉他。” “傅沉!” 许慕嘉牙齿咬的嘎嘎作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上、车!” 傅沉云淡风轻地坐了进去。 酒店。 开过房间,二人把贺严扶了进去。 傅沉让许慕嘉去洗澡,自己则留下来帮贺严换衣服。 一个小时后,还不见许慕嘉出来,傅沉有点着急了。 走过去敲了下门,“嘉嘉,你好了吗?” “没有!” 许慕嘉带着怒气喊了一声。 心里早就把傅沉骂了一万遍。 虽然今天时羡那个贱人说什么她不会是自己成为贺太太的阻碍,但她怎么可能相信? 贺家这泼天的富贵,几辈子都花不完,时羡能舍得放弃? 装的那么高风亮节,还不是这么久了都没和贺严离婚! 只不过看她那样子,定是跟贺严吵架了。 眼下正是他们夫妻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贺严又醉的不省人事,自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就算贺严不想认,爸爸和贺伯伯也会给他施压! 最好的情况呢,就是自己一次中招。 肚子里也揣上货。 那她的地位,不可能不稳。 可现在就因为傅沉这个拖油瓶,把一切都给打乱了! 越思越想,许慕嘉就越不甘心! 下一秒,门外又传来了傅沉的询问声,“嘉嘉,你怎么还不出来?” “出来出来!催命吗你!” 许慕嘉不耐烦地回怼一句。 刚要走到架子旁拿浴巾,却不慎脚下一滑,吓得她连忙扶住面盆。 可也就是这么一滑,让她脑子忽然清明了起来。 眼底划过一抹浅笑。 随后不慌不忙的拿下架子上的浴袍穿上。 紧接着,一声娇滴滴地惨叫从浴室里传了出来。 傅沉一听,连忙敲了几下门,紧张道:“嘉嘉,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受伤了吗?” “没有。” 许慕嘉含着哭腔回了一句,随后道:“但是我浴袍湿了……哥,你能不能去找服务生给我要件新的呀?” “好,我让人送。” 傅沉刚要转身,就听里面道:“那个,要不还是你去拿吧,他们送过来太慢了,我们不是还急着回家吗?” “行。” 听他答应,许慕嘉赶忙小跑到门口听着声音。 直到门重新落锁,她才围着浴巾打开门。 见床上只有贺严一人,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总算把傅沉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支开了。 她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贺严,唇角不自觉起了点笑意。 若说皮囊,贺严并不是她见过的人里最惊为天人的。 若真评价起来,靠颜值吃饭的沈宴星倒是更精致一点。 不过贺严身上那种清冷沉贵的气质,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也比不上的。 就算现在这么躺着,也让人觉得格外耀眼。 酒精味儿与荷尔蒙的相碰撞,早已让她欲罢不能。 如此想着,许慕嘉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171章 捉奸 缓缓附身,才刚要触到那张薄唇,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动作。 傅沉那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只是去拿浴袍,用不了太长时间。 恐怕她这边还没完事儿他就回来了…… 反倒坏事。 其实,就算是被傅沉看到了也不怕。 只是到时候捅出来,就不好再说是贺严酒后失德,而是变成自己不知廉耻。 如此一来,效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犹豫之际,她看到了贺严放在床头的手机。 灵机一动。 随后拿到手里,又扯开了自己的浴巾。 掀开被子,赤身裸体躺了进去。 —— 时家别墅。 时羡白天没吃什么东西,怕她晚上睡觉不舒服,方书瑶就让白姨给她去下碗面。 又担心她吃不下,吃过饭的自己硬是陪着吃了一大碗。 最后胀的肚子发撑,瘫在沙发上动也动不了。 时羡只好去把小药箱拿了出来,倒出两粒消食片递给她。 吃下之后,方书瑶仰躺着打了个嗝,给她竖个大拇指,“羡羡,你家怎么还有这种药啊。” 时羡边收边道:“这个不算是药,以前外婆也、” 正说着,她突然沉默一瞬,咬了咬唇,没再言语。 方书瑶心知她是想到周外婆了,才要安慰什么,就听见桌子上的手机传来了一声震动。 时羡抬手拿过,才打开,面色骤然一滞。 紧接着,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手上一松,手机应声落地! “怎么了怎么了?” 方书瑶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弯腰边捡东西边问:“怎么全撒了呀,你有没有伤到啊?” 话音未落,她已经弯腰将药瓶都捡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放回药盒,余光却瞥见了时羡手机上的东西。 刹那间脸色骤变! 酒店的大床上,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香肩半露,乌黑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铺在身下,将其衬得肤白胜雪。 “什么呀这是?” 方书瑶一把夺过手机,图片返回过去,倏然睁大了双眼,“许慕嘉?!” 错不了。 那脸上还有白姨今天打的巴掌印儿呢。 就是她! “她给你发自己裸.照干什么呀?变态吧她!” 时羡没接腔。 浑身颤抖不止。 那是许慕嘉没错,可发照片的人…… 方书瑶觉得她状态不对。 哪有人看到情敌照片不生气,反倒跟丢了魂一样的? 第一眼看的时候没注意,第二眼看到的备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老公’两个字时,险些把她的魂也给惊走了。 “这照片是贺严发给你的?!” 这也太离谱了吧? 方书瑶举着手机,“他俩这是睡了?他什么意思?示威吗?” 什么意思? 她也想知道什么意思…… 时羡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本就冷透了的心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凝结成冰。 如果贺严是想用这种办法告诉她,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只要他想,多的是女人愿意爬上他的床。 那他成功了。 特别成功。 她抖得站不稳,眼光涣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闷住了一样,连呼吸都不会了。 “不是。” 方书瑶觉得自己都凌乱了,“贺严不是住院了吗?沈宴星那个狗不是说他快死了吗?这他妈的是快死到女人床上了吧!” 她肺都要气炸了,越看越恼,拿着手机就骂,“羡羡,他这是看你娘家没人故意欺负你啊,不行,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走!” 时羡脑袋嗡嗡的,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那张半裸的照片如同一道惊雷,劈的她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大脑更是几乎处于宕机状态,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迷迷糊糊间,被方书瑶牵出了大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边走边问。 “去杀人!” “什么?” 时羡一怔。 方书瑶放开了她,用手机打了辆车,扭过头,又生气又心疼地看着时羡,“刚才我看到了,那张照片的背景上有酒店的名字,咱们现在就杀过去,把那对狗男女拍下来曝光,我豁出去了,今天要是不让他身败名裂我就不姓方!” 说这么多,就三个字:去捉奸! 时羡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心里早就无法去想这么多的事情了。 浑浑噩噩中,她被方书塞带上了车。 一启动,时羡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温声问:“师傅,能把车窗关上吗?” “你冷啊?” 方书瑶替她紧了紧外套。 时羡唇边浮现一抹苦涩。 歪靠在座椅上。 心都凉了,如果再吹冷风,可不是冷透了吗?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目的地门口。 下了车,她忽然扯住方书瑶的衣袖,有些退缩,“瑶瑶,我不想进去了。” 进去了,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他们两个正在…… 时羡想想就觉得恶心。 方书瑶却以为是她不敢,便安慰道:“有我陪着你呢,别害怕,就算上了法庭贺严也是过错方,咱不主动惹事,也不能白白被人欺负啊。” “不是。”时羡苦笑一声,“我只是觉得,我没资格。” “什么没资格,再也没人比你更有资格了,你是贺严名正言顺的老婆啊!” 方书瑶反拉住她就往里进。 时羡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 看她这么抗拒,方书瑶只好指着休息区的椅子道:“那你先去坐一下,我去前台问问。” 时羡想说些什么,方书瑶却已经离开了。 微叹一声,往沙发走。 看见许慕嘉。 只见她旁若无人地抬起头,单手搭上贺严肩膀。 从背后看,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下一秒,又害羞地把头埋在了贺严颈中。 殷商时期,商纣王为了妲己,派人戳瞎了姜王后的双目。 而时羡现在便感觉自己是身临其境。 不,她还不如姜王后。 姜王后瞎了,彻底看不见了。 而她却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 许慕嘉似是感受到了这道目光,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眼尾带笑。 从那双眸子里,时羡丝毫看不出惊讶,有的尽是挑衅与嘲讽。 就像一个胜利者。 时羡受不住了。 白天的底气瞬间烟消云散。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挪开目光,逃似地跑到方书瑶身边。 拉住正在和前台交流的她就往外走。 第172章 我死心了 一路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方书瑶被拽的莫名其妙,茫然道:“怎么了,人前台正帮我查呢,你、” “不用查了。” “啊?” “我不去了。” 时羡忍着痛,噙着泪,深深吸了口气。 抬起头,转身,极轻极轻地说:“我死心了。” “什么、死、心……” 明明眼眶红的滴血,可眼神确实浊白无光。 方书瑶被她这副模样吓着了。 声音越来越小。 可时羡却是笑了。 苦的很。 如果说避孕药的事已经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什么地位,那么刚才那幕,也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在贺严心里是个什么分量…… 不,她在他心里没有分量…… 所以彻底死心了。 她叫了辆车,报过时家的地址,便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座上。 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像个毫无生机的雕塑。 酒店内。 傅沉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回去接许慕嘉时,就见她扶着贺严站在电梯口。 “怎么把阿严也带出来了?” “我刚才想了一下,把阿严哥一个人放在这儿不行,他喝的人事不省,又没个人照顾,我不放心。” 许慕嘉动了动已经酸涩的手臂,继续道:“所以我们还是把他送回家吧,不然放他在外过夜,家里那个女人指不定怎么想呢。” 这话一出,傅沉像看鬼一样地看着她。 满脸都写着‘你还是我妹妹吗’的字样。 几个小时前还要去时家杀人,现在怎么好像又在替他们夫妻着想? “你别这么看着我,时羡那一顿打让我彻底明白了,拆散人家夫妻没什么好处,到最后只能是把自己搭进去。” 说着,许慕嘉故作释然的叹了口气,“所以我放弃了,现在,只想做个好人。” “真的假的?” 傅沉有些怀疑,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否则这转变的也太快了。 许慕嘉无力地抬抬眼睫,撇嘴,“真的假的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看来暴力有时候是比讲道理要好用的多。” 傅沉松了口气,“早知道打你一顿能见效,我就不拦着舅舅了。” “你敢!” “能让你走上正途,我豁出去了。” 虽说女孩子的心思他猜不透,可那话说的还算有几分道理。 便随了许慕嘉,让她拖着贺严往外走。 忽然,身后传来几声低笑,傅沉狐疑地转过头,“傻笑什么?” “你才傻!” 许慕嘉空打了他一拳,不讲理道:“我日行一善,高兴不可以啊?” “你,日行一善?” “对啊!” 今天这一遭,帮时羡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帮阿严哥甩掉了枷锁,还帮自己混了个好名声。 都不止一善了呢。 —— 时家。 从酒店出来,时羡一切动作都机械的很。 打开车门,下车。 像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 方书瑶紧随其后。 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时羡道:“瑶瑶,你回家吧,不用天天陪着我,我没事了。” “你自己看看你,像没事吗?” 方书瑶撇嘴,牵起她的手,“我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 “真没事儿,我回去就睡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回去吧。” “我不。” “你在这儿我才睡不着。” 时羡哑着嗓子,“求你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行吧。” 方书瑶拗不过她,只得无声叹气,“那你快进去,我看你进去了,就走。” 时羡点点头。 转过身,迈着虚浮地脚步上台阶。 不料才走两步,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蜷缩着弯下腰。 方书瑶立刻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羡羡,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肚、肚子……痛……” 不过片刻,时羡额头已经浮现了密密麻麻地汗珠,脸色煞白。 方书瑶吓坏了,连声喊了白姨出来。 二人合力将时羡抬回车里,大力阖上车门,方书瑶急喊:“师傅,去市医院!” 时羡靠在方书瑶怀里,连痛吟都快发不出声音了。 双手紧紧捂住小腹。 那里,凉飕飕的。 她紧紧咬紧下唇,断断续续地喊方书瑶的名字,“瑶瑶……瑶瑶……” “别怕,你别怕!” 方书瑶紧紧搂住她,明明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却还在强撑着安慰时羡。 屋漏偏逢连夜雨。 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路上全是红灯。 气的方书瑶朝司机怒吼,“师傅你能不能开快点啊!这等着救命呢!” “灯没变绿。” “罚款我交!分也扣我的,你放心大胆的开吧!” 方书瑶急得发懵。 时羡被送到了急诊。 又叫来产科医生共同会诊。 折腾了半夜,医生将她转到了普通病房。 眼下正睡的安稳。 “医生,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肚子疼,人有事儿吗?” 方书瑶心急如焚,嘴也跟珠连炮似的。 “别担心,病人暂时没有什么大碍,突然肚子疼是胎气不安引起的,多半跟情绪有关系。” 医生去掉口罩,问:“你是家属吗?” “啊?” 方书瑶忙不迭点头,“对!” “那先去缴费办手续吧,病人今晚需要留院观察。” “好,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注意吗?” “保持心情畅快,多开解开解病人,不要让她在心里藏太多事。” “好……谢谢医生。” 方书瑶看着他渐行渐远地脚步,默默叹气。 对羡羡来说,恐怕现在没有比保持心情愉快更艰难的事儿了…… 病房内。 白姨正拿湿毛巾替时羡擦脸。 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人,现在却躺在这儿受罪,方书瑶越想越憋屈。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便拿了时羡的手机把照片传给自己,随后便开始编辑。 不料发送之后,气都没喘顺,就被电话轰炸了。 一接听,便传来一阵河东狮吼,“你是疯了吗方书瑶?你知道你报爆的是谁的料吗,你知道这篇稿子发出去你得罪的是谁吗!” 第173章 太不男人了 方书瑶不自觉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知道又怎样,主编,你不是说过吗,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是怕得罪人,哪儿还能挖别人挖不到的料啊。” “你要是发出去了,得罪的就不是人,那是阎王爷啊!” “怕什么呀,他还能杀了我们?” 方书瑶瞥了一眼病床上连点儿生气都没有的时羡,什么理智都没有了,“我不管,我就是要发!” “你怎么这么倔?” “你当初留下我,不就是看上我够倔吗?” “你!” 主编怒火攻心。 是,当初留下方书瑶,是看上她那个倔驴脾气,认死理儿。 因为有这个,才能挖到别人挖不倒的东西。 可她忘了,脾气太倔,是会给自己招祸的! 硬的不行,主编只能试着来软的。 “好,你真想发我就问你,这照片有实锤吗?你亲眼看见他们去开房了吗?” “没有……但是这照片是贺严亲自发的!” “狗屁!贺总出镜了吗?你凭什么一口咬定?还有,你好歹也是公司里的老人了,拍照技术都看不出来吗?这张照片的角度和清晰度都清楚的表明了是自拍!” 方书瑶被惊得睁大了双眼,忙重新点开图。 仔细看了,半晌没说话。 主编叹气:“我拜托你下次看清楚行不行啊?别再给我惹事儿了小祖宗,马上给我撤了去!” 说罢,电话被人恶狠狠地掐断。 方书瑶愣神之际,床上躺着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她丢下手机冲过去,嘴跟机关枪似的问了一串。 “羡羡,你没事了吧?肚子还疼不疼?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时羡轻轻摇头,毫无血色地唇瓣轻轻弯起,给了她一个安心的浅笑。 方书瑶却是鼻头一酸,嗔道:“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 时羡由衷地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半条命都被你吓没了!” 方书瑶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故作怒意。 掏出手机,边操作边道:“我这就找贺严,自己老婆都这样了他还在外面潇洒,良心被狗吃了。” “别告诉他了。” 时羡偏过头,极缓地说:“白阿姨会照顾我的。” 其实时羡想说的是,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过来的。 到时候,不过是自取其辱。 “其实……” 方书瑶咬咬唇,凝了她一会儿。 本来不想替贺严解释的,可想起医生让时羡保持心情开朗,她还是将主编的话如实说了。 “照片我又仔细看了,确实有猫腻,就是那个女的想算计你,挑拨你和贺严的关系,我估计是因为白天她在我们这儿吃了亏…… 所以羡羡,你没必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要是真伤了自己,可随了那些人的心愿了。” “真也好,假也好,都无所谓了。” 在酒店里,她亲眼看到许慕嘉跟贺严同进同出。 就算照片是许慕嘉发的,大概也是贺严默许的吧。 他手机有密码,连自己都打不开,许慕嘉却能用来发消息,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时羡单手覆上小腹,苍白地唇瓣一张一合,“我现在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和他……我们之前填过离婚协议,下周去把手续办了,就再无瓜葛了,以后孩子生下来,我会自己带,他认,就喊一声爸爸,不认……就算了。” 她声音很淡。 淡的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那对狗男女造的孽要羡羡来承担后果? 她以前明明是最幸福的…… 方书瑶难受死了。 转过身出门,肚子里准备了一大堆骂人的话,抬手就拨了一个电话。 铃声一直在响,却无人接听。 响的越久,方书瑶怒火就越盛。 直到传来机械女音,她才不甘不愿地挂断电话。 随后使劲儿在屏幕上戳几下,反手拉黑。 翌日。 贺严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 宿醉之后,头疼的厉害。 单手搭在额头上,哑着嗓子,“进。” 陈嫂推开门,“先生,我煮了醒酒汤,您起来喝一点吧。” 贺严嗯了一声,揉着太阳穴起身,端过来,一饮而尽。 随后递给她,“我怎么会在家?” “许小姐和傅先生把您送回来的。” “许慕嘉?” “是的。” 提起这一家人,陈嫂语气算不上太好,连带着放碗的动作都重了些。 走到门口,顿住脚步,转身,很有一副舍生赴死的感觉。 “先生,本来我不该多话的,可我实在看不过去了,您这次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闻言,贺严眉心微皱。 “说到底还是在大城市,要是在我们那儿,把老婆气走了还出去喝酒的的男人,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陈嫂抱紧了手里的托盘,反正她也不想干了,索性就把话全说出来。 “我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和夫人吵架,但夫人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了,您不想着去找她,反而跑出去喝的酩酊大醉,还被……被欺负过夫人的人送回来,是不是太、太不男人了?” 最后几个字,陈嫂说的极轻,说完没等贺严接话,就端着碗跑了出去。 徒留贺严一个人在房间里。 良久,他略显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抬手摸过手机,一打开,便有消息弹了出来。 是方书瑶。 ‘昨晚被扫黄抓了吗,接电话会判刑吗?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孩子都要没了!'''' 看到最后一句,贺严宿醉后略含浑浊地瞳孔顿时清明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随便踏上一双鞋子从卧室冲了出来。 再把电话打过去,才发现方书瑶已经把他拉黑了! 贺严低咒一声。 陈嫂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时,贺严已经在玄关处换鞋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问:“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 然而回答她的,是贺严大力一甩,砰砰作响的房门声。 第174章 无罪释放 看他急匆匆地背影,陈嫂却舒了口气。 看来,她刚才冒着失业风险的那些话算是起作用了。 只要先生能想通,先低个头,以夫人那么好的性子,肯定能原谅他。 从地下车库开了车出来,贺严直奔十佳别墅。 方书瑶这个人虽然不讨喜,但他是羡羡的朋友。 每次羡羡心情不好,几乎都是方书瑶陪着。 她给自己发这样的消息,难道是羡羡真的出事儿了? 贺严使劲儿踩下油门,在城市的道路上硬是开出了高速的速度。 到时家门口,他扣开安全带。 打开车门,下车。 看着紧闭的大门,走过去使劲按着门铃。 “羡羡,羡羡。” “开门呐,羡羡!” “羡羡!” 他喊了很久,门铃几乎都快按坏了,但始终没有人回应。 贺严朝后退了几步,目光在大门周围环视一圈。 虽然时家别墅在市中心,但现在时间还早,附近并没有什么人来往。 贺严心一横,解开西装外套,脱掉,随手往车上一丢。 袖子半挽,一把抓住了大门上的扶手栏杆。 脚上一个接力,稳稳的从上面跳了下来。 绕过中间水池,一路跑到正门抬手去开,却发现已经上了锁。 没有人…… 羡羡不在家…… 那她…… ‘你老婆孩子都要没了!’ 方书瑶那条简讯上的内容突然出现在眼前。 贺严眸色骤亮。 他使劲儿朝自己额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随即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乔宇的电话。 “查一下时羡在市医院哪一个病房?赶快发到我手机上。” 话落,贺严并没有干等着,而是开车就走。 快到医院时,乔宇给他回了电话。 说完房间号后,又补了句,“夫人是昨天晚上住院的,不过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你别担心。” 不担心,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可以按照地址到妇产科住院部楼下。 刚按下电梯。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是辜景铭。 贺严看了一眼,划下接听,“喂。” “阿严,郑荣升今天早上被无罪释放了。” 听筒里传来辜景铭冷沉的声音。 贺严心中一噔,震惊不已:“什么?” “我原来警校的一个同学特意打电话跟我说的。” 辜景铭打了下方向盘,越野车在路上越跑越快。 “阿严,事情可能要更复杂一点了。” “我明白。” 不说其他,单是郑荣升持枪入室这一条就足够让他判刑了。 可他却只在警局待了几天,就给完好无损的放了出来。 要说没有人帮忙,根本就不可能。 贺严眸子沉了又沉,“看来,他背后那条大鱼要跃出水面了……” 忽然,他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嘱咐道:“景铭,你赶快去警局,既然他们放了人,就必须要对受害者有个交代,如果交代不了,我怕他们会躲着不见。” “我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但毕竟你才是时羡的直系亲属,你出面才是名正言顺。” 辜景铭默了默,问:“你的伤要不要紧?能来吗?” “我……” 他的伤倒是不要紧,但…… 贺严张了张口,目光落在眼前的医院大楼上。 咬咬牙。 “我马上到。” 一天不除掉郑荣升,他身边的人就会危险一天。 既然郑荣升已经知道了时羡的存在,放他出来就等于是放虎归山。 他已经伤了羡羡的心。 绝对不能再让别人去伤害羡羡的身。 警局。 贺严将车停到门口,一路狂奔到大厅,辜景铭便已经在等着他了。 “阿严。” “人呢?” 贺严停下脚步私下打量了一番。 “不在。” 辜景铭叹气,“你猜的没错。” 贺严脸色阴了阴,“他找的什么理由?” “去隔壁省开会。” 开会…… 早不开会,晚不开会,郑荣升早上才被放出来,这会儿局长就不在青州了。 真是摆明了在躲着自己。 贺严凤眸微眯。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响起一个人。 刚要抬脚上楼,就被辜景铭拉了一把。 “阿严,你去干什么?” “当初从金域湾把郑荣升带走的人是傅正,放走郑荣升,不可能不告诉他。” 贺严简单解释了一句,“我要去找傅正。” “我已经找过了。” 辜景铭叹气,“傅队也很无奈,说他甚至都没有见到那个来保持郑容生的人长什么样子。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刑警队长。” 连局长都做不了主的事,他又能怎样呢? 贺严明白辜景铭的意思。 可眼下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牵扯到郑荣升案件中的人就这么多,他必须要找一个目击证人。 这样才能查出到底是谁在郑荣升背后撑着他。 随手抓过一个警员,贺严紧声问,“可以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 警员点头。 随后将自己手机递了过去。 贺严与辜景铭互视一眼,按照自己印象中的号码播了出去。 “喂?” 听筒里传来一道沉稳的男中音。 “关局,在忙吗?” “啊,是贺总啊。” 只一句话,关局就听出了是谁。 故而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现在在开会啊,过会儿给你打过去。” “关局这么忙,怪不得没有时间通知我郑荣升已经被保释出来的事情。” “啊……这个……” “这个,关局需要给我这个受害者一个解释吧?” “是是是……” 关局长额头的汗都要滴下来了,沉声道:“我……我……这件事不能怪我,实在是上面的要求,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上面?” 贺严眉心微拧。 这郑荣升上面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连警察局局长都有所忌惮? 关局叹了口气,“贺总啊,我建议您也不要在查下去了,没好处。” “关局,我和郑荣升的恩怨你是知道的。” 贺严语气淡淡。 “这件事跟有没有好处没有关系,你既然不方便插手,那就告诉我到底是谁过来把郑荣升保释出来的,您放心,我的嘴很严,绝对不会乱说话。” “贺总,你也不用为难我。” 关局很是无奈。 “其实我也就只接了一个电话而已,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 他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才说, “我这次在外地开会,要开三天,特别忙,青州的事情恐怕有心无力,希望你理解。” 第175章 分身乏术 挂断电话,辜景铭紧声问:“怎么样?” “我们有三天时间。” 贺严将手机收了起来。 刚才那些话,他听懂了。 所以明白关局的用心良苦。 关局能坐上警察局长这个座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在七年前破了郑荣升的案子。 说白了,他和郑荣升结的仇,不比贺严与郑荣升的仇浅。 所以只要他在位一天,郑荣升进了警察局就别想再出来。 何况现在铁证如山。 若是连他都拦不住,只能说明,保释郑荣升的这个人,他惹不起。 可是这个世上,处理事情的办法不是只有一种。 但身上那套制服限制了他的行为。 所以他走了。 当什么都不知道。 三天。 是他留给贺严的时间。 也是关局能够帮他的最大期限。 “行。” 辜景铭点点头。 “那我们回去准备一下,我把这件事儿跟宴星也说一声。” “嗯。” 贺严应声。 回到金域湾。 才一开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喜滋滋的呼声。 “先生,您回来了!” 陈嫂边解围裙边擦手。 在玄关处停了一下,同贺严打过招呼就往外跑。 可出了门,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院子。 眼中的欣喜渐渐消失,笑意僵在唇角。 愣了片刻,转身回去, 在贺严一只脚踏上楼梯时叫住他,“先生,夫人呢?” 贺严面色一滞,声音哑哑的,“我没见到她。” “什么叫没见到?” 想起前几天经历的事情,陈嫂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是夫人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不知道......" 贺严如同脱力一般靠在墙上,闭了眼,有气无力地说:“陈嫂,你给羡羡打个电话吧,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出院。” 他不敢去联系时羡。 等这两天过去吧。 等一切危险都被消除的时候,他和羡羡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可以好好解释,可以好好弥补。 “出院?” 陈嫂大惊一声,“夫人住院了?!那、那您为什么不自己、” “我打了。” 贺严猜到了她想问什么,“她不接,她还在生我的气.......” 他睁开双眼,溢出两分祈求,“帮我打一个吧。” 陈嫂深深凝他一眼,重叹一声,走进厨房将手机拿了出来。 昨晚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半夜,折腾了那么一波,方书瑶和时羡都是身心疲惫。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在睡着。 时羡睡眠浅,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抬手去捞手机时,趴在床边浅眠的方书瑶就被惊醒了,忙替她把手机拿过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递到时羡面前。 “陈嫂打来的。” “陈嫂?” 时羡讶然。 若是贺家别的人打来,她也就不接了,可陈嫂才因自己受了伤,这两天没回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时羡心里记挂着,便拿过手机置于耳边。 “喂,陈嫂。”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陈嫂连忙把手机朝前递了几分。 瞧着贺严,满脸焦急的指指屏幕。 打不通时羡电话的时候,贺严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如今真的通了,他反而不敢开口。 怕时羡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挂了电话。 听筒那边半天没有反应,时羡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难不成是那些人又来金域湾找事了吗? 她不自觉收拢五指,紧声问:“陈嫂,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没有!” 陈嫂连忙应声,抬眸看了眼对面人的口型,才问道:“夫人,您这几天怎么没回来呀,还好吗?” “挺好的。” 陈嫂继续将目光投向雇主。 贺严连比划带口型,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陈嫂故作轻松地和时羡先聊着。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不放心才打电话问问,您走的太着急了,都没来得及和您说上两句话,直到今天也没回来,我还以为……” 时羡浅浅薄薄地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安慰道:“我没什么事儿,你别担心。” “那您现在在哪儿啊?我煲了汤,想去看看您。” 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夫人,您就答应吧,我凌晨就起来准备了,本想着您会回来,没想到……” 她顿了顿,又说:“先生一早也离开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看看您,我也能安心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时羡也不好意思拒绝,叹道:“好吧。” 等报了地址才把电话挂断。 陈嫂把手机放在橱柜上,试探道:“先生,那现在……” “不是说要去送汤吗,快去准备吧,一会儿去医院。” “好!” 一说看时羡,陈嫂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 她并没有撒谎。 本以为时羡能回来,她真的一大早就开始准备。 谁知...... 既然是准备好的,就只用装进饭桶里就好了。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陈嫂提着桶就出来了。 出门时,贺严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划下接听,“喂。”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贺严脸色骤变,“怎么可能?” 又是一阵沉默。 贺严一张俊颜似是调色盘一般,青黑交加。 片刻,他冷声答道:“我这就来。” “先生,我们不是要去看夫人吗……” 陈嫂叫住贺严,指了指手里的饭盒。 是了,还有羡羡。 贺严抬手摁了摁太阳穴。 分身乏术这个词的无奈,他现在体会到了…… 沉默一瞬,还是从鞋柜里将鞋子取了出来,凝声吩咐:“陈嫂,我有急事,你去医院看羡羡,无论她状态怎么样,都告诉我一声。” “先生!” 陈嫂喊了一句,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夫人生病了,她在医院,她是你老婆啊,是才经历过生死的人!” 陈嫂握紧了手里的饭桶,反正她也不想干了,索性就把话全说出来。 “而且夫人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么不管不问,还能算个丈夫和父亲吗?” 第176章 利来而聚,利尽而散 她越说越生气,头都开始发蒙了。 若贺严是她儿子,她恐怕早就已经抄起大扫帚开打了。 心里生气,目光也不善。 贺严扫了他一眼,声音沉了又沉,“陈嫂,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 虽未明说,陈嫂也知道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 撇着嘴,几年以来,第一次带着顶撞的语气说话,“您放心,当初我过来,您说的就是好好照顾夫人,所以这碗汤,我一定会给夫人送过去。” “知道就好。” 贺严推门而出。 一个小时后,医院。 听见敲门声,方书瑶抢在白阿姨之前过去开了门。 “方小姐?” 看到她,陈嫂着实有点惊讶。 打了招呼,方书瑶却没有理她。 直接越过陈嫂头顶向后看去。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什么人过来。 她撇着嘴,不悦道:“贺严没来?” 陈嫂面色一尬,垂下头,干咳两声,“先生他……他有事。” “是,他永远都有事,国家首府都没他事多!” 方书瑶阴阳怪气地吐槽了句,陈嫂面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时羡听到动静,缓和道,“瑶瑶,先让陈嫂进来吧。” 此话一出,陈嫂就如得了特赦令一般,侧身闪了进来。 见时羡虽躺在病床上,但脸色尚可。 只是比前两天瘦了一点儿。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些,眸中流露出一丝慈祥,“夫人,我今儿炖的是当归乌鸡汤,您身体太虚了,得好好补补。” 说着,她把饭桶放在了餐几上。 打开,倒了一碗出来。 看着那滚烫鲜浓的汤汁,方书瑶环臂冷讽,“有句话叫虚不受补,羡羡需要怎么补我们有分寸,也有人照顾,就不劳烦贺家的人了。” “夫人也是贺家人,当然要由贺家人照顾。” 陈嫂毫不示弱。 其实她以前不讨厌方书瑶的,可今天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听着让人实在不舒服。 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等时羡出院,她就不再干了。 以后回了乡下,和这些人再无瓜葛,也就用不着再言语忌讳了。 随后把浓浓地鸡汤端到时羡床前,“夫人,多喝点,补身子的。” 她是考过特级厨师证的,做的饭,色香味俱全。 这些年,时羡一直很喜欢。 正如眼前这碗汤,色香味儿俱全。 只可惜,她没胃口。 这副样子落在陈嫂眼里,心疼极了。 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夫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别跟身体过不去,看病吃药,难受在自己身上,谁也替不了。” 话落,她舀了一勺乌鸡汤递到时羡唇边。 像母亲一样喂她,“来。” 时羡点点头,张了唇瓣,勉强喝下一点。 忽然,门外传来几阵叩门声。 白阿姨过去开门。 见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便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羡羡,你没事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时羡将碗放在床头柜上,便看见温子安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眸中透着担忧之色。 他绕到时羡床侧,看了看的输液管。 解释道:“我刚下手术,听说你住院了,就特意来看看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羡轻轻摇头,“没有了。” “那就好。” 温子安面色松了松,“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哪怕是图个安心呢。” “好。” 时羡没拒绝。 应了一声,又紧着问了句,“能检查全面一点吗?” “当然。”温子安点头,“这是应该的。” 闻言,时羡浅浅松了口气。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吃了那么多避孕药,是药三分毒,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孩子们的健康…… 所以就算温子安不提,她也有这个打算。 毕竟现在,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了。 她昂起头,对温子安报以微笑,“谢谢你,温医生。”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话音刚落,温子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眼屏幕。 没有来电显示,却是本地号码。 而且,并不陌生。 温子安眸子微黯,和时羡说了句抱歉,随后离开。 阖上门,他才滑下接听,“喂。” “你到底是什么人?” 喑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没有铺垫,直奔主题。 可这声音太有标志性了。 温子安甚至不用问,就猜到了是谁。 他轻笑一声,没急着说话。 而是走到楼梯间,才幽幽挑眉,“郑局亲自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你不想说?” “是没必要。” 那只常年拿手术刀的手有节奏地敲着楼梯栏杆,发出铛铛地声音,“我只是个小人物,有幸帮了郑局一个小忙,还不至于让您记住我。” 虽是在给他带高帽,可郑荣升却是听明白了。 也很上道儿的点头,“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知道一下。” 温子安嗯了一声,“您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动机,但你确确实实帮了我,这一点,毋庸置疑。” 郑荣升肯定了他的功劳,“所以我想知道,你帮我,是因为和贺严有仇吗?” 温子安嗤笑一声。 没说话。 “那就是跟时羡有仇了?” 郑荣升恍然,“情仇?” “这件事,我就更没必要跟郑局说了。” 温子安语气淡淡,“我和郑局素未谋面,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罢了,利同而聚,利尽则散,我我想让您知道的,您自然会知道,我不想让您知道的,您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郑荣升眼眸微眯。 忽然觉得这个人,也不是一个好控制的。 相反,他很不好控制。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 可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除了这个电话号码。 “不过......" 温子安沉默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郑局主动联系我这么一个小人物,也不好让您空手而归......” 他眸子渐寒,压低了声音,“时羡现在就在青州市医院妇产科523病房,贺严或许会过来看她。” 第177章 别让我空欢喜 说罢,温子安冷然勾唇,“郑局,再见。” “等等!” 郑荣升忽然提高了音量,含着点急切,“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合作?” 温子安斜靠在栏杆处,金丝眼镜下的眸子闪过一抹玩味。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他眼底兴趣渐浓。 随即嗤笑出声,“倒是挺有意思,不过,要想更好玩,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谁?” “这个就不劳郑局费心了。” 温子安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脚尖,“等我说动了她,自然会告诉您。” 郑荣升捏着被挂断的电话,五指缓缓收紧。 “他是谁?” 身旁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噙着警惕询问。 郑荣升却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那人惊呼一声,“也就是说,您并不清楚他是敌是友了?那您怎么敢跟他合作?您知不知道先生把您从警局弄出来不容易,您......” “无论是谁,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只要目的一致,就是朋友。” 郑荣升打断了男人的话,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是没见过这个人,但也没见过你口中的先生,本质上而言,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区别,我愿意跟他们合作,那是因为我们目标一致。” 这话一出,眼镜男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看郑荣升的目光中也含了些考量。 郑荣升感觉到了,却却视若无睹。 将手机收回口袋,冷声道:“回去告诉你那所谓的先生,我很感激他把我从警局里捞出来,也不计较他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但既然想利用我达到目的,就不要随意插手我的决定,否则,我会单方面宣布合作结束。” 这条件太不平等了。 可眼镜男却不敢反驳。 毕竟这是自家老板废了大劲儿才弄回来的人。 还下了死命令,只要是这个男人需要的东西,一切都给他准备齐全。 所以再不满,也不得不忍着。 与此同时。 温子安拨通了许慕嘉的电话。 言简意赅的说了下刚才的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配合?” “若是成了,你就能得偿所愿。” “温医生,有时候我还真看不懂你,你跟我说你喜欢时羡,但是在伤害她这方面,你可从来都是不留情面啊。” 温子安轻笑:“我也是为了许小姐。” “别说的这么好听。” 许慕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依旧红肿的脸颊,恨意丛生,“我只希望你别让我空欢喜一场。” 温子安挑眉,“那......我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许慕嘉翘着腿,缠绕着自己的发丝,眸光渐厉,“合作愉快。” 收了手机,温子安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回到病房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推开门的一瞬间,又换上了日常那副笑颜。 “羡羡。” 他走到病床前,温言道:“我刚才替你问过李医生了,等会儿检查完,如果你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 时羡眼神微亮。 她不喜欢医院的那股消毒水味儿,如果能回去,当然是求之不得。 “当然是真的。” 温子安笑着点头,“那我先给你拔针。” 走到病床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揭开胶带。 拔针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时羡中指上的那枚钻戒。 他不动声色地掩下情绪,迅速将针头拔掉。 熟练又仔细。 “好了。” 温子安把针头扎在输液瓶上,嘱咐道:“羡羡,有一些检查是不能佩戴首饰的,所以待会儿一定要将贵重物品收好,不要丢了。” 闻言,时羡下意识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她并不是很喜欢首饰。 若非必要场合,一般只会戴着外婆送她的玉镯。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和贺严的婚戒了…… 见她没说话,温子安抬腕看了下手表,道:“行,那你准备一下,我去安排,一会儿来接你。” 时羡回了思绪,由衷道了声:“谢谢。” 温子安抿唇浅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站在旁边的方书瑶忍不住咂舌,“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细心周到,又穿着白大褂……” 她眨着眼睛,巴巴儿的看着病床上的美娇娘,“羡羡,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天使啊?” 天使? 温子安吗? 时羡弯了弯唇角,边摘手镯边解释,“温医生是蓁蓁的师兄,她介绍给我的。” 话落,她将镯子递给了白阿姨。 “贺蓁啊!” 方书瑶大吃一惊,环臂揶揄,“这丫头送了这么个天使在你身边,也不怕撬她哥墙角啊?” 她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时羡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姨,怪道:“你别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 方书瑶撇撇嘴,“遇人不淑就该及时止损嘛,我看那个温医生人挺好的,对你似乎也有点儿那个意思,试试怎么了?” 时羡啧了一声,低吼,“瑶瑶!”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 方书瑶吐了吐舌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嫂,“要不要一起出去透透气呀?” 这话题的太莫名其妙了。 可陈嫂确实没拒绝。 点头道:“好啊。” 时羡当然不相信方书瑶是叫陈嫂出去透气的。 刚才这两个人还剑拔弩张,唇枪舌剑,现在倒是要相伴而行了。 肯定是瑶瑶有什么话要跟陈嫂说。 时羡不放心,伸手拽了拽方书瑶,“我马上要去做检查,你不陪着我吗?” “怎么可能,我当然会陪着你啊。” 方书瑶拍了拍她她抓着衣襟的手,“放心吧,你做检查之前,我肯定会回来的。” “瑶瑶……” “好了,我有分寸。”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时羡只得点头。 看着方书瑶和陈嫂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时羡面上带了些愁容,“白姨,你说瑶瑶会和她说什么?” “啊?” 白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方小姐不是出去透气了吗?要说什么?” “没什么。” 时羡摇摇头。没再多说。 第178章 你就这么信任他吗? 他们俩走了没两分钟,门口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时羡示意白阿姨去开门。 一打开,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农民模样的中老年男人。 白姨打量一番,问了句:“您找谁?” 那人没有回答他。 而是趁着白姨不注意,直接就往病房里走。 “诶!你干嘛?” 白姨一惊,伸手便要去拉他。 可无奈何他的速度太快,眨眼就到了时羡病床床尾。 有了许慕嘉的前车之鉴,白姨生怕又过来一个找事儿的。 匆匆跑进来,一把就抓住了男人的胳膊,使劲儿的往外拉。 “你干什么?你赶快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叫人了!” 边拉边对时羡说:“小姐,你别害怕,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那农民常年干体力活儿,又是个男人,不像许慕嘉是个娇小姐,任由白姨搓圆捏扁。 况且,时羡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她想着,或许只是进错病房了。 若真打起来,倒显得尴尬。 蹙眉道:“好了,白姨,松手吧,别伤了人。” 虽然她这么说,可白姨还是有些不放心。 依旧紧紧扯着。 时羡轻叹一声,道:“没事的,白姨,我相信这位老人家没有恶意。” 闻言,男人推举白姨的大掌微微一顿。 倏然回头。 对上时羡那双水光潋艳的桃花眼。 饶是并非第一次见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男人还是被那张脸惊了一惊。 太像了。 不止脸像,声音也像 简直一模一样! 几十年前,他有幸见过周家小姐一次。 就是这个声音! 这么多年了,一直刻在他的脑子里。 眼眼下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连男人都险些认为,这是周书音的投胎转世。 见他愣着,时羡微微弯唇,轻声问:“老人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男人回了神绪。 双手紧紧搅和在一起,两个拇指来回抠弄,透着些紧张。 吞咽了下口水,一张口,反而是先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娘,我刚才看到一个医生从这里走出来,我还以为,这里是医生办公室呢。” 果然是走错了房间。 时羡松松一笑,“您误会了,这里是病房,医生办公室在走廊的中间。” 说着,她还把正确的路线告诉了老人,“你往前再走三个房间,那个才是医生办公室。” “哦,原来是这样啊。” 老人家面露感激,“我不识字儿,记错了,您别介意。” “没关系。” 时羡摇摇头。 可男人问完了这些,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好像有话要说。 察觉出了他的异样,时羡主动问道:“老人家,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啊?” 男人有些迟疑。 欲言又止。 但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咬了咬牙。 心一横,抬眸问:“那个,我刚才看到从你这儿出来的那个医生,好像是姓温,对吧?” 时羡点头。 “那他是你的主治医生吗?你觉得他怎么样?他对你好吗?他给你治病的时候上不上心?” 他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题? 若说刚才她是相信这位老人家的,那现在就多少起了点疑心。 忽然闯错房间。 一来就关心她的私事儿。 还没头没尾的打听温子安。 这太奇怪了。 见时羡眼神不太对,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急功近利。 微微闪躲了下目光,赶忙替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那个,是这样,我女儿也在这儿住院,主治大夫就是刚才那个温医生。 但是我怕他太年轻了,医术不行,所以想问问你,他看病看的怎么样?他对病人,对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然没有。” 时羡摇摇头。 心里的疑虑倒是随着这几句话消了一些。 毕竟温子安的年龄在那儿摆着。 况且他还是个男医生。 在妇产科里,有很多家属都是不能接受的。 时羡理解。 特意替温子安说了几句好话,“老人家,你放心吧,温医生虽然年轻,但是,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医生,对病人也都是一视同仁。 医者仁心,你就放心的把女儿交到他手上,保证你的女儿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你真的就这么信任他吗?” 男人忽然着急起来,“他只是个医生,他还那么年轻,姑娘,要不你去换个医生吧?换个有经验的,年龄大一点的,毕竟生孩子是大事,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了这个医生啊!” 他口口声声都在说温子安的坏话。 似是不阻止了时羡就不罢休,好像和温子安有什么仇一样。 时羡拧了眉心,“老人家,您和温医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我跟他哪有什么误会,我是怕你吃亏上当啊!” “这话怎么说?” “因为、” “咔嚓——”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打断了男人正要脱口而出的话。 也吸引了室内三人的目光。 温子安原是过来告诉时羡,他已经安排好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家父亲! 登时,他心脏像是漏了一拍。 下意识喊了声,“爸……” 爸? 这是温子安的父亲? 时羡眸中闪过震惊。 看看温子安,又看看那位老人家,讶道:“原来你是温医生的父亲啊!” 想到刚才白姨还和他动了手,时羡脸颊忽然烧了起来。 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叔叔,刚才……有点失礼了。” 温父没有做声。 直勾勾的盯着温子安。 不用问,温子安也能猜到他是来做什么的。 可碍于时羡在这儿,他不能当场翻脸。 只得压了压怒火,强挤出一抹浅笑,“羡羡,你先等一会儿,我送我爸出去。” 第179章 你是要毁了我吗? 说着,他伸手挽着温父的手臂。 表面上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可暗地里却用着巧劲儿,半拖半拽的将温父拉出了病房。 关上门,温子安顿时冷了脸。 一言不发的将他拽到消防通道。 松开手,紧紧凝着他。 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迸发出阵阵寒光。 彻骨的寒意,让温父仿佛置身地窖一般。 “你来找时羡,是什么意思?” 他咬着牙,暗淡的眸色像是撒了一层灰,“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我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一向老实巴交的温父难得有如此强硬的时候,“子安,她很信任你,你不要辜负、” “她信任,那是我让她信任的!” 温子安双眸乍红,一把揪起温父的衣领。 他年轻个高,使劲一提,就让温父双脚离了地。 只剩脚尖支撑着全身。 “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想了多少办法才让她对我有今天的信任吗?” 温子安凑近温父,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此时此刻,他眼里没有父母,没有亲情。 只有滚滚不尽的恨意和报仇的决心。 “爸,你这么过来,这么闯进去跟他说那些话,是想毁了我吗?” “我不来才是真的毁了你!” 温父死死扒住他的双手。 眼前的儿子,陌生的让他不敢去认。 “子安,你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收手吧,趁现在没有泥足深陷,还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你收手吧。当爸求你了,行吗?” 他苦口婆心,百般哀求。 只希望自家儿子能够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温子安深深吸了口气。 似是恢复了一些理智。 缓缓松了手。 背过身,一掌拍在栏杆上。 温父走到他身边,抬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子安,你从小就是最温和的性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也没有和别人红过脸,甚至有人对你恶语相向,你也都是一笑了之,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让爸妈操过一点儿心。” 他重叹一声,沧桑遍布的双眼中闪着泪光,“好孩子,爸真的很喜欢以前的那个你,并且一直以你为骄傲。千万不要让莫名其妙的仇恨蒙蔽了你的眼,好吗?” “以前的我……” 温子安嗤笑,偏了偏眸,挑眉,“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懂事,听话,乐于助人,有一颗赤子之心,能包容一切的你。” 温父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知道的所有赞美人的词都说一遍。 试图唤回他的良知。 “不……” 温子安摇头,“那不是我,我懂事,是因为我不想挨打。 我听话,是因为只有听话才有好日子过。 我助人,那是因为我喜欢听到别人夸我。 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令所有人都讨厌的。 至于赤子之心,包容一切……” 温子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声笑了很久。 直到眼泪都出来了,才抬起眼,“你觉得在那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他会有一颗赤子之心吗?” 温父愣住了。 他哑口无言。 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 “爸,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从来都没有。” 温子安苦笑,“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可你是我儿子啊……” “如果你不想认,也可以不是。” 他声音凉凉的,没有丝毫情感,“我是笃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了,不管是谁。只要挡了我的路,我都不会放过。” 说罢,温子安绕过温父便要离开。 在手搭上门把的一瞬间,温父在身后痛心疾首地喊了声,“子安,你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什么,唯有这个执念,跟了我二十多年。” 温子安回眸,暗含警告的说:“这一次看在父子关系上,我就当做不知道,但如果再有下次……” 他摇着头,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您别怪我六亲不认。” 一字一句,锥心刺骨。 温父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的那么决绝。 门阖上的一瞬间,像是把父子二人隔绝到了两个世界。 他捂着心脏。靠在墙上。 抬了抬手,想抓住什么。 却什么都抓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难道真的是注定吗…… 周书音在无知无觉中,成了伤害子安妈妈的人,所以她的女儿,就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替母还债…… 这场冤孽,真的要以这种方式,才能结束吗…… 温父无力极了。 是那种知道会发生悲剧,拼了命的想阻止它发生,却阻止不了的无力。 从消防通道出来,温子安便一言不发。 就算路上有人同他打招呼,他也全当做没有听见。 只自顾自的埋头走路。 一直到时羡病房门口,他才算是停了下来。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情绪,抬手开门。 进去的一瞬间,又换上了那一副温人如玉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和刚才那个在消防通道中的他当场是一个人。 见温子安回来,时羡礼节性地关心了句,“温医生,把温叔叔送走了吗?” “嗯,送走了。” 温子安不着痕迹的打量时羡一番,试探着问,“羡羡,你还好吧?” “我?” 时羡以为他是说自己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便摇了摇头,“我很好啊。” 她笑了笑,“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 温子安稍稍缓了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就是怕我爸对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他是个乡下人,不懂什么分寸,也没什么文化。” “如果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我替他跟你道个歉。” 说着,他很诚恳的走到时羡身边,弯着腰鞠了个躬。 时羡连连摆手,“没有,叔叔人挺好的,温医生,您不用这样。” “应该的,就算什么也没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过来,肯定也吓到你了。” 温子安很是抱歉。 但看时羡如此,想必他父亲是真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温子安不禁暗叹自己来的巧。 若是再晚一分钟,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第180章 还婚戒 “对了,检查的是我已经帮你排上号了。” 他淡淡笑着,转了话题,“你收拾一下,穿个鞋子,我陪你一起去。” 时羡点点头。 刚要下床,却又被温子安阻止了。 “等我一下。” 他说。 随后走出病房。 约莫五分钟后,又折返回来。 这次还推了一个轮椅。 进门时,遇到了正巧回来的方书瑶和陈嫂。 打过招呼,他将轮椅推了进去。 对时羡指了指,说:“来,我推你去。” “不用了吧?” 时羡啼笑皆非,“温医生,我没什么事儿了,可以自己走的。” “还是上来吧。” 温子安也笑,“以防万一,虽然朋友之间应该经常叙旧,但也不能总是把地点选在医院这种地方呀。” 闻言,时羡脸颊微微泛红。 拗不过他,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走过去,坐在上面。 温子安便从一旁拿了个小毯子过来,搭在她膝盖上。 温笑着说:“别着凉。” 看他把时羡照顾的周周到到。 方书瑶简直满意极了。 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不比贺严体贴一万倍吗? 当即化身村口老太太,恨不得把温子安八代祖宗都问出来。 最后被问地无奈了,他才笑道:“方小姐,咱们先去给羡羡检查,等以后有机会我把户口本带过来,亲自给你看看,怎么样?” 方书瑶也不客气,当即敲定。 只留时羡这么一个当事人,尴尬的脸都要滴血了。 临出门前,她让温子安稍等一会儿。 随后抬起手,将食指上的钻戒取下来。 垂着头,用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随后交给了身边人。 语气含着释然,可眼底却藏着泪珠,“陈嫂,今天辛苦你了,以后,要好好保重,注意安全。” 陈嫂心中一惊。 价值连城的首饰握在自己手心,重如千斤。 “夫人……” “拿着吧。” 时羡强忍泪意,涩声道:“我去检查,不能戴首饰。” 陈嫂点点头,“夫人,您也要好好的,这是您和先生的婚戒,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等您检查回来,再完好无损的交给您。” 时羡眸色一僵。 使劲儿咬了咬牙,才忍下心头那一丝涩疼。 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说罢,她抬眸递给温子安一个眼神,温子安便推着轮椅出了门。 陈嫂想说什么,却半分声音都没发出。 回到金域湾。 偌大的房子依旧空空如也。 住了这么多年,陈嫂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承载着先生和夫人的回忆。 说起来,小夫妻俩从前也是很恩爱的…… 怎么就能走到离婚这步呢? 摊开手掌,陈嫂垂下眼睫,手里的钻戒依旧奢华璀璨。 思及方书瑶把她叫出来说的那些话,还有夫人的态度…… 左思右想,还是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没多久,手机便响了起来。 陈嫂马不停蹄的接通,“喂,先生。” “什么意思?” “啊?” 陈嫂故意装傻。 可贺严却是没有耐心和她废话,直言道:“你发的照片,什么意思?” “那是夫人让我带回来交给您的。” 陈嫂故意问他,“先生,这戒指收在哪儿呀?” 贺严不说话了。 他接到辜景铭的电话,说在回去的路上见到了一个很像郑荣升的人。 贺严这才丢下时羡,直接开车过去。 可郑荣升像个泥鳅,在青州市内漫无目的的乱窜。 他想继续跟的时候,辜景铭却拦着不让他追了。 怕有埋伏。 刚停车,就收到了这张照片。 等了片刻,陈嫂才又试探性地喊了声,“先生?” “等我回去。” 说罢,贺严直接挂了电话。 辜景铭从副驾驶起身,“怎么了?” 贺严捏着眉心,“羡羡把婚戒给我了。” “什么?” 辜景铭微讶,似是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快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看出了他的挣扎,辜景铭单手拍了拍贺严肩膀。 沉声叹气,“你和时羡还有机会,别像我一样,等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将贺严浆糊一样的脑子炸地一个激灵。 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离开。 一路上,贺严几乎把车开到最快速度。 先回了趟金域湾,拿上戒指,而后直奔市医院。 —— 温子安给时羡安排的检查不少,做完最后一项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方期间,方书瑶接到主编电话,让她务必马上回公司一趟。 她推拒不掉,只好先走。 不过有白姨和温子安在,她也不是很担心。 见白阿姨推着时羡出来,等在外面的温子安立即迎上,温声问:“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 “那就好。” 温子安看了眼时间:“今天太晚了,结果可能出不来,你再住一天,等明天早上上班,我再去帮你取结果。” “不用了温医生,我让白阿姨替我去取就好了。” 时羡不好意思地摆着手,“再说,你也有工作,就不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 温子安笑语,“白阿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你,至于跑腿的活儿,还是交给我吧,反正我明天也要查房,都是要来的。” 时羡点点头。 等电梯的时候,白阿姨忽然肚子疼,要去卫生间。 温子安便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轮椅,推时羡进了电梯。 “对了。” 温子安按下楼层,似是随意问道:“怎么一直没有见贺先生啊,我记得他前两天就已经出院了。” 时羡身形一僵,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却又很快收拾好情绪,声轻如风,“他……工作忙。” “倒也是。” 温子安点点头,轻笑,“毕竟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家业,想必也是有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第181章 将自己从淤泥里拔出来 “身不由己吗……” 时羡不自觉跟着呢喃了一番。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轻笑,“这个成语真好,人在陷入两难的时候,就可以用身不由己来形容自己。 其实想想,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不由自己支配呢? 所谓两难,也不过是取舍而已。 取什么,舍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又怎么会是身不由己。” 就像贺严,他选择许慕嘉,就是自己的决定。 给她下药,也没有人拿枪逼着他。 东窗事发,再回过头来告诉她一切都是身不由己,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你今天好像很感慨。” 温子安侧身看了看她的面容。 时羡却笑了,“胡思乱想而已。” 转头时,也见温子安揣着笑意。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出了电梯,看见病房门口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眸色生冷,一双大掌紧紧握拳,垂落在身侧,骨节泛白。 几目相对,病区走廊里的温度似乎瞬间下降到负数。 良久,时羡挪开已经酸涩的瞳孔,眨了眨眼睛,忍下泪意。 单手搭在轮椅轮子上,朝前推了两下,轮椅手柄便从温子安手中脱落下来。 他动了动空落落的掌心,快走几步追上,若无其事地推她往前走。 直到与贺严相距五步远时停下,眉目含笑,“贺先生,好久不见。” 贺严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接腔。 而是上前几步,在时羡面前蹲下身子,抬起拳头,缓缓张开。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静静地躺在手心。 许是握得太用力,掌心已经印出了钻戒的形状。 “陈嫂做事太不当心了,回去的时候,竟然把婚戒一起带走了。” 他语气温柔地不像话,松松软软的,像棉花糖,“当初选戒指的时候是留了身份证的,这辈子也只能定制一枚,幸好没丢,否则就再也没有了。” 说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时羡的无名指。 可无论怎么牵,时羡都始终不为所动,双拳攥地紧紧的。 “羡羡。” 贺严想说什么,耳边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温子安回眸之际,不着痕迹的将轮椅朝后拉了几分。 贺严毫无防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时羡从自己手中溜走。 冷了眸子,刚要将时羡拉过来,就见一位中年女人朝这边大步过来。 东看看,西看看,眼神里带着茫然。 温子安适时解围,“贺先生,羡羡刚做完检查,还是先让她休息吧,有什么话,等羡羡好了再说也不迟。”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贺严眸如寒冰,却在转向时羡的一瞬间,又化作了一汪柔情,“羡羡,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说什么? 还不是那些车轱辘话? 无非就是解释他为什么会给自己下药?为什么会和许慕嘉睡在一起? 时羡都不用听,每一句话她都能猜到。 将牙关咬的极紧,理都没理他。 转过头,“白姨,我们进去吧。” 白阿姨应了一声,从温子安手里接过手柄,推着她往里进。 温子安抬步跟上。 却在即将迈入门槛的时候被一道极大的力气抓住了手臂。 他回眸,温然一笑,“贺先生?” “贺严,你干什么?” 时羡蹙眉。 贺严不动。 抓着温子安的手越发用力,直到温子安变了脸色。 一向温润的他竟透着些寒气,“贺先生,请您放开我。” “贺严!” 时羡语调更重,可贺严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她太知道贺严的脾气了,自从见温子安的第一面,就把他当敌人一样。 如果再让他们这么僵持下去,事情只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了想,递给温子安一个台阶。 “温医生,今天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回去休息吧。” 温子安收回与贺严相视的目光,温和浅笑,“好,你也好好休息,记住,千万不要再动气了,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时羡点点头。 她一进去,贺严便松开了温子安。 温子安低头浅笑,再抬眸时,眉眼中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挑衅,“贺先生,再见。” 说罢,不等贺严深究,转身离开。 下一秒,病房门被人从里面阖上。 时羡无视外面的敲门声,下了轮椅,走到病床边坐下,有气无力地吩咐道:“白阿姨,把门锁上吧,我想睡了。”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雇主说话,白阿姨也只好照做。 门锁落下的一瞬,贺严握上门把的五指一顿。 似是没想到,时羡竟会对他如此抗拒…… 深深吸了口气,贺严走到休息椅旁坐下,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病房内。 白阿姨替时羡掩好被角,看着她黯淡无光地眼眸,微叹一声。 直到旁边手机响了,时羡才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贺严。 她没看内容,直接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眼下,她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看。 解释辩驳,她听够了。 花言巧语,她也不信了。 要想将自己彻底从这摊淤泥里拔出来,最好的做法便是不理不睬。 门外。 贺严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等到消息,只等到病房里的灯光消失。 他丢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正想点燃,忽然想到时羡闻不得烟味儿。 万一她想通了,愿意见他一面呢…… 哪怕是妄想,他也愿意试试…… 阖上烟盒,重新塞回口袋。 而这一切,都被温子安躲在暗处看的一清二楚。 看来这夫妻俩之间的隔阂可真是不小啊。 也好,他们之间的隔阂越大,自己的胜算就越大。 那时羡受的伤也就越重。 他也就越喜闻乐见。 想着,温子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第182章 你可是最重要的角色 两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一家咖啡厅。 “你倒是挺准时的。” 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坐在咖啡厅的摇椅上。 淡淡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 “抱歉。” 温子安在她对面落座,“我走到半路,医院里临时有点事,又把我叫过去了。让许小姐等了这么久,我向你道歉。” “可别。” 许慕嘉连连摆手,“如果你能让我如愿,别说让我在这儿等你两个小时,就是让我在这儿等你两天,等你两个月,我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看来,许小姐还真是足够讨厌时羡啊。” 温子安的表情意味深长。 许慕嘉白眼一翻,冷笑,“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我一遍一遍的跟温医生重复吗?” “当然不用。” 温子安挑眉,“我喜欢许小姐讨厌时羡。” 他打了个响指,服务生便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冰美式。” 说罢,温子安将目光落到许慕嘉身上,“许小姐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许慕嘉去掉了脸上的口罩。 清晰可见的五指印和微微发肿的脸颊,就这么暴露在了温子安面前。 他眉心微皱,“许小姐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还能是怎么回事儿?” 许慕嘉咬紧了牙根,“还不都是拜时羡那个贱人所赐。” “时羡?” 温子安讶了声,“她怀着孕,还能将许小姐打成这样?” “她不能,她身边的狗能!” 许慕嘉一拳落在面前的玻璃桌上,将桌子敲的砰砰作响。 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就恨不得将时羡剥皮抽筋! 还有那个该死的下人。 竟敢拿那样的扫帚去打她。 脸上的伤还只是最明显的。 除此之外,她光洁如镜面的背上不知道被划了多少道伤痕! 还有胳膊上被那个泼妇抠出的血痕! 一条条一道道。 都暗含着他的恨。 越想,就越生气。 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了我是什么下场。” “有志气。” 温子安拍了两下手,眼底流露出得逞的神色。 与此同时,服务生将咖啡和温水一起端了过来。 放在桌子上,说了声“请慢用”,便转身去忙别的了。 许慕嘉不想在他面前提这些丢人的事情,端起温水抿了一口。 “你把我叫出来,说有事要和我商量。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温子安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莫名其妙的问了句:“许小姐,能吃苦吗?” 吃苦? 许慕嘉眸子微眯。 似是没有明白他所谓的吃苦是什么意思。 可转念一想,只要能教训时羡,能报仇,她什么苦都吃不得? 思及此处,那双与时羡极相似的桃花眼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能。” “能就好。” 温子安微微一笑,“只要许小姐能吃苦,咱们这件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儿了。”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许慕嘉狐疑的打量着他,“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打哑谜,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透。” 不料温子安却摇了摇头,“说透了就演的不逼真了,这场戏里面,许小姐可是最主要的角色。”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只要许小姐把戏演好了,我保证,时羡再也不会是你的阻碍。” 许慕嘉心中一喜。 但很快,又觉得有些奇怪。 “温医生。” 她双手撑着桌子,“我能问一下你的动机吗?”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 一直以来,她以为贺严此人已经很难以琢磨了。 可就算他再难琢磨,也有真实的一面。 温子安不一样。 这几次和他接触下来,她发现这个人的面具可是一层接着一层。 “我的动机是什么不重要。” 温子安向后靠了靠,轻轻晃着摇椅,“重要的是,我能帮许小姐,这就够了。” “温医生错了。” 许慕嘉摇头,“你的动机很重要,我总得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帮我吧?” “因为我喜欢时羡啊。” 他还是咬定了这个理由。 和从前对许慕嘉说的一样。 “喜欢?” 她显然不信这个说辞。 “你喜欢她,还这么伤害她?” “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 温子安淡淡解释,“我这个人贪心,想要一个人,就希望她身心都是我的。 时羡那么爱贺严,我如果不耍一点儿手段让他彻底厌恶贺严,那就算他和贺严分开了,心也不是我的。” 说着,他抬了抬眼睛,“许小姐不也是一样吗?贺严一次一次的把你推开,你却一次一次的上赶着。” 文闻言。许慕嘉眸色骤变。 他说话这么不中听,她也不想再和他说些什么。 拿了手包起身就走。 温子安也不阻拦,不疾不徐的将手里的咖啡尽数饮下。 咖啡在舌尖蔓延开来。 一如既往的苦。 可他却从这铺天盖地的苦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甜。 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票子,压在桌子上,温子安起身离开。 医院。 一夜无眠。 贺严在外面坐了一夜,眼睛都没有阖一下。 一直盯着。病房的动静。 可直到天亮了,时羡也没有将门打开。 方书瑶被主编抓走,加班加点儿的干了一整夜的活。 一肚子牢骚正没地方发呢,到医院就看到了坐在休息椅上的贺严。惊讶不已。 “你怎么来了?” 她绕到贺严面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过来?” “贺总日理万机,我还以为您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老婆了呢。” 方书瑶阴阳怪气地环起手臂,“怎么,过来看看你老婆死没死,好准备回去迎娶你那相好的吗?” 第183章 他们两个,唯有离婚 “够了!” 贺严原不想理她那么多,可她这些话每一句都正好踩在他的禁区,让他忍无可忍。 站起身,一米八多的大个带着无尽的压迫感,冷声警告,“方小姐,别仗着你和羡羡关系好,就觉得我会因为羡羡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 “呦,贺总这么说是吓唬谁呢,不是你求我办事的时候了是吧?还羡羡,我告诉你,最没资格提羡羡的人就是你!” 方书瑶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医院你不管不问,跑去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现在还在这儿装深情,你装给谁看呢?” “方书瑶!” 贺严从未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怒意几乎到达了一个临界值,脑瓜子嗡嗡的响。 “方小姐,您别说了!” 乔宇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 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 偏方书瑶还不知收敛,变本加厉,话越说越难听“我凭什么不说?他敢做难道还怕我说吗?” “贺总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说出来,都怕脏了我的口。” 他们的争执声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连时羡在里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从病床上起身,穿上拖鞋。 朝门口去。 门把拧动的声音吸引了外面争执不休的两道身影。 一见她,贺严再顾不上跟方书瑶较劲,忙上前一步,激动到颤抖。 “羡羡,我……” “你什么你!” 还没靠近,面前就横了一个人。 贺严脚步一顿,眉心瞬间拧在一起,“滚开!” 他低斥。 却换来方书瑶一声讥笑,“贺总好大的威风啊,还滚开,你真了不起,狗还知道挑新鲜的屎吃呢,你可倒好,专吃陈年老屎,吃完来找羡羡了,我家羡羡还嫌你嘴脏呢!” “你!” 贺严忍无可忍,什么理智都没了。 压着怒意低吼,“乔宇!把她给、” “贺严,你敢!” 他要说什么,时羡早在他开口之前便猜到了。 连声打断。 又一把将方书瑶拉到了身后。 而乔宇也悄悄呼了口气。 刚才还担心这位方小姐的嘴太毒,真惹怒自家老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换别人也就算了,偏她亲爹是副市长,自己还真不敢动手。 现在有少夫人护着,就等于是有了块免死金牌。 偷偷瞄了眼一旁的贺严,只见他双拳紧握,额角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着。 满腔怒意,却只能自己消化。 闭上眼眸,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好,我不动她,你别生气。” “羡羡......” 贺严睁开凤眸,眼底的祈求几乎溢出来,“我们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没必要。” 时羡偏过头,眸中恢复了一片清冷,“我们之间唯一能谈的,只有离婚。” 说罢,她拉着方书瑶进了病房。 “羡羡!” 贺严想追,却被一道紧闭着的门隔绝在外。 他无力极了。 抬手敲门,却始终没得到回应。 但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却影响了别的病人,有家属去护士站投诉,很快就有护士过来提醒。 见贺严理都不理,乔宇赶忙应声,说着好话将护士送走。 随即又跑到贺严身边,劝道:“总裁,总裁,您别着急。您这样不但影响别人,也会影响夫人啊,我们就在门口等着,少夫人她总还是要出来的嘛,不怕见不到她。” 闻声,贺严眸子微动。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侧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贺先生,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 贺严偏头。 果然瞧见了温子安。 情敌面前,他一改刚才的无力状,站直了身体,挺直脊背,弯唇冷笑,“温医生还真是阴魂不散,怕是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吧。” “贺先生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温子安浅笑,晃了晃手中的检查单,“我只履行自己的指责,过来给羡羡送个结果而已。” 说着,他上前一步,正要敲门,却被贺严拦了下来。 “既然是送结果,那就交给我吧,不劳烦温医生进去了。” 温子安微微偏眸,挑眉道:“贺先生,能进得去这道门吗?” 那语气里,满满地嘲讽。 贺严眉目乍寒,正当忍不下这口气时,温子安已经抬手敲了门。 “羡羡,是我。” 顷刻,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露出那张清秀温婉的容颜,“温医生?” 似是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时羡微微一讶,敛下神色,同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 温子安含笑会应,两人就当旁边黑着脸的贺严如空气一般。 “这是检查结果,你和孩子们都很健康,放心吧。” 说着,他将手里握着的纸张朝前递了递。 时羡伸手接过。 大略的扫了一遍,心里那块压了几天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抬手覆上小腹,忍不住哽咽了声,由衷道:“谢谢……” 温子安摇头,“对了,李医生让我转告你,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回家之后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 “嗯。” 时羡点头。 “那你快去收拾东西吧。” 温子安朝她做了个告别的手势,“我马上要坐诊,没时间送你回去了。” “没关系,你快去忙吧。”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羡回过身,才对白阿姨吩咐了句,让她去办出院手续。 入内,方书瑶已经在帮她装东西了。 “真的想好了吗?” 她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时羡一怔。“什么?” “贺严的事。” 方书瑶边叠衣服边道:“那张照片,未必是真的,如果是因为这个……” 虽然刚才自己骂他骂的是挺狠的,但离婚毕竟是大事。 时羡太爱他了。 爱到人尽皆知。 她怕她的羡羡会后悔。 如果,她刚才那些话能骂醒贺严的话...... “不是照片的事……” 时羡轻叹一声,装东西的手微微一顿,“我们之间,问题太多了……” 多到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分开吧,分开也好。 分开了,心里就没有负担了。 孩子还是他们的孩子,有爸爸,有妈妈,就够了。 如果以后……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羡忽然笑出了声。 笑自己竟然还会想到以后。 第184章 失去了,就不再有 东西收拾完之后,白阿姨也办好手续回来了。 虽然方书瑶和白阿姨极力阻止,却还是拗不过时羡,到底给她分了一个小包让她提着。 出门时,贺严很有眼色的过去接手,却被时羡侧身躲开,扑了个空。 方书瑶看不下去了。 一把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塞给他,又夺过时羡手中的包一同塞给他,怪道:“就这么点用处了,是他该着的!” 说罢,扶着时羡往前走。 一路上,贺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就这么跟着她们。 像个贴身保镖一样。 哪怕到了时家,他也只是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放在门口。 别说踏进屋门了,就连说话也没有。 直接回了车里。 不开,就这么停在门口。 别说时羡,就连方书瑶都看不懂这个操作了。 一进去就问:“他什么意思啊?这还是我认识的贺严吗?” “不知道。” 时羡苦笑一声,在沙发上落座。 方书瑶看了眼时间,叹气,“行了,羡羡宝贝,我也不多待了,还有几篇稿子没赶出来,主编说今天再不弄完就开了我。” “快去忙吧。” “那我晚上再来陪你。” 时羡笑笑,推着她,“知道啦。” 送走方书瑶,时羡径自去了厨房。 见保姆正忙着,轻声喊她,“白姨。” 闻声,白姨抬头,手上洗菜的动作却不停,“二小姐,怎么了?” “昨天检查的时候我不是有个镯子交给你保管吗?” “啊,是的。” 白姨恍然大悟,拧上水龙头,抬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您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说着,她人已经出了厨房,直奔卧室。 时羡也回了客厅。 约莫五分钟后,忽听卧室里传来一声惊呼。 时羡骤然起身。 还没等走过去,就见白姨匆匆忙忙的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二小姐不好了,镯子、镯子不见了!” “什么?” 时羡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白姨却急的团团转,颤抖着摊开双手,“我明明记得我收起来了的,怎么没有啊,我明明好好收着的!” 虽然她不懂珠宝,但那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好像还是个什么玉。 这要是丢了,怕是她打一辈子工也赔不起啊! 这么想着,白姨几乎哭了出来。 偷偷瞄了一眼时羡,见她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白姨更是确定了这个镯子不是便宜货色。 否则小姐怎么可能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沉默须臾,赶在时羡开口前,小心翼翼地认错,“小、小姐,你别难过,这镯子是我弄丢的,该多少钱,我赔!”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姨咬着牙,掐着肉。 可时羡却没接腔。 因为根本不是钱的事。 那是外婆留给她的镯子,是外婆送她的最后一个礼物。 是失去了,就不再有的东西...... 她咬了咬唇,转身。 木讷的往外走。 见状,白姨赶忙快走两步到她身前,“小姐,你这要去哪儿啊?” “我去医院,我去找镯子......” 时羡抬手想要将她推开,但她才痊愈,没什么力气,像小猫挠痒似的。 “好了好了。” 白姨一把捉她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轻拍两下,“小姐,你别去,我闯的祸,我去,我去给你找。”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找,哪一处都不放过,两个小时内,一定把镯子带回来!” 说罢,她将时羡送回了楼上卧室。 披了外套,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经过门口时,被一直坐在车里的贺严见着了,瞧她步履匆匆的模样,以为是时羡出了事,急忙降下车窗。 正巧对上二楼处,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窗前人的表情。 但却安心了不少。 起码能确定,羡羡没事。 窗棂旁。 时羡推开半扇窗纱,微微探身,目送白姨离开。 回眸间,她也看到了门口那辆黑色卡宴。 只是,她也看不清车内人。 两人像是不在同一时空,却又互相对望。 不知过了多久,时羡手机响了。 是白姨。 她说,镯子没找到。 时羡沉默须臾,很轻很轻的说了句,“知道了。” 找不到,是在意料之中。 那个镯子在她眼里是纪念,在别人眼里,是上千万的钱。 碰到了,怎么会不捡...... 挂断电话,她抬手拉上了窗帘。 室内顿时漆黑如夜。 她躺在床上,靠在最边边,眼神空洞的看着某个地方。 不知怎么,她似乎突然就感觉到前些日子,时敬川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感觉了。 孤独,死寂。 连点人气儿也没有。 楼下。 贺严见没了光亮,微微垂睫,刚按下升降键,车窗上便多了五根白皙软乎的五指。 贺严微微蹙眉,还没说什么,就听来人哼了一声,“哥,你果然在这儿!” 他捏捏眉心,疑道:“你怎么来了?” 贺浅撇嘴,“我再不来,你还能活?” 贺严并未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这几天,他不知听了多少。 不说是百毒不侵,也差不到哪儿去。 瞧小丫头这样,是什么都知道了。 估计是贺蓁说的。 贺严也没问,只揉着太阳穴抬了抬眼,“奶奶知道吗?” “她老人家要是知道,我还能一个人来?扛着拐杖把你腿打折都是轻的!” 贺浅说话一点都不留情,贺严却稍稍安心了一点。 至少自己这俩妹妹还有点分寸。 “想什么呢?” 贺浅敲了两下窗户,“我问你,打算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 “当然是哄你老婆啊!” 一听这话,贺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哥,你是不是傻?女孩子是要追的,你等能等来个什么,当初你娶嫂子的时候是怎么把她追到手的都忘了?” 当然没忘。 也不可能忘。 可那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 那个时候,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 可现在,时羡却连见他一面也不愿意...... 他更不敢轻易去打扰,生怕她会要求去民政局...... 瞧他这副既颓废又畏手畏脚的样子,贺浅掐着腰瘪嘴,“得了,关键时刻还得我给你平事儿。” 说着,她叫贺严附耳过来,不知说了些什么,贺严眼底存了些狐疑。 贺浅不耐烦地催道:“还不赶快去办,真准备在这儿坐成活化石啊?” 第185章 你还知道来? 应声道:“好。” 贺蓁点点头,没什么话说,转身便要离开,贺远岑却在身后叫住了她,“蓁蓁,今晚早点回老宅吧。” 贺蓁眉心微蹙,表示不解。 他却笑地格外慈爱,“我回青州也有几天了,今天不忙,打算回去看看你爷爷奶奶,所以想叫你也回去,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 贺远岑说的诚心诚意,贺蓁却沉默了。 她和朋友旅游回来,知道时羡搬回了老宅,因不想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便一直住在朋友家里。 算起来,也很久没有回家了。 贺远岑却很是坚持,起身走到她身边,温声劝道:“回去吧,蓁蓁,爸也难得回来一趟,只是想一家人享享天伦。” 他说着,便要抬手搭上贺蓁的肩膀,却被贺蓁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一只手不上不下,尴尬的很。 “我知道了。”她鬓了下头发以遮掩自己的不自然,微微垂眸,“董事长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下楼了。” 贺远岑忙点了点头,还亲自给贺蓁开了门,送她出去。 之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抬眸间,一位中年女人大步走了过来。 东看看,细看看,眼神里带着茫然。 温子安适时解围,“贺先生,羡羡刚做完检查,还是先让她休息吧,有什么话,等羡羡好了再说也不迟。”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贺严眸如寒冰,却在转向时羡的一瞬间,又化作了一汪柔情,“羡羡,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我累了,再说吧。” 时羡将牙关咬的极紧,转过头,“白阿姨,我们进去吧。” 白阿姨应了一声,从温子安手里接过手柄,推着她往里进。 温子安抬步跟上。 却在即将迈入门槛的时候被一道极大的力气抓住了手臂。 他回眸,温然一笑,“贺先生?” “贺严,你干什么?” 贺严不动。 抓着温子安的手越发用力,直到温子安变了脸色,语气微寒,“贺先生,请您放开我。” “贺严!” 时羡语调稍重,可贺严却不为所动。 她太知道贺严的脾气了,自从见温子安的第一面,就把他当敌人一样,如果再让他们这么僵持下去,事情只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了想,劝道:“温医生,今天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回去休息吧。” 温子安温和浅笑,“好,你也好好休息,记住,不要再动气了,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时羡点点头。 温子安垂下眼睫,瞥了眼抓着自己手臂的大掌。 还未说什么,贺严便松开了他。 低头浅笑,再抬眸时,眉眼中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挑衅,“贺先生,再见。” 说罢,不等贺严深究,转身离开。 下一秒,病房门被人从里面阖上。 时羡无视外面的敲门声,下了轮椅,走到病床边坐下,有气无力地吩咐道:“白阿姨,把门锁上吧,我想睡了。”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雇主说话,白阿姨也只好照做。 门锁落下的一瞬,贺严握上门把的五指一顿。 似是没想到,时羡竟会对他如此抗拒…… 深深吸了口气,贺严走到休息椅旁坐下,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病房内。 白阿姨替时羡掩好被角,看着她黯淡无光地眼眸,微叹一声。 直到旁边手机响了,时羡才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贺严。 她没看内容,直接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眼下,她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看。 解释辩驳,她听够了。 花言巧语,她也不信了。 要想将自己彻底从这摊淤泥里拔出来,最好的做法便是不理不睬。 门外。 贺严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等到消息,只等到病房里的灯光消失。 他丢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正想点燃,忽然想到时羡闻不得烟味儿。 万一她想通了,愿意见他一面呢…… 哪怕是妄想,他也愿意试试…… 阖上烟盒,重新塞回口袋。 才掏出手,椅子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贺严眼神微亮,几乎刹那间拿过来,却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眸光渐渐黯淡。 收拾好情绪,划下接听,“喂,景铭。” “我等了一天,关局没有回来。” 辜景铭抿唇,“警局的人说,关局临时接到通知,到隔壁省开会了,需要三天。” 开会…… 贺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质问。 只是勾了勾唇角,说不清是讽笑还是冷嘲。 辜景铭却有些摸不懂了,拧眉问:“阿严,关局忽然莫名其妙地要去开会,这么明显的托词,你不会听不出来吧?” “不是托词……” 贺严单手搭在膝盖上,眼底忽然清明了许多,“既然关局长有事,那就不麻烦他了。” “你的意思是……” 辜景铭恍然大悟。 “回去吧,调整好状态,接下来的事……我还需要你帮忙。” 贺严没有明说, “好。” 关局能坐上警察局长这个座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在七年前破了郑荣升的案子。 说白了,他和郑荣升结的仇,不比贺严与郑荣升的仇浅。 所以只要他在位一天,郑荣升进了警察局就别想再出来。 何况现在铁证如山。 若是连他都拦不住,只能说明,保释郑荣升的这个人,他惹不起。 可是这个世上,处理事情的办法不是只有一种。 但身上那套制服限制了他的行为。 所以他走了。 当什么都不知道。 三天。 是他留给贺严的时间。 一夜无眠。 贺严在外面坐了一夜,眼睛都没有阖一下。 方书瑶过来时,看到休息椅上的他,惊讶不已。 “你怎么来了?” 她绕到核验码面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过来?” “贺总日理万机,我还以为您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老婆了呢。” 方书瑶阴阳怪气地环起手臂,“怎么,过来看看你老婆死没死,好准备回去迎娶你那相好的吗?” 第186章 他什么意思? “够了!” 贺严原不想理她那么多,可她这些话每一句都正好踩在他的禁区,让他忍无可忍。 站起身,一米八多的大个带着无尽的压迫感,冷声警告,“方小姐,别仗着你和羡羡关系好,就觉得我会因为羡羡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 “呦,贺总这么说是吓唬谁呢,不是你求我办事的时候了是吧?还羡羡,我告诉你,最没资格提羡羡的人就是你!” 方书瑶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医院你不管不问,跑去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现在还在这儿装深情,你装给谁看呢?” “方书瑶!” 贺严从未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怒意几乎到达了一个临界值,脑瓜子嗡嗡的响。 偏方书瑶还不知收敛,变本加厉,话越说越难听。 “我说错了吗?贺总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我也不想和您废话了。” 他们的争执声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连时羡在里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打开门,拉了拉怒火攻心的方书瑶,“别说了,帮我进来收拾东西吧,问医生说,今天可以出院了。” 她毫不示弱地迎上贺严的目光,“我告诉你贺严,你纵容你相好的发那种照片给羡羡,你就是个人渣,你根本配不上羡羡!” 方书瑶这个女人每句话都在激怒他,让他几乎失了理智。 温子安再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贺严显得憔悴了很多。 “温医生还真是阴魂不散,怕是忘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吧。” “贺先生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晃了晃手中的检查单,“我只履行自己的指责,过来给羡羡送个结果而已。” 说着,他上前一步,正要敲门,却被贺严拦了下来。 “既然是送结果,那就交给我吧,不劳烦温医生进去了。” 温子安微微偏眸,挑眉道:“贺先生,能进得去这道门吗?” 那语气里,满满地嘲讽。 贺严眉目乍寒,正当忍不下这口气时,温子安已经抬手敲了门。 “羡羡,是我。” 顷刻,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露出那张清秀温婉地容颜,“温医生,早上好。” “早。” 温子安含笑打了招呼,两人就当旁边黑着脸的贺严如空气一般。 “这是检查结果,你和孩子们都很健康,放心吧。” 闻言,时羡心里那块压了几天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抬手覆上小腹,忍不住哽咽了声,由衷道:“谢谢……” 温子安摇头,“对了,李医生让我转告你,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回家之后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 嘱咐过她,温子安说自己马上到了坐诊时间,就不陪她收拾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羡才对白阿姨吩咐了句,让她去办出院手续。 方书瑶则是进去陪她收拾东西。 “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 “贺严的事。” 方书瑶边叠衣服边道:“那张照片,未必是真的,如果是因为这个……” 虽然刚才自己骂他骂的是挺狠的,但离婚毕竟是大事。 时羡太爱他了。 爱到人尽皆知。 她怕她会后悔。 “不是照片的事……” 时羡轻叹一声,装东西的手微微一顿,“我们之间,问题太多了……” 多到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分开吧,分开也好。 分开了,心里就没有负担了。 孩子还是他们的孩子,有爸爸,有妈妈,就够了。 如果以后……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羡忽然笑出了声。 笑自己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不死心。 东西收拾完之后,白阿姨也办好手续回来了。 虽然方书瑶和白阿姨极力阻止,却还是拗不过时羡,到底给她分了一个小包让她提着。 出门时,贺严很有眼色的过去接手,却被时羡侧身躲开,扑了个空。 方书瑶看不下去了。 一把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塞给他,又夺过时羡手中的包一同塞给他,怪道:“就这么点用处了,是他该着的!” 说罢,扶着时羡往前走。 一路上,贺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就这么跟着她们。 像个贴身保镖一样。 哪怕到了时家,他也只是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放在门口。 别说踏进屋门了,就连说话也没有。 直接回了车里。 不开,就这么停在门口。 别说时羡,就连方书瑶都看不懂这个操作了。 一进去就问:“他什么意思啊?这还是我认识的贺严吗?” “不知道。” 时羡苦笑一声,在沙发上落座。 方书瑶看了眼时间,叹气,“行了,羡羡宝贝,我也不多待了,还有几篇稿子没赶出来,主编说今天再不弄完就开了我。” “快去忙吧。” “那我晚上再来陪你。” 时羡笑笑,推着她,“知道啦。” 送走方书瑶,时羡便回了自己出嫁前的卧室。 不知怎么,她似乎突然就感觉到前些日子,时敬川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感觉了。 走到床边,推开半扇窗纱,微微探身,一眼便看到了门口那辆黑色卡宴。 须臾,她拉上窗帘。 躺回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再睁眼时,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下意识划下接听键,迷迷糊糊地张了张口,“喂。” “在睡觉吗?” 听筒里的声音温和中带着点笑意,时羡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猛然坐起身,讶道:“温医生?” “是我。” 温子安浅浅笑着,“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 时羡撩了下头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时间,才知道已经快七点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今天医院收拾病房的时候,在柜子上看到了一个镯子,我见了,认出来那是你的,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 闻言,时羡下意识抬起手腕。 这才发现白阿姨果真没有把外婆送的那个镯子还给她。 心中一惊,忙问:“是羊脂白玉的吗?” 温子安点头,“是。” “那是我的!是外婆送我的!” 时羡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进了衣帽间,“温医生,您现在在医院吗,我去找您拿!” 第187章 救我! 那边温声说了几句,她下意识看了眼手腕,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我马上到。” 温子安笑了,“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断电话,时羡去衣帽间挑了一条米色长裙,很好的修饰了小腹,又配了一件开衫。 整个人温柔素雅。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辆卡宴。 时羡抿抿唇,深吸口气,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地走过去。 “要出去吗?” 身后传来车门打开地声音,“我送你。” 时羡脚步一滞。 即便做足了心里建设,听到这个声音,心口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握紧双拳,狠着心,抬步离开。 原以为以贺严的脾气会追上来,把她塞进车里带走,一定要拉着她把话说清楚。 可他没有。 直到她打了车,也没见他过来阻止。 门外。 贺严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等到消息,只等到病房里的灯光消失。 他最怕这种情况。 束手无策。 别说解释,连人也见不到…… 握紧了手里的戒指,贺严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接通就问:“怎么做才能让时羡见我?” “什么东西?” 沈宴星对身边的化妆师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怎么,都一晚上了,你还没哄好媳妇儿呢?” 说着,他一把抓过桌子上的手机,关掉免提,笑道:“贺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行?” “能不能不废话?” 他这边都焦头烂额了,那狗东西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偏沈宴星就是欠,翘着二郎腿,大爷似的开了口,“贺总,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贺严忍了又忍。 “两千万,注资随便。” “爽快!” 其实沈宴星不缺这点儿钱,但是吧,薅贺严羊毛这件事,他从来毫不留情。 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哄老婆嘛,两招搞定,一是死缠烂打,二嘛,嘿嘿,你懂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 贺严更觉得自己就不该跟他浪费时间,冷冷吐出了两个字,“撤资。” “别啊别啊!” 沈宴星蓦然起身,“死缠烂打这招绝对好使,她去哪儿你跟哪儿,送温暖送关心,最重要的是要有眼色,投其所好,但是有一点,在小嫂子跟你说话之前,千万别张嘴。” 贺严诧异,“为什么?” “你那张嘴里吐不吐地出象牙自己心里没点数?” “沈、宴、!” “啪——”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忙音。 沈宴星死里逃生般拍了拍自己地胸口,暗自庆幸隔着屏幕。 否则这会儿他恐怕已经死无全尸了。 车内。 时羡坐在后座,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莫名燃起一丝失落。 很奇怪的感觉。 直到等红绿灯的时候,驾驶座处传来一阵咂舌,“这年头儿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得开几辈子出租才能买得起后面那辆卡宴啊……” 闻言,时羡倏然转身,果然瞧见旁边车道上那辆熟悉的车。 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忽然怦怦直跳。 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越来越搞不懂贺严的行为。 他这样跟着,到底是跟踪?监视?还是保护? 亦或者是她想多了。 只是恰巧走一条路而已。 一路上,时羡总是有意无意地回头看。 直到她下车,贺严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打扰,也不上前。 时羡付了钱,不想深究,推开了餐厅的门。 环顾一圈,在靠窗地位置处看到了温子安。 她招招手,走过去,“不好意思啊温医生,我迟到了。” “没有啊,我也刚到。” 温子安含笑起身,替她拉开椅子,绅士至极,“这个餐厅位置不太好找,是我偶然发现的,虽然有点远,不过味道很特别,而且24小时营业,有时候做完一台大手术身心俱疲地时候,过来喝碗汤,心情立刻就不一样了。” 时羡也笑,“这么神奇吗?” “耳听为虚,试试就知道了。” 温子安叫来服务生,问过时羡的忌口,迅速点了几样吃的。 随后拿起旁边凳子上的白色纸袋递给时羡,“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镯子。” 时羡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其实听温子安在电话里的描述,她已经百分之百确定是自己的了。 可在看到镯子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是外婆送给我的……” 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地喜悦。 这个玉镯对她而言不止是一个生日礼物。 更是她的一份念想。 眼下失而复得,时羡的手都颤抖了。 “温医生,我、我该怎么谢谢你……” “别这么说,我只是个跑腿的,要谢也应该谢医院的护士长和保洁阿姨。” 温子安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抬了抬下巴,“快戴上吧。” 时羡不住的点头。 而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地贺严眼中。 一双大掌几乎把方向盘捏碎。 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得时羡和温子安说话,接触。 明明已经几个月了,温子安也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羡羡的事,可他就是莫名抵触此人。 无论是他的行为,还是言语,都给人一种别有所图的感觉。 忽然,手机传来一阵铃声。 贺严偏眸,瞥了眼屏幕。 是许慕嘉。 但并非电话,而是视频。 贺严想也没想,直接按了挂断。 不消片刻,视频又打了进来。 这次容不得贺严忽略了,他不耐烦地接听,把摄像头对准了车顶。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视频里传来了歇斯底里地喊叫。 “阿严哥!阿严哥救我!救命啊!阿严、啊——” 清脆地巴掌声落下,贺严几乎一瞬间竖起了屏幕。 入目便是杂货堆满的石灰地,而许慕嘉就被绑在其中一个椅子上。 发丝凌乱,唇角溢血。 就连那一身高定眼下都不如一块破布。 衣不蔽体。 就像战争年代受尽敌人折磨的老百姓。 而真正吸引贺严目光的,是镜头拉远之后,许慕嘉身边施虐的那个中年男人。 即便他带着头套,可无论身高体型,还是那份气质,都与郑荣升有七八分相似! 第188章 两个选择 可他不是已经知道羡羡的存在了吗? 怎么又去招惹许慕嘉? 中年男人单手揪住许慕嘉的头发,迫使她仰头面向手机。 下一秒,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匕首,毫不怜惜地抵在了纤细地脖颈上。 吓得许慕嘉浑身颤抖,疯狂的喊着救命。 可那人却视若无睹,笑地格外阴森,“贺总,我们又见面了。” 此话一出,贺严蓦然坐直了身体。 一模一样。 声音一模一样! “听说,这个姑娘是你心尖儿上的人啊?从小跟你一起长大,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还因为你的原因,做了很多年的植物人,现在才醒过来不久,是吧?” 贺严目光阴鸷,一字一句地问:“你想干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垂头低笑。 再抬头时,匕首又贴近了几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就这么开着视频,你亲眼看着她死。” “那第二呢?” 贺严压着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第二嘛,说白了,我只跟你一个人有仇,也不想牵连无辜,这通电话挂断之后,我会发给你一个地址,二十分钟内,你来了,恩怨我们自己清算,你不来,我就拿这个丫头……哦对了,还有你的妻子,来替你抵。” 说着,他手上一个用力,许慕嘉的脖子瞬间涌出了一丝鲜血。 “你敢!” 贺严心中一惊,双眸腥红! 但那人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单方面掐断了电话。 下一秒,那人用许慕嘉的微信给他发了定位。 附带一条消息:你一个人来,不用想着报警,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就算死,我也要拉上你最心爱的人当垫背。 贺严用尽力气把手机丢在副驾驶上,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街道。 餐厅。 服务员端着最后一道菜品过来,温子安也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 趁着时羡吃东西的时候,手指迅速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随后若无其事地向服务生道了谢。 边吃边给时羡介绍。 约莫十五分钟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时羡拿起汤匙的手轻顿,抬起头。 温子安放下筷子,“我接个电话,你先吃。” 说罢,他将手机置于耳边。 不过几秒,他的脸色便从从容转向急切,“什么?” “好,我知道了。” 随即,他挂断电话,紧声对眼前人道:“抱歉羡羡,今天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东市一幢居民楼起了火灾,许多人受了伤,其中有两个孕妇大量吸入浓烟,还有小面积烧伤,医院缺医生,要我马上回去。” “那你快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当了妈妈,一听受伤的人有孕妇,连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温子安起身拿了外套,迈步离开时却又转过头,不放心道:“那你……” 时羡忙道:“没关系,我吃好了,自己打车回去。” 他点点头,跑步冲出了餐厅。 看着眼前几乎未动过的食物,时羡也没什么胃口。 坐了一会儿,喊来服务员,准备付账时,他们却说温子安已经付过了。 时羡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人把饭菜打包,随即离开了餐厅。 如温子安所说,这条街不繁华。 若说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眼下八点过半,天也黑透了。 这条街上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 倒让人有些不安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走着走着,时羡竟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可回过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自觉地,时羡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可她快,身后的人似乎也跟着快。 时羡紧紧握住手机,心脏怦怦跳地厉害。 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指快速按了两下开机键。 一通紧急电话拨了出去。 手机便自动打给了紧急联系人。 短短几十秒,时羡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样长久。 “羡羡,怎么了。” 冰凉的手机里传来温和地嗓音,如同寒夜中的一股暖流,使她忐忑不安的心有了一丝安稳。 可这个感觉并未持续很久。 时羡还未开口,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嚷杂乱地声音,伴随着轻微地气喘。 “阿严哥,我……好冷……好痛……”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我送你去医院!” 咔嚓—— 时羡脑子里似乎有什么断裂了。 那声音…… 是……许慕嘉? 怎么会…… 贺严他……不是一直跟着自己吗? 忽然,一股刺鼻的味道顺着呼吸道直冲枢干。 “唔!!” 时羡下意识反抗,挣扎途中,手机不慎脱手。 黑了屏。 没两下,意识便越来越薄弱。 终于,她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 贺严衬衣已经被鲜血染透,一手托着奄奄一息的许慕嘉,一手拿着手机。 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忙音,他原想再拨回去。 可怀里的许慕嘉呼吸越来越弱,尤其腹部那把白刃,红的刺目。 来不及多做思考,抱起许慕嘉就往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 “咳咳,咳咳……” 冰凉刺骨的冷水从头顶流下,呛到了鼻子,时羡猛地咳嗽几声。 昏昏沉沉地蜷缩在石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醒了?” 男人扔掉矿泉水瓶,接过身边人递来的一把银白匕首。 缓缓蹲下身子,含笑凝着眼前这个已经变成了落汤鸡的女人。 “我还以为,贺严会把自己的女人养的很好,那么点药量,顶多半个小时就醒了,没想到,你竟然昏迷了一个小时,看来,这身体素质不太行啊。” 时羡有气无力地偏过眼眸,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那张脸憔悴的让人猜不出年纪。 唯有浑身的戾气,使人无法忽视。 她心知自己不能乱了分寸,十分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谁?为什么绑我?” “绑?” 男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大笑几声。 笑够了,用极其无辜地眼神看着她,摊摊手,“我可没有绑,你看看你的手脚,都是自由的,只要你有本事,我不会拦着你出逃,若是逃不出去,那就怪不得我了。” 第189章 遇险 “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么样,就是算算账而已。” 男人拿着银白匕首在手里把玩着,轻轻挑眉,“几年前,贺严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害我蹲了七年的大狱;前两天,你报警抓我,害我又在局子里过了一晚,你说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时羡恍然大悟! 眼神顿时清明起来。 郑荣升看出了她的变化,笑道:“看来你并没有忘记我,是吗?” 当然没有忘记! 这就是那天从酒店一路尾随她到金域湾的人。 是伤了陈嫂和阿江的人。 是跟贺严有着深仇的人! “你想起来了也好。” 郑荣升站了起来,在身后的凳子上坐下。 “这样,我就不用再给你做一遍自我介绍了,咱们直奔主题。” 说罢,他眯了眯眼睛,把玩着匕首。 “我问你,那天报警,用的哪只手?” 郑荣升绕到时羡身边,用脚随意地踢了踢她的五指,“是右手,还是左手?” 时羡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极度地恐惧让她发不出声音。 可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时候,哭诉,求饶,都不管用。 至于逃跑…… 时羡暗暗环视了一遍身边四五个壮汉。 她一个孕妇,根本不可能。 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利用自己对这个人仅有的认知,思考着自救的办法。 须臾,她重呼一口气,做出了一副摆烂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心想弄死我,所以今天落到你手里,我是逃不了的,有什么后果,我认,我承担。” 她忽然地坦荡,倒是让郑荣升为之一愣。 时羡单手撑着身子,中了药的身体格外沉重,可她却不敢放松一点。 “你绑我,不是因为我得罪了你,也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你跟贺严有仇,是吗?” 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变化,试探道:“可是,就算是死,我也想死个明白。” 这话倒是挑起了郑荣升的一丝兴趣,挑了挑眉。 喑哑的嗓子如同树上老鸹,“你想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恩怨?” “一直都想知道。” 时羡苦涩地笑了笑,“可贺严不肯告诉我,现在要死了,总得做个明白鬼吧?” 郑荣升细细打量着她,含着探究。 正当时羡以为他上钩的时候,眸光突然狠厉。 下一秒,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便陷入了时羡的手背中!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大喊出声。 可她喊的声音越高,郑荣升心里那口气就越顺畅! “忘了告诉你,拖延时间这个办法,不好用。” 他缓缓转动刀柄,血肉被刀刃一寸寸搅着,一片殷红蔓延而出,与泥土混在一起。 痛,席卷四肢百骸。 时羡额角浮现豆大般的汗珠。 全身都痉挛起来。 可郑荣升却视而不见,宛如地狱里的修罗。 “因为贺严根本不会来救你,他现在,正忙着救他另一个女人呢。” 郑荣升手上一个松力,将刀刃拔了出来,十分嫌弃地丢在一旁。 “来吧,死之前,再免费请你看场戏。”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丢在地上。 时羡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伤口还在不断溢血,痛的她心尖儿都在颤抖。 稍缓片刻,她费力地抬了抬眼皮。 目光落在屏幕上的一瞬间,心似乎也被什么剜碎了。 灭顶的绝望在一瞬间遍布全身。 郑荣升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渍。 唇角爬上一丝阴寒地笑意,“把东西拿过来吧。” 紧接着,一阵叮叮咣咣地声音落在时羡耳朵里。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他对身边人说:“好好拍,这视频,我还有大用。” 话落,时羡忽觉肩上一痛。 紧接着,满头秀发被人从后面扯住。 刹那间,天旋地转! 她几乎下意识用双手护住小腹的位置,下一秒,脑袋重重地嗑在了不远处的砖墙上! 眼冒金星,血流如注! 过度地疼痛让她险些昏厥。 可是不能…… 她昏了,孩子怎么办…… 想到彩超单上两个可可爱爱地身影,不舍地情绪充斥着整个胸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时羡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到最后,只剩下这一个执念撑着那薄弱地意识…… 不知是求生意识作祟,还是濒临死亡产生了幻觉。 在一阵嘈杂中,她竟恍惚听到了警铃的声音…… 医院。 一个担架从救护车上推了下来, 粘稠殷红的鲜血布满全脸,已经看不出那人原本的样貌。 “孕妇头部受伤严重,意识涣散,身上多处骨折,失血量过多,准备手术室,通知颅内科、骨科和产科同时会诊!” 医生和护士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往医院里跑。 手术准备室。 几个医生整装待发。 贺蓁换好衣服,见温子安也在,苦笑道:“师兄,辛苦了,刚下台又要上去战斗了。” 温子安微微抿唇,“应该的。” “听说这个患者是被警方从绑匪手里解救出来的,送过来的时候都快没个人样了。” 贺蓁边消毒边咂舌,“那些绑匪可真不是东西,多大仇啊,竟然对一个孕妇下那么狠的手。” 闻言,温子安正在冲水的手微顿。 只是一瞬,他便加快了速度。 一切准备好,他举着手对贺蓁道:“我先进去。” “好,我马上。” 贺蓁在护士的帮助下配齐装备,抬步跟上。 手术室内。 “家属签字了吗?” “家属联系不上,是患者朋友签的字。” 小护士把手术同意书举到贺蓁面前,她大致扫了一眼,正要摆手让她拿走时,忽然眸色一滞。 下一秒,直接夺过来那份同意书。 只见签字人那一栏上颤颤巍巍的写着三个大字:方书瑶。 贺蓁迅速翻到前面,却在看清患者姓名时,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 小护士吓了一跳,“贺医生,你怎么了?” 贺蓁顾不上理她,直奔手术床。 绕过绿布,登时瞳孔地震! 第190章 生死未卜 “嫂子!” 她一瞬间方寸大乱,眼泪汹涌而出。 “是我嫂子,怎么会是我嫂子啊!” 贺蓁急地跺脚。 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被绑架的是她家人啊! 手术室里充斥着哭天喊地声。 见她已经失控,一位年长的大夫走过去说:“贺医生,这台手术你不用参与了,去吧。” 贺蓁疯狂摇头,“不,不,我得参与,她是我嫂子,是我嫂子啊!” “就因为是你嫂子,所以你才不能继续手术!” 年迈医生似乎格外有威严,沉声道:“难道你忘了医院的规矩吗?” 贺蓁双手颤抖,无措极了。 忽然,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轻拍两下,温声道:“蓁蓁,先出去吧,有我们在,羡羡不会有事的。” “师兄……” “去吧。” 贺蓁被两个小护士扶着离开。 手术室的门打开。 贺蓁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瘫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方书瑶。 她当即甩开掺着自己的小护士,踉跄着跑到方书瑶面前,抓着她,晃着她。 “瑶瑶姐,瑶瑶姐,你们发生什么了,我嫂子为什么会被绑架啊?!” 闻言,方书瑶缓缓抬起涣散地眼眸,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 动了动唇瓣,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还是身边跟她一起来的同事说:“我们赶到的时候警察正在营救,听说是个清洁工听到废弃大楼里有惨叫声,怕出事才报了警,等警察把时小姐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你、你是……” 贺蓁微微抬眸,就见眼前的高壮男人身上背着一个摄像机。 “我是小方的同事,报道实事新闻的,今天事发突然,实事组的同事都下班了,所以才叫上小方跟我一起去现场帮忙,没想到受害人竟然是小方的闺蜜……”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两个陌生身影。 一老一少。 步履匆匆地过来。 是苏千霆和苏知言。 在几人身边站定,苏千霆当即认出站着的同事就是做报道的那个记者! “你好。” 即使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却还是不死心的开了口,“请问,这里面急救的人是叫时羡吗?” 同事点点头。 刹那间,苏千霆脚下一虚,险些摔倒! “爸!” 苏知言眼疾手快地服了一把。 苏千霆摆摆手。 心口跳的厉害。 不知为何,当他在电视上看到实时报道之后,整个人都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就像心脏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捏住一样抓的他生疼。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亲自过来看看时羡。 末了,还是苏知言问了句:“现在怎么样?” “还在手术,具体情况……” 同事摇头。 苏千霆扫了眼在场的人,蹙着眉问:“警察呢?羡羡的家属呢?她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没有通知家里人吗?” 此话一出,瘫坐在地上的贺蓁忽然回了思绪。 是啊,大哥呢? 刚才一心系在嫂子身上,竟没意识到自家大哥自始至终都没出现! 她双手撑着地面起身,颤颤悠悠地摸出手机,抓住不受控制的手,艰难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刚接通,她就语无伦次地对着手机喊:“哥!大哥,出事、出事了,你快来!你快过来啊!” 歇斯底里地喊叫,震得贺严耳膜发疼。 他抬眼看了看急诊室,特意离远了些。 传出地声音略显疲惫,“你出什么事了?” “嫂子,是嫂子!嫂子她被绑架了,她在抢救啊!你赶快来医院!” 蓦然,贺严瞳孔微张,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嫂子出事了你快来啊!” 嗖的一下。 一道凉气顺着后背直冲中枢。 连呼吸都短暂地停滞了。 他就这么怔在原地,脸色煞白。 辜景铭不知发生了什么,抬眸就看见一道身影从自己眼前闪了过去。 “阿严!” “阿严!” 他喊了几声,却没喊住。 转眸看了眼急诊室,想想里面还在手术的许慕嘉。 犹豫一瞬,还是追了过去。 手术室外。 苏千霆已经被苏知言扶着坐在了休息椅上,而贺蓁则是站在窗前,双手合十,不断的祈祷。 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去。 就见贺严喘着粗气朝这边冲了过来。 刹那间,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决了堤。 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忽然飘过一抹红影。 下一秒,一道极大的力气朝贺严袭击过来,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嘶吼,“滚——!” 贺严被这道力气撞得身形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 “狗东西!” 还未站稳,方书瑶就已经冲了过来。 披头散发,像个发了怒的母狼。 一双杏眼锐利如寒刃。 就这么死死的凝着他。 连贺蓁过来拉也被她推开。 拼了命地朝贺严嘶吼,“你去哪儿了,你去哪了!你不是说守着羡羡吗?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死哪儿去了!” 她怎么就信了这个男人的鬼话。 她怎么就相信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羡羡! 贺严顾不得理会泼妇一般的方书瑶,满心都担心着时羡的情况。 一把反扣住她的手腕,涩哑着问:“羡羡怎么样?” “怎么样?” 方书瑶甩开贺严,边后退边指着自己的衣服,声泪俱下,“你看看,这些都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那么多血,你说她会怎么样?” 入目,刺眼的红。 像无数把飞刀同时戳进心脏,血肉横飞。 痛得他撑不下去。 只能用手死死地按着。 可换来的,却是方书瑶的一声声阴阳怪气地嘲讽,“贺总现在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羡羡被绑的时候你不在,求救的时候你不在,被送医院的时候你也不在,那你现在过来干什么?给她收尸吗!” “你说什么?” 贺严灵敏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一双眸子骤然缩紧,“被绑?” 时羡也是因被绑架受的伤? “对!被绑!” 方书瑶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一个孕妇,大晚上的被绑架走,如果不是一个清洁工好心报了警,羡羡就死了你知道吗!”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景。 赶到的现场时候,时羡浑身都是血。 双手死死的护着小腹。 残留着最后一丝意识抓住她的手,求她救命,求她救救孩子…… 那种眼神里的期盼,就像是从地狱仰望人间一样。 第191章 真正的目标 可贺严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白。 忽然,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黑布。 身形不稳。 “阿严!” 辜景铭追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伸手在后面撑着他。 贺严轻喘着抬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唇瓣颤抖,眼底猩红,透着悔恨二字。 辜景铭也明白了。 贺严在去救许慕嘉的路上给自己打了电话。 在废仓库汇合之后,他们商量着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活捉郑荣升。 可是交过手,却发现那人并不是郑荣升。 原本以他俩的身手把那几个人一网打尽不是难事,偏这个时候许慕嘉受伤了,才给了那几个人逃跑的机会。 事后,他们猜到这可能是郑荣升耍的什么手段,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调虎离山之计! 从一开始,许慕嘉就只是一个支开他的诱饵,而时羡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贺儿,景铭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高呼,沈宴星脚下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贺严面前。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抬眸间,看见边上站着的方书瑶,诧异不已。 蹙着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自讨了个没趣。 他讪讪地收回目光,问贺严,“里面怎么样?许慕嘉还活着吗?许家人知不知道?” 辜景铭白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里面是时羡。” “什么?” 沈宴星彻底懵了,“小嫂子也一起被那老匹夫绑架了?” 他在电话里明明说的是许慕嘉为了救贺儿被人捅了一刀啊! 话音刚落,一旁的方书瑶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人已经冲到贺严面前,气地咬牙切齿,“许慕嘉,又是许慕嘉……我说你为什么没有守着羡羡,原来是去救你的青梅竹马啊!” 方书瑶用沾满时羡鲜血的手揪住他的衣领,“王八蛋,你怎么做的出来!你怎么忍心!羡羡她还怀着孕啊!那是你的老婆,你的孩子!!你跟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用她的命去抵许慕嘉的命!虎毒不食子啊贺严,你连个畜生都不如吗!” 这话骂的太狠了,沈宴星听的心头一悸。 用力拽开方书瑶,揪着她的后衣领就往旁边扯。 惊得瞪着一双大眼,“你疯啦?你替时羡鸣不平说两句就得了,这么骂贺儿你活的不耐烦了?” 贺严是什么脾气? 他真怒起来连自己都忌惮。 方书瑶有几条命? 偏他这次还真遇到了个不怕死的,推开沈宴星,方书瑶歇斯底里地怒吼,“是,我是疯了,时羡和孩子能过了这关就算,若是过不了,就算是填命我也要拿刀砍了他!” “闹什么呀?” 争执之中,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一名护士拿着文件版走出来,扫了一眼众人,“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要吵出去吵!” 话音刚落,手臂便被一道极大的力气抓住。 “我妻子怎么样?” 贺严猩红着眼眶,连声音都在发颤。 吓得小护士浑身一激灵,“你干什么呀?我、我我报警了!” “别别别……” 沈宴星忙过来把贺严拉开,抱歉笑笑,“护士姐姐,他是关心则乱,那个,里面情况怎么样?” “你们谁是患者家属?” “我!我!我!” 方书瑶以最快速度冲了过去。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病人的直系亲属在哪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时羡哪里还有什么直系亲属…… 外婆没了,时纯和时敬川和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贺严咬了咬牙,对乔宇招手,“去,给我找人,o型血的,无论是病人家属还是医生护士,只要给羡羡献了血的,重谢!” o型血不是什么稀缺血型,他不信,这么大的一个医院,找不到相同血型的人来救羡羡! “我来。” 乔宇刚要答应,便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众人同时回眸,便见走廊里站了两个人。 说话的那位,气质儒雅。 是苏千霆和苏知言。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道:“我是o型,我可以献血。” 小护士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跟我来吧。” “好。” “爸……” 苏知言拉了他一下,眸中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千霆摇摇头,温笑,“没事。” 有人救时羡,贺严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苏千霆经过他时,贺严由衷感谢。 可他却是叹了口气,摇头,“你不必谢我,如果羡羡能过了这关,好好对她。” 说罢,苏千霆不再多言,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 当门再次被阖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手术中三个字。 唯有苏知言,他站在众人身后,眸光渐暗。 须臾,他掏出手机,给自己在警局工作的同事发了个消息。 苏千霆按照护士的要求半卧在躺椅上,伸出手臂。 细长的针头透过皮肤戳进血管,也像是戳进了他的心脏。 —— “温医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骨科大夫重重松了口气,忍不住咂舌,“骨头都散架了还护着小腹,可见她多看重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温子安垂着眼睫,轻声道:“保不住了吧……” “唉,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她醒过来,得多伤心。” “那也得醒的过来才行啊。” 颅内科大夫话音刚落,小护士便把血袋送了过来。 温子安手持手术刀,口罩遮住的半张脸下多了几分挣扎。 如骨科大夫所言,时羡拼了命的护着肚子,确实减少了很多的伤害。 虽然不能保证,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减胎……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温子安忍不住在心中痛骂自己。 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费尽心思,百般谋划,得来的。 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时羡痛不欲生吗?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温子安持着手术刀的手缓缓收紧。 “好啦,温医生,两个愿望叠加在一起,你今年的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刚要下刀,耳边突然响起时羡轻柔婉和的声音。 温子安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倏然抬手,额角浮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第192章 不一定醒的过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苏千霆按着手臂出来了。 苏知言瞧他脸色有些不好,扶着他到旁边坐下休息。 “爸,你何必这么做?” “献点血而已,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苏千霆抿唇笑笑,“只要能救人,比什么都强。” 其实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时羡那张与她极为酷似的脸,既然找不到她,那这一遭,便当是赎罪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深夜到天亮,一晚上的等待,让众人都疲乏不堪。 可谁也不走。 就这么守着,等着。 既期待手术灯灭掉,又害怕它灭掉。 忽然,静谧的走廊中响起了一声震动。 贺严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接听。 “怎么,又是你那个相好的吗?” 方淑瑶冷笑一声,阴阳道:“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不赶紧去看看,别到时候真的死了,你又过来让羡羡抵命!” 贺严缓缓抬眸。 布满红血丝的凤眸死死盯着她, 一夜的惊怒,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下一刻就会冲过去把方书瑶掐死。 正当压制不住怒火时,辜景铭起了身,对贺严说:“你安心在这儿守着时羡,那边我去。” 看着辜景铭离去的背影,方书瑶冷笑涟涟,“贺总真是厉害,自己抽不开身,还有兄弟帮你,恐怕就算再多几个,也能游刃有余吧?” “你消停点儿吧姐姐!” 沈宴星恨不得把方书瑶的嘴缝上。 她是看不到贺严那个要吃人的表情吗? “叮”的一声,手术室的大门被人打开。 众人几乎同时偏头。 下一秒,就见医生推着病床车出来。 若不是医生说,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不出上面躺的是时羡。 原本秀丽乌黑的长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纱网下厚厚的绷带。 脸上带着氧气面罩,露出来的胸口,也贴着各种插线。 了无生气。 瞧着这样的时羡,贺蓁一下子就哭了。 贺严更是痛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五脏六腑像被人抓碎了一样。 想碰她,却又不敢碰她。 护士道:“家属都让一让,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送到icu观察。” 她声音不算小,可贺严却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你聋了?滚开!” 方书瑶本想将贺严拽开,谁知才碰到他就软软地朝旁边一倒。 碰瓷一样。 若不是沈宴星手快,必定摔的很惨。 可也就是这么一踉跄,他才像是回了魂。 提步跟上病床车,寸步不离。 苏知言扶着苏千霆起身,“我们也去看看吧。” 苏千霆点头。 转身之际,手术室的门又开了。 几名医生从里面出来,贺蓁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抓住温子安。 “师兄,师兄!孩子……孩子……” 温子安摘下口罩,满是遗憾,“我已经尽力……” 轰—— 贺蓁听到尽力二字时,整个人顿时轻飘飘的,重重跌在地上。 温子安的声音像是离她千万里,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她自己也是医生,最清楚“尽力”两个字代表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啊……” 贺蓁坐在地上呢喃,“我嫂子……那孩子都快五个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蓁蓁,蓁蓁!” 温子安放大了音量喊她,可贺蓁眼神空洞,上下唇瓣一张一合,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 他用力地晃着贺蓁,外力作用下,贺蓁眼眸稍稍转了转。 “你听我说,羡羡本身受创严重,失血过多,送过来的时候已有流产迹象,最好的选择就是做减胎手术。” 温子安眼底划过遗憾,不知道是遗憾自己,还是遗憾那个没有保住的孩子。 但贺蓁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孩子能保住了?” “不好说,如果母体醒不过来,这个孩子……” 他没把话说完,可贺蓁却是听懂了。 “也好……也好……” 她捂着嘴呢喃。 哪怕只剩一个,对嫂子来说也是个安慰了…… icu外。 贺严趴在玻璃外,一动不动的盯着里面,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医生出来,才舍得离开,“她还没有醒过来吗?” “病人脑部受创,陷入深度昏迷,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能不能醒,还是要看术后48小时的恢复情况。” “救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救她!” 无论是七年前第一次和郑荣升交手,还是这些年贺氏遇到的各种危机。 哪怕是被刀枪抵着脑门儿。 贺严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时羡真的不在了,他还能不能扛下去…… 医生拍拍他,安慰道:“我们会尽力的。” 刚要离开,忽然有一道力气扯住了他。 诧异回眸,就见贺严紧紧抓着白大褂,眼神格外小心翼翼,“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医生摇头,“现在不可以,等病人脱离危险了,会让家属去看的,别着急。” 说罢,他大步离开。 不着急…… 他怎么能不着急…… 那里面躺的是他的老婆孩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贺严后悔极了,也自责极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蠢,蠢到会上郑荣升的当! 如果他当时没有去…… 如果他先把时羡送回去…… 如果……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贺严顺着玻璃滑到地上,无力极了。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束手无策的滋味儿。 …… 重症监护室里安静的很。 安静到时羡甚至能听见机器在自己耳边运作的声音。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想摸摸自己的小腹,想给孩子们一丝安慰。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动作了,可她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也没有方向。 天明又天黑。 时羡始终没有醒过来…… 期间医生进去了很多次,每一次的抢救,对贺严而言都像是一场凌迟。 好像过了很久。 久到贺严已经不记得时间了。 身边的人也一个个离开,再回来。 唯有他和方书瑶,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陪着。 三天后。 进去给时羡换药的护士忽然兴奋地按着呼叫铃。 告诉医生,时羡的手指动了。 那一刹那,便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也忍不住落泪。 而贺严更像是重生了一样,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第193章 没有求生意识 他想去看看时羡,可才起身,眼前忽然一黑。 沈宴星连忙伸手扶住。 一眼看出来他这是低血糖了。 偏贺严还逞强,张了张干涸到翘皮的薄唇,有气无力道:“我去看看羡羡……” “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啊。” 沈宴星看着以前能单手给自己来个过肩摔的人,现在虚弱的连他一只手都推不动,既担心又气恼。 忍了忍,好言劝道:“贺儿,小嫂子手指能动了,就说明她在好转了,你别那么担心,先坐下来吃点东西行吗?” 贺严摇头。 一张脸苍白的看不出血色。 挣扎着往前走。 刚要碰到门把,病房门便被医生打开了。 看到他们围在门口,蹙着眉问:“你们干什么?这里是icu,家属不能进去,就算要进去,也得换了无菌服,遵医嘱。” 一句话,再次把含着期待的众人打回了原型。 沈宴星安慰道:“贺儿,别着急,只要有好转,总是能见到的。” 贺严点点头。 他强迫着自己理智。 不断对自己说,只要时羡能醒过来,只要有希望,他可以等,他愿意等。 可在理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感性占上风。 好不容易又挨了一天,贺严多一分一秒也等不及了。 他叫来医生便问:“不是说24小时内就会醒过来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昏迷着?” 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再次进去检查。 十分钟后出来,沉着脸说:“我们刚才给病人做了检查,按道理来说,应该苏醒了,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只能说明是病人自身不愿意醒过来。” 方书瑶慌了,“这话什么意思?” 温子安解释道:“意思就是,如果病人本身没有求生意识,那么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可奈何。” 一句话把含着期待的众人又打回了原型。 方书瑶更是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温子安,满眼祈求,“温医生,你救救羡羡吧,你救救她,她还那么年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是不是?”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她的羡羡…… 她那么好的羡羡,那么努力活着的羡羡,怎么可能没救了? 温子安犹豫了一会儿,道:“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不过,不一定有用,只能说试一试……” “试,试!” 贺严此刻也放下了对温子安的偏见,把他的话当成灵丹妙药,毫不犹豫道:“只要能救她,什么办法我都愿意试!” “病人没有求生意识,很大原因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如果能用她在乎的东西,或者在乎的人刺激她,让她重新燃起生的希望,或许可以醒过来。” “我去!” 方书瑶自告奋勇。 温子安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把目光转向贺严。 可贺严却退缩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首当其冲。 可现在,他却不敢和方书瑶争了。 连他也没把握,羡羡见到他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沉默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温子安了然,对方书瑶道:“跟我来吧。” 进去之前,温子安当着众人面说:“时间不宜太久,最好十五分钟之内出来。” 方书瑶满口答应。 换好无菌服,温子安带着她进去,走之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书瑶竟觉得从他眼中看出了有话要说。 不过她并未深思,一心只在时羡身上。 轻手轻脚地过去,看到从前温婉的美人现在要靠着各种仪器维持生命,还未靠近,方书瑶便忍不住酸了鼻头。 心里对贺严的恨意更深。 如果不是他,羡羡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走这么慢……” 一声极浅极弱的声音传入耳朵,惊得方书瑶一个激灵! 可icu病房只有她和时羡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人说话。 若不是她听错了,那就是…… 方书瑶将目光转向病床,就见时羡半睁着眼眸,即使嘴角破了,也还是扯出一抹淡笑。 歪着头,看着她。 方书瑶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满目地不可置信。 冲到病床边时,已然泪流满面。 “你醒了……羡羡,你醒了……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真的醒了……” 见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时羡想抬手替她擦擦。 可手上的伤太严重了,让她根本抬不起来,只能费力地点点头,“真的,我醒了,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 方书瑶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眼泪始终控制不住,“你知道吗,刚才医生说你没有求生意识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多害怕你会……” “好了,别哭了。” 时羡微微轻喘,刚醒过来的她,体力上还差的很远。 “时间不多,我还有话跟你说,不要都浪费在哭上面了。” 方书瑶依言抹了把眼泪。 时羡到底是刚醒,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都跟正常人不能比较。 才说几句话,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到最后,方书瑶不得不把耳朵贴过去。 越听,脸色越怪。 末了,她心疼地偏过头,看着时羡,似是发誓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替你查清楚了。” “谢谢……” 时羡用尽最后的力气。 “咱们俩之间,不说这个。” 聊完正事,方书瑶更担心的,是时羡的身体状况。 “倒是你,都这样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 时羡笑笑。 虽然都敲定了,可方书瑶想起来还是后怕。 怨道:“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如果今天进来的不是我该怎么办啊……” “温医生会想办法的。” “你的意思是温医生也……” 时羡点点头。 方书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有什么进展,我会让温医生转告的。”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方书瑶说,时羡听。 偶尔露个表情。 可她这么平静,方书瑶倒不放心了。 怕刺激她,孩子和贺严的事几次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的跟时羡道别。 临走前,时羡嘱咐她说:“我醒过来的事,先别告诉别人。” 闻言,方书瑶抿了抿唇,试探道:“也包括贺严吗……” 时羡神色一怔,眼底泛着茫然,“谁?” 第194章 无法生育了 “没谁……” 方书瑶摇摇头,拍拍她手背,“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说罢,她用最快的速度转了身,强忍着泪水离开。 一出门,贺严便迎了过来,紧张着问:“羡羡怎么样?” 方书瑶本就烦他,白了一眼。 自从羡羡出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到这张脸就忍不住想骂两句。 听到他关心羡羡,更是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 如果真的在乎羡羡,又怎么会因为别人一次次的把她丢下,怎么舍得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于是没好气道:“活着呢。” 说罢便绕过他往出口走。 “你去哪儿?” 沈宴星喊了一声,却也得到了一个白眼。 “你没听到医生说吗?想让羡羡早点醒过来,就得唤起她的求生意识。” “所以呢?” 跟她走有什么关系? 方书瑶不耐烦道:“所以我现在就是去找能唤醒她的东西。” “能有用吗?” “有用没用,不得试试吗?” 方书瑶意味深长地贺严,“总比某些人强,除了装深情,其他一点正事不干!” 话落,扭头便走。 沈宴星瞧她脾气比驴还难缠,小声吐槽了句,“进去吃枪药了这是……” 偏方书瑶还没走远,听见了,回过头,冷笑道:“沈大明星该不会是这些天过得太轻松了,想念以前在热搜挂着的日子了吧?” 沈宴星:“?”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顿,沈宴星摸摸鼻头,无语极了。 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女人的脸,善变的天。 转头看向贺严,发现他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倒是更不明白了。 怎么还能有人越被骂越开心呢? 然而他却不知,方书瑶此举,倒是给贺严吃了个定心丸。 这几天羡羡情况不好,方书瑶除了上厕所,几乎寸步不离。 生怕有个意外会赶不及…… 眼下从里面出来之后都敢离开了,便说明羡羡的情况或许并没那么差。 才松了口气,便看到乔宇从走廊拐角出来,面色格外凝重。 迈着大步过来,直言道:“总裁,许小姐的父母要见您。” 听到这话,贺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许慕嘉受伤的事,他一开始便没有想瞒许家夫妇,也知道根本瞒不住。 在许慕嘉进医院的当晚,辜景铭便告诉他许家夫妇过来了。 为了让他安心守着时羡,辜景铭和乔宇一直替他搪塞。 眼下过来找自己,很明显,他们扛不住了。 沉吟片刻,问:“现在什么情况?” “许夫人一直哭,许董硬要见您,要您给他一个交代。” 乔宇无奈极了。 本来是不想打扰总裁的,可是许家夫妇不依不饶,他也无可奈何。 更重的是,那个泼妇一样的许夫人如果知道夫人也在这儿,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但贺严明显不是关心这个,又把话说的清楚了些,“我是问,许慕嘉现在什么情况?” “似乎不太好……” 乔宇面露为难之色,末了又补了句,“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那个疯女人以前有过装病的前科,几个月前她跳车那件事,自己不就差点上了她的当吗? 贺严自然明白乔宇的意思,回头看了眼病房。 想了想,凝声吩咐道:“去安排一下,见许家夫妇之前,我要先见一下许慕嘉的主治医生。” 有些事,他必须在羡羡醒过来之前解决,扫清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障碍。 去办公室太招眼了,很难避开许家夫妇。 乔宇回去之后和辜景铭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他拖住许家人,而辜景铭则带着医生去消防通道。 那里没有监控,也少有人进出。 医生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贺严找他的目的。 到了之后,不等他问便主动交代了病情。 听了他那话,贺严原本放松地眉心忽然皱在了一起,“是真的?” 医生垂下头,点了两下。 这句话说完,贺严久久没有出声。 医生感受到有两道寒气逼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始终没敢抬头看。 良久,才听他说:“知道了。” 随后拉开消防通道的门,迈步离开。 下一秒,门被重重地阖上。 至此,医生才算彻底松了口气,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乔宇始终跟在贺严身后,欲言又止。 贺严瞧出来了,却不问。 直到快到病房门口,乔宇实在忍不住了,快走几步凑近他问:“总裁,您相信吗?” 贺严稍稍回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随即把手搭在门把上,推开门。 听到动静,病房里的人纷纷看过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李静婵。 一见贺严就哭着指责,“小严,你看看嘉嘉为了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这些天你连面都不露,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就把我女儿当成沙包给你挡灾吗?” 见自家母亲一上来就是一顿臭骂,许慕嘉倒是先听不下去了,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嗔道:“好了妈,我受伤跟阿严哥没关系,是阿严哥救了我的。” “什么叫跟他没关系?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挡刀,你至于伤的这么严重吗?” 李静婵捂着嘴巴呜呜咽咽地哭,哭够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女儿,“医生都说了,你虽然其他地方伤的不重,可那一刀位置太凶险了,傻丫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此话一出,站在旁边的许煜成也忍不住开了口,“小严啊,医生说嘉嘉替你挡的那刀虽然不深,但位置巧,伤到了嘉嘉的子宫,很有可能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我知道,救你是嘉嘉自己的选择,受什么伤都是她咎由自取,但现在这个伤不同于其他伤,关系到嘉嘉的一辈子,我不能不找你给我一个说法。” 听他们把话说完,贺严看看李静婵,又看看许煜成。 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 刚要说什么,却被床上虚弱不已的许慕嘉打断了。 她柔柔弱弱地躺在病床上,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说起话来气若游丝,“爸,妈,你们别逼阿严哥了,如果不是阿严哥,我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一定,他冒险救我,你们怎么非但不感激,还怪他呢。” 第195章 怕她讹上你 “傻丫头,爸爸妈妈不是怪小严,是心疼你啊。” 李静婵抹了把眼泪,“当年那场车祸几乎带走了你的命,爸妈是害怕,害怕你再出事……” “不会的。” 许慕嘉安慰道:“你和爸爸也别太担心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我能化险为夷,都是多亏了阿严哥舍命救我。” 她说着,水汪汪的眼睛投向了贺严。 就像小迷妹看着偶像那样,既崇拜又充满了爱意,“你们不知道,那天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幸好阿严哥及时赶到,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嘉嘉,别胡说。” 贺严出声阻下她的话,“你福大命大,不管我去不去,都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又将目光转向许家夫妇,声音沉沉,“许叔叔,您放心,既然嘉嘉的伤因我而起,我就不会丢下不管,虽然医生说嘉嘉以后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但毕竟不是绝对,现在医学发达,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嘉嘉治病。” 闻言,李静婵眸色微变。 虽极力隐忍,可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她。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贺严的眼睛。 许煜成问:“若是换了大夫,结果也不尽人意呢?” “如果换了大夫,调养过后还是无法痊愈,我也不会齐嘉嘉于不顾。” 此话一出,病床上的许慕嘉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此刻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有用。 因为贺严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她于不顾。 话说到这种地步,许煜成也没什么意见了。 只说让贺严多多费心。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许煜成道:“进来。” 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乔宇侧身入内。 “总裁,警方那边传来消息,说绑架许小姐的人那伙人有踪迹了,希望您能去认一下。” “知道了。” 贺严点头,对许家夫妇道:“叔叔,阿姨,那我先去看看。” “老许,你跟小严一起去吧。” 李静婵紧着接了一句。 事关自家闺女,许煜成自然不会拒绝。 吩咐她照顾好许慕嘉,才跟贺严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病房。 见他们走远了,李静婵赶忙把病房门锁上。 快步走到许慕嘉床前,担心几乎要漫出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 许慕嘉本来心情不错,可一听这两个字,一下就不乐意了。 “妈,你干什么呀?明明事情都按照我们的预测发展,这是好事儿啊,您应该笑一笑。” “傻丫头,好什么好呀?你没听到贺严要给你找新的大夫过来检查吗?” 李静婵咂了咂舌,怨道:“之前就跟你说这个办法行不通,你不死心,偏要试一试,现在好了吧?要我说,咱们还是把主治医生叫过来,再检查一次,让他承认是误诊算了。” “不行!” 许慕嘉当即拒绝。 许是太激动了,扯到伤口,痛得她猛然瑟缩。 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妈,阿严哥刚才说了,他不会不管我的,如果被他知道不能生育这话是骗他的,那他还会心疼我吗?” 门外,傅沉搭在门把手的手微微一顿。 听见里面道:“可是纸包不住火呀!” 她们能串通医生瞒住贺严,可瞒不住机器啊! 只要做个检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管。” 许慕嘉像是打定了主意,死活不肯,“如果贺严真的给我找了别的大夫治病,那我就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 “只要喂饱了,还怕那张嘴说不出我们想听的话吗?” 李静婵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心里依旧不放心,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愁态。 给钱这种事哪有长久的? 为了买通现在这个医生,她已经私下里拿出不少钱了。 若新医生也是见钱眼开的,自己就是倾家荡产也比不过贺严啊。 正想着要不要再劝劝,手背忽然搭上了一个白嫩的手掌。 许慕嘉眼光里泛着泪水,可怜兮兮地说:“妈,我求你帮帮我,我爸最讨厌耍小手段的人,我哥更是跟贺严好的穿一条裤子,他们都靠不住,妈,我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不帮我,那我……” 她说着,声音忽然哽咽起来,眼眶红的像兔子一样。 怜人极了。 到底是亲生女儿,李静婵一下就心软了。 见她脸色松动了,许慕嘉立刻就化身小棉袄,撒娇信手拈来,“妈,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您放心,以后我嫁进贺家,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我哥虽然是你养大的,但毕竟不是你亲生,以后也靠不住,你现在帮我,就是帮二十年后的自己啊。” 听到这儿,傅沉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儿来。 低头看了眼自己排队一个小时才买来许慕嘉最喜欢吃的那家蝴蝶酥,只觉得可笑。 他把别人当一家人,别人却把他当贼来防。 喂这种人,还不如喂个狗。 刚要走,许慕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对了,妈,你帮我查一下时羡,看她现在怎么样。” “查她干什么?” “这个你别管了,只要替我查清楚就好,等我搬开这个绊脚石,嫁进贺家,就指日可待了。” 傅沉脸色越来越难看,扭头就走。 路过一个垃圾桶,毫不犹豫的把蝴蝶酥丢进去。 “小沉?” 这一动作正好被回来的许煜成和贺严看到。 许煜成问:“你刚才扔什么呢?” 傅沉一愣,道:“给嘉嘉买的蝴蝶酥。” “那怎么丢了?” “没拿稳,掉地上了。” 许煜成点点头,没多想。 傅沉看了眼贺严,没什么表情道:“阿严,你陪我再去买一趟吧。” 贺严原不想去,他只想尽快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好回去陪着羡羡。 可傅沉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走到住院部门口,他停住了,扭头道:“不去买了,她也吃不了几口,你给嘉嘉找医生的事尽快吧,最好就这两天,别再拖了。” 贺严眸子里闪着诧异,“怎么了?” 傅沉没明说,只道:“没什么,我怕她讹上你。” 第196章 做人要知恩图报 贺严垂眸嗤笑,点头。 临走前,傅沉又嘱咐一句,“记得找个靠谱的,别见着仨瓜俩枣就迷了眼。” 若说一开始没多想,可最后这句话,倒是让贺严多了个心眼儿。 加上自己本来也心存疑虑,等傅沉一离开,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孟大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句话,医生连夜从国外飞了回来。 医生就连夜从国外飞了回来。 一大早就开始工作。 李静婵不放心,无论做什么检查,她都跟着跑前跑后,寸步不离。 许煜成和贺严都等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把所有检查项目做完,整整花了一上午的时间。 一回来,许煜成便迎过去问:“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孟医生摘掉口罩,抿唇道:“现在还不确定,要等结果出来看看才知道。” “许叔叔,您也别太着急了。” 贺严拍拍许煜成手臂,以示安慰。 又说自己去送医生离开。 一下楼便问:“怎么样?” 孟医生笑笑,“很大方。” 随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递给贺严。 贺严接过来,瞥了一眼,冷嗤,“确实挺大方。” 五百万。 就只为了买一句瞎话。 孟医生表示很难不赞同。 “接下来怎么做?我实话实说,还是……” “先不说。” 贺严把支票叠起来收进口袋,“等结果出来了给我一份,我有用。” “行。” 孟医生点了头,随后挑了挑眉,“怎么办呀,你看看为了你,我不但漂洋过海的来帮你,还拒绝了五年的工资,说吧,怎么补偿我?” 贺严弯了弯唇。 孟弦是他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 也是他实打实的救命恩人。 有次学生们组织了一场跟野生动物有关的实践活动。 他觉得既有趣又有挑战性,便报了名。 不想在参加时被蛇咬了,那蛇有毒,如果直接去医院,一定来不及。 这时,孟弦从人群里冲出来,直接二话不说就蹲下来替他吸毒血。 后来他迷迷糊糊晕了过去,记不清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在医院,医生说如果不是处理得当,送到医院,至少废一条腿。 又听同游的学生说,那人为了救自己也进了医院。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谢谢人家。 所以带了支票去。 但把支票递到孟弦面前时,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接,还给了自己一个白眼。 后来贺严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救你,因为我学的是医,肯冒生命危险救你,那是因为,你是同胞。” 短短两句话,让他彻底认定了这个朋友。 所以当他说出拒绝了五年工资的时候,贺严才会笑。 这种人,不可能会被几百万收买。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最近事情太多,等我忙完,一定陪你吃好玩好,对了,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司机送你过去。” 不料孟弦直接摆手,“你忙你的,我自己吃吃喝喝转转悠悠挺好,别麻烦司机了,等明儿事情了解了,你早点放我走就行。”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着身给贺严挥挥手。 病房里。 许慕嘉在李静婵的照顾下重新躺回了床上,不知是不是钱送出去了,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松感。 反倒是李静婵还有些不安。 想了想,对许煜成道:“老许,要不,你给老贺打个电话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能总在国外待着呀,万一嘉嘉她真有什么,也需要两家家长坐下来谈。” 许煜成觉得这话有道理,就给贺远岑打了电话。 而远在他乡的贺远岑却有些为难了。 他是去国外避难的,如今难还没过去,他回多危险? 许煜成却以为他要逃避责任,当甩手掌柜,当即表示,如果这次他不插手,那么以后无论许氏和贺氏以后的关系发展成什么样,都不用他再管了。 这意思可太明显了,就是等贺严跟许慕嘉结了婚,直接架空他。 吓得贺远岑直接买最快一班航班回国,宋珺缇随行。 第二天下午,贺严带着结果来了许慕嘉病房。 只是进门看到贺远岑夫妇的一瞬间,眉心深深拧在了一起。 可贺远岑倒是拿出了做父亲的姿态走过来,很是亲昵的拍了怕他的肩膀。 “小严呐,这次你可真是得好好谢谢嘉嘉,如果不是她拼了命的救你,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你了。” “嗯。” 贺严敷衍的嗯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声,贺远岑面子上过不去了。 他冷下脸,寒声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希望我什么态度?” 贺严冷言道:“嘉嘉为我挨了一刀是不假,我昨天也当着嘉嘉和她父母的面承诺了,关于嘉嘉的伤,我一定会负责到底,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你!” 贺远岑气的发懵。 父子俩一见面就横眉冷对的,宋珺缇轻轻扯了下贺远岑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当着外人和自己儿子起冲突。 随后又温声劝贺严,“你爸爸的脾气你最清楚了,他一直把嘉嘉当女儿看,现在女儿伤的这么严重,一时气昏了头,说的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听了这话,贺严并没搭腔。 宋珺缇也像是习惯了,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反倒是贺远岑不乐意了,胸口燃起熊熊怒火,冷声问:“宋阿姨跟你说话听不见吗?在长辈面前,一点规矩都没有!” “好了,你少说两句!” 宋珺缇嗔怪一声。 相较贺远岑,她倒没那么生气,像是习惯了,并不在意贺严的态度。 反而更加和善地问:“小严,你不是给嘉嘉找了新的医生检查吗?结果怎么样?”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贺严睨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在等。” “在等?等什么?” 贺远岑冷哼一声,“人嘉嘉可是为你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啊,一个女孩子这辈子当不成母亲,那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你帮忙找个大夫就算了吗?小严,做人可是要懂得知恩图报。” 第197章 有台阶,她不下 贺严淡淡扫了他一眼,走到小沙发旁坐下,眼眸微眯,“那依你的意思,要我怎么做?” 贺远岑和身边的许煜成互视一眼。 清了清嗓子,才道:“我跟你许叔叔商量过了。等嘉嘉出院之后就给你们办订婚,反正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也没什么需要了解的,等订婚之后就把证领了把嘉嘉接回老宅,好好调养。” 眼下八字还还没一撇,他就已经开始安排这么远的事情。 一旁的宋珺缇听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面上透着一丝尴尬,嗔道:“你看你,事情都还没定下来呢,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早了吗?而且结婚是一生的大事,无论怎么样,都应该先跟小严商量一下才是啊。” “什么叫还没定下来?我和老许刚才说那么半天,不就是在说这件事儿吗?” 当众被拆台,贺远岑有些不乐意了,蹙眉道:“再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他做不了正确的决定,我这个当爹的替他决定又怎么了?” 他一时的口不择言,直接戳中了宋珺缇的痛处。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拿了手包,站起来,冷声道:“既然是父母之命,那我就不参与了。” 随后,宋珺缇看了看许煜成,又看看李静婵,微微点头,以做告别,“许先生,许太太,我还有事,先走了。” “珺缇啊,要不再坐一会儿吧,过会儿就该吃午饭了,咱们一起?” “不了,我也不是孩子亲妈,没资格管这些事。”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打扰了,再见。” 说罢,干净利落地转身出门。 贺远岑原想拦一下,可碍于面子,只冷着脸说了句,“不管她。” 复又将目光转向贺严,“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有意见吗?” 有意见。 非常有意见。 可贺严并未说出来,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许慕嘉,淡声问:“嘉嘉有意见吗?” 面对突然抛过来的问题,许慕嘉明显怔了一怔。 随即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有气无力道:“阿严哥,我都听贺伯伯的。” “好!” 贺远岑一拍大腿,展了笑颜,“那咱们就先按照这个流程走着,至于婚礼嘛,这几个月就先筹备,正好也给嘉嘉一些恢复的时间,等到了年底,再给你们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句话说完,病房里安静了好久。 许慕嘉躺在病床上,目光谨慎的观察着贺严的脸色。 贺严也不着急,扫过众人,见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才懒懒地朝贺远岑问了句:“没了?” 见他没反驳,贺远岑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拍了拍膝盖,说:“这些只是一点,具体的事情,还得你们小两口操持。” 他说出小两口这个词时,贺严胃里突然涌现一抹不适。 这些人似乎忘了他还有老婆孩子的事情。 可别人忘了,他不能忘。 提醒道:“你把事情安排的这么全面,那不知道还记不记的,三年半以前,我已经结过婚了,在国内,重婚可是犯法的。” 一听这个,贺远岑便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病床上温婉善良的许慕嘉,又想到家里那个伶牙俐齿、只会顶撞自己的儿媳妇,嫌弃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哼道:“你跟那个时羡早就该离婚了,拖拖拉拉的磨蹭到现在,别以为我在国外就什么都不知道,时家那些污糟事我可全都清楚,家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被害的被害,坐牢的坐牢,家里没一个好东西!” 他越说越生气,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要我说,你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婚离了,把嘉嘉娶回家,还稀罕什么十羡九羡的,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妻子,那是你小子的福气!” 虽然贺远岑说话不堪入耳,但贺严却没有急着反驳。 只是勾了勾唇角,依旧看着许慕嘉。 一字一句说:“嘉嘉,我们之间的事你最清楚,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你,除此之外,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说这话的时候,贺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是不满许慕嘉的所作所为,但那一刀,也是实实在在的扎到了她。 一个女孩子,身上如果留了疤,也是很难看的。 所以在拒绝之前,他给了一个台阶。 希望…… “阿严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就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包括我的生命,所以我替你挡刀,不是因为我想要什么补偿,而是因为我不想你受伤。” 她言辞恳切,眼眶微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我知道这次受伤伤的严重,我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也知道这样的我是配不上你的,所以我不会逼你离婚,更不会去为难你要给我什么名分,只要你不讨厌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哪怕什么都没有,我也心满意足的。” 贺严垂下头,微微抿唇。 有些失望。 沉默片刻,说:“嘉嘉,你还是好好想想。” “阿严哥,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无怨无悔。” “瞧瞧!这才是懂事的样子。” 贺远岑那双布满了皱纹的眼睛浮现几滴泪水,泛着光,似是承诺道:“放心吧,孩子,有贺伯伯在一天,贺家绝对不会有人敢亏待你。 至于孩子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 现在时代变了,好多小年轻都不要孩子,我们贺家的长辈也不是什么老顽固,可以理解。 如果以后你们两个真的想要孩子了,那就去领养一个,或者借腹生子,都不是什么难事。” 之后,他冷冷扫了贺严一眼,“要我说,这两天你抓点紧,赶快去和时羡办离婚手续,省的她以后再连累了贺家。” “连累贺家的恐怕不是羡羡吧?” 他说别的,贺严始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唯独提到时羡,脸色忽然就变了。 第198章 当众拆穿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阴沉沉的,说出的话,比数九寒冬的雪还要冷几分。 “羡羡嫁给我之后,从来没有给贺家带来一丝一毫麻烦,别说我不会跟她离婚,就算离婚,也绝对不是因为她的错。” “你!” 他每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贺远岑气的胸口起起伏伏,却没话反驳。 一张脸硬生生的憋成了猪肝色。 那些话许家人或许听不懂,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在拿郑荣升的事点他呢。 他这个儿子,可真是有出息的很!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 为了面子,贺远岑不得不撑下去,厉声道:“我不管那么多,这次嘉嘉为了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连做母亲的资格失去了,你如果不给一个合理的交代,良心过得去吗!” 瞧他这么义正言辞,贺严笑了。 含着着浓浓地嘲讽。 交代。 又是交代。 道德绑架这一招,算是让他们玩明白了。 深吸口气,眼睫微抬,不含一丝感情的看着贺远岑,“所以你逼我娶嘉嘉,就是因为她不能生育吗?” “没错!” 贺远岑理直气壮道:“人家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为了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娶她是你的责任!” 他的话越说越离谱。 离谱到贺严都不想再废话。 轻叹一声,说:“好吧,既然是这样,我们不如先听听医生怎么说,昨天给嘉嘉做的检查,现在结果应该也已经出来了,我把他叫过来,先问问嘉嘉的病情,如果真的无法治愈,我自然不会推卸责任。” 随后,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乔宇打电话,吩咐道:“让医生过来吧。” 电话挂断没两分钟,病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不等许煜成夫妇说话,贺严便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人推开。 乔宇带着两个医生一前一后的进来。 之后与贺严眼神交流了一下,转身退了出去。 “这两个就是给嘉嘉看病的大夫,一位是市医院的主任医师,罗医生,这是我从国外给嘉嘉请过来的权威医生。” 简单介绍之后,他将目光转向两个医生,淡声说:“麻烦两位了,请你们现在当着许小姐父母的面,说一说她的情况吧。” 主任医师是第一个给许慕嘉治病的人,自然是他先说。 他的结论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半点差别,一口咬定许慕嘉以后不能再生育了。 接下来轮到孟棋的时候,他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一打结果。 “这是昨天我给许小姐安排的所有项目的检查结果,许小姐的皮肉伤的确蛮严重,不过腹部的脂肪是很厚的,那一刀捅的并不深,也没有那么巧,所以并没有伤到子宫,至于不能怀孕,那更是无稽之谈,这点伤根本就不影响许小姐的日常生活。” “怎么可能?” 他话音刚落,许慕嘉就绷不住了。 想要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不得不在李静婵的照顾下重新躺下去。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中尽是慌乱。 怎么会这样…… 昨天检查的时候她明明给了钱的,那个假洋鬼子也收了,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怕贺严就这么相信了,强忍着疼痛指责孟棋,“一定是你查错了,罗医生是市医院里最好的医生,治好过那么多的病人,他的诊断结果根本就不可能有错!” 面对质疑,孟棋有些不太高兴,“许小姐,再好的医生也不能保证这一辈子就不会出错一次,罗医生是很好,但论成就,我自认为不比这位罗医生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不应该莫名其妙的质疑我的专业。” 许慕嘉有些崩溃了。 李静婵看出了自家女儿方寸大乱,忙帮腔道:“既然孟医生说,医生不是万能的,有时候也会犯错,那我能不能问一句,孟医生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的诊断就是正确的呢?” “哦?许太太的这话的意思,莫非您也觉得我的诊断有问题?” 孟棋饶有兴趣地笑了笑,“身为许小姐的母亲,别人说你女儿有病的时候不质疑,却在我说你女儿没病的时候拼了命的质疑,这可真是太奇怪了,难道您不希望自己孩子健健康康吗?” “孟医生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不希望自己子女健康的父母呢?” 李静婵上前两步,似笑非笑,“只是孟医生说了,医生也会出错,你既然怀疑罗医生,那我身为患者家属,自然也有资格怀疑你,甚至……” 她没把话说明,却渐渐收了笑容,含着点阴险。 孟棋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警告他,你收了钱,就该办该办的事。 可思及贺严让他过来前的交代,却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忍了几忍,他才耐心解释道:“许太太,您当然可以质疑我,但我手上的单据,都是机器查出来的结果,可信度很高。 不过据我所知,这位罗医生在给许小姐下诊断的时候,并没有像我一样给他做过全面的检查,而是全凭经验,所以我让他拿出来许小姐之前的病例给我看的时候,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说完这些,他还特意看向那位罗医生,弯了弯唇,“我说的没错吧,罗医生?” 此时此刻,那位姓罗的医生早已汗流浃背。 贺严和孟棋的眼神凝结在一起,就好像一道照妖镜,让他无处遁形。 见状,孟棋不慌不忙地和贺严交换了一个眼神。 贺严便走到那位罗医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罗医生,把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才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说一遍吧。” 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尤其是肩膀上那只手,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搭着,可罗医生却觉得重似千金。 见他半晌没说话,贺严睨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罗医生,你可是市医院的权威医生,千万不要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毁了你这么多年行医救人的名声。” 第199章 跳梁小丑 几句话,罗医生只觉得自己腿都在打颤了。 行医这么多年,血肉模糊的场面也好,惨不忍睹的场面也罢,他连手都没有抖过,偏偏在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面前吓软了腿。 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李静婵。 心下一横,小声说:“是,孟医生他、他说的对,许小姐的伤确实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好好休养,让伤口愈合,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无论是贺家还是许家,都是青州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可若是真要他挑一个更不能得罪的,那必然是贺家。 况且这件事,本就是许家的错。 “胡闹!” 许煜成一拍桌子,眼神凌厉:“这么说,之前那些话,都是你误诊了?” “不,不不不。” 罗医生连连摆手,“我一开始就跟许小姐说过实情,是许小姐和许夫人,是她们要我这么说的,不止如此,她们还给了我一笔钱,要我一定咬死了这个结果!” 到了这个地步,他什么也不遮掩了,直接破罐子破摔。 得罪了许家,大不了他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但起码还能在青州待下去,不至于像丧家之犬一样。 可得罪了贺严,那就不是失业这么简单了。 何况这种事情本就纸包不住火,就算他现在死扛着,天下医生那么多,想要验证也并非难事。 “你胡说八道!” 许慕嘉死死瞪着他。 全然没了刚才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像个发狂的疯子。 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你说我给了你钱,那你说,我给了你多少,钱又在哪儿?你有什么证据!” “我、” 罗医生唇瓣微微颤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他当了半辈子的医生,有些规矩还是知道的。 私自收病人的钱,属于受贿,被查出来肯定要受处分。 所以当时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让李静婵把钱打到他的卡上,而是提出让她们母女给现金。 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败露了。 一见他没话说,许慕嘉顿时安心了不少,单手捂着小腹,又哭又笑,“你们看,阿严哥,爸,你们看,他都没有证据,我没有让他这么做,我真的没有,是他在撒谎啊!” “就是,这个庸医嘴里根本就没有一句实话!” 李静婵把许慕嘉揽在怀里。 趁着机会,直接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罗医生,“明明就是他误诊了,还想把错都怪在我们嘉嘉头上,赶紧让这个骗子给我滚出去!” “李阿姨,您也不用这么激动。” 正当罗医生不知所措时,贺严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他没有证据,我有。” 说罢,贺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长方形的薄纸,伸手往前一递,语气淡淡,“这个,您应该不陌生吧?” 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张纸吸引了过去。 李静婵也不例外,却在看清上面内容的一瞬间,心里咣噔一下。 是支票。 是她昨天在孟棋过来看诊时塞给他的支票…… 是孟棋的封口费! 不止她,就连许慕嘉也是面如死灰。 一屋子的人,只有贺严和孟棋神色如常。 他转过身,把支票放在贺远岑和许煜成面前的矮几上。 眉眼中含着讥诮,“五百万,李阿姨出手,倒是很大方。” 李静婵咬紧了后槽牙,明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在看到支票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是百口莫辩了。 因为那上面,签的是她的名字。 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贺远岑被眼前的场景弄迷糊了,左看看,又看看,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沉了眸色,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膝盖,“小严,你别在这儿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说。” “还是孟医生说吧。” 贺严后退两步,单手抄兜,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孟棋,薄唇微抿:“毕竟,他才是这张支票现在的主人。” 孟棋挑了挑眉。 明明是笑着,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张支票,就是许夫人在我跟着许小姐做检查的时候,亲手交到我手里的。” 他抬起眼眸,扫了一圈众人,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昨天上午,我跟着许小姐检查身体,做到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许夫人把我叫到了一旁,并且塞给我一张支票,对我说,这五百万只是定金,不管检查结果是什么,只要我按照她所说的话来说,事成之后,她会再打过来另外一半的尾款。” 前前后后,总共一千万! 许煜成脸色都变了。 虽说一千万对他们家来说不是巨款,但李静婵结婚后一直没有出去工作,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公司支钱,等到了月底,公司财务会做一个报表给他。 是以她的每一笔钱花到什么地方,许煜成都了如指掌。 可最近公司并没有大手笔走账,这一千万,她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李静婵被这道目光盯的浑身发毛。 偏孟棋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缓步走到李静婵面前,嘴角噙笑,满是嘲讽,“许夫人,我做医生这几年,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体病了可以治,心理病了,也可以治,但唯独良心坏了,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一千万,确实不少,但对我来说,也不是遥不可及的高度,让我为了它丢掉我的底线,抱歉,我做不到。” 李静婵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明明就是在明里暗里的讽刺,她是个没有底线的人。 许煜成气的脸都发青了。 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贺远岑,见他也不比自己好到哪儿去,心里更是恨不得过去扇这母女俩两巴掌。 见事情都水落石出了,贺严也不想再跟这些人多说什么。 只凉薄地睨着许慕嘉,寒声道:“嘉嘉,你替我挡了一刀,我是很感激,但你不该利用这份感激,看在你受了伤的份上,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下去,就当扯平了,至于绑架案的事,警方会继续调查。” 之后,他有将目光落在贺远岑身上,没什么情绪地提醒道:“以后想为人做主,记得查清事实之后再出头,免得把自己折腾成一个跳梁小丑,让人看笑话。” 话落,贺严递给孟棋一个眼神,二人大步离开。 第200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旁的罗医生早就傻眼了,一见有机会,忙不迭跟在他们身后溜了出去。 病房内。 贺远岑一张老脸被贺严羞的没地方放。 什么跳梁小丑,什么让人笑话。 他竟然被亲儿子当着面羞辱! “啪!” 一个带着浓浓怒意的巴掌落在矮几上,吓得许慕嘉浑身一颤。 贺远岑冷着脸起身,狠狠剜了病床上的娇人儿一眼,目光带刺,“嘉嘉,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李静婵见他要走,连忙高喊两句阻拦。 却被许煜成厉声呵斥,“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许煜成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你们两个,整天在这儿整什么幺蛾子,别的不说,有一次成功吗?现在可倒好,让贺严这个毛头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穿了,我看你们两个以后还有什么脸跟贺家攀亲家!”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母女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我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李静婵在身后急喊了声,“老许,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 许煜成脚步微顿,头也不回的说:“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医院了,你们俩就好自为之吧!” “老许!” 可无论李静婵怎么喊,他就全当没有听见一样,再也没有回头。 随着门被甩出一声巨响,许煜成消失在了母女俩的视线内。 李静婵眼泪都快下来了。 眼下这状况,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钱没了,还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本想骂两句自家女儿,如果不是她出的馊主意,一意孤行,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还未张口,就见许慕嘉呆呆愣愣地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格外空洞无光。 就像一个没有生机的洋娃娃。 连喊几声都没有反应。 李静婵被吓到了,根本顾不得责骂,狠着心抬手使劲儿推了一下。 许是用力过猛,竟扯到了许慕嘉的伤口。 持续性地痛感让她忍不住轻喊出声,也因此唤回了她的思绪。 李静婵担心坏了,忙问:“怎么样嘉嘉,妈是不是弄疼你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到底,终究是亲生女儿,瞧她一身的伤,李静婵也实在下不去口。 正要安慰她两句,不料却被许慕嘉一把抓住手臂,睁圆了眼睛问:“妈,我让你帮我查时羡的事,结果怎么样?” 李静婵神色一怔,随即解释道:“我这两天都在医院陪你了,哪有时间去查她的事,还是等……” “不能再等了!” 许慕嘉一把推开了她的手,眉目中透着焦急,“我必须要现在就知道时羡是不是还活着,只要她死了,我才可以当上贺家的女主人,妈,你去查,你快去啊!” “死了?什么死了?” 李静婵被这一句话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许慕嘉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心里油然升起一抹不安,忙追问她:“嘉嘉,你又做什么了?什么叫时羡死了你就是贺家的女主人?” 对上自家母亲的那双眼睛,许慕嘉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慌乱地躲开目光,含糊其辞道:“没、没什么……哎呀,妈,我求你了,你什么都别问,只要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就好了,等我嫁进贺家,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瞧她这副样子,李静婵也明白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 思忖片刻,决定自己找人去查。 其实女儿嫁不嫁进贺家,于她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只是这丫头对贺严的执念几乎已经到了疯魔的状态,加上贺家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家,所以才尽心尽力的帮她。 可如果为了这个执念走上一条不归路,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电梯内。 孟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用手肘碰了碰贺严,“行了,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明天就回去了。” “不急。” 贺严抬手摁了一个楼层,凤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再帮我看一个人吧。” 孟棋眼中多了一丝诧异。 直到贺严把他带到icu病房外。 孟棋才问了句,“这里面是谁?” “我妻子。” 贺严声音哑哑沉沉的,含着点哭腔。 仿佛一靠近这里,他的心就像是被万千银针同时戳进去一样,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把其他医生的诊断跟孟棋简单说了一遍之后,孟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此时,icu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二人同时看去,一位穿着无菌服的女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贺严忙迎过去,等对方摘掉口罩一看,竟然是自己妹妹,贺蓁。 可贺蓁却并不惊喜,反而低声斥道:“哥,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来看嫂子的时候你都不在,病房外面连个人都没有,你怎么敢把嫂子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因为亲属关系,她并没有亲自照料时羡的伤。 再加上手头上还有别的病人,所以即使在同一家医院,贺蓁也不得不凑时间才能过来。 别人也就算了,自家哥哥身为嫂子的丈夫,怎么能也不在这儿守着呢? 关于许慕嘉的事,贺严并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简单解释了句,“我有点事处理,顺便,给羡羡请来了一位国外的专家。” 话音刚落,一旁的孟棋便伸出了手掌,微微弯唇,极尽礼仪道:“你好,我是孟棋。” “你好。” 贺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有多问,而是道:“既然是来替我嫂子看病的,那就跟我来吧,换过衣服再进去。” “好。” 孟棋答应的很爽快。 临走之时,大拇指再背后给贺严做了一个ok的表情。 一瞬间,寂静的走廊里只剩下贺严自己。 他透过icu恋恋不舍地凝着时羡。 哪怕看不清面容,哪怕只是一个轮廓,他也心满意足。 期间,有小护士过来找贺蓁,说有紧急病人。 孟棋让她先去忙。 从icu出来时却被贺严拦住了。 “羡羡的事,奶奶知道吗?” 第201章 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贺蓁先是一愣,随即摇头,“我哪儿敢说,奶奶年纪大了,如果她知道嫂子和孩子都出事了,万一承受不住……” 提到那个没了的孩子,贺严心里骤然一痛。 垂下眼睫,掩下瞳孔中那抹悲伤,哑声道:“去忙吧。” 他没再多说什么。 多问一句,也只是怕贺蓁像当初时羡怀孕时那样藏不住事,反倒让老人家跟着担心。 十分钟后,孟棋也出来了。 “怎么样?” 贺严语气中含着担心,仔细分辨,还能听出一丝希冀。 孟棋把口罩摘掉,缓了口气,才说:“放心吧,人醒了。” “醒了?!” 贺严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像是装了一只大鼓,咚咚咚响个不停。 醒了…… 羡羡醒了…… 她昏迷了这么多天,终于醒过来了…… “我去看她。” 贺严迫不及待的往病房里走。 忽然手臂一紧,孟棋在身后扯住了他,“你看你慌的,我话都没说完呢。” 他眉眼中含着无奈,把贺严往旁边扯了扯,才继续说:“人醒了不假,但我说的是生理上的醒了。” 贺严不解地看着他。 他听糊涂了。 这意思,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他不想去猜,也没心情去猜,不悦道:“你别卖关子了,有话就说。” 孟棋双手一摊,说得直白,“病人醒了,但是故意不睁眼。” “故意不睁眼?” “没错,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她本身不想面对现实,所以用闭眼来逃避,二呢,是因为她不想看见某些人,或某些物。” 说到这儿,孟棋上下打量了一番贺严,蹙着眉,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她的伤……是怎么来的?” 贺严沉默了…… 从孟棋说出羡羡不愿醒过来,是为了逃避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时羡不愿面对的,是他。 见他缄默良久,孟棋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叹道:“行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我要提醒一下,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去刺激病人,毕竟还在icu。” 说完,他抬手在贺严肩膀上拍了两下,转身去换衣服。 贺严待在原地,愣了好久。 就连孟棋过来跟他道别也没什么反应。 像个雕塑一样。 来来往往的护士都忍不住偷瞄几眼。 有的还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可贺严根本不在乎。 他只想去看时羡,却又因为孟棋的话不敢靠近。 一直持续到深夜,走廊里寂静无人,贺严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几经挣扎,还是找到护士,换过衣服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病床上,时羡和从前一样。 整个人消瘦得厉害,胸前粘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和管子。 脸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一块一块的,惹人心疼。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看到时羡的一瞬间,鼻头酸涩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床边,拉开凳子。 坐下。 连眼睛都不眨,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眼底泛酸,他才颤了颤睫毛,浅浅唤了一句:“羡羡……” 那声音很轻。 生怕惊扰了病床上的人。 殊不知才一张口,涩哑的声音便不成了调子。 他知道时羡能听见。 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了一句:“对不起……” 可迟来的道歉,什么也改变不了。 等了许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贺严起了身,伸出手,想要替她掩下被角。 不料刚碰到,耳边就传来冰凉冷淡的两个字,“别碰。” 声音并不比他好多少,同样的干涩喑哑。 可偏偏是这样的声音,听在贺言耳朵里,比天籁还要难得。 自打许慕嘉生日之后,多少天了,时羡从未跟他说过一个字。 眼下简简单单的两个音节,都让泰山崩于前仍不改色的贺严,显得有那么一丝惊慌失措。 甚至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过了很久,他才压下心里那份激动。 颤声问:“羡羡,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你叫医生?想不想吃什么?” “我们离婚吧。” 时羡平平静静的打断了他的话。 贺严神色一怔,刚才那份喜悦,随着这两个字的出现,瞬间烟消云散。 张了张薄唇,半天才发出微颤的声音:“什么?” “离婚。” 时羡说的不假思索。 可贺严却慌了。 几个月前,时羡也提过这件事。 他们甚至已经到了民政局去办手续。 可当时的时羡虽然决绝,却依旧能够看出她对这段婚姻的不舍与留恋。 这次不同。 哀莫大于心死。 时羡语气里,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不,我不会离婚。” 铿锵有力,字字坚定。 贺严觉得他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笃定自己的选择,“羡羡,我绝对不会同意离婚的。” 本以为时羡会拒绝,可她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贺严,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 时羡垂下眼睫,转了转干涩到发疼的眼眸。 “我的头破了,手废了,头发没了,胳膊碎了,连脚也不能动了。” 即使声音比水还淡,也依旧难掩悲伤,“你帮我看看,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只淬了毒药的箭矢。 凑在一起,万箭穿心。 时羡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像是被放大了无限倍,深深烙印在贺严心里。 “不、不是这样的。” 贺严想去捉她的手,可还没碰到,目光却触及了那缠绕着的绷带。 眸中闪过一瞬的不知所措,恨不得当场给自己的手掌也戳个对穿。 他快崩溃了。 不得不挪开眼眸,涩声道:“羡羡,你相信我,这种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我会抓住郑荣升,让他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替你和孩子报仇!” “别提孩子!” 提到孩子,刚才还平静如水的时羡忽然崩溃,一双眼睛红得滴血。 这些天她极力避开的东西,极力掩盖的伤疤,就这么被人狠狠揭开。 摊在阳光底下,摊在她眼前。 让她本就破败的身体和心灵,更加痛苦不堪。 “贺严,你真的在乎过孩子吗?真的在乎过我吗?” 第202章 承担不起你所谓的重要 “当然在乎。” 贺严不假思索,情真切切,“羡羡,你们母子三人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是吗?” 时羡笑了。 还未愈合的唇角咧了咧,分外苦涩,“原来我们有那么重要啊,重要到让你一结婚,就开始给我下药,重要到你可以为了许慕嘉一次次的丢下我们?” 她微微偏头,红肿不堪的眼睛对上那双眸子,冷讽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重要,我承担不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羡羡,你听我说,我、” “贺严,你别骗自己了,我也不骗了。” 时羡恢复平静之后,又换回了那副淡漠如水的样子,“你放不下许慕嘉,我也当够了替身,等我好一些,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们……好聚好散吧……” “不,不!” 贺严颤抖着,无措的像个孩子。 “羡羡,你从来都不是替身,我不要孩子,也根本不是因为不想和你生孩子,是我害怕,我害怕你会因为孩子失去性命,就像……” 真相呼之欲出的时候,贺严却忽然顿住了。 至于是什么,时羡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因为贺严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有没有孩子,而是贺严为了不要孩子,竟然给她下药。 还不知不觉的下了三年。 这让她感到恐惧。 既然在一起这么痛苦,倒不如离了,各自安好。 可她小看贺严了。 她倔,贺严也倔。 时羡在手术室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她的感觉了。 就像深海潜水的人失去了氧气瓶。 根本无法成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更不会离婚。 贺严一心认为时羡想要跟他分开,是因为他身边危险太多了。 只要他解决了这些危险,时羡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自然也不会再离开他了。 是以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在踏进时羡病房。 而是安排了六个保镖守在icu门口,寸步不离的保护时羡。 自己则一心扑在抓凶手上。 每当护士来给时羡换药的时候,看到门口六个壮硕如牛的大汉,心里都忍不住打颤。 生怕怠慢了一点,就被他们一只手提起来丢出去。 时羡从icu病房里出来的那天,贺严抓到了那天绑架时羡的人。 为了让他们切身体会时羡遭受的一切,贺严让辜景铭把人逮到了时羡被绑的地方。 当贺严一身黑西装出现在废弃楼盘的时候,乔宇赶忙迎了过去。 “人都抓齐了吗?” 贺严步步生风,边走边问。 “除了郑荣升,那天参与绑架夫人的,都在这儿了。” 乔宇跟在他身后解释。 顺着楼梯一层一层的往上走,等到楼顶的时候,怒意值已经达到了顶峰。 漆黑的夜里,那些人都带着眼罩,跌坐在飞机楼盘中瑟瑟发抖。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贺严脑海里忽然闪过视频中时羡被折磨的场景。 胸中怒火燃烧,单手抄起旁边的一根铁棍就要朝他们身上招呼。 想想时羡还在医院里躺着,身上的伤还没愈合,他就恨不得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微微偏眸,瞥见一旁的一根铁棍,贺严直接抄起来每人赏了一棍。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楼盘中此起彼伏。 乔宇看的心惊肉跳,想过去劝阻两句,却被辜景铭扯住手臂,摇了摇头。 这些天,阿严心里一直闷着口气。 让他出出气也好。 听着他们杀猪般的喊叫,贺严胸口中闷着的那口气散了一点。 嫌弃万分的睨了眼地上翻腾打滚的三团烂肉,给保镖递了个眼神。 保镖了然,动作粗暴的揪掉了他们的眼罩。 打开手电筒,对着他们眼睛就是一阵猛刺。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三人一时适应不了。 眼前似乎被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 “嘭——” 一阵带着风声的棍子挥过,伴随着凄厉惨烈的吼叫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三人顾不得痛到发麻的脊背,几乎同时捂住膝盖,像只在烈火中焚烧的蛆虫,紧紧蜷缩在一起。 终于,他们中间有人扛不住了。 强忍着剧痛求饶,“各位英雄好汉,不知道我们兄弟几个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们了,绕了我吧!” “饶?” 贺严丢了棍子,走进他们。 蹲下身子,唇角噙着一抹令人畏惧的寒意,“你们伤害别人的时候,想过饶这个字吗?” 说话那人机灵的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重要的字眼儿。 脑子一转,哭诉倒:“是弄错了吧?我们兄弟都是老实人,哪儿敢伤害别人啊!” “哐——” 话音刚落,那人胸口便狠狠挨了一脚,不受控制的朝后翻去。 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贺严还想动手,辜景铭赶忙拦住他,“够了阿严!” 他瞥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几个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从他们嘴里问出郑荣升的下落,再打下去,他们就没命了。” 被他一提醒,贺严总算恢复了点神智,持着手里的铁棍, 走到几人面前,蹲下身子。 被踹了一脚的那人躺在地上还没缓过来,眼神涣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贺严便将目光挪到了另外两人身上。 森冷开口,“说。” 那两人面面相觑。 贺严等了几秒,见他们没反应,随即冷着脸起身,拿着铁棍就要往他们身上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铁棍即将落下,其中一个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说!我说!” 那速度,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落得个他同伴那样的下场。 “那就说。” 贺严眯了眯眼眸,声音中带着不可互视的压迫感。 几棍子下来,那人痛得浑身颤抖,也彻底明白了眼前的男人不好惹。 也正因这样,他才不敢胡说八道。 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抓自己过来。 怕他没有耐心,只好哭求道:“大哥啊,您想知道什么,能不能给个准话儿啊,我、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贺严眯了眯双眸,眼底迸出嗜血的光芒,一字一句道:“你们的主子,郑、荣、升。” 第203章 背后之人 “谁?” 那人微愣,皱皱巴巴的脸上爬满了茫然。 显然,贺严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 冷嗤一声,背过身,轻飘飘地对保镖吩咐:“动手。” “不!不!” 地上那人惊恐地大喊着,眼睛还看不清东西,只能寻着声音往贺严的方向爬。 “不要!不是,大哥,我、我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啊!” 他慌乱不堪地想要扒住贺严的腿,奈何胡乱扒拉的几次都没成功,只能边磕头边求饶。 保镖们看了贺严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直接一人一只手提着那人的肩膀拽起来。 “不要,救命啊!救、啊——” 挣扎中,一声听不出人腔的惨叫响彻天际! 肩胛骨碎裂的声音惊得身旁同伴瑟瑟发抖。 再看刚才说话那人,脸色煞白,躺在地上直抽抽。 须臾,贺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最后那个干瘪瘦弱的男人,“再不说,你也是这个下场。” 那低沉冷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盘中,如同来自地狱。 忽然,地上一滩莫名其妙的水渍吸引了他的注意。 随着一股腥臊味儿出现,贺严嫌恶至极地后退几步。 也彻底没了耐心,“一起废了。” 保镖得到命令,抬手就要朝那瘦子身上招呼。 许是人的求生本能,千钧一发之际,瘦子用尽全力喊了一声:“你们这是犯法的!” “犯法?” 贺严抬抬手,示意保镖退下。 上下打量了一番瘦子,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呵出声,“你还懂法?” “既然知道犯法,那为什么还敢绑架一个孕妇!” 眸光骤然一厉,清脆的巴掌声落了下来。 瘦子狼狈地趴在地上,脑袋嗡嗡乱响,口腔中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儿。 可在听到绑架二字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囔囔道:“是她,原来是她……” 这些人,是在替那天那个女人报仇! 眼泪混着血水落下,瘦子使劲儿地摇头,“各位大哥,你们、你们报仇抓错人了啊!我们都是拿钱办事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贺严又是一巴掌落下。 强忍着怒意朝旁边递了个眼神,乔宇便心领神会的关了录像,开始录音。 漠然开口:“那就说清楚,你们拿了谁的钱,办了什么事,一个字都不能漏。” 瘦子偷摸地瞄他一眼,咬咬牙,交代道:“十天前,有个男人找到我们兄弟几个,给了我们一人五十万,要我们帮他做一件事,就是在东宁路那家餐厅附近绑架一个女人,然后带到他指定的地方,之后把这个女人……” 说到这儿,瘦子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眼贺严的神情,故意说得轻了一点,“揍、揍一顿。” “揍?” 贺严侧身回眸,一道眼神落在瘦子身上,像是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不,是、是要了她和那孩子的命!”瘦子连连改口,不等贺严发脾气就使劲儿磕头求饶,“大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那钱我不要了行不行?我给你,我都给你!” 他越说,贺严怒意越盛。 为了区区五十万,他们就敢去要时羡的命! 辜景铭一眼看出他眼中的杀气,抬手在他肩膀上按了两下,轻轻摇头。 示意他先忍耐。 之后又问:“给你们钱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我都不认识那个男人!” 瘦子快扛不住了,哭道:“我就见过他一次,还带着口罩和帽子,真记不清啊,只知道他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估计也就跟我们兄弟差不多大。” 闻言,辜景铭骤然蹙眉。 紧声问:“你没说谎?” “不敢,我没有,我不敢啊!” 他没有,可在场的几人却糊涂了。 这几个混混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郑荣升已经五十几岁了,又在监狱多年,格外沧桑。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他们像一个年纪…… 如果不是说谎,那就是另有其人…… 忽然,辜景铭与贺严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顿时恍然大悟! 下一秒,贺严走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声音格外阴森,“说,你拿钱的账户是什么。” 瘦子以为这是将功补过的机会,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随身带着的,五十万,都在这儿了!” 贺严接过来,瞄了一眼,递给乔宇,问他,“都录好了?” 乔宇点头。 贺严也不再多说什么,瞥了眼保镖,他们便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地上几个人拎起来拖着走。 瘦子惊恐地睁大双眼,拼了命地挣扎,“大哥,大哥求你放了我吧!我都说了,我什么都说了,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无论他怎么哭求,贺严都不为所动。 径自离去。 到楼下时,楼顶传来几道此起彼伏地哀嚎声! 乔宇捂住砰砰直跳地心脏,吞咽了下口水,瞄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贺严,“总裁,那我们现在是去、去医院吗?” “我自己去。” 贺严稍稍回眸,淡声吩咐,“你去查清楚是谁在跟他们交易,我怀疑,那个就是郑荣升背后的人。” 擒贼先擒王。 只要抓到他,郑荣升就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乔宇点点头。 二人走到车前,乔宇率先替他打开车门。 贺严扣上安全带,落下车窗,“把刚才的录音发给景铭,视频发给我。” “好的。” 乔宇满口答应。 目送车子离开。 市区主干道上,贺严几乎把油门踩到底,连交通规则都顾不上。 车速多快,他想见时羡的心就有多急切。 早上的时候,贺蓁给他发消息,说羡羡已经可以从icu出来了。 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 就像是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回到了阳间一样。 同一时间,医院病房。 护士给时羡换了手上的药,笑着嘱咐:“伤口恢复得还可以,记住不要用力,不要乱碰,六个小时之后我再来。” 时羡嗯了一声,轻声说:“温医生在忙吗?我想找他问问病情。” 护士摇摇头,收好托盘,“他在办公室,我帮您去叫。” “谢谢。” 时羡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等温子安过来后,时羡便问:“温医生,瑶瑶这几天联系过你吗?” 自从上次在icu见了方书瑶一面之后,便再没见过。 也不知,她把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第204章 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 温子安摇头,抱歉道:“我最近也比较忙,几台大手术轮着,可能方小姐找过我,只是我不在吧。” 倒也有可能。 时羡默了默,不太好意思地开了口,“我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当然。” 温子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接过来之后,时羡凭着记忆拨出了方书瑶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 久到时羡以为没人接的时候,那边却通了。 传来方书瑶略显疲惫的声音,“你好,谁呀?” “瑶瑶,是我。” 一听声音,方书瑶顿时来了精神。 从床上翻身下来,忍不住重新看了眼来电显示,讶道:“羡羡?!你怎么给我打的电话啊?你、” “我转到普通病房了。” 时羡平平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隐晦地问:“你要来看看我吗?” 方书瑶激动得险些跳起来,边穿鞋边说:“要要要,我马上来!” 时羡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温子安,“谢谢。” “小事情。” 温子安把手机装回口袋,顺便给时羡做了个常规检查。 末了,松了口气,笑道:“挺好的,起初替你留下其中一个孩子,我还担心会不会太冒险了,现在看来,那个决定是正确的,只是可惜,另外一个……” 说到这儿,温子安垂了垂眼睫,似是在自责。 时羡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覆上比之前小了一些的小腹。 这些天,她刻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边总会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哭声。 浅浅弱弱的,可怜至极。 像梦魇一样。 忽然被温子安提起来,时羡心里一阵阵的泛疼。 可这不是温子安的错。 他不该承担责任。 是而轻声安慰,“没关系,医生也不是万能的,是我跟那个孩子的缘分尽了。” “那……” 温子安沉吟片刻,试探地问:“贺先生呢?” 时羡沉默了。 听到这几个字,喉头哽得难受。 像塞了一把沙子,吐不出,咽不下。 连眼神都变得灰扑扑的。 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三个字,“也尽了。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恭恭敬敬的“贺总。” 温子安回眸看了眼,微微抿唇,温声道:“既然贺先生来了,那我先走,免得让他误会。” “麻烦你了,温医生。”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乎贺严怎么想了。 只是怕他发疯,连累温子安。 那是个好人。 从病房出去的时候,正巧与贺严撞个正着。 温子安故作一怔,随即阖上病房门,浅笑,“贺先生。” 经过他在手术室中拼尽全力替自己保住了一个孩子之后,贺严对温子安的敌意已经没有那么重了。 但也不想深交。 故而只是点点头。 擦肩而过时,耳边传来一道温沉的声音,“贺先生,有些东西,注定是留不住的,就像那个可怜的孩子,就像……时羡。” 闻言,贺严倏然回眸。 眉心紧皱。 温子安却是轻笑一声,弯唇道:“所以有时候过于执着,只会伤人伤己。” 只一句话,贺严对他仅存的那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回眸时,眉目生冷,含着点警告的意味,“趁虚而入,才是真的伤人伤己。” 温子安笑笑,没说话。 见他离开,贺严才推开病房门。 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却见时羡闭着眼眸。 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 贺严放柔了语调,轻唤一声,“羡羡……” 然而,和从前一样,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可温子安刚从病房里出来,时羡不可能睡了。 所以他是故意不理自己的。 贺严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随后搬了床边的凳子坐过来,边掏手机边道:“羡羡,那天绑架你的几个混混都已经抓到了,你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百倍、千倍地加注在了他们身上。” 他说着,已经将乔宇录的视频调了出来。 因为地点在废弃大楼,所以有不小的噪音。 但那些人的喊叫声太凄厉了,在一众噪音中,还是显得尤为刺耳。 时羡缓缓抬起眼皮,瞳孔微转,目光落在了屏幕上。 可在瞥到殷红的鲜血时,忽然偏过头,不再看了。 以为她是害怕,贺严也收了手机,小心翼翼地拨开她耳边的碎发。 很难得,时羡没有躲开。 贺严大喜过望。 于是继续道:“我让景铭把他们都送到了警察局,这件事,很快就结束了。” 他将温热的手心搭在时羡手臂上,声音温柔清浅,像水一样,“羡羡,等一切都结束了,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回家,如果你想奶奶了,我们就回老宅,或者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我什么都不做,就在家守着你,照顾你,一起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好不好?” 他把生活描绘得很好,是时羡从前最期待的。 可现在,她听着这些话,丝毫没有反应。 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贺严就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跟她道歉。 可半小时过去了,她依旧是那个姿势。 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很少。 贺严觉得有些不对,站起身,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 凉得吓人。 刚才还满心喜悦的男人忽然就慌了,“羡羡,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他看了看仪器,没发现端倪。 可时羡却像个瓷娃娃一样,不言不语。 “羡羡,你说句话,行吗?” 贺严放下了所有尊严,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如果你不高兴,就骂我两句,打我两下,做什么都好,不要憋在心里,好吗?” “离婚。” 时羡动了动干涸的唇瓣,很平静地看着贺严。 声音涩哑,仿佛历尽沧桑。 无力,却坚定。 坚定到任何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可转圜。 刹那间,贺严胸口像是重新压了一块巨石。 刚开始闷得他喘不过气来,后来就像是有人拿锤子使劲儿地敲这块石头,闷得胸口发痛。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求来的,竟然还是这两个字。 他以为,时羡不厌恶他的触碰,是要试着原谅他了…… 第205章 软禁 贺严难受的像是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呼吸地格外困难。 沉默了好久,才咬着牙说:“羡羡,我绝对不会同意离婚的。” “你会的。” 明明时羡语气极轻。 轻的像一阵风。 可贺严就是从中听出了不可撼动的决心。 他一字一句道:“时羡,我不管你说什么,你一天是我的妻子,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我绝对不可能放你走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和时羡离婚。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病房门被人从外面带上。 时羡无力地闭了闭眼。 她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这半年里,她进了多少次医院,受了多少次伤,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这样千疮百孔的婚姻,这么血淋淋的教训。 她受够了。 没多久,陈嫂进来了。 看到憔悴消瘦的时羡,忍不住红了眼眶。 怕惹她伤心,又赶忙转过身擦擦眼泪,走到小桌子旁把鸡汤放在上面。 尽管极力忍耐,却在走到床边时,看清时羡脸上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和半根头发都没有了的颅顶,瞬间老泪纵横。 “这帮杀千刀的,真是作孽啊,竟然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下这么重的手,若我是警察,非得把他们都枪毙了不可。” 她咒骂了一圈,给时羡的病床稍稍摇上一点,又把保温盒打开,舀了一碗鸡汤端过来。 “夫人,吃点东西吧,补补身子。” 时羡抬抬眼睑,哑声问:“外面有多少保镖?” 陈嫂微怔,下意识张了张口,“夫人……” “多少?” “八个。” 时羡笑了。 她从icu出来时,还只有六个。 现在竟然又多了两个。 陈嫂赶忙解释:“其实先生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多派几个人保护您,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保护?” 时羡苦笑一声,偏过头,“这种保护,跟监视有什么区别?” 陈嫂不说话了。 只舀了一勺鸡汤往时羡唇边送。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似是保镖们和谁起了冲突。 时羡探着头,侧耳听了听,问道:“外面怎么了?” “许是病人和家属在吵架吧,您不用在意。” 这番说辞,时羡自然不相信。 这是vip病区,每个病房之间的独立性很好,间隔也远,根本不会有人特意跑到别人病房前大吵大闹。 何况贺严还安排了八个壮汉在门口,谁敢靠近找事? 门外的喧闹声还在继续,隐隐约约地,时羡听到有人在唤她名字。 仔细分辨了,才发现那是方书瑶的声音。 想是保镖们不认识,才会有外面的闹剧。 时她推开面前的汤碗,吩咐道:“陈嫂,外面是瑶瑶,你去开门吧,让她进来。” 陈嫂面色一顿,欲言又止。 垂着头,一遍遍地搅着汤碗。 时羡瞧出了她的为难,蹙眉问:“怎么了?” 陈嫂踟躇片刻,小声道:“要不还是让方小姐回去吧,您才刚好,见的人多了,对身体恢复不利……” 她说的委婉,可时羡还是听出来了。 这是不让她见方书瑶。 登时冷了脸,“是贺严吩咐的?” 陈嫂抿抿唇,没说话。 “他是不许我见瑶瑶,还是谁都不许来见我?” 陈嫂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继续缄默不言。 可什么都不说,也就是什么都说了。 时羡冷笑涟涟,“原来不是监视,而是要软禁我?” 她笑地越来越涩。 陈嫂低着头,不敢劝,也不敢看她一眼。 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了,陈嫂才敢试探着抬了抬眼睑。 入目,便是时羡单手捂着小腹,脸色发白的模样。 她赶忙把碗放在床头,满脸透着担心,“夫人,您哪儿不舒服吗?我给您叫大夫。” 正要按呼叫铃,时羡却将她拦住了。 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缓了一会儿,才虚弱地开了口,“你去,去告诉瑶瑶,让她先回去,跟她说,我很好,让她不要担心,至少,贺家每一个人都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把我照顾的很好。” “少夫人……” “去吧,把我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瑶瑶。” 时羡仰躺在床上,闭了闭眼,“我了解她,不跟她说明白了,她不会走的。” “好,我这就去。” 陈嫂应了一声,转身去门口。 才打开门,就见保镖们每四个一组,里外两层的站在门口,像堵墙。 透过肩膀处的缝隙,陈嫂看到了挣扎向前的方书瑶。 她叹了一声,拨开保镖,把时羡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方书瑶胡撸了下垂落下来的碎发,急地跺脚,“不是,可我跟羡羡说好了呀!我刚还跟她、” “这是少夫人亲口说的。” 陈嫂轻叹一声,“方小姐,请回吧。” 说罢,她扫了一眼那几个保镖,又补了一句:“你就算一直待在这儿,也见不到少夫人。” “什、” 方书瑶还未张口,陈嫂已经转身进了病房。 正想跟着陈嫂进去,偏偏那几个可恶的保镖又挡在了面前。 方书瑶气地冒烟,可也知道自己是进不去了。 狠狠瞪了那些壮汉一眼,骂了声走狗,不甘心的坐到了旁边休息椅上。 自己就在这儿等,还不信了,她等不来贺严,等不来贺家别的人! 方书瑶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忽然,她眸色一顿。 贺家别的人…… 羡羡住院这段时间,贺家除了贺严,就只有一个贺蓁经常来。 就算其他人不在乎羡羡的安危,没道理也不在乎孩子的安危啊…… 那羡羡那句‘贺家每个人都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照顾她’这话说的…… 方书瑶恍然大悟! 转眸瞥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拿起手包就跑。 等到了楼下,才掏出手机给沈宴星打电话,开口就问:“你知道贺浅电话吗?” 沈宴星没听清,拖着繁杂的戏服跑到旁边角落,堵了半边耳朵,大声问:“什么?” “贺浅电话!” 一道河东狮吼,沈宴星耳朵里像是丢了一颗炸弹。 如实回道:“有啊,怎么了?” 方书瑶大喜过望,“太好了,发给我!” “你要这个干嘛?”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发就发啊。” 沈宴星无奈,“行行行……拍戏呢,挂了。” “等等。” 方书瑶警告他:“这事儿别告诉贺严。” 沈宴星觉出不对了,疑道:“你到底要干嘛?不说清楚,我可不敢随便给你。” 第206章 救兵 方书瑶阴恻恻道:“你不给我,我明天就写通稿,爆料国民男神alex的真实身份。” “……” 沈宴星咬牙,“等着,马上。” 挂了电话,方书瑶当即收到了一串号码。 她想也没想就拨了出去。 孤注一掷。 心道:她能不能见到羡羡,就看这个小丫头的了…… 贺浅也没辜负期望。 原本高考完的她正在外面旅游潇洒,一接到方书瑶的电话,二话不说买了机票回来。 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贺家老太太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在外面等了一夜的方书瑶登时起身,边走边绘声绘色的跟老人家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一到病房门口,贺老太太气势十足地质问那些保镖,“怎么,连我也要拦吗!” 八个藏獒似的壮汉瞬间像几只夹着尾巴的泰迪,面面相觑。 不敢拦,也不敢让。 贺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掏出手机就给贺严打电话,“我不管你在哪儿,十五分钟之内来羡羡病房见我!” 一通怒吼,也不等对面回答,直接把通话掐断。 贺严原在办公室跟辜景铭商议郑荣升的事。 接到这通电话,心知贺老夫妇是知道了羡羡的事,只是他来不及细想,究竟是谁告诉他们的。 丢下辜景铭,拿了车钥匙便往医院赶。 一路疾驰。 十五分钟,他分秒不差的出现在了医院。 贺老太太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往贺严身上招呼。 “从老宅搬出去之前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我让你照顾好羡羡,让你没事就陪着羡羡,你怎么答应的?又是怎么做的?现在人都让你照顾到医院里来了!” 老太太边骂边打,丝毫不留情面,“就这样你还瞒着我,连孩子没了你都不说,还放了这么几条狗在门口守着,你什么意思?是准备六亲不认了吗!” 一向端庄优雅的贺老太太竟这么骂人,一直高高在上的贺总被打的像是过街老鼠。 这场面,从未见过。 别说保镖,连一旁的贺浅都看愣住了。 方书瑶没心思看戏,抓紧机会溜进病房。 时羡一大早就打发了陈嫂出去买饭。 眼下病房只有她一个人。 刚才外面闹起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动静,单等着有人进来。 只是她原以为会是老太太先来,没想到,门一打开,竟是方书瑶。 欣喜之余,也欣慰她的机灵。 一见面就问:“瑶瑶,我拜托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 方书瑶心知贺老太太拖延不了多久,毕竟是亲孙子,她总不至于下死手,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也不浪费时间,直言道:“羡羡,你猜的没错,我找人查了许慕嘉的绑架案,确实有猫腻,那些人十有八九,是找来演戏的。” “果然……” 时羡一点都不惊讶。 在郑荣升让她看视频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为了嫁进贺家,许慕嘉已经不止一次要害她和她的孩子了。 她每次都是给个教训,不想她非但不收手,还更变本加厉。 竟一心要她和孩子的命! 方书瑶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许慕嘉是不是在国外待过?” 时羡点点头,“她以前出过车祸,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国外治病,才回来没多久。” “植物人?” 方书瑶笑了,“有天天泡吧,男票不断的植物人吗?这些年,她在国外混的风生水起呢。” 闻言,时羡神色微变,“真的?” “当然了。” 方书瑶点头。 笃定得很。 这些原是她职业病犯了,顺手查出来的八卦。 想着分享给时羡笑一笑的。 不想时羡却听到了心里,想了想,道:“瑶瑶,你继续往下查,力求证据,这一回,我要许慕嘉身败名裂。” 方书瑶瞬间明白。 许慕嘉是名媛啊,一个名媛的私生活那么混乱,要是曝光了,她还怎么在名媛圈混下去? 随即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时羡朝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忽然想起贺严对她的监禁。 又嘱咐道:“不过,我们之后见面恐怕没那么容易,有什么事,我就让温医生传话给你。” 听她提起温子安,方书瑶目光一滞。 咬了咬唇,还是问道:“羡羡,你确定温子安……一定会帮你吗?” “什么?” 时羡一时不知她这么问的意思。 方书瑶欲言又止,几番尝试还是张不开口。 摆手道:“算了,没什么,你别多想,先养好身体吧。” “瑶瑶。” 时羡撇撇嘴,嗔道:“你不告诉我,才是故意要我多想。” 方书瑶面露难色,凝着时羡看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在调查许慕嘉的时候,查过许慕嘉的通话记录,就是在你绑架前后的这个时间段,其中有一个号码,和她通话有些频繁,尤其在你出事那天,打了三通,只是每一通的通话时间都不长。” “所以我对这个号码起了疑心,也顺手查了一下,发现……” 方书瑶顿了顿,轻声道:“发现这个号码的持有者姓温……” 闻言,时羡脸色骤变,一双桃花眼透着不可置信……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忽然想到了温子安。 她认识的唯一一个姓温的,就是温子安。 可是…… 怎么可能? “你也不信,是不是?” 方书瑶一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叹道:“我和你一样,所以犹豫了很久,用同事的电话拨了这个号码,虽然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但我还是确定,那个声音就是温子安。” “不、不可能……” 时羡囔囔自语,“温医生,他、他怎么会和许慕嘉有交集?” 他是蓁蓁介绍给自己的,是蓁蓁的师兄啊! 见她如此,方书瑶解释道:“我还特意查了温子安的通信记录,同样的,有一个号码也和他有过多次联系,而且就在你被绑架前半个小时。” “起初我也在想,会不会是我多心了,或许只是巧合而已,所以我还托人查了那个陌生号码,和之前不同,一点信息都没有,连机主的姓氏也查不到。” 说到这儿,就算时羡不想怀疑,心里也存了个疑影儿。 毕竟现在每个人的手机号码都是实名制,根本不可能查不出来。 除非是黑号。 可是温子安为什么会联系一个黑号…… 第207章 能不离吗? 而那个黑号的机主又是谁…… 时羡觉得自己太阳穴隐隐作痛。 忍不住抬手按了按。 “算了羡羡,你别太在意了。” 方书瑶不忍看她如此难受,劝道:“我这就是职业病,什么事儿都想挖清楚,再说了,这年头,谁手机里还没点儿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呢,说不定真是我想多了。” 时羡摇摇头。 没说话。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浆糊一样糊在她脑海中,拨不开,扒不掉。 许慕嘉…… 郑荣升…… 温子安…… 她在心底默念了几遍这些人的名字。 起初,她拜托瑶瑶去查,便是怀疑许慕嘉和郑荣升之间暗中勾结,可瑶瑶却没提这件事。 反而是说温子安和许慕嘉有联系。 可单想郑荣升那天跟她说的话,又表明了他和许慕嘉是有接触的…… 时羡脑子里渐渐勾勒出了一张人物图。 登时,她眼前一亮。 “郑荣升!” 连日黯淡的目光骤然迸出浅光,紧紧盯着方书瑶,“瑶瑶,和温子安联系的陌生号码,是郑荣升!” “什么?” 方书瑶惊住了,忙追问:“你确定吗?” 时羡点点头,又摇摇头。 忽然,她喃喃自语道:“苏医生。” “谁?” “苏知言。” 时羡解释,“是我公司的少东家,也是市公安局的法医,如果让他帮忙查……”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泄气道:“算了,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毕竟交情没那么深,上次外婆的事找他也…… 可方书瑶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儿,惊道:“我想起来了,我送你来医院那天,他好像也在,看我浑身是血,还让同事给我送了套干净衣服。” 不愧是闺蜜,提起苏知言,她浑身透着一股拨云散雾的轻松劲儿,“太好了,他身边都是警察,查一个号码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 “你是说苏医生来医院看过我?” 时羡微微一怔,眉目中透着些许怀疑。 总觉得方书瑶和她所说不是一个人。 “是啊。” 方书瑶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不止他来了,还有他爸,哦对,他爸还去给你献血了。” “献血?” 时羡讶然。 这些事,她一点儿都不知道,也从没人告诉过她。 不知怎么,她脑海里浮现了那位温文儒雅的身影。 感激之余,又好像有些说不清的情愫。 是亲切,还是别的什么。 她也不明白,刚想问什么,却听见“咔——”的一声。 病房门开了。 时羡与方书瑶转过头。 就见贺老太太被贺浅掺着出现在了门口。 身后站着贺严。 几目相对,看见时羡那样,贺老太太急地连脚步都乱了。 贺浅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侧身绕过贺老太太,一个箭步就往时羡病床上扑。 可时羡浑身的纱布和仪器,贺浅也不敢乱碰了,越是靠近她,越是变得手足无措。 咬着唇,瘪着嘴,蹲在时羡床边就哭,“呜呜呜……嫂子,你疼不疼,这么多伤,你一定疼死了……” 时羡强撑着扯出一抹微笑,想着自己利用了这丫头,心里划过一抹愧疚。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音色浅浅,“不疼。” 贺浅吸吸鼻子,哭地一抽一抽的,怪道:“你骗人。” 说话间,贺老太太也走了过来。 方书瑶也十分有眼色的起了身。 与时羡交换过眼神,便从众人后面离开了。 经过贺严时,还不忘恶狠狠地刀他一眼。 原来只是听方书瑶形容,贺老太太便担心的不成样子了。 等真看到她原本端庄秀丽的孙媳妇被人折磨成这副模样,才是真的又疼又恨。 颤抖着伸出手,拉着时羡。 不停的掉眼泪。 半晌没说出话来。 见她这样,时羡也难受极了。 眼睛酸涩难耐,不一会儿便存满了泪水。 她原本是不想让老太太知道的,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可若不这么做,她就见不到瑶瑶,也不会知道真相…… 话到喉头,终是化作了一声道歉,“奶奶,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彻底让老太太绷不住了。 泪如雨下。 “傻孩子,你道什么歉呐,该是奶奶给你道歉才是啊。” 她伸手抹了把眼泪,却抑制不住它继续往外落。 “好孩子,奶奶知道,都是奶奶没教好那个混账孙子,让你受罪了,奶奶跟你道歉。” 时羡喉咙涩地发疼,“奶奶,你别这么说,我受不起。” 她余光瞥到贺严露出那半截小臂上的伤痕,便知道刚才在外面,贺老太太是真的没手下留情。 有老人家这么偏袒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怎么受不起?你是我最好最乖巧的孙媳妇啊!” 老太太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羡羡,你什么都别怕,放心吧,只要奶奶在,小严一辈子都不敢欺负你。” 时羡听出了话外之音,微微抬眼。 温声道:“奶奶,您别这样,等出院之后,我、” “等出院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羡羡的。” 话音未落,就被贺严抢了先。 心知他是什么意思,时羡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正要和贺老太太摊牌。 又听他道:“奶奶,您也累了,先回去吧,羡羡这边,我会安排人照顾的。” “安排人?” 贺老太太拧着眉,抬起头,冷哼一声,“羡羡是你媳妇儿,照顾她还需要安排别人吗?如果谁都能照顾羡羡,那还要你干什么?当摆设吗?” 说着,她冷哼一声,“我告诉你贺严,从今天开始,你把外面那些人都给我赶走了,羡羡这儿你就亲自陪着,寸步不离,她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她和孩子再有什么差池,我就不认你这个孙子,你给我立马滚出贺家,爱去哪儿去哪儿!” 这话虽然厉害,却是在实打实地给自己台阶。 贺严听出来了,非但不气,反而十分感激。 正要答应,却听时羡说:“奶奶,其实不用这样的,陈嫂照顾我很多年了,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有她在,我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那也没有枕边人贴心啊。” 贺老太太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时羡的手,“就当给奶奶个面子,也给小严个赎罪的机会,行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时羡也只是笑笑。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只道:“放心吧,奶奶,您照顾好自己。” 贺老太太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准备叫上贺浅时,这丫头却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陪着时羡。 还说如果不让她留在病房里,她就在门口守着,反正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走。 眼看拗不过,时羡也便随她了。 贺严将贺奶奶送出病房,又重新折返回来。 时羡冷声道:“离婚的事,奶奶迟早会知道。” 言外之意:你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 贺严容色一怔,“羡羡……” “出去。” 时羡一句话也不想听他多说。 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对于贺严,她是彻底绝望了。 贺严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他瞥了一眼,是乔宇。 又深深看了眼时羡,才转身去外面接电话。 听到门被关上,贺浅才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嫂子,你真的要和我哥离婚吗……” 时羡点点头。 没隐瞒。 “能不离吗?” 第208章 怒揍许慕嘉 时羡垂下眼睫,默了默,才说:“浅浅,你满十八了,是个大人了,我不想骗你。” 只一句话,贺浅便哗的一下泪流满面。 她扑倒时羡怀里抱住她,任由眼泪浸湿被子。 哽咽着,艰难出声,“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时羡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其实,她又何尝舍得浅浅。 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浅浅正好快中考。 贺严把浅浅接到金域湾,说是方便辅导她的功课。 可贺严太忙,这任务自然落到了时羡身上。 一段时间下来,俩人好的跟亲姐俩一样。 加上贺浅从小没有母亲,对时羡更是多了一层依赖。 没过多久,陈嫂回来了。 还带来了早餐。 时羡没什么胃口,也就没吃。 晚上,时羡让守了一天的贺浅回家休息,可她却非要等自己睡着了再走。 怕累着这丫头,时羡便躺下了。 等她呼吸渐渐匀称,贺浅才蹑手蹑脚的离开病房。 虽然贺老太太让贺严把保镖都撤走,但贺严并未照做。 只是让走了一半,剩下四个继续轮班守着。 贺浅左看看,又看看,随后伸手把保镖头头拽到旁边,小声问:“到底是谁把我嫂子害成这样的?” 保镖后撤一步,摇头。 贺浅气死了。 刚要发泄两句,余光却瞥到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似乎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蹙了蹙眉,推开保安,朝那边走了过去。 谁知那人似是也看到了她,还未等她靠近,便从柱子后面跑开了。 也就是这么一跑,反而让贺浅认了出来。 她心中疑问更甚,抬脚追了过去。 可这丫头机灵,知道那人是在躲着自己,她也不大摇大摆的跟着。 一路躲躲藏藏,倒是没被发现。 眼见着那人进了一间病房,她才快走两步追到病房门口,蹑手蹑脚地推开一条小缝。 其实市医院里的每一个vip病房都跟外面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差不多。 有个玄关,若是不进去,她是看不到里面是谁的。 正想办法时,就听里面惊呼一声,“什么?时羡竟然没死?还醒过来了?!那孩子呢?孩子还在吗?” “不知道,她病房外面保镖太多了,我根本靠近不了,不过估计还在,如果孩子不在了,那一对老不死的估计也不会来看她,毕竟像贺家这种家世,最看重孩子了。” “啊——” 一声疯狗般地吼叫传了出来,“怎么可能?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但没害死时羡,竟然连的肚子里的孽种都没有害死,怎么可能啊?” 里面的人像是抓狂了一样,“妈,你帮我想办法,你帮我去杀了她,我求你了,你帮我去杀了她!”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地一声,病房门应声而开。 紧接着一声怒吼,几乎将耳膜震碎。 “我杀了你!” 李静婵被吓得一激灵,赶忙转过头。 还没反应过来,贺浅便来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抬手就往许慕嘉那边扑! “好哇,我说我嫂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受这么严重的伤,原来一切都是你在后面捣鬼! 你这个害人精,扫把星! 不但害了我的嫂子,还害了我的小侄子,甚至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还要再去害人! 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不给他们报仇,我就不叫贺浅!” 她疯了一样地厮打,手上毫无章法,也没有轻重。 恨不得直接将这个女人打死。 李静婵眼见自己女儿吃亏,反应过来后,赶紧过去帮忙。 边扯边喊:“别打了,快放手啊,别打了!嘉嘉身上还有伤啊!” “你给我滚开!” 贺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一推,竟把李静婵推出几米远。 李静婵顺着惯性朝后倒去,脚下一个不稳,腰部重重地磕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痛的她呲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 饶是这样也不够,贺浅一把抓住许慕嘉的头发,使劲儿往后扯,嘴里还骂着李静婵。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就是个老巫婆! 你们母女俩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家人! 怎么?我们不发威,你就当我们贺家的人好欺负吗? 我告诉你,我嫂子和我的小侄子三条人命,要是真出了事儿,你们担当的起吗?!” “我没有!放手啊!” 许慕嘉边挣扎边否认。 可她到底有伤,加上在床上施展不开,所以一直处于下风。 贺浅用力呸了一声,口水落在许慕嘉脸上,黏糊糊的,几乎让她抓狂。 偏那丫头还不解气,一只手扯头发,另一只手使劲儿在她脸上招呼了两巴掌。 张口就骂:“明明我哥都已经结婚了,你还死缠烂打的粘着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种白莲花的手段瞒得了我哥可瞒不了我! 我告诉你许慕嘉,早点断了你那些痴心妄想的念头吧,不管我哥跟我嫂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就算真离婚了,你也一辈子都进不了我们贺家! 若我哥眼瞎非娶你,我也把话撂这儿,只要有我贺浅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她把许慕嘉打的狼狈极了。 头发扯散了,脸也抓花了。 许慕嘉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起初还大喊救命,奋力挣扎,可渐渐地,她连挣扎也没有了。 贺浅打了一会儿,察觉出一丝不对,手上动作微顿,微微垂下眼睑。 看见雪白的被子上染了一抹殷红。 她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却依旧嘴硬道:“你别给我装死,你以为用苦肉计就能骗住我吗?我告诉你,这一招骗骗我哥还行,骗我,下辈子吧!” 然而,许慕嘉却没有回答她。 只有苍白的脸和密布在额间的汗珠出卖了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贺浅这才有些慌了。 她缓缓松开许慕嘉的头发,又将手里残留的碎发往旁边一丢,一把掀开她的被子。 这才发现她半身衣服都被鲜血浸湿了。 是她的伤口。 刚才打的激烈,竟然让她腹部的刀伤崩开了! 李静婵顿时下地魂飞魄散,奈何腰上太疼,努力几次都站不起来。 只能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又怕外面听不到,干脆趴在地上,像只蛆一样的往外蛄蛹,“医生,护士,快来人啊!救命啊!” 第209章 会被当成杀人犯吗? 撕心裂肺的叫喊引来了护士站的护士。 几个人无视杂乱的病房,找来推车。 一拨送许慕嘉去手术室。 一拨送李静婵去急诊。 看着分道扬镳的两拨人越走越远,也没人在意她。 贺浅拔腿就跑。 回到病房时,时羡还睡着。 她没敢弄出大动静,只是脚下有点软。 一碰沙发,就直接瘫躺在了上面。 不知怎么,眼前总是浮现掀开许慕嘉被子后,她满身鲜血的样子…… 贺浅心里有点打鼓。 她……应该不会死吧? 陈嫂见她神情有些恍惚,关心了句:“三小姐,你没事吧?” 贺浅茫然抬头,僵硬地扯扯唇角,摇头。 没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惊得她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掏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挂断。 自从经历过接二连三的变故之后,时羡睡眠一直很浅。 早在铃声响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贺浅抬头,正好对上她含有询问的眼神。 不禁有些愧疚,“嫂子,我吵醒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睡醒了。” 时羡示意陈嫂过来把病床往上摇一摇。 复又柔声问:“怎么还没回家?” “不想回……” 贺浅走到时羡床边坐下,“嫂子,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其实本来她要走的,怕留下许家的人找她算账。 可想起那母女俩恶毒的嘴脸,她心里就一阵后怕。 虽然许慕嘉那死妖精躺下了,可她还有个巫婆妈呢! 也不知道李静婵腰疼是不是装的,万一是她装的,过来找嫂子闹事怎么办? 自己在这儿守着,怎么说也能替嫂子挡一下。 “咚咚——” 门响了。 三人几乎同时看过去。 陈嫂随即走过去,把门打开。 讶道:“二小姐?” 贺蓁点头,“浅浅在这儿吗?” “在,在。” 陈嫂侧身让路,贺蓁便走了进来。 跟时羡打了招呼,便对贺浅道:“浅浅,爸爸找你。” “爸?” 贺浅心里咯噔一声。 抬眼看了看贺蓁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一垂头,囔囔道:“我不去。” 贺蓁叹气,凑到她耳边低语两句。 听她说完,贺浅一张小脸皱皱巴巴的,指头紧紧捏着衣角。 时羡看出了端倪,奇道:“怎么了?” 姐妹俩谁也没有说话,唯有贺蓁的表情,格外耐人寻味。 忽然,她心一横,对时羡道:“嫂子,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罢,悲壮得转过身,视死如归地挽着贺蓁往外走。 就连时羡在身后喊她也只当没听见。 太奇怪了。 贺浅这丫头的脾气跟个炮仗似的,一向大大咧咧,可刚才就像爽打了的茄子,蔫蔫儿的,还有点局促。 就像闯了祸的孩子,怕家长责骂一样。 时羡心里有些不安,吩咐道:“陈嫂,你跟去看看吧。” “那夫人一个人……” “没事,外面不是还有那么多保镖吗?” 陈嫂点点头,解开围裙,出了门。 走廊上,贺浅心里一直打鼓。 踟躇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姐,许慕嘉……会、会死吗?” 贺蓁淡淡瞥她一眼,写满了无奈,“现在知道怕了?” “当然怕啊。” 贺浅声音都发颤了,“她流了好多血,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 “打架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后来才回过味儿来,我真是太冲动了!” 原以为她知道错了,贺蓁刚想告诉她实话,却听那丫头懊恼道:“要是我没亲自动手,找人打她就好了……” 贺蓁一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丫头。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贺浅又忽然紧张兮兮地拉着她问:“姐,许慕嘉如果死了,我会不会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啊?” “如果真被抓起来,大哥他能不能把我捞出来啊?” “如果大哥救不出来我,我会被判死刑吗?” 贺蓁:“?” 贺浅一想到自己会含冤而死,急地都快要哭出来了。 急慌慌地替自己辩解:“可是,可是我打架的时候不知道许慕嘉受伤了呀,我以为她装病呢,那、那不知者不罪嘛,警察叔叔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的吧?再说了,明明是许慕嘉她、” “好了好了。” 贺蓁听不下去了,连声打断她,“许慕嘉死不了,你也不会被判死刑,不过……” 她顿了顿,无奈叹气,“爸那边估计不好过关,本来他想亲自过来,我怕他吵到嫂子,才说自己来找你。” 贺蓁替贺浅撩了下碎发,嘱咐道:“浅浅,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许家母女毕竟是因为你受的伤,许叔叔和爸都在手术室等着,等会儿见了他们,先别急着顶嘴,让爸骂两句,就当是给许家一个交代,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是……” “浅浅。” 贺浅还要辩解什么,却被贺蓁打断,“家里已经够乱了。” 提起时羡,贺浅垂下眼睫,瘪着嘴,把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良久,才不甘心地点点头。 手术室门口。 许煜成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贺远岑则坐在长椅上,目光直直地盯着拐角。 忽然,他双目一亮,站起身,怒气冲冲的过去。 二话不说,抬手就打。 贺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爸!” 贺蓁赶忙拉住贺远岑,眼看着贺浅肉乎乎的小脸迅速红肿,急道:“你干什么呀?不是说不动手吗?” “滚开!” 贺远岑一把推开贺蓁,“刚才医生出来了,说嘉嘉伤口感染危险的很,这死丫头要是再不教训,她能翻天!” “她活该!” 贺浅被打的发懵,早把贺蓁嘱咐的话忘到了脑后。 她红着眼眶抬头,发了狠,“你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你还敢犟!” 怒火中烧时,贺远岑六亲不认,抬手又扬起巴掌。 贺浅也不躲,就这么仰着脸,瞪着他。 眼看着巴掌要落下,贺浅眼前一黑,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第210章 值了 下一秒,贺远岑的手臂被紧紧抓住。 贺蓁惊喜交加,“大哥!” 贺严微微点头。 贺远岑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贺严在,自己占不到便宜,就想把手撤回来。 谁知试了几次,竟没成功。 他气急败坏道:“贺严,你想造反吗?” 不料直接无视他,反倒是回眸打量了一番贺浅。 头发乱了,脸肿了,连嘴角也破了。 惨兮兮的。 贺严眸光乍寒,松手之际,顺势将贺远岑甩了出去。 踉跄几步,正好倒在后面许煜成的身上。 贺浅吸吸鼻子,瘪着嘴,委屈地不像话。 拉着贺严衣袖,糯糯喊了声,“大哥……” 贺严嗯了一声,随后从口袋里拿出方巾,轻柔地替贺浅擦去嘴角血丝。 沉声问:“是你做的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 贺远岑冷哼一声,“你李阿姨说了,这丫头二话不说闯进嘉嘉病房就是一通发疯,把嘉嘉打的伤口崩裂,现在还在手术室急救,你李阿姨去拦,她又把人的腰给撞断了!” “没那么严重……” 贺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补了句,“李阿姨的伤我检查过了,只是肋骨错位,好好休息,很快就会自愈的。” 贺远岑狠瞪了她一眼,“你李阿姨多大了!能跟年轻人比吗?万一留下来点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贺蓁:“……” “别说后遗症,就算瘫痪也是她罪有应得!” 贺浅狠声咒了两句,抓住贺严便道:“哥,我不是无缘无故惹事的,我在许慕嘉病房外亲耳听到她咒我嫂子去死,还跟那老巫婆说要杀了我嫂子和孩子,我是气不过才会进去教训她!” “浅浅,说话要有证据。” 一直未开口的许煜成走过来,眉心微蹙,“你把嘉嘉打进了手术室,许叔叔没怪你,你对长辈不尊敬,把李阿姨打进急诊,许叔叔也没说你;但这不代表你没错,只是看在你年纪小和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装不懂事,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全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哦?” 许煜成挑了挑眉,“那你有证据吗?” “我、” 贺浅气地发颤。 他轻飘飘地几句话,就把所有的错归到了自己身上。 要是不拿出点证据,倒真成自己胡说八道了! 此刻,贺浅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录音。 若是录了音,她非得拍在这个伪君子脸上! “想要证据也不难。” 贺严眸光冷了冷,将贺浅挡在身后,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两个老家伙,“绑架案已经交给警察处理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许叔叔也不用这么逼迫一个孩子。” “那倒是,我也相信,警察会还嘉嘉一个清白。” 许煜成皮笑肉不笑。 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贺远岑干咳一声,拉了拉好友,“行了老许,静婵还在急诊,我跟你去看看她,顺便给她道个歉。” 说着,他叹了口气,对贺严吩咐,“你就在这儿等吧,嘉嘉出来,再陪她回病房。” “我还有事,没空。” 贺严毫不犹豫地拒绝。 贺远岑面上挂不住了,“没空?你忙什么?人家嘉嘉很多年前就因为差点把命丢了,好不容易痊愈,又被你妹妹打的丢了半条命,你难道不该陪着吗?” 贺严冷睨他一眼,“我说了,我还有事。” “那就把事情都推了!” “好。” 贺严眸色凉薄,声音更加冷淡,“正好这件事跟郑荣升有关,如果贺董觉得可以推,我没意见,或者,您也可以亲自处理?” “住口!” 听到那个名字,贺远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只能用最大的声音做掩饰。 他万万没想到,贺严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郑荣升的事说出来! 偏偏这个儿子翅膀硬了,不能像那丫头似的抬手就打。 毕竟现在还得靠他给自己挡刀挡枪。 偷偷瞄了一眼许煜成,也正好对上他那双满含探究的眸子。 贺严没心思再听他们废话,牵过贺浅往诊疗室去。 躲在拐角的陈嫂看他们走过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回到病房,捡重点给时羡描述了一遍。 时羡听的心惊肉跳。 可惜她没有手机,只好借陈嫂的手机给贺浅拨了电话。 开口就问:“浅浅,你还好吗?” 贺浅一怔,抬头看看贺严,又看看贺蓁。 无声吐出两个字:“嫂子。” 贺严眸色一亮,示意她打开免提。 贺浅依言所做,随即回道:“我很好啊,嫂子,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啊?” 说话间,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的她倒吸凉气。 嘶里哈啦的,吓得护士也不敢动手了。 贺蓁接过护士手里的镊子和消毒棉,用口型道:“我来。” 护士点点头,离了诊疗室。 消毒棉碰到唇角的一瞬间,贺浅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捂住听筒,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可事实陈嫂早就说过了。 眼下浅浅说没事,不过是怕她担心。 时羡湿了眼底,没拆穿她一番苦心。 深吸了口气,解释道:“刚才蓁蓁不是说爸找你吗,他脾气不好,我怕你挨骂,所以打电话问问。” “嗐,怎么可能嘛!” 明明很疼,贺浅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可是家里有名的暴脾气,他骂我我就骂回去,别担心了嫂子,我好好的。” “好,那你早点回家。” 贺浅嗯了一声,才要挂,又听那边唤了一声,“浅浅。” 贺浅一顿,“怎么了?” “谢谢你。” 时羡声音有点哽咽。 没等贺浅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抬手揉揉眼睛,揉散了存在眼底的清泪。 谁知却酸的更厉害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陈嫂赶忙给她抽两张纸巾。 但擦眼泪的速度却赶不上眼泪下落的速度。 贺浅茫然地盯着手机屏幕,一时没明白嫂子为什么说谢谢。 直到贺蓁给她脸上捂了个冰袋,她才回过神来。 贺蓁轻叹,“爸下手也太狠了。” 贺浅放下手机,冷哼,“我才没这种爸,看他对许慕嘉那宠爱劲儿,估计许慕嘉才是他亲生的吧!嘶……” “行了,少说两句吧,不够疼吗?” 贺蓁怨她一眼,站起身,收拾东西。 “疼,不过,许慕嘉和那老巫婆都比我还疼,值了。” 第211章 养好身体,争取早日离婚 忽然,她抬了抬头,看敌人似的看着贺严,“大哥,你不会真要为了许慕嘉跟嫂子离婚吧?那许慕嘉不是个好人,我真的听见她说嫂子现在这样都是她害的了!” 似是怕他不信,贺浅竖起三根手指,义正辞严道:“我用我以后的前途发誓,我要是污蔑许慕嘉,就让我一辈子上不了大学,就算上了大学也拿不到毕业证,让学校开除赶回来!” 贺蓁怨了一眼,佯装去打她,“胡说什么,都多大了还口无遮拦的!” 贺浅无所谓的摆摆手,随后抓住贺严袖口道:“哥,我不会骗你的!” 这话倒不假,自家妹妹虽然不靠谱,但从来不撒谎。 毕竟许慕嘉不是第一次对羡羡下手…… 只是案子牵扯到郑荣升,许慕嘉也在绑架案中受了不轻的伤,他才觉得不至如此…… 贺严心里有些松动。 或者说,他在手术室门口听到贺浅那些话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疑影儿。 垂眸瞥了眼自己被捏皱的衬衣袖,叹道,“行了,如果赌咒发誓能灵验,警察都失业了。” “所以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我?” “我信不信没用,要真想让她们承认自己做过的事,需要证据。” 闻言,贺浅双眸微亮,“那你也是怀疑许慕嘉的了?” “先回家吧。”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贺严扶着她起来,对贺蓁吩咐:“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带上她。” 贺蓁刚要答应,就听小丫头拒绝道:“我不回,我还得去保护嫂子呢!” 话音刚落,贺严顷刻冷了脸。 贺蓁见了,忙哄道:“你的脸肿成这样,怎么去见嫂子啊,还是先回家养几天,消了肿再来也不迟,你忘了,刚才嫂子还打电话问你怎么样了,你现在去,不是诚心让她晚上睡不着吗?” 闻言,贺浅碰了碰自己肿到发涨的脸颊,沉默了。 乖乖的跟贺蓁回家。 贺严把她们送上电梯,自己则走楼梯去了时羡病房。 “浅浅没事,你别担心,蓁蓁已经送她回老宅了。” 时羡没做声。 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贺严凝着她看了一会儿,凤眸有些酸涩,随后转身,对陈嫂吩咐,“今晚帮夫人把东西收拾好,明天早上出院。” “出院?” 不止陈嫂,就连时羡也抬了抬眼睫,眸子里透着惊讶。 陈嫂犹犹豫豫地问:“先生,这不合适吧,夫人才从icu出来,现在让她回家,那看病……” “我会把医生请到家里来,一切都和在医院一样。” 贺严眸色微沉,“去收拾吧。” 时羡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直到回了金域湾。 那些穿着白大褂,且极具欧美风格的医生们给自己做过检查,与贺严交谈的时候,她才彻底明白了。 他们说的话,既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 叽哩哇啦的,自己一句也听不明白。 半卧在床上,冷笑阵阵。 如此反常,引起了那些医生的注意。 纷纷回眸看她。 贺严不知和那些医生说了些什么,他们便收回目光,从卧室退了出去。 锁上门,贺严迈步来到床边坐下,替时羡拨开耳边碎发,温声开口,“羡羡,这几个医生是我国外的朋友推荐的,医术在市医院的医生之上,有他们在,你很快就会痊愈的。” 时羡微微抬眸,含满了讥诮。 反问:“贺严,防我像防贼一样,有意思吗?” “故意找来这样的医生给我看病,你在怕什么?” 被说中了心事,贺严漆黑的眸子黯淡了几分。 落在时羡眼里,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屋子里静的可怕。 明明从前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却走到了相顾无言的地步。 而打破这份沉寂的,是贺严的手机铃声。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挂断,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重新放回去。 随后略显疲惫地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回来陪你。” “我会的。” 瞧着他的背影,时羡冷笑一声,淡声道:“我一定会好好养着,争取早日下床走路。” 贺严脚步一顿,松了口气,以为时羡想通了。 想回过头安慰她几句,不想正对上那双满含恨意的眸子。 又听时羡一字一句道:“养好了,我们去办手续。” 才扬起的唇角瞬间僵在脸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扎地他鲜血淋漓。 贺严再也承受不住,俊朗的面容布满了痛苦。 可时羡权当没有看见,依旧道:“你也不用每天都来监视我,也不需要安排那么多保镖盯着我,我的脚坏了,走不出这幢别墅。所以除了去办手续,我不想再看到你。” 轻飘飘的语气像一把盐,每一粒都落在贺严那颗千疮百孔地心上。 强撑着转过身,开门之前,微微回眸,“我也说过,我不会离婚的。” 话落,他不再与时羡多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卧室。 阖上门的一瞬间,他也似乎脱了力,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陈嫂端着托盘上来时,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问:“先生,你怎么了?我去找医生过来……” “不用。” 贺严闭着眼摆了摆手,再睁开时,眸子落在了陈嫂手中的托盘上,“这是夫人的药吗?” “是。” “进去吧。” 贺严单手撑着墙壁起身,摇摇晃晃地下楼。 陈嫂不放心,看着他下了最后一个台阶,才回到时羡门前,给她送药。 没多久,楼下门铃响了。 陈嫂还没下来,故而是贺严开的门。 乔宇一见老板亲自给他开门,惊得险些把手机脱手。 贺严却无视他的变化,无力地转身,示意乔宇跟他去书房。 “查到了?” 贺严随手拉开书桌上的古董灯,昏黄的灯光趁的他侧颜忽明忽暗,反添了一丝神秘。 乔宇点点头,“那些混混没有骗我们,卡里一共有一百五十万,应该是他们三个的钱都在里面,打钱的日期就在少夫人被绑的前一天。” 贺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人都是怕死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从不怀疑那些混混会撒谎。 这些事,都在他意料之中。 故而问:“打钱的人是谁?” 乔宇欲言又止,默了默,之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贺严翻开看了,一目十行,数十秒后,诧异抬眸,“季氏?” “是。” 乔宇略显凝重,连声音都沉了几分,“我托银行的人查了,给那些混混打钱的并非原始卡,而是走了很多个渠道才到他们手里,查到最后,发现那个人姓刘……”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 众所周知,季家在商圈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地位仅次于贺氏。 而季氏集团董事长季维的助理,就是姓刘。 “难怪啊……难怪。” 难怪郑荣升才从监狱出来,就有那么强的人脉和财力。 难怪他第一次盯上羡羡被送到警局之后,定罪时关局会那么为难。 难怪显现出是之后,他几乎把整个青州反过来也找不到郑荣升的踪迹。 原来这一切都是季家在背后给他撑着…… 贺严一双眸子渐渐清明,多日来想不清楚的事情,也都有了眉目。 第212章 就是绑,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总裁,如果郑荣升背后是季家,我们想替夫人报仇,恐怕……” 乔宇为难极了。 夫人受伤后,他也是亲眼见过的,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不为过。 出于正义也好,出于贺严夫妇平日里对他的关照也罢,对于报仇这件事上,他一直都不留余力。 只是如果牵扯到季家,那许多事做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但贺严却不以为然,阖上文件,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浅声问:“你说,季维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宇神色一怔,如实道:“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贺严继续问:“所以你猜,他费尽心思帮郑荣升这么一个蹲过牢的人,又什么利可图?” 乔宇怔住了。 几秒钟之内,脑子转了百八十个弯。 满目震惊:“难道是……!” 乔宇没说出口。 但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青州四大家族,贺氏为首,若掌舵人是贺老太爷或贺远岑也就罢了,偏偏是孙子辈的贺严。 不但把贺氏起死回生,还压了季氏一头,季维身为上一辈的人,自然不甘心。 所以才会与郑荣升联手,想让贺家鸡犬不宁,让自己腾不出手理公司的事,他好渔翁得利。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乔宇吞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问:“总裁,那我们……” 贺严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说是笑,却比数九寒冬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薄声道:“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们不反击,倒显得不尊重对手。” 他从书桌内侧绕了出来,“通知公司高层,把自己手边的项目和数据都整理出来,今晚加班开会。” “是。” 乔宇点头,与贺严一起离开金域湾,去了公司。 贺严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即便如此,每天深夜回来之后,也会到时羡卧室门口站一会儿。 每当想推开门看看她时,脑海里便会响起那天时羡对他说的话。 加上医生说,时羡心里创伤不亚于身体,最好不要刺激她。 故而思念再深,贺严也会克制住自己。 连续两天,陈嫂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端了一杯清茶上来,递给贺严,劝道:“既然不放心,就进去看看吧,夫人睡了,轻一些,她不会知道的。” 贺严眸子里闪着挣扎。 意志本就不坚定的人,是经不起劝说的。 “不了。” 几经挣扎,他还是摇了摇头,后退两步,把陈嫂叫到楼梯口。 “夫人这几天,吃的怎么样?睡的好不好?” “吃的越来越少了,今天就中午喝了点粥,早上和晚上都没吃。总是说自己困,也不让我陪着,可睡的却不安稳,总是做噩梦……” 说到这儿,陈嫂忽然哽咽了,叹道:“那个没了的孩子,在夫人心里总是个结,好几次都是叫着孩子惊醒的,再这么下去,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说起那个孩子,贺严心脏紧缩了一下。 有种被人揪着的疼。 哑声道:“你多劝劝她。” “可能我年纪大了,夫人也不太跟我讲心事,每次说睡觉,还总是派我去做别的事,很少让我在身边陪着……天天一个人,肯定会胡思乱想……” 陈嫂咬了咬唇肉,试探着建议,“先生,要不把三小姐或者小姐叫过来,陪夫人说说话,聊聊天,上次她们去医院看夫人,夫人精神就好多了……” 还有楼下那些保镖,让他们去院子里站着吧,守在楼下客厅,不方便不说,也太吓人了,这毕竟不是监狱,是您和夫人的家啊……” “以后再说吧。”贺严捏了捏眉心,“医生说羡羡现在需要静养,浅浅太闹腾了。” “可……” 陈嫂还想说什么,贺严却摆摆手,径自往书房去。 他又何尝不觉得陈嫂所言有理? 可他太怕时羡会离开他了。 让方书瑶过来陪着解闷儿,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方书瑶对自己的偏见是摆在明面上的,如果真让她来劝,恐怕没几天就给羡羡劝到民政局里了。 为着私心,他宁愿时羡谁也不见。 至于那些保镖…… 算是定心丸吧。 他早就打定了注意,就是绑,也要把时羡绑在自己身边。 只要她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误会,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的…… —— “阿嚏,阿嚏!” 远在几公里之外的方书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继续往警察局里走。 那天从医院出来,她便给苏知言打了电话,可连打十几通,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她脾气急,直接去警局找人。 没想到其他警察却说苏医生暂时被调去邻市帮忙了。 一周后回来。 故而这几天,她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一周之后,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警局门口。 进去便拉了一个小警察问:“苏知言医生回来了吗?” “回来了,不过好像刚才又出去了。” 年轻警察问:“请问您怎么称呼,找苏法医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 方书瑶泄了气,暗自责怪苏知言怎么总是乱跑,上班时间还不在单位……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警局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掏出手机,给苏知言打电话。 巧的很,这次竟通了。 很快,那边传来低沉醇厚地声音,“喂,你好。” “苏医生!” 方书瑶惊喜万分,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 “您是?” “我姓方,时羡的朋友,那天在手术室门口,您还给我过一套干净衣服,记起来了吗?” 对面的苏知言浅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方书瑶快速又简单地描述了遍自己的需求。 小心翼翼地等对方回答。 毕竟羡羡嘱咐过她,苏知言铁面无私,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在他这儿,十有八九要走正规程序。 对面的沉默震耳欲聋,方书瑶也不报太大信心了,正要给自己个台阶下时,却听苏知言道:“我可以帮。” 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一阵发疯般地海豚音。 他把手机拿的远了些,与方书瑶约了见面地点和时间,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放进口袋,他才翻开手里的文件。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几个大字——亲子鉴定书。 第213章 竟然是他的女儿! 苏知言凝着看了一会儿,眸色复杂,随后将东西收起来,前往与方书瑶相约的地点。 简单交谈过后,苏知言便去了eternal公司。 秘书见到他时,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随后恭恭敬敬地把他迎进董事长办公室。 一见自家儿子,苏千霆也面露惊讶,示意秘书出去,眉眼含笑地给他泡茶,“知言,今天怎么想起来到公司看看了?” “有点事找您。” 苏知言想接过来,却被苏千霆躲了过去,让他去沙发旁坐着。 没过一会儿,一杯清香扑鼻地铁观音便放在了他面前。 与此同时,苏知言已经从包里掏出资料,递过去。 苏千霆一怔,“这是什么?” 他狐疑地接过来,打开。 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非但没有解惑,反而更不明白了。 “亲子鉴定?” 苏千霆往后翻了两下,“谁的?” “您和时羡的。” “什么?!” 轻飘飘地几个字,落在苏千霆耳朵里,却如同晴空万里下劈了一道惊雷。 既震惊,又不可置信。 他和时羡? 怎么可能? “先看看吧。” 苏知言指了指。 苏千霆盯着自家儿子看了一会儿,直到苏知言又点了点头,他才颤抖着将文件打开。 没耐心逐字逐句的去读,直接翻到鉴定结果那一面。 下一秒,瞳孔地震! “怎么可能?” 苏千霆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揉揉眼,然而无论他怎么看,怎么揉,结果都一样。 dna相似度,99.99%! “这、我……” 许是结果太出乎意料,苏千霆张口张了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向温和从容的他竟难得的慌乱。 知父莫若子,苏知言在他眼中读出了疑惑,便解释道:“这份鉴定是我托朋友做的,真实度不用怀疑,您和时羡,确实是父女关系。” “不,这、这太荒谬了!” 苏千霆并不相信,反而觉得有些玄幻。 他阖上鉴定书,放在茶几上,尽力平着呼吸,“知言,我承认,我是很喜欢时羡这个孩子,也希望有这么一个既大方又有能力的女儿,但……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们是父女啊!” 苏知言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并不急着反驳,而是一本正经地问他,“爸,您觉得我骗您,有什么好处吗?” 若苏知言反驳自己也就罢了,偏偏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倒让苏千霆不知如何回答了。 如苏知言所说,他撒这个谎,有什么意义? 可…… 苏千霆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宇中透着求证般的焦急,“做亲子鉴定需要取样,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取过样?又什么时候找时羡取的?” “您的取样不难找,在家里有很多痕迹都可以作为样本去化验……” 许是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光明正大,苏知言解释了句,“本来是想找您直接取样的,但如此一来,您就会提前知道,不管结果如何,等待期间必然会焦虑不安,心急如焚,更怕您会空欢喜一场;至于时羡……” 他顿了下,微微抬眸,“她前些天出事,流了不少的血。” 苏知言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娓娓道来,“其实在我知道您是因为见到时羡后想起了故人,特意回国寻人时,就已经有过这个念头了,只不过当时以为是职业病,便没当回事。 直到前几天时羡受伤,需要输血时,您和她的血型又一样,我才又想起了这档事,后来,我发现方小姐身上染了时羡的血,所以就找人给她送了一套干净衣服,而她穿的那件,被我拿到警局化验,提取后,和您的dna做了对比。” 这般答对如流,将苏千霆心里的怀疑渐渐褪去。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一个女儿! 这么多年,他身边唯一一个女人就是…… 并且时羡又跟她长得那样像…… 如果他真是时羡的父亲,那这孩子的母亲岂非就是……! 苏千霆难以相信。 正要问什么时,苏知言已经又取出了一份文件。 苏千霆连心尖儿都是颤抖的。 他慢慢伸出双手,像个虔诚的信徒。 明明是几张轻如鸿毛地白纸,在他手里却重似千金。 苏知言说:“亲子鉴定之后,我在信息库里调取了时羡的家庭信息,父亲时敬川,母亲周书音,还有一个姐姐,叫时纯,至于外祖父,就是云恒集团的前董事长。” 话落之际,苏千霆也已经打开了文件夹。 若说前面那些话是海水涨潮,那后面这份信息书,便是惊涛骇浪般的存在。 尤其是看到信息栏上时母照片那一栏。 整个人嗖地一下起身。 热泪盈眶。 “是她……是她!是……” 就算多年不见,苏千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时羡的母亲,周书音。 就是他为了一个承诺,二十多年不曾见面的人。 就是他这次回国要找的人。 是他藏在始终不敢轻易触碰的存在! 事到如此,苏千霆对时羡的身份已经毫不怀疑了。 苏知言解释,“周老夫妇已经相继去世了,时敬川和时纯前段时间也犯了事,现在都在监狱服刑,根据时敬川的信息来看,他和时羡并无血缘关系。” “那周书音呢?” “周阿姨她……” 苏知言眼底闪过一抹遗憾,“十几年前,周阿姨就病故了。” 轰—— 苏千霆感觉有人搬起一块巨石,朝着自己的心脏重重砸去! 全身的经脉都在一瞬间断裂。 一个不稳,他跌在了沙发上。 苏知言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爸,您没事吧……” 苏千霆没有做声。 只觉得自己心口有块地方空了。 就好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做一件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心爱的女人不在了,亲生的女儿也在医院受苦。 想到时羡前些日子所经历的桩桩件件。 苏千霆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烹烤一样,坐立难安。 索性丢下手里的东西,抬腿就往外去。 苏知言骤然起身,先他一步到门口,蹙眉问:“爸,您去哪儿?” “我去医院看羡羡,我去看我女儿!” “您别冲动。” 苏知言叹气,“去看羡羡很重要,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做好了,我们再去也不迟。” “什么事比去见我女儿更着急!” 第214章 世上唯一的牵绊 年过半百,突然多了一个女儿,还是自己心爱之人所生。 是他和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绊。 这种感觉,苏千霆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达。 相比之下,苏知言便淡定得多,“今天方小姐过来找过我,和我说了一些事。” 他言简意赅地表述了一遍。 苏千霆不确定地问:“那,你会为难吗?” 毕竟他的职业特殊,利用职务之便做私事,终究不好。 “不会。” 苏知言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已经拜托同事帮忙了,时羡是我妹妹,我一定会尽力。” 听到‘妹妹’二字,苏千霆忽然湿了眼眶。 单手搭在自家儿子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是,是妹妹……妹妹……” 这一夜,多少人都无法成眠。 翌日。 苏知言起床下楼时,苏千霆已经穿戴整齐的等在客厅了。 瞧自家父亲这般迫不及待,苏知言露出一抹浅笑,随即去洗漱。 先去警局拿过资料,随后让司机把他们送到市医院。 下车时,方书瑶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苏千霆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方书瑶心里便有数了。 松了口气,引着二人朝时羡病房去。 然而到了之后,却发现里面早已换了人,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年人。 整个楼层,根本没有贺家人的身影。 这年头,想找一个没有手机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见不到时羡,苏千霆心急如焚。 正巧一位护士经过,方书瑶眼疾手快的抓住她。 得知时羡已经出院,方书瑶二话不说就直奔金域湾。 按过门铃,很快便有个身材格外高猛的壮汉过来开门。 方书瑶认出他便是之前守在时羡病房外的其中一个保镖。 因着对他印象不好,方书瑶也不多话,直接冷声说了来意,不料竟遭到了壮汉的拒绝。 不管她怎么说,壮汉都只有一句话,“夫人病重,医生说过不能劳累,所以不见人。” 什么狗屁医生,分明就是贺严针对她! 方书瑶在心底怒骂了一声。 毕竟贺严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 方书瑶气地叉腰,“见个人就算劳累吗?这样,你去把你们夫人叫出来,看看跟我说话是不是劳累?” “夫人不见人。” 壮汉依旧面无表情,“你和我,都一样。” 方书瑶无语极了,心一横,狐假虎威道:“我知道这是谁的命令,你是打工人,老板的话不得不听,但你象征性的拦一下也就算了,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小心这么做,连自己得罪了人都没察觉,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面对威胁,保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似是再说:我管你爸是谁! 见他不上钩,方书瑶急地团团转,正无计可施时,听到里面大门打开的声音。 下一秒,陈嫂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方书瑶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边挥手边喊。 没多久,陈嫂便走了过来。 “陈嫂,这是羡羡的老板,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找羡羡交接一下。” 方书瑶学聪明了。 她见不见羡羡无所谓,只要有一个人能进去,便能把羡羡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故而介绍了下苏千霆,随即又指着那保镖,似是告状道:“可他倒好,就是拦着不让我们进!还好你来了,陈嫂,你快让苏董进去吧,羡羡毕竟是人家员工,就算病了,也不能不把工作交接好呀。” 苏千霆也很是配合地点点头,“没错,确实有一点工作上的事需要问时老师,您放心,不会耽搁太久,也不会影响时老师休息。” 他都这样说了,不答应,倒显得时羡在工作上不负责任。 可若是答应了…… 陈嫂回头看了眼别墅,目光似是能穿墙一样,直到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里面的几个保镖。 算了。 就算自己放她进去,她也无法上楼。 毕竟,那些保镖都是先生亲自挑选的,只听先生一个人的话…… 良久,陈嫂才为难地回过头来,抱歉道:“对不起方小姐,苏董,夫人吃过药已经睡了,要不您改天再来吧。” 说罢,也不再给人机会,递了个眼神给保镖,随后二人一同离开了大门口,任凭方书瑶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气死我了!” 方书瑶抬脚踢在了门上,不想用力过大,反倒伤了脚尖。 痛得她原地蹦跳。 苏知言扶了她一把,让她在旁边坐下。 面色凝重,声音沉沉,“既然不方便,明天再来就好。” “什么不方便啊!” 方书瑶啐了一声,“分明就是贺严那狗渣男故意的!他就是在针对我,怕我在羡羡面前说他坏话,怕我撺掇羡羡跟他离婚!” “离婚?” 苏千霆讶然。 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但谁结婚不是为了一辈子去的? 真做起来,牵扯太多了。 “对啊。” 方书瑶冷哼一声,“其实他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这段时间都做了学些什么龌龊事,羡羡早就看明白了,她根本用不着我劝,就等着病好了去离婚呢。” 苏千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若是放在以前,他不会多管多问。 但现在羡羡是他女儿啊! 正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的苏知言却开了口,“其实想进去,也未必没有办法。” 话落,他压低了声音,对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 方书瑶不太确信地抬起头,“这样……能行吗?” 苏知言深深吸了口气,“试试吧。” —— 第二天。 金域湾门口多了一辆警车。 身着制服的警察开门下车,动作行云流水。 与昨天情况一样。 敲了门,便有保镖出来。 唯一不同的,便是保镖没有拒绝,而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不远处的树荫下,两道身影猫在粗壮的树干后,屏息凝神地盯着那边。 约莫五六分钟,就当苏知言以为那办法不好用,准备放弃时,保镖却让开了一条过道,示意他进去。 第215章 图谋 “苏医生真的进去了!” 方书瑶激动地蹦起来,不停拍打苏千霆的肩膀。 一高兴起来手上没个轻重,等意识到失礼时,赶忙收了手。 瞬间羞红了脸,“那个,对不起啊苏、苏董……” “叫我苏伯伯吧。” 苏千霆到是没放在心上。 或许是方书瑶的爽朗也感染了他,笑地格外温润,“你似乎对时羡的事格外上心啊?” “因为这也是我的事啊。” “你的事?” “对啊。” 方书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俩不分彼此的。” 苏千霆笑了,觉得这丫头有意思,又问:“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不算久吧,但关系绝对铁。” “有多铁?” “嗯……就是……羡羡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说来听听?” 方书瑶狐疑地瞄他一眼,觉得这老头儿奇怪得很,“苏伯伯,您很八卦啊。” 苏千霆一怔,笑了,亲和的很,“知言刚进去,估计还要一会儿,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也是无聊,你跟我讲讲,让我也感受一下年轻人之间的友谊嘛。” 方书瑶哈哈笑了几声,满口答应。 说的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与此同时,苏知言和同事也在保镖的陪同下到了二楼卧室。 进门前,苏知言很专业的从同事手里接过工具箱,回头,眸色淡淡,“我希望做鉴定的时候,旁边没有人打扰。” 保镖们很有眼色,“我们不会进去的。” 苏知言摇摇头,目光落在陈嫂身上,“也包括她。” “这……” 保镖们有些为难。 不让他们进去情有可原,男人嘛,可陈嫂又怎么不能进了? 苏知言递给同事一个眼神,同事便解释道:“原本问话应该在警局的问询室里进行,只是因为考虑到受害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才会上门拜访,问询期间不许工作人员以外的人在场是规定,因为问询内容牵扯到案件的保密性。” 保镖沉默了。 既然是规矩,他们也不好打破。 正犹豫时,陈嫂问:“那需要多久啊,夫人还要吃药……” “这个没关系,病人需要治疗的话可以随时打断。” “那就好。” 陈嫂应了一声,也不管保镖如何,只管开门让他们进去。 卧室里,光线很暗。 窗户紧闭,窗帘也完完全全地被拉上。 唯有透过门外那一丝光亮,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床上那一把细细瘦瘦的身影。 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时羡由内而外透露出的孤寂与空洞。 陈嫂深深看了一眼,示意他们先等等。 随后自己进去,慢步走到时羡身边,温声提醒:“夫人,警察同志来了,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时羡没有做声。 只是不动一动地半卧在床头。 呆呆地凝着什么地方。 瞧她如此,陈嫂眸子里透着几分心疼。 随后返回门口,将灯打开,浅声微叹,“不好意思,我们夫人最近总是这个样子,不爱动,也不爱说话,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她不放心地嘱咐,“警察同志,你们待会儿一定不要问过激的问题,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赶快叫医生,我怕夫人她受不了……” 苏知言嗯了一声,让她放心。 随后阖上卧室门,上前两步,在床尾站定。 “时老师。” 温厚又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羡机械地转动了下有些发僵的脖颈。 入目,便是苏知言那张英俊硬挺的脸庞。 “苏……苏医生……” 或许是回来后便没再见到过熟悉的人,故而哪怕是不太熟悉的苏知言,也能让她倍感亲切。 一张口,便含了些哭腔。 双眸中尽是说不出的欣喜和激动,颤声问:“是、是不是瑶……” 眼睛里的答案呼之欲出,时羡却不敢把话说透。 眼神划过另外一名警察,欲言又止。 幸好苏知言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 随后对同事扯出一抹淡笑,“辛苦了。” “客气。” 同事挑眉,指了指阳台,“我去那里等,方便吗?” “方便的。” 时羡不住点头。 进去之后后,同事还很贴心的关上门。 偌大的卧室,只剩下她和苏知言两个人。 时羡指着床对面的小沙发,让苏知言坐下,随后迫不及待地问:“苏医生,你是怎么进来的?瑶瑶她在哪儿?她怎么没有来?她是不是……” “她在外面等。” 苏知言轻轻浅浅地打断了她的话。 自打知道时羡是苏千霆的亲生女儿,他看时羡的眼神,再也不能当做陌生人一般。 连说话都比之前带了些人情味儿。 “原本我们昨天就来了,只不过被保镖拦在了外面。” 他说这些,都在时羡意料之内。 贺严把她从医院接回金域湾,不就是为了让她不能跟外界接触吗? 正想着,又听苏知言继续道:“你想托我查的事,方小姐已经都告诉我了。” 为了让时羡能更好的休养,也怕楼下安排的保镖会吵到她,所以在从医院回来之前,贺严特意找人重新装了隔音棉。 就算外面闹翻天里面也听不到,反之亦然。 这些,在苏知言进来时就已经发现了。 故而说话并未太过谨慎。 “是……郑荣升,对不对?” 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有七八分肯定。 果然,苏知言点了点头。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时羡的心都凉了半截。 真的是他…… 温子安和郑荣升竟然真的有联系…… 时羡忽然想到,她被绑架那天,就是温子安把她约出来吃饭的。 那个餐厅,也是温子安极力推荐的,所以即便有点远,她也还是去了。 饭后,温子安说自己有紧急手术,也没同她一起离开…… 绑架前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每一帧都清晰无比。 郑荣升恨她,是因为恨贺严让他家破人亡。 许慕嘉恨她,是因为她贺太太的名分。 那温子安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和温子安无仇无怨,甚至在怀孕之前,他们都不认识对方。 温子安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 时羡想破脑袋脑袋也不明白。 她实在想象不出,平日里那么为自己着相,替自己打算的人竟然会算计自己…… 时羡不解极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温子安图什么。 第216章 失去意识 偏偏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她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滴在被子上,晕湿了一片。 恨不得现在就找到温子安,一字一句的问问他为什么欺骗自己。 只可惜,贺严换了她的医生。 又看她这么严。 只怕短时间内,都见不到了。 原以为她是因为没见到方书瑶才会这样难过,苏知言上前想安慰两句。 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 只好解释道:“时老师,方小姐查不到也情有可原,那个号码是黑市买的,经过特殊处理,方小姐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我知道。” 时羡吸了吸鼻子,“我没有怪瑶瑶。” “那是关于……” 苏知言顿了顿,想到方书瑶昨天说的那些话,慎之又慎地开了口:“贺先生?” “什么?” 时羡微微抬眸,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话到喉头,苏知言也有些犹豫了。 他知道时羡的身世,可时羡却不知道。 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随意插手人家婚姻大事,有些交浅言深。 而且,他暂时并不打算把亲子鉴定的结果告诉时羡。 可如果不问,苏千霆那边又无法交代。 进退两难,苏知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眸子微转间,不紧不慢道:“对了,来之前,方小姐她还拜托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苏知言抿了抿唇,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小心翼翼地凝着她,“你和贺先生离婚的事,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 时羡回答地几乎不假思索。 “真的想好了?” 苏知言从耳轮廓到脖颈,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撒谎这事,他的确不擅长。 也幸好时羡跟自己不熟,否则一眼便能看穿。 时羡苦笑,点点头,“嗯。” 既然瑶瑶说了,那她也没必要隐瞒。 一是因为苏知言现在还是自己老板,理所应当说实话。 二是因为离婚之后,她也想好好发展事业。 外公的公司从未做过设计这一块儿,如果能和苏家有对接,那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对他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这也不过是她美好的幻想罢了。 就算再过一段时间,她的伤养好了,贺严依旧会在暗中给她派几个保镖跟着,她也什么事都办不成。 更何况,离婚这种事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贺严不同意,这件事就只能搁置。 至少,在她想到办法之前,是要搁置的。 苏知言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沉吟片刻,拧眉问:“你如果真的离了婚,不后悔?” “不后悔。” 时羡每一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 似是说地越重,决心也就越重。 末了,又补了句,“如果能离婚,我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只是…… 想到外面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保镖,时羡苦叹一声,自嘲道:“只可惜,我现在就像是个笼中的金丝雀,根本飞不出去。” 她语气里充满了悲观,连苏知言也不忍动容。 眸子瞥见她的孕肚,轻叹一声,“那孩子呢?” “它是我一个人的。” 时羡语气之坚定,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 见她如此,苏知言也没了什么顾虑。 沉默片刻,他说:“如果你肯,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罢,他压低了声音,在时羡身边低语几句。 临走前,给了时羡一样东西。 送走苏知言和警察,陈嫂便端着刚做好的汤羹去了时羡卧室。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了人,聊了天,时羡心情比之前疏朗些的缘故,晚饭的时候,她竟难得多吃了半碗粥。 给陈嫂激动坏了,站在一旁,不断地吸着鼻子。 时羡察觉出了她的异样,抬眸问:“陈嫂,你怎么了?” “没、没……” 陈嫂赶忙抹了把眼泪,含着皱纹的脸上尽显欣慰,“夫人,刚才的金丝南瓜粥您还喜欢吗?” 时羡轻扯唇角,点点头,“喜欢,还是那个味道。” “哎,哎。” 陈嫂激动地老泪纵横,这些天,别说主动跟自己说话了,就算她说了时羡也不肯接腔。 眼下她理了自己,陈嫂便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忙道:“喜欢就好,等明日天我再给您做别的吃。”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 只要能吃东西了,便是好兆头。 等吃过药,时羡说自己想睡一会儿,陈嫂也没有阻拦,嘱咐她好好休息,便端着汤碗走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时羡的夸奖给了陈嫂鼓励,她下楼后,给每个保镖都盛了一碗。 甚至等贺严从公司回来时,也特意跟他提了这件事。 还趁热打铁,劝道:“先生,夫人状态好了不少,我想,大概都是人警察的功劳,这样见见外人,说说话,人也接了地气,总比整天闷在房子里好啊。” 听到时羡肯吃饭了,贺严原舒心不少,但后面的话,却又让他一颗心挣扎起来。 深深看了眼卧室,半晌没说话。 只拖着沉重地脚步上楼,每一步都充满了疲累。 等到时羡门口,他停顿了一下,叹气,“等夫人再好一点吧,再好一点,我就陪她出去转转。” 说罢,他不再多言,推开书房的门进去。 这些天,他都住在书房。 季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季维和季斯贤又是狐狸一般的人物。 这几天的交手,贺严并未从中占到多少便宜。 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形容也不为过。 连公司高层都看不下去了,只是无论如何相劝,他都一意孤行,怎么也不肯定停手。 直到惊动了贺远岑,他怒气冲冲地来到公司,还没骂两句,贺严便接到了一通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贺严脸色顿时如雪山上的雪一样苍白,整个人像是被人摄取了灵魂一样! 等回过神来,忙冲着听筒大喊:“快送医院!” 贺远岑觉得十分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问,贺严便已经冲了出去。 任凭他怎么叫喊都不肯停下脚步。 无奈之下,他也不得不追过去。 到医院时,陈嫂正坐在手术室门口自责的抹着眼泪。 那些从国外请来的医生们也都站在手术室门口,垂着头,一言不发。 第217章 割腕自杀 贺严无视旁人,直冲手术室门口,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的情况。 然而却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他转身,眼尾泛红。 怒斥众人,“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 陈嫂抽抽噎噎半天,含着哭腔着说:“今儿早上起来之后,医生们例行去给夫人做检查,那时候,我正在楼下准备早餐,忽然听见病房里一声惊呼,立马就放下手里的东西上楼,可我到的时候,就看见床边有一摊鲜血……而夫人她、她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不是的贺先生!” 医生们一听陈嫂这么说,登时就不乐意了。 都生怕这么大的责任会落在自己身上。 忙不迭地解释,“我们几个人早上去给夫人做检查时,发现夫人竟然割了腕,呼吸极其微弱,之后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替夫人包扎止血,但毕竟不是医院,设备有限,加上失血过多,我们根本无法进行救治,所以、” “什么叫做无法救治!” 贺严双目泛红,担心和怒意都摆在脸上。 贺远岑虽听不懂那些医生在说什么,可看贺严的模样也能猜个大概。 环臂倚在手术室门口墙上,冷哼一声,讽道:“像她这种女人,生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一心想攀高枝的女人,总是会有报应——啊!”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大力袭来。 贺远岑甚至来不及反应,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几步。 “总裁!” “先生!” 陈嫂和乔宇惊呼一声,几乎同时起步,一个去扶贺远岑,一个拦住贺严。 这一拳用了八九成的力气,别说贺远岑,就算是乔宇这样的年轻人也受不住。 饶是这样,贺严也不打算放过他,正要挥拳上前,乔宇眼疾手快拦住他的腰,紧声道:“总裁,你冷静点,那是董事长啊!” 更是您的亲爹! 可由于贺远岑与贺严的关系并不亲近,乔宇也不敢随意去提。 他用尽力气,连嗓子都喊破了,试图把贺严的理智拉回来。 偏贺远岑不领情,抹了把嘴角溢出来的血渍,淡声说:“乔宇,放开他。” 随后单手推开陈嫂,一步一步地靠近贺严,“要打我是吗?来,让我看看,我养的好儿子,是怎么为了一个女人,亲手打死他老子的!” 说这话时,贺远岑没有一丝畏惧,似乎笃定了贺严不敢。 可乔宇却不这么认为,他咂舌,高喊一句,“董事长!”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来的。 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心里骂了一万遍,这贺远岑简直就是在摸老虎的屁股。 经过这几次大事,还有谁不知少夫人是总裁的逆鳞? 无论是从前毁了少夫人一只手的司机,还是前些天参与绑架的混混,乃至于许慕嘉,无一不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甚至还有与贺氏实力旗鼓相当的季氏,自从知道季维参与绑架案,总裁也是不留余力地攻击季家。 这么多前车之鉴摆在眼前,贺远岑竟然还不汲取教训,肆无忌惮的激怒他。 再这样下去,乔宇毫不怀疑,自己随时都可能拦不住失去理智的贺严。 可贺远岑却丝毫没把他善意的提醒放在心里。 慢慢逼近贺严,眼含满讥诮,“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贺严,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伤害与你青梅竹马的嘉嘉,跟许家弄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如果不是我和老许的交情摆在那儿,就凭你那么对待人家的掌上明珠,许家早就跟我们反目成仇了! 得罪了一个还不够,你还敢在这种情况下打破与季氏集团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平静,甚至不惜以整个贺氏的利益为代价。 而这一切竟然都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说,她不是祸水是什么?” “闭嘴!” 贺严彻底失去了理智,不受控制的去掰乔宇的指头。 力气之大,把乔宇掰地生疼,一个没忍住,松了手。 刹那间,他就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饿狼,挥着拳,目露凶光地朝贺远岑扑过去。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自己脸上,贺远岑倏然睁大双眼,躲避不及,硬生生接了下来! 这一拳,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若说刚才还勉强能撑住,可这一下,几乎要了贺远岑的老命! 他扶着墙,头晕目眩,整个口腔中都充斥着腥甜的味道。 动了动腮帮,一颗混着血水的牙齿从嘴里吐了出来。 此时此刻,贺严眼里早已没有了什么父亲,他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诋毁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想到他从前对羡羡做的事,贺严便怒火胸中烧。 眼看着他又挥拳朝贺远岑过去,下一秒,手术室的门却开了。 一位穿着无菌服的护士出来,正巧与贺严四目相对。 登时,贺严挥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顿。 收了拳,三步并作两步过去。 “都吵什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护士板着脸训斥众人,“这儿是手术室,不是菜市场,要吵要打,都去外面草坪,那儿更宽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再动了。 唯有贺严像是疯了一样地抓住护士,既紧张又发颤,“医生,我妻子她怎么样?” 闻言,护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手里的文件夹,随后连笔带纸一起递给他,冷声道:“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输血?” 贺严捏着笔,签过无数字的他从未觉得一个名字竟如此难以下手。 仿佛他签下的不是手术通知书,而是时羡的生死状。 见他半晌不下手,护士急了,催促道:“麻烦您快一些,时间不等人。” 贺严微微颤抖,抬了抬眸,问:“她会有危险吗?” 第218章 时羡死了 护士微叹一声,“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病人送过来的时候我就下过诊断,失血过多,加上又是孕妇,且孩子还不到五个月无法催产,所以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 “那……” 贺严张了张口,满脑子都是有一定的危险性这几个字。 他颤颤巍巍地问:“那、那有多少成活率?” “孩子的成活率很低,可能不到百分之五吧。” 贺严摇头,深深吸了口气,“我说的是大人……” 闻言,护士微微一怔。 对这个问题,似乎还有些惊讶。 缓了一会儿才道:“大人的抵抗力比孩子好的多,您放心吧。” 说罢,护士又催了一遍。 贺严才木讷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又在护士即将进去的一瞬间抓住她的手臂,“求你了,一定要救她,无论用什么药都可以!” 护士点点头,“我们会尽力。” 随后拿着东西进去。 另一边。 苏千霆在车里坐立难安。 自从挂了贺严的电话,他心里极其记挂时羡。 好容易挨了几分钟,他才将目光落在苏知言身上,抿唇问:“现在进去吗?” 苏知言看看时间,摇头,“再等等。” 闻言,苏千霆虽然着急,却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不断地看手表。 明明是舒适宽敞的汽车,苏千霆却如坐针毡。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苏千霆觉得自己有些焦躁,抬手便要开车门。 才板动门锁,就听苏知言问:“爸,您干什么?” “我等不下去了,如果羡羡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苏千霆说罢,抬脚就要下车。 苏知言解释道:“爸,您要知道,我们是接到贺严的电话之后才从家里往这边赶来的,从家里到医院,至少半个小时,如果这么快就去,只会引起贺严的怀疑。” “可……” 苏千霆抿了抿唇,眉目间尽是担忧之色,“知言,你能保证羡羡真的没有危险吗?” “能。” 苏知言没有过多的废话,静静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 也就是这个字,才勉强让苏千霆及其不安的心暂时安定片刻。 当他知道自家儿子的计划时,吓得腿脚发软。 只觉得这件事过于冒险,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 毕竟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们父女,甚至还没来得及相认…… 又过了十几分钟,苏知言看看表,觉得差不多了,便叫苏千霆下车。 苏千霆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与苏知言一起朝手术室去。 “苏董!” 听到拐角的脚步声,贺严几乎瞬间转身。 入目,便是苏千霆那张温润亲和的面容。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贺严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快步走过去,眸子中含着祈求,“苏董,羡羡她……” 苏千霆淡淡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说不上有多和善,反而多了些冷漠。 其实以前他对贺严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这个年轻人不仅容貌出色,工作能力也是一流。 后来得知时羡是自己的女儿,他心里的天秤便偏了偏,毕竟欣赏同行和欣赏女婿是不一样的。 就凭羡羡这段时间的经历,就足以证明贺严并不是什么良配。 是以苏千霆也不喜欢这个女婿。 经过贺严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须臾,手术室中出来一个护士,得知苏千霆就是献血的人,便带他一同进去。 而苏知言则是等在了外面。 期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贺严。 觉得他对时羡的担心并非装出来的。 可既然不是装出来的,有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时羡受伤呢? 想来是次数多了,时羡自然也就对他失望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二十分钟后,苏千霆从手术室出来了。 袖子半挽,单手按住针孔。 与上次不同,上次从手术室献血出来,苏千霆的脸色格外苍白。 而这次却与进去时没什么两样。 虽然有些憔悴,但气色尚佳。 看见他,贺严当即迎了过去,眉宇间含着几分关切,“苏董,您没事吧?” 苏千霆神色淡漠地摇摇头,径自朝休息椅边走去。 而贺严却跟在他身后,由衷感谢。 苏千霆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寒声道:“既然贺总说谢谢我,那我少不得也要多说两句,羡羡是你的妻子,前段时间已经受过重伤了,可这才过几天,她就又病了,依旧需要输血,贺总,羡羡变成这样,你是不是也有一定的责任?” “对不起……” 贺严哑着嗓子,羞愧得很。 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苏千霆说的没错。 他有责任,而且有很大的责任。 羡羡每受一次伤害,都与他有极大的关系。 “我说这些,不是要怪贺总。” 苏千霆眸色生冷,一向温和的他难得露出几分寒意,“只是希望贺总能汲取教训,如果仗着羡羡是你的妻子就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她,那么总有一天,夫妻间的情分会消耗殆尽的。” 说罢,他走到苏知言身边坐下,眉宇中透着淡淡地怒意。 也就是几句话,说的贺严哑口无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手术室的灯却没有灭下来的痕迹。 贺严担心不减,在走廊中来回踱步,心里一直默念时羡的名字。 而陈嫂则守在长椅旁,心急又心焦的等待着,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 至于贺远岑。 他被打的挺严重,乔宇带他去处理伤口了。 又等了三个小时。 就在众人高度紧张之时,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众人几乎同时围过去。 很难得,医生和护士同时出来。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辆手术车。 是两位男大夫推下来的。 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 薄薄的一层,如果不是从手术室里出来,几乎能让人忽略。 虽然医生和护士还未开口,但众人又好像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宣之于口。 仿佛都在抗拒着什么。 但有些事情,再抗拒,也不得不面对。 为首的医生环视了一圈,给后面的医生递了个眼神,众人便整齐划一的将手放在前面,弯腰九十度。 约莫半分钟,那些人直起身来。 其中一个医生神色格外凝重,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挽回患者的生命,请节哀。” 第219章 悲痛欲绝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转运床上。 一声‘请节哀’,犹如数九寒冬中迎头而下的一瓢冷水。 陈嫂扑倒床前泪流满面,哭到不能自已。 贺严跌靠在墙壁上,双腿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虚软。 “总裁!总裁……” 乔宇惊呼一声,赶忙过去搀扶,看他眸光散乱,连声唤他。 可贺严却像是失聪了一样,无论如何呼喊,都怔怔愣愣地,没有一点回应。 眼看着医生要把转运车推走,他忽然被触动了什么。 抬手无力地推开乔宇。 一步三晃地过去,挡在前面,拦住。 见状,为首的医生也没有阻拦,而是看了眼自己的同事,随后他们稍稍退了两步,让家属和病人做最后的道别。 床上那张白布如同一张打光板。 把贺严的眼睛刺得酸涩,一瞬间挤满清泪。 糊了视线,他忍不住抬手去擦。 可无论怎么擦,眼睛始终蒙着一层拨不开的水雾。 泪珠越过眼睑滚滚落下,一颗一颗砸到盖着时羡的白布上,晕湿了一骗。 贺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在时羡胸口。 白布下的身体如同一块千年寒冰,冷气直逼脊髓。 巨大的悲痛在一瞬间席卷全身。 他额角青筋微突,涕泗横流。 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每呼吸一次,都带着颗粒一般的小石子,一颗颗堵在喉管里,咽不下,吐不出,哽地生疼。 至此,贺严才发现,原来悲到骨子里的时候,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苏知言站在旁边,眉心紧拧。 方书瑶跟他说过,贺严不爱时羡,只是把他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用在她身上的感情也只是对另一个女人的寄托。 可为什么时羡死了,贺严会这样痛不欲生。 他,真的不爱时羡吗……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轻叹。 苏知言稍稍转头,发现苏千霆目不转睛地盯着转运床,眼尾有些湿润。 单手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问:“爸,您没事吧?” 苏千霆回了思绪,察觉到眼角的湿润,抬手抹了下,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浅笑。 摇摇头,说:“没事儿。” 苏知言轻叹一声,安慰般的在他肩头轻拍两下。 当初就是怕他接受不了,所以自己才会提前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没想到在这副场景下,还是招他难过。 可苏知言不知为人父的心情,尽管苏千霆什么都知道,也难以接受白布下躺的是自己女儿。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到了周书音。 十几年前,书音过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被医生推出来,宣判死亡。 遗憾地跟家属说,请节哀。 “贺先生,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逝者已逝,希望你节哀顺变。”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医生重新来到转运床边,委婉地提醒贺严让开。 但他就像没听到一样,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 医生无可奈何,只好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乔宇红着眼眶走过去,吸吸鼻子,抬手将贺严搀扶起来。 医生趁着这个空档,一左一右的推着往前走。 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远,贺严登时觉得心口一空。 整个人无力又绵软地靠在乔宇身上。 仿佛心脏被徒手生挖出来,血淋淋的带走了。 忽然,他枯槁般的眼神有了神采。 下一秒,骤然推开乔宇,踉跄着冲到医生面前,拦住他们。 “动了……她动了……” 贺严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还活着……羡羡还活着……她、她没,她活着……” 贺严一个个去拽那些被他请来的专家们,“羡羡真的还活着,你们快去救她!去救她啊!” 那副失控的模样,就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专家们面面相觑,连带看贺严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时羡的死是医生亲口承认的。 现在说她动了,说她还活着,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见没有人动,贺严几近崩溃,双眸红的浸血,“你们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快去给她输血,给她做手术啊!”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专家们见惯了这种场面,可以理解,耐着性子劝他,“贺先生,我知道您伤心,但病人已经不在了,您、” “住口!” 贺严厉斥一声,瞧着那个医生的眼神,就像瞧着宿敌一般,“羡羡没死!她不会死的……我看到了……” 说着,他扑到转运床边,伸手就要去扯时羡身上的那层白布。 证明给众人看。 苏知言心头一惊,松开苏千霆,抬脚冲过去将他往后一拽,紧声道:“贺先生,时老师已经不在了,您这样做,是对死者最大的不尊重!” 他特意加重了‘死者’二字,更是坐实了贺严眼下处于癫狂状态。 所以说的话,不能信。 “住口!羡羡没死!” 贺严吼得歇斯底里,用尽全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可苏知言不是乔宇,他在学校受过专业训练,进警局之后也不曾懈怠,有把子力气和功夫。 别说是贺严,就算是经过特殊训练辜景铭,他也能拖上一时半刻。 暗中递给那些医生一个眼神,医生们便了然于心,推着车往外走。 眼看他们越来越远,贺严青筋暴起,挣扎的更厉害了。 乔宇担心他们动手,也过来抱住他的腰。 若说刚才不觉得,可现在靠近了,才更清晰地感受到贺严周身那份嗜血的狠厉。 他毫不怀疑,如果现在贺严手里有把刀,苏知言一定血溅当场。 一时间,手术室前的走廊里比早上六七点钟的菜市场还要喧闹。 “行了!” 贺远岑被打了几拳,脸肿的厉害,口齿也变得不清不楚。 饶是这样还不消停,捂着脸走过去。 冷扫一眼贺严,不耐烦的斥责,“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的,哪儿还有一点教养!贺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贺、远、岑!” 贺严死死咬住后槽牙,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胸口气血翻涌,恨不得立刻撕碎了他! “我说错了吗?” 不知是不是贺严被两个人拦着,贺远岑越来越肆无忌惮。 冷笑涟涟,“那女人本来就不该活着,现在死了,世界上正好少了一个祸害,权当她积德行善了!” 一听这话,苏知言眸色乍寒,也不拦了,当即松手。 巴不得贺严当场撕碎了他。 没了苏知言,乔宇一人根本拦不住。 被贺严推得一个趄趔,屁股重重摔在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贺远岑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时,贺严已经近在咫尺。 眼看拳头就要招呼下来,他缩起脖子闭上眼。 正当他准备接下这一拳时,脸上忽然被喷了一片温热。 紧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钻入鼻腔。 他睁开眼,就见贺严一只手捂着胸口,死命的瞪着他。 第220章 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总裁!” 乔宇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去扶他。 此时此刻,贺严已经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了…… 他只觉得身体很轻,似乎在朝一个方向飘荡。 渐渐地,他竟看见时羡就在不远处…… 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小家伙儿的面容,可眼上却像蒙了一层白纱怎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时羡端庄温柔地朝他伸出手,面含淡笑。 那笑,是他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见过的…… 是他最思念的。 贺严伸出手,残留着血迹的唇角弯起一抹浅笑,眼睫轻颤,不受控制地闭了下去。 病房内。 乔宇心急如焚,看着医生给贺严挂上点滴,忙不迭问:“大夫,贺总他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 医生将听诊器收回口袋,温声解释,“他是因为情绪大起大落,血压上升才会导致吐血昏迷,人醒了就没事了。” 闻言,乔宇稍稍安心了一点。 苏家父子陪医生去送少夫人了。 陈嫂去给总裁缴费。 至于贺远岑…… 乔宇在心底呸了一声。 人家做爹的,看到自己儿子伤心欲绝,哪个不是安慰为上? 就他字字句句都在往儿子心口戳刀子。 总裁吐血昏迷之后,他别说留下来陪护了,就连医生都不叫,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溜得比兔子还快! 长这么大,乔宇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爹! 医生收拾好东西,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乔宇便把他恭恭敬敬地送出了病房。 刚要回去,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来了三抹身影,还有一个轮椅。 其中一个是贺远岑,另外两个…… 似乎格外熟悉。 他看不清,眯着眼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待几人走进了,乔宇蓦地睁大双眸,震惊不已! 那轮椅上坐着的,竟然是许慕嘉! 难不成贺远岑没有开溜,而是特意去叫这个害人精来的? 他是疯了吗! 少夫人去世,总裁昏迷,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许家人所赐,就这样还把他们奉成座上宾? 正想着,三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贺远岑干咳一声,故作关心道:“乔宇啊,小严怎么样了,醒了没有?医生怎么说?” “总裁还没醒。” 乔宇撇撇嘴,没好气地瞄了眼许慕嘉,意有所指道:“医生说了,总裁是悲伤过度,需要好好休息,尽量不要打扰他。” “嗯。” 贺远岑点点头,随后俯身,语气格外温柔,“嘉嘉啊,你听到了,你阿严哥哥伤心得厉害,一会儿他醒了,你可要好好安慰他,千万不要因为和浅浅的不愉快,影响你和小严的关系。” “贺伯伯,您千万别这么说。” 许慕嘉摇摇头,一双星眸闪着水光,“我没怪浅浅,她还是小孩子,您也别因为这件事太苛责她,羡羡姐不在了,阿严哥难过是应该的,这样才说明阿严哥是重情义的人,您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阿严哥身边,好好地照顾他,安慰他。” 贺远岑欣慰极了,一个劲儿地说好。 许煜成却冷哼一声,捏着架子道:“老贺,你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我们嘉嘉心好,不在乎这些,但我这个当爹的不能任由闺女让别人欺负,你们家的人个个厉害得很,嘉嘉妈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了呢!” 闻言,许慕嘉拽拽自家父亲的衣服,嗔道:“爸,您说什么呢……” 贺远岑也是老脸一红,啧了一声道:“老许啊,这事儿我不都跟你解释清楚了嘛,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说好的翻篇呢,现在没了绊脚石,咱们两家以后肯定是要做亲家的,眼下让嘉嘉去看小严才是要紧的,不是有人说过嘛,向来这女人的温柔,都是抚平男人伤疤的一剂良药啊。” 他边说边观察许煜成的脸色,见有缓和了,才重新推着许慕嘉往前走。 乔宇见他们要进病房,连忙上前一步堵着路。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重复了一遍,“董事长,医生说过,总裁要好好休息。”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许慕嘉的双腿,“许小姐自己也是病人,再去照顾总裁,想来也不太方便吧……” “让嘉嘉进去,是陪着小严让他安心的,你这么三推四阻地干什么?” 贺远岑冷睨了他一眼,不悦道:“行了,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回去上班吧。” 乔宇无语极了,“这恐怕……” “怎么?我是小严的父亲,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不放心! 当然不放心! 乔宇内心大喊。 有他这么当爹的吗?自家儿子都这样了,还带这些人过来气他,是嫌他活得长吗? “乔特助,你跟在阿严哥身边很多年了吧?” 许慕嘉靠在轮椅上,虽仰着头,语气中却是满满的看不起,“我知道,阿严哥对你很好,把你当兄弟,也很信任你,但你自己得知道自己的身份,贺氏集团毕竟姓贺,阿严哥再器重你,你也只是个打工的,眼下董事长开口让你回去上班,难道你还不打算去吗?” “嘉嘉说得对。” 贺远岑掀起眼帘,“乔宇,公司里那么多事,你却在这儿闲着,你要是不想继续干了,有的是人挤破头往你这个位子上钻。” 言外之意,我随时能让你滚。 说罢,他推着许慕嘉就往病房去。 经过乔宇时,许家父女二人的眼神,跟看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听见病房的门被阖上,乔宇垂落在两侧的手微微握紧。 一向大大咧咧的他难得露出几分怒意。 眼下有那几个人在,他想进去怕是难了,可想到贺严醒过来要看到那几张嘴脸乔宇又于心不忍。 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了辜景铭的电话。 第221章 拜你所赐 病房内。 许慕嘉转动着轮椅,来到贺严病床边。 瞧着他毫无血色的俊颜,忍不住伸出手,满目怜惜地覆了上去。 轻轻柔柔地摩挲着。 多久了。 她没有近距离地触碰过贺严。 当初一个错误的决定,竟让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再回来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 不过还好,老天有眼,让那个女人不长命。 他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 这几年的小插曲,根本算不得什么。 许慕嘉丝毫不顾还有长辈在,牵起贺严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声道:“阿严哥,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瞧瞧,多般配的一对啊!” 贺远岑欣慰极了,用手肘戳戳许煜成,“郎才女貌,嘉嘉这孩子啊,注定是要成为我儿媳妇的。” 许煜成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别看嘉嘉喜欢小严,要是他对嘉嘉不好,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不能,不能。” 贺远岑嘿嘿笑着。 —— 贺严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许慕嘉始终没有合眼,有些疲乏。 可一看他睁开了眼睛,睡意顿时消散殆尽。 “阿严哥,你醒啦!” 一声欣喜的惊呼,惊动了歪在小沙发上小憩的两个男人。 许是贺远岑脸上的伤又开始痛了,一想到在手术室门口发生的事,他就没敢起身,只是探了探头。 反倒是许煜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病床边,关心道:“小严,你感觉怎么样?” 贺严转动着酸涩的眼眸。 看看他,看看许慕嘉。 一张口,声音晦涩难耐,“时羡呢?” 顿时,许慕嘉地笑僵在了唇角。 眸子里划过嫉妒和恨意。 明明是她陪了一整天,可贺严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问那个死人。 许煜成更是直接冷了脸,不悦道:“她死了。” “死了……死了……” 贺严轻轻呢喃。 目光空洞,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贺远岑见气氛不对,轻咳一声,缓声道:“小严,你昏迷了几个小时,一直都是嘉嘉形影不离地陪着你,照顾你,你醒过来不说谢谢人家,还一心想着时羡,这是应该的吗? 既然她不在了,你也能多看看身边别的女孩子,比时羡好的,比比皆是。” 他说了这一箩筐的话,可贺严的脸色与刚才并无差别。 就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须臾,他抬手掀开被子,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拔掉针头。 不顾还在冒血的针孔,光着脚,一步一步往外走。 经过贺远岑时,他一把拉住了贺严,蹙眉问:“你去哪儿?” “找她。” 贺严一把甩开他,像个机器一样的往前挪动。 任凭贺远岑怎么叫都不停。 “贺伯伯,算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里,许慕嘉才含着哭腔开了口,“让他去吧。” “嘉嘉,现在不是你大度的时候!” 许煜成重重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 “爸,羡羡姐毕竟陪了阿严哥四年,就算是养一只阿猫阿狗,也会有感情的。” 她强忍心里的酸楚,故意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现在人死了,阿严哥去送送她,那是人之常情,是重情义,我应该支持他……” 这话说到贺远岑心坎儿里了。 怎么看许慕嘉怎么满意。 这才是他们贺家需要的,识大体的女主人。 而不是时羡那种只会添麻烦的废物。 偏她越是委曲求全,贺远岑就越觉得对不起她。 当即表示,自己一定把贺严带回来。 等他出了门,许煜成便低声问:“要不要爸推你过去看看?” “不去。” 许慕嘉拒绝得格外干脆,没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满目不屑,“死人躺的地方不吉利,我去看什么?反正人都死了,贺严再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以后我和贺严还有一辈子的好日子,我索性大方一点,分一天给她好了。” 听她这么说,许煜成才知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在演戏。 便没再接腔。 不过看着许慕嘉的眼神比从前倒是复杂了一些。 贺严光着脚穿梭在医院里,一点不顾形象。 一路上有多少人将目光投在他身上,可他却丝毫不在乎。 出来时,他问过护士了,过世的病人会暂时停放在医院太平间。 等家属联系好了殡仪馆,再将人送走。 可他的羡羡还活着啊! 她怎么能待在那种地方…… 所以他要把羡羡从里面带出来,他要去就羡羡…… 千万不能像上次一样错过…… 否则,羡羡会怪他的…… 一路跌跌撞撞,终于,他在保洁大叔的指引下贺严来到医院最背光的一层。 这里常年温度低,才一靠近,贺严便觉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仿佛置身于冰窖。 走近了,便看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显然,那人也看到了贺严的存在。 下一秒,她骤然起身,火冒三丈地冲过来,用尽全力将他推开,撕心裂肺地喊了句: 贺严本就连轴转了很多天,吃不好,睡不着,又经历丧妻丧子这样重大的变故,整个人几乎虚透了。 只是被这么一推,就跌倒在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虚脱。 “你满意了吗?我问你满意了吗?羡羡她死了,被你害死了!” 那人却根本不顾他的死活,怒意不减,抬脚就往他身上招呼。 边踢边哭,又哭又骂,“你从来都没有把羡羡放在心上过,她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你不说安慰她,陪伴她,反而把她关起来,身边不是保姆就是保镖,她当时可是才失去一个孩子啊!贺严,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她越说越激动,脚上力气也越来越大。 到最后,连手也用上了。 天知道自己在接到苏知言的电话时有多震惊! 她根本就不相信羡羡会死…… 她以为只是个玩笑。 直到她来到太平间,看到里面一具具冰冷的躯壳。 苏知言见状,赶忙将方书瑶拉开,急声阻止,“书瑶,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和时羡商量过,并不打算告诉方书瑶。 怕给她添麻烦。 因为时羡一旦出事,贺严怀疑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方书瑶。 可如果她不知道,便能瞒天过海。 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把事实告诉她。 可眼下看方书瑶伤心欲绝的样子,苏知言有些于心不忍。 好几次都忍不住把真相和盘托出。 但这样,又浪费了他们一片的苦心。 没了拳打脚踢,贺严才使劲儿摇头,在外指点江山的时候何等从容,此刻便有多么慌乱。 “我没有想把羡羡关起来,我是怕她出事……” 一开始他在羡羡病房安排保镖就是为了保护她。 因为许慕嘉也在同一家医院,如果被她知道羡羡也在,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几个月前,羡羡手被车门夹伤,许慕嘉不就是罪魁祸首吗? 第222章 揭开许慕嘉的真面目 加上贺浅又去许慕嘉病房里闹了一通,让许家人恨上了羡羡。 所以自己只好把她带回家,多安排保镖保护着,又把医生请到家里治病。 原以为这样就能护羡羡周全,可没想到他对许慕嘉的愧疚,竟害了三条人命…… 贺严越是悲,越是痛,方书瑶便越觉得可笑。 “怕她出事?” 方书瑶冷冷地勾起唇角,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难道她现在是好好的吗?贺严,你就是个傻子,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羡羡!” 她实在想象不出,她的宝贝羡羡到底有多绝望,才会选择割腕,选择这种慢性死亡的方式…… 眼睁睁看着鲜血从腕中流出,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 方书瑶挣开苏知言,大步流星地走到长椅边,拿出一份文件袋,使劲儿丢在贺严身上。 “看看吧,好好看看,看你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一遍遍去伤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贺严弯下腰,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捡起来,颤颤巍巍地将文件打开。 一目十行。 方书瑶指着他手里那份文件,不停地颤抖,“这些,都是羡羡生前托我查的,她早就怀疑许慕嘉有问题,可是你却一直护着她,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牺牲羡羡,拼命保护的许慕嘉!你好好看看,看看她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今天上午,她才去公司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原本是想拜托苏知言帮自己送给羡羡的,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噩耗…… “喝酒,闹事,混迹夜店,挥金如土,跟那么多男人都不清不楚,好潇洒啊。” 方书瑶红着眼眶,毫不留情地撕开那层遮羞布,“现在玩够了,又跑回国内,找你当接盘侠,你们婊子配狗也就算了,凭什么扯上我的羡羡,凭什么让羡羡当你们之间的牺牲品!” 面对方书瑶的责骂,贺严哑口无言。 她说得没错。 文件中写得很清楚。 每一件事都有图片,有证据。 赖无可赖。 七年前,许家夫妇说她在给自己过生日的路上遭遇车祸,因此丧命,所以他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他间接造成了许慕嘉死亡。 这些年来,他一直善待许家,把许家夫妇当亲生父母。 直到几个月前,许慕嘉回来了。 许家夫妇却说,许慕嘉当时留下一条命,只是变成了植物人。 怕他难过,才会谎称不在了。 眼下醒了,就想回国发展。 得知许慕嘉人生中最美好的那几年是因为自己才会终日不离汤药,全靠机器续命,他心里愧疚更甚…… 所以在她回来之后,多次挑战他的底线他也只是一再警告。 就算教训她,也顾及着她的颜面,没有把事情闹大…… 可现在方书瑶却把赤裸裸的证据摆在他面前,告诉他就连植物人也是假的。 许慕嘉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从头到尾,他都被那一家人耍得团团转! 贺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叫做‘悔’的情绪。 是他的愚蠢,让他变成了孤家寡人。 可是为什么? 许慕嘉既然没有病,许家夫妇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自己撒谎? 贺严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子,始终想不明白。 落在方书瑶眼里,便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冷笑着勾了勾唇,满满的嘲讽,“看来你到现在也还是不信……你的妻子,孩子,都因为这个女人死了,饶是这样你还在维护她,贺严,难怪你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家破人亡!! 贺严骤然抬眸,唇色苍白的吓人。 心脏顿时抽搐起来,像是有人抡着铁锤在用力敲打着他的心口,直到血肉模糊。 身体在这四个字的巨大冲击下摇摇欲坠。 忽然,他丢了手里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往太平间冲。 “你干什么?” 方书瑶先他一步,双手死死扒住他,“贺严,你要干什么,羡羡她根本不想见到你,你不许进去打扰她!” “滚开!” 贺严双目猩红,映在惨白的脸上,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对于方书瑶,他一直看在羡羡的面子上忍耐着。 可她却一次次冲撞自己,辱骂自己,甚至撺掇羡羡跟自己分开。 饶是这样还不够,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阻止他去见羡羡最后一面。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严几乎发疯。 他用尽力气甩开方书瑶,手上没个轻重,将方书瑶重重摔在旁侧的墙面上。 眼下他的眼里,早已认不出谁是谁,只是下意识觉得,所有阻拦他的人,都得死。 “贺先生!” 苏知言震惊不已,眼看贺严就要冲过去,立刻钳住他的双手。 但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潜力无法估量。 本来能轻松压制住他的苏知言,竟觉得吃力起来。 双双纠缠之间,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高呼。 苏知言抬眸看去,就见贺远岑和另一个男人朝这边过来。 一见贺严这副模样,贺远岑似是怕牵连自己,脚步顿时停住了,随即对身边人道:“景铭,快,快去拦住小严!” 辜景铭顾不得计较,一个箭步冲过去,与苏知言合力将癫狂的贺严按在墙上。 腾出手,苏知言才去将跌在地上的方书瑶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蹙着眉询问:“没事吧?” 方书瑶摇摇头,腰部传来一阵阵断裂般的疼痛。 她借着苏知言的力,撑住墙面,死死凝住那个将羡羡害到如此地步的男人,“贺严,你别以为时家的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羡羡就是孤身一人,没娘家给她撑腰了,我告诉你,我方书瑶会替她撑着。” 方书瑶用指尖一下一下的戳着自己胸口,眸光凶狠,字字泣血,“所有欺负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你。” 第223章 老子自私,儿子无情 闻言,一直在远处躲着的贺远岑心中一惊。 他虽然不喜欢时羡,但对时羡这个朋友还是有所了解的。 方副市长的独生女儿。 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 万一这丫头回去跟她爹吹吹耳边风,让她爹替时羡做主…… 贺远岑莫名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钻脑仁儿。 当年,他就是的得罪了身在高位的郑荣升,贺氏才会遭遇危机。 眼下郑荣升的事还没解决,若是再来一个方宥,那他们贺家不就彻底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儿,贺远岑狐狸般的眸子微微一转。 随后走到辜景铭身边,故意做出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模样。 叹道:“景铭啊,把小严扛回去吧,别叫他伤到人了。” 辜景铭早已满头大汗,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点点头,将贺严扛在肩上,朝病房去。 目送他走远,贺远岑才转过头,笑嘻嘻地走到方书瑶面前,尽显谄媚,“方小姐啊,您有没有伤到哪儿?要不要我陪您去看看医生?” 方书瑶单手撑着腰,睨了他一眼,那副狗腿的嘴脸落入杏眸,就像进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硌的她眼睛难受极了。 索性偏过头,理都不理他一句。 贺远岑被晾在那儿了。 一张脸上写满了尴尬,只好将目光求助似的投向了苏知言。 期待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 只可惜,他错了主意。 苏知言性子冷淡,对不熟悉的人,多一个字也没有。 本就阴凉的走廊里,此刻好像连空气都凝结在了一起。 贺远岑摸摸鼻子,咧着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那个,方小姐啊,小严他刚才也是伤心过度,不是故意要对你动手的,毕竟才没了老婆孩子嘛,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担待一些,咱们都是青州有头有脸的人家,我和令尊也多少有点交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就没必要……” 话未说尽,他目光忽然变得别有深意起来,搓着手笑,“方小姐,您看我说的也有道理吧?” 方书瑶蹙了蹙眉,斜眼打量了他一番。 品了品,总算领略到了他的意思。 心里厌恶更甚,白眼一翻,直接转过脸去。 贺远岑也不计较,道了别,转身离开。 瞧着他背影渐渐消失,方书瑶才回过头,啐了一声,骂道:“这都是一家什么东西,老子自私,儿子无情,也不知道我家羡羡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 说到这儿,她忽然又哽咽起来。 苏知言皱了皱眉,面对女人哭泣,他有点手足无措。 张了张口,却只憋出一句,“别哭了。” 似是觉得有些生硬,又不自然地补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吧。” 方书瑶没让他送。 杏眸泛着泪光,深深地看了眼太平间紧闭着的大门。 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她走之后,苏知言也没再守着。 驱车回了苏宅。 虽是凌晨,苏宅里也依旧灯火通明。 他把车停在门口,大步流星地进了客厅。 “少爷回来了。” 保姆给他了门,正要拿拖鞋出来,却被他拦住了,眉宇间透着急切,“我爸呢?” 保姆答:“先生在三楼。” 苏知言嗯了一声,抬脚就朝楼上去。 卧室的门被虚掩着,佣人正洗着手帕。 洗好了,想给床上熟睡的人擦拭下脸,却被苏千霆接了过来。 他微叹一声,在床沿坐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沾额头。 眸光中的怜爱几乎要溢出来。 苏知言眸色复杂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一见他,苏千霆慌忙起身,把手帕递给佣人,迎过去便问:“知言啊,你不是说,最多半天羡羡就会醒过来吗?这都六七个小时了,她怎么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啊……要不,还是请个医生到家里看看吧?” “不能请医生。” 苏知言眉目中透着几分凝重,“羡羡多次进医院,还上过新闻,若是找来的医生不认识羡羡也就算了,如果认识……” 即使他没再说下去,苏千霆也明白了。 可身为亲生父亲,看着女儿总也醒不过来,心里到底不放心…… 看出了他的担忧,苏知言在他后背轻拍两下以示安抚,“爸,您别想太多,我去看看。” 随后绕到床边,在时羡身边坐下。 将她缠着纱布的手从被子里牵出来,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仔细替她检查了伤口,又重新放回去。 苏千霆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 “没事。” 苏知言起身回眸,给了他一个安心的浅笑,“天亮之前,羡羡应该就会醒了。” “那就好,那就好。” 苏千霆吊在嗓子眼儿的那口气微微松了一些。 对佣人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瞧着床上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格外苍白的小脸儿,眼中透着心疼,“这孩子也是实诚人,割腕割的那么深,她就不害怕,万一……” “不会的。” 苏知言扶着他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之前我提醒过羡羡,割腕只是个障眼法,让她手上有点轻重,不要真的伤了自己,许是羡羡怕瞒不过金域湾的那些医生,才会下手重了些。” 苏千霆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贺严那边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他始终不肯相信羡羡不在了。” 提起这个人,苏知言便觉得棘手。 苏千霆的脸色也凝重的很。 掀起眼帘,看了眼床上不曾有过反应的时羡,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既然这样,有些事,就尽早安排吧。” 再拖下去,唯恐夜长梦多。 苏知言也这么想,解释道:“回来之前,我和方小姐商量了,明天一早,就会有殡仪车到医院接人。” 见他安排的井井有条,苏千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这样也好。 只要一火化,就算贺严想查,他也无从下手了,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夜色在悄然间褪去,清晨第一缕阳光扫过昏暗的天际,带来了一丝希望和光亮。 病房里。 辜景铭坐在病床边,一夜未眠的他下颚上长了些青色胡茬儿,为本就硬朗的线条添了几分野性。 昨晚把贺严扛回来之后,又折腾了许久。 直到大家都筋疲力尽了,贺远岑才叫医生过来,给贺严打了一针安定。 许慕嘉原在病房等着,可一见贺严如此模样,心里害怕,担心贺严会伤到自己,便随便找了个理由逃了。 辜景铭怕贺严醒来自己压制不住,便给沈宴星打了电话。 眼下,人正跟个蛤蟆似的趴在床边,不错眼儿的盯着贺严。 都两个小时了,一动不动。 辜景铭伸出脚尖踢踢他屁股,蹙眉问:“你要不站起来动动?” 沈宴星啧了一声回头,幽怨的看他一眼。 换了个动作,托着腮,“你说,贺儿什么时候能醒?” 第224章 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辜景铭白了他一眼,没搭腔。 沈宴星也不恼,自顾自道:“” 正说着,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沈宴星惊喜不已,趴在床边激动地朝辜景铭摆手,“醒了,醒了!” 辜景铭眼底闪过惊讶,走过去时,贺严正好睁开了双眼。 瞧他双眸涣散,辜景铭轻唤了一声,“阿严?” 见他没反应,沈宴星也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贺儿,你、说句话?” 等了半天,贺严也没一点反应。 连眼睛也不眨。 辜景铭劝道:“阿严,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不难过……” 贺严轻轻呢喃了两句,声音涩哑,如树上老鸹一样。 他转了转眸子,对上辜景铭的眼神,“景铭,我以为,你经历过,会感同身受……” 此话一出,辜景铭忽然就沉默了。 一旁的沈宴星似是没听懂,等反应过来时,脸色顿时苍白如雪。 贺严所说的经历过,三人心知肚明。 只是没想到,贺严会这么突然的提出来…… 沈宴星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深深吸了口气,忙不迭地扒着贺严床边,“贺儿,贺儿,你先听我说,小嫂子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不能不接受啊!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不是说好了,都不提吗……” 他身体微微颤抖,只觉得背后窜起一阵凉气,但却不敢回头去看辜景铭一眼…… 可贺严却没有什么反应,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像一具行尸走肉。 不知过了多久,沈宴星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地轻叹。 紧接着,传来一阵低沉暗哑的声音,“阿严,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有你的经历,我有我的体验,再相似,也是不同的……” 他强抑住自己内心的奔腾翻涌,尽量使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但身为朋友,我必须要提醒你,时羡已经不在了,你可以走不出来,也可以继续发疯,但她是你的妻子,明天是她三天,该做些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经他一提醒,沈宴星顿时明了,也紧着附和道:“是啊贺儿,你想想,小嫂子人虽然不在了,但后事咱还得给她办的妥妥帖帖的,你伤心难过我们都知道,但不能因为这个,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吧……” “小嫂子的娘家已经没什么人了,这婆家……” 他说着,微微顿了一下,回眸与辜景铭交错了下眼神,继续道:“贺伯伯对小嫂子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他肯定不会操办什么,那你要是再不管,小嫂子可就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了……”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贺严,忽然撑着手肘,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便去摸床边的柜子。 沈宴星有眼色极了,忙把手机拿过来,像哄孩子似的问他:“贺儿,你准备给谁打电话,要我替你拨吗?” 贺严摇摇头,从他手里把手机接过来,三两下拨了一个电话。 等对面一接通,他便紧声吩咐:“乔宇,把你手上的活儿都放一放,一天时间,安排好羡羡的后事,我要轰轰烈烈的,送她走。” 这个任务属实安排的有点仓促,但乔宇在贺严身边待的久了,应急能力一流。 所以哪怕只有一天,他也有把握将事情办的妥帖。 先是安排人把东西都采办好,之后开始通知亲朋好友。 贺严对葬礼只有两个要求,第一要盛大,它要风风光光地送羡羡离开,第二便是干净,那天,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羡羡。 苏知言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手机上看机票。 犹豫片刻,他还是退出了界面。 随后放下手里的抱枕,径自朝三楼去。 站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开锁的声音。 佣人将门打开,一见是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少爷,您过来了。” “羡羡在睡吗?” 佣人摇摇头,“时小姐刚吃了药。” 说着,她侧身让出一条道来,正好足够苏知言进去。 时羡原盯着窗外发呆,见苏知言来了,她回过眸,莞尔,“苏医生,谢谢你。” 苏知言摇摇头,走到椅子旁坐下,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时羡也抬手覆了上去,脸上不自觉浮现一抹浅笑。 当初苏知言跟她说假死这个办法的时候,她其实有些犹豫。 可想想当时的情况,她也只能背水一战。 动手之际,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害怕。 不是怕死,是怕她没死,肚子里的孩子却出了事。 不知是不是已经失去一个宝宝了,她对这个宝宝,格外珍惜。 不过幸好,宝宝比哥哥坚强,陪着她撑过了最难闯的一关。 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苏知言的帮助。 所以时羡真的很感激他,由衷道:“苏医生,谢谢你。” “好了,别谢我了。” 苏知言摆摆手,目光微沉,“我今天来,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挑出一个界面。 走过去,递到时羡面前。 之后道:“贺先生发了公告,明天会举办一场追悼会。” 时羡抿了抿唇,“挺好的,追悼过了,青州,不,世上就再也没有时羡这个人了……” “那……还是明天走吗?” “嗯。”时羡没有犹豫,眸子里含着释然,“既然我在大家眼里已经不在了,早点走,也是好事。” “好。” 苏知言没有过多劝说。 依他的意思,也是如此。 过来多问一句,不过是怕她会后悔罢了…… 苏知言将手机收回口袋,温声道:“那我还是给你定明天的机票,好好休息,国外那边,我爸已经安排好了。” “苏医生!” 他刚要转身离去,时羡却在后面叫住了他。 几经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你和苏先生,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第225章 你不配祭奠她 苏知言脚步微顿,回眸笑笑,“以后,我爸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便开门走了出去。 翌日。 傍晚的暖霞映在天边,红的似火。 而金域湾内,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灵堂设在金域湾的正厅里。 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假手于人,贺严坚持亲力亲为。 莫说陈嫂,就连辜景铭和沈宴星想要帮忙,他也是不肯的。 或简或繁,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太极端了吧,跟你说的简直判若两人啊。” 看着这样的贺严,沈宴星更害怕了,比听辜景铭说贺严发疯还害怕。 戳戳辜景铭,小声问:“贺儿这样,不会出事吧?” “不会。” 辜景铭双唇微启,“至少今天不会。” “也是。” 沈宴星赞同地点点头,目光落在那抹没什么精气神儿的身影上,轻叹,“好歹是小嫂子的葬礼。” 所以他不会胡闹。 辜景铭环顾四周,清一色的白映入眼中,似是触动了什么地方,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深呼吸了下,哑声对沈宴星道:“我出去抽根烟。” 说罢,逃一般地离开了正厅。 时羡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青州。 得知过世的人是贺氏集团少夫人,青州商界中的人都想来上一炷香,以表哀思。 但可笑的是,他们很多人,根本都不认识时羡。 除了他。 自从周老太太过世之后,季斯齐已经几个月不曾见过时羡了。 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一个案子,几个城市来回飞,连家也很少回。 但没想到一回家,竟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第一时间,他给方书瑶打了电话,满心盼望是假的。 可事实就是事实,方书瑶泣不成声地语调打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季斯齐挂断电话,不顾一切地冲下楼。 不想还未出门,便被一道威严沉厚地声音唤住了。 “不许去!” 他脚步一滞,回眸间,双眸红的充血。 楼梯上走下来一位身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虽然两鬓泛白,皱纹蔓延,但也盖不住其五官的端庄。 单看他身后跟着的季斯贤便能知晓一二了。 父子俩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缓步走下来,拦在季斯齐面前,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一遍:“不许去。” 季斯允眉心紧蹙,“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季维神色淡淡,凉声道:“咱们季家和贺家从不往来,你去他家葬礼,还是贺严的妻子,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 季斯齐冷笑一声,“我去贺家,是因为羡羡是我朋友,我理应祭奠,跟季氏没有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可是你姓季!” 季维眉目一冷,音调不自觉地升高了些,“不说其他,单凭她是贺家人,你就不能去!” 听着这话,季斯齐忍不住笑出了声。 后退两步,单手抄兜,居高临下地睨着季维,云淡风轻道:“我也可以不姓季。” “你!” “说的对!” 一道高亢的女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她在门口甩掉高跟鞋,抹了下眼泪,就这么赤脚走进来。 不屑道:“又不是什么高贵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 说罢,她抬手拍了拍季斯允的肩膀,“孩子,羡羡的事儿,妈都知道了,你尽管去,到了那儿,替妈也上一炷香。” 季夫人吸吸鼻子,昂着头。 面对季维,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从今天开始,斯齐就跟你们季家没关系了,以后跟我姓张!” “胡闹!” 季维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这里头门道儿多了去了,你一个乡下女人懂什么,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我是乡下女人,但季维你别忘了,没我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女人,你也过不了今天这种日子!” “别以为你现在有产业就了不起了,你落魄的样子我可没一天忘记的!” “你!” 季维气地浑身发抖。 身后季斯贤见了,连连安抚。 随即走到季斯齐身边,单手拍了下他的后背,“小齐,这次,你真的不能去。” 话落,不等季斯齐质疑,便点着头解释:“我知道,你和时羡有交情,若是以前,哪怕只是半个月之前,我都不会拦着你,但现在……” 他语调微顿,轻叹道:“你不在公司,所以不知道,贺氏集团这段时间一直莫名奇妙的攻击我们,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而主导者就是时羡的丈夫,贺严。” “所以呢?” 季斯齐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峰,“哥,如你所说,我不在公司任职,既然这样,也就不必承担公司里的事情,无论你们跟谁有过节,都跟我无关。” “没错。” 季夫人格外欣慰地看着自家小儿子,在那俩父子说话之前,插着腰开口,“斯齐,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有事儿妈给你撑着,别理那些没心没肺的人,有了点钱,连人情味儿都丢了。” 季斯齐点点头,也不再多纠缠,抬脚跑了出去。 上车时,季斯贤却追了出来,在门口拦下他,“时羡是贺严的妻子,就算死了,也是贺家的人。” 季斯齐眸色一顿,听出了他话外之音,沉吟片刻,拨开了他的手。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说起来,他对时羡的感情很奇怪。 一张设计图,他看到了她的才华。 后来母亲的生日宴会上,她是那样的耀眼,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自己。 但那种耀眼,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后来见了她为给外婆讨回公道而拼尽全力,那份骨子里的坚韧,让他佩服。 现在想想,他对时羡的感情不止是喜欢,更多的是欣赏和敬佩。 一路上,季斯齐闯了很多红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是一场乌龙。 所以连一滴泪都没落。 可当看见立在金域湾外的挽联和花圈,眼圈哗地一下红了起来。 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去,便看见一袭黑色连衣裙的方书瑶跪坐在灵前。 一张张的烧着纸钱。 而正上方,摆着一张黑白照片。 刹那间,眼泪瞬间模糊了眼圈。 喉头像埋了一根极长的鱼刺,哽的他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陈嫂递过来香烛。 他接过来,鞠了三个躬,正要插进香炉时,却被一掌拍了下来。 季斯齐诧异抬眸,就看见贺严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目光像要杀人一般紧凝着他。 充满了恨意。 轻启薄唇,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中传来的一般,嘶哑空洞。 季斯齐看了看断裂的香烛,眉心微皱,“贺总,我是来祭奠时老师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贺严几天没有进食,又吐了血,身体虚弱得很。 可就算虚弱,周身的气势也不比季斯允低半分。 凤眸微眯,透着危险,“你们季家的人,不配出现在这里,更不配祭奠羡羡。” 第226章 不安好心 季斯齐脸色微微发青,抬脚上前。 还未张口,就见沈宴星一个冲刺过来,横在了两人中间。 随后将贺严推得远了些。 似是生怕两人打起来似的。 不料这边还没安抚好,方书瑶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站在季斯齐面前,与他们对峙一般。 冷睨着贺严,语气不善道:“他不配难道你配?季少是羡羡的朋友,这是羡羡的葬礼,他怎么不能来祭奠!” “因为他姓季!” “姓季怎么了?要我说,最没资格出席羡羡葬礼的人,姓贺!” “你闭嘴!” 贺严怒目圆睁,一张脸涨的通红。 沈宴星眼看着自己就拦不住了,刚要叫辜景铭过来帮忙,却忽觉怀里一重。 再回头时,贺严已经失去意识,软软倒在了他怀里。 沈宴星既气急又无奈,忍不住跺脚道:“姑奶奶呦,你又裹什么乱啊,你看看这……” 他哎呀一声,拖着贺严便往楼上去。 就在他快拖不动时,正巧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位少年,沈宴星眼睛一亮,招手道:“小随,快过来帮忙,把你哥拉上去!” 眼见自家兄长昏迷不醒,贺随什么也来不及问,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轻轻松松地把他拖上了楼。 沈宴星感叹年轻真好之余,连忙过去给他们开门。 这边门刚阖上,就传来隔壁东西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见贺老太太怒斥道:“你休想!浅浅什么都告诉我了,羡羡的死跟许慕嘉脱不了关系,她来祭奠,她安的什么心啊?” 贺远岑看着脚边散落的碎片,既后怕又无奈,“妈,你别听浅浅胡说,那丫头是被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先是莫名其妙的去找嘉嘉打了一架,把嘉嘉打的伤口都裂开了,可人家根本就没和她计较,今天老许也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过来给时羡上一炷香,否则人家凭什么来看她?” “我呸!” 贺老太太气得发抖,“谁稀罕他来,我早就跟你说过,许慕嘉这个丫头心术不正,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你的孙子,你的儿媳妇都被她害死了,你还敢替她说话,我告诉你贺远岑,今天你要是敢放她一家进来,我就、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你不认我就不认我,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贺家好,我问心无愧!” 他越是这样,贺老太太便越生气。 “爸!” 贺蓁急了,边替她顺背边心急地喊了声,“你别说了!” 贺远岑狠狠瞪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宋珺缇瞧这母子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心里也不好受。 安慰过老太太,又对贺蓁吩咐:“照顾好奶奶,我去看看。” 说罢,她便朝着贺远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小跑,总算在贺远岑出门前拦住了他。 嘱咐道:“你待会儿见了老许,跟他说咱们贺家的人手够用,就不用他过来帮忙了,嘉嘉还病着,让他们先回医院吧。” 老太太自从得知时羡和孩子的死讯之后,醒了晕,晕了醒,血压一直就没下来过,若是再见了许慕嘉,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你怎么也这么说?” 贺远岑得不到理解,气的肺都快炸了。 指着门口道:“像你说的,人家嘉嘉病着还坐轮椅过来祭奠,我怎么好意思把人家赶走?” 宋珺缇懒得和他分辨,反正一招着许家事,他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撇嘴道:“你不好意思,那我去。” 没走两步,却又被贺远岑拉了回来,“你去跟我去有什么区别?妈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吗?时羡已经死了。小严和嘉嘉的事儿也应该提上日程了,现在不让人家许家进门以后还怎么见面?” 至此,宋珺缇才明白贺远岑到底打什么主意。 不解道:“你怎么还不死心?人家小严、” “行了!” 贺远岑不想听她废话,只道:“我一早就说过这件事儿不用你管。和许家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话落,他丢下宋珺缇,大步朝门口走去。 徒留宋珺缇愣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结婚这么多年,贺远岑在她面前一直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在他们的孩子贺随面前,也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从来都是小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只有支持,没有反对。 偏偏是对贺严,永远一言堂。 仿佛贺严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能为他带来利益的机器。 恍惚间,她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妈,转过头时,正有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朝她走过来。 眉目中透着几分担心,“妈,你和爸怎么了?我刚才听到你们好像在吵架。” “没有。” 宋珺缇替他整理了下衣襟,问:“你怎么出来了?” 贺随眸光黯淡了几分,“我哥刚才晕倒了,我帮着宴星哥把他拖到房间,晏星哥就让我出来了。” “晕倒?”宋珺缇心口一紧,“怎么回事儿?” 贺随摇头,“景明哥说,是因为我哥太久没休息好了,伤心过度才会这样。” 闻言,宋珺缇微叹一声。 小严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结了婚以后才好一点。 眼下时羡没了,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忽然,她抬了抬头,见贺随还愣着,连忙往回推他,“那你还能在这儿干什么?快去照顾你哥啊,别人再好,也比不上你是他亲弟弟,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母子俩一同进了正厅。 同时,贺远岑也带了许家人进来。 一到灵堂,许慕嘉的目光便迫不及待地四处搜寻,最后,看到正中间摆放的那张黑白照片时,唇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地笑。 但很快,她又将笑意敛起,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贺伯伯,我能去祭奠下羡羡姐吗?” “当然可以。” 贺远岑亲自推着她走到灵堂中央,“陈嫂,给许小姐拿香烛。” 一听许这个字,原本跪坐在地上烧纸的方书瑶登时抬眸,看清了轮椅上的人时,不顾一切朝她扑了过去! 第227章 身败名裂 “你还敢来!你竟然还敢来!” 许慕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头发就已经揪在人家手里了。 “咳咳……你是、你……谁啊……放、开……” 见自家女儿挨打,李静婵甚至顾不上腰伤,直接丢了拐加入战斗。 许煜成护着许慕嘉,将方书瑶往外推。 眼见事情无法控制,贺远岑连连阻止。 既怕伤了方书瑶,方宥会来家里兴师问罪,又不敢去护着许慕嘉,怕自己被误伤。 一双手进退两难,只能大喊,“方小姐,别打了,快放开!” 可方书瑶哪儿会听他的?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一次次伤害羡羡的贱人了她,她不出气,怎么对得起羡羡在天之灵? 三两下,许慕嘉脸上就多了个五指印,特意打理过的头发也被扯得跟鸡窝一样。 可对方人多势众,方书瑶虽打了人,可自己也没占到便宜。 季斯齐看不下去了,把她从一堆人中抢了出来。 贺远岑不认识他,可见他阻止了这场闹剧,不禁朝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随后看了眼许家夫妇,推着许慕嘉就逃离战场。 “别走!” 一看人要跑,方书瑶一把挣脱了季斯允,没跑两步,人又被捞了回来。 “你拦着我干嘛呀!松开!” “到底怎么了?” “她是害死羡羡的凶手!” “啊?” 季斯齐懵了。 方书瑶懒得和他解释,胡乱扒拉了下被拽乱的头发,目光四处搜寻。 眼看找不着许慕嘉了,她气的急跺脚。 在季斯齐诧异的目光下掏出手机,泄愤般的使劲儿戳着。 季斯齐凑过来瞥了眼屏幕,正好看见她点了发送。 疑道:“这……你发了什么?” “让那个贱人后悔的东西!” 方书瑶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一直以来,她都想把羡羡清清静静地送走,所以打算等葬礼结束之后再教训贱人和渣男。 没想到许慕嘉连最后一份情景都不肯留给羡羡。 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她忍不了,也不想忍。 今天不是来的人多吗? 正好,她就让所有人都看看,那披着白兔皮的狼是什么样子! —— 贺远岑把哭哭啼啼地许慕嘉推到休息区。 刚才的闹剧引来不少人看热闹,许慕嘉所经之处,皆能听见窃窃私语。 这些人一定是认为她遭受了无妄之灾,所以都在替她骂那个疯女人。 如此想着,许慕嘉哭的更厉害了,故意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凄凄惨惨,梨花带雨。 瞧着自家闺女头发乱了,妆也花了,许煜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嘴里不停的指责贺远岑,把贺远岑一张老脸羞的没处放。 终于,他听不下去了,重重叹一口气,打断了许煜成的话,“老许啊,这事儿是我想发生的吗?嘉嘉是被方书瑶打成这样的,有本事,你去找方书瑶出气嘛!” 许煜成登时噎了一下。 若只是一个方书瑶,无缘无故伤了他闺女,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谁不知道,方书瑶背后是个当副市长的爹啊。 不看僧面看佛面。 心知他明白这一点,贺远岑拍了拍他肩膀,劝道:“那方书瑶跟时羡是好朋友,时羡死了,她来是肯定的,不过也就这一次了,她以后肯定不会再来我们家,你就看在她爸的份上忍这一次又不少块肉。” 许煜成喘着粗气,脸比烧锅的锅底还黑,可到底没再发脾气了。 贺远岑送了口气,腆着脸来到许慕嘉身边,看着她被抓花的小脸儿,满目心疼。 “委屈你了嘉嘉,你放心,等今天过去,我一定叫小严好好补偿你。” “谢谢贺伯伯,我没事的。” 许慕嘉微微抬了眼,湿漉漉的,委屈得很,像只受惊的小鹿。 轻轻拨了下散落下来的发丝,小心翼翼地问:“贺伯伯,我能、我能找个房间整理一下吗?” “好,好。” 贺远岑直起腰,“贺伯伯推你去。” 说着,他正要绕到轮椅后,余光却瞥见助理一路小跑了过来。 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家夫妇,随后将手机递给贺远岑。 “怎么了?” 贺远岑愕然地接过手机,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可也就是这一眼,使他脸色骤变。 下意识松开轮椅柄,腾出手,迅速地往下划着屏幕。 越看,越震惊。 看到最后,不可置信地目光落在了许慕嘉身上。 那目光,盯的许慕嘉浑身发毛。 止住了低低的啜泣,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许家夫妇。 一家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许慕嘉受不了这样探究的目光,柔柔弱弱地问:“贺伯伯,出、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是不是被他盯的久了,许慕嘉竟莫名觉得,周围聚集了不少目光。 她呼吸有些急促,抬手搭在李静婵的臂弯上,颤声喊了句,“妈……” 李静婵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许是在贺家莫名受了委屈,这会儿李静婵格外有底气。 环着臂,趾高气昂地上前两步,脸拉的老长,“老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这么看着嘉嘉,把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贺远岑没做声,眉心紧紧拧在一起,目光复杂异常。 看看手机,又看看许慕嘉。 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乖乖女与手机里的照片联系起来。 瞧他如此难以启齿的模样,李静婵直接将手机夺了过来。 不想才看到标题,就吓的惊呼一声,手机脱手,正好掉在了许慕嘉腿上。 垂下头,一行加粗的黑体大字映入眼帘。 ——许氏千金国外风流,为上位残害人命! 一张张混迹风月场所的照片和大段大段的解说文字,勾起了那段早已被许慕嘉封存在脑海深处的回忆。 战战兢兢地瞄了瞄周围,却正好对上众人那带着打量的眼神。 就连刚才听不清的议论声也渐渐变大,成了肆无忌惮的讨论。 “这就是新闻上那个女孩子吧?看着也不太像啊。” “有名有姓的,怎么不像?” “可这看着挺清纯乖巧的呀……” “哎呦赵夫人,这你可是孤陋寡闻了,我可是听说那些玩得开的人可什么都做的出来,外表清纯女大学生,实际上比糜影里的公主们还会玩儿呢。” 众位贵妇笑作一团。 “要只是私生活混乱也就算了,这上面不是说还用龌龊手段害死了人吗,就是这场葬礼的主人呢。” “谁知道,要真是这样,心里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强,从来没听说过杀人凶手敢来灵前祭奠的……” 其中一个戳戳旁边的白衣服太太,“孙夫人,你之前不是说,那许家小姐是你看着长大的呢,她做的这些事儿,你都知道吗?” 被称作孙夫人的贵妇撇撇嘴,满脸嫌恶,冷着脸说:“我可没看着这种人长大!” 第228章 如果我不配合呢? 一时间,高贵如云的许家小姐成了众人唾弃嘲笑的对象。 “不……不……” 许慕嘉疯狂的摇头,眼神绝望而又惶恐,像是被抛进无边冰冷的深海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是造谣!” 刚才还柔弱不能自理的她此刻却能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惊慌失措地抓住贺远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贺伯伯,我不是……我没有,这都是假的!” 可贺远岑脸上再也没了刚才的怜爱,动也不动,强忍着怒意才不把她甩开。 见状,许慕嘉又扑到许煜成面前,泪流满面,“爸,爸你相信我……” 许煜成早就将些话尽数收入耳中,猜到了七七八八,别说理她了,恨不得现在就给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两耳光! 许慕嘉心如死灰,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李静婵身上。 “妈……妈……” 一个‘妈’字,到什么时候都是最有用的。 李静婵心有不忍,试探着喊了声,“老贺,这事儿,这事儿都是诬陷呀……” 贺远岑默不作声,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可舆论发酵太快,早已超出了李静婵的控制范围。 就是想帮女儿,她也束手无策…… 一筹莫展之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事情牵扯到贺家,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贺家帮忙澄清。 可看贺远岑的样子…… 李静婵心下一横,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把贺远岑和许煜成叫到一旁,故作神秘道:“老许,老贺,且不说这则新闻的真实性,就说这个事情爆出的时间,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前两天我们才商量过,等时羡的葬礼过去,就让两个孩子结婚,这样贺许两家就能更好的在商场上相互扶持,可今天就出了这种事,不止牵扯到嘉嘉,还说时羡的死是嘉嘉害的,这不是太离谱了吗?” 李静婵双手一摊,“嘉嘉前段时间连床都下不了,她怎么害时羡?而且时羡的死因是自杀,这是有医生开死亡证明的呀。” “还有,你们别忘了,小严最近一直跟季氏作对,两家僵持不下,如果加上我们许氏帮忙,他们还能撑得住吗?若是贺、许两家闹翻了,那坐收渔翁之利的,是谁?” 她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有人在利用这种事情,来挑拨两家的关系。 甭管是真是假,只要起了疑心的合作伙伴,那必然就合作不成了。 见两人眉目有些松动,李静婵趁热打铁道:“眼下的形式只有两种情况,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老许,老贺,你们关系那么好,两个孩子也是青梅竹马,可不能这么轻易中了计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贺远岑在心里品了品,也觉得有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不信他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会做出这种事。 抿了抿唇,问:“可事情已经闹大了,嘉嘉恐怕不能独善其身,她的名誉……” 言外之意,贺家不会要一个名声上有污点的女主人。 殊不知,李静婵早就想好了对策。 “依我看,就让小严以时羡丈夫的名义发一条公告,表明时羡的死因,我们家也摆出嘉嘉这些年在国外治疗的单据,之后给两个孩子尽快订婚,只要让外人觉得咱们俩两家坚不可摧,估计也就不会打这种主意了。” 贺远岑觉得可行,当即满口答应。 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小严。” 卧室。 贺远岑推门进来的时候,沈宴星和贺随分别打了招呼。 而贺严半倚在床头,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瞧他脸色,是什么都知道了。 贺远岑让沈宴星和贺随先出去,之后阖上门,把那些话跟贺严说了一遍。 不料,却只得到贺严一声轻蔑地笑。 他放下手机,抬了抬眼,“如果我不配合呢?” “你以为由得你选吗?” 贺远岑单手抄兜,一副说教的语气:“贺严,你是你爷爷一手培养出来的,也是贺氏基业未来的继承人,你身上担着的,是整个贺氏的荣辱兴衰,所以你必须时刻记得,家族利益大于一切。” “家族利益?” 贺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贺远岑,你凭什么跟我提这四个字?凭你是个遇事则逃,抛妻弃子的懦夫吗?” “是,在你眼里,我确实是个懦夫。” 面对他的恶言恶语,贺远岑并未恼怒,反而在他身边坐了坐下来,“你是好汉,所以你公然与季氏集团为敌,那不叫好汉,叫莽夫。” 贺远岑紧紧凝着贺严,“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和时羡离婚,娶许慕嘉为妻?那是因为我们贺家想在青州商圈地位稳固,少不得要许家的助力,不止是你,就算是你爷爷和我也一样。” 门外,宋珺缇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一顿。 她刚从老太太那边出来,听贺随说贺严父子俩在里面,她怕起冲突,便特意过来看看。 没想到竟听见了这些。 鬼使神差的,她没进去。 只是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当初你爷爷白手起家,第一桶金就是你奶奶娘家给予的,如果不是你奶奶在背后支持,你以为你现在有这样的日子过吗? 还有我,你母亲去世后,你一直恨我不到三个月就娶了珺缇,可你别忘了,珺缇是北城宋家的独女。 宋家一直在海外发展,人脉颇广,咱们家在海外的产业一半都是用宋家在铺路搭桥,就连我当初娶你妈也是、” “你没资格提我妈!” 贺严厉声呵斥,眼眶泛红。 面对这个时时刻刻都在挑战他底线的男人,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贺远岑,你把你自己当什么?皇帝吗?我告诉你,我娶羡羡,是因为我爱她,和她是谁的女儿没有关系,同样的,我不娶许慕嘉,是因为对她没有感情。” 听了这些话,贺远岑忽然就笑了,再抬眸时,眼底尽是讥诮,“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难道你敢说当时娶时羡,不是因为她长得和嘉嘉有几分相似吗?” 此话一出,贺严像是被人击中了心脏。 藏在被子里的五指越收越紧,连指甲扎进手心也没有知觉。 “你这么想让我娶许慕嘉吗?” 整理好情绪,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不管她做过什么,也不管是非对错。”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非对即错,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听他这话,贺严笑了,格外开怀,像是着了魔。 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敛了笑意,哑声道:“把许慕嘉叫进来吧,我要见她。” 第229章 我什么都答应! 贺远岑一怔,似是惊叹他的变化。 眸光上下扫了一遍,仿佛要将他彻底看透。 可贺严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敛了神色,淡声道:“晚了,我可就反悔了。” 贺远岑顿时收了目光。 贺严脾气多倔他是知道的,能松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也不敢耽搁,忙道:“行,我这就去叫嘉嘉。”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嘱咐了句:“人家姑娘受了惊吓,你态度好点,别犯驴脾气。” 说罢,他抬手开门。 不知有人在,一打开,贺远岑心脏被吓得咯噔一下。 待看清那人面容时,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啊?” 宋珺缇不躲不闪,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最后,还是贺远岑先受不了这份目光,蹙眉问:“怎么了?” “远岑,你……” 宋珺缇张了张口,有些干哑,“你把我当什么?” 宋珺缇眸色格外复杂,说出的话,也另他费解。 “结婚这么多年,你对我,什么感觉啊?” “说什么呢?” 贺远岑一头雾水。 回眸看了瞥贺严,见他并没注意这边,才把阖上门,将宋珺缇往外推了推。 耐着性子道:“我这会儿忙得很,你要是没事,就去陪陪妈。” 话落,刚要下楼,却又被宋珺缇叫住了。 贺远岑有些不悦,“到底怎么了?” 瞧他不耐烦的样子,宋珺缇苦笑一声,摇摇头,极轻极轻地说:“没事,你去忙吧。” 转过身,两道清泪落下。 贺远岑总算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却也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便下了楼。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解除贺、许两家的舆论危机。 许慕嘉是被贺远岑推上来的。 越是靠近卧室门口,许慕嘉越是忐忑不安。 进门前,她忽然抓住贺远岑的手,微微发颤,“贺伯伯,我怕……” “没事的。” 贺远岑扯出一抹浅笑,温声哄道:“伯伯已经跟你阿严哥哥说好了,别怕。” 许慕嘉点点头。 在开门前做足了准备。 饶是如此,进去之后,空气中的那份压抑还是让她打了个寒噤。 屋子里拉着窗帘,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唯有床头柜上那盏昏黄的床头灯,忽明忽暗的映着贺严半张侧颜。 贺远岑将她推到床尾,干咳一声,“小严,嘉” “出去。” 一道清清冷冷地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虽淡,却不容置喙。 贺远岑默了默,随后松开了轮椅扶手。 临走前,还不忘安慰许慕嘉两句。 没了贺远岑,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凉了几分, 明明贺严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可她就是被那股莫名的气场压地喘不过气来。 许慕嘉紧紧攥住五指,死死咬住唇瓣,直到出了血,她才缓缓松开。 “阿严哥……” 深吸了口气,怯怯糯糯地解释道:“新闻上的事,都是假的,那些照片也都是合成的,你千万不要相信……” 许是心虚的缘故,她越说,声音便越小。 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昏暗的灯光下,许慕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没底。 幸好贺严并未因此说什么,只是拿起手机点了几下。 下一秒,一道短促的铃声从许慕嘉包里传了出来。 “看看消息。” 贺严面无表情的提醒。 许慕嘉眸子里含着茫然,却也不敢违拗他。 从手包里拿出手机,一打开,便有一张照片跃于眼前。 放大之后,许慕嘉心口突然空了一下。 骤然抬眸,正好对上贺严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植物人七年,还拿到了国外学府的学历学位的?” 贺严语气淡淡,仿佛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许慕嘉周身轻轻战栗,结结巴巴道:“阿、阿严哥……我……” “没编好理由,是吗?” 贺严毫不留情地拆穿,薄唇轻动,“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种经过国家认证的东西,也是假的?” 许慕嘉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那什么是真的?” 他眉峰微挑,气定神闲。 “没病是真的,骗我是真的,假装被绑架、实则调虎离山,把目标聚在时羡身上也是真的,是吗?” “不是的……阿严哥,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你,我……” 许慕嘉连连摇头,极度的恐慌,让她连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真是假,贺严心里早就有谱了。 自从方书瑶给他看了那些东西,他心里便有了疑影儿,只是当时被情绪左右。 后来恢复了理智,第一件事,就是让乔宇去查这些年许慕嘉在国外的所有生活轨迹。 说来也巧,贺随把这条新闻给他看的时候,乔宇的调查结果也发了过来。 这之后没多久,贺远岑就进来了。 贺严语气渐渐变冷,似从冰窖里飘出来的一样,寒气阵阵,“许小姐,我记得提醒过你,不要仗着小聪明,就把别人当傻子,你忘了?” 许慕嘉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舌头好像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贺严微微抬眼,“现在这些事被爆出来了,你就想息事宁人,对吗?” “我……” “说实话。” 仅仅三个字,就让许慕嘉丢盔弃甲,认命般地点点头。 “贺远岑说的办法,我听了,但不可行。” 贺严屈起膝盖,手腕随意的搭在上面,“事情牵扯到我的妻子和孩子,我第一时间不说替她们查明真相,而是发公告替你说话,传出去,轻则说我道德败坏,重则连累企业形象。” 他也不再跟她绕弯子,直言道:“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既然已经闹大,就算删帖也来不及了,我有两个办法,怎么选,全在你。” 许慕嘉吞咽了下口水,静静等着他下面的话。 只听贺严道:“第一,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承担,我现在报警,让警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带走。 不论其他,就你参与绑架案这一件事,就足够判几年了,至于羡羡的死跟你是否有关,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不、不!我不要去警局,我不要坐牢……” 许慕嘉连连摇头,吓得眼泪横飞,想也不想就说:“第二条,阿严哥,我选第二条!” 贺严眼眸微眯,无声轻笑,“可我还没说第二条是什么,你确定吗?” “确定,确定!” 此时此刻,许慕嘉什么都顾不得了。 贺严手里捏着的东西,几乎能决定她的一生。 如果他报了警,自己被抓走了,那她这一辈子,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所以无论第二条是什么,哪怕是贺严让她彻底从他眼前消失,让她再也不要痴心妄想嫁进贺家,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第230章 蹲监狱还是进精神病院? 可许慕嘉忘了,她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是她的青梅竹马,还是刚成年就敢跟人间豺狼对抗,扛起贺家大旗的贺氏总裁。 他从来,都不做便宜人的事。 贺严耐人寻味地睨她一眼,随后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通了之后,缓缓吐出三个字,“进来吧。” 挂断电话,突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许慕嘉寻声看过去,下一秒,卧室门被人推开。 乔宇带着三个身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走到她面前,不带任何情感的说:“许小姐,走吧。” “阿严哥,这些是……” 许慕嘉惊愕不解的看向贺严,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都是精神病院有名的专家医师。” 贺严在许慕嘉惊的目光下淡淡开口,“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轰隆—— 许慕嘉浑身似是被雷劈了一样,心脏剧烈一颤。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做梦…… 可门口站着的几位医生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不是做梦。 “为什么!” 许慕嘉大声咆哮,歇斯底里的质问。 “因为只有精神病,才不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贺严声音轻飘飘的,甚至有些空洞,就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一样,“这不是你自己选的第二条路吗?” 狗屁第二条路! 许慕嘉崩溃了。 说是两条路,可每一条都是死路! 进警局,进精神病院,有什么区别吗? 她不要…… 她绝对不要! 许慕嘉骤然起身,一下子扑在了贺严床前,哭地几乎喘不过气来,“阿严哥,你别这样……阿严哥,我求求你了,你就、你就看在我这么多年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你放过我,你救救我……” “痴心……” 听见这两个字,贺严笑了,格外讽刺。 “你所谓的痴心,就是在国外跟别的人鬼混,回来之后还一次一次的欺骗我吗?” “许慕嘉,你只想同甘不想共苦,我不怪你,但你不该再选择完之后又后悔,一次一次的在我面前耍心机,玩手段,你真以为我会一直纵着你吗?” 说罢,他递给乔宇一个眼神。 乔宇便招了招手,那几个医生瞬间蜂拥而上,一齐将许慕嘉拖了起来。 “放开我!” 许慕嘉拼了命的挣扎。 她彻底明白了,无论她如何认错,怎么哀求,贺严都不会放过她。 眼下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她抓伤了医生的脸,咬破了医生的手臂,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喊叫。 贺严冷眼看着,啧了一声,“瞧,多像一个精神病人。” 那唇角笑意令人毛骨悚然,眼底更是冷的能将许慕嘉全身血液凝结。 乔宇紧着催了一句,那些医生便不再手下留情。 许慕嘉一个女人,身上还有伤,自然争不过几个男人。 直到她被拖走,屋子里才又恢复了安静。 乔宇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眉问:“总裁,许小姐一出去,许家夫妇那边就……”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许家夫妇爱女如命,尤其是李静婵,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什么都能做。 待会儿若是看见许慕嘉这副样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贺严自然想到了这一点,沉默片刻,不疾不徐的掀开被子。 穿上鞋,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往外走。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从楼下跌跌撞撞跑上来的李静婵。 身后还跟着许煜成和贺远岑。 三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速度太快,若不是乔宇挡了一下,必然要和贺严撞个满怀。 未等开口,贺严便一句话见他们堵了回去。 贺远岑缄默不言。 李静婵哭哭啼啼。 许煜成的脸色憋到比猪肝还红,却也束手无策。 贺严不在于他们多做纠缠,带着乔宇下楼,淡声吩咐,“你去告诉里面的医生,许慕嘉,要麻烦他们好好照顾。” 他可以加重了照顾两个字,乔宇瞬间明了,慎重地点点头,快步去追那几个医生。 许慕嘉被拖上了医院的车,就像一只待宰的猪。 一路上的叫喊声,撕心裂肺,几乎惊动了灵堂内所有人。 方书瑶一直守在时羡灵前,看着舆论越闹越大,正要继续添柴加火时,被这一阵杀猪般的叫喊吸引了目光。 抬眸间,就看见许慕嘉那样狼狈的模样,一时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是季齐允看出了她的迷茫,在耳边说了声,“那是精神病院的医生。” 霎时,方书瑶愕然抬眸。 紧接着,又听他补了句:“我看到他们工作服上的字样了。” 一句话,方书瑶险些破防。 回眸看了眼那张黑白照片,对上时羡那双既端庄又明亮的眼神,喜极而泣。 看着许慕嘉被拖走的方向,恨声说了句:“活该!” 许慕嘉被带走没多久,贺严便以贺氏集团总裁的身份发了公告。 清楚表明,从今天开始,贺氏切断跟许氏集团的一切关系,从此以后,再不合作。 无论损失多少,他都一力承担。 这个消息,几乎震惊了青州商界。 这么多年,贺、许两家一直互相扶持,谁不知道,他们好的穿一条裤子。 这才刚爆出许氏千金害死贺氏少夫人的消息,贺严就表明和许家一刀两断。 更是从侧面坐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青州商界一片哗然。 时羡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苏家父子在听财经新闻,她不感兴趣,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听到这则消息时,倏然睁开双眼,难以置信这四个字就清清楚楚地刻在脸上。 苏知言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时羡,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果然是恶有恶报,只是不知道,那个为民除害的人谁。” “是瑶瑶。” 时羡脱口而出,万分笃定。 顷刻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上心头,冲的她眼睛格外酸涩。 苏知言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说话时,含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放心吧,等有机会,我会把你的事告诉她。” 第231章 出国 “先缓缓吧……” 时羡轻轻摇头。 她张了张口,微微有些哽咽,“等过段时间,大家都淡忘了,再告诉瑶瑶。” 时羡原想着,贺太太的位置腾出来了,以贺远岑的行事风格,必然会立刻安排许慕嘉和贺严结婚。 毕竟,这是他筹谋了很长时间的。 只要贺严再婚,有了新的家庭,自然也就会把她抛到九霄云外,至于她的朋友,亲人,贺严自然更不会放在心上。 那时再告诉瑶瑶自己的近况,无论是她打电话也好,直接飞国外找自己也好,都是安全的。 可刚才听新闻上说,贺严发了公告,贺家和许家决裂,那两家的婚事自然也就作废了。 若现在告诉瑶瑶,凭她那性子,怕会沉不住气…… 苏知言眉目复杂的从后视镜中凝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多言。 只是将广播暗暗关掉。 车子里一下恢复了安静。 苏千霆也回眸,温声转了话题,“羡羡,你和祁老师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不过齐老师说他去参加学术交流会了,现在不在法国,大约要一个星期才回来,所以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再见面商量。” “也好,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再加上祁老师的指点,以后一定会成为最顶尖的设计师。” 闻言,时羡稍稍莞尔,只是心里却还有别的打算。 虽然从国内离开了,但外公的云恒集团,一直是她藏在心里的症结。 那是外公一辈子的心血,被时敬川糟蹋了几年,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只可惜,她只专长于设计,却不善于管理。 公司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几个元老级的高层打理。 以前身为贺家少夫人,很多事做起来都不方便,眼下既然有这个机会,加上祁老师也愿意帮忙,她便不想错过。 到了机场,苏知言让他们稍等,自己去取机票。 回来之后,将机票递给他们一人一张。 浅声道:“爸,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时羡捏着机票的手微微一顿,讶然,“苏医生,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苏知言摇头,简言道:“我还有工作。” 这是正事,时羡便也不在多问了。 随后,苏千霆将他们送到安检口,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上飞机时不觉得,打开飞行模式时也没什么感觉,可飞机起飞的一瞬间,听到螺旋桨旋转的声音时,她几乎下意识扒住了窗边。 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偌大的城市在她眼中渐渐变成沧海一粟,心里莫名浮现一抹说不清的情绪。 她很少出国,几个月以前去法国参加服装展,是她十几年一来第一次出国。 没想到第二次离开,就是和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告别。 从此以后,青州,再也没有了时羡这个人。 不知怎么,她竟湿了眼眶。 不想让身边的苏千霆看出来,时羡便稍稍昂头,吸了吸鼻子。 不料苏千霆误会,叫空乘拿来了一条毯子搭在时羡身上,含笑说:“飞机上冷气开的足,可千万别冻感冒了。” 时羡嫣然浅笑,道了谢。 今日的时羡,穿了一套禅意风的套装。 虽未施粉黛,却更衬得她干净明亮。 苏千霆看着她的侧颜,又一瞬间竟然晃了神。 下一秒,带着浅浅皱纹的眼角忽然湿润起来。 像…… 真的太像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书音,她穿的也是素白干净的裙子。 苏千霆不动声色地透过窗看向外面云朵,似乎是想从中寻找一直藏在心中的那抹影子。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眼花还是什么,竟真有若隐若现的身影在云层中穿梭。 唇角微起,嫣然无方。 苏千霆激动地揉揉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却不想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苏千霆眼底蓦然被一层水雾遮掩。 书音,是你吗? 他迫不及待地探头往外看,但天空上只有一片片如棉花糖般的云彩。 良久,苏千霆收回目光,无意中扫过时羡,心里忽然多了两分安定。 幸好,他和书音,还有羡羡这样一个好孩子…… 法国机场。 下了飞机,就看见苏千霆的司机迎了过来,替他们拿行李。 到了车边,时羡刚想和他道别,苏千霆却先一步开了口。 “羡羡,既然祁老师还要一周才回来,那这一周,你就先住在苏宅,家里人手多,要做什么,也比在外面方便些。” “谢谢苏董。” 时羡很是感激的道了谢,随后摇头,“不过您和苏医生帮了我那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住的地方我自己找就好,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会是添麻烦呢,别说是一周,我只盼着你能一直住呢。” 闻言,时羡面色一怔,似是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苏千霆瞧她脸色不好,也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之处,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才刚过来,对这儿恐怕还不太熟悉,一个女生在外面也不安全,加上你身体还没痊愈,又怀着孩子,得多休息才是,家里人手多,要照顾你的话,既方便,也安全。” 话说到此,盛情难却。 时羡也不好多拒绝了,思忖片刻,道了谢,“那就给您添麻烦了,等我见过祁老师,找到房子,就搬出来。” “不急,不急。” 一听她答应了,苏千霆笑逐颜开,迅速帮时羡打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进去。 enternal公司的名声如雷贯耳,苏家在国内外,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 时羡知道苏家条件极好,却没想到会那样好。 一下车,她便被震撼到了。 所谓的苏宅,时羡以为会是和贺家老宅那样差不多,却没想到,苏宅并非她想的那样,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气派奢华的庄园! 正当她沉浸在惊讶之中时,庄园的正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下一秒,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佣人装扮的中年人。 第232章 苏家书房里的老照片 小女孩不管不顾,直奔苏千霆的怀里。 冲过去时,苏千霆随着惯性朝后倒了两步,可他却并未生气,反而十分宠溺的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 笑问:“乐乐,这段时间自己在家,乖不乖呀?” 小女孩儿朝后躲了躲,嘟着嘴,插着腰,一副不满的样子,“爷爷,您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啊。” 苏千霆捏捏她鼻子,笑道:“你不就是个小孩子吗?” “当然不是!” 小女孩儿极力抗议,还用手和苏千霆比了比身高,“我今年都十三了,再过两年,肯定比你还高!” 嘴上这么说,可做的事情却都是孩子才能做出来的。 莫说苏千霆,就连时羡也被她逗的笑出了声。 不想却吸引了小丫头的目光。 摩挲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她,一点也不避讳。 反而喃喃自语道:“这个姐姐看起来,好熟悉啊……” 瞧她没了规矩,苏千霆眉目一冷,正经道:“乐乐,不能没有礼貌,而且不应该叫姐姐,而是叫姑姑。” 苏千霆语气威严了一些,小丫头便讪讪地退了回去。 随即,他笑着转身,“羡羡,这是智妍的女儿叫苏乐,你叫他乐乐就好了。” 苏知言的……女儿?! 实现当时睁大了双眼,满目震惊,那双也一直看着我的眼神。 他怎么看,也觉得这只能关系不能。 可以,王瑞 苏知言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怎、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正想问什么,佣人适时开了口,“苏先生,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去用餐吧。” “好。” 苏千霆应了一声,随即让司机将时羡的行李交给佣人,“去把时小姐的东西放到二楼客房,打扫干净,这段时间,时小姐会住在这里。” “是。” 佣人接过箱子,替三人引路入内。 吃饭的时候,苏乐在餐桌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活泼极了。 屋内虽空旷,但有这样一个开心果儿,倒也不觉得寂寞。 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小,吃到一半输了便被时羡身上的衣服吸引了目光。 她走过去,掀起外搭,衣角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惊叹道:“这衣服真漂亮,我都没有见过……姐姐,这是在国内买的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哪里有呀?过会儿吃完饭,我就去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也给我带一套。” “乐乐。” 见她这样毛躁,不懂规矩,苏千霆故作生气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不料时羡却表示没关系,伸手替他拂过鬓边碎发,柔声解释:“乐乐,这衣服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 “是呀,你喜欢吗?” “喜欢呀!” “那我也给你做,好不好?” 此话一出,苏乐的眼神都亮起来了,“真的吗?姐姐,我也可以有吗?” 时羡莞尔,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当然啦。” 无论多大年纪的女孩子,都很少能抵抗住新衣服的诱惑。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离了餐桌,苏乐便缠着时羡,问她如何才能做衣服。 时羡无奈,笑着领她去了卧室,给她量维度。 期间,这丫头嘴巴就没休息过,像个麻雀一样,一会儿喜欢这样的,一会儿喜欢那样的。 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摸了摸鼻子,小声趴在时羡耳边说,让她来拿主意。 这似曾相识的话将时羡逗的笑出了声,替她量肩宽时,又不自觉叹了口气,眼神里噙着两分落寞。 苏乐不明所以,好奇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我的一个小妹妹了。”时羡在备忘录上敲上尺码,又替她量腰围,“她和你性格很像,活泼的很,像个小太阳一样,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一看见你,我就想起她了。” “是嘛?” 苏乐笑嘻嘻地垂下头, “啊!” 苏乐惊呼一声,“姐姐!我知道你像谁了!” 话落,小丫头拔腿就跑。 时羡扶着肚子追了两步,“乐乐,你去哪儿?还没量完呢!” “我知道!马上回来!” 她跑的极快,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直奔楼上,没影儿了。 瞧她风风火火的模样,时羡无奈地笑了笑。 本想让保姆跟着看看,后来想起这是自己乐乐的家,也不至于跑丢。 她便安心的重新回到卧室,边收东西边等苏乐。 约莫四五分钟,那丫头便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 时羡给她倒了杯水,等她喝完,便像献宝一样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时羡。 她垂眸看了,是一个相框。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相框里面,是一张大合照。 即便保存的很好,照片也有些泛黄。 可能当时人多,亦或是像素不高,有些人的脸就跟打了马赛克一样,根本看不清。 时羡笑问:“这是?” “这是我爷爷书房里的照片,一直摆在书桌上的!” 苏乐边解释边拿过来相框,返过来。 时羡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就三下五除二的将相框打开了。 不料下一秒,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从相框里飘了出来。 时羡下意识弯腰去捡,不料才捡起来,就被照片上的人吸引了目光。 “这是……” 她动了动唇瓣,眸子里尽是难以置信。 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楚,虽然,她很多年没有见到过照片上的人了…… 可时羡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在瞬息之间,时羡眼底挤满了泪水,捧着照片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姐姐你看,这就是我说和你长得很像的人。” 她伸手只给时羡看,可时羡却没了这个心思。 苏乐见她没说话,便将那张大合照也拿了过来,随后便给时羡指了人群中的其中一个,“爷爷说,那张只有漂亮奶奶一个人的照片,就是从这张大合照里扣下来的。” 说罢,她攀上时羡的手臂,满目期待的希望时羡能夸夸她,给她一个鼓励,“姐姐,你看我就说吧,你们俩真的特别特别像!” 是啊,能不像吗…… 那是她妈妈啊! 时羡捏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 连苏乐后来说了什么,她都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 只是一心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母亲的照片会在苏家? 为什么苏千霆要从大合照中将母亲单独扣出来? 他和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233章 大概是天意吧 时羡怕是自己会错了意,一把抓住了苏乐的肩膀,求证般的问她:“乐乐,你刚才说,这张照片是你在爷爷房间里拿的?” “对啊……” 苏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有些怔愣。 可时羡却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追问:“那,照片上的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 苏乐摇摇头,吞咽了下口水,如实道:“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阿姨可漂亮了,还去问过爸爸,这个阿姨是谁。 可爸爸没有告诉我,只说不应该叫阿姨,应该叫奶奶。 他还说,让我不要乱动爷爷书房里的东西,更不要在爷爷面前提起这个奶奶。” 时羡心里咯噔一下。 奶奶…… 为什么苏知言会让苏乐叫自己的母亲……奶奶? 难道…… 是她认错了吗? 时羡忽然陷入了自我怀疑。 或许,是她看的不真切,照片上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苏千霆的妻子。 她只是和母亲长得像而已…… 就像她第一次见许慕嘉,不是也觉得许慕嘉和自己很像吗? 想着,时羡又将照片举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可无论怎么看,照片上的女人和她印象中的母亲都是同一个人。 神韵也好,气质也罢,就连眼角那颗泪痣都一模一样。 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此相似吗? 可如果照片上的女人真的是她母亲,那母亲和苏千霆会有什么交集,而苏千霆又为什么要藏着母亲的照片呢? 时羡觉得脑子里此刻像是塞了一团乱线。 怎么也理不清。 瞧她脸色渐渐苍白,叫了几声也没反应。 苏乐便想把照片从她手中抽走,可是试了几次也拿不回来。 眼前的时羡就像一个雕塑。 苏乐觉得有些不对,心里害怕,转身从卧室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便不是她一个人了。 苏千霆很久没有回公司了,吃过晚饭之后,他便通知助理要去公司看看。 没想到才到公司不久,苏乐就打了电话来。 接通之后,苏乐第一句话就是说时羡有些不对。 一听这话,苏千霆心急如焚,也不管她后面说了什么,挂了电话就往家跑 不止如此,他还叫助理给医生打了电话,立刻去家里看诊。 生怕去晚了,时羡就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她在出国前,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连身体都没养好就来了国外。 说来也巧,他到的时候医生也是刚到。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便一同朝时羡的房间去。 气喘吁吁的在门口停下,瞧见时羡安安稳稳的坐在床边,苏千霆才稍稍安心一点。 谁知一口气还没松完,就撇到了时羡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 离得远,他并看不清照片上是谁。 可地上的相框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苏乐也在门口猫着,一双鹿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千霆。 见他脸色微变,连忙主动解释道:“爷爷,那个照片是我给姐姐的,我觉得姐姐和上面的奶奶长得很像,所以……所以就拿给姐姐看……” 她红着脸,垂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毕竟私自跑到苏千霆的书房里已经很不对了,还动了他的东西,就更…… 其实,苏乐都已经想好了,无论苏千霆是要罚她还是骂她,她都不会有怨言的。 正当她准备好迎接记事以来的第一次挨骂时,苏千霆却只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仔细听,便能听出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凝着时羡沉默片刻,转眸对医生道:“辛苦您了大夫,还麻烦您跑这一趟,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儿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让司机送您回去休息。” 医生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道了别,转身下楼。 苏乐目送医生离开,心想,这次总该轮到自己挨骂了吧…… 于是不等苏千霆说话,便再次主动道歉,态度比刚才还要诚恳些。 “爷爷,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我没想到……” “好了。” 苏千霆弯腰,摸摸她的头。 浅浅笑着,并未责怪,温声道:“不怪你,别想那么多,快点回去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苏乐怯怯懦懦的抬了抬眼,清亮的眸子中划过一丝疑虑。 随后越过苏千霆,朝卧室里扫了一眼。 不料苏千霆却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唇角弯出一抹淡笑,“去吧,爷爷还有话要跟姑姑说。” 即是这样,苏乐只好点点头。 没走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爷爷,那你帮我跟姐姐道个歉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知道了。” 见苏千霆点头应下,苏乐才肯安心离开。 打发走所有人,苏千霆并没有马上进时羡所在的客房。 而是转了身,下一秒,消失在了楼梯口。 约莫三五分钟后,他又返了回来。 手里还拿着一份夹在透明袋子里的文件。 在门口深深看了时羡一眼,才缓步走了进来,将门合上。 而时羡也早已回了思绪,抬起头,与苏千霆四目相对之际,将照片举了起来。 声音轻颤,“苏董,照片上这个人,她、是……” “是你的母亲。” 苏千霆微微轻叹,走到时羡身边,把照片接了过来。 又拾起相框,按照原本的样子将它复原。 随后将大合照放了进去。 只是,时羡母亲的那张单人照,却被他拿在手里,细细看着。 虽然早有怀疑,可这句话真的从苏千霆口中说出来,时羡依旧有些慌乱无措。 倒是苏千霆分外平静,只是看着照片的那双眸子,透着几分悲伤。 “其实这段时间,我心里也一直藏着这件事儿,原本在国内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不知该如何跟你提起。” 他轻轻摩挲着照片,轻声开口,“没想到你来这儿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这张照片。” 说着,他微微抬头,看了会儿天花板,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或许……是天意吧。” “所以……” 时羡轻轻颤栗,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苏千霆抿了抿唇,将方才拿过来文件袋递给时羡。 时羡在接过来的一瞬间,似乎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期待。 “羡羡,打开看看吧。” 苏千霆催促道:“看了它,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即将父女相认,他心口仿佛装了一个节拍器,哒哒哒跳个不停。 时羡太想知道照片的事情了。 话音才落,她便依言翻开。 下一秒,原本疑惑不清的眸子在看到里面内容时,骤然化为了震惊! 第234章 天神般的贵人竟是强奸犯 她抬起头,满脸都写着惊异。 紧接着,就听苏千霆道:“这份亲子鉴定书,是知言做的。” 他唇瓣微颤,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平复下来心口那份激动。 “前些天你受伤住院,需要输血,正好我们血型相配,再加上,你和你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知言便起了疑心,替我们做了这份亲子鉴定,没想到……” 苏千霆紧握双手,目光灼灼,“羡羡,你愿意……认我吗?” 时羡眼底闪着茫然。 看看手里的亲子鉴定,又看看苏千霆。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过了很久,她才含着最后一丝期望举起了手里的鉴定书,哑声问他:“这个,是真的?” “当然!” 苏千霆不假思索,“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重新做一份。” 刹那间,时羡藏在眼底的泪水忽然打转,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鉴定书也随着手指微松,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苏千霆连忙弯腰去捡。 以为时羡同自己一样,得知这个消息,既兴奋,又高兴。 他把照片和鉴定书放在一起,咬紧牙关,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战战兢兢的问她:“羡羡,你能不能喊我一声……爸爸?” 说出‘爸爸’两个字的时候,他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早就知道时羡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可仿佛只有她亲口喊自己一声,才是真的认了他这个爸爸。 可时羡却是笑了…… 和着眼泪,那笑分外苦涩。 过了很久,她垂下头,难以置信地呢喃,“原来当初玷污了我妈的人,竟然是你……” 爸爸…… 爸爸…… 明明是一个既温馨又重要的词,为什么每次落在她身上,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喊了二十几年爸爸的时敬川,不仅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还是害死她所有亲人的凶手…… 眼下苏千霆拿了一份亲子鉴定放在她面前,告诉她,他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这个亲生父亲,却是那个在二十多年前,玷污了母亲的强奸犯! 时羡声音虽小,可在静谧的卧室中,苏千霆还是听的格外清楚。 玷污两个字落入耳朵,他一时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想问清楚,时羡却缓缓抬起了眼睫。 双眸中再不复对苏千霆得感恩与崇拜,有的只是仇视与质疑。 “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过世的吗?” “什么?” 苏千霆张了张口。 还没来得说话,就被时羡截了过去,一字一句道:“她是抑郁而终。” 她毫不避讳地迎上苏千霆的眼睛,从中看到了疑惑。 使劲儿咬了咬唇肉,时羡才缓声道:“二十多年前,我妈来国外参加画展,却遭人玷污,怀了我。 这件事,被时敬川当做把柄捏在手里,逼着我妈接受一切她不能接受的事,否则就要把这件事捅出去。 我妈为了外公外婆的名声,为了我,就这么忍着时敬川,到最后积郁成疾,就算到了医院,也不肯配合治疗,没有一点求生意识,终于,在她三十岁那年,再也不用受人威胁了。” 她说着,眼眸抬起,眼眶泛红。 分不清是怨恨还是什么,声音颤颤,“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苏千霆起初不懂,仔细品了,才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时羡所谓的强奸犯,竟是说的自己! 可…… 根本不是啊! 苏千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慌忙摆手,解释道:“羡羡,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我和书音......” “你没资格提我妈的名字。” 时羡森然打断了他的话,泪流满面,字字泣血,“害死我妈的凶手是时敬川,但你却是那个导火索……你觉得,我会认你吗?” 此刻的她,不比苏千霆好过多少。 甚至觉得三观都崩塌了。 苏千霆是祁老师介绍给自己的,于她而言,是个很值得尊敬的前辈,也是她工作上的引路人。 如他所言,在国内的时候,自己多次遇险,性命垂危,苏千霆都不留余力的帮助自己。 尤其是这次,他不惜冒险,帮她撒谎,替她筹谋,也只是为了助她脱离苦海。 对时羡而言,苏千霆是长辈,是伯乐,更是贵人...... 可现在这个天神一般的贵人,却在二十多年前对自己的母亲做了那样的事…… 时羡接受不了。 苏千霆在听到时羡质问他的那句话时,心如刀割。 明明是父女相认的时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羡羡......” 苏千霆想说什么,不料才张口,时羡寒声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话才出口,她便意识到了不对。 环视四周,眼前这幅陌生的景象让她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意识到这里并非自己的家,而是苏宅..... 苏千霆的家。 她哪有什么资格让主人出去? 见苏千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时羡自嘲般笑了笑。 随后扶着肚子起身,朝门口去。 见状,苏千霆心口一惊,蓦然起身,紧声问:“羡羡,你去哪儿?” 时羡脚步微顿,偏了偏眸,声调哽咽,“抱歉,我、我想静一静,打扰了。” “别!” 苏千霆伸了伸手,想去拉住她,却又不敢靠近,几经挣扎,缓声道:“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我......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看都不敢看时羡一眼,逃离般的从她身边绕了出去。 生怕慢了一秒,时羡就会从他身边离开。 卧室门合上的一瞬间,时羡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收紧,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汹涌而出。 都说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此时此刻,苏千霆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剜肉之痛。 第235章 挽留 尽管里面的人极力隐忍,还是有一丝丝啜泣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苏千霆难受极了。 心脏像被人大力揪着,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听着时羡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抽噎声,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从卧室门口挪开了。 饶是走出很远,那低吟的啜泣声还是环绕在耳边。 化作一根根钉子遍布楼梯,每走一步,都顺着脚底戳进心脏,鲜血淋漓,痛的他几乎站不稳。 到二楼拐角的时候,面前忽然冲过来一抹瘦弱的身影。 扑到苏千霆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慌忙问:“爷爷,姐姐怎么样了?她、她还生气吗?” 苏千霆摇了摇头,整个人失魂落魄。 明明才半个小时,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精气神都没有了。 他抬手推开苏乐,一句话也没说,径自下了楼,任凭苏乐怎么叫都没有回头。 这可把小丫头急坏了。 她一跺脚,抬腿就往楼上跑,谁知才跑两步吗,就被佣人拦住了,提醒道:“小姐,您该休息了,明天还要上学。” “可是......” “已经十点了。” 佣人抬起手腕,冷冷清清的打断了苏乐的话,随后指指腕表上的时间。 这是很早之前,苏知言就给她定下的。 或者说,苏知言对她的健康管理上,要求很严格。 每晚十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晨练,每顿饭摄入多少营养都是有数的。 这是这么多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 苏乐知道是为了她好,所以一直很乖。 可今日,她就是不想听话了。 苏乐一改往日的态度,说什么都要去,还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阿姨过来劝了几句,苏乐才不情不愿的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另一个房间。 苏千霆将照片紧紧捂在胸口,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此刻竟哭的像个孩子...... 他后悔着,自责着,涕泗横流。 当年他和书音分开的时候,她不止一遍的强调,他们之间只是一场错误。 她说自己有未婚夫,她也很爱她的未婚夫。 让自己不要去找她,也不要调查她,否则就是在害她。 所以他尊重她,这么多年,他真的没有调查过,也没有去找过,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敢探听。 如果不是还有这张画展过后的合照在,苏千霆甚至会以为,这一切或许都是梦…… 原以为,没有自己的打扰,她就会过得很幸福,没想到...... 苏千霆泪眼模糊地将照片放在手掌心,对上照片上那双清丽中含着几分风情的眼眸。 羡羡刚才说,书音是抑郁而终...... 苏千霆根本想象不到,这样一双眸子变得暗淡呆滞,会是什么样子...... 忽然,他听到楼下传来几声急唤。 仔细分辨后,才听出是苏乐的声音。 以为那丫头出了什么事,苏千霆迅速擦了下眼泪,开了门便急匆匆的上了楼。 不想才到楼梯口,正好看见时羡拿着行李箱,而苏乐正拼了命的拦着她。 一见苏千霆,苏乐赶忙喊道:“爷爷你快过来呀,姐姐要走!” 闻言,时羡微微移了目光,正好与苏千霆四目相对。 只是一秒,她便挪开了眼睛。 苏千霆眸子微转,落在了时羡手里的行李箱上,颤声喊了句:“羡羡……” 只是一声浅呼,却充满了卑微与歉疚。 时羡心脏骤然一缩,别开眼睛,藏起那一汪泪水。 她到底说不出绝情的话。 不为他是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而是因为,他真的帮了自己很多。 如果此刻指责他,那她和时敬川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有什么区别? 但一码归一码,从感性上来讲,母亲的事,她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乐以为都是自己偷拿照片的事让爷爷迁怒了时羡,急的都快哭了出来。 连声道歉:“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惹了祸,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气,也别走,行吗?” 她瘪着嘴,可怜兮兮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你不是说,还要帮我做衣服的吗……” “不是你的原因。” 时羡不忍心,抬手替她擦了眼泪,微微含腰,声音哽咽,“乐乐,你记住,不要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很好,也很乖,姐姐很喜欢你,所以你放心,不管姐姐住在哪里,答应你的衣服,一定会做给你的。” “可......” “好了。” 时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随即将行李箱朝自己拉近了几分。 正要下楼时,苏乐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急慌慌的朝苏千霆大喊,“爷爷,你说句话啊!” 苏千霆双手微抬,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几经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挽留时羡。 想跟她解释清楚,可身边还有苏乐和保姆。 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作一句没有说服力的挽留:“羡羡,别走了。” 时羡紧紧咬住唇肉,强迫自己将眼泪憋回去。 深深吸了口气,并未作答。 只是摸了摸苏乐的脸颊,露出一抹浅笑,最后,拉着箱子便朝楼下。 苏乐急呼:“姐姐!” “时小姐。” 见苏乐这么舍不得,一直照顾苏乐的阿姨不忍苏乐难过,出言挽留道:“就算要走,也等天亮了吧,您看,现在已经深夜了,国外不比国内,您一个人离开怕是不安全,要不还是住一晚吧,真要走,也不差这几个小时。” “是啊。” 苏千霆趁热打铁,紧着上了几步楼梯,“羡羡,你身体还没痊愈,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对对。”苏乐跟着附和,“姐姐,阿姨说的没错,也不差这几个小时啊,你如果现在走了,我肯定会担心你,今晚一定睡不好的,我明天,还要上学啊......”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时羡的脸色。 见她有些松动,赶忙给阿姨使了个眼色,阿姨心领神会,下一秒,就提了时羡的箱子上楼。 第236章 信封诉实情 好不容易暂时留住了时羡,苏乐又跑到苏千霆的房间,推了门进去,垂着头走到苏千霆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还是苏千霆把她朝自己身边扯了扯,浅声问了句,“怎么了?” 苏乐一双鹿眼湿漉漉的眨着,反手将苏千霆宽厚的手掌握在自己掌心,祈求道:“爷爷,你帮我留下姐姐好不好……我特别特别喜欢她,所以不想她走......” 苏千霆抿了抿唇,笑地有些无力,“爷爷也想她留下来,可是......” “没有可是,爷爷,我真的很喜欢姐姐,如果......” 苏乐话头微顿,在心里默默道出来后半句:如果能嫁给爸爸,就更好了...... 以前,家里也来过很多阿姨和姐姐,她们都一心想要嫁给爸爸。 不止讨好爷爷和爸爸,连她都不放过,给她买这买那,极尽谄媚。 可是苏乐不喜欢那些女人。 她们的目的性太强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算计,对她的那些好,也不是真心的。 可新来的这个姐姐不一样。 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干净,也很柔和。 提起要给她做衣服的时候,很明显能看出来是真心对她好的。 没有讨好,也没有目的,就是纯粹想要送一件礼物给她。 所以如果爸爸娶这个姐姐,她一定双手双脚赞同...... 只是,这些话,她不会在苏千霆面前说出来。 瞧自家孙女儿如此,苏千霆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瞧,家里人都十分喜欢羡羡,都希望羡羡能留下来,只可惜,她却不肯...... 微叹一声,苏千霆单手拍了拍自家孙女儿,“乐乐,爷爷答应你,一定把姐姐留下来,好不好?” 苏乐眼睛微亮:“真的吗?” “真的。” 他似是对女孩儿承诺,也像是对自己承诺。 随后柔声道:“好了,快去睡吧。” 苏乐点点头。 她也确实是困了,没再多留,便从苏千霆卧室走了出去。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只要困了,沾床就能睡着。 可大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心里藏着事,就会失眠。 例如时羡,一夜未睡。 知道了那些陈年往事,她再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若是住在苏宅,以后又要怎么面对苏千霆呢...... 反正原本也是打算等祁老师回来,她就要搬走的,早几天,也一样......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便起身收拾东西,想悄无声息的离开。 免得惊动苏家人,也免得自己心软。 谁知刚打开卧室门,便看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信封。 时羡左看看,又看看,却没见到人。 她低头凝了一会儿,将箱子拉到一旁,弯腰将信封捡起来。 垂下眼睫,便看到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羡羡收。 底下还附了一层小字,让她务必要看。 笔法娴熟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苏千霆之手。 许是怕有人在自己之前看到这个信封,所以还用蜜蜡封了口。 时羡拿着信封的五指微微收进,想了想,还是退回了卧室。 只是她没看见,卧房门阖上的一瞬间,楼梯拐角出现了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 时羡坐回床边,把信封拆开。 一共三张信纸。 苏千霆说,他写这些,不是想解释什么,而是想告诉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怕自己不愿见他,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 他也承认,当初自己母亲的悲剧与他脱不了干系。 至于她是否原谅他,他都接受...... 时羡眼底微湿,将第一张信纸拿开,一点一点的往下看。 白纸黑字凑在一起,拼出了母亲当年所经历的一切,也将时羡竖在心口的那副屏障敲出了细微裂痕。 在苏千霆笔下,母亲是耀眼的,是不可亵渎的,是他的挚爱…… 而苏千霆,是不舍的,是无奈的,是爱而不得…… 或许是他的词藻过于真挚,那一刻,曾经她认为是板上钉钉的事,竟一度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而苏千霆也似乎能与她共情。 在纸张最后,用小字写道:综上所言,绝无虚假,羡羡,我不求你能信,但就守约二字,我绝无愧于你的母亲,可论情意,我却有愧于书音,如果…… 他没再写下去。 只有一个墨点附在纸上。 可时羡却看着墨点湿了眼眶。 她似乎能感受到,苏千霆落笔时的纠结与遗憾…… 七点半的时候,苏乐晨练回来了。 冲个澡,换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楼,看时羡是否还在。 不料还没上去,就被苏千霆拦下了。 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姐姐多睡一会儿。” 说罢,便让苏乐先去餐厅吃饭,自己则是在楼梯口站着,目光始终不离三楼客房。 没过多久,佣人过来了,手里端着餐盘,“先生,要不要把饭菜送到时小姐的卧室?” “好,放在门口,敲敲门提醒一下就好。” 佣人应声,没走两步,却又被苏千霆叫住了。 他嘱咐道:“午饭和晚饭也是这样,如果时小姐不是自己从卧室里出来,你们就不要去打扰她。” “是。” 佣人端着食盘过去了,按照苏千霆的要求做好,才默默离开。 而苏千霆也放心了一些,想着公司还有事,便和苏乐一起出了门。 晚上回来的时候,佣人说,时羡一天都没吃饭,也没有从卧室出来。 苏千霆皱着眉,喃喃道:“这不行……” 不出门可以,不吃饭,人会扛不住的。 “这样,去准备晚饭,等做好了之后,再让她下来吃。” 当然,这叫时羡吃饭的事,自然落到了苏乐身上。 小丫头也乐在其中,一放学就直奔时羡所住的客房,或软磨或撒娇,总算把时羡叫了出来。 饭桌上,她给时羡夹这个,夹那个,小嘴儿喋喋不休。 见时羡不动筷子,苏乐催道:“姐姐,你快吃啊,这道菜是我最喜欢的了,特别好吃!” “既然喜欢,就多吃点,还有……” 时羡微微顿了一下,抬手给苏乐夹了一块牛腩放在碟子里,眉眼弯弯,“乐乐,以后不要叫姐姐了。” 闻言,苏乐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不想时羡却莞尔浅笑,声音柔和且坚定,“叫姑姑,好吗?” 第237章 不过就是死了个老婆而已 姑姑? 苏千霆正在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时羡的目光中尽显不可置信。 在时羡知道她是自己女儿之前,乐乐一直叫她姐姐,虽然自己多次纠正过,可时羡却并不在意,只是随着乐乐叫。 次数多了,他便也不再管了。 可现在,她却让乐乐叫她姑姑...... 那是不是说明,是不是说明...... 苏千霆眼睛里闪着泪光,满目期待的喊了声:“羡羡,你......” 她认了乐乐这个侄女,是不是也算是认了自己这个父亲呢? 一想到此,苏千霆便再也坐不住了,双手轻轻颤栗,险些连筷子都拿不稳。 时羡给苏乐夹过饭菜,,默了默,在苏千霆期待的目光下缓缓起身。 随后拿起公筷,从糖醋鱼上面夹了一块鱼肉,“我很多年没见过我妈妈了,只记得她似乎很爱吃鱼,以前吃晚饭的时候,外公都会让阿姨准备一条鱼,变着花样给妈妈做。” 说着,时羡将那块沾满了糖醋汁的鱼肉放进苏千霆面前的碟子里,轻声道:“你也尝尝吧,苏董。” 一声苏董,苏千霆唇角列出的笑容瞬间僵硬。 满目期待也在此刻化作泡影。 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苏乐惊呼一声,抬手就要去夹苏千霆碟子里的那块鱼肉,“爷爷,这鱼肉是甜的,你、” “你想吃,就自己去夹。” 谁知还没靠近,苏乐手里的筷子就被苏千霆挡了一下,连话也被挡了回去。 像个护食的老小孩儿一样,故作凶怒的盯着苏乐,“这是姑姑夹给我的,你不许动。” “不是啊,爷爷......” “好啦,那不是还有一整条呢嘛,你就别跟爷爷抢这一条了!” 苏千霆边说边给苏乐暗中摆了摆手。 随即将鱼肉塞到了嘴里,十分夸张地嗯了一声,似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苏乐看懵了。 瞧着他吃那块鱼肉,心里一惊,可既然苏千霆不让她说,她也不敢提起。 只能狠了心,一顿饭就逮着那条糖醋鱼使劲儿吃,就怕自己吃的慢了,苏千霆再来一口。 而苏千霆也满足于了这块鱼肉。 他并没有逼时羡叫他,甚至都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只要时羡不再怪他,不再提要走的事,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一连几天,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久而久之,苏千霆也觉得那两个字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他们就像现在这样,空闲时间说两句话,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还有苏乐这么一个小开心果陪着挺好的。 一周后,祁老师回来了。 苏千霆第一时间替时羡联系了她。 见过面之后,祁老师正式收时羡为徒,只是想要入学,还需要参加考试。 时羡一口答应,也趁机提出从苏家搬出来的事。 苏千霆起初不太情愿,可后来想想,儿女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 知言不也是在成年之后就开始自己闯荡了吗? 他安慰着自己,给时羡找了一处离公司和学校都近的房子,方便她以后出行。 苏千霆安排的很好,时羡几乎没有费什么心思,就连搬家那天,也是苏千霆安排好了司机去送她。 在国外这一周,时羡与苏家人相处的很愉快,尤其是苏乐,小丫头每天都来陪她,还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 然而在国内,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自那天葬礼过后,贺家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内忧外患。 贺老太太整日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时羡的死也归结到了他的身上,不是说就是骂。 贺严自打葬礼过后,便再没出过金域湾的大门,每天把自己锁在卧室,什么事都不问,什么人都不见。 公司的事一股脑都丢在了贺远岑身上。 偏偏半个月以前,贺严还和季氏正面争锋,给贺氏增加了一个强敌,原想着和许家联手直接吞下季氏,可贺严又把人家宝贝女儿送到了精神病院! 眼下别说跟许煜成合作了,两家甚至反目成仇! 还有李静婵,这个疯女人天天来老宅闹事,嚷嚷着让他们把许慕嘉还给她,就连保安来赶也无济于事。 鬼哭狼嚎的声音,惹得贺远岑几乎崩溃! 终于,他将手里的文件一摔,怒不可遏的起身,“我受不了了!贺严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弄这么一个烂摊子却不管不问,自己猫在屋里躲清静!” 说罢,他踩着拖鞋起身,语气不善的对宋珺缇吩咐:“帮我找一套衣服,我今儿非得把他从金域湾揪出来,他自己闯的祸,让他自己去解决吧!” 宋珺缇没有动,只是自顾自的贴面膜,淡声道:“羡羡和孩子才过世几天,小严伤心,想冷静一段时间没什么不对,你别去打扰他了。” “有什么可伤心的?” 贺远岑冷笑一声,“不就是死了个老婆吗?凭咱们贺家的地位权势,他要是想要,就算娶个十回八回也有人上赶着往上贴,那些女人各个都比时羡强上百倍,哪个不能给他生孩子?” 闻言,宋珺缇不自觉蹙了蹙眉。 抬手将面膜揭掉,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贺远岑,你把人命当什么?你把女人当什么?” 结婚这么多年,宋珺缇几乎从未叫过他的全名,猛地一听,贺远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我原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时羡,因为她不是你看上的儿媳妇,你宠着许慕嘉也是因为你和老许多年的情分,没想到你竟然认为每个嫁进贺家的女人都是为了你们贺家的地位和财产?” 宋珺缇缓缓起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我呢?我也是嫁进贺家的媳妇儿,你是怎么看我的啊?” 第238章 没必要留下来了 若是放在以前,贺远岑一定会去哄她,跟她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跟她解释一大堆的话让她消气。 可眼下他本身就够烦躁的了,根本没那个耐心去跟她掰扯这个。 撇着嘴,拧着眉,耐着性子说:“行了啊,我没这个意思,你也别上纲上线揪着不放。” “我上纲上线?“ 宋珺缇扯了扯唇角,”时羡和孩子加在一起三条人命啊,可到你嘴里却说,不过就是死了个老婆而已,那是贺严的老婆啊,是他的另一半啊!” 她越说越激动,不自觉提高了音调,缓步朝前走着,“你竟然把三条人命说的那么轻松,那如果换成我呢?如果孩子是小随呢?是不是我们死了,你也只会说一句,不过就是死了个老婆而已,大不了再娶就是、” “够了!” 贺远岑厉叱一声,将她的话生生截断。 而看着宋珺缇的那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结婚十几年,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瞧着宋珺缇愣愣的站在原地,贺远岑才意识到自己似是吓住她了,几经忍耐,才将心头那股怒火往下压了压。 寒声道:“我现在真的很忙,珺缇,你一直都是很善解人意的性子,现在这种情况下,别再给我添乱了,行吗?” 宋珺缇缓缓垂下眼睫,掩下眼底那抹痛色,极轻极轻的吐出一个字,“好。” 贺远岑捏了捏双拳,没再多说,连衣服也不换了,径自往外走。 不料才拉开卧室门,就听宋珺缇道:“等你回来,我们就去离婚吧。” “你说什么?” “离婚。” 宋珺缇又重复了一遍,刹那间,贺远岑刚压下去的邪火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极重的呼吸声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下一秒,他用力将门带上。 声音如同一道划破天际的惊雷,震的宋珺缇心头一颤。 在他彻底消失在眼前时,宋珺缇听见他说,“随便你!” 从老宅出来,贺远岑直接叫司机送他去金域湾。 他坐在汽车后座,一拳一拳的打在副驾驶上,以此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前排的司机暗自抹了把汗,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生怕惹了老板。 等把贺远岑送到金域湾是,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走到门口,他甚至都没有耐心按门铃,握起拳头就开始砸门。 室内的陈嫂听到动静,一路小跑着过来开,谁知才拧开一条缝隙,就被贺远岑使劲儿一推,重重的撞倒了鞋柜上。 痛的陈嫂呲牙咧嘴。 而贺远岑却视而不见,抬脚就往里面冲,“贺严呢,叫贺严给我滚出来!贺严!” “哪儿来的神经病在这儿发疯啊?” 一道清清亮亮的女声从沙发处传了过来,贺远岑停下脚步,将目光移了过去。 只见贺浅不知何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接着,贺随也起了身。 这些天,一直都是他们姐弟二人在这儿守着贺严。 贺远岑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问:“你哥呢?把你哥叫出来!” “我哥睡着了。” 瞧他的样子,贺浅便知道这是来找事儿的,故而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你找我哥干嘛?” “干嘛?让他去收拾自己闯出来的烂摊子!” 贺远岑横眉竖眼的掐着腰,“他屋门一关倒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许家的事,季家的事都扔给老子一个人,老子欠他的吗!” “你说这话亏不亏心?”贺浅冷哼一声,环臂道:“当初是谁得罪了政界的人才使公司遭遇危机的?又是谁把整个贺氏集团从死里拉回来的?就算是现在,我哥也一直在替你平事儿,他甚至为了给你平事儿连我嫂子和孩子的命都搭上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啊?!” 贺远岑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 贺浅丝毫不落下风,“贺远岑我告诉你,我哥愿意去公司,那是他负责任,他不去公司,那也是他的自由,你要是识趣,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她说话太难听了,全然不顾贺远岑是长辈。 身旁的贺随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口,“姐,你别这么说,这好歹是爸......” “我呸!” 贺浅一把扯开他,“他是爸?他配得上爸这个字吗?” 说着,贺浅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这个所谓的弟弟,冷笑道:“贺随,你别以为跟我一起在这儿守了大哥几天,你就是我弟弟了,我和你不是一个妈生的,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亲姐弟!” 闻言,贺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垂下头,再没开口。 “疯了,疯了,简直是个疯狗。” 贺远岑重重的喘着气,也懒得再和贺浅说话,抬脚就往楼上去,准备直接去找贺严。 不料刚走到楼梯口,贺浅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挡在他面前,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贺远岑怒了,“你干什么!” “我说了,我哥在睡觉。” 贺浅紧紧咬住后槽牙,“别说是你,今天甭管谁来,都不能去打扰我哥。” 说罢,她扫了一眼窗外院子,“再不走,我就叫保镖过来请你走。” 贺远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瞧见后花园里站着三五个大汉。 原本想要冲上楼的脚步忽然就迟疑了。 贺浅高声喊了句陈嫂,让她送客。 贺远岑气急反笑,给贺浅竖了一个大拇指,“好,好样的,你就等着贺氏集团毁在你哥手里吧,我看到时候没了钱,这些保镖还会不会听你的话!”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金域湾。 在他背影消失的一瞬间,贺浅重重舒了口气,险些瘫软在楼梯上。 和贺远岑正面刚,她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陈嫂将贺远岑送走,返回来时,就见贺浅这个样子,关心了句,“三小姐,你没事吧?” 贺浅摇摇头,撑着楼梯扶手起身,不放心的看了眼楼上,“刚才吵得那么大声,我哥肯定听见了,估计这会儿醒着,陈嫂,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哥送上去一点吧?” “好,好。” 陈嫂忙不迭点头应下,“我才熬了银耳粥,这就给先生端上去,三小姐,你也喝一碗吧。” 贺浅点点头,随她朝厨房去。 自打时羡下葬,眼下快一周了,贺严都没怎么吃东西。 只每天坐在他们原先住的卧室里,抱着时羡的遗像,不动,也不说话。 陈嫂推门进来,依旧是这副景象。 只是今日的贺严看起来,比昨天更消瘦了,也更憔悴了。 再不复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之态。 陈嫂叹了口气,端着托盘走到贺严身边,将银耳粥放在床头柜上。 几经犹豫,还是开了口,“先生,当初您招我过来,就是为了照顾夫人的,既然夫人已经不在了,那我也就没了留下来的必要......” 她边说边观察贺严的情绪,见他没说什么,才继续道:“明天是夫人的头七,等头七过了,我就不再留在金域湾做事了。” 第239章 贺严失踪了 贺严依旧坐在床边,连头都没抬一下。 “那我,今晚就收拾东西了?” 陈嫂又试探了一遍,见他依旧没反应,默叹一声,指了指托盘,“您记得喝粥,我先出去了。” 说罢,她便转了身朝外走。 脚步慢的很,到了门口,踟蹰片刻,还是回过头来。 轻声道:“先生,我在家里这么多年了,一直把您和夫人当自己的孩子照顾,既然现在要走了,有些话不说,我也不安心。” 她微微抿唇,双手捏着衣角,有些局促,“新闻上的事儿我都看到了,夫人的死虽然和许小姐脱不了关系,但我觉得,您的袖手旁观和心慈手软,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到了这个地步,陈嫂说话也不太客气了,“虽然夫人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伤痛都是拜许小姐所赐,可真正让她寒心的,是您亲眼看着她经历了这么多,还依旧纵容着许小姐,最多也就是不痛不痒的警告罢了,直到她死了,您才把许小姐送进精神病院,可也于事无补了。” 气出完了,余光瞥见贺严手里的遗像,陈嫂鼻头骤然一酸。 哽咽着劝他,“先生,既然夫人已经不在了,您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照顾好自己,夫人最是心善,我想她在天之灵,也不愿看着您这样的。” 话落,陈嫂重新搭上门把手,拧门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越收拾,便越是不舍。 终究是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如果夫人还在…… 思及时羡,陈嫂眼泪便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坐在床边,捂着嘴,低低抽泣。 忽然,旁边的手机传来一道消息提示。 她伸手拿过来,点开,是一条入账信息。 待数清1后面跟着的那些0之后,骤然起身。 这是…… 谁给自己转这么多钱!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手机进了一通电话,看清来电显示,陈嫂几乎秒接。 “喂,乔助理。” “嗯,陈嫂。” 乔宇打了招呼,问:“刚才给您转了一笔钱,您收到了吗?” “是你转的?!” 陈嫂惊讶不已,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道:“是转错了吧?我这就还给你。” “没有转错,这就是给您的。” 乔宇语气淡淡,“总裁说,您这些年在金域湾做事辛苦了,现在您年纪也大了,这些就当做是您的退休金。” 这退休金,也太多了…… 堪比她这三年多的工资啊! 挂了电话,陈嫂盯着卡内余额看了很久。 明明是一夜暴富,可是心里并没有丝毫高兴的感觉。 翌日。 陈嫂早早起了床,替贺浅和贺随准备好最后一顿早餐,便去房间提了行李箱出来。 见状,贺浅吃煎蛋的动作一顿,抬眸问:“陈嫂,你这是......要请假吗?” “不是......” 陈嫂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反过身,跟贺浅道别,“三小姐,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在这儿做事了,先生这边,就交给您和随少爷了。” “什么?” 贺浅与贺随忽视一眼,惊道:“不是,为什么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您现在走......” "先生已经同意了。" 陈嫂浅浅打断了她的话,微叹,“三小姐,您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等等!” 贺浅一把推开凳子,也顾不上咀嚼了,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边往楼上跑边道:“贺随,你先拦住陈嫂,千万别让她走!” 如果眼下的金域湾还能勉强称为一个家的话,那全是陈嫂一个人的功劳。 大哥现在这个样子,若是陈嫂走了,谁撑着这个家呀? 贺浅绝对不相信,大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哥真的犯糊涂了,她都得把大哥揪下来挽留陈嫂。 陈嫂原想叫住她,可思及贺浅那个性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就让她去问吧。 自己心意已决,是肯定要走的。 况且昨天晚上乔宇连退休金都打到她的卡上了,难道这事儿还会有变故吗? 陈嫂苦笑一声,准备去鞋柜处换鞋。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陈嫂正在打开鞋柜的动作一滞,抬起眼睫,就见贺浅趴在二楼栏杆上,着急忙慌的朝楼下喊:“我哥不在房间里!” 此话一出,原本在餐桌边的贺随骤然起身,过来之际,贺浅也噔噔噔跑了下来。 “我哥他不见了,我刚才推门进去,没见到他人啊!” 她双手无措地悬空着,连牙尖儿都在打颤。 贺随忙问:“姐,是不是你没注意,大哥他还在房间呢。” “不可能!我连厕所和浴室都找了,根本没有!” “那花园呢?别的房间呢?金域湾这么大,说不定大哥去别的房间了。” 贺随虽然年纪比贺浅小了几个月,但处事却比贺浅更沉稳些。 他环视四周,稳声道:“先别急,我在家里找找,对了姐,你赶快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 贺浅急糊涂了,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来可以打电话这事儿。 她急匆匆跑到沙发旁,拿起手机就拨了出去。 通了,但没人接。 一连几个都是这样。 可她不死心,继续打,直到贺随绕了一圈回来,贺浅才捏着手机,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 贺随苦着脸摇头。 “那怎么办啊!” 贺浅眼冒泪花,急地直跺脚,“这大早上的,哥他能去哪儿啊......” 贺随猜道:“是不是去晨练了?” 这么离谱的话一出,贺浅就差直接骂贺随没脑子了。 怒道:“大哥这些天什么状态你看不见吗?一口饭都不吃,他就是想晨练,他有力气晨练吗?” 说罢,她跌坐在沙发上,“怎么办.......大哥到底去哪儿了,他会不会......” 贺浅越想越害怕,趴在沙发上直哭。 这些天她寸步不离的守在金域湾,就是怕嫂子没了之后大哥会想不开。 守了一个星期都没事,就昨天跟贺远岑吵了一架,疲惫的很,所以睡得熟了些,没想到早上起来竟然就...... 贺随被这哭声吵的脑袋发懵,无奈道:“三姐,你哭有什么用啊,还是好好想想大哥平时会去什么地方,我们好去找他。” 贺浅使劲儿摇着头。 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贺随更是有心无力。 他本来就才回国几天,跟贺严相处时间不多,根本想不到他会去哪儿。 又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怕奶奶也跟着着急上火。 这些天,她老人家经历的打击已经够多了,若是真急出个好歹...... 正焦头烂额时,一旁的陈嫂忽然拍了下手,“墓地!” 第240章 坟前忏悔 简单两个字,却同时吸引了兄妹俩的目光。 陈嫂赶忙解释,“今天是夫人头七,先生他会不会是去墓地祭奠夫人了?都说头七是过世的亲人最后一次回阳间,先生肯定不会放任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墓地,就算现在没去,今天也会去的,所以在墓地肯定能见到先生!” 听了这话,贺随脸色有些怪异,“这.......这不是封建迷信吗?” 陈嫂摇头,“随少爷,您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不知道,这是老理儿,咱们中国人是很在意老理儿的。” 贺随还是不敢苟同。 他向来是不信鬼神的。 可贺浅却管不了那么多,抹了把眼泪,说:"封建迷信也好,祖宗规矩也罢,我去看看,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去别的地方找,也比在家里干着急强。" 她站起身,对陈嫂吩咐:“陈嫂,您先别走了,就在家里等着,如果我哥回来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我马上回来。” 陈嫂连连点头。 其实就算贺浅不说,她也不放心把事情交给两个刚成年的孩子。 见贺浅出了门,贺随也忙换了鞋跟上。 其实他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陈嫂那么说,贺随也只当做乡下妇女之间的传闻罢了。 可贺严是和自己一样受过教育的,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更是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的榜样。 可贺随万万没想到,这次,还就是让他心目中的乡下妇女猜准了。 跟着贺浅在墓园里七拐八绕,果然在一处墓碑前,看到了那抹萎靡颓废的身影。 身前有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而跪在火光前的人,正一张一张的往里面填着冥纸。 贺随刚要上前,却被贺浅拉了一把,转眸间,正对上贺浅杏眸里的那层悲伤。 极轻极轻地说:“别去打扰他了,让大哥好好陪陪嫂子。” 陪完今天,也该重新振作起来了。 这句话,贺浅在心里默默道出。 这是一周以来,贺严第一次出卧室。 他不想出来,是因为那间卧室里,全是羡羡的生活过的痕迹。 衣柜里,是她的衣服。 浴室里,有她的护肤品。 梳妆台上,放着残留着她几根秀发的梳子。 还有床头的墙上,挂着他和时羡的结婚照...... 贺严还记得,拍那张照片的时候,羡羡笑的可甜了,像一株盛开的海棠。 他也高兴。 结婚之后,他经常出差,加班,可无论回来多晚,羡羡都在床的一侧半卧着,边翻书,边等他。 所以他也学着羡羡的样子坐在床边。 希望能把羡羡等回来。 可是没有。 看着床对边平平整整的被子,贺严心里很空。 但他不想放弃。 仿佛只要等下去,总有一天,羡羡也会和他一样,推开卧室门,高高兴兴的走进来,给他一个吻,说:“我回来了。” 可陈嫂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羡羡不会回来了。 永远都不会。 但她说的对。 一直以来,他都把羡羡的死归结于其他人身上。 可焉知没有他的纵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就这么跪着,神色悲怆又空洞。 直到身前的火光灭了,也没有动。 紧接着,起了北风。 烧尽的冥纸争先恐后的飘起来,像一阵黑色的龙卷风,朝贺严铺天盖地的袭过去。 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贺随喃喃了句,“要下雨了。” 贺浅一惊,顶着风走到时羡墓前,先是鞠了四个躬,随后蹲在贺严身边,温声提醒,“哥,快下雨了,咱们回家吧?” 话音刚落,空中就飘起了淅沥沥的雨花,像松针一样落在他们身上。 不过几秒,雨势渐渐转大。 很快,三人身上就被浇湿了。 贺浅给贺随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的去拉贺严。 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哥,你在这儿陪了一天,嫂子肯定明白你的心意了,雨这么大,咱们快走吧!” 贺随也道:“是啊大哥,你要是想念大嫂,等雨停了在咱们再过来,我和三姐陪你一起行吗?” 可贺严却熊爱那个是面孔呆滞,毫无表情。 只有两只眼睛偶尔转动一下,又很快沉寂下来。 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见拉不动也劝不动,贺浅索性松了手,在贺随惊讶的目光下跪在了贺严身边。 “既然哥哥不肯走,那我也在这儿陪着。“ 说罢,她朝着墓碑就是一个磕头,”嫂子,您生前对我那么好,我今儿就跟我哥一起在这儿陪您和小侄子,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我也不动一动。” 贺随绕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姐,你跟着捣什么乱啊!” “我没捣乱,你要想走就走吧,不用在这儿陪着。” 话落,贺浅偏眸看了眼雨中的贺严,调整了下姿势,跪地更直挺挺了。 贺随闭着眼揉了揉发烫的太阳穴,无奈叹气。 沉默片刻,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走的远了些。 既然自己劝不住,只能喊救兵来了,总不能任由这两个疯子发疯。 先是给乔宇打了电话,要过来沈宴星和辜景铭的号码,又分别向两人求助,挂电话之前还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多带两把伞过来。 沈宴星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赶往机场的路上,马上要进组的他一听这话,赶忙让司机调转车头,跟经纪人抗争了一路才说动他改签机票。 机场离墓园不算很远,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提着三把伞赶过来了。 气喘吁吁地问贺随,“一直跪着呢?” 贺随无奈点头,“是啊,宴星哥,你快去劝劝吧。” 劝? 沈宴星苦笑一声,“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啊,对于贺儿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得让景铭哥来,就算劝不动至少还能把他打晕了带走.....” 等等...... 沈宴星眼睛骤然一亮,唇边浮现一抹有了坏主意的笑,“其实,不一定没这个本事......” 说罢,他在四周环视了一圈,最后满足地走到路对侧,眼神往下一瞟。 贺随看过去,只见他脚边放着一块儿如铅球般大的石头,登时明白了沈宴星的意思。 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行吗?” 手劲儿用不好,会死人吧? 沈宴星弯下腰,费力的将石头抱了起来,重呼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的,先试试吧。”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朝贺严背后挪去。 第241章 不过是感动自己罢了 第一次做这种事儿,沈宴星有点儿心虚,挪动的速度堪比蜗牛。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折返回去,从贺随手里夺了把伞来。 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有它做掩护,好多了。 深吸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颇有一股慷慨就义的气势。 不料没走两步,左肩头忽然挨了一掌,沈宴星浑身一哆嗦。 砰的一声,手里的石头落在地上,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回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硬挺的面容。 他悬着的一颗心骤然落下,扑通扑通地猛跳着,怨道:“景铭哥,你吓死我了!” 辜景铭撇撇嘴,挑眉问:“这干什么呀,跟做贼似的?” “不是贺儿一直不肯走嘛,就在这雨里跪着,你看把人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贺随,摸摸鼻子,“这不把我叫过来,我就得想办法嘛。” “就这馊主意?” 辜景铭嫌恶地扫了眼地上的石头。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了!”沈宴星不服,“雨这么大,他又要死不活的,任由他这么淋下去,那恐怕就不是给小嫂子守灵,而是给小嫂子陪葬了。” 辜景铭无语了。 白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雨伞,撑开,走到贺严身边,替他遮住。 与别人不同,他并没有劝贺严离开,而是在他身边单膝蹲下,声音沉沉,“你跪在这儿不肯走,是因为舍不得时羡和孩子,还是因为觉得有愧于她,在这儿跪着惩罚自己?” 似是被人猜中了心事,贺严挂着雨水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如果是第二种,那我告诉你,你这么做,不过是在自我感动罢了。” 辜景铭看出了他的变化,抿抿唇,毫不留情的拆穿他,“坟墓只是活人对死去亲人的一种纪念方式,什么灵魂,什么在另一个世界的家都是假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你跪在这儿惩罚自己也好,给时羡道歉也好,她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更不会原谅你。” 这些话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难以接受。 别说是身在其中的贺严,就连旁观的沈宴星听在耳朵里都有些受不了。 他走过去戳戳辜景铭的肩膀,小声提醒,“过了吧景铭哥,不是要劝贺儿吗,你这么说......” “劝他有什么用?让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吗?” 辜景铭眸子里闪过一抹怒意,厉声道:“现在不把事实给他掰扯清楚了,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说罢,辜景铭一把丢开雨伞,揪小鸡仔似的把贺严拽起来,迫使他看着自己,“要我说,你根本一点都不诚心,时羡自杀的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如果你诚心,就该替她报仇,而不是在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跪在她的坟前,除了感动自己,一无是处!” 辜景铭越说火越大,扎人的话和着大雨砸在贺严身上。 狼狈至极。 “是,你是把许慕嘉送进了精神病院,可许慕嘉是罪魁祸首吗?她背后的操控者是谁,那个人为什么会对时羡下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雨水顺着硬朗的五官滑落,辜景铭揪起贺严的衣领,迫使他抬头,“你看看他们,好好看看。贺严,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难过,你伤心,所以大家谁也没有用家里的事和公司的事来烦你。 这些天,你能这么安稳的窝着,那是因为家里有这些弟弟妹妹替你撑着,公司也有乔宇替你扛着。 可是阿严,你毕竟是公司的总裁啊,乔宇已经在公司抗了十天了,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你还想让他扛多久? 贺严,你要真这么继续颓废下去,干脆明天,你就以集团总裁的身份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贺氏集团破产,遣走所有员工算了,省的影响他们另谋生路!” 贺严灰扑扑的眼神动了动,从他们身上一个个的划过去。 沈宴星因为要去机场,怕有粉丝送机,所以画了个淡妆,眼下被大雨淋过,已经花了一半。 贺随愁容满面,本就单薄的他此刻正在雨中瑟瑟发抖。 而贺浅一个女孩子,也始终陪着他在冰凉坚硬的花岗岩上跪着。 看着这副景象,贺严呆滞麻木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动容。 辜景铭一松开他,贺严就轻飘飘地跌落在地上。 他佝着腰,垂着头,肩膀轻轻耸动着,“对不起……” 大雨中,传来几声不太真切的抽泣。 第一次听到贺严道歉,沈宴星眼睛都睁大了。 一时间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时,赶忙摆着手回了句,“没、没关系没关系……” 辜景铭长叹一声,重新蹲在贺严面前,单手覆上他的肩头。 “贺儿,大家都是真的想帮你,可也是真的筋疲力尽了,你难过也好,你歉疚也罢,不能让所有人都跟你一起啊。” “景铭……” 贺严张了张口,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刺痛又难受。 顿了许久,才能发出一丝带着微颤的声音,“我好像,忽然理解你了......” 听到耳朵里,涩哑难耐,语不成调。 可辜景铭却笑了,“理解我什么?” 贺严木讷的抬起眼睫,看到了他眼中那抹藏不住的悲怆。 心知他是故意装傻。 辜景铭躲开他的目光,缓了缓,才劝道:“阿严,你相信我,无论多伤心的事,只要时间够久,就会淡忘的。” “是吗?” 贺严脸上爬满了凄然,“五年前的那件事,你忘了吗?” 辜景铭脸色一僵。 尘封在脑海深处的东西仿佛被重新启动了一样。 眼前似乎又浮现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还有被大火渐渐吞噬的一切...... 他闭了闭眼,无情的将那幅画面打破。 大雨中,他垂下头,神色落寞,极淡极淡的吐出两个字,“忘了。” “你骗我.......” 贺严摇着头,根本不信。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忘了,这些年,辜景铭为什么还要整天都泡在随便里,用酒精麻痹自己? 第242章 鱼死,但网不破 “我们回去吧。” 辜景铭没解释什么,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站起身,伸手去扶贺严。 拉了几下,他却依旧纹丝不动。 辜景铭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阿严,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你有能力惩罚那些伤害过时羡的人,我却......” 他唇边浮现一抹苦涩,从喉咙中发出一个音节,“来。” 贺严轻轻轻抬眸,就见眼前多了一张带着老茧的宽厚手掌。 他默了许久,低声呢喃了句不清不楚的什么,随后把手搭在辜景铭掌心,“我不会放过他们。” 辜景铭欣慰的笑了,手上一个用力,将贺严拽了起来,语气坚定,“我帮你。”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均舒了口气。 阴霾一扫而光,沈宴星笑靥如花,浑身都透着一股轻松劲儿。 一瞬间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走到二人身边,一手一个地揽住他们,眉尾轻扬,“还有我呢!” 阴霾一扫而光,贺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贺浅更是喜极而泣,泪水和着雨水落在地上,融为一体。 或许是跪的太久了。膝盖麻的厉害,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无奈之下,贺浅只好弯下腰,双手撑地,不料膝盖才离开地面,眼前便骤然一黑,下一秒,身体不受控制的歪了下去。 “浅浅!” 贺严最先看到,推开辜景铭和沈宴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在贺浅即将倒地的时候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浅浅,浅浅!” 刚才没发现,眼下她躺在自己怀里,贺严才看清,这丫头脸红的吓人。 他不敢耽搁,抱着贺浅就往外冲。 是而并未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始终注视着他们这边。 待一干人等走远之后,那人才绕了过来。 手里提着一个五彩缤纷盒子,与沉痛肃穆的墓地显得十分不和谐。 沉默片刻,那人将雨伞搭在墓碑上,替墓碑上的照片挡住了狂风暴雨。 他没了雨伞的遮挡,露出那张温润如的俊颜。 轮廓虽一如既往的温和,神情中,却蕴藏着不可忽视的锋利寒意。 温子安蹲下身,将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在碑前,伸手打开。 “第一次给你买这家蛋糕的时候,你说很好吃,今天是你头七,所以我又给你买了一次。” 他拿起蛋糕刀,切了一块放在时羡碑前,抬起眼,眸色复杂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你知道吗?我对你唯一一次心软,就是因为这块儿蛋糕。” 只可惜,即使他心软了,结果也是一样的。 那个孩子依旧没保住,甚至还搭上了时羡的性命。 果然,有些事,非人力可变。 “你下葬后,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温子安伸手摘下眼镜,从怀里拿出方巾,轻轻擦拭落在上面的雨水。 直到擦拭干净了,他才重新将眼镜戴上,站起身,眸光冷冷。 “时羡,你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那些不能正视自己感情的人,怪你母亲,怪那个思想不够开放的年代。” 说罢,深深凝了照片一眼,决然转身。 小路上,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墓碑前,蛋糕上的奶油被雨水稀释,冲刷,顺着台阶流下,什么也没有了。 医院。 幸而沈宴星来的时候带了司机,一路疾驰,终于把贺浅送到了急诊。 挂上点滴之后,医生过来说:“病人膝盖上只是破了点皮,不严重,不过现在高热没退,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晚。” “好,好!” 贺严忙不迭应下。 晚上,贺随劝贺严先回去,这儿有他在。 可贺严却拒绝了,直到后半夜,贺蓁来了,贺浅也退烧了,他才从医院离开。 只是他没有回家,而是给司机报了另外的地址。 次日一早,乔宇从秘书休息室里伸着懒腰出来时,竟看到总裁办里面亮着灯。 他迅速收回手臂,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大步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正看到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是......在做梦吗?” “是做梦。” 贺严微微抬眸,问他:“要再睡会儿吗?” 乔宇使劲儿摇头,咬紧牙关,才勉强压制住胸腔内的激动之情。 见状,贺严阖上手里的文件,推开椅子,起身道:“既然不睡了,就通知下去,两个小时后召开董事会。” “好。” 乔宇点头应下,却没有离开。 贺严眉心微皱,诧异问:“怎么了?” “总裁。” 乔宇眼圈微红,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颤声问:“您……真的回来了?” 贺严没做声,只是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手臂上轻拍两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事情一了结,我一定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我会尽力的。” 乔宇郑重其事的点头。 贺严这次回公司,下至员工,上至董事,无一不是松了口气。 他们都很相信贺严,毕竟这里面许多人,都是七年前亲眼看着贺严怎么把贺氏从生死边缘拽过来的。 然而这些信任并未持续太久。 贺严回来三周,到处树敌,丝毫不顾公司形象和发展前景。 跟以前那个冷静自持,睿智沉稳的他判若两人。 高层们劝不动,拦不住。 无奈之下,只能求到了贺远岑那儿。 贺严回去之后,贺远岑并未去公司,而是在家处理另一件污遭事儿。 得知贺严在公司胡闹,他直接杀了过去。 将一沓文件摔在他办公桌上,怒不可遏,“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贺严放下手中的笔,不咸不淡道:“董事长消消气,真气坏了自己,还得怪到我头上。” “消气?你还有脸让我消气?” 贺远岑掐着腰冷笑,在他办公室里绕了一圈,怒火几乎烧尽了他所有理智,“这贺氏集团,这整个贺氏集团都快让你败光了,股票一个劲儿的往下跌,解约的合同满天飞,你呢?你不想办法解决,反而一个劲儿的跟季氏斗气!贺严,你本事大的很呐!” 贺严看他疯狗一样,也不理,继续手上的动作。 “看看看,有什么可看的!” 贺远岑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摔的老远,将文件尽数推掉,哗啦啦散了一地。 唾液横飞的骂,“你在公司半个月除了损失什么也没带来,还在这儿装什么认真工作!” 贺严僵了片刻,微微抬眸,眼底一片冰冷,“你只看到贺氏的损失,看不到季氏的吗?” “我管不了什么季氏的损失!” 贺远岑大手一挥,喘着粗气,“就算季氏有损失又怎么样,这么对峙下去,最后的局面只能是鱼死网破!” “不。” 贺严忽然抬头,深邃的眼眸中泛着寒光,犹如深渊漩涡,“这次,我要鱼死,网不破。” 第243章 手刃仇人 贺远岑指着他颤抖,“你以为,我会看着你胡作非为吗?” “贺董如果看不下去,可以罢免了我的职位,自己接手。” 贺远岑眼眸微眯,“你以为我不会?” 贺严没做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僵持片刻,到底是贺远岑没抗住。 咬紧后槽牙,指着贺严的手不住颤抖,“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这孽子是拿捏住他了。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贺氏集团眼下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他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到自己手里。 自此以后,贺严接到最多的东西,就是辞职报告。 他来者不拒,凡是想走的,每一封都批了。 短短半个月,贺氏数十年的基业几乎成为一个空壳子。 到最后,连乔宇都有点心里没底了。 可贺严却说:“不一心的人,强留下来,有害无利。” 整个青州商界都在传,贺氏集团的总裁疯了,如此行事,是自寻死路。 直到季氏集团倒台的那一刻,众人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贺严还是七年前的那个手段惊人的贺严。 不,比七年前,还多了一份疯狂。 他不怕得罪人,也不怕贺氏扛不住,哪怕有政界的人来见他,也无济于事。 听说,季氏集团的董事长季维怒火攻心,中风住院。 破产的消息是季斯贤宣布的。 贺严环臂站在电视前,一遍一遍地重播这则新闻,直到手机铃声响了,才将他的心思拉回来。 掏出手机,划下接听键,“喂。” “知道了。” 挂断电话,贺严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拿了车钥匙,大步从办公室离开。 一路疾驰,车子停在了青州最大的海边。 下了车,踩着绵软的沙滩,一步一步来到海边。 与辜景铭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在他身边蹲下,目光中含了几分嘲弄,“你很聪明,怕我在机场设限,所以想坐船离开。” 郑荣升冷笑涟涟,“比不上贺总聪明,不还是被你找到了?” 贺严弯了弯唇角,随意慵懒的从他身边走过,双手掐腰,闭了闭眼睛。 凉凉的海风吹起了他的衣角,也吹散了他的声音。 “既然被找到了,你是什么下场,心里有数吧。” “找人把我打个半死,或者把我再送进那个地方……” 郑荣升轻嗤一声,“贺严,你不就这些手段吗?” 他不屑地抬了抬眼,“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我吧?” 贺严微微偏眸,“为什么不至于?” 他走回辜景铭面前,辜景铭便从后腰处摸出一样东西,掉个弯,递到贺严手里。 刹那间,郑荣升脸色骤变! 厉声道:“贺严,你敢非法用枪,只要枪声一响,一定会有人听见,到时候,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贺严不理会他的威胁,只是默默检查了下弹夹,“这些天,你在季维那里,享尽了荣华富贵吧?” 他冷嘲一声,懒散的目光瞬间化作一片冰冷,“走的时候,我还会放烟花欢送,你这辈子,也算值了。” 下一秒,漆黑的枪口正对上郑荣升的太阳穴。 “贺严!” 郑荣升高呼一声,连声音都在发颤。 任何人面对死亡时都是恐惧的。 正如贺严所说,他在季维那里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这些天的纸醉金迷,早已让他那颗在监狱里枯萎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没有人不爱荣华富贵。 可就当他以为季维稳操胜卷的时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正当郑荣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道铃声打断了这场审判。 贺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还是划下了接听。 “喂。” 他微微蹙眉,垂眸扫了眼郑荣升。 沉默片刻,将手枪从他脑门上移开,低低回了句,“好。” 挂断电话,辜景铭紧声问:“是谁?” 贺严不紧不慢的发了地址,“季斯齐。” “季斯齐?” 辜景铭神色微怔,“怎么会是他?” 贺严没回答。 半个小时后,一道刺眼的车光打在了众人面前。 熄火,开门,下车。 动作行云流水。 季斯齐迈着大步过来,一见贺严便问:“为什么这么做?” 他微微喘着粗气,“我们家什么地方得罪贺总了,要贺总这么赶尽杀绝?” 贺严没做声,回过头,目光落在海岸边那抹跪着的身影上。 季斯齐蹙了蹙眉,“他是谁?” “罪魁祸首,害死羡羡的人。” 贺严转过头,看着季斯齐,一字一句道:“令尊的座上宾。” “不可能!” 他那个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大哥的人品自己还是信得过的,有他在老爷子身边,老爷子做不出那种害人性命的事。 况且,他跟羡羡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季斯齐否认的这么决绝,贺严笑了。 笑他单纯,笑他傻。 也笑季维那么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竟能生出季斯齐这么心思纯净的儿子。 “那天在追悼会上,我看你和方书瑶很熟悉。” 贺严语气淡淡,“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她,她也调查过这件事。” 季斯齐变了脸色。 方书瑶...... 那是时羡最好的朋友,生死之交。 贺严敢让他去问,那这事儿...... 十有八九是真的。 季斯齐顿时没了话说。 余光划过郑荣升,眉心拧出一个川子,“那他呢?” 贺严薄唇微抿,垂了眼睫。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季斯齐登时一惊,睁大了双眸,“你!" 思及是在户外,话到嘴边重新转了个弯,刻意压低声音,“你疯了,一旦被发现、” “不会。” 贺严稍稍抬眸,截过了他的话。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当然,如果你想替你的父亲报仇,随意。” “有必要吗?把他交给警察,一样可以定罪。” “会判死刑吗?” 季斯齐一怔。 贺严笑了,眼神却冷到了心里。 他丝毫不避讳季斯齐的身份,字字清晰,“我要他死。” 语气坚定到不可撼动。 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能默默转身。 “是季维太贪心,所以才自食恶果。” 贺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季斯齐脚步一顿。 又听他说:“季氏集团结局已定,不会再改变了,但是,如果你和你哥两个人有本事东山再起,贺氏也不会成为你们兄弟二人的阻碍。” 此话一出,季斯齐骤然回眸。 贺严迎上他那双充满不解的眼睛,深呼了口气。 “就当是,还你一个人情。” “人情?” “时纯的事,我欠你一句谢谢。” 季斯齐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回忆了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周老太太葬礼上发生的事, 忽而就笑了,有点苦涩。 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看在时羡的面子上给贺严提了个醒,竟能让他记这么久。 弯弯唇,抬脚离开。 一阵阵海风从背后朝他袭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坐进车里,伸手捞过安全带。 忽听“砰——”的一声。 季斯齐动作一顿,倏然抬眸,透过挡风玻璃,他看到了漫天烟花。 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连海边沙滩都忍不住应和,蜿蜒出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 第244章 警察问话 后半夜。 江边发现一具男尸。 身中数枪。 案件正在调查中。 时羡虽然人在国外,但ip地址还没更换,推送依旧显示青州。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这则新闻。 原本只是扫了一眼,却在看到那张附带的照片后,登时睡意全无。 撑着手肘从床上坐了起来。 随即点开通讯录,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响了很久,对方才接通。 “喂,羡羡。” 低沉醇厚的嗓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时羡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哥……” 她张了张口,只发出了这一个音节。 时羡不说话,苏知言就静静等着,也不着急。 直到身边同事递给他化验结果后,他才骤然明了。 主动问了句:“羡羡,你看到新闻了?” “嗯。” 时羡简单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缓了缓,才问:“哥,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不用问。” 苏知言拿着化验报告,边往办公室走边说:“他的尸检,是我做的。” 时羡声音有些发颤,“真的是,中枪?” “是。” 苏知言阖上办公室的门,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验尸台上,眸光微暗,“全身有十几个弹孔。” 蓦然间,时羡心头一震。 原本只是猜测,可经苏知言一说,越来越清晰明了。 深深吸了口气,开口却是掩盖不住的紧张,“那,那警察……查到凶、” 话到嘴边,时羡却突然顿住了。 紧随着画风一转,问道:“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还没有。” 苏知言语气沉沉,接下来的话,别有深意。 他说:“也不知道是谁,跟死者有那么大的仇,至少打光了两个弹夹。” 时羡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全身绷紧,背后骤然爬上一丝凉气。 沉默良久,都没能再开口说一句话。 明明都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却谁也没有把话说透。 末了,还是苏知言打破了沉默,“如果……如果真的查出来了,你会怎么做?” 闻言,时羡心脏骤然绷紧。 她一直逃避的问题,就这么被苏知言摆在了明面上。 缄默良久,听筒里才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哥,你这是在问我,还是苏医生在问时羡啊?” 苏知言开电脑的手微微一顿,笑了。 也学着她的样子问:“那现在是你在和我通话,还是时羡在和苏法医通话?” 时羡也笑,“当然是我们俩通话。” 几句话下来,气氛便没那么凝重了。 “对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乐乐说她都想爸爸了。” “年底吧,你知道,我们这一行,假期很少。” “也好。” 时羡抬手覆上小腹,唇边浮现一抹温浅浅地笑,“到时候孩子一出生,就能看见舅舅了。” “放心吧,我会带一份大礼给小外甥或外甥女的。” 说罢,二人又闲聊了几句。 掐断电话那一刻,时羡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愁绪。 可没持续多久,她便忍不住自嘲。 贺严和郑荣升本就有仇,郑荣升又多次伤害他心尖儿上的许慕嘉。 至于自己…… 不过是顺带着的。 就算没有她,贺严也不会放过郑荣升。 更何况他那么一个谨慎的人,又怎么会留下把柄让人拿捏? 肯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会动手。 事实也正如时羡所想。 几个年轻警察去公司找贺严的时候,贺严正在跟高层开会。 秘书想去通知,却被乔宇拦住了。 并将警察安排到会客室等待。 半个小时后,贺严慢条斯理的从会议室出来了。 打过招呼之后,警察便一板一眼的开始了流程。 “贺先生,请问您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 贺严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了沙发椅上,淡声道:“在公司,后来去了趟海边,见了个人。” “见了谁?” 警察眸光一亮,“是郑荣升吗?” “当然不是。” 贺严摇头,“怎么了?” 警察说:“昨天晚上,郑荣升在海边被人用枪结果了性命。” “哦,所以呢?” “所以很巧,您昨晚也去了海边,更巧的是,您和郑荣升在很多年前就结过仇。” “那又怎么样?” 警察似乎很不满贺严这种态度,声音微冷,“郑荣升死的时候,您也在案发现场出现过,难道您不觉得,您应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警官,我希望你们在没有证据的时候,说话严谨一点。” 贺严坐直了身体,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我昨晚去了海边不假,但夜晚很长,您怎么能确定我去的时候,就是郑荣升死的时候呢?” “你!” 年轻警官被反将一军,有些沉不住气。 还是身边年长些的警察轻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后继续问:“既然贺总说昨晚去江边是见人,那能不能告知我们,见的是谁?” 贺严点头,唇角微弯,“是季家二少,季斯齐。” “季家二少?” 年长警察微微蹙眉,“据我所知,您和季家好像交情也不深,季家前几天出事,也和您有关。” “这些是商场上的事,和私人交情无关,季维和季斯贤父子确实跟我在生意上有些摩擦,但并不影响我和季斯齐有交集,也正是因为这样,季斯齐才会过来见我,想让我对他父亲和哥哥手下留情。” 他对答如流,老警官见问不出什么,便让同事收了纸笔。 随后起了身,“好的,谢谢贺总的配合,季先生那边我们也会派同事去证实真假,那就不打扰贺总工作了。” “慢走。” 贺严递给乔宇一个眼神,乔宇便恭恭敬敬的将人送了出去。 再回来时,面上划过一丝担忧,“总裁,您提起季二少,是不是有些草率,再怎么说,他也是姓季……” 第245章 魂魄入梦 “季斯齐不会。” 虽然是季家人,但和他父兄不一样。 见状,乔宇也不再多说什么。 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对贺严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半年后。 冬天的夜晚漆黑寒冷,寂静而清凉的暮色笼罩着整个金域湾。 卧室里,漆黑一片,床上之人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仿佛被梦魇缠住了似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拧出一个川子。 … “恭喜,孕妇产下一位小千金。” 产房外,男人脸色并不好看,听到千金二字后,一双眸子更是沉了又沉。 “但现在粘连导致严重产后出血,需要做子宫摘除手术,家属快点在手术书上签字吧。” “子宫摘除?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签了这个字,她就永远都不能再怀孕了,是吗?” “是,不过最重要的是、” “我不能签这个字。” 男人脸色冷的不像真人,“一个女人如果连孩子都不能生,她还是女人吗?” “可现在只有切了子宫才能保命。” “那是你们医院的水平不够,我现在就让人给她转院。” 护士抬手一拦,“来不及了!” “我签!” 角落里,一个约莫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儿用最快地速度跑过来。 踮着脚从护士手里夺过手术书,“我来签,护士姐姐,一定要救我妈妈!” 护士很为难,“抱歉小朋友,你年纪太小,签字无效。” 男孩愣住了。 他抱住男人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爸爸,你救我妈妈啊!你签字啊!你签啊!” 男人似乎有一瞬间的动容。 他重新接过手术同意书,颤颤巍巍的拿起笔,却在写完第一个字的时候犹豫了。 下一秒,手术室的门被人打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小男孩儿面如死灰。 他不肯面对现实,疯了一样的往反方向跑。 可医院走廊太长了。 他跑了很久,筋疲力尽,依旧没有跑出去。 直到满头大汗,嘴里蔓延出丝丝血腥味儿。 直到再也迈不动一步,才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忽然,一双白鞋出现在自己眼前。 “是时羡的家属吗?” 男孩儿不知何时变成了男人。 木然抬眸,仰视着她,下意识点头。 可那人却和刚才的护士一样,递给他一个蓝色文件夹,“抱歉,产妇羊水栓塞,刚才已经过时了……” 轰——地一声。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不、不!” “不要!” 卧室内,床上的人猛然惊坐起身。 瞳孔微张,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惊骇却真实的场面。 明明是冬天,硬是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贺严撑着手肘起身,微微喘着粗气,下意识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侧,薄唇紧抿。 漆黑的瞳孔中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情绪。 待冷汗下了一些,他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去倒点水喝。 不料才穿上拖鞋,枕边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天都没亮,谁会给他打电话? 贺严伸手捞过,却在看清屏幕提示时,心脏骤然一痛。 下一秒,顺着经脉密密麻麻的向四周散开。 那是很久以前…… 大约是第一次陪时羡产检过后吧。 医生告诉他预产期时,他亲自设下的日历提醒。 今天,是时羡预产期的前一周。 难怪…… 难怪他会梦到羡羡和孩子…… 正想着,贺严手里的手机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振动提醒。 也将贺严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抬手摁下‘不再提醒’四个字。 忽然,眼角似是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 他自嘲般笑笑,抬手抹去。 穿上鞋,起身出了卧室,朝楼下去。 羡羡走了,陈嫂也离开了。 偌大的金域湾,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了。 失魂落魄的走到餐厅,端起水壶,倒水。 梦里的场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清晰,真实。 这是他第一次梦到时羡。 不想却是这样的惊悚。 如果羡羡还活着…… 不知怎的,贺严心底油然升起一阵不安。 羡羡在预产期的时候给他托梦,是想告诉他,她和孩子,在那边过的并不好吗…… 一想到此,贺严立刻放下水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从玄关处取了车钥匙便冲出家门。 凌晨,路上的车只有寥寥几辆,贺严将油门踩到最大,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将车开到了墓园。 当那束刺眼的灯光落在入口处的小房子上时,一个披着外衣的老年人絮絮叨叨地走了出来。 “谁呀?” “老伯,是我。” 贺严阖上车门,跟老人家打了招呼。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当手电筒打在贺严脸上的那一刻,老人家瞬间了然。 “是小贺儿啊,今儿是周末吗?怎么这么早过来啊。” “不是的,我想我妻子了,就过来看看她。” “哦。那也太早了,好歹等天亮再来嘛,还穿的这么少,冷不冷啊?” “不冷,老伯,能帮我开下门吗?我想马上就见到她。” “行行行,那快去吧。” 老人家从兜里摸出一个按钮,替他打开了门禁。 贺严微微颔首,道了谢,几乎是小跑着进去的。 瞧着他的背影,老人家轻轻叹了口气。 裹紧了衣服,变朝小矮屋去边呢喃,“真是个痴情的孩子啊。” 自打老伴儿去世,孩子们将她葬在了这里,他就在这墓园里找了个看门的活儿。 想想也快十年了。 自己在墓园待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像贺严这样的年轻人。 每到周末,就会过来一趟。 雷打不动。 起初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饭,也不说话。 后来次数多了,他就主动去搭话,到了中午,偶尔给孩子送个饼,送碗汤。 别看贺严穿的体面,开着豪车,倒是不嫌弃他的粗茶淡饭。 下次来,还给他带些别的东西做回礼。 倒不是在乎东西,只是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法国。 医院产房的走廊里。 一个少女孤零零的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忽然,一道电梯铃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睫,正对上从电梯里匆匆跑出来的身影。 少女几乎一瞬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飞奔着扑过去。 第246章 时羡产子 “爷爷!” 听见声音,苏千霆赶忙张开双臂。 他原定的今晚出差,循例去视察下别市的公司。 谁知才到机场,就接到了苏乐打过来的电话。 告诉他时羡忽然肚子疼,还流了好多血。 那一瞬间,苏千霆觉得自己心脏都被人掐住了,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叫司机将他送到医院。 还未反应过来,苏乐就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他怀里。 憋了一晚上的她似是找到了树洞一样,把自己埋在苏千霆胸口,毫无形象的大哭起来。 “乐乐乖,乐乐不哭,乐乐乖。” 瞧苏乐哭的这么厉害,心知这孩子定是被吓坏了。 是而就算担心时羡,也没有急着质问,而是把苏乐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安抚着。 等她情绪缓过来些,才蹲下身子,用手帕擦去了残留在脸颊的眼泪,轻声问:“乐乐,告诉爷爷,你跟姑姑在一起,姑姑是摔着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早产?” “我、我也不知道......” 苏乐瘪着嘴摇头,抽抽搭搭,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洗过澡,就睡觉了,我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会......” 苏乐抬起自己占满鲜血的双手,似是忽然被刺激到了一样,惊呼一声闭上眼睛,疯狂的挥着胳膊。 “好了,好了,爷爷不问了,不问了。” 苏千霆连忙将她护在怀里,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后脑,“乐乐很棒,乐乐处理的很好,如果不是乐乐把姑姑送到医院,姑姑会更危险的,是不是?不哭了,不哭了......” 苏乐哆哆嗦嗦的靠在苏千霆肩头,抽噎不断。 可她也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下午爸爸打电话给她,说订了明天的机票回来。 苏乐高兴,时羡也高兴,商量着一起去接苏知言。 当晚,她就跟时羡回了她那里住,也方便早上一起去机场。 谁知睡到半夜,苏乐隐约觉得身下床单有点湿。 伸手一摸,竟真的摸到了湿哒哒的东西。 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时羡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表情极为痛苦。 掀开被子,白色的床单上晕了一大片红色! 登时吓得她魂飞魄散。 叫了时羡很多声,可她早已意识模糊,只能从嘴里发出一丝丝痛吟。 可是小时候爸爸教过她,遇事要想解决的办法,绝对不能慌乱。 她平复了自己,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之后立马通知了苏千霆。 约莫三五分钟后,苏千霆听她哭声小了,才牵着她朝椅子那边过去。 刚要坐下,产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金发碧眼的护士走出来摘掉口罩,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对苏千霆说了什么。 苏千霆脸色骤然大变,“那,那需要输血吗?用我的,我和她血型一样!” “好,那先跟我来做个化验吧。” “不用化了!” 苏千霆一把捋开袖子,“做化验太浪费时间,我是她的父亲,麻烦您了护士,赶紧带我去抽血救人吧!” “先生,这不是浪费时间,是正规流程,也是为了保证您和病人的安全。” 护士坚持,苏千霆只好妥协下来。 整个过程都是心绪不宁的,直到熟悉的针头戳进手肘处的皮肤里,他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抽到30时,护士便要将针头拔出来。 谁知苏千霆却拦住了,他问:“这些够吗?” 生孩子,应该会流很多血吧? “您放心,不够的话,我们会想别的办法。” 苏千霆用手挡了一下,“我上次献血,医生抽了40,也没事的。” 可快到40时,苏千霆又说:“再抽一点吧。” 护士不干了,“先生,每人每次献血不能超过40。” “没事的,我身体好,就多抽5。” 说着,他还故意 看了眼40的血袋,护士与一旁的同时耳语两句,勉强同意了他的话。 再抽5。 苏千霆松了口气。 仿佛只要他多抽一点,他的羡羡就能多一份安全。 等百年之后,他去见书音时,就能少一分愧疚。 可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苏千霆便觉得眼前有些重影,头也晕晕的。 抽血的护士见他状态不对,关心道:“先生,您不舒服吗?” 苏千霆强撑着摇头,“没有。” 可有气无力的声音和越来越苍白的唇色却出卖了他。 护士并未纵容,而是直接将针头拔了出来。 苏千霆想阻止,已经有心无力了。 或许真的是太逞强了,他在抽血室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站起来。 产房里。 时羡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清醒时,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小腹被一层层剖开,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一样。 模糊时,思绪似乎飘回了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有外公外婆,有母亲,也有瑶瑶,还有.......他。 断断续续的画面一帧帧的从眼前闪过,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再睁眼时,没了手术灯,也没了医生叽里咕噜的声音。 四周安静的,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忽然,门锁离开门栓的声音传入耳朵,时羡费力的转了转眼珠。 下一秒,一抹宽厚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苏知言小跑两步到病床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竟多出几分担忧。 “羡羡,你醒了?麻药劲儿过了吗?痛不痛?我把医生叫过来?” “不痛......” 时羡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声音有些干哑,“乐乐呢?还有.......” “乐乐一直在这儿陪着你,身上沾了血污也不肯回去,这才刚刚被阿姨带走,回家给她清洗一下。” 说着,苏知言将手里的餐盒放在手边的柜子上,继续道:“还有孩子,羡羡,你的孩子很平安。” 提起孩子,时羡眼眶顿时染上一层泪光。 唇瓣微颤,缓缓握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手,哽咽着呢喃,“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她眼睫微抬,颤声问,“孩子在哪儿?我能、我能看看吗?” “暂时不行,孩子早产一周,被送去保温箱了。” 见时羡神色紧张起来,苏知言忙解释道:“你放心,没什么大事,就是观察一下,等个两三天,就能抱回来了。” 时羡轻轻扯出一抹淡笑。 可心里的担忧却丝毫不减。 这种感觉,大约只有做了母亲才知道。 无论别人说的多好,都不如自己亲眼见着孩子安心。 正想着,忽听苏知言说:“羡羡,你都不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第247章 起名 闻言,时羡眼底忽然划过一丝茫然。 若不是苏知言提醒,她还真没想到这个。 一心只想着孩子平安就好,至于性别..... 男孩儿女孩儿都好。 都是她的宝贝。 正想着,苏知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自己先看了一眼,随后递过去。 “是个男孩儿,这个,是我在暖箱外给他拍的照片。” 一听说有照片,时羡迫不及待的想要抬头去看。 苏知言怕她扯到伤口,连忙将手机往下放了几分,放到她眼前。 只这一眼,时羡便心疼的蹙了眉心,颤声呢喃:“这么小啊......” 隔着玻璃和暖箱,时羡其实并看不清小宝贝长什么样,只有半张侧脸和瘦到几乎和暖箱底部贴在一起的小小身躯。 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不是粉粉嫩嫩,白白胖胖。 反而格外瘦弱,看起来只有巴掌那么大。 在暖箱里伸着小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这照片是在外面拍的,离得远,其实没有那么小。” 怕她担心,苏知言安慰道:“送到暖箱之前,医生让我们看了一眼,长得特别好看。” 时羡玩笑着问:“比乐乐小时候还好看吗?” 话音刚落,苏知言神色一愣,只一秒,便遮掩了过去。 弯唇:“不一样的好看,乐乐是女孩儿,小时候俊俏,这孩子是俊朗。” 时羡忍不住轻笑出声,“没见过你这么端水的,要是让乐乐听见了,估计要闹你。” “实话实说,乐乐在也是这样。” 苏知言眉眼渐渐柔和起来。 笑道:“何况,这孩子的爸妈的容貌都是人中翘楚,他当然不会差。” 正想继续说什么,余光却正好瞥见时羡僵硬在唇角的笑意。 蓦然间,苏知言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见时羡眸光微暗,便讪讪地将手机收回口袋。 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两步。 距离开青州已经半年多了,这几个月,每次无论通话还是视频,时羡都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个人,苏知言还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 时羡偏过头。 睫毛微颤,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 苏知言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默了许久,才道:“那个,羡羡,你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时羡点点头,“小名叫九九。” “九九?” 苏千霆重复了一遍。 “嗯。” 念起这个名字时,时羡脑海里忽然浮现当初给孩子起名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幸福的像泡在蜜罐里一样…… “九九。” 苏千霆暗自念了几遍,抿了抿唇,“很好听的名字,不过孩子还得有个大名,你慢慢想想,不着急。” 随后指着门外道:“那我先出去了,爸还一个人在外面呢。” “苏董?” 听他提起苏千霆,时羡稍稍讶然,“苏董不是去出差吗?他怎么也来医院了?” “昨晚送你来医院的时候乐乐给爸打了电话,正好当时爸还没登机,一听说你出事了,直接从机场赶了过来。” 苏知言浅声解释了句,语气中含着点庆幸,“也多亏爸过来了,你生产时大出血,他又一次给你献了血,一点不顾自己的安危,就一个劲儿的逞强让多抽,幸好护士看出来他不对劲,否则.......” 见时羡面含愧疚与忧心。 苏知言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安慰道:“其实爸也不严重,休息休息,回家补补血就好了,倒是你,剖腹产很伤元气,加上你又失血过多,更要好好养护,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 他指了指柜子上的饭盒,“你看,刚才阿姨来接乐乐的时候还特意给你带了补气血的汤,不过阿姨不知道你是剖腹产,暂时喝不了这个,恐怕要浪费了,不过没关系,等你出院回家之后,再让阿姨给你做。” 话落,又嘱咐了她两句,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时羡唤住了。 回过头,就见她抬手指了指餐盒,“既然阿姨煮的汤是补气血的,那就拿给苏董喝吧。” “恐怕不行。” 苏知言苦笑着拒绝,“爸他有肺热咳嗽的症状,吃甜食容易诱发,每次吃过甜食,哪怕只有一口,都要咳嗽整个晚上,所以一直以来,爸都忌口不吃的。” “什么?” 时羡忽然睁大了眸子,惊道:“你是说,苏董不能吃甜食?” “是啊。” 苏知言点点头。 对时羡的反应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只是不能吃甜食而已,至于这么惊讶吗? “没、没什么……” 时羡摇摇头。 虽这么说着,可眼底的疑虑和不解却没减少半分。 瞧她不想说,苏知言也没再多问。 只是和她打了招呼,转身从病房离开。 徒留时羡一人躺在病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这半年来,苏千霆经常邀她回苏宅吃饭。 出了偶尔需要见祁老师,其他时间只要她有空,一般也不会拒绝。 每次去,餐桌上都会有一两道甜食。 她每每给苏千霆夹菜,无论甜咸,苏千霆也未曾说过什么。 还高高兴兴的把那些菜都吃了。 若苏知言说的都是真的,那她每次回过苏宅,苏千霆当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吗?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呀? 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不能吃些? 为什么既然不能吃还要做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还诓她很好吃,他很喜欢, 难不成,是故意吃给她看的吗? 时羡实在不懂苏千霆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傍晚。 苏千霆是和阿姨一起来的。 只是并未一起进来。 时羡麻药劲儿过了,伤口开始密密麻麻的泛疼。 月嫂和阿姨先按照护士所教的方法替她换了恶露垫,整理过 时羡麻药劲儿过了,伤口开始密密麻麻地泛疼。 瞧她脸色那么苍白,苏千霆油然升起一阵心酸。 叹道:“生个孩子,真是受了大罪了,若你母亲见了你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时羡缓缓转动眼眸,凝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的苏千霆有些不自在了,才动了动唇瓣。 “你不能吃甜食。” “什么?” “既然不能吃,为什么还要吃,为什么要骗我?” 第248章 解心结,认生父 时羡一双桃花眼此刻平静的如一汪清池。 苏千霆只觉得自己在这道目光的凝视下,半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几经张口,他才想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来。 “羡羡,我不是骗你,的确,我不能吃甜食,但不能吃,不代表不爱吃啊,是不是?” 苏千霆急慌慌的替自己找补,“你知道的,知言学医,虽然是法医,但对这方面也多少有点了解,前些年他在家的时候,几乎每顿饭都是盯着我吃的,不在家的时候,这任务就交给了乐乐,这么多年,我确实一口都没吃过,你回来之后,这才能偶尔吃上一点……” 他边说边观察时羡的脸色,见并未缓和,声音便越来越小,“你也见了,每次吃,我也只吃你给我夹的那一口,从来不贪多的……” 明明是长辈,此时此刻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时羡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所以并未拆穿。 瞧她不再多问,苏千霆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时羡道:“你在信里说,我母亲是你最爱的女人,这辈子,你只要她一个人,那我哥的母亲呢?你娶了她,她算什么?” 苏千霆眉心微皱,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琢磨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讶道:“原来这些天,你心里藏这的是这件事儿啊!” 自打时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十分亲昵,唯独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的。 她认了乐乐这个侄女儿,也认了知言这个哥哥,却始终不肯叫他一声爸爸。 起初他还以为,时羡是在怪他这些年没有尽到一点父亲的责任,所以才不肯相认。 没想到,她心里介意的竟然是…… 一时间,苏千霆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脸上的表情瞬间万化,最后化成了一丝无奈。 “羡羡,你误会了。” 苏千霆朝病床走了几步,轻叹出声:“我没有骗你,那封信里所写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母亲的确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而且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也只有你母亲一个人。” 这话骗骗三岁孩子或许还可以。 可时羡已经不是几岁的孩子了,更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比天打雷劈的誓言还要荒诞几分。 可宿迁婷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苏千霆更加无奈了。 他说:“羡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是在想,如果我没有结过婚,那知言是哪儿来的? 何况知言比你还要年长一些,若我真的只爱过你母亲,那就说明我做了对不起知言母亲的事情。” 显然,他没有猜错,这些话,正中时羡心头疑惑。 苏千霆笑中含着自讽,“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其实,我和知言,不是亲生父子。” 闻言,时羡几乎一瞬间转过头来。 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千霆。 那眼神似是再说,你竟然连这种谎话也编的出来! 苏千霆并未在意她的眼神,而是叹了口气,自顾自道:“当年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知言确实已经在我家里住着了。 那是因为,他是我最好朋友的儿子。 知言三岁那年,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 他父亲临终之前,把我叫到了医院,将三岁的小知言交给了我,那个时候,知言也伤的很重,生死难料。 我换了好几家医院,国内国外的医生都请了个遍,才保住知言的命。 可我实在是太忙了,也不会照顾孩子,所以知言就一直养在苏宅,由保姆照顾。” 他说着,思绪似乎又回到了20多年前的医院里。 他最好的朋友正满身血污的躺在病床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耳边求他照顾好小知言。 一晃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苏千霆说:“当年,你母亲回国之后,我就拒绝了家里对我的所有安排,守着一个小知言,过到了现在。” 他凝着时羡,眸子里泛着阵阵柔光,“直到那天祁老师把你介绍给我,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而这些事情,时羡都知道,也是她亲自经历的。 就算如此,于时羡而言,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苏知言竟然不是苏千霆的亲生儿子! 几经迟疑,才问了句,“那、那我哥他自己知道不是你亲生的吗? “知道啊。” 相较于她,苏千霆倒显得淡定许多,“我从来都没有瞒过知言他的身世,每年重阳,清明,还有他父母的忌日,知言都会去上香祭拜。” 时羡惊讶极了。 可也因怀疑苏千霆而心怀愧疚。 不自觉地脸红起来,喃喃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没什么对不起的,也不是你的错。” 苏千霆轻轻浅浅地打断了她的话,“其实说开了也是好事儿,以后的时间还长,一家人在一起,总不能心里一直有着隔阂。” 他眉目越发柔和,怕时羡或许一时接受不了,也不想强迫她什么。 温声道:“好了,说了这么多话,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孩子,让阿姨和月嫂进来照顾你。” “爸!” 苏千霆手才刚搭上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呼。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正中苏千霆的天灵盖。 他动作一顿,整个人几乎僵在哪里,连动也动不得。 须臾,身后又传来时羡的声音,“爸,你去看孩子的时候,也顺便想想孩子的名字吧。” “什么?” 苏千霆吞咽了下口水,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羡羡,你刚才……说什么?” 时羡弯弯唇,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想让孩子姓苏。” 许是幸福来的太突然,非但是女儿接受了自己,甚至还让小外孙…… 苏千霆心脏无法控制的突突直跳,深呼吸了几次也压抑不住那份激动的感觉。 见他久久都不说话,时羡吸吸鼻子,声音微抖,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第249章 你相信光吗? 五年后。 苏宅,客厅。 沙发上,一老一少一小,听着叮叮咣咣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 终于,时羡忍不住了,高声问:“乐乐,要不要我过去帮你啊?” “不要!” 苏乐喘着粗气,逞强的声音从厨房里飘了过来,“你们谁都别进来,我、可以,啊!” 一声惊呼,伴随着活蹦乱跳的鱼和匍匐在地上的苏乐一起滑了出来。 吓得沙发上的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苏乐尴尬地抬起头,嘿嘿笑道:“意外,意外。” 她死死抱着歪七扭八的鱼,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了三人之中心肠最好的那个。 时羡难心地笑着应下,“行。” 苏乐瞬间眼神放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时羡被苏千霆按住了手臂,摇摇头。 时羡苦笑,“爸,再这么下去,我哥晚上回来可要饿肚子了。” 两年前,苏知言在单位申请了出国进修的名额。 两年的进修时间结束,单位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期。 一听老父亲要回来,苏乐激动极了,非要送个什么礼物给自家老父亲。 苦思冥想之际,看到了保姆做的一桌子大餐。 小丫头眼睛立刻就亮了。 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小棉袄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更能让老父亲开心呢? 第二天,苏乐就让佣人去买菜,恨不得把菜市场都搬过来。 时羡原想着有保姆在,她也就捧个人场,真正掌勺的还得是保姆,没想到这大小姐直接给他们放假一天! 可她从小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别说做菜了,就是切菜都没下过手。 全靠着网上教程进行速学,能做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事实果然不出时羡所料,一条鱼就已经让苏乐手忙脚乱了。 但苏千霆可不心疼她,就这么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阴阳怪气道:“羡羡,乐乐自己刚才搜说了,这顿饭她要亲自掌勺做给知言吃的,既然孩子想要表孝心,咱们怎么能不给孩子这个机会呢?” 心知他是故意的,苏乐努着嘴等他一眼,愤愤然的抱着鱼钻进了厨房。 时羡想说什么,苏千霆却道:“你就别操心了,她都十七八的大姑娘了,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 “就是,外公说得对。” 一直缩在沙发角落里戳电脑的小团子也跟着附和。 时羡撇撇嘴,既然儿子和老爸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作罢。 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不绝的从厨房传出,听得时羡心惊胆战。 想要去帮忙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时,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她转过头,就见小团子把平板往沙发上一放,自顾自的挪到沙发旁。 在时羡不解的目光下伸出小jio,又在即将穿上拖鞋时收了回来,一脸嫌弃的看着时羡,“妈咪,我可不可以跟您商量个事啊?” 时羡点头。 “我想申请换拖鞋,太丑了!” 有时候他真嫌弃自己老妈的眼光,好歹从事时尚行业,怎么一到他身上,眼光就差成这个样子? 时羡伸手捧住自家儿子肉乎乎的小脸儿,神色格外认真,“苏聿潇,你相信光吗?” 苏聿潇也学着她的样子捧住时羡的脸:“妈咪。” “嗯?” “那是假的。” “可他会说话。” “那是配音。” 苏聿潇无奈叹气,松了手,认命般的把脚伸进拖鞋里。 看着那双一走路就会发光的赛罗拖鞋,时羡很是不解。 小男孩儿不都喜欢这些吗? 两分钟后,苏聿潇从厨房出来了。 时羡忙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竖着耳朵问:“九九,咱家厨房还好吗?” “不好。” 苏聿潇摇头,蹦跶着过来,“不过我刚才帮了她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小家伙儿又爬上沙发,重新缩进沙发角落,拿起平板继续戳着什么。 “你帮?” 时羡狐疑的打量他一番,“你就帮两分钟?” 进去洗个菜都不够吧? 苏聿潇抬了抬眼,“再多就不是乐乐姐自己干活了。” 时羡:“......” 这死孩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由于苏乐霸占着厨房,一家人的午餐只好点了外卖。 以至于傍晚,大家一听见苏乐喊那声“大功告成”时,险些激动地蹦起来。 三个人谁也没闲着,端菜的端菜,盛饭的盛饭,拿碗筷的拿碗筷,总算赶在苏知言之前把东西准备好了。 餐桌上,大家东看看,西看看,谁也没动筷子。 “怎么都不吃啊?”苏乐抿着唇,“爷爷,爸,姑姑,别客气,快尝尝!” “好!” 见没人动,时羡只好主动担当起了气氛组,谁知筷子刚放在盘子上方,苏聿潇便神秘兮兮的附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时羡听完,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可这筷子是怎么也下不去了....... 偏苏乐正十分期待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忽然,余光瞥见对侧的苏知言,心头顿生一计,坏笑着夹了一大块儿鱼肉。 “哥,知道你要回来,这可是乐乐故意、哦不,特意给你做的大餐,这第一口,当然应该你先动筷子嘛。” 说着,她将鱼肉放进苏知言的碟子里,笑嘻嘻道:“快吃吧哥,别辜负了乐乐的一番心意。” 苏知言:“......” 干咳一声,苏知言抿了抿唇,“那个……羡羡,我听说,你最近要参加个什么设计展是吗?” 这话题转的太快了,时羡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下意识点点头。 苏知言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拿起筷子,嘱咐道:“那你可得好好准备,不过,就算要努力,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半夜画设计图。” 苏千霆也跟着附和,“知言说的对,羡羡,你可不能再这么熬夜了,你看看,那么漂亮的一张脸,都有黑眼圈了。” 闻言,时羡轻嗤一声。 抬手碰了碰自己眼底,笑道:“爸,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她也就偶尔熬夜而已。 “爸说的没错,晚上是人体排毒的时间,充足的睡眠很重要。” 苏知言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也没停,漫不经心地夹起时羡给的那块鱼肉就往嘴里送。 下一秒,啪嗒一声,正好掉在西裤上。 第250章 寻找快乐的年纪 “啊呀!” 苏乐惊呼一声,边拿纸巾边怨他,不像女儿,倒像个妈。 殊不知,苏知言却是松了口气,捏起鱼肉,起身丢进垃圾桶。 “你们先吃,我上去换件衣服。” 说罢,逃似的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这一切,都被小家伙看在眼里,懂在心里。 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乐狐疑地瞄他一眼,“笑什么呀?” “没什么!” 苏聿潇赶忙摇头,坐的板儿正。 偏越是这样,苏乐越觉得有鬼。 又思及刚才种种,一下子就明白了。 下一秒,筷子伸进刚时羡准备吃的那条鱼里,剜了一大块肉,“来!” 二话不说就放进苏聿潇的碟子里,笑地格外和善,“好弟弟,你吃。” “no。” 苏聿潇坚定地摇头。 他才不吃呢! 这条鱼一端上来他就发现了,自己这位姐姐可是连苦胆都没摘呢! 苏乐哪儿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板着脸道:“你必须得吃,因为鱼是你做的!” “胡说!” “哪儿胡说啦?” 苏乐理直气壮地问:“如果不是你给了他一针,我能降服得了这条鱼吗?” “什么给了一针?” 时羡眸子中闪着迷茫,未等苏聿潇开口,便问:“乐乐,你刚说给了谁一针?” “当然是鱼呀!” 苏乐一下子来了精神,故意摆着夸张的表情,“姑姑,你不知道,弟弟可厉害了,我做饭的时候不是鱼老是乱蹦嘛,弟弟进来拿了一根钢针,不知道戳了一下哪儿,那鱼立刻就不动啦!” 她手舞足蹈,力求情景再现。 苏聿潇纠正,“那是大刺。” “大刺?” 时羡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苏聿潇,“告诉妈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小家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自家老妈的脸色,小声道:“舅舅书房里有好多书,我看到的……” “胡说,舅舅房间里会有做菜的书吗?” “不是做菜的书,是……” “是所有的脊椎动物都适用这个方法,包括人。” 苏知言正好从楼上下来,含笑捏了捏苏聿潇的脸颊,“九九,你用钢针戳的是鱼的脊椎,是吗?” “嗯!” 找到知音,苏聿潇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 苏知言捏了捏他的脸颊,很是欣赏,“告诉舅舅,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些书?” 苏聿潇原想点头,可一看时羡的脸色,只好悻悻然地垂了头。 饭后。 时羡将小家伙叫进卧室,关上门。 “九九,告诉妈妈,你怎么会想学那些?” “就是喜欢呀。” 苏聿潇眨着布灵布灵的眼睛,想了想,又觉得不太严谨,便道:“也不是喜欢,就是想了解,妈咪,你不知道,那些书可有意思了。” 时羡蹙着眉,“所以你想学吗?” “想!” 苏聿潇使劲儿点了点头。 时羡有些无奈,把他拉过来,“九九,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年纪,是应该去寻找快乐的。” 她说着,抬手替苏聿潇理了下衣领,“妈咪不是不想让你学这些,而是不想让你现在学……你现在每天上幼儿园和小朋友们一起学习,放学后就在家看看动画片,不好吗?” “不好。” 苏聿潇努着嘴,“那太幼稚了。” 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时羡,伸手捏捏他鼻子,笑道:“你本来就是该幼稚的年纪啊!” 苏聿潇不敢苟同。 瞧他如此,时羡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她对孩子没什么要求。 从九九出生之后,她就想着一定要让孩子有一个快乐开心的童年。 这几年,她带着九九去了很多地方玩,还特意给他买许多儿童玩具。 起初还好,可好像自打这孩子三岁起,就不再喜欢玩儿那些了。 反倒是对乐高拼图这些益智类的游戏很感兴趣。 不到四岁,就能一个人拼完三千多块的乐高。 时羡第一次见的时候震惊极了。 多次怀疑是苏乐帮他做的。 偏苏乐说,就是再给她装一个脑子,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她这才不得不信。 苏聿潇见自家母亲不知又在想些什么,抱着她的脖子贴了贴。 “妈咪,你不是快要去参加设计展了吗?还是好好准备你的设计图吧。” 说罢,他在时羡脸上吧唧一口,眉眼弯弯,“我去找外公玩了!” 小家伙眨眨眼,一溜烟儿窜了出去。 时羡瞧着他消失的地方,莞尔一笑。 或许是她想多了。 到底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再成熟,这不是也有幼稚的一面吗? 就像…… 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身影。 时羡心中一惊,忙甩了甩头。 明明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起来过了,怎么今天突然…… 一定是自己太闲了。 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 还是得忙起来。 想着,时羡立刻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和纸就开始继续作图。 国内。 贺氏集团。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传来,办公椅上的贺严抬了抬头,随即说了声,“请进。”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一到穿着职业装的身影推开门,抱着文件过来。 高跟鞋的哒哒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寂静,一头褐色的大波浪给那人平添了几分妩媚。 “总裁,国外有一张设计展的请柬送了过来,你看一下。” 季晴走到贺严办公桌对面站定,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抬手理了下大波浪,“这个设计展我是知道的,主办方是国外一个很有名的投资家,我想,不如我和傅设计师也都投设计图过去,如果能够被哪位投资者看上,对我们公司的发展也是很有利的。” 听她这么说,贺严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请柬看了一眼,复又递给她,“设计展在什么时候?” “下周。” “下周……” 贺严有点迟疑,“时间会不会太赶,你和傅沉能来得及去投吗?” 季晴笑了,“贺总,您这么说就太小看我们了,这么多年,我们什么水平,难道您还不清楚吗?” 第251章 被拿捏得死死的! “你们是我亲自请过来的,又怎么会不信任?” “所以啊,我也不会害咱们的品牌。” 季晴俏皮一笑。 这五年来,多亏了季晴和和傅沉。 羡羡去世不到三个月,永恒集团便发布公告,所有国内公司所接下来的订单均由总公司完成。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贺严第一时间约了季晴和傅沉,问他们是否愿意来贺氏工作,他会创立一个新的品牌,由他们二人全权接手。 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在三年之内,将其做成知名品牌。 凭他和傅沉的交情,并不担心傅沉会拒绝,只是季晴能答应,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且不说苏千霆在离开青州之前给季晴发过邀请,希望她能跟去总部发展,就之论自己和季维的恩怨,季晴不答应自己也属情理之中。 可他却想错了,季晴竟当场应下。 她说,从国外留学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去的打算,只想好好在国内发展,况且现在不仅有一个大展身手的好机会,还有师兄做搭档,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甭管因为什么,贺严对他们二人都始终心怀感激。 从办公室出来,季晴翻开手里的请柬看了看。 念时设计。 多难忘的名字。 只可惜,与她无关...... 回眸看了眼总裁办紧闭的大门,苦笑一声,落寞的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青州掉下一块十年难得一遇的大肥肉。 贺远岑兴冲冲的拿着文件来找贺严时,贺严只是漠然的抬了抬眼,“这次招标,我去不了。” “为什么?” “出差。” “出、”贺远岑微微蹙眉,想着这几天没听说外面有公司的项目需要贺严亲自去盯,他出哪门子的差? 忽然,他余光瞥见常年摆在办公桌上的那个相框后,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又要去参加什么狗屁设计展?” 虽是疑问的语气,可他心里早就猜出了七七八八,加上贺严并不反驳,贺远岑便更确定了。 当即勒令道:“不行!” 贺严微微抬眸,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贺远岑心知这个儿子吃软不吃硬,深吸口气,放缓了态度,“阿严,这几年你一直大力投资设计行业,每每有设计展,无论国内国外,你从不缺席,甚至为了它不惜推掉早已安排好的行程,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但这次不一样。” 他将文件夹摆在贺严面前,翻开,伸手指着,“你看看,这块地皮在商界可是被誉为经济之眼的地方,每三十年换一个开发商,只由政府亲自招标,前三十年,我们贺氏集团资历不够,后三十年的发展也未定,眼下贺氏占了天时地利,只差人和,难道你要放弃这么一个好的机会,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吗?” 贺严双手交叉,周了皱眉,“那在前董事长眼里,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他刻意加重了前这个字,听得贺远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五年前,贺严借着郑荣升的事联合其他董事将他董事长的职位罢免掉,美名其曰是暂时的,待事情平息下去,再让他回来。 说是暂时,可都五年了,每每他提出想要回公司,贺严总是有各种理由阻止他。 若非现在自己手上没有实权,投标这种小事,也用不着过来找这小子同意了。 可就算没有实权,他也是贺老太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只要他还在,贺严就永远不能一言堂。 深吸口气,摆着架子道:“当然是拓展公司业务!” “服装设计也是公司业务的一部分。” “那是你自作主张!” 贺远岑的火终于在他一次次的顶撞中压不住了。 贺远岑微微压身,从桌子上捞过电脑旁的相框。 只这么一个动作,让原本云淡风轻的贺严瞬间变了脸色。 偏他毫不收敛,冷声讽道:“我早说这个女人是个祸水,活着的时候兴风作浪,死了也不消停,这些年,你为了她创立服装品牌还不够,现在还要拿公司前程陪葬,贺严,我们贺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情种?” 贺严不理会他的话,狭长的丹凤眼紧紧盯住贺远岑手里的相框,缓声吐出两个字,“放下。” “一张照片而已。” 贺远岑勾了勾唇,故意后退两步,“至于吗?” 贺严没有理他,而是抬手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随后将屏幕翻转,对着贺远岑,一字一句道:“再不放下,我立刻给宋老太爷打电话,聊聊天。” “你、敢。”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贺远岑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严轻弯唇角,“我身为晚辈,给老爷子打电话问安,那是理所应当的,我想,老爷子应该也想知道自己女儿的近况。” “贺严!” “贺远岑。” 贺严眼眸微眯,“既然已经离了公司,就别再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如果你不忙,我会让你马上忙起来。” “你!” 贺远岑气的头顶冒烟,五指紧紧掐住相框,恨不得当场捏碎。 若说这五年他有什么糟心事,也就是宋珺提这个女人了。 前几年莫名其妙闹离婚,自己不同意,她转头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一待就是四年。 一个月前回来了,什么也不为,就为了给他送份离婚协议。 还说如果不离婚,就直接法庭见。 当真是可恶得很! 若不是宋家对他还有一点用处,他一分钟都不想跟宋珺提这个女人继续过下去。 狠狠瞪了贺严一眼,撂下一句:“你迟早毁到这个女人手里”,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待他走后,贺严小心翼翼的拿出湿纸巾,一点一点将相框擦拭干净,直到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才对着照片上的女孩儿弯了弯唇角。 随后拿起座机,拨了内部电话,吩咐道:“乔宇,定三张晚上飞往法国的机票,再通知季总监和傅总监,我们提前去展场。” 第252章 国外重逢 苏宅。 偌大的衣帽间里,时羡选了一套黑色西装裙,腰间盘扣设计很好的将国风元素融合进去。 随后拿了一根檀木材质的竹节发簪,将墨发轻挽。 又习以为常的将碎发扯出,遮住了左耳与下颌骨的交界处。 一切准备妥当,时羡拿起手包,准备出门。 才到楼梯口,就见苏乐和苏聿潇一左一右的蹲在楼梯扶手两侧,跟个石狮子似的,目不转睛的顶着自己。 她将手包换了方向,一脸看透了他们心思的模样。 “你们两个,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苏乐坏笑着递给苏聿潇一个眼神,不料苏聿潇却只当没看见,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苏乐努努鼻子,嘿嘿两声朝时羡扑了过去,故作甜糯的喊了声,“姑姑~” 时羡嫌弃的双下巴都出来了,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额头,“行了啊,有话直说,别一大早的恶心你姑姑。” 苏乐偏不,树袋熊一样的攀住时羡手臂,眨着鹿眼,“姑姑,你是不是要去参加设计展啊?” 明知故问。 但时羡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那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苏乐眉眼弯弯,尽是期待,“你看我马上就成年了,也应该去这种场合见识见识,等明年上了大学,也不至于被同学们笑话,说我姑姑是个大设计师,我却连设计展的门都没进过......” 说着说着,竟含了几分哭腔,好像时羡若是不答应,就跟多委屈了她似的。 正当时羡准备答应她时,身后传来一阵轻飘飘的声音。 回过头,就见苏千霆端着茶杯走了下来。 “知道自己该上大学了还不赶紧好好看书,整天缠着你姑姑做什么?” 苏乐不服,“我功课都做完了,而且做的很好!” 说着,向时羡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时羡笑道:“没事的爸,这次设计展本就是对外开放的,让乐乐去玩一玩也没什么。” 苏千霆无奈,“这丫头在家没规矩惯了,我怕她给你添麻烦。” “外公别怕。” 一直不说话的苏聿潇不知什么时候窜了上来,拍着胸脯道:“我帮您看着姐姐,肯定不让她给妈咪添麻烦!” 苏千霆面色一怔,哈哈笑道:“好,好,有咱们九九看着,外公最放心啦,那......就交给你了?” “嗯!” 苏聿潇慎重万分的点了头。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这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除了苏乐。 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出门时,苏千霆特意安排了司机去送他们。 一行人到了展厅,时间还早,时羡便带着他们两个先四处看看。 苏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参加展会,对什么都抱着好奇的态度。 见侧方摆着一个大台子,台下是一排排的靠背座椅,还有工作人员在整理,便凑近了时羡问:“姑姑,那是休息的地方吗?” “不是。” 时羡摇头,“那是拍卖区,很多设计展在最后都会有拍卖这一环节,如果你看到喜欢的,我们也可以拍下来,再制成成衣。” “不要。”苏乐一口拒绝,“我还是最喜欢姑姑设计的啦。” 时羡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待会儿看到了好的,可别改口哦。” 正玩笑着,一位年轻的接待朝她们走了过来。 同时羡打过招呼,说祁老师想见见她。 时羡原想带他们一起,不想苏乐却不肯去,说自己带着弟弟在展厅逛逛。 很难得,苏聿潇也同意了。 心知他们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时羡便也同意了,嘱咐两句,随接待一起去了后台。 到门口时,见祁老师正和别人说话,时羡也没有贸然进去。 而是敲了敲门,轻唤道:“祁老师?” 闻声,祁老师转过头,温笑着招了招手,“羡羡来啦,快进来。” 待时羡走近了,才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今年新收的学生,叫anyo,是你最小的师弟,也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和你一样有天赋的学生。” 随后又对男孩儿介绍道:“anyo,这是你的师姐,时羡,我最喜欢的学生,也是我最看重的学生,你以后可要好好跟师姐学习。” “没问题老师。” 男孩儿抬手做了个不标准的军礼。 伸出手,笑容就像是窗外的阳光,灿烂非常,“师姐你好,我是anyo,中文名字叫安渝,今年十九岁,中法混血,请多多关照~”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时羡就好了。” 时羡礼貌性的回握一下,桃花眼微微弯起,唇角扬出一抹淡笑,弧度刚好,格外亲昵和善。 安渝眼睛里冒着星星,竟一时看呆了,毫不吝啬的赞道:“师姐,你真好看,就像博物馆里的画儿活了一样!” 时羡微微一怔,随即展了笑颜,“谢谢。” 安渝是个自来熟,没几句话,就和时羡像认识了很多年似的,相见恨晚。 祁老师见他们这么合得来,便牵过时羡的手,吩咐道:“羡羡,待会儿学校还有个会需要我出席,所以就不能陪你们继续参展了。” 说着,她指了指安渝,“这个,我可就交给你了哦。” 时羡点头,“放心吧老师。” 末了,等祁老师离开,时羡便也带着安渝出来了。 与方才不同,此时展厅已经来了许多人,设计图也都摆了出来。 时羡很有耐心,几乎挨个和安渝分析解释。 可安渝却没耐心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双手合十,虔诚的朝时羡拜了拜。 苦着脸道:“好师姐,求您放过我吧,这些我一点都看不下去,让我摆烂好不好?” “怎么会?” 时羡故作讶然,“祁老师说,你可是她这一届最有天赋的学生呢。” “那是老师故意这么说的!” 安渝急了,一着急,中文就说不利索。 一秒切换回法语,“师姐你不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呢,是我自己取的,因为中文里有个成语叫,安于现状,它是我一直以来的座右铭呢!” 时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好吧。” 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沙发区,“那边是休息区,你先去坐坐。” 安渝咧了嘴,眨着眼睛挑眉,“那你送我去吧?” 时羡点点头,陪他过去。 心里记挂着那那两个孩子,便在过去的路上四处环顾。 忽然,她脸色一僵。 刹那间,全身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双眸中的震惊,时羡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安渝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刚要叫她,时羡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朝反方向跑去! 第253章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师姐!” 安渝见时羡跑开,连忙追了过去。 “你怎么了师姐?” “没......没什么。”时羡平复了下心情,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安渝是个人精,虽然猜不出全部,也猜到了两三分,试探着问:“师姐,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啊?” 当然是在躲人。 时羡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明显。 可她并不打算跟才见了一面的人分享自己的私事,不自然的勾了勾唇角,故作轻松,“我能躲谁啊。” 之后随便扯了个理由,“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而已。” “不舒服?那我扶你去休息区休息吧?” 说着便要挽上时羡的手臂。 “不用了!” 一听休息区三个字,时羡就跟触电一样,几乎下意识躲开安渝的触碰。 这抗拒太明显了,连安渝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收回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时羡闭了闭眼,捏紧手包,平复了下呼吸。 在睁开时,眼底已然化作了平静,“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师姐!” 安渝叫住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 时羡轻轻摇头,转过身,加快了脚步。 许是大家此刻都只顾着看展,女洗手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时羡撑着洗手台站了很久。 五年了。 整整五年。 连九九都快要上小学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和那个人还会有什么交集,更想不到会再次相见,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时羡微微抬眸,透过水台前的镜子看着自己。 很多年了,她甚至不记得上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那次绑架案之前吧。 毕竟在那件事之后,她脸上...... 时羡拨开耳边碎发,怀着忐忑,就像是五年来第一次鼓起勇气正视自己。 凝着看了一会儿,放下手,垂眸苦笑。 心里不禁感叹,差别真大。 不是容貌,而是气质。 但有时候,一个人的气质变了,也足以改变这个人的容貌。 就像小孩子,看起来总是天真烂漫的,可如果他是一个隐藏的刽子手,被揭穿的那一天,依旧会变得面目可憎。 明亮的灯光和安静的空间让时羡内心渐渐平息下来。 且不说刚才贺严有没有看到自己,就算看到了,怕是也根本认不出吧? 不过事无绝对,为了保险起见,今天的展会,她怕是参加不了了。 还是得尽快离开。 想着,时羡打开手包,正要拿出手机,余光却瞥见了放在包底的口红。 她抿了抿唇,将口红取出来,拧开,看着镜子,仔仔细细的在唇瓣上加深了一遍。 暗红中透着些许橘调,似故宫围墙一般,庄重大气。 随后将口红收起来,边走边从包里取出手机,准备给苏乐打电话,让她带着九九直接去展厅外找自己。 可能是两个孩子玩得太开心,时羡等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 可要她去展厅内找人,又怕撞见......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打。 走路时只顾着看手机,竟没注意到前面何时出现了人。 她一头撞了过去,痛呼一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 时羡抬起头,未说出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刹那间,她几乎条件反射般的朝后退了两步,险些连手机都丢了出去。 转身就往洗手间逃。 下一秒,那人一个跨步挡在她前面,尽管极力隐忍,声音中也还是出现了一丝颤抖,和无尽的怒意。 “你要去哪儿?” 时羡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可内里早已翻江倒海,惊涛骇浪了。 可她知道,贺严怕是认出她来了。 沉默一瞬,咬着牙迎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心一横,故意装傻。 “先生,这里是女洗手间,麻烦您让开。” 可那人就像听不见她说话一样,眼睛紧紧锁住那张让他魂牵梦萦了五年的脸,眸光说不清的复杂。 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时羡,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五年前,他就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可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受不了打击,不肯相信事实。 就算沈宴星将一系列诊断书和死亡证明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信。 甚至在葬礼结束之后,派人大肆寻找过。 但都一无所获。 直到沈宴星找来了方书瑶。 那个时候,他还想从方书瑶身上看出端倪。 可那个女人悲痛欲绝、歇斯底里的样子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想,方书瑶跟时羡关系如同亲姐妹,若时羡还活着,她定是演不出那种感觉的吧? 所以,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时羡真的不在了的事实。 可就在他下定决心将这份感情久封于心底的时候,又见到了这个令他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女人。 叫他怎么能够轻易放她离开? 忽然,他抬手便要去捉时羡的手臂。 “啪——” 时羡毫不犹豫地将他手打开。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楚。 不疼,却足以让贺严眉目震惊。 以前的时羡,温婉端庄,是不会轻易跟人动手的…… 被他盯得后背发凉,时羡面若寒冰,带着些愠气,“这位先生,请您自重,这是公共场合,您再这样拦着我,那我只好叫保安过来。” 她态度过于强硬,演技也好。 一双桃花眼平静的不像真人,若不是自己太了解她了,认定她就是时羡,恐怕真能被忽悠过去。 好啊。 既然她想演,自己就陪她演个够。 凤眸微转,贺严睨了眼被时羡打了一巴掌的手,唇边溢出一丝笑意,“那就叫保安过来,你刚才无缘无故撞了我,我也很想知道,保安会怎么处理。” 时羡偏眸,“我已经道过歉了。” “是吗?” 贺严冷笑一声,“是道歉你欺骗我,还是道歉,你假死离开?” 第254章 报警,抓流氓!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时羡不得不一步步后退,直到贺严将她逼进墙角,退无可退,才抬手奋力将他推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厉声一斥,整理了下鬓边碎发。 伸手指着他,冷声警告,“先生,如果你喝醉了,我可以容忍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但若你继续纠缠,我不介意报警告你骚扰!” 话落,时羡转身便走。 “羡羡!”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急呼。 所有的情绪都融合在了一起,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可也只有一瞬间,她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青州市的时羡已经死了。 眼前的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倏地,那颗心又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权当没听见那个声音,脚步不停,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进展厅之后,时羡缓缓松了口气。 直奔大门。 不料没走两步,手臂忽然被人猛然一扯。 脚下高跟鞋一歪,顺着惯性,时羡骤然向后倒去。 眼看就要狠狠跌在地上,刹那,贺严长臂一揽,时羡便撞进了一个刚硬坚挺胸膛。 惊慌失措间,贺严那张俊颜与她就在咫尺之间! 香软在怀,让贺严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重新将时羡拥入怀中,是在他梦里无数次反复出现过的。 眼下真的实现了,竟格外的不真实。 “啪!” 他正要说什么,左脸却忽然一痛。 晃神间,就见时羡已经从他怀里逃脱,愤恨至极地瞪着他。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跟自己动手。 再加上刚才一拥,另贺严更加确定眼前女人的身份。 二话不说抬手就抓住她往外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 时羡心跳猛然加速,拼了命地想要甩开他,“放手!贺、” 正要脱口而出,却猛然意识到什么。 幸好贺严没有在意,她迅速将话锋一转,横着眉往后挣扎,“快放手!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随便!” 贺严森然吐出两个字,加快了脚步。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时羡急了。 余光注意到身边的参展者。 那些人大多都在看设计,但也有小部分人对他们这边指指点点。 见他们窃窃私语,时羡忽然计上心头,张口便喊,“来人啊!保安!来人啊!救命!” 这一喊,果然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快,他们周围便聚集了许多人。 只可惜,看热闹的居多,却无人上前帮忙。 有几个见时羡长得漂亮,想上来帮一把,却被贺严吃人般的冷眼一扫,又死了这份心。 就当时羡无计可施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手腕一痛,她便被一道不大不小的力气扯到了一旁。 挣扎之中,挽发的檀木发簪脱落,墨发胡乱散开,又几根黏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 贺严脱了手,目光阴鸷地凝着二人, “师姐。” 安渝将她护在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放心道:“你没事吧?” 时羡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稍稍松了口气。 捏着发麻的手腕,微微摇头。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蓦然睁大双眸,抬手就要推开安渝,“小心!” 紧接着“砰!”的一声,安渝眼前一晃,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倒去。 而身后,一道阴鸷的眼神紧凝着那抹青涩的背影。 拳头微微泛红,青筋满布。 刚才在休息区的时候他就看到这个小屁孩儿在时羡面前献殷勤,一副心术不正的模样。 而看到时羡对他笑脸相迎时,他心里就跟同时塞了十颗拉掉环的手榴弹一样,一瞬间同时炸开,怒意几乎溢出胸腔! 时羡顾不得质问贺严,一心只关心无辜挨打的安渝。 见她这样担心,贺严胸中怒意更盛,弯腰桎梏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提到了自己身边。 安渝想阻止,却力不从心。 刚才那一拳就打在太阳穴旁边,就算缓了一会儿,眼前也是一阵阵眩晕。 “你干什么!” “干什么?”贺严一把将时羡揽在怀里,声音冰冷,携着风雪,“当然是带你回去。” “疯子!” 时羡此刻顾不得形象,只想逃开这个让她失望到极点的男人。 但很显然,五年前她跟贺严力量悬殊,五年后,依旧如此。 慌乱中,安渝缓了过来,见时羡落在贺严手里,心中饱含正义的他艰难的撑着地板起身,想要去解救时羡。 不料却惹来贺严一阵冷笑,“怎么,还想挨打?” 时羡怕他再受伤,摇着头惊喊,“报警!安渝,快报警!” 安渝也机灵,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贺严凤眸微眯,正想抬脚将他手机踹走,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两个保安闻声过来。 与之同行的,还有展会负责人。 负责人心知时羡什么谁,可也知道贺严的身份。 一时间有些为难。 想了想,只好赔着笑脸好言相劝,“贺总这是做什么,公共场合下,还是麻烦您先放开苏老师,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苏老师?” 贺严微微垂眸,目光中含着一丝玩味,“好啊,你竟然为了躲我,连姓都改了。” 随后抬起眼睫,眸光漠然异常,“陈总监,我知道您是展会负责人,展会大小事情都由您负责,但我要带我的妻子回家,应该不在您的管辖范围内吧?” 妻子? 此话一出,负责人直接愣住了。 时羡看出他的疑惑,当即反驳道:“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 贺严垂下头,一点点靠近时羡,“如果不认识,怎么会和我一起同床共枕三年多?” 他眼中染上暧昧,与她鼻尖相撞,呼吸交错,“你说你不是她,那敢不敢让我看一眼,你后腰间那颗朱砂痣?” “流氓!” 时羡又惊羞又怒! 不正常的氛围在二人之间疯狂蔓延,虽然是国外,又是在包容度极高的城市,可时羡是个地地道道的炎黄子孙,根本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使劲儿后仰着,几乎将腰身折断! 安渝彻底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展厅内忽然闯进来一干身着制服的男子。 约莫五六个人。 眼看他们越走越近。时羡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伸长了脖子,几乎将喉咙喊破,“救命!快救命!有人耍流氓!” 第255章 喜提警局一日游 警察环视一圈,走到贺严面前,出示了下证件,“先生,请您放开这位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跟你们走?”贺严低眉浅笑,“你们以什么理由逮捕我?” “有人报警说您猥亵,骚扰女性。” “是吗?” 贺严凉凉的扫了一眼安渝,眸中冷光不减,“什么时候跟自己的妻子有亲密接触,也算是猥亵骚扰了?” “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 时羡矢口否认:“先生,我一早就说过认错人了,您还是一直纠缠我,不是猥亵骚扰是什么?” 两人各执一词,警察与同事互视一眼,没什么情绪的问:“先生,您既然说这位女士是您的妻子,那您有证据吗?” “当然有。” 贺严理直气壮的抬起眼睫,“结婚证,算吗?” “当然。” 警察点头,“那麻烦您拿出来,给我们看一下。” 话音刚落,贺严眸色一滞。 眼眸微转,环视了圈四周金发碧眼的老外,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并不在青州。 谁会带着结婚证出国参展? 见他犹豫,时羡心里便有了数,冷讽一声,“看来这位先生拿不出证据啊。” 随即转眸,唇角带笑,“警察同志,谁在撒谎,我想应该很清楚了吧。” 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证据却拿不出来。 一个此时此刻还被人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谁是谁非,清晰明了。 为首的警察与同事们交换了个眼神,便有两个警察冲上前去。 贺严眸光乍寒,微微侧身,灵巧的躲了过去。 此举动显然惹怒了警察,三五个人一齐而上,即便贺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下就被几人合力按住。 趁着这个空挡,时羡连忙逃出了贺严的禁锢,来到安渝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贺严眼底尽是怒意,一双凤眸瞪得猩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时、羡!” “带走!” “等一下!” 人群外,一道清亮的女声传了过来。 带着一丝熟悉感,时羡缓缓抬起眼睫。 拨开人群,过来一位身材高挑,眉目中颇含风情的女人。 顿时,时羡瞳孔微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季晴! 是季晴! 虽然很多年不见,可季晴变化不大,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季晴似乎并未注意到她,而是一心都在被警察扭住双臂的贺严身上。 “季晴,你来的正好。” 贺严手上一个用力,甩开了桎梏他的两个警察,“你告诉他们,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时羡,是不是我的妻子!” “时、” 季晴一时没反应过来,环视四周,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那张最出彩的东方面孔。 与之四目相对之际,季晴似是遭受了极大地创击,瞳孔紧缩,满目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会...... 她颤抖着双手,抬起脚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时羡挪了过去。 直到在她面前站定,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颜。 可季晴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慌张与怀疑。 “你、你是......” “你是那个人的朋友吧?” 季晴刚想开口确认,却被时羡接过了话茬儿,“麻烦您好好劝劝他,我已经反复强调不认识他,可他却始终不肯相信,还造谣诽谤,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她面容冷漠,声色微怒,几句话下来,让季晴有些恍惚。 回眸看了看还在不停催促她的贺严。 眼底划过一丝挣扎。 终于,她伸手指指自己,压低了声音,“那我呢?你……认识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季晴才发现,她心里竟格外的忐忑不安。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听到眼前女人说出否认的话。 时羡笑了,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连他都不认识,又怎么会认识他的朋友?” 季晴也笑,闭了闭眼,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握拳。 再睁开时,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她决然的转过身,走到贺严身边,在贺严期待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她不是羡羡。” “不可能!” 贺严脸色骤变,眼底期待化作执着。 “是真的,她真的不是羡羡。” 季晴想要安抚他,却被贺严甩开。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算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也绝不会动摇。 羡羡是他的枕边人,贺严坚信,他绝不可能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来! 眼看他要朝时羡的方向冲过去,季晴眼疾手快的拦住了贺严的腰身,含着哭腔相劝,“贺总,我知道你一直都放不下羡羡,但她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你忘了吗,是你亲自给她办的葬礼,亲自给她守的灵啊!” 她的话,贺严一句也听不进去,只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眼看就要成功,双臂却忽然被人向后一拽。 一个身着制服的老外横在了他和时羡面前,将时羡挡得严严实实。 “两个一起带走!” 一声令下,警察便扭着挣扎不止的贺严朝展厅外去。 同行的还有季晴。 出门前,她回眸凝了眼时羡,眉目间的情绪格外复杂。 时羡错开眼,似是遮掩什么,并未与她对视,而是一遍遍关心安渝的伤势。 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警察,负责人又回来向围观的众人解释安抚了一番,还让保安去维持秩序,一切安排妥当,才重重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随后笑嘻嘻的来到时羡身边,关心道:“苏老师,没吓到您吧?” “没有。” 经这一遭,时羡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我有点不舒服,就不继续留在展会了,抱歉,陈总监。” 一听这话,负责人顿时慌乱起来,“那个,您要是不舒服,我可以为您准备一间休息室,或者我叫人把医生请过来。” 说着,想伸手拦着时羡,却又觉得唐突,一双手悬在胸前,显得有些无措。 只能连连安抚,“苏老师,您看,这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您是压轴设计师,若是您不在,这恐怕......” “是啊师姐。” 安渝也随之附和,“留下吧,我还指望着您能指点我一下呢。” 时羡眉眼微垂,想到刚才安渝为了自己莫名其妙挨了贺严一拳,而设计展也是因为自己才会被贺严搅和,愧疚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让她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见她点头,负责人顿时眉开眼笑,赶忙引着她前往后台休息室。 才转过身,不远处的展台后面就冒出了两个圆圆滚滚的颅顶。 第256章 一掷千金哄妻笑 苏聿潇觉得苏乐抓他抓的松了,一把挣脱开,从展台后面走了出来。 精致中带着肉感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斜睨一眼苏乐,“你刚才干嘛拦着我去帮妈咪?” 他们在看展时听到这边有动静,原本苏聿潇是没在意的,可苏乐是个爱吃瓜的性子,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过来看热闹。 谁知吃瓜吃到自己人身上,被欺负的人竟是妈咪! 苏聿潇当场就忍不住了,刚要过来,却被苏乐提着后脖颈子拽到展台后,让他稍安勿躁。 “我不是给你指了吗,外面有警车,姑姑肯定没事的。” 苏乐满眼都写着‘你去能干嘛’这几个大字。 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身边的肉团子,“不过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啊?” “谁?” “纠缠姑姑那个男的呀!” “不觉得。” “没眼光。” 苏乐白了他一眼。 下一秒,双手忽然板住苏聿潇的肩膀,蹙着眉打量他。 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 终于,苏聿潇忍不住了,气呼呼的拨开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苏乐惊呼一声,“我知道了!” 这高亢如美声的嗓子一嚎,引得不少人侧目。 苏聿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都丢尽了。 可苏乐倒是不觉得如何,眉目欣喜,“我就说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跟你长得像啊!” 苏聿潇很是无语。 叹着气,很认真的盯着苏乐,糯糯地喊了声,“姐姐。” “嗯?” “你疯啦?” “……” 苏乐喜悦之色瞬间消失。 她就知道这小东西没憋什么好屁。 苏聿潇迈着小短腿,“基因组合的排列顺序就那么多种,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可苏乐竟然说他跟欺负妈咪的流氓像,烦死了。 说着,他不悦的回头瞥了一眼,“走吧,找妈咪去了。” “又装大人。” 苏乐在他身后努了努鼻子。 展会上的工作人员很多都认识时羡,找起来并不困难。 加上苏乐人甜嘴也甜,苏聿潇更是个妥妥的小正太。 直接有小姐姐乐意给俩孩子领路。 甚至怕苏聿潇走丢,十分自然的牵起了苏聿潇的小手。 瞧小姐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苏乐笑地嘴都合不拢了。 上午十点半。 拍卖即将开始,时羡也从休息室到了拍卖台下坐着,两个孩子跟左右护法似的做她两侧。 安渝不得不在时羡前排落座。 只是人虽安静的坐着,可心却不在展品上,一次次的转头偷瞄时羡。 可惜技术不好,没两回就叫时羡发现了。 她狐疑地问:“怎么了?” 安渝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转过半个身子,一手扒住椅背,“师姐,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你说。” 他下巴放在手背上,眨着眼,满脸求知欲,“刚才……那个男的,到底是谁啊?” 就凭那男人跟师姐的亲昵劲儿,还真有点儿像夫妻。 可是,如果是真夫妻,师姐怎么会真的让警察把他带走啊。 就这么个问题,困扰安渝一个小时了。 不止安渝,就连苏乐和苏聿潇也都竖起了耳朵。 时羡左看看,右看看,故作冷脸,声音微厉,“是个神经病!” 此话一出,三人脸上均是一个表情,失望。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安渝赶紧笑着打哈哈,“我就说嘛!肯定是个神经病,还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打的我现在还疼呢……”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穴,愤愤道:“这种人就该让警察把他带走,活该!” 似是不解气,时羡又愤愤地从牙缝里挤了句,“最好再关个十天半个月的,直接把他遣送回国。” “阿嚏——” “阿嚏——” 警局审询室。 贺严摸了摸鼻头,喷嚏连天,控制都控制不住。 看对面坐的警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连忙不自然的挪开目光,干咳两声以做掩饰。 “严肃点!” 警察厉斥一声,带着他把整个流程走了一遍。 末了问他,“所以你承认自己是骚扰诽谤人家姑娘了?” “不承认。” 贺严眸色淡淡,“我说了,我们是合法夫妻。” “我也说了,拿出证据,我们立刻放人。” “……” 贺严无奈地往椅子上一靠。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登时坐直了身体,“有证据。” “在哪儿?” “把手机还我,证据在里面。” 警察看了眼手边,递给旁边记录的同事。 拿到手机,贺严点开相册,直接丢在桌子上。 “结婚照,总能证明了吧?” 警察垂头扫了一眼,漠然摇头,“不能。” “为什么?” “照片可以作假。” 纯属无理取闹! 贺严最后一丝耐心也用完了。 长这么大,他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正要起身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走到警察身边耳语几句,警察便点了点头。 随即起身,走到贺严身前打量他一番,摆了摆手,“有人保释,你可以走了。” 见他从审讯室出来,季晴立刻迎了上去,“贺、” 才张口,贺严便淡淡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些许冷意。 刹那间,季晴喉咙里像是塞了根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出了警局,傅沉立刻大步过来,“阿严,你没事吧?” “没事。” 贺严将眉头压低了些,“是你保释的?” “是啊。” 傅沉点点头,“季晴一给我打电话我就来了,怎么回事?看个展看到这儿来了?” 他像季晴投去疑惑的目光,却被季晴躲开了,抿了抿唇,问贺严,“贺总,要不,我们提前回国吧?” “不回。” 贺严垂眸看了看腕表,抬手拉开车门,“去展会。” 季晴几乎下意识一拦,“可这个时候,展会基本已经结束了,我们还是……” 话未说完,贺严便已经坐进了车里。 季晴面上闪过意思慌乱,咬了咬唇,也随之做了进去。 拍卖进行的很顺利。 尤其是苏乐,花了十几万,一连拍下三张设计图。 安渝也拍了两张,不算最好,但很有特色,也是时羡推荐的。 眼看接近尾声,拍卖师请出了时羡的所作的设计图。 是一套颇为繁琐的拖尾主纱。 沿用了她一贯中西结合的风格。 甚至不用天花乱坠的吹捧,只展一张图,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拍卖师一提‘至幸’二字,甚至不需介绍,就有人已经开始竞价了。 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三百万。 …… 这价钱喊的苏乐和安渝心惊肉跳。 或许是苏聿潇年纪虽小,对钱还没什么概念,倒觉得稀疏平常。 直到竞价至五百万时,场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拍卖师环视四周,拿起拍卖锤,开始喊:“五百万,一次!” “五百万,两次!” “五百万,三、” “五千万!” 忽然,展厅门口传来一阵沉稳清润的嗓音,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第257章 得寸进尺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时羡蓦然回眸。 见贺严不但被放出来了,还好好的站在展厅门口,登时站起身来。 既惊又气。 季晴和傅沉晚他一步,进来时正好听见他在竞价。 惊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只是季晴惊价格,而傅沉惊讶的,是场内那个与时羡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若不是大白天,他险些以为见了鬼! 看了看贺严,忽然猜出他刚才为什么会在警局了…… 季晴想劝几句,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拍卖场上,喊出来的价,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五千万! 那不是五千块啊! 别说他们,就连自己人,安渝和苏乐,也几乎将眼珠子瞪出来。 不仅对五千万肃然起敬,在看清了贺严的脸之后,更加确信他是疯球了。 忍不住咂舌,“我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挥金如土了……” 半亿的价格。 就买了这么一张......图? 什么家庭啊! 拍卖师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连忙重新拿起拍卖锤,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五千万,一次!” 无人说话。 一张设计图而已,就算镶了金边也不值这个价钱。 “五千万,两次!” 依旧安静。 “五千万、” “不行!” 落锤之际,时羡高声制止。 贺严双眸微眯,唇边含着一丝玩味,也学着她的样子,故作不熟,“这位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行?” 时羡理直气壮,“你不配。” “可我的钱配。” 贺严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神色慵懒,“拍卖有拍卖的规矩,价高者得,我喜欢,所以愿意出钱买,如果这位小姐也喜欢,可以出的比我更高。” 时羡咬紧牙关,怒意横生。 忽然,她弯下腰,一把夺过苏乐手里的竞价牌,清清亮亮的喊:“六千万!” 安渝和苏乐还没从五千万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激灵。 眼神中透着离谱二字。 贺严却只淡淡一哂,薄唇微启,“八千万。”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时羡气的头顶冒烟。 “我、” 刚要举牌子,身旁的安渝赶紧伸手扯了扯她。 时羡垂头,就看他手上比了个八,“师姐,师姐,八千万啊,有人愿意拍下来,那是他识货啊,就卖呗!” 其实安渝想说的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嘛,百年难得一遇,那就宰呗! 他偷瞄了贺严一眼,小声劝道:“你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你喊再高也没用,就给他吧,咱们赚的够多了。” 时羡:“……” 她是在乎赚的那些钱吗? 她是不想让自己的东西落到贺严手里,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可安渝有句话说的没错。 贺严是势在必得。 别管自己再加多少,他都肯定会继续往上加。 五千万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她狠着心才加到六千万。 继续加价,根本不现实。 “这位先生出价八千万,还有更高的吗?” 苏聿潇站在时羡身边,仰头望着自家老妈那张青灰交加的脸。 又睨了睨脸上得意之色掩盖不住的贺严。 若有所思。 拍卖师脸上笑意藏不住。 环视一圈,见无人说话,便拿起拍卖锤,一锤定音。 “成交!” 顿时,场内一片哗然。 那震天响的掌声听起来竟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五千万买一张图,也不知是该恭喜他得偿所愿,还是该笑话他缺心少肺。 贺严倒是不觉得怎么,反而为拿下那张图而沾沾自喜。 看了又看,托在手里不舍得放下。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那些人好像忘了贺严刚才被警察带走的事,反而一心过来结交。 都想从人傻钱多的大款儿身上捞点油水。 由于是全场最高竞价,所以有不少媒体过来拍照。 虽然是流程,但时羡完全不想拍。 可被众人围在中间,又有陈经理相劝,她只得无奈配合。 可不管怎么拍,都好像少点什么。 不知谁说了句,“能麻烦苏老师和贺先生一起托着设计图拍一张吗?现在这样,两位看起来实在太生疏了。” 这话一出,果然得到了众人的支持。 贺严自然一百个乐意。 当即撤了一只手。 时羡深吸口气,抱着早拍完早走的心态,假笑着伸出手。 不知是不是贺严故意的。 碰到图纸的同时,十指相接,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至全身脉络。 时羡蓦然睁大了瞳孔,触电一般将右手收了回来。 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越出胸腔! 脸上的假笑再也挂不住了,眼神当即化作一把利刃,狠狠地剜了贺严一眼。 偏罪魁祸首还明知故问,“苏老师,你怎么了?” 时羡恨不得骂死他。 可眼前那么多台摄像机,生生忍住了。 贺严很艰难的憋笑。 打着配合媒体的幌子,缓缓凑近。 “跟警局打过那么多次交道,还是第一次被当做嫌疑人带进审讯室。” 贺严微微偏头,“感觉并不好。” 时羡眉心微皱,下意识后仰。 贺严笑,“不过我就当是我们重逢之后,你送我的见面礼了。” 厚颜无耻! 时羡把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极力忍耐。 一直劝自己,若是真跟他说话,就着了他的道了。 可贺严并未这么想。 也没有下什么套。 重逢之后,除了自己当众被时羡骂做流氓那次,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她接触。 并且没有挨骂。 贺严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他本该知足,可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外国人中,时羡浑身散发出的香味儿格外清幽。 撩人于无形。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得寸进尺。 伸出手,缓缓朝她后腰探去…… 轻轻一捏。 “啊……” 时羡轻呼出声。 瞳孔蓦然睁大。 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保持体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出八丈远! 羞怒交加,恨道:“你干什么!” 咔嚓不断的快门声戛然而止。 媒体们端着相机,一脸茫然。 贺严刚才找的角度太过刁钻,所有人都在给他们拍照,根本不会有人看到什么。 时羡被这些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微微喘着粗气,狠狠瞪着害她丢脸的元凶。 “好了各位。” 贺严轻轻抿唇,忍下那丝笑意,很善解人意的替她解释,“拍了这么久,想必苏老师也累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辛苦大家了。” 待众人散开,时羡也不多留,刚要转身,手臂忽然被贺严扯住。 在她诧异不解的目光下,低头凑近耳边,用只够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后腰左侧是我老婆最敏感的地方,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羡羡,你还不肯承认吗?” 第258章 心里有没有小鹿乱撞? 这种登徒浪子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时羡甩了两下没甩开。 指尖一个用力,狠狠掐了下贺严的虎口。 贺严吃痛,劲儿小了点,时羡趁着空档奋力将手抽了出来。 紧着后退两步,跟他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羡羡,我、” “站住!” 贺严刚要上前,时羡当即厉喝一声。 她眸色冷寒,伸直了手臂指着他。 语气不善,眼神却格外认真,“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是你口中的羡羡,如果你再打着她的旗号过来骚扰我,我不介意再把你送进警察局!” 说罢,她转身就走。 毫无留恋。 贺严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有些怅然。 “阿严。” 傅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见他愣神,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在想什么?” 贺严摇摇头,目光落在手里的设计图上。 “是好看。” 傅沉由衷的夸了句,“和时老师的风格很像。” “你也觉得她是时羡,是不是?” 贺严倏然抬眸,似是找到了什么知音一样,凤眸中闪着波光。 “你和她一起工作过几个月,你一定很清楚她的设计风格,阿沉,她就是羡羡,对不对?” 傅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是,贺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若不是,他这样,又不知道会对人家姑娘造成多大的影响…… 沉吟片刻,缓声道:“查查吧。” 只要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查起来并不难,展会都是实名制的,只要问到名字,就好找了。 只是他在陈经理那儿应该没有什么好印象了,去问只怕问不到。 便想着等乔宇拜访客户回来,让他去问。 不料到停车场,季晴刚好和乔宇通过电话。 “贺总,乔特助说,客户知道您也来了,想亲自见您一面,商议细节。” “见我?” 这次来法国,除了参展,还有一个一直以来都在合作的项目要谈。 只是虽然有合作,但都是各取所需,始终没有更上一层楼。 贺氏想在法国开展自己的业务,这个客户是个重要的引路人。 所以一到法国,他们便兵分两路,季晴和他参展,乔宇和傅沉去见客户。 原以为凭他们两个,足以拿下那个外国佬,没想到…… “好,那就跟他约时间吧。” “就现在。” 季晴回道:“乔特助还在他们公司等着。” 贺严浅浅嗯了一声,抬手打开车门。 却在要进去的一瞬间,余光撇到前排车头处有个小家伙。 用引擎盖挡住大半个身子,伸着头,正往他这边偷看。 说是偷看,可跟他四目相对时,既不躲也不闪,好似故意的一样。 而且那眼神中,好像还带着点莫名的审视和敌意…… 若是换了别人,贺严定是要生气的。 就算不跟小孩子计较,也直接甩上车门走人。 或许是那孩子长的太讨喜了,他竟忍不住想去靠近了看看。 捏捏他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傅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也注意到了那个孩子。 却没多想,只以为贺严是不喜欢,解释道:“可能是哪个跟家长走散了的孩子,过来停车场找自家车的,走吧。” “等等。” 贺严迈脚出来,唇角微抬,“我去看看。” 谁知那孩子见他下车,竟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诶!” 贺严刚想去追,却被季晴拦了一下。 她指了指腕表,“贺总,时间快来不及了,乔特助那边怕是撑不了多久,先去见客户要紧。” 贺严没做声。 环顾了下四周,也没见到小家伙的身影。 心道:跑的还挺快。 他浅笑了下,重新回到车里,扬长而去。 展厅外,苏家司机已经开车过来了。 时羡左等右等,终于看到心头肉跑了过来。 她赶忙迎过去,担心道:“怎么这么久?是没找到去洗手间的路吗?” 苏聿潇眼珠一转,声音糯糯,“有点闹肚子了。” “闹肚子?” 时羡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刚才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没有呀。” 苏聿潇假装很努力地回忆了下,摇摇头,小手攀上时羡手臂,弯着眼贴了过去,“妈咪,我们快回家吧。” 时羡叹了口气,边走边道:“回去给你煮赤豆山药粥,治拉肚子的,必须吃啊!” “好!” 苏宅。 苏聿潇一到家,跑到沙发上拿了平板,头也不回的钻到了自己卧室。 拿着抱枕,趴在飘窗上开始戳着什么。 忽然,他仰着头想了想,在屏幕上输了一串车牌号。 很快,车主的信息显了出来。 名字性别职业。 一看他是ceo,苏聿潇直接搜了他的公司。 须臾,跃出一套颇为齐全的资料。 贺家不是无名小卒,贺严更是多次上新闻。 除了财经,还有娱乐。 他看戏似的,托着腮,短乎乎的食指随意地往下划。 忽然,一条几年前的热搜吸引了他的目光。 下面排着一行小字:一张设计图卖出天价,贺家少夫人利欲熏心,无脑圈钱。 苏聿潇点开,看清热搜配图上的人后,倏然爬起身。 盘腿坐好,把平板捞到眼前放大了看。 标题所谓的少夫人,竟和自己妈咪长得一模一样! 错不了。 那些照片拍的全是正脸,一眼就能认出来。 忽然,他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非那个欺负妈咪的人,是…… 是他……爹地? 怎么可能! 妈咪不是跟他说,爹地职业特殊,在执行任务中过世了吗?! 苏聿潇觉得自己凌乱了。 抱着平板愣了好一会儿,余光扫到贺严地址,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人。 ?他眼睛一亮,使劲儿戳着返回键,打开微信,拨了个视频电话出去。 另一边,时羡也翘着腿躺在卧室床上,把手机举的高高的,以死亡角度照着自己。 ?言简意赅地说了遍今天的意外。 话还未落,就听手机里传来一声惊呼。 ?“什么?!羡,你、你不是骗我吧?真见到他了?” “是啊。” 时羡满面愁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住……” ?方书瑶一把掌拍脑门儿上,重叹一声,“你们这……” 该死的缘分! 异国他乡的两个人,多少年没见了,还能遇上…… 方书瑶都无语了。 消化了一会儿这惊天消息,她透过指缝悄悄瞄了眼时羡,干咳一声,欲言又止。 “那个……羡羡啊……” 方书瑶撩了下刘海,“我有个问题,不问吧……挺难受的,问了吧,又怕你难受,所以……” 她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突然吞吞吐吐,时羡反而不自在了。 瘪瘪嘴,“有话就说。” “行!” 得了允许,方书瑶也不扭捏了,心一横,直言道:“你跟我说实话,再见到他,心里有没有小鹿乱撞?” 第259章 比生吞苍蝇还恶心 这话说的,比让时羡生吞个苍蝇还恶心。 白眼当即翻上天,“还小鹿乱撞?就他干那些事,哪一件值得我乱撞?” “八千万啊!” 方书瑶惊呼一声,跟打了鸡血似的,“那白花花的银子,可都进你账户了。” 时羡笑了,略显苦涩。 又是一个这么说的。 无奈道:“我要是想要他的钱,又何止八千万。” 不说离婚时贺严要分给她的一半财产,单是当初贺奶奶留在她名下的那套房子,市值就抵了一半。 “果然是财大气粗……” 方书瑶举着屏幕咂舌,“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没感觉啦?” “没有。” 时羡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谈论起贺严,也早没了五年前的回肠百转。 语气清淡,心如止水,“他不招惹我,我们就是陌生人,若是招惹,那就是仇人。” 方书瑶抿抿唇。 屏幕忽然振动起来。 她瞥了眼来电显示,眼眸微亮,“先不跟你说了啊,我接个电话。” “嗯?谁啊?” 时羡颇为讶异。 可能跟职业有关,平时方书瑶最喜欢的就是到处吃瓜。 东家长西家短。 怎么今儿这么大一个瓜放面前,她反倒先放下了? 不料方书瑶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缓缓吐出三个字,“我儿子。” 时羡一怔,瞬间了然。 却故作委屈,“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子团聚了,唉。” 重重叹了口气,时羡将视频挂断。 当初和方书瑶重新联系上,还是在产下苏聿潇之后回家的第一天。 她拜托苏知言去买了一个新手机,还办了一张新卡。 本想给方书瑶视频,可当时才从青州离开半年,她不敢使用社交软件。 最后选择了最原始的彩信,给她发了一张抱着孩子的照片。 见到照片,方书瑶先是激动,但她不知假死的事,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怀疑。 后来接视频的时候,方书瑶还说,她当时可害怕了,生怕是骗子。 多次试探之后,才确定时羡真的活着。 可当知道那孩子还是贺严的,她既心疼又生气。 她家羡羡九死一生活下来,还要受那么大罪到鬼门关走一遭,给那个渣男生孩子。 一想到这儿,她就恨不得去杀人。 甚至将这股莫名火还牵扯到了苏聿潇。 可小家伙越长越可爱,越来越讨人喜欢,终于在满百日的时候,方书瑶闹着要时羡兑现承诺,让她做小家伙的干妈。 干妈一来,亲妈就靠边了。 方书瑶宠娃无度,凡他所求,无有不依。 也正因如此,苏聿潇才敢冒险给自家干妈打电话。 不想却是占线。 可他拿捏准了,干妈肯定会给他回过来。 果然,三分钟后,平板上弹出一条视频消息。 他是个人精,早知道干妈的脾气和亲妈不一样,吃软不吃硬。 故意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一接通就先发制人。 “亲亲干妈,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呀,我可想你可想你了……” 他捂着小心脏,两滴眼泪顺着眼角话落。 这可把方书瑶心疼死了,隔着屏幕给他擦去泪水,“哎呦呦,委屈我家宝贝了哦。” 随后弯着眉解释:“干妈在跟妈咪视频呢,看到你的电话,立刻就把妈咪丢在一边了,干妈最最喜欢我们九九宝贝了……” “你跟妈咪视频啊?” 苏聿潇一听,顿时计上心头,吸了吸鼻子,语调软软,“那妈咪有没有跟你说今天见到爹地的事情啦?” “谁?” 方书瑶心中一惊,瞳孔扩张,满目不可置信,“爹、爹地?” 羡羡这就跟儿子摊牌了? 她刚不是还说跟贺严是陌生人吗? 可若不是羡羡说的,苏聿潇一个不满五岁的娃娃,又没见过亲爹,怎么会认识贺严? 方书瑶一头雾水。 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见苏聿潇布灵布灵的眼睛贴近了摄像头。 声音格外纯净,“干妈,既然他是我爹地,那为什么妈咪不带我和爹地生活在一起呀?” “因为他不配!” 方书瑶冷哼一声,想到从前种种,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配。 而非不是。 苏聿潇从中听出了端倪,什么都明白了。 眼珠子一转,扮着单纯给方书瑶轻飘飘地下套。 没多久,就把妈咪和他的事了解了个大概。 还摆出一副很孝顺的样子祈求方书瑶,“亲亲干妈,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妈咪我知道她之前的事呀,妈咪受了那么多苦,如果旧事重提,她肯定会很伤心的,我不想看到妈咪伤心……” “好了好了,乖宝贝,干妈答应你嗷。” 方书瑶最受不了这孩子撒娇了,伸出三根手指就发了毒誓,“如果干妈说出去,就叫你未来干爹天打雷劈!” 可一挂电话,就迫不及待给时羡拨了过去。 没说两句,忽然推门声伴着一道漫不经心的询问传过来,险些把方书瑶吓得丢了手机。 当即翻身而起,手忙脚乱的挂断视频。 来人进门时,正好看见她抱着手机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 跟那犯了错的妃子似的。 一脸狐疑,“怎么了?” “没什么呀……” 方书瑶将手机捂在怀里,清了清嗓子,舔舔唇瓣,“那个,你咋突然回来了?” “杀青了呀。” 沈宴星边说边将外套脱掉,从柜子里揪了浴巾出来,“本来想带你去庆祝一下呢,结果一到家门口就开始下暴雨,噼里啪啦的,就到从门口进来这么点距离把我淋得透湿。” “下雨了?!” 方书瑶蓦然看向窗户,似是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那打、打雷劈着你没……” “没有雷,就下雨。” 温声,方书瑶微微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她啥也没来得及说,雷还没劈上。 沈宴星以为她在关心自己,走过来单膝跪在床上,摄人心魄的俊颜一点点靠近,在方书瑶樱唇上浅啄一下。 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没被推开。 反而是方书瑶目光有些躲闪。 有猫腻。 沈宴星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从上打量到下。 嘶了一声,眼眸微眯,“阿瑶,你该不会是趁我出去拍戏,在家里藏了什么小白脸吧?” “白你个头啊!” 就不能给他好脸! 方书瑶撇嘴,一脸嫌弃地将他推开,啐了一声,“赶紧滚去洗澡,小心生病了,我就给你喂药!” 说着,还特意学做了个‘大朗吃药’地的表情。 诶,这感觉就对了嘛。 沈宴星咧嘴笑笑。 屁颠儿屁颠儿的滚进了浴室。 轰隆隆—— 阖上门的一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响的雷声。 吓得方书瑶一个激灵。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暗中庆幸自己手快,否则就凭沈宴星跟贺严那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关系,羡羡的事指定瞒不住…… 第260章 被亲儿子设计了 晚上。 酒店。 乔宇从电梯里出来,迈着大步来到一间客房外,抬手敲门。 得到允许,遂推门而入。 甚至还没看到贺严在哪儿,就迫不及待地喊道:“总裁,是少夫人!我查到了,那个设计师就是少夫人!” “真的?” 闻声,坐在内室的贺严立刻丢掉ipad,推开凳子迎跑出去。 眸光熠熠,“证据确凿吗?能证明她就是羡羡吗?” 若是有了证据,无论羡羡再怎么抵赖,他都必须要将她带回去! 可乔宇却犹豫了。 说话也不似刚才那么底气十足,结结巴巴的,跟挤牙膏一样,“暂时也、也没什么证据,就……” 他踟蹰着不知该怎么说。 但贺严等了一下午,本就着急,眼下更是没了耐心。 厉声催促,“说!” “就是,今天下午我去展会问了负责人,可负责人告诉我说他也不知道夫人真实姓名叫什么。” 乔宇叹气,“还说一直以来,大家都只称她为‘至幸’老师师,就连圈内人也只知道这位设计师姓苏而已。” 忽然,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查到这位‘至幸’设计师是在五年前来的法国,现在二十八岁,还有就是,这位设计师所在的公司是eternal。” “eternal?!” 贺严眸色微亮。 之前在青州的时候,羡羡和季晴他们就是在这个公司工作。 这一瞬,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眼底渐渐清晰明了。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他一直都觉得,时羡一个人不可能完成假死这么大的事,还谋划的这么周全。 要知道想掩人耳目,首先就是要买通医院里的医生。 其次还要买通殡仪馆的人,这前前后后,需要打点的事情太多了。 当时的时羡浑身是伤,久病未愈,她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可若是有苏家父子的帮忙,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苏知言,不就是个法医吗? 再加上eternal的分公司,也是在五年前从青州转移到了法国总部…… 而这个时候,总公司里入职了一个和时羡年龄,相貌,专业都完全一样的人。 若说她不是时羡,便是打死他都不信! 只是没有证据,他没有办法去找羡羡对质,更没有办法去拆穿她,把她带回自己身边…… 就差一步…… 贺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蓦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 转身从衣架上拿了外套便往外走。 乔宇怔愣片刻,赶忙跟了上去。 直到进了电梯才问:“总裁,您这是去哪儿?” “eternal。”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找不到时羡,至少能够找到eternal总部。 谁知刚出酒店,就碰到傅沉和季晴乘车回来。 见他们二人步履匆匆,抬脚迎了过去。 “阿严,你们这是?” “有点事。” 贺严并未明说,眼下,他只想立刻见到苏家父子。 既然当初是他们帮着时羡谋划了一切,那也应该对自己有个交代。 否则就这么把他妻子带走,成什么了? 不料才刚迈出脚,就被傅沉拦了一下。 “如果不是很着急的事情,就放一放吧,刚才合作公司的老总打了电话过来,说他想和你接个视频会议。” 贺严眉心微蹙,“所有的事,下午见面的时候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可他说今天下午公司的董事们觉得还有不妥的地方,所以想开个董事会,邀您一起参加,如果有什么也好当场说明白。” 季晴追了一句,似是怕贺严不留下来,又补道:“而且他还说,如果今天晚上董事会开展顺利,那么明天就可以和我们签合同。” 贺严微微抿唇,有些迟疑。 季晴继续说,“贺总,如果能把这个合同签下来,那么念时设计就可以更上一层楼,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吗?” 她极力想要说服他,可贺严却始终没有表态。 末了,还是乔宇适时解围,“总裁,要不你去开视频会议,那件事儿我去就好。” “是啊,其他事,就先交给乔特助吧。” 傅沉也跟着附和。 贺严还是被三劝四劝的留下来了。 可他心里装着事情,导致视频会议开的并不算顺利。 甚至在开会期间,贺严还出去接了乔宇的一通电话。 若不是傅沉在旁边力挽狂澜,合作的事情,恐怕就要泡汤了。 刚合上电脑,就听贺严说:“阿沉,回国之前,我必须要去一个地方。” “可我们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那就再早一些。” 贺严缓缓握紧了双拳,眸光坚定,“七点,八点,我一定要去。” 傅沉明白了,试探着问:“跟……那个长得像时羡的女人有关?” 贺严十分笃定,“她就是羡羡。” “好。” 傅沉微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陪你一起。” —— 设计展结束之后,安渝向时羡提出自己想要勤工俭学,到eternal实习。 还说祁老师也同意了。 那时羡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便安排安渝做自己的助理。 早上吃过饭,苏知言将车开到门口。 约莫五分钟后,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团子就朝他扑了过来。 苏知言张开双臂迎接,将他抱在怀里,“今天舅舅送你上学,好吗?” “好!” 苏聿潇贴过去就在苏知言脸上啵了一口。 抬起头时,精致浓密的眉毛浅浅的皱了一下。 双眸一转,精灵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双手圈住苏知言的脖子,突然扬高了声调,“快走吧爹地,我都迟到啦!” 一声‘爹地’出口,别说苏知言,就连旁边的时羡都狠狠地愣了一下。 见小团子笑地开怀,便以为他在恶作剧,板着脸在斥责,“苏聿潇,你乱叫什么?” 苏聿潇扒着苏知言,有恃无恐地朝她做了个鬼脸。 时羡抬手就抡了过去。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在苏聿潇屁股上,苏知言抱着他侧了个身,拉开车门,将小家伙塞了进去。 又劝时羡,“好了,小孩子,爱玩而已,别和他计较,上车吧。” “你就宠他吧。” 时羡无奈,绕到副驾驶那边上车。 “砰——” 眼看着车子扬长而去,站在长街拐角处的男人脸色发青,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他用了全力。 手骨瞬间红了起来,可他却像是没有痛感,阴沉如墨的双眸死死盯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半晌未动。 第261章 绿帽子 “阿严,你、” 傅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才刚张口说了一句,贺严扭头就走。 脚步生风,所经之处,弥漫着散不去的怒意。 上车时,把车门甩的砰砰作响。 连司机都心疼了,一个劲儿的指责他们不知道爱惜。 傅沉赶忙道歉,可贺严却跟没听见一样,靠在后座,眸光冷沉。 一想到刚才那个场面,想到苏知言怀里的那个小崽子叫他爹地。 心里就跟同时加了十辆大炮一样,轰地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怪不得无论自己怎么问她,她都不肯承认自己是时羡。 怪不得苏家父子会那么帮她。 至幸,苏老师…… 好一个苏老师! 起初他还奇怪,时羡为什么改姓会改成苏姓。 没想到是学了那些旧社会的糟粕,冠的夫姓啊! 那这些年她在国外,一定过的很好吧? 不但事业上混的风生水起,竟然还跟苏知言有了孩子! 等等…… 自己和时羡并没有离婚,那她是怎么跟苏知言在一起的? 难不成没有领证,她就这么把孩子给人家生出来了? 好,好的很! 他贺严的女人,竟然不远千里去跟别的男人鬼混! 贺严越想越气,一拳打在副驾驶的座椅上,连车子都跟着晃了几晃! 司机彻底崩溃了,他只是拉个活儿,没必要连车都搭进去吧? 几经提醒无果,恨不得靠边儿把两个人给赶下去。 还是傅沉好说歹说,几乎将姿态放到最低,又加了钱,才让人家司机把他们送到机场,跟季晴乔宇汇合。 另一边。 苏知言将苏聿潇送到幼儿园,之后载着时羡到了公司。 一路无言。 到地下车库后,时羡再次给苏知言道了歉,“对不起啊哥,我也不知道今天九九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叫你……可能是这孩子又在搞什么恶作剧,他淘的很,有时候我真的忍不住想揍他。” “没关系,舅父舅父,我这个舅舅又是看着他长大的,也能算是半个父亲了吧?” 苏知言笑睨了她一眼,找了个车位停车,“更何况,九九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很听话的了,又机灵懂事,可他再懂事,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要求不能太苛刻。” “那也不能让他由着性子胡闹啊……” 时羡随他一起扣开安全带,下了车。 按说平时自己是不用坐班的,只是今天是安渝第一天上班,她身为主设,得去看看。 苏千霆临时有约,但安渝毕竟是祁老师的学生,不好怠慢,就让苏知言替他去。 对于公司,苏知言并不熟悉,时羡便没带他走员工电梯,直接用的董事长专属电梯。 其实苏千霆在她入职时就给过她ic卡,只是公司里的人不知道她和苏千霆的关系。 为免闲言碎语,她平时也不用。 苏知言不知这些,只与她并排站着。 看着电梯一层层升高,沉吟片刻,打破了沉寂。 “其实以九九的性格,他应该是不会胡乱说的。” 他微微偏头,“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天会这么叫我……其实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时羡一怔,睫毛微颤,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却又很快掩饰了过去,笑道:“可我们家挺完整的啊。” 她掰着手指头数,“你看,九九有疼他的外公,有宠他的舅舅,还有陪他玩儿的姐、”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苏知言叹了一声,抿抿唇角,“其实爸很早之前就跟我提过一嘴,不过当时,九九才一两岁,你也还在祁老师身边进修,再加上你和他……” 他顿了顿,没把那话说透,眼睫微抬,“但现在九九很快要上小学了,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试着接触接触其他人?我和爸,也都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被他拆穿了心思,时羡便也不再装傻。 深呼吸了下,眼底划过一抹苦涩,反问道:“哥,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好归宿?” 见苏知言不说话,她弯了弯唇,“容貌上乘,人品贵重,懂得上进,家庭富足,都是找归宿的必要条件,可这些我都得到过,你觉得,那是我的好归宿吗?”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还是因为放不下他?” 时羡笑了,摇摇头。 指指挂在脖子上的细绳,“是因为放不下它。” 苏知言目光随着她指的方向落在悬空着的工牌上。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时羡抬脚迈了出去。 一到工作时间,她便像换了人,光芒四射。 扭头玩笑,“我有才也有钱,不需要他们,照样能给自己和九九一个最好的归宿。” 瞧她底气十足的模样,苏知言也笑,“是啊,爸还等着你继承他的衣钵呢。” …… 十几个小时。 终于飞到了熟悉的领土上。 这一路,可把乔宇给憋坏了。 贺严那张脸比紫茄子还要难看,导致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就差找空乘要氧气面罩吸氧了。 在别人眼里,他生气的莫名其妙,季晴想问问原因,却被傅沉阻拦住了。 回到公司,贺严忽然化身工作机器,加班到十一点,直奔随便。 傅沉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事实证明,他做得对。 走廊里,碰到了杀青过后宴请全剧组过来消遣的沈宴星。 一见兄弟来了,他立刻找个理由溜了出来。 刚进专属包间,浓重的酒味儿扑面而来。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不断倒酒,喝酒。 另一个,坐在沙发上,不拦不陪,不言不语,双臂环起,跟个兵马俑似的守着。 “什么情况啊?” 沈宴星歪到贺严身边,挑眉,“我这有家有室的过来溜达也就算了,你现在单身汉一个,买什么醉啊?” 贺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凤眸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略显迷离。 他凝着沈宴星,气息微喘,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头顶。 “看到了吗?” “什么?” “帽子……” “啥?” 沈宴星没听清。 刚要再问一遍,就见贺严长臂一挥,将案几上的酒瓶酒杯一扫而落,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玻璃四溅!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使劲儿戳着自己脑袋,声带几乎割裂,“老子他妈带了一顶绿帽子!” 第262章 万一是你的孩子呢? 沈宴星惊住了。 俩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张的能塞下两个鸡蛋。 抬着头,愣愣地看贺严癫狂大笑。 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垂下头。 肩膀不停地抖动。 随手抹了把脸,又从自己脚边绕开,跌跌撞撞地晃到酒车旁,薅起一瓶就开始猛灌。 沈宴星一头雾水,彻底懵了。 心道: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他将求助地目光投向傅沉。 可傅沉什么也没说。 眸光微暗,转身出了包间。 沈宴星紧随其后。 等傅沉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脑子也炸了。 在走廊里转了好几个圈,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太荒谬了吧? 都五年了! 时羡不仅没死,还改名换姓生了孩子? 扯淡嘛这不是! 沈宴星一下消化不了这么惊人的消息。 又回忆起傅沉神色淡定,语气平稳的说完了全程。 心里忽然起了疑,蹙眉问:“阿沉哥,你该不是骗我的吧?” “你看阿严那样,像是我在骗你吗?” 傅沉眼底流露出一丝无奈。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自己在骗沈宴星。 可事实就是事实。 若那女人不是时羡,想必阿严,也不会这个样子。 沈宴星无语了。 讪讪回头。 透过门上的玻璃,瞧见贺严跌坐在酒车旁,手里还杵着一个空酒瓶。 那样子,三魂丢了七魄。 他一张脸挤过来挤过去,五官都变了形。 “不行。” 沈宴星掐着腰,眉心拧出一个川子,“不能再让他这么喝下去了。” 上次贺严在他这儿喝醉之后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呢,同样的悲剧,绝对不能再次上演! 想着,沈宴星扭身推开包厢门,脚步生风。 刚靠近,就听见贺严不清不楚的呢喃着什么。 他蹲下身,凑过去,直接打断了他,“贺儿,事儿我都知道了,虽然挺离谱的,但也不能否认是个好事儿啊!” 沈宴星偷偷摸摸地递给傅沉一个眼神。 傅沉了然,趁他跟贺严说话,将酒车悄悄地拉开了。 见状,沈宴星才微微松了口气。 继续道:“小嫂子既然没死,你就应该去把老婆追回来啊,在这儿跟酒瓶子较劲有什么用?” “追回来?” 贺严声音微颤,极力压制住心底的苦涩。 他何尝不想把时羡追回来? 从在展会上见到时羡的第一面,他就想把她追回来!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可时羡排斥他,厌恶他。 甚至把他送进警察局。 起初他是没放在心上的,只以为她想出出气而已…… 可结果呢? 她转头就跟苏知言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亲眼看到那一幕,他才明白,自己一败涂地。 巷子里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地重演着,像毒药一样,狠狠腐蚀着他每一寸神经。 抬起头,眼尾微红,“她已经生了孩子……” “所以呢?你爱小嫂子,你喜欢她,难道不是应该喜欢她的一切吗?那孩子也是其中之一啊。” 沈宴星从他手中把空酒瓶夺出来,丢在一旁。 “再说了,小嫂子不也怀过你的孩子?还是双胞胎,当初要不是许、”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求证般的望向贺严。 “贺儿,你知道那孩子多大不?” 贺严摇头。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沈宴星恨铁不成钢。 忽然,傅沉在身后接了句,“应该有四五岁了吧,我见那孩子背着书包,还说,自己上学要迟到了。” 就算是幼儿园的学生,最小也有三岁了。 那孩子看着,明显比三岁的孩子大些。 “!!” 一听这话,沈宴星眉飞色舞,就差蹦跶起来了。 他抓住贺严的肩膀,眸色激动,“贺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小嫂子进医院的时候,是怀着孕的,按时间算,那孩子若是活着,现在可不就是四五岁的年纪吗?” 贺严暗沉的眸子微微抬起,动了动。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醉意中透着两分迷茫。 良久,他拨开沈宴星。 苦笑,“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既然当初小嫂子是假死,那她腹中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活下来呢?” 他说这话,贺严甚至都懒得反驳。 若非当初时羡恨他入骨,怎么会大费周折假死离开? 既然恨他,又怎么会生下他的孩子? 何况…… 他声音哑哑地,有气无力,“我亲耳听到,时羡说那孩子姓苏,阿沉也听到了……” “那又怎么样?” 沈宴星眉峰微扬,“孩子出生了得上户口,总不能没名没姓的,连学都上不了吧?再说你也知道,小嫂子那么恨时敬川,恐怕自己都不想再跟时家有什么牵连,她总不会让孩子用时姓吧?姓苏,指不定就是权宜之计……” “他叫苏知言爹地。” “……” 见贺严这么跟自己唱反调,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样子,沈宴星就气不打一处来。 撇撇嘴,摆烂道:“随便你,反正妻离子散的不是我,儿子也不管我叫爹,到时候万一真相大白,别说我没提醒你就行。” 贺严忽然有些犹豫,浑浊的眼睛渐渐清晰。 须臾,他问:“那我该怎么办?” “看你怎么想咯。” 沈宴星见激将法奏效了,也不管干净不干净,直接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歪头道:“重修旧好又重修旧好的手段,形同陌路,也有形同陌路的办法。” “直说。” 他嘿嘿两声,凑到贺严耳边低语几句。 半月后。 苏知言休假结束,很快就要回国内任职。 临走前,苏家人给他送行。 未免苏乐再炸厨房,苏千霆决定带着所有孩子下馆子。 饭桌上,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忽然,时羡接到一通电话。 没说两句,她就起身去了包间外。 再回来时,面色凝重。 苏千霆与苏知言互视一眼,放下手里筷子,关心道:“羡羡,谁的电话?” “是洛总。” 洛令姿。 云恒集团代理ceo 苏千霆知道她打电话必定不是小事,便问,“是你外公的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时羡点头,“一周前,云恒旗下画廊卖出一副古画,但买家回去找人鉴定,说古画年份作假,以高价卖出,欺骗顾客……事情闹得不小,洛总压不下去。” 言外之意:恐怕需要她出面。 可若要她出面,就不得不回青州…… 苏千霆明白她的为难之处,便提议让她和苏知言一起回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等事情了结了,再回来。 次日,苏知言与时羡带着苏聿潇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五年没有回来,一落地,时羡心底五味杂陈。 出了机场,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忽然,一道暗灰色的身影突然朝她冲了过来。 时羡下意识将苏聿潇推到苏知言怀里,自己则是直接被撞倒在地。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人嘴里大骂:“贱人,贱人!你把女儿还给我!把我女儿还给我!” 第263章 险象环生,谁的错谁担着 她疯了一样地按住时羡。 打的毫无章法,抓到哪儿是哪儿。 时羡闪躲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瞬间色变! “许夫人?!” 怎么会是她啊! 眼看巴掌越来越密,时羡来不及细想,看准时机,一把捏住李静婵的手腕。 翻身一扭,将她右臂举过头顶,使劲往身后一压。 膝盖跪在李静婵后腰上,将她摁在地面,动弹不得。 “妈咪好棒!” 苏聿潇在原地蹦跶的鼓掌,眼神里尽是对时羡的崇拜。 苏知言也加入夸夸团,唇角扬起一抹不太明显的弧度,“学的不错。” 时羡眉峰微挑,眼底透着得意。 苏知言在家里休假的半个月,每天都会晨起锻炼。 像在警校一样。 时羡见了,开玩笑说自己也想学学拳击格斗什么的,苏知言就简单教了她两招。 就学了半个小时,只会两招。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虽然是花拳绣腿,但用于对付没有任何功底,还年过半百的李静婵,绰绰有余。 “交给保安吧。” 苏知言提醒了一句。 时羡点点头,扭着地上像蛆蠕动一样的李静婵站起来。 还没来得及站稳,李静婵忽然扭头朝她猛吐一口唾沫。 黏唧唧还带着独有臭味儿的口水正好落在眼睛上。 时羡毫无防备,惊呼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擦。 奸计得逞,李静婵得了自由,随即将右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 左手一拔,闪过一道明晃晃的白光。 盯着时羡,唇边飘起阴森可怖的笑。 “你去死吧!” 话落,她用最快的速度举着朝时羡戳了过去! 苏知言神色骤变,动作比思想快。 一个箭步上前,抬脚一踢,正中李静婵手腕。 刀尖在离时羡几公分的地方脱了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飞出几米远。 苏知言横在李静婵与时羡中间。 抓犯人一样钳制住她的双手,抬脚朝膝窝一踢,李静婵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妈咪!” 苏聿潇飞奔着扑进了时羡怀里,紧紧圈住她的腰。 时羡下意识将苏聿潇护在怀里。 明明自己都惊魂未定,却一遍遍安抚怀里的团子。 “没事了,没事,妈咪没事,不怕,不怕。” 苏聿潇却抱的更紧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跃出胸口。 生怕一松手,妈咪就会出事一样。 “放开我!快放开我!” 李静婵边挣扎边破口大骂,无言秽语,不堪入耳。 苏知言面色冷硬,不知摁住了哪儿,女人忽然惊叫一声,痛苦哀嚎! 他抬眸,眼神凌厉,“羡羡,报警。” “等一下!” 忽然,一道温沉地声音传了过来。 有些熟悉。 三人几乎同时看过去。 果然是熟人。 待他过来,刚刚安分下来的李静婵又开始挣扎。 “傅沉,你来的正好,赶紧替我杀了这个贱人!把她扒皮抽筋,大卸八块!” 她就像个疯子,歇斯底里,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傅沉太阳穴突突直跳。 偏李静婵不知收敛,见傅沉不动,骂的更加难听,“你个没出息的王八羔子,废物!她是害了你妹妹的凶手啊!这些年,你妹妹在医院过得是什么日子,生不如死啊!她凭什么还活着,她凭什么!” “别说了!” 傅沉低斥一声。 一向在她面前闷声不吭的人忽然活过来了,李静婵顿时噤了声。 不是害怕,而是惊讶。 惊讶连她一手养大的狗竟然也敢跟自己翻毛腔! 等反应过来,对着傅沉便是一顿贬无可贬的责骂! 傅沉却没再理她。 骂就骂吧。 她骂自己,自己听着,可骂时羡,就不好收场了。 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下,“苏先生,时老师,对不起,是我舅妈的错。” “舅妈?!这是你……” 苏知言一向波澜不兴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垂眸看了眼被他桎梏在手里的李静婵。 直到傅沉点头,他才不得不信。 当即将目光投向了时羡。 可时羡却出奇的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 紧接着,就听傅沉微叹一声。 “自从五年前嘉嘉被送进精神病院,我舅妈的精神就一天比一天差,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每天躲在屋里,抱着嘉嘉的照片哭……” 说着,他朝着时羡的方向走了两步,眼神中含着恳求,“希望时老师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原谅她一回。” “原谅?” 苏聿潇从时羡怀里撤了出来。 不等她说话,迈着小短腿快速跑到一旁,弯下腰,捡了个什么东西,又跑回来。 拖在手里举到傅沉面前,傅沉才看清,那是一把没了刀鞘的水果刀。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苏聿潇冲他怒喊:“她刚才可是要杀我妈咪,这是能原谅的吗?!” 苏聿潇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目恨意。 只是想想刚才那个场景,他就已经快要吓死了。 如果不是舅舅反应快,他妈咪就已经被这个恶女人用刀给捅了! 傅沉无话可说。 只能期待着时羡愿意息事宁人,否则这事儿若是传到贺严耳朵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时羡没作声,只静静定定地看着李静婵。 起初没感觉,眼下细细打量了,才发现这几年,李静婵的变化确实是大。 以前的她,精致贵妇一个,现在的她,却像菜市场骂街的疯婆子。 否则,自己也不会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个人了。 瞧她这么看着自己,李静婵目光越发阴狠。 若眼神是利刃,时羡和苏聿潇母子两个,恐怕早就已经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了。 时羡阖上眼睑,再睁开时,眼底波澜渐平。 抬手将苏聿潇揽回臂弯,寒声道:“我儿子说的没错,我不会原谅她。” 随后,她抬眸望向脸如调色盘般的傅沉,语气凉薄,“傅先生,如果有人想杀你,你会放过那个人吗?” 傅沉张了张口,与她对视片刻。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他收回目光,咬了咬牙,“我知道,这件事儿是我舅妈的错,我代她向你道歉。” 说着,他忽然后退一步,将腰弯成九十度,诚心诚意道:“希望时小姐看在我舅妈失去孩子,精神恍惚的份儿上,谅解她一次。” 这一幕,似曾相识。 时羡嗤笑一声,别过头去。 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收紧。 几年前,许慕嘉找人毁了她的手被贺严教训,李静婵过来替她出气,也是傅沉道的歉。 当初,她看在祁老师的面子上,看在傅沉的面子上,并未跟李静婵计较。 但不代表她逆来顺受。 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时,眼里一片冰冷,“谁做的错事谁自己承担,任何人替她道歉,我都不会接受。” 第264章 你总算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时羡还是选择了报警。 一干人等都被带到了青州市警局。 也是巧,来的人正是苏知言以前的同事。 李静婵情绪太过激动,一进去就把警局闹得鸡飞狗跳。 警察们不得不采用了点非常手段。 傅沉待在审讯室门口,无力地靠在墙上。 正一筹莫展时,许煜成过来了。 他立刻站直了身体。 “舅舅。” “你舅妈呢?” “在里面。” 傅沉指指审讯室,又问:“您怎么来了?” “家里司机在机场外等你舅妈等不到人,就给我打了电话。” 许煜成眉心拧出一个川子,脸色凝重,“怎么回事?她去机场干什么?” 提起这事儿,傅沉眸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开了口,“对不起舅舅,是我的疏忽……” 今天早上,贺严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说时羡回国。 但他临时有事,脱不开身。 只能拜托自己去机场去接机,但不要惊动时羡,看到她平安即可。 沈宴星给贺严出主意的时候,自己就在旁边。 对事情也有个大概了解,是而答应了贺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静婵竟然也出现在了机场! 后来一想,可能是他在阳台接电话的时候,被李静婵听了一耳朵。 也是他大意,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跟着。 许煜成一向对自己不错,也没计较自己去贺氏工作。 眼下给他添了麻烦,傅沉有些内疚。 “好了。” 许煜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这件事不怪你,是你舅妈做的太过分了,一会儿她出来,你就带她去车上等我,别再让她丢人现眼了。” 说罢,他叫住一个路过的警察,问时羡在哪儿。 半小时后,局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苏知言立即从休息椅上起身,牵着苏聿潇迎了过去,“怎么样?” “没事,都解决了。” 时羡递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又抬手默了默苏聿潇的脑袋。 “妈咪,警察叔叔要怎么惩罚那个欺负你的坏人?” 刚才舅舅说,那个坏女人是故意要伤害妈咪。 属于杀人未遂。 能关三年! 他当时听了,只觉得不解气。 才三年,太便宜她了! 时羡面色一怔,似是没想到自家宝贝会突然这么问她。 抬眸看了看许煜成,随后蹲下身子,迎上那双满含期待地眼睛。 温柔浅笑,“你先跟舅舅去外面叫车好不好?等回家妈咪再告诉你。” 苏知言瞥了眼许煜成,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你一个人可以吗?” 时羡点点头。 见状,苏知言便不再多说什么,抱起苏聿潇下了楼。 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许煜成低沉中透着老态的声音从身侧传了过来。 “你很聪明。” “许董也是。” 时羡偏过头,“我答应许董的事,已经做到了,许董也不会食言吧?” “当然。” 许煜成眉眼中露出几分疲惫,淡淡吐出三个字,“你放心。” 时羡微微弯唇,先他一步离开。 许煜成无精打采地返回停车场,还未靠近,就听见李静婵哭哭啼啼的声音。 许煜成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被她哭的更加烦躁。 用力拉开车门,坐进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偏李静婵一肚子火没处撒,见他进来了,一巴掌拍在他腿上。 泪流满面,“我以为你是来为我和女儿做主的,我以为你是来替闺女报仇的!没想到你竟然……” 她紧紧捂住胸口,泣不成声。 “嘉嘉是你亲闺女啊,她被那个女人害得有家不能回,害得我们母女分离,害得咱们家分崩离析,你、你竟然就这么放过她,许煜成,你就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够了!” 许煜成厉喝一声,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死活下不去,“你胆大,你能耐,那你怎么没得手啊?怎么被人弄到这鬼地方了啊!” 他两只眼睛红的充血,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我告诉你,今儿是我来了,我答应时羡,以后我们许家和她们没有一点瓜葛,咱们家的人不会再去给她找麻烦她才同意放你一马。 要不然,你早就因为故意伤害蹲牢子了!就算等嘉嘉回来你也见不着!还跟我发脾气,你有这个资格吗!” “什么?” 李静婵在听到嘉嘉二字时眸光骤亮,“你说什么,嘉嘉……嘉嘉要回来了?是吗,嘉嘉要回来了?” 许煜成怔愣一瞬,眸光划过副驾驶上的傅沉,没说话。 李静婵却坐不住了,拽住他的手臂,催道:“你说啊!” “滚开!” 他用力挣开李静婵的手,狠瞪她一眼,对司机冷声吩咐,“回家!” 老板夫妻当着自己的面吵架,司机早就冷汗涟涟了,连去哪儿也不敢问。 一听这话,如遇大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久不回国,曾经熟悉的街道变得陌生,商铺也都改头换面。 时羡抱着已经睡着的苏聿潇,腾出一只手降下车窗,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咂舌感叹,“国内变化真大。” 苏知言并未接话,而是扭过头,淡声问:“其实你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让她判刑,是吗?” 闻言,时羡愣了一下。 将目光从车外移了进来,“不是没有想过,是我知道,就算我把她送进去,许家也能把她救出来。” 就像当年替许慕嘉平事儿一样。 “那为什么要走这一趟?” “警告。” 苏知言不太明白。 与此同时,司机踩下刹车,示意他们酒店到了。 苏知言率先下车,随后从时羡手里接过苏聿潇。 正要转身,却没见时羡下车。 他回过头问:“怎么了?” “我想先去趟公司。” “现在?” “嗯。” 时羡脸上闪过一丝愁容,“我不放心。” “那我先带九九进去,一会儿把房间号发你。” “好。” 说罢,她关上车门,给司机报了地址。 路上,时羡给洛令姿发了消息。 当初自己和时敬川在公司对峙时,只有洛令姿一个人为她和母亲说话。 后来她选择离开青州,唯一牵挂的,就是外公所留下的云恒集团。 那个时候,洛令姿提出,愿意替她守着云恒集团。 到公司时,洛令姿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寒暄几句,时羡直奔主题,“买家那边什么想法?” “他们什么也不说,只跟董事长谈,我实在没办法,才叫你回来的。” “辛苦你了洛姐。” 时羡由衷感谢,上了电梯,又道:“把和他们交易的全部资料拿过来,然后约买家明天见面吧。” “好。” 时羡在公司待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上午十点,前台过来告诉她,买家到了,在会客室。 时羡点头,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推门而入。 看见一人立在百叶窗前,背对着自己。 她挂上职业微笑,很官方的打招呼,“你好,我是云恒集团的董事长时羡,请问、” 话音未落,那人便转过身来,单手抄兜,似笑非笑,“你总算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第265章 没有你的每一天都很太平 时羡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僵硬,唇角的弧度再也弯不下去。 “怎么是你?” 她敛了笑容,眉目中含着几分戒备,“你来干什么?” 正与她相反。 贺严眼底笑意控制不住的溢出来,流露到唇边。 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眉眼微扬,“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话音刚落,时羡眼底猛然闪过一抹惊疑,下意识指了指自己。 她约的? 怎么可能?! 自己这次来青州,最担心的就是会遇到贺严! 她昨晚在公司待了一夜,不眠不休的去了解古画作假的前因后果,就是想尽快约见买家把事情解决了。 怕待的时间久了,夜长梦多。 自己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约他见面! 等等。 她约见的人分明是…… 时羡心里咯噔一声,抬起眼睫。 看着眼前清朗俊逸的面容,满目不可置信,“买走那幅古画的人是你?!” 可刚说完,她就产生了自我怀疑,“不……不对……” 洛令姿和买家对接过的,是买家不愿意跟她一个代理ceo调解商谈,所以才将自己千里迢迢从国外叫回来。 洛令姿知道自己和贺家的关系,也知道她当初远走他乡就是为了彻底跟贺严划清界限。 贺氏集团在青州什么地位?洛令姿在商场摸爬滚打十几年,不可能不认识贺严。 可若是她知道对方是贺严,又怎么可能对自己只字不提? 而且昨天自己看过买家的资料,跟贺严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除非…… 时羡心里浮现一根细绳,将所有的事情都一点一点串联起来后,恍然大悟。 “是你安排的?是你找人去云恒集团旗下的画廊买画,也是你故意散播古画年份作假,更是你授意为难洛总,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从国外骗回来?” 见他不分辩,时羡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毫不夸张的说,她在见到贺严之前,从没怀疑过这是他给自己下的套。 从来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时羡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 一个被贺严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傻子。 “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秀眉紧紧簇在一起,丝毫不掩饰双眸中的恨意。 “你明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外公留下的这份产业,它是我在国内唯一的牵挂,可你还是选择用它欺骗我,毫不留情的往我软肋上戳。” 时羡拼了命的压抑心里的怒火,不想在办公室里跟贺严起冲突。 可她忍不住。 自己那么费力的想要切断两人之间的关系,那么费力的想要维持现在的生活。 他动动手指,就全部打破了。 贺严愣在原地,对上那双恨意横生的桃花眼,心口忽然一慌。 利用? 欺骗? 他没想到,时羡竟然会用这样的字眼儿理解他的一番苦心…… 可他没有啊! 不想跟她误会加深,贺严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这样,我没有想过骗你,我只是想让你承认你就是时羡,我从来没有、” “我承认。” 时羡闭了眼,轻轻浅浅的打断他。 毫不避讳的点头。 再睁开时,眼底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了。 她说:“我承认我是时羡,然后呢?能怎么样?” 是啊,然后呢? 能怎么样? 贺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质问堵住了。 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时羡咬死不认他该怎么做,如果时羡跟他发脾气他该怎么做。 可就是没想到,时羡在国外时抵死不认,今天竟然承认的这么痛快。 竟让他一时无措起来。 张了张口,没什么底气道:“你承认你是羡羡,那、那当然是把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 时羡眼睫微抬,语调中含着几分嘲讽,“身为贺夫人的时羡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贺总忘了吗,是您亲自给她办的葬礼。” 她深吸口气,用极为官方且陌生的语调说:“现在活着的就算是时羡,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时羡了,你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是的!” 贺严扬了声调。 仿佛只要他否认的够快,时羡说出的话就不算数。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只要你还是时羡,那就是我的妻子,我们办过婚礼,领过结婚照,是连法律都承认的关系!” “是吗?” “那张结婚证在五年前就困不住我,你凭什么觉得五年后的今天,我会因为它留下来?” 时羡唇边扬起一抹讽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贺严不想去深究。 只觉得那丝丝笑意化作尖刀利刃,戳的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贺严紧紧捂住心脏,脸色发白。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只有大口大口的呼吸,才能很艰难发出一点声音。 “羡羡,你别这样……” 他尝试着去触碰时羡,可离她还有几公分的时候,一道冷冽的眼光朝自己射了过来。 就像点穴一样,让他的手不能在往前分毫。 就这么悬在半空。 终于握成拳,无力地垂了下来。 贺严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磨的生疼。 他走到时羡面前,放低了姿态。 哑着嗓子道歉,“我知道,以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处理好许慕嘉和郑荣升的事,才会让你一次次陷入危险,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许慕嘉进了精神病院,郑荣升也死了……” 他细数自己的过错,一句句的道歉,格外情真意切,可时羡却只是冷眼看着,毫无半分波澜。 可贺严不死心,鼓足勇气抓住她的手。 看时羡没有挣开,他心里忽然燃起一抹希望,“羡羡,我们之间什么阻碍都没有了,你原谅我一次,只这一次,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就当这五年不存在,以后等着我们,都是太平日子。” “太平日子?” 听到这四个字,时羡毫无光彩的双眸忽然动了动。 她转过头,对上贺严那双温柔深情的凤眸,淡声问:“你希望我过太平日子吗?” “当然!” 贺严不假思索。 “那我告诉你,没有你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很太平。” 时羡眼神中透着平静与漠然,手上却用力挣脱开他。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贺严略一怔愣。 等回过神来,时羡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玩了这么一手,我也不会知道,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迟早要做个了断。” 她弯了弯唇角,继续道:“既然我回来了,那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离婚办了,也不算我白跑一趟。” 第266章 对他,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离婚? 这两个字就像两颗手榴弹,狠狠砸在贺严心上。 砰的一声,将他炸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贺严想说什么,可眼前却忽然一黑,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等缓过神来,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已然到了会客室门口。 手搭上门把,准备开门。 “时羡!” 见她要走,贺严在身后急喊一声,千言万语,到嘴边只汇成了一句话。 “我不会离婚,我不可能和你离婚!” 天知道这几年没有时羡,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是老天爷可怜他,所以恩赐他,让他在国外见到了时羡,失而复得。 可她现在竟然说,要跟他离婚……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答应! 五年前不会,五年后更不会! 时羡脚步一顿,将拧开了一条缝隙的门重新阖上。 深吸了口气,微微偏眸,“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通知,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法庭上见。” 话落,她再没有半分留恋,开门离开。 这场婚姻,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再拖下去,只会害了她自己。 偌大的会客室中,除了桌子板凳,就只剩下贺严一人。 瞧着因时羡离开而微微晃动的门板,贺严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所以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因为有郑荣升和许慕嘉,甚至还有贺远岑这些不怀好意的人横在他和羡羡中,羡羡不堪其苦,才会选择假死离开。 只要把这些误会都说开了。一切都会好好的,和以前一样。 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不是的。 时羡对他,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从公司出来之后,时羡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 司机习以为常的问她去哪儿,可时羡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地址。 她不想回酒店。 因为在苏知言面前,只要露出一点不正常的情绪,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所以只能告诉司机,让他先往前开。 时羡就靠在车窗上,歪着头,目光扫过每一个经过的商店。 经过红绿灯时,她忽然想起一个地方,随后给司机报了地址。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所大学面前停下。 时羡付了钱,下车。 走到大学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们,脸上不自觉浮现了一抹淡笑。 她原想进去看看,不料却被保安告知,现在学校实行人脸识别,所有进出学校的学生都要刷门禁。 时羡被拦在了门外。 正巧此刻有一对学生从里面出来。 看样子,像一对情侣。 趁着保安不注意,待他们出门的时候,她从旁边蹭了进去。 就像当年翻墙出学校一样。 十年时间,一切如旧。 还是和她毕业那年没有半分差别。 时羡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乱逛。 经过图书馆,走过林荫道。 最后,她停在了学校礼堂前。 八年前,她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贺严。 知名企业家来他们学校讲座。 学校很重视,所以很早就开始宣传。 她是逃课来听的。 本想学点东西,好帮外公打理公司,却不想,见到了那么耀眼的人。 他在台上谈笑风生,侃侃而谈,温和的形象与幽默的气质完美融合。 深深的吸引了她。 只是那个时候,她从未想过,能嫁给贺严。 现在想想,若不是她逃课,也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遇见。 时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一如她对贺严说离婚时一样决绝。 随后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服务生刚把咖啡端过来,时羡便感觉到身边一阵冷风带过。 还没来得及偏头,对面已经坐下了一个人。 气喘吁吁,二话不说,端着她的咖啡一饮而尽。 喝完了还要吐槽一句,“哕,真苦!” 时羡笑了,颇感无奈,“这是冰美式,又不是水。” 能不苦吗? 但方书瑶可没心情跟她讨论是咖啡还是水。 吐了吐舌头,等待股苦味儿散了,连忙问:“你怎么回国回的这么突然?都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去机场接你呀。” 天知道她在蹲新闻的时候接到时羡电话有多惊讶。 若不是报了地址,差点就以为是时羡在跟自己开玩笑呢。 时羡笑笑,没说话。 对服务生招了招手。 随后给方书瑶点了一杯拿铁,又给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 才道:“临时决定回国办点事情,确实很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 见方书瑶还冷着脸,便伸手覆上她做了精致美甲的指头,“好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这不是一回来就约你出来了吗?” 方书瑶依旧不言不语。 时羡无奈极了。 只好拿出杀手锏,“那这样好啦,为了让咱们方大小姐不生气,我带着儿子一起请你吃饭,这样够诚意了吧?” 果然,方书瑶眼睛一亮,扒着桌子问它:“你把我干儿子也带回来了?” “是啊。” 时羡点头,装出一副吃醋的模样,“那孩子天天念叨着干妈,一听说我要回国,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跟来了。” “这还差不多。” 方书瑶眼底透着几分得意。 届时,服务生将两杯新的咖啡端过来。 这里靠近大学城,在这儿工作的服务生大多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 看他们脸上青春洋溢的笑容,方书瑶不禁咋舌感叹,“年轻真好。” “是啊,年轻真好。” 时羡也附和了一句,笑道:“十年前,我就是在这儿认识的你呢。” “所以你今天约我来这儿,是为了怀念我们逝去的青春?” “没错。” “没你个头。” 方书瑶撇撇嘴,很显然,她对时羡这种矫情的样子不买账。 “赶快说,你这次回来到底要办什么事?” 时羡搅拌咖啡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睫,轻飘飘地丢出三个字,“办离婚。” 第267章 求仁得仁,终于离婚 “办离、咳咳——” 方书瑶一口咖啡呛在嗓子眼儿,猛咳不止。 时羡赶忙叫来服务生给她端了一杯白开水。 瞧她咳到飙泪,又立马抽了几张纸塞过去。 叹道:“我离婚又不是什么爆炸性新闻,你干嘛这么激动啊……快擦擦。” 方书瑶接过来胡乱抹了下嘴,使劲儿清了清嗓子。 纠结的捏着手里的纸团,张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凝着时羡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约莫三五分钟后,她像是说服了自己似的,拧着眉咂舌。 “也是,既然你们都在国外遇见了,他肯定也猜到五年前你是假死出国了,早离早解脱,总这么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随之又问:“贺严知道你回来了吗?” “知道啊。” 时羡淡然一笑,双手交叉,握住了咖啡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可能回来。” 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已婚的身份。 “什么意思?” 方书瑶本来挺清醒的,就这么一句,把她弄的云里雾里。 缠着时羡跟她说清来龙去脉。 可越听,她脸色越差。 随着“砰——”的一声,方书瑶拍桌起身。 不但把时羡吓了一跳,还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无奈大小姐怒火冲天,全然无视身边朝她投来的目光。 掐着腰怒骂,“不是,他什么狗东西啊,怎么一点人事儿都不干呢,连骗你回国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他就不怕真给你捅了娄子,无法收场吗?” 这个谎万一传开了,不但毁了羡羡这几年为公司付出的心血,还毁了云恒集团几十年的企业形象! 那可是周外公唯一留下的东西了。 是羡羡最看重的! 他这种做法,简直比当初的时敬川还要可恨! “好了好了……” 看她这么义愤填膺,时羡摆了个示意她坐下来的手势。 并且多少有点儿后悔把地址选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了。 余光扫了眼看热闹的大学生们,小声劝道:“这么多人瞅你呢,消消气,别骂了啊。” “我骂他?我骂他都嫌脏了我的唾沫!” 方书瑶撇着嘴坐下,使劲儿用手掌给自己扇风降火。 “真的羡羡,你赶紧跟这人离了吧,多跟他保持婚姻关系一秒钟都是对人生的不尊重。” 饶是这样还不解气,恨声道:“等你拿离婚证那天,我立马送你一份大礼,给你介绍十个男人,还各个都比贺严强百倍,随便你挑!” 十个男人… 时羡被这庞大的数字量给吓着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方书瑶。 正经不过三秒。 她玩笑着嗔怪,“行了,别胡说八道,我都是孩子妈了,难不成要给我家宝贝找十个爹啊?” “那怎么了,你嫁给谁就是谁的福气,何况还附赠一个天才萌娃,那人捡了这么大便宜,高低不得去庙里烧柱香感谢各路神佛保佑啊。” 方书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所以羡羡,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明天就去法院起诉离婚。” 她正了正色,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家老头子好歹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呢,也认识几个法院里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 见她如此为自己,时羡感动极了。 鼻头一酸,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垂下头,缓了片刻。 直言道:“瑶瑶,我不跟你客气,有件事,还真需要你帮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方书瑶一拍胸脯,满口答应。 甚至都不等时羡说是什么事。 似乎无论帮她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有了方家走关系,诉讼离婚的流程就加快了很多。 有些需要等待或考虑的步骤,就直接跳了过去。 一个星期后,时羡和贺严同时坐在了法院的调解室里。 虽然面对面,但时羡始终不去看他。 或者说,这一周她都有意识的躲着贺严。 尽管如此,她也怕贺严会调查她去了哪儿。 所以那天和方书瑶分开之后,她就回酒店退了房。 本想带苏聿潇去时家别墅住两天,可苏知言却说那个别墅很久没人住了,要住也得先收拾一下。 又说他在青州的房子已经找阿姨打扫过了,可以直接去住。 怕时羡会拒绝,还用工作忙不常回家为理由,让时羡放心去住。 时羡笑他多虑。 虽说苏知言不是亲哥哥,但几年相处下来,也早就跟亲哥哥无异了。 不过她没拆穿,笑着应了下来。 反正自己也住不几天,等离婚的事办妥了,她就带着苏聿潇回法国。 只是一想到上次在会客室中,贺严对于离婚的态度,时羡就有些头疼。 但她打定了主意要离,所以提前做足了准备。 本以为到了开庭这天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却不想贺严全程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话不多而已。 这么一来,反倒显得时羡多余起诉了。 他们和平相处的样子,连法官都奇怪这夫妻俩为什么不直接协议离婚。 由于两方都没有异议,所以宣判很顺利。 时羡站在法院门口,一遍遍的看着判决书上的字。 似是这样还不够,她将那张薄薄的纸捏在手里,举过头顶。 阳光撒在判决书上,镀了一层金边。 像是老天派使者给她送来的重生文书一样。 “得偿所愿,高兴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沉的嗓音,时羡回过头时,扬起地唇角还没来得放下来。 贺严单手抄兜,朝她走了过来。 最后,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或许是没了那层捆绑式的关系,时羡身心放松,连带着看贺严的眼神都明媚了许多。 以前的那些事,那些怨,也都会随着判决书的下来而烟消云散。 想着,她重重呼出一口长气,就像一条放松了的橡皮筋,再也没有了任何紧绷,束缚的感觉。 时羡将判决书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捏在手里,在贺严眼前晃了晃。 唇边笑意又扩大了几分,“谢谢配合。” “不客气。” 贺严微微弯唇,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不过,既然我配合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 “好,你说。” 时羡没多想,点点头,边把判决书放进包里边问:“需要我配合你什么?” 她拉上包包拉链,刚抬头,就发现贺严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自己眼前。 近在咫尺。 动人心魄的凤眸如一片幽深湖水,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声音低醇,一字一句的说:“配合我去复婚。” 第268章 单身万岁,快乐加倍! 简单几个字,让时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无比。 心头一惊,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与此同时,还不忘护着装有判决书的包包朝后退。 直到跟贺严拉出一段安全距离,才愤愤然地吼了声,“你有毛病啊?!” 直到现在,她也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偏贺严还不知收敛,继续问:“怎么,不愿意?” 废话! 面对他的明知故问,时羡没做声,只狠狠地瞪着他。 自己折腾这么久,死了那么多脑细胞,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怎么可能愿意跟他复婚? 那判决书都还没在手里捂热呢! 明明她凌厉的眼神像一把尖刀,可贺严却只当没看见。 耸耸肩,无所谓道:“不愿意也没关系,早晚的事。” “早晚都不可能的事!” 瞧他那一副拿捏了自己的样子,时羡简直气的吐血。 可下一秒,就发现贺严眼角眉梢中似乎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才骤然察觉出她是被耍了。 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落在贺严眼里,忍了几忍,才将想要扬起的唇角压了下去。 轻咳一声,环臂问:“准备去哪儿,我送你。” “用不着。” 时羡语气不善,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连背影都透着气呼呼的情绪。 贺严就这么站在原地,亲眼看着她越走越远。 直到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 法院外。 时羡耷拉着脸,越想越气。 拿到离婚判决书好心情就这么被人破坏了。 忽然,耳边突然传来两道汽车鸣笛声。 以为是贺严又阴魂不散的跟了过来,她不耐烦的转过头,正要怼他两句时,正好迎上车里司机的那双杏眼。 时羡讶然,“瑶瑶,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 方书瑶朝她眨眨眼,随后扣开车门锁,歪头,“上车。” 时羡笑笑,伸手拉开副驾驶的门。 一进去,方书瑶就迫不及待要看她的离婚证。 时羡无奈极了,只好拿出来给她。 方书瑶捏着它左看右看,抬头问:“就这……一张纸?” 时羡眼底闪过一丝不解,“还要什么吗?” “那证呢?” 不是离婚了吗? 总该有本离婚证吧? 时羡恍然大悟,温声解释:“诉讼离婚没有离婚证,只有判决书,效果一样的,都是代表解除了婚姻关系。” “行吧。” 听她这么说,方书瑶便也不纠结了,笑嘻嘻地将东西还给时羡,“呐,收好了,这可是打开你身上枷锁的钥匙呢。” 话落,她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 相较于她,时羡这个当事人反倒沉静了许多。 满脑子都环绕着贺严那句复婚。 刚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只觉得生气。 可现在过了气头,她反倒多了些不安。 担心贺严不只是说说而已。 方书瑶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她狐疑地偏过头,扫了一眼时羡。 见她脸上毫无笑意,不禁奇怪,“怎么了,不高兴啊?” 闻声,时羡微微一愣。 待与她对视时,已经掩下了所有情绪。 笑着摇头,“不啊,挺高兴的。” “就是嘛,今儿可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干嘛愁眉苦脸的,走,姐们儿带你潇洒去~” 方书瑶俏皮地眨了眨眼,打着方向盘拐了弯。 临近中午,她便直接开车找了个餐厅。 等二人吃饱喝足,又去青商逛了一下午,疯狂买买买。 晚饭过后,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时羡玩儿了一天,身心俱疲。 刚提了一句要回家,就被方书瑶一口否决了。 她不可思议道:“宝贝儿,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你回什么家呀?” 时羡无奈苦笑,“大小姐,让我休息一下吧,跑了一天,我半条命都要跑没了。” 她是个实打实的宅女。 平时除了一些关于工作上不得不出席的场合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窝在家里画设计图。 今天的运动量于他而言已经算是高度超标了。 “不行,我还有个大礼物要送给你呢,那可是重头戏!” 方书瑶很认真的摇头,故作玄虚地凑近了时羡,“我告诉你哦,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用来给你续命的。” 时羡一头雾水。 也是真的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一同去。 等到了目的地,时羡才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了。 瞧着金碧辉煌的大招牌上挂着‘随便’二字,哭笑不得,“你说那续命的地方,就是这儿啊?” “是啊。” 方淑瑶嘿嘿两声,“你放心,这是咱们自己家的地盘儿,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喝多了也不用担心,有人送咱们回家。” 说罢,她抬手搂住时羡的肩膀就往里走。 一进门,便有两个侍应生过来迎接。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位比他们年长些的男人快走了过来。 哈着腰,笑嘻嘻地问方书瑶,“夫人,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带我姐妹过来小酌一杯,欢不欢迎呀吴经理?”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 被叫做吴经理的男人满脸堆笑,试探着问:“那还是您以前常用的那个包间?” 见方书瑶点了头,他便亲自引着老板娘上楼。 一楼是酒吧大厅,重金属的音乐震的人心脏一跳一跳的。 时羡有些吃不消。 穿快速穿过舞池,吴经理带着他们上了专属电梯,直奔三楼。 对于随便,时羡来的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因为贺严在这儿。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朋友一起来酒吧喝酒。 挺新奇。 吴经理带着她们进了包间,又叫人送了一车酒过来。 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准备下楼,谁知刚到电梯口,就见方书瑶从包间里追了出来。 他连忙迎了过去,含笑开了口:“夫人,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方书瑶璀然一笑,将他往旁边拉了拉,小声问:“吴经理,我记得咱们这儿新来了一批……各有特色的弟弟们,是吧?” 她忽然这么问,吴经理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可思及她是老板娘,便如实的点了点头。 见状,方书瑶唇边浮现一抹流氓似的浅笑,掐着腰,大手一挥,吩咐道:“那你给我挑十个懂事的过来!” 第269章 你长得好像我前夫 这话一出,吴经理眼睛都睁大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偏偏面对的是老板娘,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磨磨唧唧的,方书瑶不乐意了,“不是,你干嘛摆出一副这么为难的样子,很难吗?” 吴经理:“……” 放别人身上不难…… 可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是老板娘啊! 他给老板娘找陪酒小弟,老板知道了会怎么样? 吴经理想都不敢想。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吗?” 似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方书瑶环起双臂,斜眼睨着他,“吴经理,看来你这业务能力不太行啊,我是不是得换个经理啦?” 说着,她还扫了扫旁边的小酒保。 “不不不……” 吴经理心中一惊,连连摆手,一脸狗腿的笑着,“那个,夫人,您先坐会儿,我马上去办,马上办!” 好不容易把方书瑶哄进去了,吴经理才重重松了口气。 扶着墙,抬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 小酒保凑过去问:“经理,真、真去给夫人找啊?” “不然呢?你真想顶了我位子?” “不敢不敢不敢!” “那还不快去!” 吴经理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准备下楼。 刚按下电梯楼层,还是觉得不妥,抬脚又走出来,转身回了办公室。 随便中除了一楼舞池之外,为了给客人更好的服务体验,每个包间的设计风格都不尽相同。 贺严他们经常去的极尽奢华,而方书瑶这次选的包间,采用了一点太空元素,灯光一打,抬头就是星空顶,深邃又神秘。 时羡很喜欢。 酒过三巡,方书瑶闹着要玩游戏。 三五场下来,气氛烘托到了极致,让人身心都跟着放松下来。 让原本有些放不开的时羡体验了把真正的纸醉金迷。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 随着“砰——”的一声,包间门应声而开。 逆着光,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晦暗不定的侧颜,一半脸隐匿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周身散出的冷意,很快就将喧闹热烈的气氛冻结起来。 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沈宴星盯着耷拉在门上的防盗锁倒吸一口凉气。 刚靠近包间,就有一股浓重的混合酒味儿扑面而来。 桌子上酒瓶四散,数都数不清。 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一眼扫过去,全是男的! 沈宴星大致数了下。 好家伙,还真是十个! 这场景没把他肺给气炸! 吴经理暗叫不好,搓着手,大脑飞速旋转。 下一秒,他屏住呼吸,从两位老板身侧挤进去,压低了声音呵斥那群没眼色的东西,“都干嘛呢?还不快出去!” 这些都是新来的,并不知道沈宴星的身份,在他们眼里最大的就是经理。 如今经理发话了,自然没人敢不听。 纷纷起身。 谁知还没站稳,脖子就被人一勾,又重新倒了回去。 “不许走!” 喝到迷迷糊糊的方书瑶觉得怀里一空,立马就不高兴了,“谁让你们走啦?都留下!今晚都是我的!” “就是!谁都不许走!” 歪在沙发上的时羡举起酒杯,也跟着附和了声,“继续喝!” 一句话,把沈宴星吓得立刻朝贺严看去。 见他脸阴沉的跟埋在土里数千年那棺材板一样,心里抖了三抖。 认识他这么多年,最知道他什么性子了。 这场景,连自己都压不住火,更别说他了! 扭过头,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谁不走马上给我从随便滚蛋!” 吴经理心知闯祸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沈总发话还不听,都不想干了吗!” 这话一出,谁还敢留下来? 刚还活力四射的弟弟们此刻就像一群蔫了的水鸭子,贴着墙,用最快的速度往外溜。 人走完了,吴经理还很贴心的替他们关上门。 屋里突然空旷起来,时羡闭着眼,伸手在身边划拉一圈。 啥也没摸到。 但很快,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就被什么人给捉住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果然看见眼前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刚来的?” 有点眼生,又好像有点熟悉…… 时羡蹙着眉,撑着手肘起身,很认真的盯着他看。 可不管怎么看,都有重影。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晃啊!” 说着,伸手捧住贺严下巴,眯着眼凑了过去。 冰凉柔软的指尖,近在咫尺的面容,令人迷醉的呼吸,瞬间拧成一股电流从下颚传至中枢。 本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此刻近距离的接触,使得贺严浑身猛一紧绷,头皮发麻。 呼吸渐渐急促。 暧昧气息疯狂弥漫,亲近是人的本能。 偏时羡没有察觉,歪着头夸道:“长得真好……” 贺严微微勾唇。 刚才抑制不住地怒火似乎也在无声无息间平息了。 正当他要反客为主时,时羡却突然松了手。 叹气,似是很失望,“可惜,不讨喜。” 贺严一愣,“为什么?” “因为太像一个人……” “谁?” “我前夫。” 贺严:“……?” “噗——” 沈宴星原本正在扒开自己身上八爪鱼一样的色鬼老婆,一听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讨喜…… 像前夫…… 他原本一直奇怪,像时羡这种端庄大气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跟自家老婆那种见色起意的女流氓是朋友。 现在总算明白了。 喝了酒的时羡,简直跟方书瑶一个模样! 果然是人以群分。 正想着,忽然感觉身上一轻。 女流氓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摇摇晃晃地朝时羡去。 边走边嘿嘿笑,“羡羡,快给我看看这个帅弟弟……” 闻言,沈宴星脸色立刻绿了下来,大步过去揪住她后脖领子拽走。 咬牙切齿地问:“你说谁帅?” 方书瑶歪头,撞上那双含着醋意的眼睛,笑了,像个女海王,“你也帅!” 沈宴星:“……” 回家再算账! 弯腰将方书瑶扛在肩上,刚想跟贺严说什么,就见他将时羡打横抱起。 一张脸黑如锅底,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第270章 你不怕得病? 沈宴星没去追。 也追不了。 肩膀上那个不省心的踢腾不断,他后背和腰上不知受了多少次袭击。 有心无力。 不过想想也多余,人家俩是夫妻,他操什么心。 —— 次日早晨。 时羡是被一道阳光刺醒的。 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便骤然传来一阵涩疼,又下意识闭上了。 酒后余味实在不好受。 再加上昨天和方书瑶疯跑一天,身体就像是被透支了一样。 四肢散架,酸痛难耐。 果然,年纪大了,酒还是不能多喝。 时羡晃了晃脑袋,抬手按着太阳穴,试图摆脱那股宿醉后的眩晕感。 忽然,她感觉后颈下方像是有个什么东西。 又软又硬的,还有点硌。 下意识偏过头,正看见自己头侧方有一个半握半张的手掌。 而连着手掌的胳膊上,就放着自己的脑袋! 时羡心中咯噔一声! 不相信,揉揉眼,又看了一遍。 精壮劲瘦,真的是个男人的手臂! 完了。 她心里一凉。 难不成昨晚喝大了之后,真拉一个弟弟出去开房了? 这么荒唐的吗?! 时羡吞咽了下口水,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床上另一侧的人。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是来不及的…… 跑了也不成。 毕竟这是人家吃饭的本事。 白嫖不合适…… 人生第一次睡鸭,也不知道行情。 一会儿人性了,该给他多少钱? 时羡纠结了。 想想随便的档次在那儿摆着,再加上昨晚那些都是经理精挑细选来的…… 应该不便宜。 她心里正默默盘算着,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下一秒,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身,自然地将她往怀里一带。 时羡身子猛然一僵。 背部几乎与那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不行。 如果说昨晚她在神志不清下做了荒唐事,那现在清醒了,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咬咬牙,时羡转过身,想将他叫醒。 “那个,你……啊!” 一声尖叫响彻房间。 时羡盯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骤然起身。 惊疑中带着惶恐。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完全不知该往哪里放! 反之,贺严倒是十分淡定,撑着头,半卧着。 眼神落在她身上,上下游移。 想起昨晚,无知无觉地勾了勾唇角。 然而这一笑却没逃过时羡的眼睛。 他明明没开口,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你、你!” 时羡大口喘着粗气,迅速扯过被子捂住自己。 满目不可置信。 分居五年都没…… 这刚离婚第一天跟就前夫在一起滚床单。 离了个大谱! 时羡凌乱了。 却没意识到她这一扯,竟将整个被子都拉了过来。 另外半张床,没有半分遮挡物! 只有一个贺严。 大喇喇的侧卧着,不着寸缕! 刚毅的轮廓,一起一伏的胸口,肌理分明的腹肌,再往下…… 时羡忽觉一股火烧般的热气直冲头顶,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她迅速收回目光,垂了头,心脏像是装了一个起搏器,扑通扑通地,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下一秒,她抱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但起的太猛,牵扯到了腰部旧伤,刺骨的疼痛顺着脊椎蔓延全身,疼的她秀眉紧促,不受控制地朝后栽去—— 贺严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捞。 谁知时羡躲他跟躲瘟疫一样。 不悦道:“别逞强。” 贺严伸出手,看着如受惊小鹿一样的时羡,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腰疼就过来,我给你揉揉。” 他语气很正经,像按摩师要给她做按摩一样。 可时机不对,气氛不对,地点也不对。 听起来就没那么正经了。 眼看他朝自己这边挪过来,时羡忍着痛又退了几步,“滚开!” 见她情绪这么激动,贺严伸过去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悬了一会儿,无奈落下。 下床,走到衣柜旁。 动作熟悉自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时羡看到里面一排排有条理的衣服,忽然意识到什么。 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床头上方。 那醒目的结婚照刺的时羡眼睛一痛。 她万万没想到,这儿竟然是金域湾! 是他们从前的卧室! 刹那间,她似乎懂了什么,“是你,是你在随便安了眼线,你故意把我带回来的?” “别冤枉我。” 贺严拿了一套家居服出来,穿上,“你跟方书瑶这个老板娘一起去随便点人,经理敢随便找吗?” 所以是那个经理给他通风报信的? 果然,贺严下一秒就给她解了惑。 “我把你从随便接出来之后,问了你很多遍,但你就是不说住在哪儿,非嚷嚷着去酒店,我没办法,只能将你先带回来。” 他那副无辜的模样,看的时羡想揍人。 她捏紧了被子,恨声问:“把我带回来,带床上?” “我保证,是你主动的。” 贺严摊摊手,又打开另一扇柜门。 想到昨晚被酒精支配的时羡,他脸色有些阴沉。 回头睨她一眼,很认真的问:“羡羡,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真打算跟那些不干不净的男人去开房?” 管的还挺多。 时羡白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闻言,贺严脸色骤变,“你敢!” 只看到一群男人围在醉醺醺的她身边,就已经恨不得把那些男人抽皮剥筋! 如果那些人真碰了她,别管是为挣钱还是有色心,他都会让那些男人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我为什么不敢?” 听他用这种威胁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时羡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更不美妙了。 冷哼一声,“贺总是忘了吗,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跟谁睡,怎么睡,都和你没关系。” “你!” 贺严喉头一噎。 以前的时羡,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一如她不会喝酒一样。 现在怎么变化这么大? 偏那张判决书横在二人之间,贺严一时没有合理的身份去管。 他深吸了口气,紧紧咬住后槽牙,“你不怕得病?” 时羡轻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眉峰微挑,“跟你就不会得?” 贺严一怔。 等反应过来,凤眸骤然凌厉,“时羡!” 第271章 越活越回去的老男人 他眉眼间积满怒意,原本清冷的气质倏然变得戾气缠身。 压迫的人心悸。 可生气归生气。 一看到那张在他心里牵挂了五年的脸,终究不舍得怎么样,就是骂两句都张不开嘴。 贺严闭了闭眼,只能自己消化心里那份怒火。 转过身,从衣柜里拽出一件长裙丢过去,含着愠气道:“穿上。” 时羡裹着被子,腾不出手。 何况她也不愿穿别的女人的衣服。 连接都没接。 直到衣服落在脚下,她才瞥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竟让她觉得那衣服有点熟悉。 微微蹙眉,蹲下身,伸手将裙子捡了起来。 目光扫过裙领,却没看到商标。 时羡怔住了。 赶紧拿着裙子翻了两下。 这、这是她给自己设计的衣服啊! 愕然抬头,目光落在贺严身后的衣柜上。 整整齐齐,清一色的,全是女装! 当初从国内离开,所有东西都留在了金域湾,什么也没带。 没想到贺严,竟然一件也没丢…… 时羡捏紧了裙子,眸光微闪,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放心,本就是你的衣服,尺码合适。” 贺严语气淡淡,忽然说了句,“我昨天看过了,你身量没变,和五年前几乎一样,能穿。” “你看、” 时羡面色划过一抹尬色。 就这么句话,像初春时的倒春寒,温暖中袭来一阵刺骨冰冷的冬风。 把她心里那抹异样的情绪吹的烟消云散。 拖着被子挪到小沙发处,拿起手包,从里面掏出手机。 扒拉好一会儿,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难道是昨晚喝多之后把他联系方式全给删了? 她握着手机,努力回想。 连五官皱在一起了也毫无察觉。 环臂立在床边的贺严将她所有小表情都尽收眼底,却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忽然,她眼神一亮。 环顾四周,走到床尾将昨天穿的衣服捡起来,伸进口袋摸索了一会儿。 不知拿出了什么,在贺严不解的目光下将手往前一伸,“给。” 贺严垂眸,瞥了眼那一排花花绿绿的东西。 那是随便里玩骰子用的筹码币。 他认识,却不懂。 “什么意思?” “给你的报酬。” 贺严眉头蹙的更紧了。 时羡干咳一声,“那个,既然你出了力,我也不能让你白干。” 随后把游戏币往床上一丢,“这是我昨天赢来的,瑶瑶说了,这个在随便能兑现,一个一百,你拿去换钱,我们两清。” ??? 贺严气的头都在发懵。 胸口起起伏伏,一口气憋在心里,咽不下,吐不出。 盯着那五个游戏币看了好久,才忍着怒意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跟那些鸭没区别?” 时羡沉默了。 有没有区别不重要。 她既铁了心要分道扬镳,就不该藕断丝连。 两清是最好的选择。 “好!” 见她久久都不说话,贺严冷呵一声,走到沙发旁坐下。 眸色森然,温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既然你想给钱,那就按照市价百倍,真金白银,拿不出来,就别走出这个门!” 百倍! 抢劫吗? 她下意识反问:“凭什么!” “凭我身价千亿。” “身价千亿又怎样?” 时羡简直要被气笑了,“我也没找你要赔偿啊,我选的是年轻力壮的帅弟弟,不是你这种三十几岁,越活越回去的老男人!” “越活越回去?老男人?” 贺严掀了掀眼,眸光划过她白皙滑腻的脖颈,一路往下,停在被子下若隐若现的胸口处。 漫不经心中透着几分色气,挑眉问:“是吗?” 时羡明艳动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垂头看去。 入目,便是胸前那星星点点的粉红痕迹! “流氓!” 她当即伸手捂住,转身就往浴室去。 谁知被子太长,进门时绊了一下,下意识扶住门框。 却不想惹来身后一声戏谑,“腿软就小心点。” 时羡的脸腾一下热了起来。 迅速逃进了浴室。 用力甩上门,凝着洗漱镜中那张红成猪肝色的脸,羞愤难当。 果然,不要脸这种事,她怎么都比不过那只衣冠下的禽兽! 脸上温度还在不断上升,时羡打开水龙头,接了凉水,一捧一捧的泼在脸上。 待温度降下来了,她下意识去拿置物架上的洗面奶。 谁知刚到手上,竟发现正是她最长用的那一款。 刹那间竟恍惚了一下。 抬眸打量了一番浴室,才发觉一切如旧。 包括她最常用的洗漱用品,也都在。 原以为五年不在,这些东西就算摆着也过期了。 可真当她准备凑合着用的时候,竟发现所有的洗漱用品都是新日期! 时羡在面盆前站了很久,浴室才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半小时后,她出来了。 才打开门,便有一股茉莉清香传出来。 冲散了卧室内残留的暧昧气息。 白色束腰长裙十分合身,勾勒出她几近完美的身材曲线。 从未做过烫染的长发如黑绸缎一样从耳后垂落在一侧,发尾随着她小幅度的走动在纤纤细腰处微微摆动。 七分清纯,三分妩媚。 除了时羡,贺严从未见过任何女人能将这两种气质集于一身,完美融合。 他靠在床边,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欣赏与喜爱。 仿佛面前是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目光落在时羡精致如玉面容上,他却忽然站直了身子。 时羡正在梳弄头发,不想眼前忽然一暗。 抬眸间,不知贺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前,与她仅有两步之遥。 还没来得反应,就见他探了手过来。 眉心微拧,“你的下颚……” 时羡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当意识到他指尖探过来的方向时,骤然后退。 侧过身,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头发分到两边。 整个动作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熟悉的令人心疼。 第272章 非得给她水深火热的生活? 瞧她如此受惊的模样,贺严伸过去的手停顿在半空。 五指轻颤两下,垂落下来。 “你……” 明明满心的疑惑,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句无关痛痒地询问:“衣服还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陪你去买新的。” “不用了。” 时羡声音轻轻浅浅,仔细听,还带着两分哽咽。 水葱般的手指摩挲了下下颌骨。 深吸口气,低着头绕到里侧,拿了手包,匆匆离开。 贺严追到楼梯口时,已经不见了时羡身影。 单手覆上楼梯,深沉如墨的眸子凝着时羡因匆忙逃脱而未来得及阖上的大门。 其实刚才,他是看清了的…… 门外。 时羡躲在金域湾 食指指尖从耳根处滑至下颌,感受着那道微微增生的凸起。 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其实平时化了妆是看不出来的,她也没有特别在意。 所以即便当初是苏千霆提过要给她找最好的大夫去疤,也被她回绝了。 可今天就是特别难受。 也特别膈应。 或许是见到他,就会让自己想起这道疤的来历…… 想起失去的第一个宝宝…… 忽然,手包里一阵清脆的铃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抹了下眼泪,掏出手机。 调整好情绪,才划下接听键。 “喂。” “羡羡,你在哪儿啊?没事吧?” 方书瑶紧张担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透着几分懊恼,“我昨晚被沈宴星那个狗给扛回去了,你、你回家了吗?还好吗?” “嗯。” 时羡喉头有些哽塞,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事,挺好的。” “真的?” 她有些怀疑。 “真的。” 时羡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金域湾,怕方书瑶担心,就没说实话。 “我昨晚从随便离开之后就回家了,还没睡醒呢,你电话就打来了。” 随后故意打了个哈欠,语气也懒懒的,“你呢?怎么样?” “我好的很。” 方书瑶眼睫微垂,看了眼手上那只已经泛红的耳朵。 “那行,你没事就我就放心了,没睡醒继续睡,我不打扰你了哈。” 说罢,她才将手机往床上一投,就听跪在地上的男人嘚瑟道:“你看,我就说时羡没事儿吧,你就爱瞎担心。” 方书瑶充耳不闻,捏着耳朵的手更用力了两分。 同一时刻,一阵哀嚎从腰线处传了过来,“诶诶诶,痛痛痛——” 沈宴星欲哭无泪,“老婆,我是靠脸吃饭的啊,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那耳朵揪掉了,我怎么养你嘛……” “老娘需要你养?” 方书瑶翘起腿,一脚踩上松软的床垫,搂住半敞开的浴袍。 “你现在长本事了啊,不仅敢干涉我的事,还敢色胆包天是吗?” 一醒来就哪儿哪儿都疼。 全是拜他所赐! “天地良心!” 沈宴星委屈极了,“我不能让你受欺负啊!” “受什么欺负?谁欺负?就一起喝酒而已,你自己定的制度自己心里没点数?” 随便有一条死规矩,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酒水随便喝,乱事不能做。 以前有老板喝多了,想拿钱坏规矩。 沈宴星当即下令那人不许再进随便,就连心思活泛了的妹妹也被开除了。 因背后有沈氏撑腰,也没人敢有异议。 “那、那也不是就我一个人看不过去啊,时羡不是也被贺儿带回去了吗?” 沈宴星委屈极了,“阿瑶,天底下哪有男人能忍受一群男人围着自己老婆喝酒啊?” 方书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能松开了吗,老婆?” 话音刚落,耳朵就得了解放。 沈宴星重呼口气,揉着膝盖起身。 “等等!” 扑通一声,他又跪了下去。 无辜抬头。 方书瑶杏眸微眯,“你刚说羡羡昨天是被谁带走的?” “贺儿啊!” “他怎么会知道?” “我叫来的呗。” 沈宴星一副邀功的模样,“那时家的人都进监狱了,小嫂子在青州就剩贺儿这么一个亲人,喝醉了理应是他照顾嘛。” 如果顺便能因此增进感情,那就是一举双得。 沈宴星心里暗搓搓的感叹自己办了一件大好事。 谁知下一秒,后脑勺就挨了一记重重的大耳瓜子。 “照你个头啊照顾!” 方书瑶捋起袖子,“他俩昨儿白天才办完离婚,晚上你就让前夫照顾前妻,这是人能办出来的事吗?” “他俩离了?” “是啊,终于离了!” 可是把喝醉了的时羡丢给贺严,那跟把羊送进虎口有什么区别? 难怪她刚才觉得羡羡语气里有点哽咽。 还以为是她宿醉醒来后的原因,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一想到她的宝贝羡羡可能会吃亏,方书瑶就恨不得把沈宴星耳朵拧掉! “不是,不可能啊!” 沈宴星呆呆地张着嘴巴,“贺儿把时羡从国外坑回来不是为了追妻吗,怎么可能跟她离婚,这太荒唐了吧?”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判决书!” “不是,你怎么知道时羡是被贺严坑回来的?” “我……” “是你吧?” 方书瑶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气的上头,“我就知道,贺严这人是渣,可也直,凭他那点儿情商能想得出来这么损的招?” 她越说越气,胸腔里翻江倒海,愤愤地指着他,“沈宴星,你跟我姐们儿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她?” “不是,我、” 沈宴星想说什么,却又被方书瑶打断,“我真好奇你们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羡羡在国外过太平日子不好吗?非得给她整回来过以前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 第273章 是他的儿子,他的老婆! “阿瑶!” 沈宴星瞅准时机,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急慌慌地解释,“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小嫂子啊,贺儿是真的喜欢她,也真的在尽力保护她,照顾她,那俗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啊,那他们俩就这么离了,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吧?” 方书瑶点点头,“那我就说点儿你知道的。” 正当沈宴星洗耳恭听时,方书瑶却一把将他甩开。 脸色发青,厉声喊了句,“我们也离婚!” 沈宴星愣了两秒,蹭地一下站起来。 刚从身后捞过方书瑶的腰肢,腹部就狠狠地挨了一肘子。 “谁让你起来的?” 方书瑶瞪着眼,指指地面,“跪着去!” 沈宴星下意识屈膝,咚的一声,俩膝盖撞上了搓衣板。 疼的他眉心一皱,却还是狗腿的笑着跟方书瑶道歉。 然而方书瑶却不理他,扭头就走。 徒留一人一板,兀自伤悲伤悲。 一小时后。 出租车在苏家公寓的大门外停下,时羡扫码付了钱,开门下车。 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就听见门锁咔嚓一声。 下一秒,怀里扑进来一个软软小小的家伙。 这一扑,似是将时羡所有的坏情绪都扑开了。 她蹲下身,眉眼弯弯,“九九,想妈咪了吗?” “不想!” 苏聿潇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却又偷偷摸摸的瞄时羡。 就差把口是心非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瞄着瞄着,就发现出不对劲儿了。 小脑袋凑过去,一脸疑惑,“妈咪,你脖子怎么了?好多红片片啊!” 时羡心里咯噔一下,“那个……蚊子咬的!” “蚊子?” “是啊,你不知道,干妈家蚊子可多了,咬的我都没睡好,快快快,妈咪得回去补个觉,困死了困死了!” 她迅速站起身,把头发又往前拨了两下,感觉挡着差不多了,才牵着小家伙往里走。 刚阖上门,门口便出现了一抹身着休闲家居服的身影。 眸子紧紧凝着紧闭的房门,眼尾微红。 贺严确认了。 不需要亲子鉴定,也不需要问任何人。 就凭羡羡刚才叫他的名字…… 九九…… 是九九…… 那是在羡羡刚怀孕时,他们在老宅,和爷爷奶奶一起给孩子讨论出的小名。 是他的孩子。 那是他和羡羡的孩子! 贺严万万没想到,他只是不放心时羡,看她跑出去时情绪不好,怕她出事。 所以犹豫几分钟,便也开车追了出去。 不料正好撞见时羡上出租,他又鬼使神差的跟了过来。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他一样,让他听到她们母子的对话。 解开他这么多天藏在心里的谜团。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想冲过去把他们母子护在怀里一家团聚。 可是不行。 会适得其反。 会吓到他们…… 贺严一遍遍的给自己洗脑。 废了很大的力气,指甲几乎把手掌掐破,才勉强抑制住心里那份狂喜与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的振动声叫回了他的思绪。 看了来电显示,刚还炽热的眼神瞬间寒了下来。 接通后,声音更是比寒冬腊月飘的雪还冷上几分,仿佛连带周围的温度都跟着下降。 “有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 贺远岑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撇着嘴通知,“你奶奶想你了,让你一会儿回老宅吃饭。” “午饭?” “对,午饭,你上午不用去公司了,收拾、” “知道了。” 贺严不耐烦的打断他,将手机重新收起来。 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驱车离开。 中午,贺严准时出现在了老宅。 一进来,就听到贺远岑一阵阴阳怪气,“我还以为,咱们贺总日理万机,要再来晚来一会儿呢。” “您倒是挺闲。” 贺严扫了他一眼,“办离婚的事,想好怎么跟宋家交代了?” “你!” “好了!” 贺远岑刚要发脾气,客厅里便传来一阵拐杖敲地的声音。 “两个人的年龄加起来比我老太婆还大,还整天跟个孩子似的斗嘴,丢不丢人?” “奶奶。” 贺严迅速换了鞋,走过去扶着贺老太太,“有段时间没来看您了,最近还好吗?” “嗯,这会儿知道关心我啦?” 贺老太太嗔怪一声,“我以为你心里只有工作,早就忘了家里还有个奶奶呢!” “怎么会?” 贺严笑笑,扶着她往餐厅走,“今天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自己看。” 祖孙俩说说笑笑地在餐桌前落座,徒留贺远岑一个人站在门口。 摸摸鼻子,也随之跟了过来。 没吃几口,他便放了筷子。 暗中给老太太递了个眼神。 可老太太却只当没看见,自顾自的喝汤。 末了,还是贺远岑沉不住气,干咳一声,“小严啊,有件事,我和你奶奶商量了一下。” 他摆出一副正经慈父地模样,语重心长道:“你今年也三十一了,过了年三十二,年纪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蓁蓁都生出来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贺严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才敢继续往下,“我呢,一直也都为你留意着好的女孩子,一段时间观察下来,感觉旭振国际的千金跟你很合适,我已经安排了后天晚上咱们一起跟人家姑娘吃个饭,你记得把行程空出来。” 贺远岑说了一堆,却连贺严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安静了一会儿,贺远岑又补了句,“这也是你奶奶的意思。” 贺严依旧没做声。 他便继续道:“人家楚小姐今年二十二,刚毕业,跟你正合适。” “是吗?” 贺严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瞥他一眼,“他们家得罪你了?” 贺远岑蹙眉,“什么意思?” 贺严没着急回答。 而是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放下筷子,才掀了掀眼皮,“我大她十岁,还是二婚,如果不是得罪你了,我想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害人家姑娘。” 第274章 只有她能陪我白头偕老 “小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贺老太太怨他一眼,“你爸别的事情不着调,但这件事儿,我确实是支持他的。 旭振国际我听说过,是个做房地产的,楚家在青州也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人家。 如果那楚家丫头不错,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试着交往交往,不是什么坏事。 谁也没有说,见了面就一定要让你们结婚。” 贺严微微抿唇,伸手夹了一块儿小排,“奶奶,您忘了,我有妻子的。” 说着,他将那块小排放在老太太面前的碟子里,语气虽淡,却很坚定。 “所以,无论那位楚小姐有多优秀,我都不能试着和她交往,否则不只是欺骗她,也耽误了她。” “小严……” 贺老太太放下筷子,眼中尽是对自家孙子的心疼。 “奶奶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没了就是没了,活着的人可以记得他们,思念他们,但是不能因为他们,耽误了自己的生活。” 当初羡羡刚走,小严颓废了多久,她都知道的。 把自己关到金域湾里关了多久,她也听浅浅说起过。 后来用公司作为理由把小严从金域湾叫了出来,原以为他会振作,却没想到他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除了必要的签合同,谈生意,其余一切酒局饭局统统推掉,每天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哪儿也不去。 就算让他来老宅吃饭,他也总是以工作繁忙为由不肯过来。 整整半年时间,她都没有见过贺严一面。 后来她实在是不放心,就叫浅浅陪自己去了趟公司。 隔着门,看到了不修边幅的贺严。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这个孙子就这么废了…… 真正有转变,还是在创立了念时设计之后。 那时候,小严仿佛有了寄托,一心要将念时设计做到最好。 尽管如此,小严也很少在往老宅里来,除了年节之外,几乎见不到他的人。 这次自家儿子提出让小严接触一下别的女孩子,她倒觉得是个办法。 将手覆在贺严手上拍了两下,眼底似是有些湿润。 凝皱着眉头说:“羡羡是好,可羡羡再好,她也不能再陪你白头偕老了呀,你还年轻,往后的几十年,身边没个照顾你的人,奶奶不放心。” “奶奶,我有手有脚,自己会照顾自己。,至于,白头偕老……” 贺严弯弯唇角,“有羡羡呢,她会陪我白头偕老,并且,这个世上只有羡羡一人,能陪我白头偕老。” 他说的很认真,可落在落在贺老太太眼里,更觉得他是对时羡情深难忘才说出这些胡话。 眼中心疼更甚。 叹道:“小严……” “奶奶,您别说了。” 贺严深吸口气。 声音虽浅,却不容置喙,“别说羡羡还在,就是羡羡真的不在了,我也不可能娶别的女人为妻,我的妻子,永远都只有时羡一个。” 此话一出,原本不屑一顾的贺远岑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老太太瞳孔微张,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耳力不好。 急慌慌地抓住他,求证似地问:“你刚说什么?羡羡她……她!” 她始终说不出这么玄乎的话。 贺严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 “什么?!” 明明已经死了五年的人,现在竟然死而复生了? 贺老太太登时就坐不住了,颤声问:“你说羡羡没死,那她、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青州。” 贺严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选择的告诉了贺老太太。 一桩桩,一件件。 就连贺老太太这种饱经风霜,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震惊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握着拐杖的手抖了好半天,不知是激动还是怨怼。 用拐杖在地上使劲儿敲了两下。 “我早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但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主意,连这种事情都能、都能瞒的滴水不漏,竟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怪羡羡,当初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那段时间,羡羡不是受伤就是住院,还总是有人逼他离开贺家……” 贺严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贺远岑,就差指名道姓了。 等收回目光,望向老太太时,又化作了波澜不兴的海平面。 “所以奶奶,羡羡当初离开,也是为了保护她自己。” “那她现在在哪儿啊?” 贺老太太也不在乎前尘往事了,拄着拐杖便要起身,“你现在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她,我们马上去!” “奶奶,您别着急。” 贺严赶忙拦住她,“等下次有机会,我会带羡羡过来见您老人家的,但现在……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他这些话都是编的!” 贺远岑始终不信,冷哼一声,“小严,你不能为了不跟楚小姐见面,就编出这种话来吓唬你奶奶和我,我告诉你,不管时羡是死是活,你都得去见楚小姐,像楚小姐那样的女孩子才是能够陪伴你一生的人,才是我们贺家娶媳妇的标准!” “你这是什么话?” 贺老太太扭过头瞪他,“羡羡是死是活当然重要,如果她活着,那她就是小严的妻子,什么楚小姐不楚小姐的,都跟咱们小严没一点关系!” “妈!” “你叫妈也没用。” 如果羡羡真的活着,那哪个女孩子也比不上她家羡羡呀。 现在就盼着能早点见到羡羡这孩子。 五年了,直到现在他想起羡羡那孩子。都心疼的很。 贺远岑气的牙根痒痒。 他总觉得贺严一定是在骗他,故意编出那么一大套故事来。 可仔细想想,贺严如果不想去见楚家的丫头,有100种方法拒绝他,何必提起一个死人? 难道时羡她真活着? 不管了。 一个人,除非他死了,否则只要活着就肯定得有生活的踪迹。 丢下一句吃好了,便回了卧室。 阖上门,给助理打电话。 吩咐他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务必要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 助理动作也很快,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事情摸清楚了。 来到老宅,如实转述给贺远岑。 不料贺远岑不怒反笑,当即把助理给弄迷糊了。 “董事长,您、您不是不希望……” 话未说尽,就得了贺远岑一记刀眼。 助理悻悻然的闭了嘴。 见贺远岑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连忙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耳边传来了贺远岑阴测测的警告声,“记住,不该你打听的事情别瞎打听,回去吧,别让别人知道你来见过我,尤其是贺严。” “是。” 助理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275章 怎么还吃男人的醋啊? 苏家公寓。 方书瑶从家里跑出去之后,直接跑来投奔时羡。 她在这儿住了两天,沈宴星便在外面道歉了两天。 白天鲜花,晚上烟花。 来了个实实在在的花样百出。 偏方书瑶无动于衷。 后来连苏聿潇都忍不住了,趴在飘窗上看了好一会儿,跳下来。 跑到正悠哉悠哉刷视频的方书瑶面前,伸手戳戳她,“干妈,你不喜欢干爸准备的那些礼物吗?” “喜欢啊。” 方书瑶毫不避讳的点头。 随即丢掉手机,翻过身,很认真的凝着苏聿潇,话锋一转,“但是,这点喜欢,不足以抵消我的怒火。” 苏聿潇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什么意思?” “就是、” “好啦!” 时羡丢了一个抱枕过去,嗔道:“他还小呢,你别带坏我儿子哈。” “就是因为小,所以才要从娃娃抓起啊!” 方书瑶爬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团子,“咱们家小宝贝智商没得说,所以就显得这情商嘛,有点拿不出手,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亲爹亲妈都是直男直女。” 随后笑嘻嘻地捏了捏苏聿潇的婴儿肥,“所以我这个当干妈的呢,就要从小培养,立志要将咱们九九培养成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小暖男!” “你可拉倒吧。” 时羡毫不犹豫的泼了一盆冷水给他,随即对自家儿子招招手,“去把舅舅给你买的零食拿过来给干妈吃,堵上她的嘴,别让他胡说八道。” 苏聿潇嗯了一声,屁颠儿屁颠的跑去了楼下。 支走儿子,时羡才挪到方书瑶身边。 眉峰微挑,“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他这么高调的在我门口。你不怕他引来一群狗仔呀?” “他才不敢呢。” 方书瑶撇撇嘴,“要真有狗仔来了呀,他肯定跑的比兔子都快。” “话是这么说……” 时羡啧了一声,“但我觉得,你还是出去见他一面吧,都结婚了,别总耍小性子。” 方书瑶不服,“我哪有?” “提离婚还不算?” 昨天方书瑶刚过来的时候,在她面前逮着沈宴星和贺严骂了整整一个小时。 骂的口干舌燥,抱着水壶就开始灌水。 时羡叹气,“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可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沈宴星闹到离婚那一步,难道我就不会于心不安吗?” “羡羡,你可千万别这么想!” 方书瑶一把抓住时羡的手,“我跟沈宴星提离婚,那是因为他骗我! 羡羡你知道的,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沈宴星也知道,可就算这样,他还明知故犯,为了帮贺严,不惜去害你,还瞒着我!” 她嘟着嘴,气呼呼的坐在床上,“那你说,这是不是代表贺严在他心里比我重要多了?” “平时他去拍戏工作,跟那些演员们搂搂抱抱。我都已经忍了,现在连兄弟都排在我前面,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嘛?” 时羡讶然。 笑道:“合着你不是生小沈总的气,是吃贺严的醋啊!” “我才没有!” 她反驳的极快。 时羡笑而不语。 见她脸都红了,才含着笑意拍拍她头顶,“好啦,你既然生气,拿离婚吓吓他也好,让他知道下次改正。 但以后这两个字可真不能再随便说了,很伤感情的。” “伤就伤,大不了真离了,我这么优秀,没他照样活的好好的!” “又胡说。” 看着这么孩子气的方书瑶,时羡颇感无奈。 撇撇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伸手拿了一包薯片抱在怀里,撕开后漫不经心的问:“你呢,婚离了,打算怎么办?是留在青州还是……” “我已经买好了明天晚上的机票。” “明天?!” “那……以后,还会回来吗?” 时羡微微抿唇。 没说话。 青州毕竟是她生长大的地方。 不回来则罢,回来了,多少有些舍不得。 微微垂睫,掩盖下眼底的情绪。 “哎呀,也、也没关系。” 方书瑶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不对,牵起她的手,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安慰道:“再等一两个月就是国庆了,然后是春节。到时候就有很长时间的假期了,我就去法国找你和九九,咱们三个一起过年,让国内这些糟心事儿见鬼去吧!” “那说好了,我们等你过来。” “好!” 方书瑶吸吸鼻子,强抑住心头那抹酸涩。 可有时候越是想要控制,便越是控制不住。 一想到他们才刚刚见面时间就又要走,眼眶就忍不住泛红。 在眼泪落下之前,方书瑶松开了时羡的手,站起身,抬着头,看了眼天花板。 “嗐,既然要走了,咱们也别在家里待着了,我干儿子第一次回国,还没出去玩儿呢,晚上我请你们,带我干儿子见识一下咱们舌尖上的中国!” 说着,她牵起时羡的手便要拉她起来。 谁知时羡却摇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有件事去做。” “什么事?” “走之前,得去和洛总打个招呼,毕竟,云恒还需要她替我撑着。” 方书瑶了然,只说让她去办正事,自己和儿子先去逛一逛,玩一玩,等她过来。 三人同时出门,又分道扬镳。 时羡去了云恒集团,却没见到洛令姿。 前台说,洛总今天没来上班。 时羡道了谢,便给洛令姿打电话。 接通之后,洛令姿给她说了一个地址。 打车过去,时羡才发现洛令姿所说的茶餐厅就在市医院附近。 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 那年生日,温子安带她来过这里…… 只可惜,并非什么好的回忆。 想到这个人,时羡心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当初从青州离开时,瑶瑶说的那些话在她心里就像一根刺,哽了很久。 可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再纠结了。 心想着,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跟温子安相见了。 第276章 以后就不能帮你了 时羡推开茶餐厅的门。 入内,环视四周。 “羡羡,这儿!” 寻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洛令姿在靠窗的坐着,朝她招手。 时羡浅浅一笑,走过去,在洛令姿对面落座。 随即便有服务生过来,时羡摆摆手,只要了杯白水。 随即放下手包,关心道:“洛姐,你怎么会在医院附近啊?” “来办点事。” 洛令姿模模糊糊地答了一句,“你呢,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急事,就是想跟你道个别。” “道别?” 说话间,服务生端了白水过来,放在时羡面前。 时羡道了谢,才对洛令姿解释,“我打算明天,就离开青州了。” “明天?” 洛令姿愕然一瞬,“这么着急吗?” “你知道的,早走早安心嘛。” 时羡微微垂睫,端起白水饮了一口,“洛姐,这几年多亏您在公司帮我,所以我走之后,公司的事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洛令姿眉心浅浅凝起,没接话。 常年存在于那双棕褐色眼眸中的坚定与自信渐渐消失,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忧郁之色。 唇瓣微张,几经尝试,也没发出声音。 “洛姐,你怎么了?” 时羡瞧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又想起这里是医院附近的茶餐厅,心中腾然升起一阵不安。 几乎是屏息凝神地问:“洛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舒展不开的眉头,发紧的声音。 像一把精致小巧的锤子,一下下的,敲裂了围在洛令姿心口的保护牌。 原本陷在掌心的指甲也在无知无觉中缓缓抽了出来。 忽然,她垂头一笑。 自嘲般轻叹:“我本来不想跟任何人说的,等时候到了,就去找你辞职,不过……” 洛令姿深吸口气,再抬眼时,多了一份释然。 “羡羡,我恐怕帮不了你很久了。” “为什么呀?” 她这话说的不清不楚。 越是这样,时羡越是着急,“洛姐,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乳腺癌。” 洛令姿指指自己胸口。 那淡然的语气,就好像生病的不是她一样。 而时羡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咚地一声沉了下去。 大脑几乎空白,只剩下‘癌’这一个字。 洛令姿并不比她年长很多,现在还不到四十岁。 虽然平时工作繁忙,却没忽略保养,是以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她这么年轻,这么有活力,怎么可能会患癌? 时羡接受不了。 也不愿接受。 “其实也没什么。” 洛令姿弯弯眼睛,将手伸过去,在她手上轻拍两下,“医生说了,能治。” 时羡一把反抓住她,“真的吗?” “真的,医生给过我两个治疗方案。” 洛令姿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一个是保守治疗,也就是药物化疗,另一个,是手术切除,把癌变的地方给它切掉。” 闻言,时羡稍稍松了口气。 能治就好…… 能治就好…… 她起身,换到洛令姿那边坐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 “洛姐,公司的事,你暂时不要再管了,我会在青州多留一段时间,你好好治病,养好身体。” 她吸吸鼻子,松开了洛令姿。 似是给她吃定心丸一样,很认真的说:“你放心,我一会儿就给我爸打电话,看他认不认识什么更好的医生,不管你是做手术还是选择药物化疗,我都会陪着你,好好照顾你的。” “你照顾我什么呀。” 洛令姿笑了,“我一个人惯了,以前又不是没有生病过,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事儿。” 时羡怨她一眼,“那能一样吗?” 这是癌症啊! 是要人命的病。 不料洛令姿却不怎么在乎,耸耸肩说:“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反而觉得这个乳腺癌还没有感冒发烧严重呢。”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让人心疼。 “以前重感冒的时候,我连床都下不了,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不耽误吃,不耽误喝,只不过有时候会有点儿疼,但也没关系,吃点止疼药就好了,况且……” 话到此处,洛令姿稍稍一顿。 停了片刻,才说:“我本来也不打算留在医院治疗的。” “什么?” 时羡被这话惊住了。 不治疗? 那她要干什么?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洛令姿倒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多么惊世骇俗。 她说:“不管是化疗,还是做手术,人只要一开始吃药,一住到医院,整个人就会病怏怏的,连精气神都没有了,尤其像我这样的,进去也是等死……” 她声音越来越小,含着说不清的情绪。 低着头,缓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之后才敢抬头。 随即相时羡伸开双臂,笑道:“你看看现在的我,如果我不说,你能看得出来我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吗?” 时羡哄着眼眶,紧紧咬住颤抖的下唇。 如洛令姿所言,确实看不出来什么。 她依旧是妆容精致,神态自信,和工作中没有什么两样。 可…… 时羡牵起她的手,劝道:“洛姐,你别这么说,人生病了哪有不去医院的,你、” “羡羡,你不用劝我。” 洛令姿轻轻浅浅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改变我现在的状态,也接受不了改变之后的状态。 其实这个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然后做下这个决定。 你知道的,我无父无母,也无夫无子,所以把生死看的很淡。 这些年唯一在乎的,就是工作,如果不是这个病,我还打算和你一起扛起云恒集团的。” 她说着,苦笑一声,“但现在看来不太行了,不过也好,古画的事情一出,不得不让你回国。 所以我就在想你回国之后,我在公司带你一段时间,等你把公司上的业务都上手了我再离开,这样,也算对得起周老先生早年对我的知遇之恩了。” “洛姐……” 时羡还想说什么,扣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随手拿起来,正要挂断时,却瞥见了来电显示。 犹豫片刻,还是滑下了接听。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时羡猛然起身,急喊了声,“我马上过来!” 第277章 孩子失踪了 她甚至顾不上跟洛令姿道别,转身就往外冲。 可这里是医院附近,又在高峰期,根本不好打车。 时羡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以前没有考个驾驶证出来。 后来出了国,为了工作方便倒是考过国外的驾驶证。 可那个驾驶证在国内是无法使用。 明明出租车一辆接一辆的从眼前路过,却没有一辆停下来。 时羡在路边急得跺脚。 正打算往前跑一段路时,面前忽然停了一辆红色保时捷。 降下车窗,车内人朝她一摆手,“羡羡,快车上!” 竟是洛令姿! 犹如雪中送炭,时羡不敢耽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才带系上安全带,膝盖上便多了一个东西。 时羡垂眸,发现竟是自己刚才跑出来时落在茶餐厅的手包。 “谢谢你,洛姐。” 洛令姿摇摇头,“要去哪儿?” “青商。” “好。” 洛令姿浅浅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踩一下油门,疾驰而去。 一路上,时羡都坐立不安,一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青商门口。 刚要道谢,就被洛令姿打断了,“快去吧。” 时羡点点头,下车,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一进去,就在门口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跑过去就问:“瑶瑶,怎么回事儿,孩子呢?” 方书瑶骤然转身,一看到时羡,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带九九来青商等你,时间还早,我就带他去vr馆玩,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等我摘掉眼镜之后,就没看见九九了……” 她眼睛都哭红了,抽抽搭搭的,“我问过店员,他们都说没在意,刚才我已经在商场里找了一圈儿,可是…… 羡羡,九九那么聪明,他不会出事儿的人是不是? 你、你之前跟我说过,九九在三岁的时候就会自己从家里跑到公司去找你了,青商没有那么大,所以他不会出事儿的,也不会走丢的,对吧?” 她眼神里含着期待,希望时羡可以给她一颗定心丸。 可时羡做不到。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她。 也顾不上回答她。 “对不起,对不起羡羡……” 方书瑶忽然脱了力,跌在地上。 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 她捂住唇瓣,呜呜咽咽的,懊悔极了。 “如果九九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羡羡,对不起,对不起,我、” “好了!” 时羡厉斥一声,抬手将方书瑶捞了起来。 她一向是不骄不躁的性子,从未在方书瑶面前疾言厉色过。 眼下这么一吼,竟是把方书瑶吓得半分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只瘪着嘴,浑身颤抖。 自然,时羡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上的波动。 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放缓了声音,“瑶瑶,现在不是你跟我道歉的时候,找到孩子,比什么都要紧! 你、你现在去广播室去广播,让他们帮我们一起找,如果九九还在商场里,他听到广播一定会过来找我们的。 我现在从一楼开始找,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就报警。” “好,好……” 方书瑶不住地点头。 推开视线,跌跌撞撞的朝广播室跑去。 见她走远,时羡赶忙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若真如方书瑶所说,九九是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自己跑出去玩了倒还好。 若不是…… 时羡急坏了。 青州这个地方对她们母子而言,是个再危险不过的地方。 她害怕有人知道了九九的存在,会对他不利。 毕竟刚回国的时候,李静婵不是就在机场围堵了他们一次吗…… 那孩子再聪明,也还不到五岁。 如果真的是一个大人想对他做什么,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时羡不敢再往下想。 越想,心里越是不安。 只盼着苏知言能尽快接电话。 能过来帮帮她…… 可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传来一阵机械的嗓音,时羡才绝望的从耳边将手机拿来。 苏知言职业特殊,所以他在工作的时候,很少将手机铃声打开。 一时半会儿想找他,怕是找不到了。 可若是报警,九九失踪不过半个小时,警察根本不会立案。 正当时羡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之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眼睛忽然亮了亮! 以为是苏知言,却不想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属地是青州市。 如果换了平时,时羡是不接陌生人电话的。 但此刻她担心是苏聿潇借别人的手机打给他的,是而想也没想,用最快的速度划下了接听。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了一阵温沉缓和的声音。 不疾不徐地说:“羡羡,我们在五楼,你上来吧。” 是贺严。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的几乎刻到骨子里。 时羡一下就听了出来。 原以为他又在没事找事。 正要挂他电话时,贺严又补了一句,“儿子找不到你,所以就过来找我了。” 儿子…… 儿子?! 时羡瞳孔骤然睁大。 捏紧了手机,颤声问:“你、你说什么?” “快过来找我们吧,等你很久了。” 贺严没有重复,但声音越发温柔。 甚至还不忘嘱咐道:“别走错了,在五楼。” 挂断电话,时羡便往楼上冲。 她甚至没有耐心等电梯。 气喘吁吁的跑上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清脆脆地喊声,“妈咪!” 时羡转身。 正看见贺严怀里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 失而复得的那一刹,她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悬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总算落进了肚子里,眼泪汹涌而出。 时羡扶着围栏,很是艰难的朝他们挪去。 “哭什么呀?” 瞧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贺严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 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从西服口袋中拿出方巾递给她,哄道:“好了,别哭,快擦擦眼泪,小心孩子和楚小姐笑话你。” 楚小姐? 时羡神色一顿。 下一秒,就见自家儿子垮着一张脸,小手暗戳戳的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寻着目光看去,果然瞧见贺严身边站着一位略显青涩的女孩儿。 与她四目相对之际,时羡竟感受到了她对自己有一股奇怪的敌意。 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听贺严对那女孩儿说:“楚小姐,这位就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孩子的母亲,已经跟我结婚八年了。” 第278章 阴差阳错当了红娘 他语气里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可楚晶晶却委屈了,“小贺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贺哥哥? 这称呼一出,时羡脸上肌肉跟触电了一样抽动起来。 真是新鲜啊。 认识贺严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听见这种叫法。 当初许慕嘉出现在贺严身边时,虽然矫揉造作,婉转莺啼,但叫的也是‘阿严哥’。 到了这姑娘这儿,竟成为‘小贺哥哥’了。 一张口,便是满满的撒娇与幽怨,“你说话呀小贺哥哥。”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嗤’一声。 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安静了。 时羡单手掩唇,怕自己笑地太大声,连肩膀都憋的抖动了起来。 “喂!” 耳边传来一阵骄矜的声音,伴随着清欲香甜的高档香水味。 时羡抬起头,就看见楚晶晶站在她面前。 插着腰,昂着头。 活脱脱一个大小姐模样。 蹙着眉质问,“你笑什么呀?我说话很搞笑吗!” 坦白说,是很搞笑。 这句话,时羡在心底默默道出。 贺严年轻时,走的便是矜贵稳重风。 眼下三十出头了,除了稳重,更多了几分成熟与岁月沉淀后,男人独有的气质。 刚才那声小贺哥哥叫出来,有一种不顾死活的违和感。 偏偏自己刚忍住笑意,她就又叫了一声。 可时羡没有说出来。 只是好奇,这声称呼听在贺严耳朵里,会是什么感觉。 好像网上说,男人最受不了女孩子叫哥哥…… 她越是这样不言不语,楚晶晶就越生气。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时羡倒是不痛不痒的。 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凑到贺严身边。 “小贺哥哥,你既然有老婆孩子,那为什么还要跟我交往呀?” 这话一出,贺严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拧着眉看她,“我什么时候跟你交往了?” “现在不就是吗?” 楚晶晶急的跺脚,“你跟我吃饭,陪我逛街,等晚上我们还要去看电影,这不就是在交往吗?” “第一,你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代表我跟你吃饭,我应下这个饭局是你父亲说要谈生意。他把你带过来是他的事,出于礼貌,我才没有让你离开。” 贺严语气如枯井一般,毫无波澜,“第二,我们也不是在逛街,贺家在青商有股份,我是来视察的,你来做什么,与我无关,至于看电影……” 贺严偏头,勾唇问她,“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你、你是没说过这个话,可这不就是你们这个年纪相亲之后的交往方式吗?” 楚晶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等今晚过了之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呀!” 从大二开始,爸爸就没少给她介绍适龄的男孩子。 可那些男孩子都空有家底,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磕碜。 再加上通过相亲这种方式把自己跟一个男人绑定到一起,也太老土了。 所以她一直都很排斥,因为这事,没少跟自家老爹闹气。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年,老爸又拿了一个男人的资料到自己面前。 原本想着敷衍一眼就把资料撕了,说不同意。 可没想到一看到贺严照片,她当时就被惊艳住了。 就……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除了年纪有点大,其他都挑不出毛病。 就是她的理想性。 为了一举拿下贺严,自己甚至还去找与贺严同龄的表叔取了经,做了攻略才信心满满赴宴的。 但很明显,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贺严全然不懂她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不仅连一个笑容都没有,就连说出的话也比刀子还尖,“我不会喜欢你。” 苏晶晶委屈的落泪,“为什么?我不好吗?” 贺严摇头。 “那是为什么?” 楚晶晶不死心,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贺严随口敷衍了句,“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楚晶晶不死心。 她也是天之骄女的存在,在学校很多人追呢! 原以为贺严会说出个什么天仙美女,却不想他指了指时羡,说:“她这种类型。” “她?” 楚晶晶瞪大了眼眸,当即反驳,“不可能!‘’ 她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是长得好看,气质也好。 如果平时走在大街上,她肯定是会多看两眼的。 可再好看,这也是个老女人,是个孩子妈了呀。 能比得上自己? 楚晶晶本就对时羡敌意颇深,现在被贺严这么一说,就更讨厌她了。 此时此刻,时羡也彻底明白贺严叫她过来的用意了。 感情是想让自己来挡桃花的。 可她凭什么要打配合? 她甚至巴不得贺严的桃花再多一点儿,让他没有时间纠缠自己。 不过看起来,这位楚小姐还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反倒合了她的口味。 眼眸微转,时羡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干咳一声,正色道:“这位先生,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有家的人。” 警告过贺严,又一改严肃,笑嘻嘻的牵起了楚晶晶的手。 “妹妹呀,我都不知道是该夸你眼光好,还是夸你眼光差了。” 实现装模作样的叹一声气,“说你眼光差吧,你却给自己选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 你看看这位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若胆悬,目若朗星,跟你简直是天造地设了一对! 可是说你眼光好吧,偏你又看不出他是在骗你。” 几句话下来,楚晶晶倒是有点发懵了。 甚至忘了刚才她对时羡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讶道:“他骗我?” “是呀!” 时羡很认真的点头,“他说我是他的妻子,说我孩子是他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呢,我要是他妻子,别说你跟他在这儿逛街了,他就是多跟你说两句话,回家都得跪搓板,你见过哪一个妻子对自己的丈夫这么大方的吗?” 倒是真没有。 楚晶晶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 反而越琢磨越觉得她说的对。 时羡继续趁热打铁,“你看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年轻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呢?” “可是……” “没有可是。” 她撇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贺严,将楚晶晶往旁边拉了几步。 小声道:“妹妹,听我一句劝,这男人咖,你这么年轻,他肯定也觉得自己把握不住。 所以呢,你就得给他安全感,给他这个台阶下,他自然就会觉得你是真心实意的想跟他在一起。” 是这样吗? 楚晶晶狐疑地扫了眼时羡,不确定地问:“真的?” “当然!” 时羡拍着胸口保证,“姐可是过来人,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楚晶晶自己咂摸了一会儿,豁然开朗,甜甜道:“谢谢姐姐!” “不客气。” 一声姐姐,叫的时羡瞬间绽了笑颜。 连带着楚晶晶的脸都讨喜了起来。 以前她不懂男生为什么喜欢被叫哥哥,眼下自己体会了,才知道这几种感觉是多么的妙不可言。 怪不得呢,贺严被叫小贺哥哥的时候,她连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看出来,他心里怕是早就心花怒放了吧? 第279章 挺能忽悠啊? 如此想着,时羡不禁笑出声来。 转过头,就看见朱晶晶已然开开心心的跑回了贺严身边。 叽叽喳喳的说了两句表真心的话,贺严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这么下去,楚晶晶非得黏住他不可。 偏时羡死活不配合,他只能把主意打到怀里的团子身上。 第一次抱自己儿子,半个小时了,也舍不得撒手。 对他说话的语气,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柔和,“九九,你妈妈跟我生气,不肯说实话,你来喊一声爸爸,也好让这位姐姐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好吗?” “不是姐姐,是阿姨!” 楚晶晶着急忙慌地摆手纠正。 如果她不认识苏聿潇,苏聿潇给他叫姐姐自然高兴。 可现在若是叫小姐姐,那他跟贺严不就差辈了吗? 这可绝对不行! 苏聿潇看看何严,又看看楚晶晶。 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时羡身上。 母子连心,眼光一交错,就心领神会了。 苏聿潇歪头,伸手勾住贺严脖颈,试探道,“那你可不可以先放我下来?” 声音糯糯软软,大眼睛扑闪扑闪,还做了勾脖子这样一个亲密的动作。 惹得贺严心情大好,早就沉浸在父慈子孝的场景里了。 这种状态下,苏聿潇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当即弯腰,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像对瓷娃娃一样,生怕让他磕了碰了。 正当贺严满心欢喜的等着那一声爸爸时,苏聿潇纯乎乎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 唇瓣蠕动,小声吐出两个字,“叔叔……” 贺严一僵。 刚还洋溢着期待的俊颜忽然一沉,“你叫我什么?” 看他马上发火,苏聿潇嗖的一下跑向时羡。 躲在她身后,浅浅露出一个头,装出害怕的样子,“叔叔,虽然我很感谢你帮我找妈妈,但是不能因为这样,我就认你做爸爸呀。” 苏聿潇攥紧衣角,瘪这嘴,“对不起呀,叔叔。我很想听你的话,但是,我听不了……” 那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贺严在为难人家小孩子。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实现就把苏聿潇揽在了怀里。 怪道:“是呀,先生,你要是想让我们配合你演戏,至少要提前打个招呼吗?这临时拉过来群演,就算是我们说了,这位小姐也不会相信呀。” 母子俩一唱一和,几句话下来,楚晶晶更对时羡说的那些深信不疑了。 眼看目的达到,时羡也不再多留。 牵起苏玉萧的手,打算功成身退。 路上,她想起方书瑶还不知道自己找到孩子了,便掏出手机边拨方书瑶的电话,边问手边的团子,“你不是在跟干妈一起玩儿吗?怎么会跑到别人那儿?” “呃,就是……” 苏聿潇怯怯懦懦的抬起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反正总而言之就一句话,阴差阳错。 可他也知道,这个理由糊弄不住自家妈咪。 正绞尽脑汁思考时,骤听时羡惊呼一声。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正要回头,却又被人大力一带,整个人咚的一下朝后撞了过去。 她怕把孩子带倒,当即送了手,自己却装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下一秒,一双深邃漆黑的凤眸在自己眼前放大,含着两分戏谑,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时羡,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忽悠呢?” 他就知道,楚晶晶忽然态度大变,肯定是时羡把她拉开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果然,两句话就从楚晶晶那儿套了出来。 时羡下意识往后缩,可她越是退步,贺严就越得寸进尺。 伸手用力将他推开,时羡喘着粗气道:“我哪是忽悠啊,我是在帮你。” “帮我?” 贺严冷笑,“帮我介绍对象?” “不。” 时羡很认真的摇头,正当贺严以为她良心发现时,时羡直接扼杀了他这个念头。 “我在帮你留住对象。” 她整理了下自己刚才挣扎时扯乱的衣服,“我真觉得那女孩儿不错,虽然烦人了点儿,但她单纯啊,怎么看都比你以前选的那个好。” 所谓的以前那个,自然是许慕嘉。 贺言听出来她的阴阳怪气了,咬牙道:“你一定要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话?” “有问题吗?” 时羡环臂轻笑,“你结不结婚,跟我孩子有什么关系?” “我是孩子的父亲!” 贺严低声怒吼。 可时羡脸上的笑意却在逐渐消失。 她警惕地后退两步,单手将苏聿潇护在怀里。 还未张口,衣角忽然被人拉了两下。 垂下头,就看见苏聿潇眨着眼问:“妈咪,你不是说我爹地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吗?” “……” 贺严一口气闷在胸口,面色严峻,“你就是这么跟孩子说的?” 时羡偏过头,不看他。 嘴硬道:“是啊,我从就教育我儿子,要实事求是。” 贺严怒极反笑,铁青着脸,“那我能问一下,我是怎么死的吗?” 时羡:“……” “说啊。” 贺严步步紧逼。 他倒想知道时羡还能编的多离谱。 可时羡却不打算再跟他废话,满心都想着怎么带孩子摆脱他。 僵持之际,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一声熟悉地‘小贺哥哥’,让时羡瞬间有了主意。 也让贺严头疼不已。 在楚晶晶离他们还有五步远时,时羡忽然正经起来。 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先生,你看看这位小姐,真心天地可见,一直追着你,你如果再不珍惜,可是要遭天谴的。” 随后,她一把牵过苏聿潇的手,递给楚晶晶一个眼神。 楚晶晶瞬间了然。 马上就像个软脚虾一样挂在了贺严手臂上。 他们纠缠之时,时羡瞅准时机,牵起苏聿潇就上了电梯。 第280章 八字箴言,追妻专用 “小贺哥哥!” 楚晶晶一看贺严想追上去,立马拉住他的衣袖。 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就拽着他往那边走,“小贺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我想要那个、” 眼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缓缓阖上,贺严脸色霎时阴了下来。 森然回眸,眉宇间尽是毫不遮掩的嫌弃与厌恶。 在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散发出冷嗖嗖的寒意。 明明没开口,却压的楚晶晶喘不过气来。 原本死死抓住贺严臂弯的手,也在无知无觉中松开了。 抽回手,贺严解开西装外套,在楚晶晶惊诧的目光下走到垃圾桶旁。 随手一丢。 与此同时,楚晶晶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再傻也知道,贺严肯定不是冲衣服,而是冲她。 因为那件衣服被她拉扯过! 楚晶晶死死攥住拳头,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太屈辱了…… 简直太侮辱了! 她从来没被这样嫌弃过! 狠狠跺了下脚,转身跑开了。 贺严丢完衣服,就没再管楚晶晶的死活。 那是个被家里娇纵坏了的傻姑娘。 后来是想 也不知道贺远岑怎么想的,楚晶晶还没浅浅年纪大。 也好意思去嚯嚯人家孩子。 除了贺远岑,时羡也挺让他郁闷。 以前许慕嘉刚回国的时候,有事没事就黏在他身边。 时羡每次见了,醋意明显的几乎溢出来。 甚至还需要他去哄,去解释。 怎么现在连一点醋劲儿都看不出来了? 贺严想了很久,始终没想明白。 连下午工作都心不在焉的。 直到快下班,他忍不住给军师去了电话。 一接通,直言问:“你说时羡为什么、” “打住。” 沈宴星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瞥一眼电脑前正在赶稿子的方书瑶。 见她没注意自己,马上抱着手机窜了出去。 阖上门,带着哭腔,“哥,你饶了我吧,我是真不敢再管你和时羡的事儿了,上次被我家女王动了家法,那膝盖骨到现在还有淤青呢,再跪一次,我半月板都得换副新的……” 贺严:“……” 说话间,沈宴星下了楼。 躲在客厅角落,捂住听筒,压低了声音,“对了,你和时羡真的离婚了。” “嗯。” “不是,为什么呀?” “时羡提起了离婚诉讼,我咨询过律师,只要夫妻双方分居超过两年,就可以有任意一方向法院提出离婚诉求。调解不成,法院就会直接判离。” 贺严苦笑,“与其闹得太僵,不如先遂了她的愿。” 话倒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沈宴星沉默片刻,试探着问:“所以……你就打算这样了?” “当然不是。” 贺严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眼神落在办公桌前的相框上。 一字一句说:“我会把她追回来,跟她复婚。” 闻言,沈宴星忽然想起自己前两天在时羡门口,求方书瑶原谅的场景。 不仅嗟叹,“理论知识没问题,实践起来可就难喽。” “所以才想找你取经。” “不不不,我可没什么经验!” 沈宴星语气匆匆。 隔着屏幕,贺严都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奇道:“你就这么怕她?” “当然,她是我老婆诶!” 沈宴星几乎脱口而出,“难道你不怕小嫂子?” 贺严:“……” 末了,听他叹口气,“行吧,我是不能帮你,但是可以给你八字箴言。” “什么八字箴言。” “死缠烂打,投其所好。” 沈宴星偷瞄了一眼楼上,见没动静,才敢继续道:“追老婆吗,就得把里子面子一块儿丢了,如果、” 话还没说完,就听楼上传来一声高呼。 沈宴星心里咯噔一声。 赶忙回应一声,又匆匆对贺严说:“我不跟你说了啊,女王叫我呢,具体的你就自己琢磨吧,再见!” 话落,迅速掐断了电话。 贺严拿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晚上。 时羡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给苏千霆去了电话。 既然决定暂时留下,总要给家里打个招呼。 得知洛令姿生病,苏千霆也表示理解。 嘱咐时羡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开口。 之后一连几天,时羡都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只希望能尽快上手公司事务,让洛令姿能够好好养病。 幸好,她的宝贝很省心,也不需要她怎么管,否则真是分身乏术。 下了班,时羡回到公寓,看见门口坐着两个细细瘦瘦的身影。 还没来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见他们朝自己冲了过来。 “surprise!” 时羡心口一惊,却在看清他们时,由惊转为了喜。 苏乐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 另一个倒是比苏乐稳重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牙花子都笑出来了,“师姐,又见面啦!” 时羡赶忙将他们迎进了客厅。 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你呀!顺便回国玩一圈儿。” 安渝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说话间,已经开始在客厅转悠起来。 “你都不知道,自从我出去上学都半年多没回来了。” 时羡笑笑,端着两杯水过来,“祁老师准你假呀?” “老师才不管我呢。” 安渝努努嘴,“再说了,秦老师又不是那种老顽固。他巴不得我能到处走走看看,长见识,我们这一行嘛,灵感很重要。” “倒也是。” 时羡同他闲聊着,目光又落在苏乐身上,“你呢?找老师请了几天假?” “我……” 苏乐抓了抓后脑勺,目光闪躲,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我没请假……” “什么?!” 时羡顿时睁大了眼眸,“你没请假?” “那就是逃课了?!” 安渝腾的一下跳了过来,琥珀色的眼睛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你不是跟我说,是苏老爷子同意你来国内的吗?还说让你过来看看师姐,回去给他带个话儿,怎么突然就、” 他反应比时羡更大。 可同为学生,一看苏乐那样,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时羡也冷了脸,凝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281章 雪中送炭 “哎呀,师姐。” 安渝皮笑着过来打圆场,“你看这回都回来了,就让她在国内玩几天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儿我们给苏老爷子打电话说一声就好了呀。” 说着,他还偷偷递给苏乐一个眼神。 苏乐了然。 小心翼翼地去牵时羡的手,含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姑姑,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时羡蹙眉凝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无奈极了。 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说不出重话。 叹道:“那说好了,就玩几天。” “啊……” 苏乐一张小脸儿皱皱巴巴的,不太高兴。 见状,安渝啧了一声,提醒道:“你还啊什么,快答应师姐呀!” 苏乐瘪瘪嘴,终于点头。 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国,对什么都新奇的很。 但安渝却是从小在国内长大的,又是富家公子哥,十五岁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虽不是青州人,但却对青州有一定了解。 便充当了导游,带着苏聿潇和苏乐疯玩了三天。 三天后,时羡催着他们赶快回去。 快要登机时,安渝忽然问了句,“师姐,你现在的公司是不是要转型啊?” 时羡怔愣一瞬,讶然,“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洛令姿建议的。 她说,人擅长什么做什么,才能做得好。 所以才派了人去了解市场。 整件事不过才推进几天,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公司董事也是暂时瞒着的。 不料安渝却故作玄机,提着行李箱朝她眨眼,“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下次再见面,我肯定送你一份大礼!” 说罢,也不管时羡听没听懂,便叫着苏乐去过安检。 送走他们,时羡就开始着手另一件麻烦。 也是让她头疼了很多天的事。 自己回国事小,可九九还要上学,不能跟她久在国内。 原想着苏乐来了,正好让九九跟着一起回去,可他却不乐意。 为这事儿闷在屋子里,都不肯过来送送苏乐他们。 时羡咨询过,九九户口不在青州,一时恐怕很难办下来。 正在办公室一筹莫展时,前台进来了。 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时羡诧异接过,边打开便问:“是谁送的?” “一个男人,他说,他姓乔,让我务必要将这个亲手交给您。” 乔? 时羡在脑子里检索了一遍。 并未想起自己认识的人里,有姓乔的。 含着疑问,她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个房屋产权证。 另一个,是张入学通知书。 上面都清清楚楚地写着她和苏聿潇的名字。 是乔宇! 时羡恍然大悟。 一把抓住前台的手臂,“他人呢?那位乔先生人呢?” 前台似是有些被她吓住了。 机械的开了口,“在……在楼下、”休息区。 她甚至连话都说完,时羡就抓着文件袋跑了下去。 在一楼大厅,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不出她所料。 就是乔宇。 贺严身边最得力的人。 哪怕这么多年不见,她也能凭着背影认出来。 捏着文件袋的手缓缓收紧,时羡深吸口气,在乔宇身边站定。 “帮我谢谢贺严。” 闻声,乔宇下意识转头。 未张口,时羡便将文件袋递给了他,“但这个,我不能收。” “夫、” 乔宇才发出一个音节,似是觉得不妥,又给咽了下去。 唇角轻扯,“时董,这些都是总裁送您的,您就收下吧。” 时羡摇头,“录取通知书,我会收下,但房产证,我收不得。” 何况,她现在也不缺住的地方。 时羡很坚持,乔宇劝了许久都没劝动。 最后,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摆出一副卑微的样子,“时董,您如果真的不想收,那能不能请您自己还给贺总?” 他四下看了一眼,稍稍凑近时羡。 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时羡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只好点头。 随后把乔宇送出去,才回办公室。 抬头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儿,乔宇心情大好。 掏出手机,喜滋滋地拨了个电话,邀功似的开了口,“总裁,事情都办好了。” 贺严正在签字的手微微一顿,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办的不错。” 乔宇嘿嘿笑着,“那,我的年终奖……” “翻倍。” “谢谢总裁!” 贺严挂了电话。 笔尖轻快地在文件上签了名字,递给秘书长。 那喜悦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随即起身,拿了外套便朝外走。 那模样,似是要迫不及待的去见什么人。 谁知刚到门口,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气呼呼推开了。 若不是贺严躲得快,必得挨门一巴掌。 贺远岑也是一惊,只是没有显在脸上。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蹙眉问:“要出去?” 看见他,贺严刚还带着笑意的唇角忽然垮了下来。 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就晚一会儿。” 贺远岑关上门,扭身朝会客沙发走去,“我有事跟你说。” “如果是楚晶晶的事,那就不用说了。” 贺远岑面色一怔。 讽道:“看来你也知道你自己做的事儿有多过分。” 他冷哼一声,在沙发中间坐下。 “我一早就跟你说过,青州市掉了一个大馅儿饼。 如果能拿到那块儿地的招标,贺氏的年利润至少翻两个点。 可你偏要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去国外看什么秀展! 好,你去,我不拦,丢了这么大一块儿肥肉,我也没说你什么。 现在那块地的招标已经结束了,中头彩的就是楚晶晶她爸。 我跟他谈了两三次,定下来五五分成,今天约出去吃饭,想着让你直接把合同敲定,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配合!” “我为什么要配合?” 贺严冷然勾唇,“如你所说,旭振国际现在嘴里叼着一块儿大肥肉,既然是肥肉,那他为什么要和贺氏平分?” 他睨了贺远岑一眼,走到墙边的透明柜子旁,打开。 随后甩了一份资料过去。 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那文件正好打在贺远岑的面中。 刚要发火,贺严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看吧。” 贺远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垂下眼睑,就看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第282章 渣男坏透了 是那个项目的名字。 他蹙了蹙眉,捡起来打开。 又听贺严说:“这是我让乔宇去考察过后整理出的资料,那确实是块风水宝地。不过也是块儿烫手山芋,想要开发,还得废不少功夫,旭振国际拿下招标容易,但他吞不下。” 贺远岑沉默了。 抬头看了看贺严 “他吞不下,那不正好便宜了我们?” 贺远岑啪的一声阖上文件夹,“不仅赚了楚振旭那个傻子的钱,你还白得一个媳妇儿,有什么不好?” 楚振旭是傻子? 呵呵。 贺严哼笑一声,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对牛弹琴。 也明白为什么当初贺远岑就算接手了公司,爷爷也还是不肯退下来。 文件上的项目分析再清楚不过。 那块地是赚钱,可也是得做好了才赚钱。 做不好,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他说楚振旭是傻子。 殊不知,楚振旭才是真的把他当傻子耍。 旭振国际拿下项目之后,发现他们吞不下这块肉,所以要找个能吞下来的接盘。 正好,贺远岑一头撞了上去,还主动提出,两家不止能合作项目,还能结秦晋之好。 以后在青州商圈携手共进。 楚振旭面色不吐口,实际是拿捏了贺远岑的心思。 只要贺严去把合同一签,旭振国际不但不需要承担破产危机,还白拿50%的利润。 再等楚晶晶嫁到贺家,他就彻底攀上了贺家这刻大树。 以后旭振国际在整个青州的身价都会水涨船高。 说白了,贺远岑和楚晶晶,一个被当枪,一个被出卖。 偏偏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蠢,甘之如饴的饮下楚振旭那碗迷魂汤。 贺严突然就明白当初爷爷为什么让贺远岑接手公司之后,依旧不肯退下来。 若是当初爷爷退下来,恐怕今天的贺氏,还不如时敬川管理下的云恒集团。 贺远岑并未往深处想,见他没回答自己,暗笑着讽刺,“又是为了时羡吧?” 闻言,贺严眸色骤然一变,“跟她没关系。” “没关系?” 贺远岑冷哼一声,怒意横生,“当初你跟嘉嘉的事不就是被那个女人搅黄的吗?这次你和楚晶晶结婚的事必须成!你最好给我清醒一点!” 他起身,绕到贺严面前,目光阴鸷,“既然已经离婚了,就别再来往。 如果这个项目再因为时羡那个女人黄了,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他将文件夹往贺严胸口一摔,转身就走。 开门的一瞬间,肩膀狠狠被人撞了一下。 贺远岑本就一肚子火,瞪圆了眼就骂,“谁这么不长眼!” 他声如洪钟,吼的乔宇一愣。 连揉肩头的手都定格住了。 “整天冒冒失失的,干不好就给我滚蛋!” “……” 乔宇撇撇嘴,退后一步,很敷衍地低头,“对不、” ‘起’字还没出口,就听贺严叫了他一声,“乔宇,你进来。” “是。” 乔宇眸子微亮,眼神中透着两分得意,尽数展示给了贺远岑。 “董事长,麻烦您让一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贺严这是给乔宇撑腰。 贺远岑气急了。 他这个亲爹在贺严眼里,竟然还没一个助理的地位高! 贺远岑怒然回头,狠瞪了贺严一眼。 乔宇却趁着他回头,侧身从他身后挤了过去。 一进来,贺严便寒声吩咐:“把门关上。” 乔宇依言而做。 关的时候,特意弄出了些声音。 砰——的一声落下,办公室再没了什么脏东西。 “没事吧?” 贺严看了下他肩膀。 乔宇摇头,“没事儿!” 就是有点晦气。 乔宇暗自腹诽。 可一想到年终奖翻倍,心里的阴霾又一扫而光了。 余光扫到贺严臂弯挂着衣服,便问:“您这是要出去啊?” “嗯。” “去见少夫人吗?” 乔宇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下一秒,被贺严淡漠的目光一扫,瞬间暗淡下来。 见他收敛了,贺严从他身边绕过去,浅声吩咐,“下班之前,你去联系一下宋氏企业。” 宋氏企业? 乔宇一怔。 那不是宋夫人的娘家吗? 可总裁一向跟宋夫人没什么交集,怎么会突然…… 乔宇一时拿捏不准,又思及他们的关系,便寻了个委婉的问法:“那,是什么由头呢?” “没什么由头,你就跟宋老爷子说,他女婿最近出了点事,想找他聊聊天。” 乔宇恍然大悟。 唇角浮现一抹狡黠,“我这就去。” 他出去之后,贺严也随之从办公室离开。 他和时羡离婚的事从未告诉过家里人。 除了沈宴星,就连辜景铭都不知道。 可贺远岑却能脱口而出。 那只能说明,他暗中调查过时羡。 既然他这么闲,自己就给他找点麻烦,省的老把眼睛盯在羡羡身上,给她埋下隐患。 —— 周末那天,时羡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贺严安排的那所幼儿园,园长亲自打来的。 提醒她周一带孩子去学校报道。 于是一大早,学校对面的马路上就多了一个磨磨蹭蹭,不肯上学的孩子。 “妈咪,你最好啦……” 苏聿潇凑到时羡腰间贴着,小手抓住时羡衣袖轻轻摇晃。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闪着水光,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可时羡实在太了解他了。 只要一撒娇,准没什么好心眼儿。 尤其在这学校门口,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她提溜着两条胳膊将苏聿潇扯得离自己远了些。 哼道:“你别给我来这一套,哪有小孩儿不上学的,你在国外,不是也要去吗?” “那不一样嘛。” 苏聿潇嘟起小嘴,“我在家做过攻略的,国内幼儿园教那些东西我早就会了,何必去浪费时间。” “真的吗?” 一道清润中含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九九这么厉害啊。” 时羡下意识转眸。 映入眼帘的,便是贺严那张俊容。 她稍稍一讶,脱口而出:“你怎么在来了?” “我儿子第一天上学,我当然要来送送他。” 贺严含笑挑眉,随即单膝下蹲,“九九,让你去上幼儿园,不止是为了学东西,更重要的,是你怎么和里面的小朋友相处,所以你必须要去,因为在外面,你不会一下子认识这么多跟你同龄的人。” “谁稀罕。” 苏聿潇白他一眼。 双手撑了下书包肩带,抬脚就走。 那天在青商,他就是看见贺严身边跟着楚晶晶才丢下干妈跟过去的。 就是想看看楚晶晶是不是前几年新闻上那个欺负妈咪的女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贺严竟然也认识自己! 把他扣下来,让干妈担心,让妈咪着急。 最后把妈咪坑过来挡枪。 看来网上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男人就是个渣男。 他欺负妈咪,利用妈咪。 利用完之后,整整一周都没再出现。 简直坏透了。 第283章 捐了个食堂而已 眼看苏聿潇越走越远,时羡不放心,想叫他,却被贺严拦住了。 “他是要自己去,我们跟着就行。” 话落,他先时羡一步跟上。 苏聿潇虽然年纪小,可那张脸却极其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贺严的清隽,时羡的大气。 再加上他这份年纪独有的稚嫩。 三者融合在一起,使他在一众孩子中格外显眼。 才到学校门口,就有两个年轻老师过来迎接。 苏聿潇甜甜地打了招呼。 那两位年轻老师嘴都咧开了,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轻柔。 “小朋友,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哪个班的?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呀?来送你上学了吗?” “妈咪在那儿。” 她问题太多,苏聿潇挑了个简单的回答。 又伸手指了个方向。 老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便见一男一女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西装革履,矜贵清冷。 女人长裙加身,优雅端庄。 那一刹那,她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神颜的一家人! 她想,若是自己年轻二十岁,必然要嫁给这个小豆丁。 成为神颜家庭的一份子。 另一位年长的老师并没有她反应这么大,却也是看了贺严好一会儿。 忽然,她眸子微亮,问苏聿潇叫什么。 苏聿潇如实回答了,那老师叫他稍等,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学校门卫室。 再出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贺严稍稍偏头,不着痕迹的给时羡小声介绍,“这是幼儿园的赵园长。” 园长园长亲自来接? 时羡简直受宠若惊。 可见园长对他们客客气气,毕恭毕敬的模样,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可是贺严啊。 青州市举足轻重的人物。 有他站在这儿,入学手续都免了。 看着孩子进去,时羡和贺严才从门口离开。 转身之际,时羡忽然开了口,“我想,我应该跟你道个谢。” 贺严脚步一顿,微微侧眸。 “我从小也是在青州长大的,知道这所幼儿园是贵族学校,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贵,你把九九送到这儿,也废了一番功夫吧。” 尤其是里面的教学制度,属于小班教学。 每班八个孩子,都是分好了的。 眼下不是学期初,九九一进去,有个班就必然会多出一个。 若是没有学校的调解,恐怕那些家长也不会轻易答应。 “还好。” 贺严弯弯唇角,“捐了一个食堂而已。” 他说的格外云淡风轻,可时羡却实实在在震惊了一把。 纵使已经猜到贺严会花些钱,却没想到竟是捐了一个食堂。 以这个学校的档次,建食堂少说也要千万。 虽然知道这笔钱对贺严来说不算大数目,可只是上幼儿园就花了这么一笔巨款,实在有些不值。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贺严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浅笑着安慰,“我给这个学校建食堂大约是两年前的事儿,并不是这次九九入学才捐的,一来,让这些孩子生活的环境能够更好一些,二来,也能提高企业形象……” 说到这儿,他回头笑笑,“就像当初给你的母校重修图书馆一样,不过园长能给我这个面子,我想其中大概还是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谢谢。” 时羡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很由衷的吐出两个字。 贺严扬了扬唇角,“谢什么,我是九九的爸爸啊。” 时羡没做声,只抿出一抹浅笑。 二人一前一后过马路。 贺严只希望这条马路能宽些,再宽些。 毕竟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都很久很久没有和时羡这样和平的相处过了。 可再宽的马路都有走完的时候。 迈入人行道的一瞬间,贺严主动问了句,“一会儿去公司吗?” “不,我去驾校。” “你要考驾驶证?” 时羡浅嗯了一声。 贺严笑着打趣,“以前让你学你都不肯,现在怎么想通了?” “出行方便。” 自从上次在市医院门口体会过打车的艰难后,她便决定去学车。 以免有什么紧急情况,却因为打不到车耽误时间。 贺严点点头,“那我送你去吧。” 时羡原想拒绝,可在话脱口而出时,却忽然变了主意。 贺严喜上眉梢,很是殷勤的替她打开副驾驶地车门。 一举一动,没有半点越轨之举,绅士至极。 时羡报过地址,他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一路无言。 到了驾校门口,时羡并未急着下车。 而是从包里拿了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你收回去吧,我们不缺房子住。” 贺严瞥了一眼,并未动作,“你缺不缺和我给不给没有关系,因为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 时羡诧异,“什么?” “你忘了,这套房子是奶奶给你买的。当初他老人家就是看中这套房是学区房,所以才买下来送给你,也是为了方便我们的孩子上学用。” 他靠在驾驶座上,微微偏眸,“就在幼儿园对面,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吧。” 前两天乔宇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时羡并未仔细看过。 只看到了房产证上的房主是她的名字。 可当时一心想着不能白收贺严一套房子,就没有仔细看过地址。 眼下经他一提醒,才打开来,细看里面的内容。 果不其然,就是贺老太太在五年前买给自己的那一套。 正要说什么,贺严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当初你从青州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把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带走,所以一直放在金域湾,现在我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至于要不要去住,决定权自然是在你这个房主身上。” 第284章 先转账,再拉黑 时羡眸色复杂的凝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是在考虑什么。 贺严怕她说出拒绝的话,在她开口之前,温声催促,“好了,快去练车吧。” “那我先走。” 时羡下了车,站在路口看着贺岩的车渐渐驶离。 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了方书瑶的电话。 接通之后,她说:“瑶瑶,我发给你一个卡号,你帮我查一下,这张卡现在是谁在用。” “行。” 方书瑶答应的爽快。 随后,时羡拿着学员卡进了驾校。 昨天来的时候,教练说今天要教她倒车入库。 对时羡来说倒不是太难学。 只是她心里放着事情,倒的不太准,十次有七次都没倒进去。 幸好时羡分到的教练是个脾气比较温和的大叔,自始至终都没对她说一句狠话。 不像旁边大妈的教练,上次时羡来熟悉车的时候,亲眼看着那个教练把大妈给骂哭了。 练了约半个小时,时羡接到了方书瑶的一条语音。 “羡羡,我帮你查过了,那张卡的卡主现在是贺严。” 答案倒是在时羡意料之中。 因为这张卡,是当初结婚之后贺严特意给她用的,无限额。 后来离开青州,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包括那张卡。 思绪回笼,时羡弯弯唇角,“谢谢你,瑶瑶。” “跟我还客气呀,不过你为什么要查这个啊?是不是贺严又找你了?” “不是,我就随便查查。” 说罢,她没再看方书瑶发什么,而是将手机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 贺氏集团,会议室。 每次周一开晨会的时候,都是整个公司气氛最凝重的时候。 各个高层也都提着小心,生怕哪一句说错了,惹得大老板不高兴。 但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今天的气氛好像格外放松。 贺严并未如以往一般紧绷着一张脸。 反而眉目十分温和。 那唇角挂着的淡淡笑意,格外引人注目。 除了正在做报告的,其他高层都有意无意的向乔宇投去疑问的目光。 可乔宇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在贺严身边这么久,老板的心思还是能够揣测一二的。 这些年以来,只有两件事能够让总裁喜怒形于色。 一是赚钱。 二就是少夫人。 他盲猜着,定是这周末总裁和少夫人之间有了什么进展。 这样也好,毕竟老板高兴了,他们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少夫人刚不在的那几个月,他们每天都好像把脖子架到刀刃儿上。 想想都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熬过来的。 忽然,会议室中传出一道清脆的铃声。 所有人心中咯噔一声。 正在做报告的项目经理也停了下来,浑身一凉。 要知道贺氏有一条规矩,为免打扰,开会的时候,所有人的手机都必须处在静音状态。 正等着挨骂时,贺严却伸手将会议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点开,发现是一条短信。 只撇了一眼,刚才还平缓温和的眉心就紧锁在了一起。 刹那,他推开座椅,起身离开。 没有交代,也没有结束会议,留下一屋子中年大叔看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 有年长的站起身,一头雾水,盯着乔宇问:“乔特助,贺总怎么突然走了?” “是啊,出什么事儿了?” “乔特助,咱们这会还继续开吗?” “开开开,当然开。” 乔宇赶忙稳住现场,边后退边道:“那个,各位稍等,我这就出去问问。” 话落,他扭身拉门。 不想贺严就在门口,见乔宇出来,直接摊了手掌,“手机给我。” “啊?” “手机。” “哦哦哦。” 乔宇忙不迭点头,立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了锁,恭恭敬敬的递给贺严。 半分钟后,贺严将手机置于耳边。 也不知打给了谁,开口就问:“你给我转钱,又把我拉黑是什么意思?” 他面色冷寒,薄唇敏成一条直线。 心中怒火皆由那条短信而引起。 他从商多年,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收钱收的这么莫名其妙。 正好端端的开着会,卡里突然多了五千万。 一看转账留言,竟写着‘买房资金’这几个字。 原本认真听报告的他,登时就坐不下去了。 只想探个究竟。 不料给时羡打电话,竟打不出去。 害得他不得不用乔宇的手机。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意思。” 时羡站在驾校路边,微风轻轻吹过她乌黑秀丽的长发,平平淡淡的声音,添了几分清冷。 “那套房子很好,但既然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就不能白收你们一套房子,所以就当是我从你手里买下来的,价格方面……我不知道奶奶当年买下这个房子花了多少钱,所以我咨询了售楼部现在的房价合算的。” 她一字一句调理清晰,挑不出一点错处。 可贺严就是越听越生气。 气她的冷漠。 也气她的疏离。 眸光渐渐黯淡,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又哑又沉,“一套房子而已,你一定要分的那么清楚?” “该分清楚的。” 售楼部的人说,那一套要数千万。 太贵了。 她不能白拿。 “这钱我不会收。” 贺严锁着落地窗外,眉目阴沉,透着些愠气,“当初买房子是奶奶拿的钱,如果你想还,就去还给他老人家吧。” “都一样,你帮我转交给她就好。” 时羡不卑不亢,轻飘飘的说:“顺便问问她老人家,当初买那套房子花了多少钱,不够的话,我再补给你。” 说罢,她径自挂断了电话。 随后也很自然的把乔宇给拉黑了。 打了车,直接回到苏家。 给苏知言去了个短信,便开始联系搬家公司。 时羡回来没几天,东西不多,搬起来也方便。 下午的时候,保洁阿姨就过去天城碧的房子打扫卫生了。 一如贺严所说,这套房子确实方便,周边配套设施也好。 丝毫不逊色于金域湾。 几经考虑,她还是决定搬进来。 一来,她本就是要买一套房子的,二来,房本是她的名字,省了不少麻烦,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幸好这些年在国外,她工作还算是顺利,也留了一些积蓄。 否则就以国内的房价,自己还真买不起这样的房子。 “时小姐。” 保洁阿姨走到阳台,“我已经打扫完毕了,没问题的话,您来验收一下。” “好,辛苦了。” 时羡在手机上确认订单后,将阿姨送了出去。 阖上门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她掏出一看,是洛令姿。 说是今晚约了香娅设计的董事长吃饭,顺便谈一下公司与他合作转型的事情。 第285章 心猿意马 她掏出一看,是洛令姿。 提醒她晚上一起去见香娅的董事长。 小半个月过去,转型的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 香娅和苏氏的eternal一样,是国际知名品牌。 唯一不同的是香娅款式更多,适用于各个场合与年纪,而eternal的设计却多偏珍藏与庄重。 云恒想要转型,在设计圈属于新手,自然是先要国民知名度,这也是她不选择和苏氏合作的原因。 去酒店的路上,时羡给苏知言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帮忙接一下苏聿潇。 之后便开始在软件上看住家保姆。 等洛令姿离开公司,她只会越来越忙,恐怕顾不得孩子,也不好次次麻烦别人,还是请一个人过来更方便些。 到达目的地,时羡按照洛令姿发的房间号找过去。 推开门,便看到主座上做了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一见时羡,他眼睛都亮了几分。 洛令姿赶忙起身,将实现引过来,笑着介绍,“莫董,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 随后又对时羡说:“时董,这位是香娅设计的董事长,莫建国。” 时羡伸出手,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莫董您好。” “好好好。” 莫建国咧着嘴,泛黄的牙花子呲在外面,目光毫不掩饰的在时羡身上游移,“哎呀呀,想不到时董竟然这么年轻,今年多大?有25?” 原本礼貌性的握手,也由于他抓的时间太长,变了质。 再加上不得当的言语,以至于时羡还没有吃一口东西,胃里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用力抽回之后,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莫董真会开玩笑,我都三四十了,哪能跟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比。” 时羡故意把年龄报的大了一些,还找了一个离莫建国最远的座位坐下。 刚才没在意,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那位莫总真是胖的油腻。 头大脸圆脖子粗,横肉压得鼻梁都没有了,再加上双颊上那星星点点的褐斑,活像个刚做好的大烧饼。 若非亲眼见到,她一定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竟能在设计这行做的这么风生水起。 时羡忍着厌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 可莫建国似乎不太感兴趣,听的兴致缺缺。 唯有两只绿豆大的眼睛,不怀好意的滴溜溜转。 “时董啊,我知道云恒集团前些年向往房地产上靠拢,最近几年嘛,又做回了老本行古画艺术生意,你现在又要突然转型,做一个全新的领域,这么不定性,让我怎么相信你呀?” 他拿起酒杯,绕到时羡身边。 弯下腰,缓缓靠近。 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不如,您给出点诚意,让我相信一下?” 眼看离自己只有一段小臂的距离,时羡几乎是下意识起身躲开。 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莫董请自重!” 也许动作太激烈,令莫建国当时就怔在了原地。 心思被看穿,还被拒绝。 他眼底的笑意渐渐退散。 时羡很想当场走人。 可刚想转身,就被洛令姿按住了。 不着痕迹地朝她摇摇头。 随后上前一步,将时羡挡在身后。 “莫董,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 她弯了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董事长不是那种一窍不通,心血来潮的人,今天既然来了,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 “是吗?” “当然。” 洛令姿点头,“我想,你既然是从事设计行业的,肯定听说过‘至幸’这个名字吧?” “听过啊。” 莫建国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挑眉,“怎么你们公司还能请到这种咖位的设计师呢?” “不需要请。” 洛令姿语气里含了些骄傲,“我们董事长就是‘至幸’设计师本人。” 闻言,莫建国两只眼睛倏然睁大。 “你说的是真的?她真是设计师‘至幸’?” “如假包换。” 见她如此笃定,莫建国双眸渐渐清明起来。 要知道,至幸这两个字在设计界意味着什么。 凡事作品,只要署上这个名字,就必然会被人将价格抬到历史新高。 前一段时间国外设计展,‘至幸’一张设计图以8000万的价格被人拍下。 这条消息连国内的人都知道了。 而本就炙手可热的设计师,经那件事后,更是名声大噪。 只是‘至幸’很少出现在人前,也不接受访问。 加上苏氏明令禁止,所参加展会的任何媒体都不能将他们eternal公司设计师的照片流传出去,否则就会起诉。 所以就算偶尔有这种消息传出,大家也不敢放照片,毕竟没有人愿意去得苏家。 故而见过她的,少之又少。 莫建国惊讶极了。 没想到,知名设计师竟然这么漂亮。 美艳不可方物,清丽可涤尘世。 洛令姿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胸有成竹,却故作试探,“莫总现在,可愿意坐下来跟我们谈一谈合作的事了?” “当然。” 莫建国在得知时羡身份之后,面上多了两分恭敬,走回去坐下,添酒。 “刚才不知道您是‘至幸’老师,有点失礼,还请见谅。” 时羡没说话,只是在洛令姿的劝导下又重新坐了回去。 “今日能够见到至幸老师,也是我的福气,不如我们共饮一杯,一是庆祝至幸老师回国,二呢,也是向至幸老师道歉。” 话音刚落,时羡便于洛令姿互视一眼。 随即道:“抱歉莫董,我们都不太会喝酒。” “不会喝酒?” 莫建国笑了,“时董,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洛总的酒量可是有目共睹的。她一个人就可以喝倒一桌子的男人。” 以前的洛令姿或许可以,但现在的她身患重病,喝酒无疑是有害身体的。 偏偏莫建国双腿一叉,一副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的模样。 洛令姿不想得罪他,还是咬牙端起了酒杯。 下一秒,手上一空,身旁多了一抹单薄且坚定的身影。 “我替她喝。” 说罢,时羡将酒杯至于唇边,一饮而尽。 洛令姿想拦,,但却为时已晚。 红酒染过的唇瓣越来越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方泽。 这一行从来不缺美女,可美到如此地步的,却是第一次见。 莫建国吞咽了下口水,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某些被压下来的心思,又重新活泛起来。 第286章 羊入虎口 “时董啊,既然你想转型,那不如说一说你的计划吧。” “好。” 时羡点头。 大约十分钟,她就清清楚楚的表达了自己和洛令姿商量出来的决定。 可莫建国听完,脸色却不太好。 “时董,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想听的,是更细节的东西。” 时羡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洛令姿。 洛令姿了然,微微弯唇,“莫董,刚才我们董事长说的这些都是我们对这次合作的想法和期望,为了表示重视,我们也做了一份企划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明天派人送到贵公司,让您仔细看看。” “有企划书啊?” 莫建国眼神微亮,长呼一口气,“那太好了。 不过,我想现在就看,不知道罗总能不能回去取一趟?” “现在?” 她微讶,回头看了眼时羡。 “怎么,不方便吗?” “不不不,当然方便。” 洛令姿答应的爽快,“那我这就回去给莫董拿。” “洛总!” 在她起身之际,时羡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 唇角轻扯,笑意却不达眼底,“要不还是我们一起吧,企划书不是在我办公室吗?我不去,你也打不开办公室的门啊。” 她说着,指尖轻轻捏了捏洛令姿的脉搏,眼底含着抗拒。 若是洛令姿走了,那她就必须要和莫建国独处一室。 这个老家伙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充分暴露了他的想法。 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太不安全了…… “这个简单呀。” 莫建国嘿嘿笑着,“时董把钥匙给洛总不就好了吗,这一来一回也没多远,很快的。 咱们吃点儿东西,聊一聊合作的事儿,时间也就过去了。” “是啊,莫董说的对。” 洛令姿不着痕迹的挣脱开时羡的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后对莫建国玩笑,“不过,还是让时董送我出去吧,顺便把企划书放在哪里告诉我,这个是公司机密,莫总可听不得。” 莫建国笑着答应。 一出门,时羡便拉住了洛令姿,“洛姐,我……” “没事的,羡羡。” 洛令姿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怕什么,但这是正规酒店,各个地方都是有监控的,再加上,你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若是真对你做了什么,那香娅公司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是、” “好了。” 她轻轻打断了时羡的话,替她将耳边碎发撩到身后,“你放心,最多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那好吧。” 时羡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送她上电梯时又嘱咐了一遍,让她尽快回来。 随后重新返回包间,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才推门进去。 原本时羡都想好了,如果莫建国敢因为包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对自己动手动脚,那这个生意她宁愿不要,也不受这份屈辱。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莫建国竟格外规矩。 不但再也没有言语轻浮,反而认认真真的和她讨论起工作上的事情。 不得不说,莫建国这个人,虽然好色,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有些见地令人眼前一亮。 可时羡始终没有放下戒备心, 他来敬酒,时羡以酒量不好推脱掉了。 他劝时羡吃菜,时羡也只是将饭菜夹到碟子里,却一口不动。 生怕他动什么手脚。 莫建国也不勉强,就天南海北的跟她闲聊。 但把握不住分寸,总是打听她的私事。 时羡听的有些不耐烦,开始敷衍。 许是他太聒噪了,时羡竟感觉到自己脑仁儿有点儿发晕。 渐渐的,有些坐不住了。 眼前天旋地转,恶心的她有些想吐。 抬手捂住胸口,轻拍两下,试图将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时董,你怎么了?” 莫建国试探的问了句,却没得到时羡的回答。 他起身,缓慢地朝这边挪着步子,“时董,您没事吧?” 时羡强撑着摆摆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见莫建国一步步过来,时羡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朝自己逼近。 她抬手按住桌子想要站起来。 却不想才离开凳子,就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又跌坐回去。 此时此刻,就算她再傻,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身体原因。 一定是被下药了……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 为什么还会这样…… 忽然,一个肥硕的大掌附上了她的腰身。 莫建国直接将她拦腰带起,用力往怀里一扯。 苗条的身躯严丝合缝的贴到了他的大肚腩上。 发丝间的阵阵幽香,一只手掌就能握住的纤纤细腰。 无一不令莫建国神魂颠倒。 “滚开……” 时羡抬手去推,可酸软的手臂触碰到他的胸口,反倒像是在欲拒还迎。 莫建国迫不及待的捉住在他胸前胡乱推搡的柔夷。 笑的猥琐,“小美人儿,现在的手段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时羡面前的桌布,“你不吃不喝容易,可要是不呼吸,这人就活不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他没有把迷药放进杯子里,也没有放在饭菜里,而是把迷香染在了桌布上…… 时羡明白了,可也晚了。 她的头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只知道在昏过去之前,听到了包间门锁打开的声音。 那一瞬间,她特别期待是洛令姿拿了企划书,正好过来。 然而并没有。 时羡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放平了,躺在一张大床上。 虽然才五月,可屋子里冷气开的十足。 忽然,胸口一阵冷风拂过,令时羡的脑子清明了一些。 微微垂眸,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人解开,春光无限。 刚要伸手去捂,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冷笑。 “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你身体素质不错。” 莫建国抬了抬唇角,“正好,老子也不喜欢一条死鱼,你醒了,咱们玩儿的更开心。” “你敢!” 时羡恶狠狠的瞪着他,伸手捂住自己胸口。 想要起身离开,却一点儿力气也用不上。 眼看自己的上衣已经被他拨到了两边,时羡心里越来越恐慌。 她不能…… 就算她再开放,也绝对不能忍受一只猪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 怎么办…… 莫建国已经开始伸手解皮带了。 松了松肥大的西裤,从床尾沿着时羡爬了上来。 见她紧紧抓住胸前衣襟,挑眉啧了一声,“宝贝儿,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遮掩什么呢,不如好好享受,你让我舒服了,这合作自然也就成了嘛。” 呸! 时羡恶狠狠的瞪着她。 狠厉的目光画作数万条利刃朝他射过去。 可莫建国视若无睹,反倒更有兴趣了。 时羡无比清楚,再这么下去,她肯定在劫难逃…… 慌乱之际,她余光落在了莫建国裤腰下的小帐篷上…… 心里念头一闪,忍着恶心,缓缓松开了紧握住胸前衣服的手指。 “这就对了嘛。” 莫建国嘴角咧的极大,“真乖,放心吧,我肯定会让你舒服的。” 话落,他猪一样的嘴唇撅起来,就往时羡白嫩光滑的脖颈上凑。 浑浊的呼吸扑撒在四周,时羡屏息凝神。 在他即将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屈膝,抬腿,用尽全力往前一踹! 第287章 虐待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几乎将天花板给掀翻。 莫建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摔了下去。 躺在地上,像油锅里的鱼,双面打滚。 冷汗直流。 “贱人!贱人!啊——” 他疼的四肢蜷缩在一起,双手紧紧捂住命根,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威胁时羡。 “你等着……今天要是不让你知道厉害老子就不姓莫!” 时羡双手紧紧按住床板,脖子一个用力,竟将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 她心中大喜。 难道是药效快过去了吗? 太好了! 如果是这样,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从这个房间里跑出去。 如此想着,时羡心里有了点底气。 “那你就试试看,看看是你先把我折磨死,还是我先让你断子绝孙!” 对付好色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毁了他的做案凶器。 只是刚才那一脚,就算他用了全力,踢的也并不算太重。 当时的她,能将腿抬起来就已经十分费力了。 如果可以,时羡恨不得现在再去补他一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约莫三五分钟后,莫建国的痛哭声渐渐小了一些。 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时羡忽然有些不安。 她没有时间等自己恢复了。 现在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到房门口,打开门,出去呼救。 想着,她从床上翻滚下来,狠狠跌在地上。 不顾身上的疼痛,按着床板起来。 虽然摇摇晃晃的,但总算站稳了。 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门口去挪。 眼看着手指就要碰到门把手,脚腕上却忽然一紧。 不等她反应过来,莫建国手上一个用力,向后一扯,时羡重重的趴在了地板上。 下巴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听到咔嚓一声。 像是碎裂了。 她痛到失声。 莫建国猩红着眼眶,伸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下腹的疼痛一阵一阵的冲入神经,莫建国含着怒意揪住时羡双臂,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随后,像丢垃圾一样将她丢在床上! “臭女表子,真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啊?我今天非得把你这一身傲骨磨没了,让你跪在老子胯下求饶!” 话落,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的大衣柜前,咔的一声将柜门拉开。 时羡侧头,却在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时,瞳孔地震! 不是衣服,不是被褥,而是…… 她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 才明白这里根本就不是莫建国临时起意开的房间,而是蓄谋已久!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酒店会给客人准备这种东西! 想到自己一会儿可能会受到的屈辱,时羡的求生欲几乎达到了顶峰。 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如果逃不掉,她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这个猥琐男没有再次伤害自己的能力! 环视四周,她眼神落在了床头的青花瓷瓶上…… 莫建国背着双手,目光在柜子里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遍。 似是在纠结,他应该先拿哪一个东西去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贱女人! 骤然,他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转头之际,一个蓝白相间的庞然大物朝着自己砸了下来! “砰——” 伴随着惨无人声的惊叫和瓷片碎落的声音,莫建国眼前一片漆黑。 紧接着,头顶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顺着脸颊滑到下巴。 又滴落在地上,凝聚成了一摊血渍。 时羡吞咽了下口水,半点不敢耽搁,拖着无力的双腿朝门口跑。 双手颤抖着摸到门把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用力一拧,打开房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 时羡拼命跑。拼命逃。 眼下什么合同,什么转型,统统都不重要。 电梯就在眼前。 只剩十几步,自己就能安安全全的离开这里。 倏地,背后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 伴随着衣服布料裂开的声音。 时羡痛呼出声,不受控制的朝地上栽去。 “你跑啊!” 身后响起阴恻恻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 时羡咬着牙,忍着疼,侧着脸。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不长不短的皮鞭。 而他身上的那道伤,就是拜这条皮鞭所赐。 不知怎么,时羡竟想起了很多年前被绑架的那副场景。 内心深处的恐惧被彻底唤醒。 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站不起来,只能不断的向前爬。 求救声更是撕心裂肺,“救命啊!救命!” “唰——” 又是一鞭落下,正中时羡肩头。 惨叫声瞬间传遍整个楼层。 “你喊啊,喊啊!这一层我都包下来了,你就是喊到嗓子哑都不会有人听见!” 话落,又是几鞭子落下。 灭顶的绝望在一瞬间传遍全身。 时羡面如死灰。 莫建国用毛巾捂住血流如注的头顶。 居高临下的凝着她。 这一刻,他对视线早就没有了原始的冲动。 只一心想要教训他。 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走到时羡面前,抬脚一踢,将她整个人都翻了过去。 后背的伤口触及地面,疼的时羡几度昏厥。 下一秒,手臂被我见过扯住。 拖着她,朝房间内走。 一顿鞭子下来,时羡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被他摔在床上,锁了门。 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细绳。 不消片刻,时羡的四肢就被栓住了。 她说不清自己经历了什么。 只是不懂,她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还睁着眼睛,还有感觉…… 一双桃花眼从恐惧到黯淡,最后一心求死。 “嘭——” 一道震天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莫建国动作一滞。 转头间,腹部被人猛然一踹,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撞上墙面,回弹,脸朝地摔了下去! 第288章 人没事就好 骨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 莫建国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快凝滞了。 贺严额头青筋暴起,浑身战栗,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伸手拿起床上的鞭子。 一步跨到地上那头猪的面前,抬手,用尽全力挥下去! “啊——” 莫建国没有人声的惨叫响彻房间。 从额头到下巴,皮开肉绽! 下一秒,他丢了鞭子,换成一条铁链。 蹲下身,绕到莫建国身后,以最快速度缠绕住如水桶粗的脖子。 狠命的勒! 周身那股肃杀之气,让整个房间都冷到了极点。 莫建国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拼了命的挣扎,“你、你是谁……” 他甚至都没看清来人的脸。 就已经濒临死亡。 贺严没说话,唯有手上更加用力。 莫建国挣扎两下,就失去了意识。 贺严松了手。 将铁链摔在地上,将目光移向他最不忍看到的地方。 床上。 时羡呈大字摆开。 手上,脚腕,都是黑布拧成的粗绳。 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一股钻心刺骨的疼在贺严经脉里蔓延。 汹涌的冲到他的喉咙处,堵的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深吸口气,试图用睫毛遮住泪水。 贺严用剪刀剪断了四条黑布粗绳。 抬手拉过薄被搭在时羡身上,双手像托传世奇包一样的将她托起来。 对上那双灰扑扑的眼睛,就好像有数万条箭矢同时戳进心脏一样。 千疮百孔。 “羡羡。” 他咬着牙,抱稳了,“我带你走。” 说罢,贺严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妈咪!” 一见他们出来,苏聿潇大喜过望。 可下一秒,他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时羡被抱着,肩膀上露出一片红印。 见状,乔宇怀里的团子立刻就不安分了。 挣扎着想看清楚。 小小的眸子里担忧无限。 “你放我下来呀!” 偏乔宇抱的紧,苏聿潇挣脱不开。 他眸子一转,伸手去抓乔宇的腋下。 难耐的瘙痒让乔宇笑出了声,手臂一松,苏聿潇立刻脱身。 他用最快的速度追过去。 可贺严人高腿长,时羡又体格偏轻,所以跑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上了车,高声吩咐:“去医院!” 走调的声音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与忧心。 上午挂了电话之后,那五千万在他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送给时羡的房子,她给钱算个什么事儿? 想找时羡说清楚,又怕她不肯见自己。 故而只好去苏聿潇的学校门口等她。 正巧遇到方书瑶,她说时羡晚上有应酬。 他不放心,所以想去看看。 苏聿潇一听是去找自家妈咪的,二话不说就上了贺严的车。 路上,它让乔宇去查时羡今晚和谁吃饭。 得知是莫建国,心中登时一惊。 那个是圈子里有名的色鬼。 路上的时候,贺严甚至不敢想象时羡在那个人手里,会是什么样子…… 更不知道时羡为什么会去找他应酬。 他嫌乔宇速度太慢,索性自己上了驾驶座。 不管红灯还是绿灯,贺严都一路闯过。 不管是吊销驾驶证还是罚款,他也都不在乎。 所以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酒店门口。 问了经理,经理却说他们早就已经走了。 贺严去看监控,却没想到监控与经理所言一致。 时羡确实出了酒店。 只是背对着,看不清脸而已。 他是有疑虑,但找不到证据。 正想办法时,却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虽然远且淡,但贺严还是一秒就分辨出了那是时羡的声音。 他不顾经理的劝说,保安的阻拦。 丢下狠话:再拦,员工失业,老板破产,贺氏说到做到! 起初,门是被一脚一脚踹开的。 后来经理看不下去了,主动给他打开,生怕得罪了活阎王。 终于到了医院。 贺严几乎是把所有的专家都叫到了急诊。 一番检查后,医生说:“身体上的伤都是皮肉伤,按时抹药,是不会留疤的,不过,病人状态不好,尽量不要刺激她。” 贺严忙不迭的点头。 跟随送时羡回病房的医生们一起去。 还有苏聿潇和乔宇。 苏聿潇跑到时羡身边,想说说话逗她开心。 可时羡始终不言不语。 只偶尔露出一抹浅笑。 守了一晚。 苏聿潇还要上学。 贺严让乔宇先去送他。 等晚上放学了再来。 他们离开后,贺严端起水杯,插上吸管,给时羡喂了点水。 收回来时水杯一歪,清水尽数洒在了时羡身上。 想要帮她换套衣服。 不想触碰到她胸前第一个扣子时,时羡竟条件反射般的向后瑟缩。 瞧她如此,贺严心疼极了。 他放下水杯,起了身。 走出去,很久都没回来。 到了时羡该抹药的时候,进来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阿姨。 见是个女人,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抹了药,躺下来,睡着了。 下午。 时羡睡醒之后,就靠在床头。 看着窗外,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动。 护工让她喝水就喝水,让她吃水果就吃水果。 俨然一副被吓到之后,回不来神的模样。 “叩叩叩——” 几道敲门声传来,唤回了时羡的思绪。 她让护工过去开门。 几秒后,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朝自己奔了过来。 俯在床前,上下打量她。 想碰她,却在看到她身上的伤时,不敢碰她。 只得颤抖着双手,连眼底的泪珠都藏着担心 “羡羡,你怎么样?没事吧?” 时羡摇头,“没事,洛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洛令姿松了口气。 在时羡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时羡眼睫微垂,她不想告诉洛令姿实情。 一是怕她担心,二是她自己也不愿再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 沉默一瞬。 编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晚上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抢劫的小流氓,受了点儿伤,不过,后来我把钱给他们,他们就走了。” 洛令姿眸色微动。 抿抿唇,在时羡手背上轻拍两下。 “人没事就好了。” 她叹气,“你都不知道,我拿了企划书,再回到酒店的时候没见到你,我都要吓死了。” “对了。” 洛令姿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昨天和莫总聊的怎么样?答应跟我们签合同了吗?” 第289章 是洛令姿下的套? 她一双眼睛里满含期待。 如果可以,时羡实在是不想让她失望。 毕竟洛令姿能牵上香娅这条线,也不容易。 她生着病,还这么为工作,肯定是费尽了心思的。 只是她们都没想到,莫建国竟然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 可事实就是事实。 时羡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摇头之际,他垂下眼睫。 不敢看到洛令姿眼底的失望。 “他不肯签?” 洛令姿试探着问了一句。 可时羡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莫建国倒是提签合同的事了。 但有条件。 而那样的条件,别说是合同了,就是直接把香娅送给她,她也不愿意。 一想到莫建国昨天的那副嘴脸,她就像是浑身都有蛆在爬一样,恶心的活不下去。 “凭什么呀?” 洛令姿没有等来满意的答案。 骤然起身,动作之大,连凳子都给带到了。 砰的一声砸到地上,弄出不小的动静。 连正在洗手间洗刷东西的护工都惊动了。 连忙跑出去,见洛令姿失控,不知所措地望向时羡,“时小姐,这……” “没事儿。” 时羡递给她一抹安心的笑,“你去忙吧。” 护工抿抿唇,又返回了洗手间。 只是怕出意外,她没有将门关紧。 时羡能理解洛令姿的反应。 叹了一声,劝道:“洛姐,你也别太生气了,我们可以……” “他凭什么不签啊?” 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洛令姿浑身都透着愤怒与绝望,“他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签……他凭什么不签?!” “什么?” 时羡怔然。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发疯似的跺脚,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缓了缓,讷讷地开了口,“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被莫建国折磨的?” 时羡发誓,自己从来没有提起过。 除了贺严,任何人都不知道。 洛令姿昨天很早就走了,她不在,怎么会知道是莫建国对她…… 她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还说的那么自然…… 时羡紧紧凝着她,眼神里变得复杂难辨。 “不会……是你吧?” 她蹙着眉反问。 洛令姿愣在原地。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 “不不不……” 她使劲儿摇头,“羡羡,你听我说、” “是你故意把我留在那儿,是你和莫建国是商量好的,对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洛令姿在她眼里,是很敬佩的人。 是榜样的存在。 可现在,她的榜样却为了一份合同。 陷害她,折辱她! “我这都是为了公司,为了你外公的产业,为了让你能将云恒集团顺利转型。” 洛令姿不解释了,反而变得理直气壮。 丝毫不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问题。 时羡却如坠冰窟。 浑身刺骨的凉。 为了公司? 为了外公的产业? 就可以随便把她送到一个男人的床上? 被任意凌辱,践踏。 偏她这副模样,落在洛令姿眼里,简直就像个涉事未深的孩子。 既可笑又无知。 她挑眉问:“时羡,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女人想扛起公司,解决百来人号人的温饱,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吧?” 到这个地步,洛令姿不装了,也不演了。 只是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当初你外公不在了,为什么不是你的外婆去挑大梁,而是让让时敬川到公司担任董事长呢?” 洛令姿冷笑,“那是因为你外婆豁不出去,她也不肯牺牲自己。所以在没了你外公之后,她就在家里,再也不插手公司的事。” “我外婆就算是插手,他也一定不会这么做。” 时羡斩钉截铁的反驳。 “就像你,洛姐,这些年你帮我守着云恒集团,守的很好,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也可以做到呢?” “我能做到,是因为我愿意为公司牺牲。因为工作是我的一切。” 洛令姿敛了笑容,一步一步靠近她,“时羡,我只有云恒,但你不是,你有儿子,你有家,你有父亲,你有哥哥。你什么都有,所以云恒集团如果一旦陷入危机,你很有可能会折尾求生,我只能推你一把。” “只要签了香娅的合同,云恒集团就转型成功了,这种事情不是很难做到的,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是难事了,我经历过,所以我明白。” 洛令姿说,“我一个外人,只是受过周老先生的恩惠,我都可以为公司做到这个地步,你是周老先生的亲外孙女,你为什么不可以?” 时羡表情空空茫茫。 看着眼前人,只觉得格外陌生。 同样的脸,同样的打扮,可她就是不认识了。 时羡试图劝她,“没有香娅,我们还可以找别人,大公司不愿意,我们就找小公司,只要作品好,只要客户认可,公司会好的,我们可以慢慢、” “我慢不了!” 洛令姿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 双手捂住耳朵,眼神绝望,“我没有时间了,我只有两三年……” “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放手,我可以把云恒交给你,然后在剩下的日子游历大好河山,再也不想工作的事…… 可是不行,时羡,我不行。” 她泪流满面,“云恒对我太重要了,它是我的心血,我的一切,我不能看着它消失,看着它破败……” “可你觉得,这样赚来的钱,签来的合同,保住的公司,会是外公想要的吗?” 时羡痛心极了。 更替她不值。 若是外公知道她们为了公司做出那种事情,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吧? 事情到这个地步,洛令姿再也没脸待下去了。 她弯腰,捡起手包,转身。 快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住了。 扭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时羡,如果你只想当一个设计师,只想出好的作品,你可以和以前一样不问世事。 但现在你想管理一个公司,你想让公司百十来号人都活下去,你想把它发扬光大,就不可能干干净净。” 说罢,洛令姿拉开病房门,抬脚走了出去。 时羡看着她的背影,只觉悲凉。 是,她不否认,用身体可能会换来捷径。 但那样赚来的钱,她花不下去。 洛令姿走了。 辞职报告是在一天后到时羡邮箱的。 第290章 股权转让 同一天,有律师过来找她,还给她带了一份文件。 上面写着,股权转让书。 律师说:“时董,洛女士决定将其在云恒集团的股份尽数转让给您,并且全权委托我来处理这件事,其他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现在只需要您签个字,咱们这个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可时羡没有接过来。 咬着唇肉抬头,哑声问:“她在哪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 律师摇头,从口袋里拿出圆珠笔,与文件一起递给她,“签字吧,时董。” 洛令姿虽是公司股东,但却是持股最少的那一位,只有3%。 无论是论功绩,还是论资历,亦或是论持股份额,洛令姿都不是头份人选。 当初如果不是时羡钦点,她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代理董事长。 而时羡看中的,就是洛令姿当初在她揭穿时敬川时敢直怼那些男人的飒劲儿。 只可惜…… 微叹一声,她接过文件。 三两下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好的。” 律师将东西收回去,“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 “辛苦了。” 时羡微微颔首,示意护工将他送出去。 之后,她给公司财务打了电话。 凝声问:“洛总的工资账户还在吗?” “在。” 财务查了一下系统,回答。 时羡抿抿唇,“给她补五年的工资。” “啊?” “从我私人账户走。” 说罢,时羡划下挂断。 留下糊里糊涂的财务,糊里糊涂的执行。 云恒集团不是业内顶尖。 洛令姿的年收入在三百万左右,加上分红,大约五百万。 五年的工资,两千多万。 这笔钱,也算是为她和云恒画上句号。 时羡缓缓向床头靠去。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打在玻璃上,挂了一层层水珠。 她伸出指尖,与水珠隔着窗户相触。 随着水珠落下,手指也滑了下去,落在窗棂上。 忽然,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 时羡伸手捞过,看到是一封邮件。 点进去,竟是洛令姿发来的辞职报告。 里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时羡眉心蹙起,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想怨恨,可她毕竟为公司付出那么多,即便手段不光彩,也不能否认她带来的利益…… 想谅解,她做出的事,又实在无法原谅。 因为如果真让莫建国得手了,自己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和他同归于尽。 时羡捏着手机两侧的手指缓缓收紧,看着那封邮件,缄默良久。 就连有人推门进来,她也没有察觉。 “时小姐。” 一声轻呼传来。 护工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走过来,“时小姐,该吃午饭了。” “我不想吃。” “可是、”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时羡抬起眼睫,眼尾泛着淡淡的粉色,“我很久没出门了。” “可是外面在下雨,您才刚好一点,要不还是……” “我就在走廊里转转。” 见时羡坚持,护工也不拦着了,点点头,给她拿了件衣服披上。 只转了一会儿,实现始终没有展颜。 “时小姐,你别想那么多。” 护工以为她是不能出门才会如此,便劝道:“你看,你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医生也说,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等出了院,再好好玩。” “嗯。” 她偏过头,弯弯嘴角。 到二楼洗手间附近时,时羡忽然脚步一顿。 瞳孔不自觉的放大,骤然转身。 像只缺了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浑身战栗,六神无主。 “时小姐?” 护工赶忙扶着她,紧张不已,“时小姐,你没事吧?” “时小姐?” 不知叫了多少声,时羡才渐渐回神。 紧紧抿着唇瓣,压下心口的恐惧,机械地转头,看向身后。 似是在确认什么。 果然。 时羡咬紧牙关,“果然是他……” 别说只是一个背影。 他就是化成灰,时羡也认得出来! “是谁?” 护工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一层还是vip病房,都是内含洗手间的。 而这个公共厕所的位置几乎到走廊尽头,远离病房区,很少有人过来。 唯有男厕门口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轮椅,另一个也是护工打扮。 “时小姐,你认识他啊?” 时羡没回答。 摇摇头,说她累了,想回去。 可到了楼梯口时,又不甘心地撇了一眼。 这一瞥,才发现厕所门口只剩轮椅上的男人。 而那位男护工已经进去了。 时羡垂下眼睑,沉默一瞬,忽然捂住了肚子。 皱着眉抬眼,“柳姐,我忽然肚子疼,想去洗手间。” “那、那我们快回去。” 护工微讶,“恐怕来不及……” 时羡弓着腰,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那边有个洗手间,我去那个吧,柳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回去拿点纸巾?” “行,行。” 护工没有多想,嘱咐时羡让她先去,自己一会儿给她送。 见护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时羡才站直了身子,一改刚才虚弱痛苦的模样。 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朝洗手间去。 每走一步,脚步便加快一分。 下一秒,她绕到了轮椅前面。 原本那人垂着头,见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走,他不耐烦的掀起眼帘。 “你、” 刚张口,就对上了时羡那双阴鸷黯淡的眸子。 莫建国惊讶极了。 满目不可置信。 “是你……” 莫建国瞪圆了眼睛,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张口便要大喊,“救、唔!” 才出一个音节,嘴里就被强行塞进去一坨厚厚的东西。 他低头,竟是搭在腿上的那条毯子! 但他两只手都被打了石膏,还因断骨镶了钢钉。 就是连拔下来都做不到。 时羡睇了他一眼,绕到轮椅后面,用尽力气往前推。 莫建国不断的扭动。 却因腿上石膏和护颈限制住,不敢大幅度的挣扎。 他不知道时羡要将他推到什么地方。 只能呜呜咽咽的,希望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是这里远离病区,时羡又一个劲儿的把他往深处推。 导致一个人也没见到。 最后,时羡将他推进安全通道,二话不说,抬手将他的轮椅掀翻! 第291章 报仇,失去男性功能 哐当一声,莫建国狠狠摔在地上。 石膏与地面相撞,冲击力加倍,疼的他冷汗直流。 时羡蹲下身子,抬手将他嘴里的毛毯拔出来。 得了自由的莫建国动了动咬肌,扯着嗓子喊救命。 可时羡不怕他喊,更不怕他叫。 因为这里隔音。 就像那天他锁自己的那间屋子一样。 “时羡,哦不,时董,时董!” 莫建国看呼救无门,只好像条哈巴狗一样向时羡道歉,“时董,是我的错了,是我错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你看看我现在,浑身上下,连块好地儿都没有啊!” 头是时羡用花瓶砸的。 脸是被鞭子抽的。 脖子是被铁链勒的。 还有手臂,腿…… 那天从酒店出来,忽然一波人把他拉到小巷子里,一顿拳打脚踢。 险些要了他半条命! 从商这么多年,他没的罪过什么人,唯有时羡一个……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单身女人,再加上有洛令姿做担保他才想尝个鲜。 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有本事,竟勾搭上了贺氏! 那些打他的人,也肯定是贺氏找的!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莫建国什么尊严,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一个劲儿的求饶,道歉。 诚心诚意。 可听在时羡耳朵里,却像笑话。 “你觉得,随便道几句歉,我就能放过你吗?” 她冷哼,“我早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了,你在给我下药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时羡森然勾唇,忍着恶心,抬手搭在他膝头上。 随后使劲往两侧一掰! 意识到她要干什么,莫建国双目惊慌无比。 衬着脸上那道伤疤,既恶心又难看。 他求饶的更狠了,几乎把一切贬低自己的话骂了个遍。 见时羡抬起脚,他摇头摇的更疯狂了,“不能,时董,时董,我求求、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被隔绝在安全门后。 时羡站在门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忽然,她笑了。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侧眸回看了一眼,勾唇,抬脚就走。 心里痛快了,连步子都轻快不少。 回去之后,时羡让护工把饭盒拿过来。 医院的饭并不好吃,且以清淡为主,可时羡不仅吃的津津有味,还全部都吃光了。 护工来收拾碗筷的时候,险些以为是她不想吃,把饭菜倒了的缘故。 翌日清晨。 贺严在公司门头工作了一个周,总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叫乔宇开车,直奔医院。 不想到病房门口,刚要进去,就看见一群警察从电梯里出来,直朝着他这边来。 与乔宇互视一眼,眼底是同样的迷茫。 直到警察们在时羡门前停下,贺严立刻将他们与病房隔绝开。 皮笑肉不笑,“请问几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警察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时羡?” 时羡? 警察跟时羡有什么关系? 贺严眼眉微皱,“你们为什么找时羡?” “有人报警,说时羡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殴打,虐待,所以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警察言简意赅的表述了一遍。 可贺严却笑了,“警官,你是在说反话吗?” 他指指病房,“明明是时羡被人给殴打,虐待,” “所以我们才要去问清楚,不知道方不方便见。” “不方便。” 贺严眼神一瞥,“大夫说了,时羡需要静养,所以在你们没有找到证据之前,请不要过来打扰她。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的律师。” 说罢,他递给乔宇一个眼神,乔宇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警察们深深看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没有逮捕令,只是问话的话,没有资格硬闯。 见他们走远,贺严才把乔宇叫到一旁,“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乔宇摊手,“那群教训莫建国的地痞流氓都是我亲自找的,他们怎么说是夫人人身攻击,蓄意伤害呢?” 贺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眸光落在紧闭着的病房门上,“把这件事儿尽快查清楚。” “是。” 乔宇离开之后,贺严便进了病房。 几次想问,却又担心触及时羡的伤心事,始终忍着。 等陪她吃过晚饭,乔宇也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就在病房门口的休息区。 贺严当即开门出去。 “怎么样?” “报警的人是莫建国。” 乔宇因速度太快,小口轻喘,“他被我们打过之后也在市医院看病,不知今天怎么回事,他和夫人竟然碰到了,夫人支走护工,之后见他带进楼梯间教训了他,下手不轻,给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二次伤害?” 贺严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问,“很严重?” 似是并不觉得时羡一个女孩子家,教训人能用多狠辣的手段。 “挺、挺严重吧……” 乔宇结结巴巴,“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已经疼晕过去了。” “伤到哪儿了?” 他跟挤牙膏一样,挤一下,说一句。 敲晕面露难色,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没关注这边,才压低声音,“伤到隐私部位。” “!!” 贺严眼睛忽然睁大。 乔宇观察了下他的脸色,有些犹豫,“医生说,以后恐怕不能再生儿育女了,就连……连男性功能,也都没有了。” “真的?” 乔宇点头。 贺严虽然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和欣慰。 他的羡羡这次回来,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嫉恶如仇,不吃哑巴亏。 他想着,不禁笑出了声,在乔宇诧异的目光下吩咐,“你去找关局,说我希望他能给下面打个招呼,羡羡这件事没有做错,反而做得很到位。” “好。” 乔宇点头。 刚要走,又被贺严叫住,“香娅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 乔宇得意的眨了眨眼,“那老色鬼一直在医院看病,没空管公司,他弟弟在公司虽然担任副总,但没什么本事,不需要费我们太大的力气。” “那就再快点。” 贺严冷然勾唇,“最晚明天,我要香娅集团彻底在青州消失。” 第292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 时羡在医院的这一周,贺氏集团一直都在打压香娅。 本就将他们逼到穷途末路了,乔宇又添了把火,直接将香娅从业界领头变为负债累累的空壳公司。 翌日下午,香娅副总宣布破产的消息就铺天盖地的传了出来,登上新闻榜首。 时羡手机上也收到了这条推送。 她点开,逐字逐句看下去。 心里明镜儿似的。 自己住院这一周,贺严几乎没有来过。 以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若非有什么急事绊住了,绝不会如此。 “都收拾好了吗?” 贺严推门进来。 面容带笑,语气轻快,走到时羡身边,弯唇道:“收拾好我们就走吧,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时羡低着头,坐在床上。 默了一会儿,单手举起手机,伸直手臂,递到他眼前。 没什么表情地问:“是你干的吗?” 贺严微怔,略一垂眸,扫了眼屏幕,浅笑,“不是我,而是我们。” 他挑挑眉,舒了口气,“看来老话儿说的没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什么?” 时羡不解。 “我毁了他家,是他咎由自取。” 贺严含笑凝着时羡,一双凤眸如黑曜石一般,黑的发亮。 唇角一勾,吐出的话,意味深长,“你毁了他,是他作恶多端。” 闻言,时羡心中一惊,蓦然抬眸。 “你、” 她樱唇微启,半开半合。 心里忽然划过那天把莫建国带到楼梯间后发生的事。 不过几秒钟,她便已经将自己住院这段时间说过的话全部都回忆一遍了。 生怕是自己什么时候随口念叨出去了不该说的话。 可是并没有。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天在洗手间门口见过莫建国的事。 甚至离开安全通道之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莫建国后来发生了什么。 时羡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 只能强壮镇定,“你、你怎么会知道?” 紧握着的双手手心全是汗。 她紧张急了。 贺严将她每一丝细小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却故作玄虚,“因为……” 他顿了顿,展颜,“因为夫妻之间心有灵犀啊。” “你别胡说八道。” 时羡冷了脸,别过头去,“我们离过婚了,不是夫妻关系。” 贺严一副所谓的样子,耸耸肩。 弯着腰,凑近了她,“羡羡,我们离婚,只能离掉夫妻之名,离不掉夫妻之实。” 说罢,他心情颇好的转过头,“柳姐,这些天辛苦你了,工资我会打到你的卡上。” “谢谢先生。” 护工喜笑颜开,“那我就先走了。” 贺严点头。 送她到病房门口,又拿了行李箱,“走吧羡羡。” 他提着行李箱出门,步伐轻快,却没看见身后时羡那张情绪复杂的容颜。 天城碧。 贺严将车停在门口,与时羡一起进去。 放行李箱的空档,时羡已经端了杯子过来。 递给他,“喝点水吧。” 贺严受宠若惊。 明明是无色无味的白水,却比世间甘露还香甜。 “对了。” 他一饮而尽,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听方书瑶说,你去找莫建国,是想和他合作? 其实如果找合作公司的话,何必找香娅,我们贺氏旗下,也有做设计的子公司,负责人是季晴和傅沉,和你不止是熟人,还是曾经一起上班的工作伙伴,彼此熟悉的很,如果你们合作,贺氏一定会全力支持,到时候,肯定是双赢的局面。” 跟贺氏合作? 时羡心中一荡。 在贺严期待的眼神下垂了头,苦笑。 她怎么会跟贺氏合作? 就算贺严想,她也不愿,更不能。 本来贺家的人就很看不起自己,看不起云恒,一心觉得,她是为了钱才跟贺严在一起,并且甘愿做那么多年的替身。 若她再跟贺氏合作,那无论做出什么成绩,在贺家眼里,都是贺严对她的施舍。 时羡抿抿唇,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贺严。” 她抬头,深吸口气,很认真的凝着他,“我很感谢,那天在酒店你能及时赶到,也很感谢你替我出气,让莫建国付出代价。” 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贺严轻笑一声,想要将她垂落在胸前的头发拨到身后,却不想刚伸手,时羡就条件反射般向后躲了一下。 他动作僵硬在半空,悬了许久,才落下来。 摇摇头,“你和我之间,说这个,太见外了。” “不,不是见外,是礼貌。” 时羡脸上一片寒凉,“我记得你这个人情,如果有机会,我也会把这个人情还给你,但人情不是感情,我们之间,还是不要走那么近。” 贺严一怔,“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 时羡释然般的吐气。 一下逐客令,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羡羡,你……” 贺严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一把捞过她的手,“你别这样,你不想跟贺氏合作,就不合作,我保证不会插手可以吗?” 明明在医院还好好的,她刚才还主动给自己端了水喝。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贺严不明白,心里突然一下就乱了。 急着反思自己,却又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她。 索性直言相问:“还是你觉得,我哪儿做的不好,你说出来,好吗?” “你做的很好,可惜……” “可惜什么?” 贺严定定的望着她,漆黑如墨的双眸如同两个巨大的旋涡,似乎要将她的灵魂都吸附进去。 时羡在沦陷的前一刻,垂下眼睫,撤了撤手。 可她越撤,贺严抓的便越紧。 直到把她手背抓红了也不肯松手。 仿佛一松,就是一辈子。 时羡轻咬唇瓣,抬起眼睫,平静如水,“可惜,不是五年前。” 言外之意,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贺严瞳孔微缩,双脚不自觉朝后踉跄。 刚才还能紧握着她双手的大掌,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五年前…… 她说,五年前…… 贺严薄唇轻启,却说不出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 一双手得到自由,时羡心里松了松。 她背过身,朝楼上去。 到楼梯口时,微微偏头,“我上去睡会儿,就不送你了。” 说罢,她抬步上楼。 贺严楞楞的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唇色渐无。 浑身都透着一股叫做懊悔的情绪。 过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第293章 表白 时羡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只觉醒来的时候,嗓子干涩难受。 起身踩上拖鞋,准备下楼喝点水。 不想打开门,竟瞥见楼下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秀眉微蹙,抬脚往护栏边走。 似是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沙发上的人放下手机,下意识回头。 随即浅笑,“睡醒了?” “你怎么还不走?” 时羡眉宇中染上一丝烦闷。 贺严起身,理了理衣服,“想着你睡醒可能会饿,所以打算给你煮点东西,等你吃了再走。” “不用麻烦了。” 时羡眼神冷漠,语气疏离,“我不饿,饿了叫外卖。” “那不健康,你才好,别吃那些。” “家里没菜,也没饭。” 贺严皱了皱眉,叉着腰,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确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忽然,一阵门铃声传来。 时羡刚要下楼,就听见贺严打了个响指。 他朝时羡挑眉,“有了!” 说罢,他便朝门口走去。 时羡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 还未站稳,便听见一句,“少夫人好!” “乔宇?” 时羡微讶,眼神一下子就被他手里提着的三个包袱似的塑料袋吸引了过去。 “你这是?” “这些都是总裁让我送来的啊。” 乔宇喘着粗气,满头是汗。 贺严给他让出一条道,他就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放在地上,重重舒了口气,“市场和超市我都跑了,好不容易才把东西买齐,总裁,您检查一下。” “辛苦了。” 贺严在他肩头轻拍两下,蹲下身。 见状,乔宇也忙搭把手将东西拿出来。 有肉,有蛋,还有各类蔬菜…… 时羡扶额,“贺严,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做饭啊。” 他头也不抬,回答的理所当然。 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时羡无奈极了,回头看了眼自家的厨房,叹气,“有饭菜也没用,没锅,也没燃气,你别折腾了。” 她搬进来第二天就住了医院,什么都没有添置。 若不是交了电费,恐怕连空调和热水都不能用。 “没事儿。” 贺严探头去看另外两个袋子。 忽然眼睛一亮,伸手从里面抱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盒。 扭头看向时羡,“我们有这个。” 早在时羡上楼时他便去厨房看过了。 空空如也。 但幸好家电齐全,冰箱橱柜这些都是装修的时候置办的。 之后他就列了个清单发给乔宇,让他买齐东西送过来。 “怪不得!” 乔宇恍然大悟,抬手抓了抓后脑勺,“本来我还奇怪呢,总裁让买个小电锅干什么…… 少夫人,这个电锅是我老婆推荐的,可好使了,她在家也用呢,煲汤炒菜都行。” “办的不错。” 贺严夸了他一句,提起袋子便往厨房去。 经过时羡时,唇角微扬,“羡羡,你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时羡:“……” “少夫人,那我也先走了,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乔宇站起来,刚要转身,就听时羡问:“很忙吗?让贺总跟你一起回去吧。” “不不不,不忙,不忙,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乔宇吓得连连摆手,逃似的跑到了门口,挥臂和时羡道别,“我走了少夫人!” 砰——的一声,门被阖上了。 时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贺严处理厨房上的东西很是得心应手。 刚结婚那会儿,时羡以为像贺严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是不会做饭和管家务的。 可没想到,第二天睡醒,下楼就看见贺严在厨房里忙活。 他在准备新婚后的第一顿早餐。 不是什么复杂的菜式,也没有西式早餐那样精致。 是很中式的早餐。 面点,粥,和爽口小菜。 她还记得,贺严给自己盛粥时,说他在国外上学那几年,想吃一顿这样的早餐特别不容易。 所以就按照教程自己学了,效果不错。 那顿饭,她吃的很满足,也很幸福。 后来金域湾请了陈嫂,贺严工作也忙,就很少亲自煮饭了。 往事在时羡眼前一幕幕重演。 尘封的记忆也在被慢慢唤醒。 此时此刻,贺严也同那天一样。 围裙将他劲瘦有型的腰身勾勒出来,身姿挺拔,手法熟稔。 好像一下就把她带回了二十岁…… 意识到自己失神,时羡赶忙甩了甩脑袋,将那些废掉丢出去。 “你真不用这样。” 时羡环臂倚在门框右侧,脸色漠然,“我这儿不需要厨子,我想吃什么,自己会煮,煮不来的,可以去买。” 贺严切菜的刀不明显地晃了两下。 转头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你再去睡会儿吧,很快就好。” 时羡鼻头有点酸。 她咬紧牙关,颤声问:“你这么做,是想弥补,还是想赎罪?” “想追你。” 贺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羡羡,你不是说,人情不能当感情吗?” “那我重新追你,我们重新培养感情,就像当年你在学校时那样,你一天不同意,我就追一天;一年不同意,我追一年;一辈子不同意,我就追一辈子。” 他放下菜刀,一步步走到时羡面前,眸子里尽是坚定二字。 “总之,无论怎么样,贺严都一定会让时羡,重新接受他。” 他没说‘你我’,而是用名字。 就是想清清楚楚的告诉时羡,无论是现在,未来,还是永远,她都不是谁的替身。 而是独一无二的,自己余生最珍惜,珍贵之人。 时羡心脏一阵阵地紧缩,耳根子都快要滴出血来。 很多年了,没有人这么直白的跟她说过这些话。 贺严突然这样打直球,反而让她一时三刻不知该怎么办了。 只能呆呆木木的站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快不记得。 “好了。” 誓言说完,贺严眸子越发温柔似水,“待会儿炒菜油烟大,你先去客厅坐着,别熏着了。” 说着,他将时羡推出厨房,关上门。 傍晚,缕缕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客厅镀上一层金光。 伴随着指纹开锁声,一阵急促且密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时羡还在发愣时,腰间忽然被人一扑。 “妈咪,你终于回来了!” 苏聿潇紧紧圈住她的腰身。 细细瘦瘦的一把,都摸不出二两肉。 他吸吸鼻子,红了眼眶,“你看你,都瘦了。” “是啊,妈咪瘦了。” 时羡回了思绪,蹲下身,将小团子抱进怀里,“你肯定是在学校吃的好了,小脸这么圆,跟包子一样。” “才没有呢!” 忽然,一阵莫名的香味儿从钻入鼻腔,苏聿潇黑葡萄似的眼睛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紧闭着的厨房门上。 “谁在做饭啊。” 小家伙低喃了一句,耸着鼻子从时羡怀里出来,不等她出言阻拦,小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第294章 争宠 “怎么是你?” 推开门,苏聿潇顿时垮了脸。 他怎么在这儿? “九九回来啦?” 贺严偏过头,目光和善中含着宠溺,“刚好,最后一道菜也出锅了,快来尝尝!” 苏聿潇双手扒住门框,没动。 只是探头探脑地看了眼那橱柜上花儿一样的摆盘。 “过来呀。” 贺严笑着朝他摆手,弯腰拿了碗筷出来。 苏聿潇瘪瘪嘴,瞳孔在眼眶里滚动个来回。 背过手,迈着小短腿挪到橱柜边。 届时,贺严已经盛了碗汤出来。 “上一天学,肯定渴了,来。” 苏聿潇很是谨慎的凑过去。 莲藕排骨汤。 是妈妈喜欢的。 小家伙眼神松了松。 接过碗,在贺严期待忐忑地注视下舀了一勺。 “怎么样?” 骨汤清甜,莲藕粉糯。 确实不错。 不过…… 苏聿潇将碗放在橱柜上,昂着头,“不好吃。” “不好吃?” 贺严皱了皱眉,“不应该啊……” 他拿过筷子,自己也尝了一下。 还好啊,没有发挥失常。 他偷瞄了一眼自家儿子,干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那个,是、是锅,锅不好用,我第一次用电锅,如果用瓦罐煲,味道自然就不一样了……” 毕竟是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厨艺,怎么能让儿子吃的不满意呢? 又怕苏聿潇不信,给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就赶忙推出时羡做挡箭牌,“不信问妈咪,她以前吃过我煲的汤。” 苏聿潇不吃这一套。 白他一眼,“手艺不好不怪锅,味道不好不怪菜。” 言外之意,不行就是不行,哪儿那么多理由。 贺严被怼的喉头一噎。 正欲说些什么,苏聿潇却一溜烟儿地跑了。 他忙追过去,就见小家伙跑到餐厅拖了个椅子过来。 时羡讶然,“苏聿潇,你要干嘛?” 小团子没说话,努着劲儿把半人高的椅子拖进厨房。 爬上去,重重呼了口气。 叉腰睨着贺严,“让他长见识。” 时羡啧了一声,“别闹了你,快下来。” “不要。” 说话间,他已经开始忙活了。 “羡羡。” 贺严凑到时羡身边,狐疑地问了句,“九九行吗?” 时羡没说话,面对贺严时,冷的像一块儿千年寒冰。 见拦不住,索性也不拦了。 别的不说,九九厨艺这方面她还是有信心的。 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自三岁起,就能做的有模有样了。 贺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海里闪过苏聿潇方才拉凳子的场景。 还是不放心。 万一烫到他的宝贝可怎么好? 故而又进了厨房。 想着,就算自己不帮忙,护着他安全也是好的。 推开门,苏聿潇正站在凳子上,耍刀切藕。 手起刀落,利落干脆。 明明菜刀比他脸还大,在他手里却灵活无比。 给排骨焯水撇去浮沫时,动作熟稔,就像做了千百遍的大厨一样,形成了肌肉记忆。 除了…… 时间太长。 等的时羡都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外到了沙发上。 唯有贺严寸步不离,反而越看越起劲儿。 自家儿子,别说做饭这种稀奇事了,就是挖泥巴,他也能目不转睛的看一天。 两个小时后。 小家伙看着自己的辛苦杰作,盛了一碗,屁颠儿屁颠儿的给时羡端过去。 走到门口,又返回去。 把贺严做的也端上。 “妈咪,你尝尝。” 他托腮蹲在沙发旁,如黑珍珠似的瞳孔熠熠发光。 自己生的宝贝,时羡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但还是很配合的各尝一口。 “哪个好喝?” 一凉一热。 时羡指了指那个热的,“这个。” “真的吗?” “真的呀!特别好喝,比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做的还好。” 她伸手捏捏那肉乎乎的小脸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某人,“有我家九九宝贝在,妈咪都吃不惯别人做的饭了。” 苏聿潇满意极了,笑嘻嘻道:“那我给你做你一辈子!” 贺严:?? 这算什么? 争宠吗? 一张俊颜黑如锅底。 慈父形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这水桶高的小家伙若不是他亲生儿子,他肯定毫不犹豫地提溜着后脖颈子扔出去。 太讨厌了。 生等着时羡喝完了,苏聿潇才站起来,狗腿的很,“妈咪,我去给你刷碗!” 待他钻进厨房,贺严才走近时羡,闷声问:“真是他那碗好喝?” 时羡挑衅似的勾起唇角,“你说呢?” 贺严撇嘴。 正要反驳什么,眼前却忽然多了一个保温桶。 诧异抬眸,就见小家伙双手举着。 他一时怔住了,眼底尽是疑惑。 见贺严不动,苏聿潇又往前递了几分,“给你。” “给我?” 贺严倏然睁大眼睛。 “不要吗?” “要要要!” 刹那间,三十几岁的大男人竟像个几岁孩童。 就连时羡都险些分不清,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 生平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受宠若惊是什么意思,贺严激动极了。 双手拖住保温桶,跟拿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正沉浸在父慈子孝的幸福中,耳边忽然响起苏聿潇稚嫩平稳的声音。 “你喜欢就好,就当是你救我妈咪的报酬,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贺严笑意一僵。 真不愧是时羡教出来的孩子。 母子一脉。 连话都一模一样。 忽然,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 贺严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摸出手机。 见是个陌生号码,本不想接,可对方却执着得很。 一连打了三遍。 末了,他划下接听键,“喂。” 下一秒,眉心微微皱起。 沉默片刻,沉声道:“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刚挂断,就听时羡说:“你走吧。” 贺严确实有事,便没再坚持,只道:“那我忙完再来。” 话落,他不舍的看了看老婆孩子,无奈轻叹,转身出门。 开了车,直奔市医院。 第295章 视死如归 刚才那通电话,是市医院的医生打来的。 说是贺远岑的腿摔伤了,得动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说来也怪,贺蓁就在市医院上班,找她不是更方便? 也不知贺远岑怎么想的。 等他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深夜了。 麻药劲儿没过,贺远岑就一直昏睡着。 睁开眼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贺严收了手机,从小沙发上起身,“醒了?” 瞥了眼吊在床头的那只病腿,眼角眉梢中尽是嘲讽,“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果然,能吸引到你的,只有钱。” 贺远岑瞪他一眼,愠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 贺严冷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宋老爷子给你的最后离婚期限吧?怎么就那么巧,你一出门,就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小心思被他三言两语地拆穿,贺远岑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加上腿部刀口一阵阵犯疼,令他心情糟上加遭横眉斥道:“我还不都是为了贺家,为了你!” “我是个奔六十的人,还能活多长时间?等我百年之后,贺家这些,不都是你的吗?” “祸害遗千年。” 贺严语气淡淡,“还有,贺氏的开创者是爷爷,打拼的也是爷爷,而守住这份产业的,是我。 自始至终,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别把锅推我身上。” “你,你、” 他使劲儿在床板上拍一下,“我就不该把你叫过来!” “那我走了。” “站住!” 贺远岑胸口一起一伏,眼眶猩红,“我好歹是你爸,我病了,你这么就把我扔医院?” 贺严勾唇,“你放心我照顾你吗?” 见他不说话,才继续道:“医疗费我会交,有什么事,你找蓁蓁。” “蓁蓁外出交流,还没回来。” 怪不得…… 贺严垂下眼睫,默了默,平声说:“那你就自己找个护工。” “还有,你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用让奶奶知道,我会跟她说,你这段时间,去国外看贺随了。” 贺远岑咬紧后槽牙,“你果然够狠。” “跟你比,还差的远。” 他森然回眸,字字泣血,“如果我真的够狠,就不会给你签手术同意书。” 闻言,贺远岑为之一愣。 定定的看着贺严那双与他母亲极其相似的凤眼,心里咯噔一下。 似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他迅速挪开了目光。 连呼吸都透着心虚。 只能看着他毫无留恋的从病房离开。 一路上,贺严都冷着脸。 已经在心底尘封了许多年的恨,此刻又重新活泛起来。 生根发芽,无法抑制。 直到上了车,余光瞥见副驾驶上那个保温桶。 眼神才为之一松。 骤然想起,里面还装着自家儿子亲手给他煲的汤! 虽说现在不是酷暑,可也到了六月,放在车里一晚,恐怕…… 都怪贺远岑。 若不是他作妖,自己也不会忘了…… 如此想着,更恨贺远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暗叹一声,伸手提过来,准备打开看看。 可拧了一半,又重新阖上。 放回副驾驶,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中午。 乔宇从秘书部过来,敲了敲总裁办的门。 得了允许,他才入内。 举着手机问:“总裁,您午饭吃什么,我给您订。” “不用了。” 贺严用笔隔空点了下茶几上的保温桶,“把那个给我拿去微波炉热一热。” 乔宇讶异,“您自己带饭了?” 这可真是奇闻。 跟在总裁身边这么多年,除了以前夫人来送过几次,还从有过这种先例呢。 忽然,他想到昨天给天城碧送了一堆东西。 难不成这也是夫人准备的? 乔宇三两步走过去提了饭桶。 心里好奇,边走边打开。 “嗯——” 一股酸不拉几的味道冲鼻而来,乔宇赶忙将盖子盖上。 回头道:“总裁,这个、好像坏了……” 贺严手腕轻顿。 丢下笔,冷扫他一眼,“你懂什么,就是这个味儿。” “可是、” 刚发出一个音节,就有一记刀眼朝他射来。 霎时,乔宇嘴巴跟上了502似的,闭得极紧。 没了聒噪声,贺严总算满意了。 下颌微抬,“去热了,给我端过来。” “……好。” 休息区。 几个公司员工正在微波炉前排队。 见到乔宇,无一不惊讶回头。 乔宇被她们盯得浑身不自在,手里那桶馊了的汤,更是跟烫手山芋一样。 这要当着公司人的面打开,也太丢人了…… 要不等他们走了再来? 晚一会儿,总裁不会说什么吧? 算了,都馊了,再放也就这样。 乔宇心一横,当即转身。 还未迈脚,就听身后有人叫他,“哎呀乔特助,怎么走了呀?来来来,到我这儿!” “是乔哥哥耶,难得见你自己带饭哦,嫂子给你准备的吗?” 她们说着,已经有几个女员工围了过来。 “乔助,这带的什么好吃的呀?也给我们看看呗。” “没……没……” 乔宇老脸一红,将饭盒圈近怀里,死死抱住。 不想却惹来了她们笑话。 “乔助,抱这么紧,难不成……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会是你工作太忙,年纪轻轻身体就不行了,嫂子不满意,特意给你准备的补品吧?” “去去去,都不忙了吗?” 乔宇老脸一红,厉斥一声,“小心我告诉总裁,扣你们工资啦!” 他平时人随和有趣,很少有这么急赤白脸的时候,更惹得大家好奇了。 一个没注意,手里忽然一空,回过神来,饭桶已经在别人手上了。 众人纷纷凑过去看,却在一秒之内退避三舍。 “哎呀乔助,这什么呀,都馊啦你还吃?” 乔宇:“……” 他冲上去一把夺过来,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恨声反驳:“就是这个味儿!” 他愤愤然地抱着饭桶到微波炉前,哐哐一顿操作。 直到离开,始终没再抬头看他们一眼。 总裁办。 乔宇一路跟做贼似的,连门也不记得敲了,推开就闪了进去。 将那碗莲藕排骨汤放在桌上,吞咽了下口水,“总裁,好、好了。” “嗯。” 贺严神色漠然地端起碗。 正要喝,却忽然听到一声高呼,“等等!” 他不解抬眸。 乔宇欲言又止,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试图做最后的努力,“那个,总裁,你、要不还是丢了吧,我给你重新点一份吧,这吃了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丢了? 那怎么行! 这可是自家儿子第一次给他煲的汤。 别说馊了,就是生蛆了他也得咬牙喝! 贺严垂头看了一眼,递到唇边,仰头饮尽!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宇竟从他露出的半截眉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 第296章 误会大了 翌日。 云恒集团。 “叩叩叩——” “进来。” 听到敲门声,时羡放下了正在绘图的笔。 抬头间,前台走了进来,“董事长,有两位现在过来,说有事找您。” “两位?” “师姐!” 还没等她问清楚,门口就探进来一颗脑袋。 深邃的眼眶中嵌着两颗蓝宝石似的瞳仁,鼻梁高耸,极具异域风情。 修长的手指挥了挥,抬脚跳了进来,“师姐,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安渝?” 时羡露出几分讶异,随即从办公桌前绕了出来,对前台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你送礼啊。” 安渝眨眨眼,做了一个wink,回头时,却不见另一个身影。 他疑了一声,跑到门口,“阿笙哥,你干嘛呢,快过来!” “阿渝,你稳重些。” 一道清凉如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穷讲究。” 安渝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下一秒,拽进来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青年男子。 没等时羡问,就慌着介绍道:“师姐,这个是我表哥,蒋寒笙。” 时羡点头,伸出一只手,眉眼浅笑,“蒋先生,您好。” “您好,时董。” 蒋寒笙礼节性的回握了一下,又迅速放开。 分寸拿捏得极好。 安渝道:“师姐,我阿笙哥是来找你聊工作的,他啊,可是华影集团的ceo。” “华影?” 时羡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天容,华影和香娅并称国内服设的三大巨头。 很受追捧。 没想到华影的ceo,竟然是安渝的表哥。 “抱歉蒋总,是我眼拙了。” “哪里。” 蒋寒笙眉峰微扬,“是阿渝,他说要给你个惊喜,特意嘱咐我不要自我介绍。” 时羡笑笑,难得俏皮的歪了歪头,“确实惊到了。” 安渝也笑。 戳戳时羡手臂,“师姐,你是不是快下班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好啊。” 知道这是安渝在帮她前线,时羡也不推辞满口答应。 蒋寒笙的车就停在公司楼下。 路上,安渝扒着副驾驶座椅扭头,“师姐,你能吃辣吗?” 时羡微怔,浅笑,“还行。” “那太好了!” 安渝咧了唇瓣,迫不及待地对蒋寒笙报了个地址。 到门口,时羡才发现是个他说的那家,是个很有烟火气的川菜馆。 还没进去,安渝就跟打广告似的跟他们念叨。 “这家川菜馆还是我上次带苏乐来玩儿的时候发现的,是个宝藏餐厅,里面的菜都可好吃了,用汉语形容应该是……” 他蹙着眉想了一会儿,眼睛骤亮,“地道,对,就是地道!” 说话间,他们进了餐厅。 安渝是个话痨,一坐下来,就叨咕个不停。 “师姐你知道吗,我不太喜欢吃西餐,还是八大菜系更和我胃口,最喜欢的嘛,就是川菜。” “而且我妈是川渝人,她做饭特好吃,所以我的胃口也就被她养叼了,吃过那么多,就只有这家能跟我妈手艺有的一比。” 说话间,服务生将饭菜端了上来。 蒸汽腾腾,辣味呛鼻。 时羡没忍住后缩了下。 安渝正眉飞色舞,反倒是蒋寒笙注意到了。 关心了句:“没事吧?” 时羡掩了掩鼻,浅笑摇头。 见安渝还不停,蒋寒笙无奈叹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渝,你好吵,快吃饭。” 安渝说的起劲儿,忽然被打断,委屈中透着不悦。 抬头问时羡,“师姐,我吵吗?” 时羡哑声失笑。 指了指饭菜,“快尝尝吧!” “你也吃啊师姐。” 安渝不顾形象的往嘴里狂塞。 时羡其实并不太能吃辣,这些菜…… 红的似火,一眼望去全是辣椒。 她一时无法下手。 可架不住安渝热情,还是夹了一些。 刚入口,辣味儿就顺着舌尖朝喉咙蔓延,待咽下去那一瞬间,就像是燃烧的火球拂过喉管,烧的她火辣辣的疼。 原以为这就过去了,不想一阵辣味反回,直冲鼻底,压了几压,也没能压下去。 “咳咳咳——” 她侧身掩过双唇,奈何如火龙般的辣味在胸腔里乱窜。 见状,安渝赶忙替她倒水,蒋寒笙抬手便去揪纸巾。 咳嗽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甚至在角落里,有个包裹的只剩一张嘴的人拿着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之后迅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叮咚—— 床头的手机响了。 贺严用空着的那只手捞过来,瞥见一条消息。 ——你老婆追的进展如何? 他勾唇,回:掌握之中。 ——真的?不见得吧。 ——什么意思? 下一秒,屏幕上跃出一张照片。 贺严点开。 蓦然起身。 不料坐的太猛,竟牵动了右手正在输液的针管,吓得身边乔宇瞪大了双眼,小心翼翼地去护着。 心惊胆战,“总裁你小心点,别跑针了啊。” 贺严瞥了一眼,没在意。 单手拨出去一个电话。 通了就问:“你们在哪儿?” “怎么,你要过来呀?” 对面传来戏谑的声音,“等你过来人家都吃完了吧?” 他故意说风凉话,“不过也是,这会儿正煮鸭子呢,你要是不来,等这鸭子一煮熟指不定就飞了。” “我问在哪儿?” “你求求我呀,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贺严咬牙切齿,“沈、宴、星!” “好好好。” 一听他生气了,沈宴星秒怂,“就华叙路的川香人家嘛。” “诶你说,我运气也是真好,本来是经纪人替我去谈合同了我才能出来偷吃一顿,青州这么大,没想到这么巧就、”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忙音。 他挂了? 他竟然挂了? 这么快就过河拆桥的嘛? 沈宴星不可置信的盯着手机,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另一边,贺严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掀开被子就要拔针管。 乔宇赶忙按住他,“干嘛呀?” “出院。” “不是,为什么呀?这还吊水呢,医生不是说……” “我没时间在这儿吊水!” 贺严厉斥一声,急的头发都要睡来了。 如沈宴星所说,老婆孩子都要没了,他还吊个什么水? “可您还在发烧啊。” 乔宇怎么按都按不住。 想起贺严今儿一天不停的跑洗手间,都跑脱水了,心下一横,搬出了贺家最厉害的人。 “总裁,如果您不想继续吊水,我只能打电话告诉老太太了,让她亲自来看着您。” 贺严额头布满了黑线,“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乔宇:“被老太太叮嘱过好好照顾您的助理。” 第297章 十亿巨款? 贺严:“……” 坐在床上沉默片刻,抬头看了看还有大半瓶的药水。 闷声道:“那你去查两个人。” “好的。” 乔宇甚至都不多问。 只要这位大老板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儿,别说让他查人,就算是杀人他也去。 等贺严把照片发给他了,立刻去办。 没多久,就有了回话。 “总裁,我查出来了,那个年轻的男孩儿是圣洛大学的学生,叫安渝,祁老师带的,算是夫人的师弟,另外一位是华影的执行总裁,蒋寒笙。” “华影?” 贺严眉心微皱。 他没记错的话,华影也是知名设计公司。 羡羡跟他见面,难道还是为了公司转型的事? 可沈宴星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张照片,都明显能让人感觉出来他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贺严想了想,吩咐:“找人盯着点他们,只要跟夫人有来往,事无巨细,都告诉我。” “是。” —— 吃过饭,蒋寒笙一行人前往停车场。 “时董,您说的我都知道了,也记得,不过,还需要回去和公司高层商量一下,希望您耐心等几天。” “阿笙哥,怎么还要考虑要商量呀?” 安渝瘪瘪嘴,不乐意了,“我师姐的身份你都知道了,有多少人求着要她一张设计图都要不到呢,你这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安渝。” 时羡轻唤一声,语气和婉,“蒋总不是我的客户,要的也不是一张设计图,我今天来见蒋总,用的也不是‘至幸’这个身份,两个公司合作本就是平等关系,蒋总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时董能理解就好。” 蒋寒笙松了口气,和声解释:“不过,倒不是因为谨慎,只是其他董事也有知晓的权利。” 时羡浅笑,“我明白。” “行吧,你俩都这么说,那我当然没意见喽。” 安渝耸耸肩,替时羡拉开了车门。 将时羡送回家之后,蒋寒笙和她互留了电话。 一连三天,时羡总是时不时的翻下手机,就连开会也不例外。 生怕有什么电话漏接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蒋寒笙始终没联系自己。 反倒是安渝,打电话发信息问了好多次。 只是她并没有实话实说。 可安渝看出来了,还给她出主意,说是把蒋寒笙拎到她面前,然后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同意。 这话一出,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了。 合作是双向选择,威逼利诱下同意的,不会长久,更不会齐心。 正回着消息,门口传来敲门声。 时羡抬头,看见财务总监走了进来。 手里还抱着一打资料。 “时董,这是这一个月一来,我们公司的收支明细。” “嗯,辛苦了,先放下吧。” 财务依言所作,放完之后,却没有离开。 看她似是有话要说,时羡便放下了手机,弯眉问:“还有事吗?” “时董……” 财务抿了抿唇,面色凝重,“我、我刚才看了下公司的账,所剩无几,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的话,恐怕就运转不过来了。” “怎么会?” 时羡心中一惊,“公司这几年不是收益不错,每年流水可达三到五千万吗?” 当初时敬川管理的时候,每年流水也不过才两千多万。 按这么看,公司应该是一直走上坡路才对。 至少,每年年底,洛令姿每次都是这样跟她汇报的。 所以她才会在洛令姿提出转型的时候,这么不回头的做这件事。 “流水是这么多,可大部分都套在项目里,拖了几年,始终没有收回来,这些,我以前和洛总说过的,可洛总让我不要宣扬,怕动了人心……” “要不……” 财务抿抿唇,极为谨慎地提了个建议,“要不我们先放弃转型的事,之前那些客户,还是有些……” “不行。” 时羡拒绝的斩钉截铁,“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放弃,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何况现在,蒋寒笙那边也并没有拒绝她…… 沉吟片刻,起身走到挂架旁,取下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私人卡递给财务。 “这个你先拿去,填在公司的账上。” “可是……” “你相信我,只要过了这几天,会好起来的。” “好吧。” 财务终是点了点头。 待门关上,时羡才卸下伪装,露出愁容。 那张卡里钱并不多,大部分都被她前几天挪走打给贺严,买天城碧的房子了。 但幸好,云恒每年的流水不过千万,她手里这些,还能撑一段时间。 她重新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给蒋寒笙打个电话问问。 可才拨出去,就按了挂断。 微叹一声,抱过财务刚放在这里的资料看了起来。 越看,眉心皱的便越深。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后来,脖子僵得动一下就疼,时羡才阖上那些资料。 起身走到窗户附近,拉开百叶窗帘。 环臂看着楼下。 车水马龙,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原责怪贺严把她在国外的太平日子给打破,责怪洛令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现在想想,或许她的日子根本就没有太平过。 而洛令姿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这份太平,已经粉饰不下去了。 “时董!” 一道带着喜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羡转身,竟看见财务朝她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时董,刚才公司账上突然多了一笔十亿的资金,是您想办法找人注入的吗?” “十亿?!” 时羡心里咯噔一声。 财务使劲儿点点头,“对啊,刚刚到账的,十亿,一分不少。” 怎么会…… 时羡不比财务,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 十亿。 这可是个巨款啊。 会是谁干的…… 不止知道她需要钱,还这么快就把钱打了过来。 蓦地,时羡眼神一明。 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难道是……他吗? 忙不迭绕过办公桌,走到财务面前,急声吩咐:“去,把流水单打出来一份给我看。” “我已经带来了。” 她说着,从口摸出一张极薄的纸递给时羡。 才打开,目光便迫不及待的往汇款账户那里看。 第298章 她永远不会缺钱花 bpce。 四个字母落入眼中。 时羡骤然明朗。 “时董,怎么了?” 财务见她脸色不对,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这钱……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时羡摇头,“你先去忙吧。” “好。” 财务出门之后,还很贴心的将她办公室的门阖上。 时羡捏着那张单据看了一会儿,返回办公桌前,拿起手机点了几下。 很快,对面传来温雅的清朗声,“喂,羡羡。” “爸,你怎么突然给我打了一笔钱呀?” “这么快就收到了?” 苏千霆浅笑一声,“是这样,我听祁老师说你想把外公留下来的公司转型,想着要怎么帮你一下,可后来又觉得,你既然不告诉我,应该就是不想让我插手,所以只好给你注入一笔资金,算是一点心意吧。” 时羡捏紧了手机,“爸……” “好了。” 苏千霆浅浅打断了她的话,“爸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所以这笔钱呢,就当是爸爸入股,等公司盈利了之后,我可是要分红的哦。” “可是……” “别可是了,羡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苏家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你要记住,我苏千霆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用为钱发愁,爸相信你的能力。” “先不跟你说了,我马上有个会要开,再见,宝贝女儿。” “等等!” 在他挂断之前,时羡急呼了一声。 须臾,她弯弯唇角,轻轻吐了句,“谢谢爸。” “傻孩子。” 苏千霆笑嗔了一声,放下了手机。 才挂断,便又进来一通电话。 时羡睨了眼来电显示,乍然一讶。 下一秒,迫不及待的拿过手机,划下接听键。 连声音都含着几分激动,“喂,蒋先生。”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时羡眸色骤亮,“好,我一定准时到!” —— 贺氏集团。 “总裁!” 乔宇急冲冲的推开总裁办的雕花红木门,直言道:“华影集团的蒋总约夫人今天一起吃饭。” 贺严骤然起身,“在哪儿?” “就在云恒集团附近的西餐厅,叫frenchromance。” “知道了,车钥匙给我。” 说着,贺严人已经拿了衣服闪到乔宇面前,接过钥匙,大步流星往外走。 “诶总裁,夫人他们约的是……”晚饭。 乔宇忙跟着出去,话没说完,贺严已经进了电梯。 傍晚,餐厅。 服务生将时羡和蒋寒笙引到二楼包间。 虽然在云恒附近,但时羡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一入门,便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扑鼻而来。 柔和舒缓的钢琴乐充斥着整个餐厅。 整体走的是欧洲复古风。 优雅自在,细节又不失简洁。 时羡随着服务生上楼,蒋寒笙跟在她身后。 暖色系灯光随着她的背影晕出光圈,将她身上的女性特质放大到极致。 不知怎么,蒋寒笙竟想起了教堂中的圣母玛利亚。 落座时,蒋寒笙替时羡拉开椅子。 声如清风过岗,“时董,上次看你不太能吃辣,所以这次我就自作主张选择了西餐,这里的环境,还喜欢吗?” 时羡微微颔首,“我不挑的,谢谢蒋总。” “那我们先点餐,边吃边聊。” “嗯。” 蒋寒笙走到桌子对面,坐下,朝门口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们点餐。” “好的,这是菜单。” 蒋寒笙并未接过,而是手掌向上,朝着时羡那边,“麻烦递给那位女士吧。” “不用了。” 时羡微微抿唇,“我要一份沙拉就好。” “时董是在为合作伙伴省资金吗?” 蒋寒笙轻笑出声,“先来一份时令汤和奶油南瓜汤,主菜海鲜饭,甜品就要一份提拉米苏吧。” “好的,先生。” 服务生依言在ipad上面下了单,却没急着走,而是俯身推荐,“先生,女士,我们餐厅是音乐餐厅,最大的特色就是在用餐的时候可以让钢琴师来弹钢琴,不知道你二位是否需要呢?” 说着,他指了下长桌侧面的那架三角钢琴。 时羡本没想做决定,可见蒋寒笙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忽而下意识的点头,“可以。” “好的,我去安排,请二位稍等。” 等他出去,蒋寒笙才起了些好奇,“时董也喜欢听钢琴曲吗?” “嗯……还好吧,听过一些。” 从前和贺严谈恋爱的时候,每周都会和他去听一次音乐会。 起初的时候,会听,但不会品。 更听不出对错和技巧。 得知贺严喜欢后,她才迎合似的做了一些了解。 结婚之后,就不怎么去了。 直到她那天在书房,看到许慕嘉的日记,才知道贺严为什么喜欢带她去听音乐会…… 自此,她再也没有听过钢琴乐。 刚才匆忙应下,也只是因为没来得及反应…… 思及此处,时羡不着痕迹地晃了晃脑袋。 暗自责怪,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场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服务生带着一位身着礼服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 介绍说,这位就是为他们演奏的钢琴师。 时羡还未收拾好情绪,故而并未抬头,只觉得他们从自己身后经过时带了一阵凉风。 后背上似乎多了一道炙热的目光,灼的她有些不自在。 回眸间,却只看见被燕尾服包裹住的背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那抹背影似曾相识。 “时董。” 蒋寒笙看她有些心不在焉,便出言唤了一声。 待时羡回神,他却并未着急谈正事,“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和阿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其实没有认识几个月,是在一次设计展,祁老师把他介绍给我,说是新收的师弟,很有天赋,希望我能带他实习一段时间。” 时羡温声解释道:“但没想到国内出了一些状况,需要我回来来处理,所以他就回学校了。” “回学校?” 蒋寒笙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轻笑出声,“他才不会安安稳稳的回学校呢,我这个表弟可是从小学和初中就开始逃学了。” “是吗?” 时羡哑然失笑,“那等我下次见到祁老师,可要跟她告状了。” 安渝人不在精神在,提起他,总是令人发笑的。 这一笑,气氛也就缓和了许多。 配上悠扬和婉的钢琴声,令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不消片刻,服务生端来了前菜。 时羡边准备刀叉,边寻着时机开了口,“对了,蒋总,您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这个不着急,不过,蒋总,时董……” 蒋寒笙俊眉微蹙,笑地颇为无奈,“听起来像两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你是阿渝的师姐,而我是阿渝的表哥,如果时小姐不嫌弃的话,叫我寒笙或者阿笙就好了。” 第299章 吃醋,故意搅局 他既这么说,时羡自然不好推辞。 只是阿笙太亲昵了,她便试着喊了句,“寒、寒笙。” 蒋寒笙笑了,“那我,可以叫你阿羡吗?” “当然。” 时羡话音刚落,就听见钢琴那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险些将耳膜刺穿。 她连忙捂住耳朵,寻着声音看去,才发现那所谓的钢琴师也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之际,时羡惊呼一声,骤然起身! 不慎带潵了面前的奶油南瓜汤,刹那间,驼色的中式连衣裙染上了一大片污渍。 见状,蒋寒笙连忙拿了餐布过来替她擦拭。 不料还没碰到,就被不知何时冲过来的钢琴师一把夺了过来。 手忙脚乱的在时羡裙摆上胡乱抹着。 “怎么样?有没有烫到?要不要去医院?” 眼中充满了担忧之情,“怎么样?有没有烫到?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你管!” 时羡气急了。 一把推开钢琴师,声调也不自觉地提高。 可直到吼完了才发现,蒋寒笙正用诧异难解的目光看着自己。 霎那间,时羡羞愤难当,咬牙道歉,“对不起蒋总,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话落,她狠瞪了一眼钢琴师,愤然转身。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洗手间门口,时羡眉目间尽是怒意,压低了声音质问。 偏那位身着礼服的俊雅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没搞鬼啊,我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 时羡怒极反笑,“我在吃饭我在谈生意啊,哪里你保护?” 说罢,冷眼睨着他,“难不成,还能有人在我饭菜里下毒吗?” “这可说不好。” 贺严耸耸肩,“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 时羡被怼的一时语塞。 掐着腰,微微气喘,半晌才说,“蒋总和莫建国不一样,他是谦谦君子,是很懂礼貌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见得啊,他是个男人,男人在外谁不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心里到底想什么,根本不会露在表面,我也是男人,男人想什么,我最清楚了。” “男人想什么你清楚,女人想什么你不清楚,你在这儿,我还怎么谈生意?” “诶。” 贺严打了个响指,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没有拦着你在这儿谈生意哦,不过,我不管你是谈生意还是谈什么,反正,我今天要在这儿弹钢琴,你也不要管我。” “我告诉你,我管定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换个地方吃饭,天天吃,顿顿吃,我看你怎么还怎么跟!” 话落,她扭头回了包厢。 推开门,蒋寒笙正面带浅笑地坐在桌子前,等她过来。 时羡歉意极了,刚想再次道歉,才发现钢琴前不知何时又坐了一个人。 单看背影,时羡就能认出来。 偏他不知收敛,特意露了个正脸给时羡瞧。 见她面对蒋寒笙时的脸色垮了,修长的手指才欢快的在琴键上尽情飞舞。 可越听,蒋寒笙心里便越疑惑。 时羡的脸色,也在音乐中逐渐变差。 交谈声越来越小,贺严忍不住往他们那边偷瞄。 一时分神,竟又跑了一个音。 蒋寒笙浅浅淡淡的一个‘停’字,便打断了那份琴声。 他侧过身,唇瓣微启,眼角挂着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这位先生是累了吧,连着两首曲子都弹错,要不然还是去休息吧,不用再弹了。” 闻声,时羡点头附和,“是啊,去休息吧,我不想听了。” “不不不。” 贺严连连摆手,“这位小姐,我再谈最后一首,如果再出错,我立刻就走,好吗?” 他态度诚恳,再加上方才那位服务生也过来替他求情,时羡不好拒绝,便点了下头。 可心里却巴不得他再出个错,彻底在自己眼前消失。 贺严得了允许,再次落座。 弹琴前,斜递了一眼蒋寒笙,凤眸中透出几分杀气。 紧接着,一道激昂的声音从琴板中发出。 竟是将餐桌前的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随着越弹越深,时羡总算分辨出了他弹得是什么。 忍了几忍,却还是忍无可忍。 蓦然起身,恨声厉斥,“够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 蒋寒笙眸子微转,心里有了计较。 却还是问了句:“阿羡,你怎么了?” “寒笙,我不想在这儿吃饭了。” 时羡双手撑着桌面,死死咬住唇瓣,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合作的问题,我们还是回公司谈吧。” “也好,那我送你回去。” “谢谢。” 从餐厅离开,蒋寒笙与时羡直接乘电梯去了负一楼。 一路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而是上了车,启动之后,蒋寒笙才扬了扬眉峰,偏头问:“刚才那位先生应该和你认识吧。” “啊?” 时羡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蒋寒笙却不甚在意,唇边漾开一片笑意,“瞧他的样子,和那些服务生不一样,他是为你而来,是吗?” 既然被他看穿了,时羡也不再隐瞒,轻轻点了下头。 蒋寒笙笑意更深了,“难怪连选的曲子,都别有深意呢。” “别有深意?” “是啊。” 他目视前方,边注意路况边道:“那位钢琴师第一首弹的是法国钢琴家sofianepamart的单曲《love》。 第二首弹的是普罗科菲耶夫的《a大调第六钢琴奏鸣曲》,这首曲子通常被人们解读为战争来临的预兆。 第三首就更明显了,他竟然用钢琴弹出琵琶曲《十面埋伏》。 只能说,那位先生也是煞费苦心了,把想对你和对我说的话,都用钢琴弹了出来。” 说着,蒋寒笙顿了顿,稍稍侧眸,“他是你的追求者吗?还是……” 第300章 我哪次做不能让你满意? “哦不,你误会了。” 时羡连连摇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出贺严的身份。 踟蹰半天,结结巴巴,“他、他……” “没关系。” 蒋寒笙只当她是害羞,浅笑着解围,“他挺有意思的。” 时羡松了口气,“你不见怪就好了。” “当然不会。” 蒋寒笙继续驱车前进,随意转了话题,“对了,这几天,我和公司高层研究了一下,觉得现在转型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什么?”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拒绝。” 蒋寒笙偏过头,“你的专业能力很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策划上还在欠缺一点。 我认为云恒集团现在需要的不是业务合作,而是一个露脸的机会,把名声打出去,大家才会知道云恒集团在往设计界方面转型。” 听他这么说,时羡心里忽然有了点谱,“你的意思是……” 蒋寒笙笑笑,“还有两个月就七夕了,到时候华影会合办一场设计展,届时会有很多公司都一起参加,他们都会拿出自己的设计,经媒体一宣传,就会获得很高的知名度。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代云恒集团参加,到时候会有评选,只要云恒集团的名声打出去,或许会更顺利些,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 “我明白。” 时羡自然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谢谢你,蒋总。” “那我改天,把资料给你送到公司。” “好。” 晚上,天城碧。 幼儿园举办夏令营,苏聿潇也跟着去了。 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时羡一人。 她忙了一天,也不想折腾做饭,便烧壶热水,拆了一桶泡面凑合一下。 不料刚倒上热水,门口就传来一阵铃声。 时羡阖上盖子,走过去。 刚打开一条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反手就阖上。 “诶诶诶——” 门外那人眼疾手快地扒住门缝,为了保险起见,还伸进去一只脚。 高级定制的皮鞋瞬间被挤出来一个深深的印子,紧随着便是一声痛呼,“羡羡,羡羡,快快快,脚要断了!” 瞧他俨然一副耍无赖的模样,时羡把门使劲儿往外一推。 不偏不倚,正好撞在贺严鼻子上。 时羡眉心一紧,可想起他白天的所作所为,火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环起臂,冷眼睨着他,“你又来干什么?白天搅局没搅够是吗?” “我哪有搅局?” 贺严揉着鼻子,委屈极了。 “故意弹那些曲子去恶心人家,还不算搅局?” “他如果对你没有坏心思,我怎么会恶心得到他?” “你!” 简直不可理喻! 时羡狠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去拉门把手。 贺严也顾不得鼻子痛了,侧身一闪,灵巧的从她身边钻了进去。 “好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害怕你再出事才会出此下策。” 他举起双手,像个犯了错的犯人,“为了不给你丢人,还特意去装作餐厅的钢琴师……” “我小时候可是请名师学的钢琴,拿过奖的,一般人想听我弹个曲子还听不到呢,便宜那个男的了。” 说着说着,他竟还骄傲起来了。 时羡却白眼一翻,双手合十,“那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再便宜别人了,没人想占你这个便宜。” “那我占你便宜,行吗?” 贺严咧了咧薄唇,一步步凑近她。 眼底闪着狡黠,“我听说,九九的学校去夏令营了,要一周才回来,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不方便了。” “滚!” 时羡用力一推。 对于他的靠近,她忽然有些不适应。 虽然这些年,身边不乏追求者,可时羡从未将这些人列入进伴侣的名单过。 但贺严不同,这是唯一一个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就算再理性,也逃脱不了感性。 迅速逃到沙发另一侧,厉斥一声,“有你在才是真不方便!” “怎么会?” 贺严叉着腰笑。 他本没那个意思,可见时羡脸侧泛起了如樱花般的淡粉色,竟一时觉得有趣。 着实没想到,孩子都给他生了,两三句话竟还能逗的她脸红。 原来那天在酒店,那副‘老娘根本不在乎’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呀。 差点儿就把他骗过去了。 强忍住笑,眼珠一转,贺严开始解西装外套。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还不好意思,难不成我有哪一次做的让你不满意吗?” “贺严!” 时羡脸红透了,脑子里不禁浮现一些不该想到的东西。 气急败坏地指着门,“你给我滚出去!” “那不行。” 贺严十分淡定的摇摇头,“儿子不在,我就得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难不成就让你吃这个?” 说着,他对着茶几上的泡面挑了挑眉,捋起袖子就往厨房走,“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时羡愣住了。 做、做饭? 他说的是,做饭? 贺严将她一切小表情都尽收眼底,面上却不露声色。 很自然的走到冰箱那里,“上次买的那些菜都吃完了吗?要不要我再让乔宇送过来一些?” 他伸手拉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重叹一声。 扭过头,满脸无奈,“你倒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看,就是没动过。 时羡垂下眼睫,自嘲般笑了笑。 没接话,就这么在客厅站了一会儿。 其实贺严不知道,她根本不喜欢进厨房,也不喜欢做那些琐碎的事。 以前琢磨菜谱,是为他,现在不进厨房,是为自己。 只是看贺严那业务熟练的程度,简直把这儿当家一样。 瞧着,赶是赶不走了。 索性不再管他,径自上了二楼。 回到卧室后,把门反锁。 这才安心去了浴室。 反正家里除了自己和九九那间儿童房,其他房间也住不得人。 他折腾完了,总是要走的。 浴缸里放满热水,躺进去的一瞬间,温暖袭遍全身。 舒缓了她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 时羡泡了很久。 泡到水都凉了,泡到险些躺在里面睡着。 穿上浴袍,她从浴室走了出来。 余光瞥见墙上挂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手机上,还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却不陌生。 ——我先走了。 即便贺严提前打了招呼,可他那脾气,一般人琢磨不透。 指不定这条消息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实则只要自己一开门,就着了他的道。 为保险起见,时羡褪下浴袍,换了件极其保守的正装。 才小心翼翼的将卧室门打开。 第301章 春色满园 里面是做好的饭菜。 这是……他特意端来的? 什么意思? 时羡看着孩子一样的把戏,扶着门把笑。 以前贺严把她惹生气了,不是名牌包就是珠宝。 怎么现在三十几岁了,反倒越活越幼稚。 从刚才到现在都快四个小时了,什么饭这么能放,只怕早就冷透了。 她蹲下身,准备端了下楼。 不料才碰到托盘,便有一股温热顺着指尖传遍手心。 热的?! 时羡心中一讶。 撤回手,触了下盘身。 真是热的! 怎么会…… 时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口一震。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她想下楼去看,却又怕贺严没走,与他撞个正着。 索性转身回去,阖上门。 那饭菜的温度似乎沿着经脉传至心房,令她久久不能平静。 楼下。 贺严胸口一起一伏,微微喘着粗气。 眼睛偷偷摸摸地朝二楼去瞄。 见时羡又进了卧房,不自觉抬手看了眼还沾有水雾的指腹。 双眸里的期待渐渐化为黯淡。 摊回沙发,从茶几上摸来手机,轻点几下。 叹气,“你那馊主意不管用。” “不会吧。” 沈宴星瞄了眼传出哗哗水声的浴室,双腿翘在桌子上,慵懒地晃着脚尖。 “贺大少都亲自洗手作羹汤了,你小娇妻就一点都不感动?” “她到真是不敢动。” 贺严挫败极了,“一口都没吃。” “不应该啊。” 沈宴星蹙了蹙眉,“不是都说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嘛,对女人也应该是同理吧…… 何况嫂子这么多年一个人,应该很缺爱啊,你把爱给她,她怎么还能不要呢……” 这个问题,他不懂,贺严更不懂。 抬头看了看,有气无力的问:“所以接下来,我去给她送钱?” 以前每次给时羡送那些,她好像都挺高兴的。 女人嘛,应该还是喜欢珠宝首饰的吧? “接下来嘛……” 沈宴星思考一瞬,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浴室门的响动。 他话头一顿,抬眸间,看见方书瑶裹着一条浴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白皙的皮肤,诱人的锁骨,再加上不施粉黛的俏皮容颜。 像一株出水芙蓉。 狠狠戳中了某人的心巴。 沈宴星眼睛都直了,把手机移到唇边,缓慢又急切地说了句,“接下来,我要办、正、事!” 话落,听筒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都是成年人,谁又不知道谁呢。 贺严摇摇头,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 展臂靠在沙发上,无奈仰头。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人家夫妻春宵一度,他却要独守沙发。 原以为能抓紧这一周的独处时间,至少能让他从沙发混到客房。 不想第二天就被乔宇告知国外项目出了点问题。 贺严又不得不着急忙慌的飞国外处理烂摊子。 虽是如此,国内这边也没闲着。 乔宇说,他老婆喜欢花儿,是而每年纪念日,他都会送一大束花儿。 贺严觉着不错,便指定了一家花店。 早中晚各一束不同的花种,送到云恒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不过才两天,时羡这儿就跟开花圃一样,满地都是。 “咚咚——” 敲门声传来,时羡抬起眼睫,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半。 未等前台开口,便摆手道:“把花儿给大家分一分吧,我这儿是真的放不下了。” “不是的董事长。” 前台强忍笑意摇头,轻咳一声,“是华影的蒋总来了。” 时羡一惊,起身道,“那快请他进来。” “好的。” 前台退出去。 不消片刻,传来一道戏谑中带着惊讶的声音,“我以为在云恒门口拦截的这束玫瑰已经是香气逼人了,没想到时董办公室才是真正的春色满园啊。” “连你也笑话我啊。” 时羡指了指小沙发,示意他坐下说。 蒋寒笙却不着急,弯腰把花束放下。 起身时,眉峰微挑,“这些,都是那天在餐厅弹琴的那位先生送的吗?” “疯子送的。” 时羡面上透出几分无助,“对了蒋总,您今天来是?” “给你送七夕展会的资料。” 话落,蒋寒笙将手里那打文件递给她。 时羡接过来,翻开,一时看入了神。 蒋寒笙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待时羡看完了,才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这份资料很清楚。” 时羡弯弯唇角,将东西放回办公桌,浑身都充斥着自信二字,“我想,我心里有个大概了。” “那就好。” 蒋寒笙笑笑,抬腕指着手表,“那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时羡恍然大悟。 一抬头,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连连点头,“不过要先说好,这次我来请你。” “都可以。” 说话间,二人到了地下停车场。 蒋寒笙引着时羡去找车。 蓦地,时羡眼前闪过一道黑色身影。 下一秒,手背一痛,手心骤然一空,她下意识惊呼,“我的包!” “站住,别跑!” 她拔腿便要去追,可穿着高跟鞋实在不便。 正要放弃时,蒋寒笙在身后拉了她一把,冲出去前留下一句,“在这儿等我回来!” “蒋总,不用追了,那个包、”里没什么东西…… 时羡想提醒一句,可他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么光明正大的抢劫,指不定是个惯犯。 她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墙上的报警器上。 跑过去,使劲儿按了一下,警报声瞬间传遍了整个车库。 在空旷的地界,声音总是传的格外迅速。 她仔细辨了辨,听见一阵类似于扭打的声音。 时羡来不及思考,寻声追了过去。 果然看见蒋寒笙将那人死死按在地上。 只是那人骨瘦如柴,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小青年一样。 而她的包,就被丢在旁边不远处。 蒋寒笙看她发愣,提醒了句,“阿羡,快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时羡点头,迅速拾起手包。 还没来得及检查,就被一道银白色的东西闪了下眼睛。 转眸时,眼睛倏然睁大,“蒋总小心,他有刀!” 第302章 可悲 听到时羡惊呼,蒋寒笙瞳孔微张。 骤然起身。 那少年看准时机朝蒋寒笙挥刃。 趁着他躲避的空挡,慌忙逃窜。 “寒笙!” 时羡快步追过去。 就见两个穿制服的男人将少年按在地上, 是警察! 她松了口气。 “寒笙,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时羡心急如焚,眉宇间尽是忧色。 “没事儿。” 蒋寒笙摇头。 可他脸色不太好,时羡总是有些不放心。 一双桃花眼在蒋寒笙身上来回滑窜。 “你小子啊,胆子挺大!” 余光瞥见一位年长的警察正叉着腰训那少年,“你自己数数,这都第几回了?以前偷东西,现在还敢抢劫了,下次准备干什么?杀人放火?” 那警察越说越起劲儿,跟骂自家孩子一样,抬手戳了下他脑袋,“别仗着自己不满十四就给我钻法律的空子,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得吃大亏!” “还不满十四?!” 时羡惊讶极了。 那不是还在念初中? 虽说一开始便猜着他年纪不大,可想着怎么也有十七八,没想到…… 她忍不住多打量那孩子几眼。 看他长得虽瘦,身高却不低。 跟警察站一起,也就矮了小半个头。 至少一米七五。 “可不是。” 警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重叹一声,走到时羡面前,“先生女士,麻烦你们也跟着去警察局录个证供吧。” 时羡点点头。 随警察往车库外走。 看着前面那个被警察扭住的干瘦少年,时羡凑到蒋寒笙身边,悄声说:“这么小就抢劫,真是……” 蒋寒笙刚要说什么,就被老警察截了话头,“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还不是为了打游戏。” “这孩子每天就附近商场和写字楼的停车场乱窜,看谁家车忘锁了就进去偷点什么,换了钱就去网吧打游戏。 如果东西不值钱,失主也就不在乎了,值钱的人家直接把他送到警察局,屡教不改,我都快成处理他的专属警察了。” 他说着,睨了眼那少年,“是吧,小冬?” 小冬? 原来那孩子叫小冬啊…… 时羡微微蹙眉。 追问了句,“那他父母也不管吗?” “爸妈都出去打工了,家里有个奶奶,身体特不好。” 警察凑到少年身边戳了下他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这还天天惹事儿,油的很!” 时羡没再说什么了。 到警局后,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签个字,也就没什么事了。 只是经过审讯室时,隔着玻璃看到小冬在里面,低着头,时羡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蒋寒笙看出来了,温声问:“你觉得他可怜?” “不是。” 时羡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是有句话吗,永远都不要同情伤害过自己的人,所以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悲。”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不像你说出来的。” “别人说的。” “是吗?谁啊?” “是……” 时羡一怔,抿抿唇,“没谁,手机上看到的。” 蒋寒笙看出了她的变化,却没点透。 只叹了声,“或许他父母在身边,会好一点。” “或许吧,但那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也不一定。” “嗯?” 时羡一时没听明白,正想再问什么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划下接听。 没过几秒,脸色骤然一变,“什么?我这就到。” “怎么了?” 见她如此,蒋寒笙也跟着紧张起来。 时羡边收手机边匆匆解释,“我儿子老师刚刚打电话,让我赶快去一趟学校,对不起,蒋总,我要先走了。” 说着,她人已经朝警局外跑了。 “儿……” 蒋寒笙在原地愣了两秒,抬步追了过去,“我送你!” 到了幼儿园,时羡便迫不及待的问保安办公室的地址。 得到准确答案,急匆匆赶了过去。 刚到门口,班主任便迎了过来,“聿潇妈妈,您终于来了。” “老师,到底怎么了?” 时羡眸光紧张,班主任却欲言又止。 踟蹰片刻,她让出一条道来,“进来再说吧。” 时羡点点头,不想才进门,就有个贵妇模样的女人朝自己这边打量过来。 “你就是这孩子的家长是吧?” 她抱着臂,语气格外不屑,“来的正好,说说吧,你们当家长的,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时羡一头雾水。 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有一个小团子朝自己跑了过来。 一把揽住自己腰身,“妈咪!” 几天没见到自家宝贝,时羡被这一声妈咪喊的心都化了。 但看到自家宝贝没事,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沉淀下来。 蹲下身,摸摸他脑袋。 虽未说话,却给了他一抹安心的浅笑。 见状,那贵妇冷哼连连,“难怪这孩子也死活不开口,非让妈妈过来,原来是要找个撑腰的啊。” 撑腰? 时羡眉心微拧。 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这孩子闯祸了? 可凭她对九九的了解,不应该啊…… 还未来得及细想,那贵妇已然冲到了自己面前。 恶狠狠的盯着时羡怀里的团子,“我告诉你,别以为叫来你妈就万事大吉了,你该负的的责任,一点都少不了!” “还有你!” 她骂完小的,又开始骂大的,“慈母多败儿,你现在护着他,以后他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饶是这样,她似乎也不解气,抬手想去推搡时羡。 下一秒,手腕忽然被桎梏住。 抬眸间,对上一双清寒的眸子。 “这位夫人,请您注意一下言辞。” “滚开!” 那贵妇疯了一样的甩开蒋寒笙,抬手指着这一圈人,“你们、你们是欺负我没叫来男人吗?等着,你们等着,我孩子有四个舅舅,三个叔叔,只要我一个电话,他们立马就过来!” 第303章 钱不是万能的! 话落,她便要去掏手机。 班主任怕事态控制不住,连忙上前劝阻。 “风麒妈妈,您先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许是因为害怕,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一会儿,才将那贵妇的火气劝下来。 重叹一声,目光落在时羡身上,面色有些尴尬。 “是这样的,聿潇妈妈,我们在夏令营的时候,风麒突然不舒服,浑身抖动的厉害,当时我们老师赶紧打120。 可风麒抖动越来越剧烈,聿潇过来说这是癫痫,他给风麒检查了一下,采取了一点急救措施……” “胡说八道!” 那贵妇厉声打断,骤然起身,“那明明就是害人措施!他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救人?好好等医生过来不行吗? 现在我们家孩子因为他都进重症监护室了,医生说是有什么并发症,都怪他瞎折腾,否则我们风麒根本就不会这么严重!” 如此一吼,班主任一时也张不开口了,为难至极。 只能尝试着和时羡商量,“聿潇妈妈,您看,这……” 时羡大致听明白了,示意她稍安勿躁。 自己也不慌不忙,沉声问:“张老师,当时救护车来的时候,风麒是什么情况?医生在路上是怎么说的?” 班主任咬了咬唇,看看那贵妇,又看看时羡。 踟蹰片刻,小声道:“医生说……医生说风麒是癫痫发作,他……本来没那么严重,是因为、是因为处理不得当才会……” “而且,聿潇和风麒这两个孩子,在去之前就有些小过节……” 时羡在听到过节二字时,眉头一蹙。 听她声音越来越弱,说出的话,也大有推脱责任之嫌。 刚要理论什么,却被一道清亮的童声抢了先。 “你们胡说!” 苏聿潇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我采用的急救办法是舅舅教的,而且书上也有,我都记着呢。 当时风麒都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如果不采取措施,他就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我没办法,只能固定住他。” 贵妇趾高气昂的斜他一眼,“你舅舅,你舅舅是谁呀?” “我舅舅是公安局的法医,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 “什么,法医?” “是啊!” 苏聿潇可骄傲了,小脑袋昂的高高的。 不料贵妇却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坐在地上哭喊起来,“哎呦,不得了了,一个跟死人打交道的法医,他说的话能用来治活人吗? 难怪我孩子会进重症监护室,这就算是好好的人到法医手里也没有能活下来的呀!老师你听见了吧?这回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这位夫人,您这是职业歧视吗?” 几番下来,时羡大概也明白了。 这家长就是在找茬儿,而学校的态度也很明白,所有的错都推到孩子身上。 一切都怪孩子胡闹,年幼无知,跟学校,跟老师没有半点关系。 她将苏聿潇护在身后,安慰两句,转过身。 抬起眼睫的一瞬间,眸色格外冷寒,“风麒妈妈,风麒的癫痫,是第一次发作吗?以前有没有这个病?” 贵妇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哼道:“有又怎么样?” “既然有,你为什么不在冬令营之前告诉老师?害得老师在风麒病发之时毫无防备,手忙脚乱。” “你们说风麒是因为聿潇急救不当才会引起并发症,这个话,是医生说的,还是你们自己猜的?” 那贵妇眼神有些慌乱,却还是仰着头道:“当然是医生说的!” “那好,我现在跟你去医院,只要医生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那么一切责任,我一概承担。” “妈咪!” 苏聿潇急了,想说什么,却看见时羡朝自己摇摇头。 “风麒妈妈,你没意见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吧?” “不,你不能去!” 贵妇当即拒绝,“刚才老师说了,你儿子跟我儿子两个人本来就不和,说不定就是他故意害人,我不管,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一千万。”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清润沉稳的嗓音。 众人寻声望去,便正对上那双狭长的凤眸。 时羡眸中一讶,愣神之际,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一旁的蒋寒笙只觉得他有些眼熟。 待走近了才发现,竟是那天吃饭时弹琴的钢琴师! 可……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还拿了一千万? “这个说法,你满意吗?” 贺严迈步走了进来。 周身冷冽的气息,竟逼得贵妇抬不起头来。 她吞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什、什么一千万?” “装什么?” 贺严冷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递过去,“这是一千万,就当是你儿子的医药费和营养费,之后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贵妇为之一愣,正想伸手去接,却被时羡抢先将贺严的手打了下去。 “不行!” 她侧过身,一把将贺严推的后退几步,“你不能给这个钱!” “羡羡。” 贺严将她往旁边扯了扯,“事情的经过,校长已经跟我说了,我们息事宁人,不好吗?” “不好!” 时羡一把甩开他,“这件事,不能用钱解决,我要是给了这个钱,就等于是我承认九九做了错事。 可是九九根本没有做错,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错了,他只是想救人而已!” “可九九自己也是个孩子,他没有救人的资格。” “你走,带上你的钱,赶紧走!” 时羡将支票撕碎,一把摔在贺严身上,“我儿子的事,用不着你管!” “可九九也是我的儿子!” 闻言,蒋寒笙蓦然睁大双眸,心中咯噔一声。 机械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贺严。 他说他是那孩子的父亲…… 他竟然是孩子的父亲! 那他和阿羡是……夫妻? 可若是夫妻,自己问的时候,阿羡为什么要吞吞吐吐? 蒋寒笙觉得自己脑中一片乱麻 但眼下却不是将这片乱麻理顺的好时机。 眼见着那贵妇又开始破口大骂,他默默走到苏聿潇身边。 不知说了些什么,竟让苏聿潇愿意到他怀里,被他抱着走到那群争执中的大人面前。 “阿姨。” 苏聿潇眨着圆圆的眼睛。 脆脆的童声在成人的一片喧闹中格外清亮,“我妈咪说的对,我愿意陪你一起去医院看风麒,只要医生说是我的错,我肯定承担责任,你敢跟我一起去吗?” 倏地,那贵妇的吵骂声戛然而止。 看向苏聿潇的眼神有些怔愣。 想拒绝,可苏聿潇不是时羡,若拒绝了,反倒显得她心虚,摆明了是想坑钱。 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算了!是我们倒霉,也用不着你们赔钱了,省的别人说我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第304章 挑衅,激怒 “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蒋寒笙不急不躁,抱着苏聿潇往前走了两步,“有什么话让医生当面说也好,免得以后孩子再有什么问题,大家说不清楚。” 贵妇急了,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狠狠瞪着眼前这些人。 “你们烦不烦呀?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孩子是我的孩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看你们就是想看我的孩子是怎么受罪的,想去看热闹!” “风麒妈妈,您别、” “老师,你听到了。” 班主任刚想劝什么,就被蒋寒笙截了话头。 眉峰微扬,“这位家长说,孩子的病跟我们没有关系,那以后,就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情,来为难我们家孩子了。” 我们家孩子? 贺严一听这话,心头骤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谁们家孩子? 九九明明是自己的孩子! 这个蒋寒笙,野心倒是不小,不止打他老婆主意,还敢打他儿子主意! 贺严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好教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偏眼下场合不对,他就是再气,也不能在儿子学校闹事。 可他不闹,有人闹。 那贵妇被蒋寒笙几句话怼的面红耳赤。 “你、你们!” 抬手指了半天,也没能反驳出一个字来。 只得撂下一句‘你们等着’,匆匆跑出了办公室。 没了她,刚还嘈杂如菜市场的办公室忽然安静下来。 班主任两只手藏在身后不停的绞动,似是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慌张与愧疚…… 半晌,才鼓起勇气朝时羡投去怯怯懦懦的目光,“聿潇妈妈,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不需要跟我道歉。” 时羡没什么表情的打断了她,“毕竟被冤枉的,也不是我。” 这话意思太明显了。 班主任瞬间了然。 转过身,直奔蒋寒笙怀里的小团子。 在她靠近的一瞬间,蒋寒笙将苏聿潇从怀里放了下来。 老师也随即蹲下身,抬手默了默苏聿潇的头顶。 “聿潇,老师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对不对,风麒的妈妈也是关心则乱。” 面对孩子,班主任明显放松了不少,“老师知道,你最聪明了,所以就肯定能理解她的,对不对啊” 苏聿潇抿着唇瓣,没做声。 盯着班主任双满含期待的眸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出声,“我理解,但……” “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班主任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牵起苏聿潇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啵了一下,笑逐颜开,“老师就知道,我们苏苏宝贝最懂事啦。”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羡竟从苏聿潇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厌恶。 跟老师很官方的道别之后,一行人便离开了办公室。 下楼时,蒋寒笙总觉得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凝着自己。 他暗自轻笑,快走几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直到快出门时,才扭头问了句:“阿羡,你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 时羡摇头,垂眸看了眼身边的小团子,“既然九九提前回来了,我就先带他回家。” “那我送你们吧。” “不劳蒋先生费心了。” 贺严大步走到时羡身边,像是故意摆出一副一家三口的模样给蒋寒笙看。 “我也是开车过来的。” 言外之意:我自己送。 蒋寒笙觉得可笑极了。 也不知为什么,连着两次,他都把自己当成假想敌。 难不成还觉得自己会去插足他的家庭吗? 但想着他是孩子的爸爸,时羡的丈夫。 蒋寒笙也没说什么,只是抿唇笑笑。 随后朝自己车的方向走。 不料下一秒,身旁突然窜过一抹小小的影子。 回神间,后车门庞已经多了一个精致的小团子。 苏聿潇抢先一步,抬手抓上门把,“妈咪,我想坐叔叔的车回去。” 时羡神色一怔。 目光不自觉的望向蒋寒笙,不料正巧对上那双瑞凤眼。 下意识的,她收了目光。 朝苏聿潇走了几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九九,妈咪带你回家,我们就不麻烦蒋叔叔了。” 闻言,苏聿潇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正当他要妥协时,蒋寒笙浅笑着走到他身边,蹲下身。 满眼宠溺,“不麻烦啊。” 说着,他一把将苏聿潇抱起来,轻捏脸颊,“那就叔叔送?” “太好啦!” 苏聿潇眉开眼笑。 时羡无奈极了。 而一旁的贺严脸色铁青,几乎将后槽牙咬碎。 偏苏聿潇权当没看见。 跟蒋寒笙那股热乎劲儿,好像他们才是亲生的父子一样。 饶是这样还不够,他把小脑袋往蒋寒笙肩头一靠,抬手紧紧环住他的大臂。 找到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到的角度,朝贺严丢了个挑衅的眼神。 还未回神,苏聿潇却忽觉手心一湿。 摸了摸。 感觉那衣服上好像还破了个洞。 怎么回事? 他眉目中含着不解,撤回自己的小手,触及眼底的,是一小片淡淡的粉色。 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腥甜味儿。 苏聿潇眸子骤然睁大。 讶然,“蒋叔叔,你怎么流血了呀,你是受伤了吗?” “受伤?” 时羡浑身一激灵,动作比思想快,条件反射般的跑过去。 担心之情几乎从眉眼中溢出来,四下打量着,“哪儿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苏聿潇连忙指给她。 果然,蒋寒笙的左臂西装外套上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只因是黑色,是而这么久都没被发现。 时羡伸手碰了一下,血迹很快染上了指尖。 “哎呀,真流血了,是在地下车库上的吗?” 她惊呼一声,泪水一瞬间模糊了眼眶,“我就说嘛,他拿着那么长的一把匕首,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伤到你? 我们快去医院包扎一下吧,也不知道伤口有多深。” 关心则乱,时羡怨了蒋寒笙一眼,“你也是,难道都感觉不到疼吗?” “你别说,还真是不疼。” 蒋寒笙甚至都不把怀里的苏聿潇放下来,无所谓的笑着,“真的没事儿,就是手臂上被刀蹭了一下而已,现在血都凝固了,干嘛大惊小怪,要不是久久说出来,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受伤了。” 第305章 你、你相信我? 他故作轻松,时羡却一千万个不信。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因为自己受的伤。 她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行。” 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时羡坚定的摇摇头,“衣服都划破了,估计伤口也浅不到哪去,还是得去医院包扎一下,消消毒。” “去医院太麻烦了。” 蒋寒笙叹气,“要挂号,要排队,还不够折腾的。” 话落,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怀里的小团子上,咦了一声,“久久不是会这些吗?就让他随便包扎一下吧。” “九九?” 时羡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蒋寒笙却很是确定,不住地点头,“是啊,久久不是才救了一个小同学吗?我这个不过是贴张纱布的事儿,肯定没问题。”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怀里的团子,“是吧,九九?” 一向爱装小大人的苏聿潇,竟被问的有一丝愣神。 他瞳孔里闪着不可置信,并未回答。 过了半晌,才不确定的问了句,“你、你相信我?” “相信啊。” 蒋寒笙眉眼弯弯,每一个字,都是打心眼儿里认可。 苏聿潇笑颜一展,圈住了他的脖子。 兴冲冲地看向时羡,“妈咪,家里就有医药箱,我们快回去吧。” 都这么说,时羡也不好拒绝了。 点点头,“那我来开车吧。” 话落,她从蒋寒笙手里接过钥匙,便去拉驾驶座的门。 不想刚碰到门把,手臂就被人往后大力一扯—— 随即,她狠狠跌进一个坚挺的怀抱。 冷冽的松香气息环绕身侧,时羡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扭身之际,使劲儿将贺严推开,蹙着眉怒斥,“你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要干什么?” 贺严重新捉住她的柔夷,一双凤眸几乎能喷出火来,“他受伤你紧张什么?他是你什么人?时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时羡奋力挣扎,然而却摆脱不掉那只大掌。 气急败坏道:“你放开我!” “放开?” 贺严森然勾唇,手上力气更大。 “放开你,然后呢?让你跟他走?” “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我是、” “贺严!” 时羡高声疾呼,凶狠的瞪着他。 声音冷寒,“你最好记清自己的身份。” 说罢,她用尽全力甩开桎梏住自己的大掌,用最快的速度钻进驾驶座。 上锁,开车。 驾驶证是上周拿的,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买新车。 本来还有点儿胆怯,可眼下赶鸭子上架,又被贺严这么一气,那点儿胆气亲可见就烟消云散了。 一路上,就跟个老司机似的。 油门,刹车,一点都不含糊。 刚才人还多的碍眼,眼下就只剩贺严自己。 他郁闷极了,生气极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上了车,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发动引擎。 另一边。 苏聿潇和蒋寒笙坐在后座,外套才刚褪下来,碰到伤口时,蒋寒笙倒吸一口凉气。 时羡听的心口一惊,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 竟看到左臂那半截白衬衫的袖子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心中愧疚之感更盛。 “蒋总,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伤……” “没有啊。” 蒋寒笙瞥了眼伤口,眉目含笑地抬起头,“我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抢劫,男生嘛,谁小时候没个警察梦呢,今天就只当是圆了个梦,只可惜……” “可惜什么?” 苏聿潇抓了抓脑袋。 “可惜啊,第一次出警,就挂彩了。” “噗……” 时羡一时没忍住,被他逗的笑出了声。 “你别笑,再笑,恐怕那位先生要生气了。” 蒋寒笙试探着问了句,“阿羡,你们夫妻是不是吵架了?” “夫妻?” 时羡一怔。 就听苏聿潇急慌慌地解释,“蒋叔叔,那个人和我妈妈才不是夫妻!” “什么?” 蒋寒笙倏然睁大眼眸。 嘴巴长得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他们不是夫妻? 那…… 苏聿潇还想说什么,却被时羡阻止了。 回到天城碧。 苏聿潇跑的极快,从柜子里面拿出医药箱。 又十分熟练的从里面找出纱布,碘伏这些必用品。 最后他用剪刀沿着衬衫的口子将衣服剪开。 如贺严所说,此时此刻伤口已经凝固起来,不咋滴血了。 苏聿潇的手法很是熟练,消毒,包扎,动作一气呵成。 末了,时羡由衷夸道:“九九包的真好,以后,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出色的医生。” “真的吗?” 苏聿潇瞪圆了眼睛。 这是除了舅舅之外,第一次有人夸他,认可他。 “真的呀。” 蒋寒笙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送蒋寒笙出去时,一到门口,他说什么也不让再送了。 眼瞧着他的背影消失,苏聿潇忽然悄咪咪地用手臂圈住了自己的脖颈。 时羡诧异。 回过神,就听苏聿潇趴在她的颈窝,囔囔道,“妈咪,我喜欢这个叔叔。” 喜欢? 时羡没急着否定,而是问:“为什么?” “因为他真诚啊。” 苏聿潇不假思索,“妈妈,我真的喜欢他。” 时羡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笑笑,没接话。 牵起他的手边往里面走。 无知无觉间,她转了话题。 “九九,你刚才跟老师说你理解风麒妈妈,是真的吗?” 苏聿潇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些。 怔愣一瞬,却还是点头,“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在幼儿园的时候,她便已经感受到了这孩子的情绪变化。 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 “因为……” 苏聿潇顿了顿,抬眸时,眼睛微亮,“因为我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她就把我打断了。” “什么话?” “我理解,但不认同。” 苏聿潇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所以,以后我都不会再理郑风麒了。” 闻言,时羡眸色在一瞬间内变得复杂。 连脚步也不自觉的放慢下来。 过了很久,她才等到一句,“那就不理。” 别墅外。 蒋寒笙开着车,还未从天城碧出来,就被一辆黑色的卡宴逼停下来。 他颇为无奈。 虽没下车,也能猜到是谁干的。 忽然,车窗被人敲响,他偏过头。 见是贺严,便将窗户降了下来。 还未开口,领子就被人一把攥在手里。 下一秒,一阵暴风雨来临前的狂风骤浪朝自己拍打过来,裹挟着寒风凛雪。 贺严那双煞气逼人的凤眸朝他越靠越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以后给我离时羡远一点!” 第306章 弄丢了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给你?” 蒋寒笙垂眸瞥了眼抓着自己衣领的那双大掌,并没急着挣脱。 淡淡勾唇,眼中透着几分嘲弄,“你是我什么人?又是阿羡什么人?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么说,你是真的对她心怀不轨?” 贺严凤眸微眯,藏着危险,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我警告你,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再敢接近她,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蒋寒笙眼睫微颤,非但没因为他这几句话感到害怕,反而还比刚才更从容了些。 “我知道,贺总是贺氏集团的负责人,也知道贺家在青州有权有势,但贺总可能忘了,我不是青州人,而是宛城人。” “我随时都可以从青州脱身,如果,贺总真的看不惯我,想把手伸到宛城,大可以试试。” “你在威胁我?” 贺严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那倒没有。” 蒋寒笙淡淡笑着,“我只是想问问,您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阿羡。” “废话!” “那既然喜欢,又为什么会离婚呢?” 他眉峰微挑,轻飘飘的声音,每一个调子都正好击中贺严最不愿提及的地方。 “与其把我当假想敌一样的防着,倒不如想想,你为什么会把一个愿意跟你结婚,想跟你共度一生的女人弄丢了呢?” 闻声,贺严瞳孔不自觉缩了缩。 双手一个脱力,被蒋寒笙彻底扯了下来。 他抬手覆上车窗的升降键,按下去之前,斜眼睨着窗外那个找事的男人。 无声冷笑,“如果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明白,那你防着我,威胁我,哪怕是杀了我,都没有用,毕竟这世上的男人,又何止我一个啊。” 说罢,蒋寒笙启动车子。 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贺严看着他渐行渐远,直至离开小区。 他想去敲时羡的门,想去宣誓主权,可到了门口,却没有敲响的勇气。 犹豫时,他接到乔宇电话,说公司有要事处理。 忙工作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蒋寒笙的那些话。 就像个魔咒一样,分分秒秒都盘旋在耳边。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可一回到金域湾,面对空旷寂静的房子,蒋寒笙的声音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说,自己把一个愿意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弄丢了…… 这句话好像把镊子,将他心脏紧紧夹在一起,夹的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一夜无眠。 不知贺严,时羡也是。 昨晚自家儿子也不知怎么了,偏要和她一起睡。 时羡虽惊讶,却没拒绝,让他洗漱完了再来。 结果小家伙一躺下来,就开始对她一番说教。 一开始她没明白,听到最后才发现,这孩子竟是想撮合她和蒋寒笙! 后来小家伙扛不住,先睡了。 倒苦了时羡,眼睁睁的看着日升月落,看着繁星消失在天地之间。 天蒙蒙亮地时候,时羡躺不下去了。 趁着小团子没醒,她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从卧室溜了出去,到厨房给他准备早餐。 其实她厨艺有限,每次做饭,大概率是会被自家儿子嫌弃的。 不过今天时间还早,她可以慢慢来。 拿出手机,随便点开一个电影,随后将手机放在橱柜上,就去忙别的了。 看不看无所谓,主要是她希望家里有点声音,可以分散注意力。 刚做好三明治中的配菜,电影声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手机铃声。 时羡走过去,瞥了眼来电显示。 划下接听,没几句话,她便应承下来。 之后将三明治包好放在盘子里,端进餐厅,才不慌不忙的上楼换衣服。 许是开衣帽间的动静太大,吵醒了正熟睡的苏聿潇。 他像蚕蛹似的在床上翻滚两下,揉着眼睛呢喃,“妈咪,你要出去吗?” “是呀。” 时羡边选衣服边道:“蒋叔叔说有个人想见妈咪,所以约妈咪一起吃个早茶。” “蒋叔叔?” 一听这三个字,苏聿潇腾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瞬间睡意全无。 “那你们是谈正事吗?” “嗯……” 时羡也不确定,想了想,摇头,“应该不是吧。” “那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苏聿潇踩着拖鞋跑到时羡身边,小手环住她的腰身,“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就是想再见见蒋叔叔。” 时羡一怔。 垂下头,见他笑地一脸谄媚,忽然就明白了。 叹气,“你还不死心啊。” 苏聿潇很是傲娇的哼了一声,“反正我觉得蒋叔叔比那个人好多了。” 时羡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小脑袋,无奈两个字几乎刻在脸上,“你别一厢情愿了,人家蒋总可没这个想法,到时候,你妈我可就丢了大脸了。” 随后,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相对温婉的连衣裙,进衣帽间前丢下一句,“早餐已经做好了,你待会儿洗过脸自己下去吃。” 说罢,她反手锁上了门。 再出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了苏聿潇的身影。 她并过多未在意,而是从首饰盒中拿出一只腕表,边带边下楼。 “妈咪,你简直太慢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中含着几分疲惫的声音。 时羡脚步一顿,顺着声音看去,就见苏聿潇正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 小衬衫,背带裤,穿戴十分整齐,活脱脱一个小正太。 唯有那双含着几分幽怨的眼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 他拿着半截三明治从凳子上蹦下来,哒哒哒跑到自己面前,“我们走吧。” “走?” 时羡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真要跟着去?” “对呀!” 苏聿潇牵过她的手就往外扯,“我已经给蒋叔叔打电话了,他说他也想我了,想见我呢。” 时羡诧异,“你怎么有他电话?” “这你就别管了,快走吧妈咪,我们要迟到了!” 苏聿潇眨眨眼。 上车前,很是嫌弃的看了眼手里的三明治,“妈咪,在你没请个阿姨来家里之前,做饭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吧……” 太难吃了。 这几个字,苏聿潇没好意思说出口。 饶是这样,还是得了时羡一个白眼。 路上,时羡接到了蒋寒笙的电话。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她突然改了地址,让司机直奔市医院。 第307章 旧事重现 到达目的地之后,时羡带着苏聿潇匆匆赶往抢救室。 果然见到了蒋寒笙。 只是在他身边,还蹲着一个人。 看背影,时羡觉得有些熟悉。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蒋寒笙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眉心紧锁,带着两分愁容,“阿羡,你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时羡满面忧色,“是不是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还是发炎了?医生有没有看过?” “不,不是我。” 蒋寒笙连连摇头,“你别着急,是……” 他语调微顿,偏过头,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那个少年身上。 时羡看过去时,那少年也正好把埋在膝盖里的头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时羡瞳孔微张,含了几分惊讶。 “是他?” 怕自己看走了眼,忍不住又确认一遍。 没错,就是他。 就是昨天那个在地下车库抢劫她的孩子! 思及蒋寒笙叫自己过来的目的,时羡忽然明白了什么。 “蒋总,您说的那个想要见我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对于这个孩子,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语气也不自觉的冷了下来。 那少年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有几分。 见时羡不待见自己,又默默的将头垂了下来。 蒋寒笙看出来了。 他将时羡朝旁边拉了拉,压低了声音,“你猜的没错,就是他。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这孩子打来的,他说他想给我们道歉,所以我才会叫你过来。” 闻言,时羡眉心微拧,“道歉?” “是啊,只是还没等你过来。他就、” 忽然,抢救室的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蒋寒笙连话都没说完,就随时羡一同往医生那边走。 那少年更是激动的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医生面前。 一把抓住他,颤声问:“大夫,我奶奶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她醒过来了吗?” “病人是突发性脑梗,很危险,我们做了抢救措施,现在勉强能维持住生命体征,不过……” “还不过什么呀?医生,我求求你,你快去救救我奶奶吧!” “你先别着急。” 医生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我们已经在准备手术室了,但是手术和后续治疗的费用很高,所以,你还是赶快去联系一下父母,让他们去缴费处缴费,因为只有缴了费,我们才可以调用药品。” “缴费……” 那少年跟着喃喃了一声,声音有些忐忑,“那、那要交多少钱?” “手术的费用,大概二十万。” 少年愣住了。 刚才还紧紧握着医生手臂的手也渐渐垂落下来。 二十万。 那可是二十万! 眼下的他,别说二十万,就是两万,两千,他都拿不出来! 本就绝望,可医生下一句话,直接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医生说:“这些只是手术治疗的费用,因为老人家得的是急性脑梗,很有可能会导致全身瘫痪。所以后期的护理费用也是一大笔钱。” 少年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在大夫医生的催促下,他摇摇晃晃,跌倒在地。 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却在此刻被生活压弯了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抢救室里跑出来一名护士。 神色焦灼,“张主任不好了!病人生命体征不稳固,需要马上动手术,再拖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 这四个字像一颗定时炸弹,在时羡耳边骤然炸开。 刹那间,她整个人像是被拉回了好多年前。 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下一秒,时羡忽然朝右前方冲了过去。 大声喊,“做,我们马上做手术!” 她速度太快,跑到医生面前时,来不及刹车。 竟将医生撞得后退几步。 可她来不及道歉,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少年,急慌慌道:“快,快去缴费!” 少年身子一僵。 机械的抬起头。 盯着时羡手里那张银行卡看了许久,却不敢伸手去接。 可他越是不动,时羡越是急得跺脚,索性直接将卡塞到了他怀里。 “去呀,你还愣着干什么?” 少年总算回了神,接过卡。 抬脚便往楼下跑。 时羡扭过头,在医生准备进抢救室之前抓住了他的衣服。 满眼祈求,“医生,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治好她!” “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家属在外面耐心等候,别着急。” 说罢,医生随着护士进了抢救室。 门合上的一瞬间,时羡也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不自觉后退几步。 幸好蒋寒笙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关心道:“阿羡,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时羡摇摇头,在蒋寒笙的搀扶下,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蒋寒笙撇了眼亮着灯的抢救室。 踟蹰片刻,斟酌着开了口,“你刚才给那个孩子的卡,里面的钱多吗?” 果然,时羡没能理解他这么问的意思,如实的点点头。 刚才事急从权,她拿的那张卡,是以前对接客户的卡。 里面有这些年来,她做设计所赚的积蓄。 见状,蒋寒笙有些无奈,“你太草率了,万一那孩子不止从卡里取出20万呢……” 闻言,时羡眸色一怔。 很显然,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听医生说生命垂危这几个字,她脑海中便立刻想到了外婆。 好多年前,医生也是这样,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她,病人需要抢救。 那一刻,时羡什么都不想了。 他只想让抢救室里的人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无论花多少钱,她都愿意! 她忘了,那孩子偷过东西,抢过劫…… 被蒋寒笙这么一提醒,时羡眼底多了几分迷茫…… 心口也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忽然,口袋里传来一声提示音。 她拿出手机。 随即划开锁屏,只瞧了一眼,便将手机屏幕举到了蒋寒笙眼前。 蒋寒笙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条扣钱声明。 数了数,刚好二十万。 时羡重重呼了口气,心底堵着那一块儿,忽然就通了。 连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欣慰,“他没有。” 第308章 你的肉是金子做的呀? 蒋寒笙扬了扬唇角。 虽什么都没说,可看着时羡的目光,却似乎杂糅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须臾,医生把老太太从里面推出来,往手术室去。 那少年还没回来,病人身边不能没有人,蒋寒笙与时羡互视一眼,也随着一同跟了过去。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当门上那‘手术中’这三个字的红光一亮,时羡脸色瞬间煞白。 紧接着,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几步。 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下一秒,倏然转身,逃离般的朝走廊尽头跑去。 “妈咪!” 苏聿潇忽觉手上一空,扭头时,只看见时羡那抹跌跌撞撞的背影。 他惊呼一声,抬脚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手术室门口的蒋寒笙诧异回眸,他来不及思考,快跑几步。 和苏聿潇在走廊拐角看到了蹲在墙边,双手紧紧环住自己,正大口大口呼吸的时羡。 “妈咪!” 苏聿潇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她,圆圆的眼睛中充满了害怕与担忧,“妈咪,你怎么了?” 时羡死死咬住唇瓣。 想说自己没事,可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见她状态不对,蒋寒笙快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想将她搀扶起来。 不料才碰到手臂,冰凉的触感就令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慌乱。 “阿羡,你怎么手凉成这样?到底哪儿不舒服?” “没、没事……” 她喉头哽的难受,像卡了跟鱼刺。 把这两个字说的格外艰难。 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蒋寒笙心急如焚,起身说了句,“我去叫医生!” 刚要离开,衣角却被一道不大不小的力气扯住了。 一垂眸,看见时羡纤细的五指正紧紧攥住自己,冲他摇头。 随后用另一只手指着侧后方的等待区,“扶我去那边,休息一下就好……” “好。” 蒋寒笙应了一声,随即搀上时羡的手臂,几乎是将她提了起来。 无奈时羡腿软至极,连站都很困难,更别说走路。 迟疑片刻,他沉声吐出两个字,“抱歉。” 随即将瑟瑟发抖的时羡打横抱起。 在苏聿潇震惊的目光下,三步并作两步地把时羡安置在等待区的软沙发上。 苏聿潇极有眼色的找护士要了杯温水,端过来,待时羡喝下去了,又撕开个水果糖递给她。 “妈咪,这是护士姐姐给我的,你快吃,吃完就不会再头晕,低血糖了。” 低血糖? 时羡一怔。 弯了弯略显苍白的唇瓣。 或许她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低血糖吧。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手术室。 那个手术室…… 几年前,外婆也是从那个手术室被医生推出来。 盖着白布,冰冰凉凉的。 那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 可时羡不想让他们担心,还是从苏聿潇手中接过了糖果,吃下去。 甜滋滋的水果味在味蕾处蔓延,令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蒋寒笙依旧不太安心,正想问些什么,忽然朝这边跑来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 在他们面前站定后,什么也没说,很迅速地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 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片递到时羡面前。 “给你。” 时羡稍稍一诧,随后伸手接了过来。 正要塞回包里,就听见一声微乎其微的低喃。 她动作一顿,茫然抬头,“什么?” 少年额头浮现几条黑线。 似乎满脸都在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瘪瘪嘴,紧接着,九十度弯腰,清清亮亮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那字正腔圆的调子,惊的眼前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没得到反应,少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瞄了他们一眼。 见四只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很不自然的站直了身子。 偏过头,挠着后脑勺,“那个、那二十万,我会还给你的。” 语出惊人。 时羡几乎将那双桃花眼睁到了最大。 少年被盯的格外难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随便胡撸两下手臂,干咳一声,“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我会还,我就一定会还。” 时羡眸子微动,收回目光之际,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钱不是你借的,是我主动给老太太治病的,不需要你还。” “那不行!” 少年登时变了脸色,“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判若两人。 蒋寒笙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一番,疑道:“既然不也能白拿,那你昨天,为什么要抢包啊?” 这话算是问到时羡心坎里了。 这少年奇怪得很。 他不愿接自己给的二十万,接了,就必须要还,所言所语仿佛是个很有底线的孩子。 可他抢劫,偷窃,这些事,又似乎跟底线这两个字毫不沾边。 是而聚精会神,只等着少年的答案。 “那不一样。” 少年摇头,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偷东西,我抢东西,十次有六次都被警察带走了,他们教育过我,也批评过我,就说明我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所以我拿走那些,是我应得的,可这二十万,我什么都没付出,所以不能白拿……” 他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忽然间,眸光一亮。 “或者,你们现在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那这二十万,我就不会还了。” 话音刚落,时羡就听见自己身边的小团子倒吸一口凉气,“打一顿就二十万啊……” 苏聿潇眯着眼睛,故作思考状的绕着少年走了一圈,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大哥哥,你的肉是金子做的呀?” 蒋寒笙没忍住,轻呵出声。 那少年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时羡冷颜斥道:“九九,别胡说。” “本来就是嘛。” 苏聿潇嘟着嘴回到时羡身边,蹲下身,双手托着下巴,嘟囔了句,“医院里有那多人都交不起医药费,照他这么说,那些人还不得排着队过来让你打?” 第309章 谁要你多管闲事? 时羡啧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被蒋寒笙截了过去。 “我倒觉得九九说的没错,账不是这么算的。” 他伸开手臂,苏聿潇便很有眼色的跑了过去,被蒋寒笙一把抱起。 二人一起走到少年身边,有意提醒道:“这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咱们且不谈还不还的问题,单说这份医药费,也不该是你承担啊。” “什么意思?” “你奶奶生病,最该承担责任的,是你的父母。” 此话一出,少年黑如锅底的脸色又蒙上了一层青灰。 双眸一寒,冷声道:“我没有父母,只有奶奶。” “没有父母?” 时羡从小沙发上起身,“昨天警察不是说,你父母外出打工了吗?” “五六年前是出去打工的,不过这些年一直都没有音讯,两年前爷爷去世,他们也没有回来。” 少年冷笑着挑眉,“指不定已经死外边儿了呢。” “他、” “李凤莲的家属,李凤莲的家属在哪儿?” “在这儿!” 从手术室门口传来两声高呼,少年浑身一个机灵,边喊边冲到医生面前。 “我奶奶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不过,病人还没有醒过来,需要再观察几天,这段时间家属一定要密切关注病人的变化,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立刻通知医生。” 少年松了口气,重展笑颜,“好好,谢谢医生,谢谢。” 医生摆摆手,“过一会儿,护士会将老太太送回病房,你们家属先去办住院手续吧。” 住院手续? 住院手续…… 少年不知道去哪儿办,可他知道,住医院,需要花钱…… 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在一瞬间僵硬下来。 时羡看出了他的为难,正要重新从包里把卡拿出来,却被蒋寒笙按住了手臂。 随即轻轻摇头。 他抱着苏聿潇绕到少年面前,目光瞥了下手术室的大门,“看到了吗?刚才给你的钱,只够做手术,你奶奶以后还有医药费,护理费,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 少年有些无力,略显颓废的走到窗边,哑声道:“实在不行,我就……” “就继续去偷,去抢?” 蒋寒笙替他说了后半截,“你叫小冬,是吧?我昨天就是听警察这么叫你的。” 他走到窗边,语重心长地说:“小冬,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你需要父母的帮忙。” “孩子?” 小冬轻蔑的勾了勾唇,脸虽稚嫩,眼神却似历经沧桑一般。 斜眼扫了苏聿潇一眼,“你怀里的这个,才有资格被称作孩子,而我…… 他自嘲般笑笑,“我从八岁起,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听的时羡心中一疼。 或许因为自己也是母亲,所以哪怕知道这个孩子做了许多错事,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与蒋寒笙目光交错,时羡想去帮他。 可他依旧摇头。 只道:“你别这么激进,如果你愿意提供你父母的信息,我或许可以帮你找一找他们。” “没必要,这些年没有他们,我们过得也挺好的。” “天天进警察局,也算好吗?” “闭嘴!” 不知是哪个字触到了他的逆鳞,小冬忽然红了眼眶。 瞪着眼扫视了他们一圈,冷笑着后退,“你们这些人真奇怪,我都说了,那二十万我一定会还给你们,至于怎么还,关你们什么事? 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找父母,我有说过需要你们帮吗?你们在这儿多管什么闲事?我和我奶奶以后会怎么样,用不着你们管,更用不着他们管!”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 “小冬!” “算了,阿羡。” 时羡刚要追过去,就被蒋寒笙叫住了。 “既然医生说老太太稳定了,我们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先走吧。” 时羡有些迟疑。 但又觉得他说的没错,帮人的前提下,这个人需要你的帮助。 但很显然,小冬需要,却不愿承受。 她叹了口气,忽听蒋寒笙问:“对了,我今天叫你来的突然,没有打乱你原来的计划吧?” “当然没有啦!” 苏聿潇窝在蒋寒笙怀里,抢在时羡之前开了口,“我妈咪本来打算带我出去玩的,还说顺便给新设计图找找灵感。” 他眨了眨小鹿一般的眼睛,透着无辜样,“蒋叔叔,你今天有事吗?” “我?我没什么事啊。” “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呀?我向你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蒋寒笙被他逗的笑出了声,却没急着答应。 而是窥探了下时羡的反应。 轻声问:“阿羡,你去找灵感是为了七夕的那张设计图吗?” “是啊。” 时羡抿唇,“在家待着想不出什么有特色的东西,出去走走,或许就突然想通了。” “想好去哪儿了吗?” “还没有。” 时羡捏了捏苏聿潇肉乎乎可爱爱的脸颊,“看他想去哪里玩吧,毕竟灵感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那倒也是。” 蒋寒笙笑笑,忽道:“不过我倒有个地方,或许能够帮到你。” “是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蒋寒笙故作高深的卖了个关子。 从手术室离开,经过一楼大厅时,蒋寒笙的目光在不远处的窗口上划了一下。 并未多看。 可才出住院部的大楼,他却突然停了脚步。 随后将怀里的小团子放在地上,温声道:“阿羡,你们等我一下。” 时羡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去就来。” 蒋寒笙并未说明缘由,而是又返回了大楼内。 这一等,便是半个小时。 时羡在附近找了个长椅坐下。 直到苏聿潇都快睡着了,蒋寒笙才匆匆忙忙的从住院部里跑出来, 时羡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含着两分担心,“你刚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我们走吧。” 到停车场,时羡陪苏聿潇坐后面,快到中午了,小家伙有点犯困,睡了整整一路。 可没了他这么个活跃气氛的,车里安静的似乎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索性时羡也装着假睡,免得不知道说什么,会变的尴尬。 不想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 等蒋寒笙来叫,她们母子才醒过来。 “就是这儿了。” 揉着眼睛下车,时羡顺着蒋寒笙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才发现眼前店铺的招牌上面挂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情人馆。 第310章 高质量夫妻就得多生崽 "情侣馆?" 时羡昂着头,甚是惊讶,“你说的就是这儿吗?” 瞧她这副惊讶的模样,蒋寒笙却有些发愣了。 眸子里闪过一丝尴尬,多了些局促,“你觉得不好?” “哦,不是。” 时羡连连摆手,抬头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不算太大的门面,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身边的小团子。 轻咳一声,小声问:“这儿、有年龄限制吧?” “年龄限制?” 蒋寒笙微微一怔,“什么年龄限制?” 时羡指指苏聿潇。 蒋寒笙笑了,“放心,没有。” 没有...... 那...... 时羡有些纠结,跟着走到门口,却在进去的前一刻停住了脚步。 “要不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 “他年纪太小了。” 这是情侣馆诶! 就算她从未来过,至少知道什么是顾名思义。 既然是情侣,里面肯定有不少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万一出现一些少儿不宜的场面...... 苏聿潇才四岁多,就这么把他堂而皇之的带进去,不知道的,肯定说她这个当妈的缺心眼...... 蒋寒笙听出了她的顾虑,弯腰将他身边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让他靠在肩头,笑道:“没事儿,九九能进。” “就是啊妈咪。” 苏聿潇也跟着附和,“你不要这么老土嘛。” 什么? 老土?! 自己还不是在担心他幼年早熟嘛? 时羡不想说话,只丢了个白眼给他。 也不知这孩子怎么那么喜欢蒋寒笙,明明今天也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时羡想不明白。 忽然,眼前一空。 再抬头时,那两人已经悄咪咪的进了情侣馆。 她无奈,只好随着进去。 一入内,便是一个拱门型的隔断。 无论是颜色还是装修,都与时羡想的所差无几。 就是很浪漫的风格。 “阿羡。” 忽听前面有人喊她。 时羡收了目光,便见蒋寒笙单手抱着苏聿潇,另一只手掀开半边帘子,等着自己。 她边打量四周边朝他们走。 舒缓的音乐,暖色的灯光。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老板把氛围感玩到了极致。 女生是感性的,无论什么年纪。 在这种氛围下,恐怕小情侣之间的感情想不升温都难。 “进去吧。” 蒋寒笙歪了歪头。 时羡笑笑,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撩开另外半边帘子。 入目,是一条直行到头的长走廊。 说是走廊,却足足有马路那么宽。 两边摆着数不清的展台,而展台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展品。 像个博物馆一样。 时羡每往前走一步,眼睛便睁大几分。 仿佛颠覆了认知般。 含着惊异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蒋寒笙,“这是……情侣馆?” “是啊。” 蒋寒笙点头,在最近的一个展柜前站定。 里面放着两枚钻戒。 一个男款,一个女款。 时羡凑近了,却发现有些不对。 仔细看了看,扭过头,水灵的桃花眼中噙着惊诧,“这是仿款?” “当然了。” 蒋寒笙笑意盈盈,揶揄道:“谁会把真钻戒放在这儿做展览?” 时羡一想,也是。 真钻都是带在手上的嘛。 她讪然一笑,径自往前走。 “这儿有专门复刻物品的地方,基本能做到八九分相似。” 蒋寒笙跟在她身后解释,“情侣们把这些他们认为能够代表双方感情的东西放在这儿,一是做个见证,二呢,也是一种纪念,除非是情侣们自己要求取走,否则就会一直在。” “一直在?” 时羡看了看四周其他的顾客,奇道:“有这么多的展台吗?” “应该有,毕竟有十层楼。” “十层?!” “对,而且……” 傅沉笑着捏了捏怀里那只小团子的脸蛋儿,“第十层是专门为小孩子量身打造的地方。” 来到所谓的第十层,时羡才明白什么叫做为小孩子量身打造的地方了。 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游乐场。 可谓是别有洞天。 蒋寒笙说,“很多在这里放过展品的情侣最后成了夫妻,都会带着孩子过来回忆当初。” 听他这么说,时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只可惜…… 她家宝贝自小就不太喜欢玩这些。 时羡将这话跟蒋寒笙说了,谁知蒋寒笙还没说什么,反倒是小团子不乐意了。 “谁说我不喜欢的?我明明就很喜欢玩这些嘛!” 他圈着蒋寒笙的脖子,凑到耳边,声音小的连时羡都能听到。 “你们快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儿玩儿就好啦。” ?? 时羡:“你以前不是不玩……” “就是因为以前不玩,所以现在才想玩啊。” 苏聿潇从蒋寒笙怀里跳出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要不然别的小孩子都玩过,就我没玩儿过。那多没趣。” 他环着脖子看了一圈,“况且这儿有这么多我的同龄人。不比我自己玩儿有意思多了吗?” “这个小朋友说的真是太棒啦!” 不等时羡说话,就有一位年轻的小姑娘朝他们走了过来。 在苏聿潇面前蹲下时,眼睛里闪过一抹异常明显惊艳。 酒窝深深地,唇角像月牙一样弯起。 “小朋友,你长得真好看,多大啦?” “四岁啦!” 苏聿潇像是戏精上身了一样,故意做出一副特别萌的状态,“姐姐,你也好漂亮呀,像糖果一样,笑起来特别特别的甜。” 被这么一个小帅哥夸了一通彩虹屁,小姑娘顿时心花怒放。 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那模样就像得了一只最心仪的包包,恨不得马上拎回家。 站起身,刚要说什么,却在与两位家长目光相撞之时,眼中惊艳之色更甚。 像个痴汉似的,半晌都没做出别的反应。 还是另一位年长些的同事过来提醒了一声,才把她思绪给拉回来。 “先生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他是新来的。还不太有经验。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时羡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可小姑娘脸皮薄,被说了,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干笑两声,道了歉,“先生,夫人,小朋友在这里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看顾的。” “那就麻烦了。” 蒋寒笙点头示意,随后与时羡朝走廊尽头去。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交谈声。 “你工作也太不认真了,下次再这样,我可要去告诉经理了。” “对不起嘛,陈姐。” “我下次绝对不会了,再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们一家人长得这么好看……” “你呀!工作的时间还花痴啊。” “我只是看看嘛,又没怎么样,要我说他们这样的夫妻就应该多生几个高质量的人类幼崽,你看我怀里这个多可爱呀。” 夫妻…… 这两个字清清楚楚的落在时羡耳朵里,尬的她老脸一红。 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谁知下一秒,耳边更传来一道炸裂般的声音。 “是呀是呀!我还听说只有爸爸妈妈很恩爱的时候,生出来的宝宝才漂亮呢,等回家我就去催他们两个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第311章 设计展,我要赢她 这番话逗的两个营业员哈哈大笑。 也吓得时羡倒吸一口凉气。 没咽下去的口水咔在喉咙里,呛得她捂着胸口猛咳不止。 蒋寒笙几乎是一瞬间转身,赶忙抬了手替她拍背。 “好端端的怎么会呛着呀?” 他一遍遍的重复着一个动作,轻柔中带着节奏。 “怎么样,好点了吗?” 时羡使劲儿压着胸口那股气。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却是连头也不敢抬,扶着栏杆摇头。 嘴上说着没事儿,耳边却一遍遍回响着自家捣蛋鬼的声音。 又作又奶,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她低着头,匆匆绕过蒋寒笙往前走,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心里盘算着,蒋寒笙应该没有听到吧? 刚才他们已经走出来很远了,如果他没在意,或者如果他有一点儿耳背…… 说到底还是怪她家那个捣蛋鬼。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真是该教训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时羡边走边暗自腹诽。 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那份好奇。 偷偷摸摸的朝后瞄了一眼。 好巧不巧,正对上蒋寒笙那双似笑非笑的瑞凤眼。 时羡心里咯噔一声。 暗道:完了。 他那个表情,很明显就是听到了呀! 怎么办…… 她低着头,想从脚下找一条宽一点儿的地缝钻进去。 还没等他找到。当看到一双棕黑色的皮鞋在自己身侧出现。 “阿羡,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情侣馆有十层楼吗?” “啊?” 时羡诧异抬眸,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一时没反应过来。 蒋寒笙似乎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着。 须臾,时羡试探着问了句:“难道是因为想取个吉利数,十全十美?” “没错。” 蒋寒笙勾了勾唇,眉眼处多了几分柔和,“不过这只是第十层的意思。” “什么?” “刚才上来的时候,我发现每一层其实都有一个标语。” 蒋寒笙语调随意,边走边道:“一楼是一心一意,二楼是两情相悦,,三楼嘛,是三生有幸……一直到十楼,是十全十美。” 他说着,偏过头,“一会儿下去的时候,你可以看看。” “好。” 时羡笑着应下。 忽然想起了什么,疑道:“我记得你说你不是青州人,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闻言,蒋寒笙笑容一滞,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是安渝!” 他眼睛一转,抿唇笑,“对,是安渝,前几年我在这儿抓到过他。” “前几年?” 时羡心中算了算时间。 安渝现在也不过才十九岁,这儿又是情侣馆,那…… 忽然,她捂着嘴巴,一副吃到瓜了的表情,“所以,你是说,安渝早恋?!” 蒋寒笙扯了扯唇角,有些尴尬。 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只好边点头边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家表弟道了个歉。 总不能让他当着时羡的面承认,这个地方是他在路上临时搜出来的吧? 怕时羡继续追问下去,蒋寒笙有些僵硬的转了话题,“其实,这里的每个展品都有一个小故事,每一个小故事都是情侣们手写出来的,和展品一起放在展柜里,一会儿参观展品的时候,你可以看一看。” “好啊。” 时羡莞尔一笑。 他们没再回一楼,而是就近,先看了九楼的展品。 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很多。 这些展品稀奇古怪,甚至有的可以用离奇两个字来形容。 让时羡看的哭笑不得。 却也有趣的很。 他们一层层的走下去,时羡只顾着看热闹。 忽觉肩膀一痛,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对不起对不起,我、” 时羡揉着肩膀扭头,抬头时,道歉声戛然而止。 一双桃花眼中只余惊喜,“季、” 她轻启唇瓣,却在对上那对冷若冰霜的眸子时,忽然断了声音。 “阿羡,你没事吧?” 蒋寒笙与她隔了一个展台,见这边有动静,迅速走了过来。 见时羡愣在原地,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这么与面前的女人对视着,不禁疑惑,“你们……认识?” “不,你们认错了。” 那女人反驳的很快,随后递给身边男人一个眼神,扯着他迅速离开。 男人边走边回头,低声呢喃了句,“时羡怎么会在这儿……” 眉心微皱,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刚要打开,却被人按住了手臂。 转眸间,对上季晴那双看透一切的双眼,“不许告诉贺严。” 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傅沉也并未遮掩,只问:“为什么?” “你没看到他身边跟着另外一个人吗?” 季晴抿了抿唇,“这是情侣馆,时羡跟别的男人一起来,就说明她和贺严已经没关系了,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傅沉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的话,随即轻笑,“你想多了,时羡身边的那个人,是华影的总裁,蒋寒笙。” “华影?” “是啊。” 他点头,“我听乔宇说,时羡最近忙着给云恒转型的事情,她跟华影的老板一起来这儿,应该跟你是一个目的。” “你的意思是……” 华影在七夕要举办设计展的事情,在圈子里人尽皆知。 贺氏旗下的念时设计也在受邀之列。 她和傅沉身为主设计师今天过来这里,就是希望能从这里汲取一些灵感。 如果时羡也要参加…… 季晴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靠近面前的展台,凝着里面的展品,眸光坚定,“我要赢她。” 傅沉没听清,“什么?” 季晴微微偏眸,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华影的设计展,我要赢过时羡。” 第312章 相逢故意不相识 赢她? 傅沉凝着浑身充满了胜负欲的季晴,心里油然升起一阵悲凉。 双唇微启,叹了声,“其实何必……” “你要帮我!” 她转过头,眸子紧紧锁着眼前人,慌张且迅速地打断那句未说完的句话。 “傅沉,你是我最好的搭档,你一定会帮我,对吗?” “最好的,搭档?” “对。” 季晴毫不犹豫地点头,一步步靠近傅沉,抓住他的手臂。 “自五年前,贺氏集团旗下的设计公司创立开始,就是我们两个一手做起来的,你难道不想看着它,更上一层楼吗?” “季晴,你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吗?” 傅沉扫了自己手臂上的那双柔夷,重重呼了口气,“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他?” 倏地,季晴神色一怔,不太自然的偏过头。 松了手,掩去情绪,连声音都冷了两分,“我在说工作。” “可我在说人!” 一向沉稳内敛的傅沉难得露出几分急躁。 但很快,又化作了一片无奈。 “季晴,入职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知道,阿严创立设计公司的初衷吗?” 念时。 这么明了的名字,任谁看不出来? 偏偏这个傻女人,进公司这么多年,始终不肯亲口说出这个名字。 就连名片上,印的都是‘贺氏集团设计总监’。 她以为,不提不想,就能抹去时羡在贺严心中的地位吗? 傻…… 简直太傻了…… 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傅沉双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垂下眼睫,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 几经挣扎,还是将它塞回了口袋。 随后自嘲般笑笑,抬脚跟了上去。 另一边,时羡每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 直到身后的两个人都不见了,她才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 蒋寒笙见她闷闷不乐,有些担心,“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认错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时羡知道,她不可能认错。 那个是季晴,而她身边的,就是傅沉。 傅沉不认她,她理解。 他是许慕嘉的表哥。 有许慕嘉这层关系,他厌恶自己,就像自己厌恶许家人一样。 可季晴是怎么了…… 明明在出国前,她们关系还不错。 至少,是朋友。 而且有祁老师这层关系,她和季晴,也算是师姐妹,她怎么会…… 难道真的是因为多年未见,没认出来自己吗? 不…… 不可能。 时羡很快否定了这个理由。 前段时间,在国外的展会上,她们见过的。 展会…… 忽然,时羡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愧。 难道是因为在国外展会上,自己没和她相认,所以惹她生气了? 若真是这样,倒不能怪季晴。 还是找个时间,约她出来说说清楚。 季家的人,无论是季夫人还是季斯齐,都对她不错,她并不想失去这些人…… 蒋寒笙将她的微表情尽收眼底,看她没了看展的心思,便抬起手伸了个懒腰。 “看了这么久,有点累了。” 闻声,时羡回了思绪,刚要说什么,就听蒋寒笙问道:“阿羡,要不要休息一下,去吃点东西?” “吃东西?” “嗯。” 他点头,指尖朝天花板的方向空戳了几下,“我猜,九九应该也饿了。” “好吧。” 时羡应声。 他们去十楼接了小团子,在附近寻了个西餐厅,吃罢,蒋寒笙将母子俩送回了天城碧。 分别时,小家伙忽然拉着蒋寒笙溜到离时羡稍远些的地方。 约莫两三分钟,才挥手和他告别。 瞧着他脸都要笑烂的样子,时羡便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故作冷脸问:“说实话,你刚才又去做什么坏事了?” “怎么能叫坏事呢!” 苏聿潇啧了一声,“我只是要了蒋叔叔的联系方式而已。” “要它干嘛?” “山人自有妙用!” 瞧他摇头晃脑的模样,时羡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停了脚步,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喊了声,“宝贝。” “嗯?” “你消停点儿吧。” 苏聿潇也叹气,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妈咪。” “嗯。” “我有分寸。” 时羡:“……” 眼瞧着那小身躯蹦跶着往家里走,时羡只好跟了上去。 没过两天,她就明白了所谓的分寸和妙用。 苏聿潇像打卡一样,瞒着她偷偷联系蒋寒笙。 借着找灵感的幌子,每天拉着她在青州游山玩水。 一次也就罢了,连续一周都是如此,时羡便心里多了些负担。 偏偏蒋寒笙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除了那天到家里包扎伤口之外,每次送她们回来,都只送到天城碧门口,从不靠近家里。 就是时羡邀请他进去喝杯茶,也都被他拒绝了。 如此一来,倒让时羡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了。 若说他喜欢自己,却从未有过表示。 若说不喜欢,苏聿潇每次约他出来,他倒也从不拒绝。 欢欢喜喜地,和小家伙亲热的很。 只有时羡,总是带着点愁绪。 这感觉就像是蒙了层窗户纸在心里,明明很容易戳破,可手脚却被人束了起来。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夜景从眼前一闪而过,无声叹气。 一路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什么时候到了小区也不知道。 还是苏聿潇戳戳她,她才回神,随后与蒋寒笙告别,牵着小家伙往里走。 空气中夹杂的树木清香伴随着夜间清风环绕在身边,令时羡正钻牛角尖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算了,反正明天幼儿园的夏令营就结束了。 等苏聿潇一开学,他们这三人行青州之旅也算是到头了。 若蒋寒笙还约自己出去,那便把话说清楚;若不约,就说明他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小孩子的要求罢了,对自己没有一点意思。 如此想着,她心情明朗不少。 仰头望了眼天上挂着的弯月,唇角不自觉弯起了与它相同的弧度。 牵着自家宝贝,边跳边晃地走到家门口。 刚要伸手去拿钥匙,时羡却忽觉手臂一紧。 转头间,跌进一双深邃阴鸷的凤眸。 倏地,整个人唰的一下被拽了出去! “妈咪!” 苏聿潇反应最快,即便没看清是谁,也几乎是下意识追过去。 但很快,他便被人拦腰抱起,困在怀里,任由他踢打也不松开。 “贺严!” 时羡的手臂被一只大掌紧紧桎梏住,她强烈的想要挣脱。 可男女悬殊,在男人手里,她像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仔。 一路都被粗暴的拖着。 只能拼命的大喊,“你放开我!” 然而,贺严充耳不闻,她挣扎的越厉害,他抓的便越紧。 直到走进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男人扭头丢给她一道戾气横生的眼神。 拉开车门,二话不说将她塞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进车厢的一瞬间,时羡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可车内虽宽敞,却连半片玫瑰花瓣也没有。 不等她寻得香味来源,眼前便被黑影笼罩。 紧随着,男人欺身而下! 第313章 霸王硬上弓 蓦地,时羡心脏咯噔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挡,惊呼道:“贺严!你干什么?” 她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就当以为男人要做些什么时,他却忽然起了身。 垂头间,才发现自己腰间多了一丝束缚。 不知何时,安全带已然稳稳地扎进了身侧的暗扣中。 下一秒,贺严从副驾驶中撤了出来,阖上车门的一瞬间,手里的钥匙按下了锁车。 等他跨进驾驶座时,果然看见时羡正在拉副驾驶的车门。 冷笑一声,启动了车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 时羡瞪的滚圆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可贺严却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一字不听,一句不理。 踩下油门,左拐右拐,出了小区。 “贺严你放我下来!” 时羡因着急涨红了脸,“九九还一个人在家门口呢!” “乔宇会照顾他!” 贺严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手几乎把方向盘捏碎。 他拼了命的遏制自己的怒火,可时羡却闹腾的耳边没半点清净。 “那能一样吗?” 乔宇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 “你快点放我下来!他会害怕,他找不到我会害怕的!” 时羡抓住他的手臂,可他却像是故意似的,把方向盘一扭,与旁边的车擦肩而过! 吓得时羡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松手。 眼看车子越跑越远,渐渐脱离了主干道。 远离市区,连车子也变得零星无几。 时羡几乎带了哭腔,“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贺严没做声,不知按了什么地方,车灯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本就是晚上,夜色笼罩下,荒凉无人的街道一望无际。 白色的灯光并未让人感到心安,反而多了一种幽惧。 时羡红着眼眶怒吼,“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跳车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下一秒,车速骤然加快。 “啊!你慢点!” 她下意识抓住上方的手柄。 忽然,耳边传来轻如鬼魅的声音,“你现在跳下去,必死无疑,如果你舍得苏聿潇,就尽管跳!” “你竟然拿孩子威胁我?” “除了他,你还在乎别人吗?你在乎过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贺严唇角溢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显得特别不自量力。 时羡却没工夫管他什么表情,眼看这路越走越偏,心里恐惧也随之越来越深。 “贺严,这是什么地方?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不管她怎么问,身边的男人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疯了,简直是疯了! 时羡四下打量着。 可空旷的大马路上只有他们这么一辆车。 她害怕极了。 再由他这么开下去,自己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时羡手心里全都是汗,浑身轻轻战栗,却还是咬着牙,啪嗒一声,扣开了束缚着自己的那条安全带。 随即,她伸手按下车门锁,在摸上门把手时,贺严迅速踩下刹车。 顺着惯性,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时羡几乎是连翻带滚的掉了出去! “时羡!” 那一刻,贺严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停止了,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下的车。 只知道在看见时羡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时,怒意夹杂着恐惧,所有情绪在一瞬间达到了峰值。 冲过去,难掩慌乱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直到确定她只是衣服脏了一点,没有明显的外伤之后,才一把揪住她两条手臂提起来。 声带像是用斧子劈开了一样怒吼:“你不要命了!” 180码的车速! 她跳下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越是这么想,贺严便越是气的牙根发痒。 到最后,怒极反笑,“怎么,跟蒋寒笙在一起就高高兴兴,有说有笑,跟我走就还不如死了是吗?” “你说什么啊?” 时羡拧着眉,膝盖和手心上传来的疼痛是她眉心紧紧拧起。 落在贺严眼里,便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她想挣脱开去查看膝盖的伤势,却不料被他抓的更紧。 “放开我,我要、啊!” 话未说完,贺严却忽然提着她绕过车身。 他按下车钥匙,后备箱缓缓升起。 眨眼间,一大片花海呈现在二人眼前。 是玫瑰。 整整一车的玫瑰! 在暖光灯的照射下,红的似火,艳的如血。 时羡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无措。 震惊回眸,对上那双像岩洞一样冰冷的瞳孔,几乎将她凝结成冰。 “看到了吗?” 贺严大掌一挥,拽出数十多玫瑰戳在时羡眼前,“本来,我是带着这些东西来跟你道歉的,我想让你高兴…… 结果呢,我傻傻的在天城碧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看到的却是你带着我儿子从蒋寒笙的车里下来!” 说罢,他狠命的将玫瑰摔在地上。 刹那间,花瓣在眼前飘落,香气在鼻尖环绕。 本该是最浪漫的东西,却在最肮脏的尘埃中跌落。 贺严抬手,将后备箱重重阖上,砰地一声,将时羡吓得一个激灵。 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圈在了怀里。 “你放开我!” 她气急败坏,却敌不过贺严的力气,被他一个反手扣住手臂,紧紧箍住。 “放开?” 贺严冷笑,“你不是缺男人吗?我就是啊,我满足你,要多少,我都满足你!” “啊!” 伴随着一声极具惊恐的呼声,时羡整个人都被抵在了后备箱上。 那车身弧度硌的时羡后腰一痛。 但很快,后腰处多了一个肉垫似的东西。 抬头间,对上那双深邃凤眸,里面充斥着时羡从前最熟悉的欲色。 唯一不同的,便是这铺天盖地的欲色中翻滚着压不下的怒意。 贺严好似一头饿了许久的狼,面对手里的猎物,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 他挥手,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时羡胸口忽然灌进一阵凉风,激地她浑身都在战栗。 “放开我,贺严,你放开我!” 空旷的马路,荒芜人烟的郊外,发疯般的男人。 时羡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什么不好的记忆,心中恐惧直冲中枢,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几经变换,最后成了一张大脸小眼,活脱脱一个芝麻烧饼的模样。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在纤细笔直的双腿被顶开之际,膝盖一曲,一抬! “呃……” 随着一声痛呼,时羡用力将身上的人推开,仓皇地朝路边逃窜。 忽然脚下一歪,膝盖上的痛被放大十倍,重重跌在了地上。 时羡拼了命的往前爬,将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 眼看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慌不择物,抹起手边一个坚硬的石头,拼命丢了过去! 第314章 有人告你拐卖妇女 随着一声闷哼,眩晕伴着痛感 仿佛将眼前的一切都笼罩了一层黑布。 紧接着,一股热流从额角涌了出来。 贺严抬手去碰,湿黏的液体附在指尖,如带血的尖刀般刺入瞳孔。 也刺透了被滔天怒意所蒙蔽的神智。 恍惚中,他看到时羡手足无措地站在马路边,抖如筛糠。 天啊…… 贺严不自觉地跌退两步,双手微颤。 那是时羡…… 是羡羡啊! 他都做了些什么? 凌乱不堪的衣衫,满地残缺不堪的花瓣…… 这原本,是他用来道歉的东西啊。 “羡羡……” 如砂纸般的嗓子轻唤出声,贺严边解外套边朝她走过来。 口中一遍遍呢喃者“对不起”三个字…… 鲜血非但没有破坏他那张俊颜,反而添了些从未显露过的野性。 可时羡被吓坏了。 眼前人似乎被分裂成了许多个,摇摇晃晃的。 有手里拿着鞭子,满脸是血的莫建国…… 有攥着利刃,将她手心戳穿的郑荣升…… 各个笑都那么阴险,那么毒辣…… 眼看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脱了外套,伸着手。 时羡一双桃花眼中铺满了惊恐,踉跄着后退,“不……不……” 她使劲儿摇头,“别过来,不要……” “啊!” “不!不要!走开啊!别打我,别动我!” 打她? 谁打她? 贺严脑中闪过一丝疑问,眼疾手快地捉住那双胡乱挥动的双手,“羡羡,羡羡,是我!是我……” 一串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贺严只当没听见。 任它划破夜的寂静。 可打电话的人似乎铁了心,一遍一遍的,不接不休。 贺严咬了咬牙,分神时,握着时羡的手浅松了一下。 后者却避他如蛇蝎,趁他松劲儿,猛然从他身边撤了出去。 蹲在路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若置身寒冬腊月,瑟抖不停。 贺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睨了眼屏幕,划下接听。 还未张口,听筒里便传来一道焦急的微颤声,“总裁不好了,小少爷跑了!” “什么?!” “我已经在找了,但是还没……” “废物!” 贺严怒骂一声,吼道:“让所有保镖都去找,去报警,我马上回来!” 话落,他掐断电话,不顾时羡的反抗,也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巴掌,将她双手禁锢在大掌中,“羡羡,羡羡!” 有力且熟悉的声音顺着耳膜冲入神经,时羡那双布满恐惧的双眼渐渐平静下来。 凝着眼前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的贺严,倒抽冷气。 见她不再抗拒自己,贺严才稍稍松了松紧绷的神经。 平缓了声音,“你听我说,我们回家,我送你回家,带你去找九九。” “九九……” 时羡跟着呢喃了一遍。 一听这个名字,三魂瞬间找回了两魂。 她不挣扎了,也不逃跑了。 可她却不肯坐副驾驶。 只蜷缩在后座,抱紧双膝,无力地将头靠在车窗上。 贺严并未强迫,只是轻揉的将外套搭在她身上,任由她去。 乔宇的话还在耳边环绕,一群人都在漫无目的地找孩子。 他担心极了,却不能去问时羡。 若她知道孩子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贺严想都不敢想。 只能将车开到最快,盼着能早点回去…… 不料快进市区时,忽然有几道刺眼的灯光顺着挡风玻璃射在驾驶座上。 伴随着响亮的警铃声,前路被几辆车子封住。 贺严凤眸微眯,调转方向盘,踩下刹车。 下一秒,车窗被一位穿制服的男人敲响。 他回头看了眼后座上的时羡,随即降下车窗。 与那人对视之际,两人眸中同时划过一抹惊异。 “傅队?” “贺总!” 二人异口同声。 傅正讶然,“贺总,你……怎么、怎么是你啊?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他剑眉微皱,越过贺严朝副驾驶瞥了一眼,未果,又试图朝后座去看。 可眼下已是凌晨,贺严的车又贴了防窥膜,傅正什么也没看到。 沉吟片刻,试探着问了句,“贺总,车里,只有你自己吗?” 贺严一怔,拧眉,“怎么了?” 傅正抿了抿唇,还未开口,身侧便传来一道脆生生的童音。 “是他!就是他,警察叔叔,就是他把我妈咪抓走的!” 闻声,一直缩在后座发呆的时羡似是被唤醒了一般。 一把拉开车门,抬脚迈了出去。 “妈咪!” 母子连心,苏聿潇看见时羡,圆噔噔的眼睛骤然一亮。 等傅正闻声转头时,小家伙已经在时羡怀里扑着了。 扭着头,朝侧方的警车大喊,“舅舅,是妈咪!真的是妈咪!” 说话间,苏知言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贺严也从车里出来。 眼含忧色地打量自家妹妹一番,苏知言不放心地问:“羡羡,你没事吧?” 时羡摇头,忍下心里那抹酸楚,抬手拨了下耳边碎发。 她虽否认了,可她布满褶皱的上衣,凌乱的发丝,还有肩膀上那件男士衬衫…… 无一不在跟警察诉说主人刚才遭受了什么。 敛了目光,傅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凝声道:“贺总,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贺严瞳色一暗,“跟你们走?” 傅正点头,“有人告你……”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睨了眼时羡,刻意压低了声音,“告你、拐卖妇女。” “拐卖?” 贺严凤眸中透出两分困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一时哭笑不得。 “傅队,你不会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五年前解决时敬川的事情时,就是傅正亲自押的人,那一次,他和时羡接触过。 傅正自然明白贺严所指。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看见贺严时那么惊讶。 那个孩子和苏法医明明说的是…… “警察叔叔,你别听他瞎说!” 苏聿潇整个人都靠在时羡怀里,唯有那颗小脑袋,奶凶奶凶的盯着贺严。 “你们已经离婚啦!我妈咪跟你才没关系!” 一句离婚,撇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堵住了贺严所有辩解的话。 见他没反驳,傅正心里便有了计较。 正色道:“贺总,有什么话,您可以到警局说,现在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罢,他抬手拍了拍贺严肩膀,语气中透着些无奈,“而且,您额头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 第315章 蒋寒笙比贺严更适合你 贺严还是被傅正带走了。 既然有人报警,该走的流程,一样也不能少。 在那么多警员面前,贺严也不想为难他。 毕竟是曾经帮过自己的人。 苏知言并未随着回警局,而是将时羡和苏聿潇带回了家。 不出所料,她膝盖真的受伤了,被柏油路擦掉了一大块皮。 苏知言拿了药箱过来,让时羡坐在沙发上。 卷起裤腿时,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苏聿潇就一直蹲在她身边,看着苏知言消毒,上药,贴上纱布。 “幸好只是擦伤,没有伤筋动骨,否则就不得不去医院了。” 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包冲剂递给苏聿潇,“九九,去帮妈妈冲一杯这个,好吗?” 苏聿潇接过来,竟看到上面写着感冒颗粒这几个字。 他不解,“为什么要冲这个啊?” “妈咪大晚上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了,让她去去寒,预防感冒发烧。” 有道理。 苏聿潇点点头,跑楼上去拿时羡的杯子。 待小家伙走了,苏知言才压了压声音,拧眉问:“羡羡,你跟我说实话,这伤到底怎么来的,贺严带你去了哪儿?” 去了哪儿…… 时羡微微垂下眼睫。 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至于伤怎么来的…… 时羡并不想对别人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牙尖儿轻咬唇肉,张口却问:“哥,九九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啊?警察怎么会过来?” 听出了她在转移话题,苏知言也没再追问下去,只解释道:“是九九,他跑到警局报案,说妈咪在家门口被人绑走了,他年纪太小,接待他的警员以为是小孩子恶作剧,就没在意。 后来这孩子给我打了电话,正好我在,也知道这孩子不会拿这么大的事撒谎,就以为你真的出了事,所以才让傅队一起出警找人。” 原来如此…… 时羡心里明了,轻声问:“那贺严,现在还在警局吗?” “被他家里人带回去了,何况他头上有伤,就算要审问,也会让他先去处理伤口。” “他伤的严重吗?” 闻声,苏知言眼底闪过一抹探究,“你很关心他?” “不,不是……” 时羡眼神有些躲闪,像是被看穿了心思。 只能用小声且无力地解释来掩盖心里那份慌乱,“不管怎么说,他额头上的伤,是我打的……” “那是他活该!” 苏聿潇不知什么时候从楼梯上下来了,冷哼一声,“要我说,就该直接拿砖头把他头给敲碎,看他还怎么干坏事!” “九九。” 时羡声音略冷。 “本来就是嘛!” 苏聿潇掐着腰朝这边走,“他就是个坏人,我们正好好的准备拿钥匙开门呢,他一下就窜了出来,不止带走妈咪,还让那个乔宇拦住我,要不是我机灵,跑出来找舅舅求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说着,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地看着时羡,“妈咪,下次一定要让蒋叔叔把我们送到家,这样那个人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蒋叔叔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苏聿潇。” 时羡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透着几分不悦,“不许胡说八道。” 他哪有胡说八道…… 苏聿潇瘪瘪嘴,把手里冲好的冲剂递给时羡。 正要委屈,忽听苏知言来了句,“我倒觉得九九说的没错。” 刹那间,小团子的眼睛都亮了。 似是找到知音一样凑了过去。 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徒留时羡一人独自无奈。 “哥,你怎么也跟孩子胡闹……” “不是胡闹。” 苏知言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羡羡,我和九九的想法一样,蒋寒笙确实要比贺严更适合你。” “你认识蒋寒笙?” “谈不上认识,只是知道……” 自从上次莫建国的事情之后,任何打着工作旗号接近时羡的男人,苏知言都会去调查一下,尽量避免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可他不会告诉时羡这些,只是和她分析利弊。 “若论家世,蒋寒笙所出身的蒋家,也是家族企业,且在清朝时,蒋家就已经是富甲一方的生意人了。 论学识和能力,蒋寒笙毕业于美国知名大学,是硕士研究生,年纪轻轻就已经自己创立公司,并且一直都稳扎稳打,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说到这儿,他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你要和他合作,这些肯定比我更清楚……” “除这些之外,他手里的华影集团并不和蒋家有关联,省去了很多麻烦,况且他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最重要的是……” 苏知言语调微顿,轻轻抬眸,语重心长地念了句,“他对你很好。” 时羡心里咯噔一声。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蒋寒笙的模样。 可下一秒,贺严那张脸也仿佛在眼前一样。 她甩了甩脑袋,垂下头。 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见状,苏知言也没再多言,而是将碘伏和纱布收回药箱,扣上盖子,提了它往储物柜去。 贺严和时羡之间的牵绊,他早有了解,只是这些年,他和苏千霆都觉得贺严并非良人。 何况当初时羡出国,也是被伤透了心。 所以在得知他们办了离婚之后,苏千霆和他都松了口气。 可今日这状况,只怕两个人,没那么容易掰扯清楚…… 医院。 贺严包扎了伤口,因伤在头上,被医生要求留下来观察两天。 眼下病房里,贺家的两位长辈都凑齐了。 贺老太太担心得很,拄着拐杖坐在贺严身边,一遍遍的问他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那模样,恨不得替他受过。 贺远岑听的恶心,叉着腰,不耐烦地提醒,“妈,你别再问了,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这个没心肝的家伙!” 贺老太太厉然回眸,用拐杖使劲敲了下地板,“小严是你的儿子啊,他这样,你就不心疼吗?!” “心疼什么?还不都是他自作自受?” 贺远岑横眉竖眼地冷哼哼,“我早就说时羡那个女人不能接触,谁家碰到她都会倒霉,你们全都不信,离了婚还一个二个把她当宝似的供着,现在怎么样,傻了吧?” “你!” “好了奶奶。” 见老太太生气,贺严赶紧冲她摇了摇头,安抚道:“你都说他是没心肝的东西了,何必理他说了什么。” “你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老太太火气未消,反而转移到了贺严身上,怨道:“口口声声说不要我插手,我不插手,你倒是把羡羡给我追回来呀!你自己看看,这都多久了,我连宝贝孙媳和重孙孙的面都没见到!” “奶奶……” “你闭嘴吧。” 老太太撇嘴,“有功夫哄我,不如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把媳妇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你也不用认我这个奶奶了!” 贺严:“……” 见他不说话,贺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生气归生气,她也不能真看着小两口总这么分散。 历经沧桑的眼睛微微一转,心里便有了计较 第316章 精神认知障碍 次日。 时羡起的很早,原打算将苏聿潇送回学校之后直接去公司。 不料忘带东西,只好返回。 刚到小区,她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宾利。 皱了皱眉,不自觉放慢脚步。 捏紧手包,小心翼翼地探着头。 忽然,车前出现一位身着暗红绣花长裙的老太太。 “羡羡!” 贺老太太眼睛骤亮。 虽年过八十,可腿脚还算灵便,那跟檀木拐杖在她手里仿若摆设,抓起就朝时羡这边来。 一把捞过她的手,瞬间湿了眼眶,“宝贝孙媳,奶奶差点以为今天要见不到你了呢!” 老太太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从上到下将时羡打量一遍。 叹了声,“瘦了,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时羡双瞳中的惊讶渐渐化作与亲人久未相见的激动。 想称呼些什么,可思及自己现在的身份,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老太太久经世事,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顾虑。 抿抿唇,心疼地凝着时羡,“孩子,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话吗?我说过,不管你和小严怎么样,你永远都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女……” 她抬手替时羡将耳边碎发拢在耳后,难掩酸楚,“羡羡,难道……你不打算认我这个奶奶了吗?” 不是…… 时羡使劲儿摇头,樱唇微启,发出声音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奶奶……” “诶!” 老太太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破涕为笑。 “好了,不哭了。” 她取出帕子,替时羡拂去眼泪,又沾了沾自己布满皱纹的眼角。 重呼口气,弯起眉眼。 “咱们祖孙俩这么多年没见,奶奶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呐!” 时羡点点头,“奶奶,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她引着老太太进了院子,拿出钥匙,打开门。 将老太太安置在沙发上,又去给她倒了杯水。 老太太接过杯子,又放在了茶几上。 一把拉过时羡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落座。 眸光不断的在她身上流连。 一双保养的当的手搭在时羡手上,怎么都不肯松开。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眼泪又掉了下来。 声音哽咽,“羡羡,这些年,你在国外,都是怎么过得呀?还有孩子,我的重孙孙,他在哪儿呢?” “他去幼儿园了,晚上才回来。” 时羡轻声回了句,却对自己的事只字不提。 “奶奶……” 她轻唤一声,吸吸鼻子,敛下眼睫。 再抬眸时,已然平静许多。 “奶奶,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吧?” 她一说这话,久经世事的老太太便听出了话外之意。 故而也不装傻,含着祈求,颤声问:“羡羡,你去看看小严,好吗?” 闻言,时羡暗自苦笑。 刚才见到老太太时,她便想过,老太太来的这么巧,必然是为了贺严的事。 果然,让她猜中了。 “奶奶知道,他昨天来找你,做错了事,但是,但是他现在……” 说着,她才止住不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手捂住嘴,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这么大年纪了,时羡终究不忍心,劝了声,“奶奶,您先别哭,慢慢说。” 随后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老太太接过来,沾了沾眼泪,噙着哭腔道:“昨天,小严被警察送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击导致的脑震荡……很严重,可能会造成精神认知障碍……” “精神认知障碍?” “就是思维异常,记忆力减退,还有可能会……” “会怎样?” 时羡声音不自知地发抖。 老太太极轻极轻地吐出三个字,“会失忆……” 蓦地,时羡瞳孔微震,心里咯噔一声。 失忆…… 会这么严重吗? 她呼吸有些急促。 脑海中不断检索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可当时天太黑了,又事发突然,所有的行为都完全出于本能。 无论时羡怎么拼命想,都想不起来那块石头长什么样子,有多大…… 唯一有印象的,是警察将贺严带走时,她余光瞥了一眼。 只记得,他半张脸都淌着血,模糊了容貌与轮廓。 难道,真的是自己失去控制,没把握好力度,将他打成重伤的吗? 可明明,他当时还能开车,警察将他带走的时候,他也意识清醒啊…… 正想着,老太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本来我以为,这是医生在吓唬我们,可是……可是他今天早上醒过来,真的谁也不认识了。 不认识我,不认识他爸爸,连贺氏是什么他都不知道…… 羡羡,怎么办啊,我好担心小严…… 你知道的,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整个贺家一直都是小严撑着,他如果倒下了,那贺家……” 贺老太太哭泣不止,泪流成河。 缓了会儿,才又重新牵过时羡的手,“羡羡,小严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 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他一直以为你不在了,所以每周都会去墓地看你,风雨无阻,一待就是一整天,谁劝都不管用。 这五年来,从没有一次间断,蓁蓁说,小严这是在为他以前犯下的错向你忏悔……” “他现在病的这么严重,谁都忘记了,但是我相信,他肯定会记得你,你是他心尖儿上的人,是他最在乎的人……” “我、” 时羡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 她不是看不出来,贺老太太这是在给自己打苦情牌。 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年人,她说不出过于绝情的话。 斟酌着,唇瓣轻张,“奶奶,我不能、” “就当奶奶求你了,行吗?” 不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贺老太太便抢先一步打断,“你就看在奶奶的份儿上,去看看小严,哪怕只看他一眼。 若他能想起你,奶奶也能安心些,如果想不起来,奶奶肯定不拦着你,你想去哪就去哪,奶奶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好吗?” 那卑微祈求的神色,将时羡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腹腔里。 想起从前在贺家的时候,贺老太太一直都对自己疼爱有加。 时羡便想说服自己,信任老太太一次。 毕竟,贺老太太从未骗过她。 沉默须臾,时羡终是点了头,随老太太一同出门。 从客厅到车上,不过几步路,贺老太太也一直紧紧抓着时羡的手。 直到她上了宾利,坐在自己旁边后才松开。 那模样,就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路上,老太太始终在掉眼泪。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担心,渐渐将时羡心里残存的那点疑虑打消。 甚至有点害怕,若贺严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贺老太太会让她对贺严负责…… 第317章 相爱和相敬如宾哪个重要?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老太太牵着时羡来到住院部。 乘着电梯到贺严病房门口。 二人一前一后的入内。 推门声惊动了正半卧在病床上,边吊瓶,边拨弄平板的贺严。 抬眸间,看到那张极具东方韵味的容颜,不可置信地呢喃了声,“羡羡?” 不真实的感觉铺面而来,贺严连忙丢开平板,像个孩子似的揉揉眼睛。 睁开,时羡依旧站在原地。 他倏然坐起身,唇角不自觉地咧到最大。 一双手无处安放,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羡羡,你来了……真的吗?你来看我了,你真的来看我了!” 他眼睛那样明亮。 像看到了月亮一样。 可时羡却含了些迷茫,抬手指指自己,试探着问:“你认识我?你记得我?” 这是什么话? “我当然认识你,记得你啊!” 贺严答的那样理所当然,“可是你怎么会跟奶奶一起来啊,是碰到的吗?” “你也知道,她是奶奶?” 时羡眸中一讶,“你认识奶奶?” “怎么会不认识呢?” 贺严笑了,双眸含着不解,“羡羡,你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啊,我怎么会不认识你们?” 他话音一落,时羡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信任,再一次给错了人。 敛去笑容,偏过头,质问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她却目光躲闪,不敢与自己对视。 贺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思及时羡说的那些话,眉峰微皱,“奶奶,您是不是跟羡羡说什么了?” “那什么……” 老太太悻悻然地摸摸鼻子,“我、我好像该吃降压药了,我去吃降压药,你们小两口谈着,自己谈啊!” 话音未尽,人已经到了门口。 走之前,还不忘递给贺严一个眼神,示意他抓紧机会。 祖孙俩的眼神交流,时羡一点都没看见。 也没心思去看。 她双手攥紧手包,垂着眼睫。 待病房门被老太太从外面带上,她才没什么波澜地吐出一句话。 语气像白开水一样清淡,“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羡羡!” 刚转身,背后便传来一声急呼。 贺严掀开被子,光着脚冲过去,一把将时羡纳入怀中。 暴力扯掉针头,手背上的针孔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可他却不管不顾,将时羡紧紧扣在怀里。 额头抵着她的头顶,一遍遍,不厌其烦的低声呢喃。 “我错了,我错了……” 时羡没有挣扎。 只是垂着手,浑身僵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而贺严却格外贪恋此时此刻。 闭着眼,将时羡越抱越紧。 “是我混蛋,都是我,真的,羡羡……” “我看不得你跟别的男人有接触,我吃醋,我在意,我接受不了,我想宣示主权,所以才会那样对你……” “我错了,羡羡,你原谅我……羡羡,原谅我……” “好。” 时羡眼底微湿,有气无力地从喉头飘出一个字。 抬起手,覆上腰间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 柔软的触感顺着手背穿入经络,贺严眉心一松,心头大喜。 还未来得及将喜悦宣之于口,时羡眸光骤然一阴,随即使劲儿一掰! 她用了全力,贺严一时不备,竟真的被她掰开一半! 眼看时羡就要逃脱,贺严骤然收紧小臂,又将她稳稳的圈在了怀里。 心脏砰砰,极其卑微,“羡羡,别走……” 时羡果真没再去掰他的手,可说出的话,却让贺严主动松了手臂。 她说:“贺严,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反感。” 那眼神里的决绝,让贺严不敢再去动她。 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走出病房,时羡三魂好像丢了两魂半。 贺老太太见状,立刻从休息区跑了过来。 抓着时羡一通问,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如行尸走肉般进电梯,出电梯。 老太太无奈,只好一步冲进病房去找贺严。 正午阳光格外刺眼,时羡走出住院部的之后,下意识抬手当了一下。 低下头,哈腰驼背地往前走。 突然,她肩膀似乎撞到什么东西。 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 那人刚想问责,却在看清时羡面容时,大吃一惊。 讶道:“羡羡?” 熟悉的声音。 时羡抬起头,果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方书瑶本是笑着,瞧着时羡脸色不好,心里油然升起一抹不安。 牵过时羡的手,紧声问:“你怎么在医院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时羡摇头,却没说话。 “哎呀,你别老是摇头啊。” 方书瑶是个急脾气,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担心,“有话就直说,咱们俩之间,还用得着吞吞吐吐吗?”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时羡和方书瑶一同离开医院,在附近找了咖啡馆。 坐下,点过咖啡,才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同方书瑶说了出来。 包括苏知言和苏聿潇昨天跟她说的话。 越听,方书瑶眉心便皱的越紧。 捏着咖啡勺一圈一圈的在咖啡杯中搅拌。 涟漪阵阵,杯中是,心中也是。 默了片刻,她停下手,将勺子抽出来,放在咖啡碟上。 抬眸,一本正经的凝着时羡,“你讨厌蒋寒笙吗?” “当然不。” 时羡毫不犹豫的摇头。 “那对他有好感吗?”方书瑶追问,“哪怕一丝一毫,” “有。” 时羡如实回答,“但我很清楚,那种好感,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和欣赏。” 方书瑶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她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杏眼中透着认真二字,“你是觉得相敬如宾,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好,还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相爱才好?” 第318章 麻雀飞上枝头也还是麻雀 哪个好吗? 相敬如宾。 相爱白头。 时羡没法选。 因为她贪心,她两个都想要。 事实上,她也曾经得到过…… 镜花水月也好,欺骗蒙蔽也罢,不管她在得知真相后有多么痛苦,多么难以接受,也不能否认被蒙在鼓里那几年,所经历的一切美好。 深呼吸了下,时羡轻轻抿唇,抬眸问:“瑶瑶,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我肯定选爱情。” 方书瑶脱口而出,丝毫都不犹豫。 却又道:“可你跟我不一样啊,你的爱情复杂又要命,前几年发生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儿,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闻言,时羡像是被重启了什么开关。 往事像电影一样呈现在脑海里。 她垂下眼睫,遮盖住眼底的情绪,半晌没说话。 “我明白了。” 方书瑶凝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叹气,“喝过饮料的人,就将就不了无色无味的白开水了。” “可是羡羡,饮料虽好,但喝下去,伤的是自己的身体,白开水寡淡,但那是实实在在对自己好的东西。” 她将手覆在时羡手背上,瞳孔中弥漫着不忍,“你一定要想清楚,有时候安稳和爱情,不能兼得啊。” “所以我很羡慕你啊。” 时羡反握住她的手,眼尾泛红,可笑却是发自内心,“你不但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还有家里长辈的祝福,多好。” 方书瑶脸色一僵,苦笑,极轻极轻地蠕动了下双唇,“好吗?” 那声音微不可闻,像是问时羡,也像问自己。 使劲儿咬了下唇肉,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羡羡,有件事,我不知道、” 方书瑶刚要说什么,却忽然传来一道铃声。 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时羡连忙撤回手,把桌子上的手机拿来起来。 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她没有深思,直接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将手机放在耳边的一瞬间,脸上也挂上了职业淡笑。 声音温柔且官方,“喂,您好。” 才打过招呼,那唇角的弧度便一瞬间垮了下来。 紧接着,眼中划过一丝寒意。 再开口时,冷森森地吐出一个字,“好。” 说罢,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方书瑶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莫名不安。 紧声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贺远岑。” 时羡平平淡淡地抬起眼睫,“他说,他想见我。” “见你?” 方书瑶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鸡蛋,“不,你都不是他贺家的媳妇儿了,他见你干嘛呀?” “不知道,估计不是警告就是羞辱吧。” 时羡耸耸肩,自嘲般扬起眉峰,“反正不可能是要请我吃饭。” “别去。” 方书瑶直接冷了脸,“他当他是谁啊,太上皇?一封诏书让你干啥就干啥,给他脸了。” “我还真得给他这个脸。” 时羡摊了摊手,尽显无奈。 “你不了解贺远岑,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既然想见我,就一定要见到我,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去公司,去家里,或许,他还能找到九九学校……”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她双手交叉,撑着下颚轻叹,“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主动赴约。” “行吧。” 方书瑶蔫蔫地,忽然,猛的一拍桌子,“我陪你去!万一老不死的欺负你,我还能替你出头。” 说罢,她心一横,站起身,绕到时羡身边挽住她的手臂。 颇有一种同生共死的大义之感。 “走吧!” “不急,约的是下午。” 时羡被她这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逗笑了。 眸子轻转,歪头道:“你如果没事,就先陪我去买个东西吧。” 买东西? 方书瑶略一思忖,点头,“好。” 初夏的午后,日光撒在枝叶茂密的绿化树上,光影交错,连树梢都散发着温柔。 青州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打工族陆陆续续地从各个大楼里走出来,准备就近解决自己这匆忙的一餐。 而这闹市之中,却有一处不太和谐,却又必不可少的僻静之处。 茶馆,贺远岑寻了个尽头靠窗的位置。 视野既开阔,又安静。 很适合谈话。 他看了下手表,见时针只差三分钟就指在了1上,眉宇见染上一抹不悦。 翘起二郎腿,偏过头,一辆正红色的保时捷吸引了他的目光。 不多时,车门被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位身着米黄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很奇怪。 他竟觉得熟悉中透着点陌生。 就好像见过面,但不熟。 时羡将钥匙丢给方书瑶,轻轻摆手,目送她将那辆崭新的保时捷开往停车场。 在汽车以黑白灰三种颜色居多的马路上,红色显得格外醒目。 其实刚才去4s店提车的时候,她原本定好颜色是银灰色。 低调内敛。 可方书瑶一下就把她否了。 说是来见贺远岑这种以钱论地位的人,就得在气势上压倒他。 红色张扬,霸气。 用来对付他正好。 至于什么温婉低调,除了吃亏,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还想让时羡换上一条气场全开的红裙子。 只可惜,时羡不从。 推开茶馆的门,一阵茶香扑鼻而来。 服务生简单问了她两句,便引着她朝贺远岑这边走。 四目相对,贺远岑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可在看清她那条米黄色长裙时,惊艳化作了一片惊讶。 这衣服,跟刚才从保时捷里出来的女人,一模一样! “贺先生,你好。” 时羡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一听那敷衍至极的声音,贺远岑便彻底笃定了。 是时羡。 就是她! 不自觉地,他竟上下打量起来。 良久,才指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贺远岑提起茶壶,又拿了一个杯子。 边倒茶边漫不经心的开了口,“我听说,你不仅接手了云恒集团,还成了有名的大设计师,今非昔比……” 说着大将倒好的那杯茶放在视线面前,“果然不一样了。” “谢谢。” 时羡端起茶杯, “只可惜,麻雀就算是飞上枝头,也还是麻雀,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凤凰。” 第319章 出气,大骂贺远岑 虽未指名道姓,但却没人听不出来。 见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言语糟践自己。 时羡也不惯着,冷笑连连,“是凤凰还是麻雀,也不是狗眼能看出来的。”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贺远岑眉目一冷,使劲儿拍了下桌子。 周身温度瞬间下降,冷哼道:“果然是罪犯养大的,在长辈面前,一点规矩都不懂。” “长辈?” 听到这两个字,时羡只觉可笑。 挑眉问:“你是谁的长辈?我已经和贺家没关系了,贺董儿女成群,要是想摆长辈的架子,大可以回家摆。” “既然和贺家没关系,那为什么还要去医院看贺严。” 贺远岑敏捷地抓住时羡言语中的漏洞,一副自己早就看透她了的表情。 “先把小严打成重伤,再装可怜把他送到警察局,最后又摆出一副后悔的样子去医院探望他,时羡,这是你勾引男人的新手段吗?” 他说话难听极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羞辱。 饶是这样也不收敛,反而越来越起劲儿。 “我警告你,如果你有什么花花肠子,趁早给我收起来。 别以为你生了个孩子,就拿捏住贺家了,我之前就怀疑过那个孩子的来历,现在依旧怀疑,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他姓贺。” “用不着你承认。” 提起苏聿潇,时羡声音骤寒,“我的孩子本来也不姓贺。” “那最好。” 贺远岑双手放在身后,眸中透着几分戒备。 “时羡,别以为你现在有点小钱小势,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纠缠小严,我就会让云恒集团立刻破产,也让你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又拿这个威胁她。 时羡笑了。 五年的时间,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抬起头时,眼角藏着两分慵懒,“贺董既然这么神通广大,怎么来找我之前,也不查查清楚,到底是我对贺严纠缠不清,还是贺严对我死缠烂打?”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你能不能让云恒集团破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我点头,贺严立刻就会八抬大轿把我风风光光抬进贺家。 你说,凭他现在对我的态度,我如果真进了贺家,有没有本事将你最在乎的贺氏集团搅个天翻地覆?” 贺远岑咽不下这口气,怒斥一声,“你敢!” “只要你敢,我就敢。” 时羡声音轻轻,却带着不可忽视的重量。 贺远岑蓦然起身,怒火中烧,下一秒,抬手便要朝她脸上招呼。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与他们桌子斜对角的地方,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 方书瑶如同鬼魅一般神出鬼没,在时羡身前站定,将她整个都挡在自己身后。 狠狠地瞪着眼前人,“贺远岑,你今天这巴掌要是敢落下,我方书瑶保证,一定让你在青州待不下去!” 争吵声引得众人纷纷超这边看来。 更是惊动了茶馆的经理。 见他们吵的不可开交,经理想劝说几句,可方书瑶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自己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儿子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丢在路边人见人嫌的两摊屎而已,还真当全天下都是狗啊,天天追着你们跑?” 贺远岑气的直哆嗦。 甚至伸直了手臂指着她,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你住口!” “住什么口?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怎么说,别说是你,就是我爸都管不着我!” “我、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 方书瑶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 叉腰冷睨着,“你们贺家那点产业也就你自己天天挂在嘴上显摆,别说是你来警告,就是你儿子带着千亿资产脱光了摆在我家羡羡面前,我家羡羡都不带拿正眼看他的!” “好了好了!”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而店内其他顾客也都被吸引到了这里,经理再也不敢等了。 强行插话进去,打着哈哈和稀泥,“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稍什么安,勿什么燥?” 方书瑶完全不买账,“我今天就是要骂这个老不死的,整天就知道欺软怕硬,当我们羡羡背后没人好欺负啊! 不是我看不起你,就贺家这点儿家底,都不够我羡羡亲爹的、” “瑶瑶!” 话音未尽,时羡急呼一声,将她未脱口的半句话堵在了喉头。 伸手扯了扯她的手臂,轻轻摇头,“我们走吧。” “啊?” 方书瑶一头雾水,被时羡生拉硬拽的,强行拖出了茶馆。 去停车场的路上,方书瑶用力将自己的手从时羡手中挣脱。 不悦道:“哎呀,你拉我干什么呀?机会难得,我还没骂爽呢!” “你还要怎么爽啊。” 时羡被气笑了,“你没看到,那贺远岑的脸都绿了,他这辈子都是高高在上的,被你当众指着鼻子骂,没气死都是奇迹了。” “我巴不得他气死呢。” 方书瑶翻了个白眼。 拉开车门,上车,系上安全带。 似是想起什么,单手攀上时羡如玉如意一般光滑柔嫩的手臂。 “不过话说回来,羡羡,我觉得你有句话还真说对了。” “什么?” “答应贺严,去他家。” 闻言,时羡的五官几乎同时皱在一起。 边启动车子,边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可方书瑶却激动坏了,一个劲儿的出主意。 “那个贺远岑不是个守财奴吗?有点钱就谁都看不起。 要我说,你就答应贺严,去把他家嚯嚯破产,让他一分钱都没有,看他还怎么横!” “……” 时羡无奈极了,笑道:“我那是吓唬贺远岑,是胡说的。” “可我是认真的呀!” 方书瑶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伸着手指,一点一点的跟时羡掰扯。 “你想,贺远岑把你害的那么惨,以前你在贺家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没对你好过。难道他不该付出点代价吗?最狠的办法,就是毁了他最看中的东西!” “……” 太离谱了! 时羡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 将红色保时捷驶出停车场,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诶对了,你今天去医院干什么?” 第329章 意外发生! 华影这次展会的主题与七夕相关,故而将日子定在了七夕的前一天。 一大早,时羡便随着主办方安排的车到了展厅这里。 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在为展厅内的设备做最后的调试和检查。 “阿羡。”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道熟悉的浅呼。 时羡应声转身,果然看见蒋寒笙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将他衬得温润贵气。 余光扫过四周,蒋寒笙眸子里浮现一丝疑惑,“怎么就你一个人?苏伯伯他们呢?” “乐乐和安渝贪玩儿,我爸陪着那几个孩子在附近转转,一会儿再过来。” 原来如此。 他了然,微扬眉尾,“怎么样,紧张吗?” 时羡弯了弯唇角,摇头。 “也是,你这么厉害,肯定是胸有成竹的,其他人怎么能跟你比。” 这帽子戴的太高了,时羡连连摆手,玩笑道:“你这也太抬举我了,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怎么会?” 蒋寒笙故作夸张的样子逗笑了时羡,殊不知,他们这副说说笑笑的样子,尽数落在了站台前的一双柳叶眼中。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应该也是来参展的吧。” “去查一下,故意跟阿笙套近乎,别是想走后门的。” “是。” 片刻,那人便又返了回来。 低声道:“黎总,查到了,那个就是国外eternal集团的前首席设计师,至幸。这次是代表青州云恒集团来参展的。” “云恒?” 被称作黎总的女人眼眸微眯,似是想起了什么,稍稍偏头,“就是安渝给阿笙介绍的,让阿笙在青州留了一个多月都没回宛城的云恒集团?” “是。” “难怪。” 女人看向时羡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她原本还奇怪呢。 什么云恒集团,她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就能让阿笙那么上心。 现在看来,怕是有什么阿猫阿狗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 若是让这种人赢了,还不知道她心里究竟藏着多少不干净的念头。 …… 因着蒋寒笙还有别的事,便叫人带时羡先去休息。 约莫半个小时后,便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过来敲了敲门。 待时羡说过请进,她才推门入内。 客客气气问了句,“至幸老师,模特已经到了,准备再试一试服装,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好。” 时羡应声起身。 不想刚要出门,迎面走来一位明艳中带着点西方化的美人。 四目相对,时羡眼底闪过欣喜。 刚要说什么,却被那道冷漠至极的眼神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下一秒,她转身就走。 “小晴!” 时羡急喊了一声。 见对方停了脚步,才缓声对身边的小姑娘道:“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季老师说。” “不用,我没什么话跟你说。” 她声音寒津津的,不带丝毫情感,面对时羡的态度,比对陌生人还不如。 时羡接受不了这种态度。 咬咬牙,绕到她面前,“季晴,不管怎么说,我们之前也是朋友,你就算讨厌我,不想理我,也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为什么,而不是莫名其妙的疏远我。” “朋友?” 季晴迎上她的目光,微不可见地抬了抬唇,“我认识的时羡,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亲自参加过她的追悼会。” 她这话,像赌气一样。 时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 “可当初、” “至幸老师。” 季晴语调凌厉地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是设计展,是工作场所,我不想谈论私事。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直到离时羡两步远的时候才停下来。 朱唇微张,字字清晰,“今天,我一定会赢你。” 眼见者休息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旁来叫时羡的小姑娘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小心翼翼地扯扯时羡衣袖,“至幸老师,那个,模特那边还在等着你呢,要不我们......” 时羡点点头,敛了目光。 见她脸色不太好,小姑娘试探着问了句,“至幸老师,您和季老师之间……” 她语调一滞,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有。” 时羡轻轻摇头。 见她不想多说,小姑娘便很有眼色的不再多嘴了。 引着她前往更衣室。 还未靠近,便有两道活泼的身影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师姐!” “姑姑!” 安渝和苏乐一左一右,笑嘻嘻地围在时羡两侧。 两个开心果在身边,时羡刚才所遇到的不愉快似乎一瞬间被冲散了。 弯唇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都是她!” 安渝抢先开口,抬手就指向她身侧的小丫头,“苏乐在外面坐不住,非要过来偷窥,我劝了,没劝住。” “才不是!” 苏乐连声反驳,嘟唇告状,“姑姑,是安渝说他想提前看看你的设计,好偷个一星半点的应付期末作业,你可一定要告诉祁老师,让他挂科!” “好了好了。” 两个一见面就跟乌眼儿鸡似的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时羡无奈极了。 伸手不痛不痒地戳了下苏乐的额头,“你们俩呀。” 苏乐嘿嘿两声,撒娇般地蹭了蹭时羡肩头。 推开更衣室的门,一位年长些的工作人员便迎了过来。 打过招呼,时羡问:“模特在里面吗?马上就要上台了,让她最后再试一遍衣服吧。” “她刚刚去洗手间了。” 工作人员指指外面,又道:“麻烦您等一下,我去找找。” 话落,人已经从室内走了出去。 没几分钟,就将模特带了回来。 安渝身为男孩子,就在外间沙发上等。 而时羡和苏乐则是在里间围帐外等着工作人员帮模特换衣服。 小丫头期待极了,绕着围帐左转转右转转,恨不得钻进去似的。 时羡刚要笑她,却忽听围帐内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声。 她心头一惊,“怎么了?” 刚要拉开围帐,工作人员已经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不好了!” 她颤抖着双手,语无伦次道:“那、那衣服里有、有……” “有什么?” 时羡急的发懵,“快说啊!” “有刀!” 工作人员慌乱不已,举着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来到时羡面前,“至幸老师,衣服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刀片,不但割伤了模特的腿,还割破了衣服!” 第330章 是谁这么缺德! 忽然,试衣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听到动静的安渝猛的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一连问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给安渝解释,也顾不上解释。 苏乐更是急得直跺脚,“那、那怎么办啊?这展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没有衣服展示什么呀?” 工作人员张了张口,还未出声,围帐忽然被人从里面掀开。 模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被工作人员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外走,动作极慢。 时羡快走几步过去帮忙,关心道:“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模特额角浮现密密麻麻的汗珠,伸出纤细的手臂拉了拉自己的裙摆,露出一截小腿。 “天呐!” 苏乐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捂住嘴。 一双眸子睁的滴溜溜圆。 那模特的半条右腿全是血! 腿肚子上有一条平整细长的刀口,白肉外翻,伤的极深。 看的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时羡直起腰,面色凝重,“刀口太深了,血流的厉害,估计要缝针,马上去医院吧。” “缝针?” 一听这两个字,模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那、那不是要留疤了吗?时总,我、” “别怕,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帮你看伤,不会让你留疤的。” 说罢,时羡眸光一转,“乐乐,你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去趟医院,有什么事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放心吧姑姑。” 苏乐应声,随工作人员一起扶着模特往外走。 出门前,模特又不放心的转过头,“时总,那这展......” 时羡摇头,"展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赶快去医院。" 待她们走了,时羡才问:“衣服呢?” “在这儿。” 刚才陪她过来的小姑娘早已经把衣服从围帐里取了过来。 果不其然,一个约莫有五六厘米长的刀片正松松垮垮地挂在上面。 “怎么会这样啊?” 安渝百思不得其解,“这好好的衣服上,怎么会有刀片啊?” “是啊,好好的衣服上,是绝对不会有刀片的。” 说着,时羡将刀片反过来,露出未开刃的那一面,“是有人故意放在衣服上的。” 安渝凑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层已经干涸的胶水。 他咬牙,“我去找我哥,让他想办法。” “别去!” 时羡在他出门前喊了一声,抿唇道:“蒋总今天忙得很,咱们就别再给他添乱了,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蒋寒笙虽是开设计公司的,可他本人却不擅长这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安渝气急败坏的哎呀一声,摊手道:“那至少、至少要告诉我哥,让他看看能不能把出场次序换一下,好歹给咱们多一点时间想办法……” 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自己心里都没了底,气的几乎抓狂。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这个时候下绊子,不明显就是不想让你参赛嘛,师姐,咱们必须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说罢,他就问屋子里余下的几个工作人员,“你们在这儿看着的时候,都有谁来过?谁碰过这件衣服?”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 “会不会,会不会是……” 正当安渝以为没人时,一道极其微小的声音从身侧传了过来,像蚊子嗡一样。 他与时羡几乎同时看过去。 不想竟那个去休息室叫时羡的小姑娘。 安渝朝她走近几步,拧眉问:“你知道?” “不不不。” 小姑娘连忙摆手,面露难色,“我只是猜测......” “那你猜的是谁?” “是、” 小姑娘欲言又止,踟蹰片刻,才呢喃了声,“是季老师.......” “不可能。” 时羡一听到‘季’字,立刻站定截铁的否了她,“季晴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刚才在休息室,季老师说她一定会赢过您的。” “那她也会用实力来证明自己,不会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时羡依旧坚持己见。 只是安渝心里却打了鼓,“师姐,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今天来的每一个可都是你的竞争对手,万一......” “没有这种万一。” 不等安渝把话说完,时羡便打断了他,“你就算不相信季晴,也该相信祁老师吧?季晴也是祁老师的学生,算起来,她也是咱们俩的师姐。” 此话一出,安渝面上划过一抹惊讶,心里的疑虑也被打消了。 不是信季晴,而是信任自己的老师。 可一看见那破了洞衣服,愁绪油瞬间侵占了那张俊颜,“师姐,那现在怎么办呀?” 时羡面色深凝,“衣服的问题,我可以改一改,但是模特......" “至幸老师,我记得展厅为了防止出意外,是有两个备选模特的。但是由于来参展的模特都是设计师自己平时合作惯了的,所以她们很少派上用场。” 工作人员提醒了句,“或许她们能应应急。” 时羡神色一喜,“那快去请她们过来吧!” 工作人员点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随后,时羡将衣服平铺在地板上,叫安渝给她拿来剪刀。 手起刀落,破掉的裙摆被时羡直接狠心剪了下来! 拖尾长裙瞬间变做及膝短裙。 可这样一来,衣服的美感也随着裙摆一起,大打折扣。 没了刚才的惊艳且不说,连上面的血迹也没有全部除掉。 “师姐……” 安渝欲言又止。 这样的衣服拿上去参展,怕是要丢人丢到太平洋了…… 时羡没做声,凝着衣服上的污渍看了片刻,站起身,“安渝,你再去帮我买样东西吧。” 她叫安渝附耳过来。 谁知她说的那些,竟没一样是与设计相关的。 一开始,安渝不懂时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质疑时羡的安排,故而就算不明白,也还是照办。 第344章 赢了,也输了 闻言,时羡心里咯噔一声。 脚下一个不稳,汽车灭火了。 她和蒋寒笙顺着惯性往前甩了一下。 吞咽了下口水,时羡尬笑着扭头。 刚想让他别开玩笑时,却正好对上蒋寒笙那双炽烈又认真的瑞凤眼。 只这一眼,时羡所有想用来搪塞的话都尽数堵在了喉头。 久久没得到回应,蒋寒笙敛了目光。 转过头,唇角浮现一抹苦涩。 “没关系。” 他声音很轻,轻地时羡几乎听不到。 她很是抱歉的看了蒋寒笙一眼。 重新启动车子。 抿了抿唇,说:“对不起啊。” “没什么对不起的。” 蒋寒笙偏过头,强忍失落,扯了扯唇角,“至少,你没那么直白的拒绝我。” “不是的。” 见他误会了,时羡赶忙摇头解释,“是我不能这么做。” “蒋总,你人真的很好,如果我这么做,对你太不公平了。” “你就别给我发好人卡了。” 蒋寒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听说只要一发好人卡,就是彻底没希望了。” 可这句想要缓和气氛的话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 时羡没笑。 脸色反而有些沉重。 蒋寒笙微不可闻地叹了声。 侧过身,很是认真的开了口,“阿羡,任何人喜欢你,都是因为你自身所拥有的闪光点,这不是负担,是你最值得骄傲的东西。” “所以,你只需要在你的世界里熠熠发光,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时羡咬了咬唇肉,既感激,又愧疚。 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本想把他送回家,但蒋寒笙却说她不方便回去。 便将车停在了云恒的地下车库,他去打车。 瞧着蒋寒笙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样子,时羡很是愧疚。 可也只是愧疚。 上了出租,蒋寒笙让时羡赶快回去。 车子启动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意瞬间瓦解。 闭了眼,掩下那抹痛色。 回到家,蒋寒笙输了指纹开门。 一推开,便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妈?” 蒋寒笙一惊,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你怎么进来的?” “那得问你啊。” 陆锦从沙发上起了身,展平裙摆,“密码都没换,和家里的一模一样,我连试都不用试,一次就进来了。” 说着,她朝蒋寒笙这边走过来,“这是去哪儿了,给你打电话也没接。” “去吃饭。” 蒋寒笙打开鞋柜,拿了拖鞋出来。 黎茉跟在陆锦身后,也同他打了招呼,“阿笙。” 刚未靠近,就闻到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陆锦也闻到了,下意识掩了掩鼻,“怎么还喝了酒啊。” 她问:“跟谁吃的?” 蒋寒笙没听清她说什么。 白酒就是有一点儿不好,后劲儿大,上头。 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晕的发涨。 直到陆锦又问了一遍,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时羡。” “谁?” 陆锦眸光骤亮,“时羡?真的啊!” 听到这个名字,她唇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哎呀,真想不到,那孩子看起来端庄温婉的,竟然还会喝酒啊!” 这不就是传说中能待的了家,出得了门的女孩子吗? “你想多了。” 蒋寒笙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水,饮下才说:“不是阿羡,是他前夫。” “她前夫?!” 陆锦当即摆出一副吃到瓜了的表情,“那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什么赢了输了?” 蒋寒笙啼笑皆非,“我们是去吃饭,又不是去打擂台。” “怎么不是打擂台?” 陆锦啧了一声,“那是你喜欢的女孩儿的前夫,你去哪儿就是给时羡撑脸面的。” 她抬手拍了下蒋寒笙,“赶快告诉我,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 蒋寒笙无奈叹气,将水杯放到桌子上,稍稍抬睫,“也输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没头没尾,陆锦白了他一眼,“你喝醉了?” “有点儿吧。” 蒋寒笙重叹一声,“但事实就是这样。” 赢的是,就算贺严使了手段,时羡最后也还是跟他一起走的。 输的是,时羡虽然人跟他走了,可心却不一定。 蒋寒笙揉着太阳穴往楼上去,边走边道:“妈,你自己在楼下坐着吧,我头疼的很,去睡一会儿。” “没出息。” 瞧着自家儿子有气无力的背影,陆锦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呀。” 闻言,蒋寒笙脚步一顿。 回过头提醒,“你可千万别乱来,再吓着时羡,我不想她有压力。” 陆锦撇嘴,“不用你操心,我比你还宝贝这个儿媳妇呢。” “妈,你嘴上有点儿遮拦。” 蒋寒生无奈蹙眉,“这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我和阿羡什么都没有,你这么说,是在污蔑人家的清白。” 清白? 黎茉站在一旁冷笑。 都是孩子他妈了,哪儿来的什么清白? 这个女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蒋寒笙上楼休息,陆锦在这儿待的也无趣。 黎茉便主动提出陪她回酒店。 可陆锦是实实在在是被那个女人拿下了。 路上,黎茉只是说了句让陆锦再好好观察一下时羡都被陆锦给怼了回来。 说她不用再观察了。 这么多年,给蒋寒笙张罗着介绍女朋友的人如过江之鲫。 可她们说的那些女孩子,有的是人优秀,但不合眼缘儿。 有的是合眼缘儿,却没有那么的优秀。 好不容易两者都有的吧,自家儿子又不乐意。 难得有一个既合她眼缘儿,也合蒋寒笙心意的女孩儿出现,人又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黎茉使劲儿咬了咬牙。 心里那颗叫做嫉妒的种子深深扎根经脉,疯狂窜长。 可她不会就这么放弃。 蒋家又不是陆锦一个人说了算。 蒋寒笙娶媳妇儿,少不得要去征求一下一家之主的意见。 是而,黎茉一回到酒店,便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蒋父的电话。 一番添油加醋,听的蒋父眉心紧皱。 撂下电话就给陆锦拨了过去。 连着几通都没有人接。 等陆锦洗澡出来之后才发现,竟有那么多的未接来电。 她拨了回去,问:“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找我。” “当然是儿子的终身大事。” 蒋父有些不高兴,“阿笙瞒着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能瞒着我?还说是去参加什么书画交流会。” 陆锦嘿嘿笑着,“我这不是想着先过来看看吗?” “那你看的怎么样?” “当然是很好啊。” 说起实现的好处,陆锦滔滔不绝。 脸上透着得意的神情,“我跟你说老蒋,这丫头可真是太好了,我是认准这个儿媳妇了,给金子都不换。” 蒋父声音并未缓和,凉嗖嗖地问:“可我怎么听说,她有个孩子,还离了婚?” “你听谁说的?” 陆锦一怔。 狐疑地瞥了眼手机。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蒋父打断了思路。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如果只是离异也就算了,可她还带个孩子。 咱们阿笙是头婚,这一结婚就当爹,讲出去也不好听啊。” “有什么不好听的?你不是做梦都盼着有人喊你一声爷爷吗?这生只要一结婚你的愿望立马实现。” 陆锦撕开面膜贴上,“你想想你那三个儿子,忙工作的忙工作,不着调的不着调,还有老三,直接说什么他要做丁克。” 她扒着屏幕凑过去,“现在有个现成的孙子,你还挑什么挑?” “话是这么说的吗?” “那应该怎么说?” 陆锦走到衣架旁边,拿了衣服才又折返回来,“我跟你说,我都查清楚了,这个时羡呢,她不止自己是知名设计师,父亲还是苏千霆。” “苏千霆?” 蒋父微微一讶,又重复着问了遍,“你是说,eternal的董事长,苏千霆?” 第345章 想把他当枪使? “对呀。” 陆锦点头,“人品,才智,容貌,家世,时羡都没得挑,以后再好也没有了。 要我说,你赶快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就来青州一趟,趁着苏千霆还在这儿,咱们两家人见个面,这事儿得尽快敲定下来。” 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是在听儿子说时羡那个前夫还对她贼心不死呢,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咱得帮儿子一把!” 蒋父没说话,沉默良久。 得知时羡是苏千霆的女儿时,他确实惊了一惊。 虽说苏家在国外发展,但苏千霆毕竟是华人,在国内也有一定的地位。 涉及到不少产业。 如果阿笙能娶到苏家的女儿,倒也是他的福气。 只是离异带娃这件事儿,在他心里到底还是个刺…… 叹道:“再说吧。” “老顽固!” 陆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低咒一声。 看来让他帮忙,是不太现实了。 也行。 干脆就让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全权代表,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想着,陆锦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从未拨过的电话号码。 很快,听筒里传来时羡清清雅雅的声音,“喂,您好。” “是时老师吧?” 陆锦明知故问,笑道:“我上周去你们公司咨询过的,我姓周,还跟你说我想找您订一套礼服。” 她自报了家门,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陆锦忽然一拍大腿。 “哎呀,那太好了,那我过两天就去公司找你。” 随后又跟时羡寒暄两句,才不舍的挂断。 心情极好的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嗡嗡声顺着门缝传了出来。 黎茉听够了墙角,悄摸声地关上门。 强忍怒意回到自己房间。 想到刚才陆锦和时羡打电话的模样,气的魂都要丢了。 她和蒋寒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黎家和蒋家又是世交,蒋家的长辈又一直那么喜欢自己。 黎茉一直以为,自己成为蒋太太是十拿九稳的事。 只是蒋寒笙一直没有松口才…… 虽然蒋寒笙没松口,但他身边也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 她一直盼着、等着、陪着。 想着只要有一天蒋寒笙想要结婚了,她就可以立刻出现。 蒋太太的位置,永远都是为她留着的。 可万万没想到,半路竟然会杀出来一个时羡! 她不允许。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从她身边夺走蒋寒笙。 更不会允许时羡得逞! 忽然,黎茉似是想起了什么。 瞳孔微眯,眸中划过一抹精光。 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冷声吩咐,“帮我查一下时羡的前夫是谁?” 她记得刚才在蒋寒笙家好像听他提了一嘴儿。 时羡的那个前夫,貌似还对她念念不忘…… 如果可以利用的话…… 没过多久,黎茉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点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 勾起唇角,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才拿着手包出门。 一个小时后,黎茉站到了贺氏集团写字楼下。 数十层的大厦,进进出出的员工,无一不在彰显着贺氏的地位。 黎茉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非但没有嫉妒,反而还有些高兴。 因为时羡这个前夫越是有钱有势,她的胜算也就越大。 和前台说明了来意,没多久,便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将她带去了顶层。 “咚咚——” 男人敲敲门。 直到里面应声,他才把门推开,引着黎茉进去。 “总裁,我把黎小姐带上来了。” 乔宇中规中矩地打了招呼。 贺严抬起头,对身边的季晴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好的。” 季晴点头。 从贺严手中接过文件,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经过黎茉时,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 四目相对。 黎茉觉得他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黎小姐,是吗?” 贺严慵懒的靠在办公椅上,“前台说,你要过来跟我谈有关时羡的事情。” 闻言,季晴脚步一顿。 不知怎么,手上一松,文件就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黎茉转过头,瞥见散落在地上的竟是设计图纸。 她恍然大悟。 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前段时间在设计展上见过。 她就是那个输给了时羡,拿了第二的设计师! 没想到竟然是时羡前夫手下的人…… 一时失误,季晴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可目光却不离贺严。 眼神中透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黎茉看看她,又看看贺严。 同样是女人,这个眼神儿她可太熟悉了。 眸子一转,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见状,乔宇赶忙蹲下身,替季晴将文件捡起来。 递到她面前时,手指不着痕迹地戳了戳她手臂。 回了神,季晴接过文件夹。 说了声抱歉,扭头就走。 偌大的办公室内,就只剩下黎茉和贺严两个人。 “说吧。” 贺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睨着她,“你想告诉我什么?” 黎茉也不见外,自顾自的走到贺严对面坐下。 浅笑,“贺总,你不用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过来没有恶意,只是想帮贺总。” “帮我?” 贺严笑了,“那你倒说说,你帮我什么?” “帮你得到时羡。” 李默勾了勾唇,将自己和蒋寒笙的关系和盘托出。 似是在表诚意。 贺严也静静听着。 直到她说完了,才问,“你想怎么做?”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我们联手搅黄了时羡和蒋寒笙的合作,那么蒋寒笙自然就不会再留在青州。 到时候回了宛城,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会是一场闹剧。 只要这两个人一分开,贺总不就有机会了吗?” 黎茉凝了眸子,“你放心,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和贺总一样,我只是想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吗?” 贺严双手交叉,微微挑眉,“那李小姐能提供什么?” 黎茉微微蹙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贺严嗤笑一声。 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黎茉。 远眺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黎小姐在青州,一没人脉,二没关系。 所谓合作,不过是事我干,利平分,损失的是云恒,担骂名的是贺氏。” 说着,他森然回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茉,“黎小姐想把我当枪使,还要摆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样子,是真觉得我傻吗?” 第346章 你都不配成为她的对手 “贺总,我这是在给你创造机会。” 黎茉怔愣一瞬,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她没想到贺严反应这么快。 更没想到会当场拆穿她。 但既然是她找上门来的,不达目的,怎么可能会甘心? “没错,我是从中得利了,但贺总就没有吗?” 她站起身,绕到贺严身边站定。 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眺望窗外。 “时羡是失去了和华影合作的机会,但贺氏集团家大业大,贺总身价不可估量,真的需要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拼死拼活,抛头露面吗? 再说,贺总和时羡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如果时羡嫁给别的男人,那孩子怎么办?” 自古以来,无论是后爸还是后妈,在世人心里都有刻板印象。 见贺严面微变,黎茉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了。 她就不信,贺严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寄人篱下,给别的男人叫爹。 勾勾唇边,似笑非笑,“既然是双赢的局面,贺总又何必在意是谁得利多呢?” 双赢? 贺严哼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言论。 时羡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若自己真这么做了,时羡一定恨他恨到骨子里。 目露鄙夷地瞥了黎茉一眼,声音冷寒,“这么多的好处,我就不和黎小姐抢了。” 闻言,黎茉脸色一僵。 刚才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 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贺严已经朝外喊了一声。 只一秒,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乔宇带着两个保安打扮的精壮男人出现在二人面前。 速度之快,甚至让黎茉怀疑他们一直在门口等着! 她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想做最后的努力,“贺总,我......” 可贺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淡声吩咐,“乔宇,送黎小姐出去。” “是。” 乔宇给两个保安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一左一右的站到了黎茉身边。 大有你不走,就把你丢出去的气势。 黎茉不甘心的咬着牙。 可也知道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处。 暗中跺了下脚,在两个保安的簇拥下往外走。 “黎小姐。” 乔宇刚拉开门。,就听贺严在身后唤了一声。 “你怎么折腾蒋寒笙我不管,但若敢动到时羡头上,我保证,你失去的,绝对不止蒋寒笙。” 明明他的表情没有变,声音也一如往常,可黎茉就是感受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甚至有点后悔过来招惹了这个男人。 若说刚才她还想再努力一下,那么此刻就只想逃离这间办公室。 乔宇并未把她押送到楼下,甚至都没出电梯。 只吩咐保安将她送出去。 那两个人在黎茉眼里就跟两条狗一样 她好歹也是世家千金,像犯人一样被人盯着,脸都丢光了。 正暗自生气时,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在不知情的注视下,那人进了洗手间。 黎茉放慢了脚步。 季晴推开隔间门时,正对上那双柳叶眼。 很显然,她也认出了黎茉。 没说话,自顾自的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黎茉也不急,就这么倚靠在墙边,打量她。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仿佛都在等些什么。 直到季晴准备离开,身后才传来一道清幽的声音,“方便一起喝杯咖啡吗?” 二十分钟后。 服务生将两杯咖啡放到了她们面前。 季晴没动,抬了抬手腕,凉声道:“黎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要回去上班。” 黎茉不疾不徐的搅拌着,端起来,抿一口。 好像真的在品咖啡一样,甚至还不痛不痒的点评了几句。 半天没说到点子上,季晴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起了身。 刚要抬脚离开,黎茉便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你喜欢贺严。” 季晴一顿。 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 垂下眼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所以呢?” “所以,我们是朋友。” 黎茉扬了扬下巴。 季晴了然,重新坐了回去。 “很抱歉。” 黎茉微微颔首,“我冒昧相拦,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 “这话怎么说?” “我和你喜欢的人,心都在同一个人身上。”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季晴上下扫视了黎茉一番,“所以你去找贺严,也是为了这个?” 黎茉摇头。 “贺严是男人,不懂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我找他说这些,什么用都没有。” “但你不一样。” 她弯了弯眉眼,“你是女人,所以,你能明白。” 季晴挑眉,“明白什么?” “明白女人最讨厌哪种女人。” 黎茉双手交叉,放在编织桌上,“时羡勾着贺严,吊着蒋寒笙,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不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联手,让她知道一味地靠男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晴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 好菜不自觉的跑上来。 “你口口声声说时羡的行为令人不耻,可我看,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耍手段,玩心机,一样都没落下。”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不是同病相怜。” 她重新起身,眸中露出几分轻蔑。 “我是喜欢贺严,所以我会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 你呢?不过是妄想凭着耍手段,玩心机在你心上人身边占有一席之地的可怜虫……但别忘了,世界上的女人可不止时羡一个,你赶走了她,还会有别人。” 季晴冷森森地瞥了黎茉一眼,抬脚离开。 却在经过她身边时,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 她偏过眼眸,语气淡然,“时羡并不是你口中那种攀附男人的女人,她是我最有实力的竞争对手,也是我尊重的对手。” 说着,她淡淡瞥了那人一眼,讽道:“像你这样的,都不配成为时羡的对手。” 第354章 他愿意跪,就让他跪 傍晚。 时羡下班之后,直接开车回了天城碧。 不料刚到地下车库入口,车前就忽然多了一道浅蓝色的身影。 她猛地踩下刹车,待看清那人的脸时,又惊又怒。 “苏乐!” 时羡降了车窗,探出头,“谁让你站在车前头的?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姑姑,你先别生气嘛。” 苏乐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趴到时羡车窗前,“我就是怕你从车库直接回家,所以才特意在这儿等你呢!” “等我?” “是啊!” 苏乐点头,随后朝时羡勾了勾手掌,示意她附耳过来。 悄咪咪的说,“咱们家院子里跪了一个傻子,我怕你去了有危险!” 时羡听迷糊了。 撤身问:“什么傻子?” “就是爷爷中午回来的时候,有个人跟他前后脚,后来他们进了书房,也不知道说了点啥,爷爷可生气了,当场把那个人赶了出去。” 苏乐耸耸肩,“可是那个人他没走,就在咱院子里跪着,从中午跪了现在呢!” 闻言,时羡瞳孔骤然一张。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抹身影。 她心中一惊,甚至来不及把车停到车库,扣开安全带就牵着苏乐往家跑! 猛地推开大门,果然瞧见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一动不动,就跪在院子的正中间。 时羡喘着粗气冲到他面前,秀眉紧蹙,“你在干什么?!” 贺严抬了抬头。 对上时羡那双充满惊惑的桃花眼。 只是看着,一动也不动。 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仿佛他这一下午,等的就是这一眼。 “贺严,你在玩苦肉计吗?” 他越是如此,时羡就越是生气,掐着腰讥笑,“贺总,这种手段是不是太幼稚了?” 手段? 听到这两个字,贺严自嘲般地垂下眼睫。 她觉得是手段就是手段吧, 如果这种手段能让他的羡羡回心转意,能获得苏家人的原谅,那他耍一次,也无妨。 贺严油盐不进,无论时羡说什么,他都默默受着。 就好像,一切都是他该着的。 见他软硬不吃,时羡只好让苏乐去将大门关上,随后大步进了客厅。 而苏千霆就坐在沙发上,在泡茶。 “爸。” 她走过去,“外面......怎么回事?” 闻言,苏千霆正斟茶的手微微一顿,脸色不自然的沉了几分。 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了站在时羡身后的苏乐,摆手道:“乐乐,你先回房间。” 苏乐哦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听到卧室门阖上的声音,苏千霆才慢悠悠地开了口,“乐乐都跟你说了吧?他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下午。” “为什么?” “先坐下。” 苏千霆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随后端了杯茶放在时羡面前。 凝眸道:“羡羡,这件事你不用管,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 “可是他这么跪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况且,放学之后,九九也会回来,被孩子看到...... 时羡双手覆上苏千霆的手臂,“爸,你去把他赶走吧,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等邻居们回来了,看到他在院子里跪着,影响也不好。” 而且,幼儿园也快放学了,若是让九九看见...... 苏千霆一下就领悟了自家宝贝女儿的意思,重叹一声,点点头。 听到推门声。贺严倏然抬眸。 见苏千霆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自己走过来,眼底忽然燃起一抹希冀。 就在他以为终于打动了苏千霆时,却只听到一声没什么情绪的逐客令。 “你走吧。” 顿时,恍若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把刚刚才重新点燃的希望瞬间浇灭。 “我不会走的。” 贺严呢喃了一句。 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与决心。 “你以为一直跪着就有用吗?” 苏千霆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我告诉你,别说你在这儿跪一下午,你就算跪一天,跪一年,把地跪穿了也抵消不了羡羡曾经受过的那些苦!” “所以我才想尽我所能的去弥补羡羡!” 贺严直起腰,骄傲如他,就是当年被郑荣升用刀枪指着太阳穴膝盖也没有软过一点。 此刻竟愿意在苏千霆面前丢掉所有的自尊,“苏董,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我没能保护好羡羡,但是以后不会了,她和孩子会是我的命,请您相信我一次,能让我有一个、有一个赎罪的机会,有一个向羡羡忏悔的机会,行吗?” “赎罪?” 苏千霆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轻哼出声,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打量他,“贺严,你和我都是男人,你以为,你一句赎罪,就能骗的过我吗?” “你今天过来,无非是在酒店看到我和蒋家夫妇见面,知道蒋寒笙有娶羡羡为妻的意思,所以你忽然意识到羡羡真的有可能要开始另一种生活,你产生了危机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孩子被抢走了一个属于自己却不经常玩的玩具,拥有的时候可有可无,可一旦面临失去,又觉得非它不可,可若真的把玩具留下来了,就又会再次把它丢在角落,不闻不问。” 说着,他眼底溢出一抹冷嘲,“我说的没错吧?” “不是,不是这样!” 贺严连声否认,“时羡她从来都不是我的可有可无,她是我的一切,是我的命!” “是吗?那羡羡生死一线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贺总也活不成呢?” 说到最后,苏千霆尾音转冷,眸中透射着与从前迥然不同的寒光,“贺严,五年前我就提醒过你,如果羡羡能平安度过那一劫,你务必要好好对她,可你是怎么做的,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没错,我是羡羡的父亲,但羡羡不是小孩子了,她的事也一向都是她做主,我从来不会多加干涉,但关于你,我不会任由她胡来。” 说着,他蹲下身,与贺严平视,浑身都透着身为人父,为女撑腰的底气。 一字一句道:“你听清楚,我苏千霆的女儿,没有任人欺负的道理,羡羡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可能再回你们贺家那个虎狼窝!”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苏千霆站起身,朝门口探了探头。 看清来人,抬脚迎了过去。 第355章 大逆不道? 苏千霆过来之际,蒋寒笙微微颔首,同他打了招呼,“苏伯伯。” “是阿笙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和贺严说了那些话,这会儿苏千霆看着蒋寒笙,竟比中午吃饭时更顺眼了。 敛去眼中寒意,恢复了以往的儒雅温柔,边开门边问:“阿笙,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是有点事。” 蒋寒笙点头,“苏伯伯,阿羡在家吗?” “在,她在里面,我带你过去。” 说着,苏千霆引着他入内。 经过院内时,蒋寒笙一眼就被院中央跪着的贺严吸引了目光。 可见苏千霆旁若无人的走过去,他也没好意思多问。 只是在经过贺严时不着痕迹的瞄了他一眼,这一瞄,却正好四目相对。 贺严也在凝视着他。 一如既往的,眸子里布满了敌意。 他没多看,随着苏千霆进去。 见着时羡,蒋寒笙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苏千霆猜着,可能是自己在,他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那个,你们聊,我去看看乐乐这丫头在干什么。” “苏伯伯。” 蒋寒笙唤了一声,抿抿唇,“其实,我是来跟阿羡道歉的。” “道歉?” 蒋寒笙嗯了一声,“果汁的事儿,说到底是因我而起,却没想到会连累你。” 闻言,时羡松了口气,无所谓的摇摇头,“都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再说,我不是也没有喝吗?” “除了果汁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蒋寒笙眉心微拧,“你还记得,七夕设计展上,你的设计作品被毁的事儿吗?” 闻言,时羡面色一怔。 她当然记得。 而且不可能忘。 那次,几乎让她几个月的努力尽数白费。 只是,蒋寒笙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蒋寒笙看出了她的疑惑,眸中噙着几分抱歉,温声解释:“其实,这也是黎茉做的。” “什么?” 父女二人异口同声。 时羡更是惊讶的张开了双唇。 当初她的作品被毁,所有人都在怀疑是季晴所为。 她虽然反驳,但也确实起了疑心。 只是因为季晴和她是同门,又有从前的交情在,所以她才在大家都力主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选择息事宁人。 可没想到,毁了自己设计的人竟然是黎茉! 这么看来,黎茉早就已经盯上了她。 而且不止一次的对她动手,给她使绊子! “对不起,阿羡。” 蒋寒笙满目真诚,语气诚恳,“你放心,黎茉已经被我赶回宛城了,该说的话,我也都跟她说清楚了,来之前,我妈也让我跟你转告一句话,她说,等她回去之后,就会跟黎家断交,以后,我们两家就是陌生人。” 说罢,蒋寒笙无声呼了口气,似是承诺一般,目光紧紧锁着眼前人。 他说:“阿羡,黎茉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和伤害,你不用担心了。” 时羡呆呆的愣在原地。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蒋寒笙离开,她也没缓过神来。 苏千霆以为她是在为黎茉的事情介怀,便道:“我记得陆夫人今天介绍黎茉的时候,提起过他们家在国外也有一些产业,还买了基金股票......” 此话一出,时羡变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即摇摇头,“爸,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和黎家无关。” 苏千霆眉心一皱,“羡羡,难道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当然不会。” 时羡眼眸微眯,眉宇间浮现一丝狠厉。 这笔债,她会亲自讨回来。 见状,苏千霆便知道时羡心里有了主意。 叹道:“你有数就行,不过,另外一件事,爸也希望你能拎清楚。” “什么事啊?” “你和蒋寒笙的事。” 话音刚落,时羡就变了脸色。 刚想开溜,却被苏千霆一句“站住”,把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羡羡,今天蒋家夫妇请我们吃饭,那么明显的意思,你不会看不出来。” 苏千霆语重心长,“其实,爸也喜欢蒋寒笙这个孩子,至少,他能拎得清。” “知道黎茉对他有感情后,并没有拖泥带水,纠缠不休,而是直接就和人讲的清清楚楚。 查清楚黎茉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不利,他二话不说将人赶走,让她离你远远儿的,甚至不惜和她整个家族决裂。 说句不该说的,如果当初贺严有这种魄力,当断就断,你也不至于遭受那么大的罪。” 最后这句话,犹如晴天时的一道惊雷。 将时羡震的浑身一颤。 早已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竟冲的她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 苏千霆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怎么了羡羡?” “没,没事......” 时羡轻轻摇头,“爸,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 话落,她拨开苏千霆的手,摇摇晃晃的进了卧室。 关窗户时,余光瞥见还在院子里跪着的贺严,一时间心里更乱了。 索性将窗帘拉上,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 苏乐听着客厅没动静了,才悄摸摸的溜儿童房。 抓着苏聿潇就要问个究竟。 听他说完,小丫头当即呸了一声,骂道:“这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吗?又蠢又渣!活该,就让他在外面跪着,跪死算了,就这还是便宜他了呢!” “嗯,确实便宜他了。” 苏聿潇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闻言,苏乐狐疑的扫了他一眼,“你这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自家这个小表弟她可再清楚不过了,人小鬼大。 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心里早就有了什么别的点子。 苏聿潇抱着膝盖,轻飘飘地说了句,“你今天,买了个榴莲回来,是吧?” “你怎么知道?!” “我又没失去嗅觉。”苏聿潇白了她一眼,“那味儿飘得满屋都是了。” “矫情。” 其实她平常是不会买回来吃的,家里闻不惯的人多。 尤其是苏聿潇,他过敏。 今儿是看苏千霆有饭局,时羡上班,苏聿潇又上了学,她才抱了一个回家。 正准备大快朵颐呢,就被贺严这档子事儿给打断了。 又眼看着苏聿潇要回来,她赶紧把榴莲藏到冰柜里,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对啊...... 就凭这小家伙对榴莲的敏感程度,怎么可能现在才发现? 他一直不说,现在才提出来,难道是...... 苏乐似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讶道:“你不会是要把榴莲壳给......” 她话说到一半,没敢宣之于口。 伸手指指楼下,又指指自己的膝盖。 苏聿潇看明白了,轻轻点头。 苏乐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道:“这、这不好吧,虽然他渣,但好歹也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嘛......”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了句,“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 “好像是。” 苏聿潇故作深沉的应了一声,就当苏乐以为他要放弃时,人家却来了一句:“所以我出主意,你来执行。” 第356章 你不要命了! 苏乐:???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你去是大逆不道,那我去就心安理得嘛?” 苏乐抱了一个抱枕压在膝盖上,嘟囔了句,“我还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儿呢。” 苏聿潇瘪瘪嘴,“有他缺德吗?” 苏乐一怔。 好像是啊…… 道德是要跟有道德的人讲的嘛。 她心一横,将抱枕往旁边使劲一丢,翻身下床,“走!” 苏聿潇紧跟其后。 深夜,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连灯也不开,抹黑钻进厨房。 拉开冰箱,一股浓郁香臭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苏聿潇捂着鼻子冲出门口,将门合上,就留着一条缝隙。 看着恨不得钻进冰箱里吸食的苏乐,忍不住催了句,“你快点儿!” “知道啦!” 二十分钟后。 苏乐满意的抹了下嘴。 托着两块榴莲壳拉开门,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环视一圈,在客厅沙发找到了自家表弟。 苏聿潇鼻子里塞着两个纸团,强忍恶心陪她走到玄关处,头一歪,“姐,加油!” 苏乐:“......” 彼时,苏聿潇已经替她开了门。 出了门,小丫头还是有点犹豫,脚步慢了又慢。 三十秒的路程,三分钟才走一半。 低头看着手里的榴莲壳,心里不禁有些迟疑。 毕竟长这么大,也从来没主动伤过人...... 可一想到刚才苏聿潇说的话,又觉得那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让他跪个榴莲而已,跟姑姑受的罪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咬咬唇,脚下加快了速度。 从中午到现在,贺严至少跪了八个小时。 滴水未进。 两个膝盖早就已经痛到麻木,精气神儿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可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不挪不动。 一心想着,他多跪一秒,就能让时羡多消一分气。 哪怕不原谅他,也至少不会赌气和蒋寒笙...... “喂!” 头顶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贺严缓缓抬头眸,才发现面前多了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 夜色笼罩下,苏乐并不太能看清贺严的表情。 但却还是在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不自觉的怵了一下。 轻咳一声,故意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你还打算在我家跪多久?” 贺严凤眸微转,打量了她一眼,哑声问:“时羡是你什么人?” “是我姑姑。” “那苏知言是你父亲?” “对啊。” 原来是这样...... 贺严了然的点点头。 叹了声,“回去吧,晚上风大。” 苏乐一怔。 手里的东西好像忽然就放不下去了…… 清清嗓子,绷着脸催促,“你也快回去吧,我姑姑不可能出来见你的,这么跪着,一点用都没有。”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苦笑。 她皱眉,“你笑什么?” “没事,快去回去吧。” 贺严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落在小丫头眼里,就跟逼迫自家姑姑接受他没什么两样。 本来残存着的一点犹豫,此刻什么也没有了。 索性弯下腰,将榴莲壳往地上一扣,哼道:“你要真有诚意,那就跪这个,要只是做做样子,就赶紧走!” 话落,苏乐拔腿就往屋里跑。 关上门的一瞬间,又上了锁。 “怎么样?他跪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苏乐心脏咚地跳了一下,低头看见小团子,才拍着胸口吐气。 边走边摇头,“他又不傻!” 那可是榴莲壳啊! 真跪了,两个膝盖还不得废? “但是我放那儿了。” 上到二楼时,苏乐忽然停下了脚步,“其实我觉得吧,让他知难而退就好了,姑姑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动,你早就有新爹了。” 苏聿潇:“......”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可他还真无从反驳。 毕竟这些年在国外,自家妈咪的追求者可是层出不穷。 什么魑魅魍魉和浪漫手段没见过。 苏乐还当笑话跟他讲过,说当初妈咪怀着自己,还在学校被老外当众表白。 后来妈咪告诉他自己是个孕妇,人家还不信,咬定妈咪只是胖了肚子而已。 这么一想,苏聿潇似乎也没那么担心了。 经过时羡卧室时,看见里面已经灭了灯,小家伙便安安心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然而他却不知,时羡虽灭了灯,却一直没有入睡。 也睡不着。 就这么缩在床边。 想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院子里,却又觉得自己若是出去,肯定又会给他希望。 说不定,以后变本加厉,没完没了的缠着自己。 贺家那些糟心事,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 更不想带着孩子一起经历。 狠心一点,对谁都好。 想着,忽然一阵困意来袭,时羡无意识的阖上了双眸。 似睡非睡时,忽然降下一道惊雷! 时羡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消,迅速翻身下床。 连拖鞋也顾不得穿,只是拉开窗帘的功夫,外面已是风雨交加。 她冒着风雨拉开窗户,探着头往一个方向去看。 只是雨太大了,像设了一道屏障,她什么也看不清。 心中一急,合上窗户便往外跑。 可在触碰到门把的一瞬间,她忽然停住了。 这么一去,恐怕刚才的隐忍和挣扎,都会尽数作废...... 况且,贺严怎么可能那么傻? 这么大的雨,谁会动也不动的生淋着? 说不定,他早就已经走了...... 想着,时羡松了手,钻进被子,将自己紧紧蒙住。 她就这么蒙了一夜。 听着雨声渐停,才将被子掀开。 透过窗帘缝隙,一丝清晨阳光透了过来。 看了眼墙上挂钟,才刚过六点。 她没有什么睡意,便起了身去洗漱,想着早点到公司也好。 人一忙起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她出门的时候,家里其他人还没醒,时羡特意将动作放轻了一些。 不料刚一出门,就看见依旧在院子里直挺挺跪着的贺严! 时羡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气急败坏的质问,“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要命了!” 第357章 雨中跪榴莲 昨晚的雨下了一夜! 下了一夜啊! 他就这么一直跪着? 贺严机械地动了动脖子,转过头。 发丝上的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一滴一滴的,落进衬衣里,消失不见。 他明明在看着时羡,可一双眸子却像摄像机虚焦了一样,怎么也看不清。 耳边也嗡嗡的。 只能勉强扯了扯唇角。 “你起来!” 时羡气急了,抬手就去拽他。 不想刚轻轻碰到,贺严便歪了一歪。 时羡蹲下身,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还未开口,便有一股淡淡的香臭儿飘进鼻腔。 这个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眼神不自觉的往他膝盖处寻去,果然看见上面扎着两片榴莲壳! 时羡目瞪口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错愕抬眸,“这怎么回事儿啊?” 她记得下午回来的时候,贺严身边没这种东西啊。 难不成还特意去买? 可贺严却回答不了她。 就这么歪在时羡肩头,用最后的精气神撑着呢喃,“羡羡,对不......” 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这么倒在了那个他日夜思念的怀抱里。 一时间,时羡方寸大乱。 她艰难地拖着贺严,朝屋内大喊,“爸!” “爸!” 很快,苏千霆便穿着睡衣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苏乐和苏聿潇。 见着时羡怀里已经昏迷了的贺严,苏乐捂着嘴惊呼一声,“啊!他他他、他怎么真的跪了呀!他是傻吗?!” 闻言,时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噙着惊异抬眸,“乐乐,这不会是你给他的吧?” “我、” “是我。” 苏聿潇冷着一张小脸挡在苏乐面前,像个小大人似的,淡定非常。 “妈咪,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让乐乐姐这么做的。” “你、” “好了!” 苏千霆低斥一声,深拧着眉心,“现在不是追责问罪的时候,先把人送到医院再说吧,乐乐,你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苏乐连连应声。 二十分钟后,贺严被送进了急诊。 医生说他淋了雨,高烧不断,膝盖上的伤尤为严重,半月板损伤,关节内积血,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过度行走。 送到病房时,人还是昏迷着。 看着他膝盖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时羡眼眶微酸。 见状,苏千霆重叹一声,想劝时羡回家休息,可她却一直没有表态。 就这么守着贺严。 忽然,一道震动声打破了病房内的沉寂。 时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是条短消息。 她点开,才看了一眼,眉心便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见状,苏千霆关心了句:“怎么了?”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时羡将手机反扣在了膝盖上。 轻轻摇头,“没事。” 虽这么说,可表情却不像没事的样子。 苏千霆在她身边落座,“如果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真没有。” 时羡递给他一抹安心的笑容,解释了句,“是蒋总,他想叫我晚上一起吃饭。” 闻言,苏千霆眉目一喜,“那就去啊。” 时羡没接话,只是抬眸看了眼病床上还没醒过来的贺严。 毕竟是自家孩子胡闹才让他住了院,若是就这么走了...... 苏千霆瞧出了她的顾虑,叹道:“你去吧,这儿我来守着,等他醒了我再走。” 见时羡没动,又补了句,“阿笙那孩子昨天才来家里跟你道过谦,你今天就拒绝人家的邀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因为黎茉的事迁怒了他。” 苏千霆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去吧,别叫人家误会。” 这话也有道理。 时羡沉吟片刻,点点头。 从病房里出来,时羡依旧有些不放心。 医生说了,贺严这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痊愈的,还是得通知他的你身边人才是,无论是自己还是苏千霆,都不方便一直照顾他。 可她又不想联系贺家人。 想了一圈,最后给乔宇去了个消息。 到医院门口,时羡打了车。 按照蒋寒笙发的定位,报了地址。 到达目的地后,时羡站在门外打量了一番,随即推开门。 入内,便有服务生迎过来。 问过她的身份,引着她上楼。 走着走着,时羡便被这家餐厅的装潢给吸引了。 脚下所踩的楼梯不是死气沉沉的木头或混凝土,而是透明材质,踩在上面,如同走玻璃栈道一样。 旁边也不是厚实宽阔的墙壁,而是极大的落地窗。 窗外落日融着晚霞,映在半壁天空,好似一幅重色彩的油画。 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她被服务生带到了顶层。 精致的食物,细致的餐具,还有......坐在长桌对面,文质彬彬的蒋寒笙。 见时羡进来,他立即起身过去。 “阿羡,你来了。” 蒋寒笙双眸中翻涌着激动之色,似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抑制住内心的喜悦。 时羡莞尔。 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觉得这顿饭与之前相比,实在太过正式了。 尤其是蒋寒笙。 虽然平时他们见面,蒋寒笙也多穿西装。 可今天这套似乎格外精致,尤其是布料上的月白色暗纹勾勒出的图案,连时羡这个知名设计师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研究一下。 被她这么看着,蒋寒笙耳根有些微微发烫。 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 时羡嫣然一笑,“只是觉得,白色很适合你。” 这话倒是发自真心。 他穿白色西装,格外温润。 “能被时老师夸赞,看来我今天没有选错衣服。” 蒋寒笙微微扬眉,随即替她拉开了长桌另一侧的凳子。 时羡道过谢,落座。 很快,服务生便端了主菜过来。 掀开盖子,香味儿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可时羡却有些坐立不安。 拿起刀叉,却没动。 等蒋寒笙过来替她倒红酒时,还是偏眸问了句,“蒋总,你今天这么正式的请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闻言,蒋寒笙动作一顿,殷红色液体微微晃了两下。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自然,温笑着,“先吃饭。” 说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听说这家店的老板是法国人,所以我就想起,你也在法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尝尝看,正不正宗。” 蒋寒笙没说,时羡也没有过于纠结。 其实来之前她也想过,可能不是关于黎茉就是关于贺严。 但不管是谁,饭前提起恐怕都会影响食欲。 不说也好。 美食当前,享受才不算辜负。 主菜过后,服务生端来了饭后甜点。 刚放下,时羡忽然眼前一亮。 “是焦糖烤布蕾啊。” 她弯了弯眉眼,竟露出几分如小孩子般惊喜的姿态,“以前跟祁老师一起上课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我几乎每天下课都去,还会给乐乐也带一份,只可惜九九那孩子不喜欢甜食。” 这一顿饭下来,时羡也没说这么多话。 见她如此,蒋寒笙也随之展了笑颜,“那快尝尝,若是好吃,待会儿也给他们带一份。” 时羡点头。 抬手去够碟中放着的勺子。 不料刚拿起来,她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一双手悬在空中,眸光动也不动的那个白瓷碟子。 而在碟子中间,正稳稳的放着一条钻戒项链! 第358章 盼你试着爱我 看着那枚钻戒项链。 时羡愣了好一会儿,才满目讶异的抬起头。 什么都不用说,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蒋寒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 在时羡震惊的目光下缓步前进。 “其实我做出这个决定,挺难的,可后来觉得,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再加上昨天我爸妈宴请了苏伯伯,你那么聪明,一定也察觉到了,对吧?” 时羡早就在看到那条项链时,理智就被炸的七荤八素了。 根本无法回答蒋寒笙的问题。 直到人走到自己面前,她才木讷的张了张唇,轻唤:“蒋总......” 话音刚落,蒋寒笙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先听我说。” 他缓缓蹲下身子,比时羡矮了一些。 声音犹如夏夜微风,舒适,轻柔。 “我昨晚想了一夜,挣扎了一夜,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做,不是怕被你拒绝,而是怕唐突了你,可是如果不争取一次,等到真的失去了,恐怕会遗憾终生。” 蒋寒笙抬起头,“阿羡,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心动过,唯有你,我不想错过。” “蒋总,我、” 时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可对上那双虔诚又热烈的目光,所有的话都尽数卡在喉头。 半晌,也没发出声音。 蒋寒笙没有强迫她做决定,而是噙着卑微,颤声问:“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 时羡毫不犹豫的否认,“相反,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你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没有你,云恒集团不会有现在的发展,可......” “不讨厌就好。” 在时羡即将说出后续的话时,蒋寒笙下意识打断了她,似是在害怕什么。 等到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和胆寒。 垂着头,自嘲般笑了笑。 “虽然你不说,但我也能看出来,贺先生昨晚去天城碧,是诚心想跟你复合,而你……其实也很挣扎……” 他把自己看的很透彻。 时羡遮住眼中的复杂,牙尖轻轻咬着唇肉。 没反驳。 “也是,毕竟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总是你曾经的青春。” 蒋寒笙替她寻了个台阶。 却又话锋一转,“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时羡抬头,正对上那双殷切的眸子。 里面清晰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仿佛除她之外,再也容不下世间的一花一木。 他说:“我不要求你忘掉贺严,也不奢求你能一下就爱上我,可我盼望着你能试着去爱我,从感激,到感动,再到感情......无所谓时间长短,只要有那么一天就好。” 时羡怔怔地看着他。 安静的听着。 每一个字,都宛如一块石子,投进她早已平静无澜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涟漪。 蒋寒笙深吸口气,从她手里勾过项链。 “这枚钻戒,是我在七夕的时候,就想送给你的。” 他捏在指尖,轻轻摩挲着戒圈。 “钻石里面,印着七夕你设计展那天你所用展品的初稿,和你一起为设计展找灵感的那段时间,是我认为最值得纪念的事情,这张设计初稿,也是我们之间结缘的见证。” “钻戒这种东西,一生只送一个人,它是我对你的承诺,但是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这样,只是想给自己的感情做一个交代,并不是想逼你什么……” “你如果不愿意,就当成项链收下,作为我们之间友谊的见证; 如果觉得我唐突了,连朋友也做不成,那就不收,我也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来打扰你,更不会干扰你的生活,让你难堪。” 时羡茫然许久,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屏障。 轻轻攥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心。 很久都没有说话。 蒋寒笙双眸微转,将她的小动作都尽数收在眼底。 那份盼望,也渐渐变成了绝望。 苦笑着自嘲,垂下头,掩下眸中无尽的悲伤。 微不可闻的说了句,“也没关系。” 话落,他深吸口气,扶着膝盖起身。 正要回到座位上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急呼。 “蒋总!” 蒋寒笙脚步一顿,转过头。 若不是离的远,时羡便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那一层薄泪。 “你……” 时羡樱唇微启,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你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话落之际,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掌心朝下,中指微微抬起。 蒋寒笙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直到时羡朝他胳膊垂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蒋寒笙才彻然大悟! 连连点头,“愿意!当然愿意!” 他步步生风,恨不得直接飞奔过去。 可又拼了命的想要克制住。 明明是一双笔直修长,堪比男模的大长腿,却硬是走出一种刚刚驯服四肢的感觉。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 松松软软的。 那感觉,极其不真实。 直到将钻戒小心又虔诚的戴在那只如水葱般的右手中指上。 他才真的确定,自己做到了。 时羡,真的答应了! 也正是此时,时羡才第一次仔细打量手上那枚冰冰凉凉的物件儿。 精美绝伦。 尤其是戒指上的链条设计的十分精巧。 一圈,是项链,而缠绕两圈,就是手链。 她微微弯唇,不禁叹了声,“这个设计的真好看。” “你喜欢?” 蒋寒笙淡笑一声,“那我就没有白熬了几个晚上。” 时羡一怔,“什么?” “其实,我大学学的专业是珠宝设计。” 蒋寒笙替她扣上手链,和声解释,“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进家族企业,所以才转行创立了华影。” 时羡恍然。 原来,他真的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正如蒋寒笙所说,无论自己是否答应,今天的事都不会让她难堪。 做的这样无可挑剔,肯定花了极大的心思。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深深凝了手上那只价值连城地钻戒一眼。 心底松了口气,好像有什么东西释然了。 也好。 这样的蒋寒笙,爸爸喜欢,九九也喜欢。 所有人都说他是好的。 所以,是挺好的。 …… 从餐厅离开后,时羡想带蒋寒笙去的地方,是医院。 至于过来干什么…… 与蒋寒笙出双入对的出席有贺严在的场合,已经很是明显了。 听到推门声,乔宇寻着声音望去。 看见时羡,欣喜至极地惊呼一声,“夫人!” 可余光瞥到她身侧的蒋寒笙时,笑容瞬间僵在了唇角。 这人怎么了也来了? 漠然地扫了一眼,乔宇直接无视。 只朝着时羡迎了过去,“夫人,你终于来了!” 时羡点点头,抿直了唇线,与蒋寒笙并排入内。 “贺严怎么样?” “总裁他、他还没醒......” 第359章 羡羡,你真的爱蒋寒笙吗? 时羡眉心微皱。 将手包递给蒋寒笙,与他交换了个眼神,朝病床走了过去。 弯下腰,伸手探了探贺严的额头。 乔宇跟在她身后,拧着眉深叹,“总裁一直在反复发热,最高的时候烧到三十九度,迷迷糊糊的,偶尔说几句胡话……” 时羡一惊,偏眸,“怎么会胡话?医生怎么说?” “可能是有什么执念吧,就像说梦话一样,医生说,等退烧就好了。” 乔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羡的脸色,见她一直没向自己问什么,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末了,还是他先撑不住,“夫人,您就不想知道,总裁说了些什么吗?” “羡羡。”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乔宇刚要开口,苏千霆便从小沙发上起了身,朝他们过来。 想劝两句让时羡回家,却在刚到床尾时,一眼就被她手上那只鸽子蛋似的钻戒给吸引了。 苏千霆瞳孔微扩,讶了声,“羡羡,你、” 时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落在自己手上的一瞬间,迅速撤了回去。 瞥了贺严一眼,才才从病床边站起身。 回头,与蒋寒笙相视一笑。 这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饶是什么都没说,可苏千霆是过来人,也什么都懂了。 不住的点头,欣慰极了。 一个劲儿的说,“好,好!” 时羡垂下头。 落在外人眼里,便是一副寻得如意郎君后,娇媚羞涩的模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这样。 病房内除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贺严,不高兴地只有乔宇一人。 他已婚那么多年,当然知道钻戒是什么意思。 加上夫人刚才和蒋寒笙一起过来...... 想着,乔宇忍不住垂眸看了看贺严,恨不得立马过去使劲儿将他摇醒。 可这么做不现实。 他只能默默祷告,希望自家老板能争点气。 能听到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能醒过来…… 忽然,门口传来两道清脆的敲门声。 乔宇过去,再回来时,身后多了一个中年一声。 过来给贺严的膝盖换药。 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穿着西裤,从急诊出来,膝盖上已经被缠了厚厚的纱布。 时羡并没有见过伤口是什么样子。 所以当医生一层层把纱布揭开时,时羡并没有走。 而是就静静地站在病床边,看着他。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贺严膝盖上那一个挨一个的倒三角形伤口时,还是不自觉吸了口凉气。 贝齿紧紧咬住唇瓣,她不忍再看,刚要偏过头,肩头便搭上了一只微微发烫的掌心。 她抬头,撞进蒋寒笙那双温柔似水地瑞凤眼中。 或是他的笑容有治愈功能,时羡竟真的没那么害怕了。 在蒋寒笙的陪伴下,看着贺严换了药。 陈医生收拾东西时,时羡关心了句,“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好说,如果今晚能退烧的话,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 出门前,又补了一句,“不过,膝盖上的伤恐怕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好,那谢谢医生了。” 将他送走,时羡也叫了苏千霆一起回家。 既然贺严没醒,那自己留下来没什么用…… 不料刚到门口,就被乔宇追了出来,喊了一声,“夫人!” 时羡脚步一滞。 回过头。 可乔宇还未开口,就被苏千霆拦了一下。 挡在时羡身前,看向乔宇的双眸中,含着两分警告的意味。 “乔特助,羡羡跟你们贺总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你这么称呼她,不合适。” 乔宇急的头发懵,根本深究不了他在说什么。 只一心想替贺严做最后的努力。 更不想跟他纠缠。 故而当即改了口,“时小姐,那个,刚才医生说了,总裁今晚退不退烧很重要,你、你能不能留下来照顾照顾他?哪怕只是陪陪他,给他一点心里也行......” 时羡眉尖微簇,思虑片刻,说,“心里安慰也医治不了身体的病痛,你在他身边十多年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照顾的很好。” “可我毕竟是大男人啊!” 乔宇急坏了,摊着手,无奈道:“不万一有什么不细心的、" “那就通知他家里人吧。” 时羡声音轻轻浅浅,“贺家人多,会有细心的人照顾他。” “可是……” “对了。” 时羡拨开苏千霆,朝乔宇走了两步,“他醒了之后,你记得告诉他,别再做傻事了,除了伤害自己,什么用也没有。” “还有,贺严的伤,到底跟我有些关系,所以我已经在他卡里充了足够的医药费,你告诉他,以后……就不用再见了。” 话落,她当即转身,背影格外决然。 从住院部到医院门口的这条路,时羡走的极快。 几乎小跑着。 连蒋寒笙都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跟她。 出了大门,他忽然加快了速度。 伸手一捞,大掌紧紧包裹住了一只纤细的手腕。 一股温热顺着手臂钻入神经,时羡浑身抖了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涩缩,可对上蒋寒笙那双盈盈含笑的眸子,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渐渐地,也放松了自己。 苏千霆在他们身后跟着,看到这一幕,欣慰极了。 做父母的,只希望儿女们平安幸福。 而阿笙这个孩子,既能给羡羡平安,也能给她幸福。 再加上一对明事理的父母…… 有这些,自家宝贝羡羡以后的日子,就安泰无虞了。 —— 时羡和蒋寒笙的事情传的极快。 不过三天,苏氏千金和蒋家四公子订婚的消息就占据了各大头条。 方书瑶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瞬间给时羡去了视频电话,“羡羡,羡羡,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时羡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方书瑶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啧了一声,“当然是你和蒋寒笙的事呀!你快告诉我,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那就是真的喽!” 听筒里传来几声鼓掌,“哎呀,太好了!太好了!什么时候办订婚呀?” “明天。” 时羡轻轻吐出两个字。 方书瑶皱着眉,“这么仓促啊?” 是有点仓促。 不过也没办法。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陆锦简直要高兴的飞起来了。 立马返回宛城通知亲朋好友。 就连登上头条这事儿,也是她一手去办的。 那上心劲儿,险些让她招架不住。 “不过也好。” 方书瑶自顾自的点点头,“免得事迟多变。” 时羡嗯了一声,平静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越是这样,方书瑶越觉得不对劲儿。 迟疑许久,还是托着手机,隔着屏幕凝视了她一眼,“羡羡,你真的爱蒋寒笙吗?” “会吧。” 时羡笑容中噙着几分落寞,却没有正面回答。 好一会儿,她才点着头说:“会的。” 第360章 她是我倾心相求的珍宝 订婚典礼在宛城举行。 这是两家父母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 时羡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蒋家根基在宛城,而她虽然长在青州,但自从外婆去世,她和周家那些亲戚也就不往来了。 至于时家的,跟她更没有关系。 苏家的人也不多,亲朋好友大多在国外,订婚办的仓促,苏千霆的意思是,就不折腾了,等结婚的时候再广为通知。 幸好亲近的人都在身边,唯有一个苏知言在出差,也被苏千霆一个电话给召了回来。 头天上午,一行人被蒋家派的车接到了宛城。 只是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方书瑶没有过来。 蒋家人来接的时候,时羡故意没说。 到底只是个订婚。 宛城距青州路程远是一点,最重要的,是方书瑶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三个月,正不稳定。 这场合人多,她是真的担心。 正想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时羡过去开门。 下一秒,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像树袋熊一样的挂在了她身上。 “羡羡宝贝!” 时羡被扑的太猛,一时没站稳,踉跄两步。 既惊又喜,讶道:“你怎么来了呀?” “当然是蒋总亲自把我接过来的啊。” 方书瑶搂着她的脖子蹭了又蹭,才松开。 时羡讶然,“蒋总,你怎么……” 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在自己印象里,好像从未跟蒋寒笙说过瑶瑶的事啊…… 迎上她那双满是疑惑的桃花眸,蒋寒笙笑地越发温润。 “九九说,自己有个干妈是妈咪最特殊的亲人,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不来妈咪会遗憾的。” 他说,“阿羡,我不想你留遗憾。” 时羡了然。 心底忽然一暖,对蒋寒笙莞尔,“谢谢。” “哎呀,你们俩都成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呀?蒋总,虽然我很感谢你千里迢迢把我送来,不过……” 方书瑶单手揽住时羡肩膀,好像宣示主权一般,“今晚羡羡可得是我的,我们要秉烛夜谈,你可不能跟我抢啊!” 闻言,蒋寒笙眸色一怔。 等反应过来时,耳根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连忙后撤一步,低头浅哧,“方小姐说笑了。” 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到时羡身上,“别聊的太晚,早点休息。” “好。” 时羡应声。 蒋寒笙一走,方书瑶就迫不及待的阖上了门。 拉着时羡的手就往酒店房间的大床上一坐。 褪去了刚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眸色格外深沉紧张,“羡羡,你明天订婚这事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什么意思?” 时羡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背,“你是怕我临时逃脱还是怕蒋总后悔呀?” “哎呀,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说……” 方书瑶欲言又止,最后从齿间蹦出两个字,“贺严。” 那可是个醋坛子! 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她就怕贺严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万一过来把场子砸了…… “不会。” 时羡语气轻轻,却斩钉截铁,“他不会来的。” 面对她的从容自信,方书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狐疑地问了句,“真的?” “真的。” 时羡微微弯唇。 上次去医院,虽然贺严处于昏迷状态,可乔宇确是清醒的。 他是贺严心腹。 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贺严。 就算他不说,这条消息也在头条上占了正正一天。 贺严没理由看不到。 可三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羡想过,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乔宇瞒下来了这件事,不止他没说,而且还用了点手段,没让贺严看到这条新闻。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贺严不会善罢甘休。 可蒋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想做什么,还得掂量掂量。 所以乔宇没说。 瞧她这么确定,方书瑶便也不多问了。 想着,蒋寒笙看起来是个靠谱的人,应该会安排好的。 闺蜜俩洗了澡躺在床上,一人一个抱枕。 像当年在大学一样,滔滔不绝的聊到深夜。 翌日清晨,化妆师敲响了时羡的门。 两个小时后。 穿衣镜中映出一幅秀丽美人图。 “真好。” 方书瑶凑到她身边,叹了声,“羡羡,我以前只希望你平安,但现在,是真希望你幸福。” “我也希望你平安幸福。” 时羡捞起她的手,“所以一会儿出去了你可别贪嘴,酒更是碰都不能碰。” 更是一遍一遍的嘱咐她,“一定要多加注意,千万别往人多的地方挤。” 话音刚落,化妆师便提着化妆箱跟她道别。 谁知一开门,正好撞见刚要抬手敲门的蒋寒笙和苏聿潇。 两人穿着同色系的白色西装。 既平整又合身。 尤其是苏聿潇,本来就长的招人喜欢,一穿正装,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正太。 方书瑶这个颜控见了,立马蹲下身去,抱着他又亲又贴。 一个劲儿的输出彩虹屁。 可时羡怔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 以前只是觉得,九九和他……是神似,但其实五官跟自己更像。 可是今天这么一打扮,竟然活脱脱就是他的翻版…… 正恍惚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如涓涓清泉般的声音。 蒋寒笙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时羡身上,由衷叹了句,“真好看。” “那当然啦!” 方书瑶抢在时羡前头开了口,笑眯眯地望向蒋寒笙,“蒋总,这回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哦,所以一定要好好对我家羡羡,不然,我们可是会悔婚的!” 蒋寒笙轻笑,“这是当然,不过......” 他语气微顿,随即话锋一转,“阿羡可不是便宜,她是我倾心相求而得的珍宝。” 闻言,时羡倏然抬眸。 却在对上那双情深切切的瑞凤眼时,双颊忽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明明自己印象中的蒋寒笙是挺、挺矜持一人…… 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听方书瑶哎呦了两声,“咳咳,少儿不宜啊!” 她装模作样的,一只手捂住苏聿潇的眼睛,一只手覆上自己还未显怀的小腹,“况且我还是个孕妇呢,蒋总,你可不能这么给我吃狗粮啊!” “瑶瑶。” 时羡嗔怪一声,方书瑶心知她是害羞了。 正要再调侃两句,却见身旁地小团子努了努嘴,“干妈,你正经点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 方书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就知道护着你妈咪。” 蒋寒笙笑意不减,绕过她们朝时羡靠近了几步,伸出手掌,抿唇微笑,“阿羡,准备好了吗,我们一起出去?” “好。” 时羡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掌,纤细白嫩的指尖轻轻搭蒋寒笙手中。 第361章 粘上牙,堵上嘴 四人乘电梯来到宴会厅外。 里面宾客已至,觥筹交错。 时羡刚要抬脚,忽听身旁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方书瑶赶忙打开手包,看了一眼,随后在时羡耳边低语两句,转身朝反方向走。 不知怎么,时羡忽然有些紧张。 浑身像拴了一根橡皮筋,将她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蒋寒笙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自然,指尖微曲,像是安慰一样,在她手心轻划两下。 时羡轻咬唇瓣,下一秒,右手也被抓了起来。 她低头,就见苏聿潇不知什么时候从蒋寒笙那边跑了过来,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妈咪,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团子一开口,时羡忽然就笑了。 与蒋寒笙互视一眼,彼时,他已经曲起了手肘。 时羡嫣然一笑,将手臂圈了进去。 主人公一入场,厅内瞬间飘起了舒缓的小提琴声。 从门口到台子那段距离,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蒋寒笙一身白色西装,宛如王子。 时羡一袭藕色拖尾礼服,仿若公主。 而一旁的苏聿潇,就像个小骑士一样。 紧紧跟着自家妈咪。 陆锦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儿媳和儿子相配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满意。 啪啪啪的,手掌都要拍烂了。 忽然,身旁不知何时凑过来一个贵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讶了声,“蒋夫人,您身上这件衣服,我看着怎么像是eternal的首席设计师''至幸''的风格啊。” 陆锦本来一心都在那对金童玉女身上,被这么一说,便礼貌回了句,“您眼光真好。” “真的是啊!” 那夫人眸中讶异更甚,绕着陆锦三百六十度的转圈。 末了笑了句,“听说她的设计要提前很久排队呢,看来,你是真的着急阿笙的婚事啊。” 陆锦笑笑,没说话。 可贵妇似是不打算善罢甘休,啧啧两声,挑眉道:“不过这阿笙也是个有福气的,虽说结婚晚了点,但总归娶了个天仙似的儿媳妇,这要是在家里摆着,多撑门面啊。” 陆锦本来笑着,还挺自豪。 可一听后面这句,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什么东西是摆在家里? 装饰品才是摆在家里用来展示呢! 这不拐着弯儿的说她家羡羡空有皮囊嘛? 环起双臂,凉凉的勾起唇角,“林太太说笑了,我儿媳妇优秀的很,年纪轻轻就是国内外的知名设计师,还一个人扛起了一家公司,她这么耀眼,我怎么舍得放在家里啊?” “设计师?” “您不知道吗?” 陆锦故作惊讶的捂了捂唇瓣,“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看您这么夸我这衣服,还以为您也认识我儿媳妇呢!” 嗯? 什么夸她衣服就认识他儿媳妇儿。 她儿媳妇儿是什么人?跟这衣服又有什么关系? 林太太似是一时没咂摸出味儿来。 片刻,她蓦然回眸,“你是说你这件衣服是......” 话说一半却卡在了喉头,林太太不可置信的朝台上看了一眼,“你、你是说儿媳妇是设计师‘至幸’?” “是啊。” 陆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看起来你应该也很喜欢我儿媳妇的设计吧?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等订婚典礼结束了,我帮你给我儿媳妇说说,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也送你一件。” 林太太面色难看极了。 弯着唇,冷笑涟涟,“难怪,难怪一个订婚就这么大排场呢......” 合着这是在炫耀呢! 她心里膈应极了。 这陆锦仗着自己会写几个字儿,进了什么书法协会,就从来不和他们这些太太圈的人来往。 心高气傲的不得了。 本来以为他们跟苏家联姻,不过就是看上了苏家的财力和人脉。 至于什么苏家大小姐,听都没听说过。 指不定就是个什么刁蛮草包呢! 没想到…… 林太太眼神落在台上。 本意是看时羡的,却想被她身旁的小家伙儿吸引了目光。 忽然想起了什么,冷哼道,“不过蒋夫人,您这主持找的可不太专业啊,哪有未婚夫妻带着小花童一起上台的?就算是送订婚戒指,也要按照流程来呀。” 陆锦早就没了耐心,瞥她一眼,淡声解释,“那不是小花童,是我大孙子。” “大、” 林太太眸子瞬间瞪得滴溜溜圆。 “蒋太太,您是想孙子想疯了吧?” 谁不知道陆锦前三个儿子虽然结了婚,却没一个给她生出个孙子来的。 林太太嗤笑一声,摇头道:“阿笙这可是刚订婚,哪儿来的孩子,难不成他是托塔天王,生出来的孩子是个哪吒,直接就会跑会跳呀?” “谁说只有儿子生的才是孙子?” 陆锦眉峰一挑,“我家阿笙福气好,娶一送一。” 什么玩意儿? 娶一送一?! “不是,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女方带的呀?” “蒋太太,这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阿笙可是咱们宛城的黄金单身汉! 这不说其他的,那黎家的姑娘,可是等了咱们阿笙好多年呢,阿笙就是不娶她,也不能娶个二婚的呀。” 陆锦眸色一冷。 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家儿子的订婚典礼。 不说其他,苏千霆还在对面站着呢。 加上这么多的宾客,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转过身,从餐桌上拿了一块红纸包着的东西递到她手里。 极其体面的扬了唇,“林太太,这喜糖挺不错的,你吃一个,也沾沾喜气儿。” 林太太:“……” 这意思太明显了。 正说着话呢,让她吃糖。 可不就是让她粘上牙,粘住嘴吗? 林太太死死捏住手里的糖块。 牙关紧咬,目光中的愤恨与嘲弄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娶了个二婚媳妇儿还这么嚣张,这事儿要是在圈子里传开了,看她到时候还怎么得意! 第362章 以命相搏 林太太斜眼扫了陆锦一眼,上唇微抬,撇着嘴钻进了人海中。 陆锦看到了,却不在意。 反正日子是他们家在过,这些人,就是嫉妒! – 台上主持人在说着祝福词。 台下,方书瑶激动的热泪盈眶。 可身边的沈宴星一脸凝重,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刚要拨出电话时,却忽然被人按住了手腕。 偏头,正对上方书瑶那双充满戒备的杏眸。 “你要干嘛?” 沈宴星撤了撤手腕,没撤动,瘪嘴,“我打电话呀。” “跟谁打?” “还能有谁?当然是贺儿啊!” “你敢!” 方书瑶抓着手腕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饶是这样还觉得不保险,索性直接把手机抢到了自己手里。 “阿瑶你别闹了。” 沈宴星无奈极了,“贺严是我兄弟,这么大的事儿我不能瞒着他!” “你装做不知道不就行了?” 方书瑶把手机藏到背后,“刚才我就不让你进来,是你自己非要来的!” “不是,那你也没说时羡在里面订婚呐!” 自从得知方书瑶怀孕之后,他就让经纪人推了所有的通告,安心在家陪老婆孩子,就昨天下午去公司处理一件合约的事情,回来之后老婆就不见了! 他找了整整一个晚上,青州市都快让他翻个底朝天了,结果人家一声不吭跑这么远。 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见面之后她又三缄其口,那搁谁谁不好奇啊? 眼看着时羡都要带戒指了,沈宴星心急如焚,长臂一展,抬手就要去捞手机,不想被方书瑶一躲,捞了个空。 “不许打!” 她迈大了步子后撤,“我告诉你沈宴星,本来我就没打算告诉你这件事,贺严是你兄弟没错,可时羡也是我姐妹儿,你进来给声祝福也就算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止羡羡幸福,你要是敢搅合,那我就毁了你的幸福!” 说着,方书瑶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又瞄了一眼沈宴星的某个部位。 眼底威胁意味更甚。 “别别别。” 沈宴姓大惊失色,连连道歉,“小祖宗我错了行不行……” 他可真是一点儿险都不敢冒。 他家这位女王本来就不想要娃,自己又是跪求又是保证的,才勉强让孩子不被她从这个豪宅里赶出来…… “不过阿瑶……” 沈宴星扶额轻叹,“我可以不搅合,但是我也祝福不了。” “你、” “我已经对不起兄弟了,不能再往他心上插两刀吧?” 话落,他深深看了眼台上正在交换戒指的两个人,重叹一声,转了身。 方书瑶张了张口,终是没喊出声。 算了。 反正他手机还在自己这儿,晾他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 当主持说出‘仪式结束’这几个字之后,台下掌声此起彼伏,热烈而经久。 彼时,蒋寒笙牵着时羡下来,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香槟。 率先给蒋家夫妇敬酒。 蒋寒笙酒量不行,时羡更是个小趴菜。 所以早把香槟换成了柚子汁。 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可喝起来差别就大了去了。 敬过两家父母,便是其他一些亲朋,几家下来,时羡喝了水饱。 “累不累?” 蒋寒笙忽然凑近她,呼吸中喷洒的温热打在时羡耳根上。 立马就红成了水蜜桃样。 时羡摇头,嘴上却很城市的问,“还有几个?” 蒋寒笙笑了,“你要是不想,就不敬了。” “你别开玩笑。” 时羡瘪着嘴,指了指不远处一位穿湖蓝色两件套的中年女人,“那位是谁?” “我姑姑。” “那你还不赶快带我去敬酒?!” 时羡先蒋寒笙一步走,没走几步,就被人大力捏住了手腕!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一瞬间涌入鼻腔,熟悉的气息在自己身侧蔓延开来。 时羡心脏咯噔一下。 她甚至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 “跟我走。” 嘶哑干涩的声音从贺严喉咙中溢了出来。 他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眼圈儿红的吓人。 眸子灰暗,如死水蒙了一层雾霭。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时羡。 就算她做足了心里建设,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乱了呼吸。 他们这边动静不大。 并未惊动许多人。 只是贺严身上那套衣服在这个场合十分特别,一下就吸引了正和几位中年男人举杯交谈的苏千霆。 他拧眉,说了声抱歉,便撤身往这边来。 没走几步,就被自家儿子拦住了。 苏知言对苏千霆摇摇头,低声提醒,“爸,先别着急。” 不着急? 他怎么能不着急啊! 苏千霆额头挤出几条皱纹,“我不去,你妹妹被欺负了怎么办?” “不会。” 苏知言声音轻轻。 有蒋寒笙在,羡羡不会被欺负。 若是被欺负了,或者,把控不住这个场面。 那这个人,也未必是自家妹妹的良人…… 虽然他这么说,可苏千霆还是不放心,目光始终不离时羡,大有一出事,他便要立马去给自家女儿撑腰的意味。 与贺严对视一眼,时羡立刻错开了目光。 使劲儿转着手腕想要挣脱那份桎梏,却只是徒劳。 她蹙着眉,咬牙质问,“贺严你疯了?” “我有话跟你说,如果你不听,我会疯。” “贺先生!” 蒋寒笙将香槟杯就近放在桌上。 一把握住贺严手腕,眸中寒气阵阵,“请你放开,否则,我不会客气。” “不客气?” 贺严低低地笑开了,抬眸,眼底一片嘲弄,“你想怎么不客气?” “以命相搏。” 蒋寒笙迎上那双凤眸,瞳孔中略过一抹隐隐的坚定。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刹那间,贺严笑意敛起,取而代之的,是如修罗般的肃杀之气。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正当众人以为场面一度不可收拾之际,时羡却平声应了句,“好。” 话落,她将香槟杯递给身边的方书瑶,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单独说。” 蒋寒笙大惊,“阿羡!” “没事的。” 时羡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我很快回来。” 今天是蒋家的主场,陆夫人对她很好,蒋寒笙也照顾她,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们难堪。 时羡轻轻提起裙摆,给了蒋寒笙一个安心地眼神,又淡淡瞥了眼贺严,径自往台后绕去。 贺严紧随其后。 沈宴星怕出事儿,刚想跟上,腿弯处忽然被人使劲儿踹了一下。 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没站直,链条包就已经招呼了上来。 “沈宴星,你真是胆儿肥了啊!你竟然敢、” “不是我!” 他边挡脸边佝着腰躲,委屈的不得了,“我才出去多大一会儿啊,就是通知贺严,他也不能这么快就过来啊,难不成瞬移呀?” “你觉得我会信你这鬼话吗?” “真的!” 一听她不信,沈宴星赶忙扒着领子往下扯,“你看你看,我肩膀还挨了一拳呢!” 他委屈极了,天知道自己刚才在门口蹲着的时候看见贺严有多惊讶。 就是怕贺严进来闹事,还特意拦了一下。 没拦住而已…… 第363章 为什么总是晚一步? “你别跟我那么多废话,要是出事了我跟你没完。” 话落,她狠狠剜了沈宴星一眼,沿着时羡刚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宴星仰天长叹。 有苦说不出,又怕自家老婆冲动,无奈抬步跟上。 为了避开众人,时羡提着礼服从楼梯上了天台。 炽烈的阳光落在眼中,稍稍有些刺痛。 她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了几下,转过身,“有什么话,就说吧。” 明明是盛夏,时羡声音却如冬日寒风一般,每一个声调都像一把冰刃,狠狠刺入贺严骨缝。 她还是和五年前一样。 容貌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和他第一次在国外见到她一样,就是有种直觉。 时羡真的和以前天差地别。 若说有什么相同之处,那大概就是和以前一样耀眼。 是那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耀眼…… “一定要这样吗?” 贺严声音既轻,又微。 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可仔细听,又带着点颤抖,含着点悲戚。 “羡羡,如果你恨我,你要惩罚我,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 “但是你不能和蒋寒笙订婚,不能……” 他死死按住心口,弓着腰,几乎喘不过气来。 亲眼看着时羡嫁给别的男人,这比杀了他还痛上万倍! 是削骨抽髓般的痛! “贺严,你还是之前一样。” 他永远,都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 时羡敏敏唇,“我早就不恨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贺严枯槁般的眼神倏地染上了一层光亮。 可下一秒,时羡的话,将彻底把他打入地狱。 “从我们离婚的那一刻,我就不恨你了。” 她说:“因为恨一个陌生人,太累了。” 陌生人三个字,说的那样云淡风轻。 但却彻底击溃了贺严的心里防线。 什么叫做陌生人? 相逢不相识。 哪怕日日擦肩而过,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 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贺严。” 时羡轻唤了他一声,过了半晌,才温吞平静的开了口,“当年执着的人是我,所以我遍体鳞伤,到最后,不得不远走他乡,现在换你执着,也是伤筋动骨……” 她说着,目光落在贺严的膝盖上。 前几天,医生给他换药时的骇人场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羡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眸中多了几分清冷,“我们都看看身边人吧,错过了一个,就别错过下一个了。” “不……” 贺严不住地摇头。 时羡这话说的意有所指。 可他却没心思去深究,去体会。 “我不会放弃的,我不要别人,你也不能要别人,羡羡我求你……真的求你……” 每次开口,贺严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生吞了玻璃渣一样,只要动动喉咙,碎渣就会顺着喉管下滑几分。 每过一个地方,都把他剌的鲜血淋漓。 到最后,还要忍着,咽着,把血重新逼回去。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真的不能……” 他轻轻挪动脚步,想去触碰她。 却被时羡看穿意图,踩着高跟后退一步。 步子不大,却拒绝的明显。 “你错了,失去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时羡深吸口气,“贺严,你就全当我在五年前死了,这五年,你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过得好? 呵呵…… 贺严笑地泣血。 他过的好,所以把自己埋进公司,一心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过的好,所以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枕头几乎能拧出水儿来。 “可你还活着啊!” 贺严歇斯底里!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相信时羡死去的事实…… 又用了很长时间,接受了时羡不在了的事实…… 就在他以为爱恋只能化作怀念的时候,她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就这么……和他说话。 从那天起,时羡再也不是梦里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再也不是他冲过去,就会抱空了的 是他一抬手,就能碰到的…… “时羡已经死了,死在五年前金域湾的卧室,死于割腕自杀,你忘了吗?你也是递刀的其中一个。” 时羡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里有蒋寒笙刚刚套上的戒指。 “我现在姓苏,是蒋寒笙的未婚妻,有满堂宾客祝福,有戒指为证,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贺严一眼。 攥着拳,转了身。 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天台。 外面,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听到鞋跟踩着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哒的闷响声。 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书瑶,三步并作两步朝时羡跑过去。 没有半点儿怀着孩子的谨慎。 就连沈宴星想护着她都慢了一步。 刚要伸手去拉时羡,却见她不受控制的脚下一歪,方书瑶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这一碰,竟发现时羡手臂凉的吓人! 明明是盛夏,她却冷的如同刚从冰柜里出来一样。 半点温度没有。 方书瑶刚要问什么,时羡却忽然强撑着站直了身子。 只一瞬间,刚才那副无力地模样便彻底消失不见。 她正诧异,耳边却传来一声噙着关心的急呼。 “阿羡。” 蒋寒笙加快步伐,迈着长腿过来。 目光从上到下把时羡打量一番,甚至连头发丝都不肯放过。 确认她没有什么外在伤害,连精心打造的发型都没有丝毫变化时,才缓缓松了口气。 “阿羡,你没事吧?” “没事。” 时羡轻轻摇头,用力扯出一抹浅笑,“不止我没事,以后,什么事都没了……” “要不,我、” 他语调微顿,将后半句话又吞了回去,改口道,“让方小姐陪你回房间休息一忽儿吧?” “不用。” 时羡推开方书瑶的手,边暗中摩挲手上的戒指边往蒋寒笙身边走。 最后,在他面前驻足,微微仰头,“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敬完酒。” 蒋寒笙眉心微拧,双唇微启,却在发出声音前,余光瞥见了天台口的那抹颓然身影。 所有话尽数咽了下去,轻轻点头,“好,我们去敬酒。” 话落,他与方书瑶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一样护着时羡。 望着那个离去的纤细背影,贺严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 不知怎么,心里又升起了与多年前一样的,那种事与愿违的无力感。 “贺儿!” 沈宴星惊呼一声。 刚才还在犹豫着是追老婆还是顾兄弟,此刻却动作比脑子快。 一个跨步上前,迅速托住往后仰躺的贺严。 “为什么?” 贺严借着沈宴星的力气才能勉强站稳身子,无措地抬起头,“阿星,为什么又是和五年前一样……为什么总是晚了一步……” 第364章 以前死别,现在生离 羡羡割腕那天,他晚了一步,死别五年…… 现在她要和别人订婚,他得知的第一时间就拼了命的赶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好不容易死别重逢,又要终生生离吗…… 沈宴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只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太苦了。 比他演过的所有角色都苦。 从相识开始,他一直旁观着,陪着。 眼睁睁的看着贺儿为所有事都拼尽全力,可为什么,就是不能圆满? 回正厅的路上,时羡几乎小跑着。 她想,刚才那些话,足以让贺严死心了吧? 若他死心了,就不会再来跟她道歉了,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在雨中跪榴莲跪了十几个小时,更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就有希望…… 三人刚到宴会厅外,便迎过来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时羡认得,那是蒋寒笙的大哥,也是蒋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蒋寒筠。 他走过来,极尽礼仪的对时羡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随后将目光落在蒋寒笙身上,“阿笙,你跟我来一下,有事跟你说。” 蒋寒笙眉心微蹙,疑道:“大哥,什么事啊?” 蒋寒筠没有回答。 而是瞥了眼一旁的方书瑶和时羡。 “跟大哥去吧。” 时羡了然,抿唇淡笑,“瑶瑶会陪我进去。” 说罢,给方书瑶递了个眼神,她便立刻拍着胸脯点点头。 见状,蒋寒笙也不坚持了,只道:“我很快回来。” 说罢,他与蒋寒筠并排而行,朝反方向去。 可没走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见时羡和方书瑶已经进去,才松了口气,随大哥离开。 入内。 正走着,时羡耳边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偏过头,正对上几道打量她的目光。 起初她没在意,毕竟自己今天是主角的其中一个。 有人谈论,很正常。 可越走,议论声便越明显,大家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刚才那种惊艳和欣赏,反倒多了几分嘲弄和鄙夷。 方书瑶也感觉到了。 那些目光落在身上就跟绣花针戳一下似的,没多疼,但大小是个伤。 想说些什么,可看时羡权当没听见的样子,也没开口。 路过酒水区的时候,方书瑶向旁边挪了两步,拿了一个小蛋糕,又挪回来。 递给她,“羡羡,吃点儿垫垫肚子东西吧?” “你吃吧。” 时羡摇摇头,从经过的服务生手里端了一杯红酒。 正要前往旁边的休息沙发,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轻呼,“时老师。” 时羡应声回头。 却在看清那张脸时,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黎茉四下打量一番,端着香槟杯的手轻轻摇晃,“阿笙哥呢?” 时羡没做声,只静静凝着她。 这次所来宾客的名单,蒋寒笙在订婚前给自己看过。 虽然没有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去记,但也能十分确定,上面绝对没有黎茉。 她不请自来,目的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方书瑶虽然不认识这个人,可看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时羡懒得搭理,便猜到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果然,黎茉也没让她失望。 绕着时羡三百六十度绕了一圈,啧啧不断,“这套礼服果然很配时老师,把时老师衬得既端庄又妩媚,难怪……” 黎茉微微挑眉,“难怪既勾引得了阿笙,还能让前夫念念不忘。” “你、” 一听这话,方书瑶比时羡还要先忍不住,刚要骂回去,却被时羡拽住了手臂朝她轻轻摇头。 方书瑶忍了几忍。 却还是没忍住,咬牙瞪着黎茉,“这位小姐,你要是出门没刷牙,就回去刷了牙再来,别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里满嘴喷粪。” “我还以为时老师的朋友都和时老师一样呢,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黎茉轻笑,“不过你放心,我从小就习惯了这种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该做什么样的事,我心里有数。”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香槟杯,眸光中带着几分挑衅,“石 时老师,恭喜你。” 时羡弯唇,“谢谢。” “这句谢谢说的真好。” 黎茉很是满足的点点头,“不过,我也当之无愧,如果不是我大度,你又怎么能跟阿笙订婚?” 她将手肘往前伸了伸,“这杯酒,我敬你,” 时羡端着酒杯的手没动,“心意我领了,但是这杯酒,我不敢喝。”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黎小姐应该很清楚。” 她目光在黎茉上下划了一遍,意有所指,“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黎小姐需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我会怕你说出来吗?” 黎茉眸光中挑衅更甚,环起双臂,“时羡,时过境迁,你有什么证据?又有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证据是没有了,可那天包厢里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他们都是证人。” 闻言,黎茉脸色瞬变。 咬紧后槽牙,目光渐渐凶狠,“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那天在包厢里的只有蒋家人和你父亲。自家人当证人,谁会相信?” “你也知道我们是自家人,那么你一个外人在这儿干什么呢?” 时羡微微眯起眼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黎小姐并不在今天的宾客邀请名单上。” “你!” “黎茉。” 时羡上前一步,睨着她,略含警告,“别以为你做的事情都是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知道。” 黎茉冷笑,“你又想污蔑我什么?” “华影设计展上,是谁毁了我的作品,又是谁,在云恒集团故意弄坏我的设计图。” 时羡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着她的恶行,眼睁睁的看着黎茉一张被粉底覆盖的脸颊由白变青,由青变黑。 低嗤一声,警告道:“黎茉,有些幼稚的手段,就别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也是,我那点手段,怎么能跟时老师比?” 既然时羡朝她伤口上撒盐,她也毫不留情的揭开时羡的伤疤。 “都离过一次婚了,还能带着那么大的孩子嫁给阿笙,这要是没点儿手段,恐怕也做不到吧?” “住口!” 一道凌厉的男声传来,黎茉倏然回头。 就见一身白色西装的蒋寒笙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除他之外,身后还跟着两个安保人员。 “阿笙、” 黎茉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听蒋寒笙冷着脸对身后保安吩咐,“把她请出去。” “阿笙!” 黎茉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 保安一早就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金主一发话,立刻一人一边架着黎茉往外走。 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 待她走远了,才转过身,语气渐柔,“阿羡,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就直接叫保安,不用和这种人废话。” “好。” 时羡笑笑。 对一旁的侍应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在自己身后。 “走吧,刚才不是还有几个姑姑没有敬酒吗?” 话落,她扬着唇角,昂起头,比任何时候都要落落大方。 她笑地那样灿烂,那样幸福。 一杯接着一杯。 一个接着一个。 一向不太善于交际的时羡,此刻竟在一群贵妇中谈笑风生。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大厅门口,正扶门站着的贺严。 第365章 高兴还是消愁? “贺儿……” 沈宴星掺着他一只手臂,只觉得里面的喧闹声刺耳,笑容刺目。 “别看了,我陪你出去。” 贺严没动。 时羡在天台上说的话,犹如寒冬瑞雪,将他的心脏凝结了成一大块儿无法融化的冰。 而时羡此刻的笑容,又像一根炽热无比的火把,火焰不断的在那块儿冰下跳跃着,烘烤着。 明明那么难受,明明知道,她是别人的了,却还是想再多看两眼……哪怕就两眼…… 沈宴星真的看不下去了。 伸手拉着他,扯着他,强迫着他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贺严太无力了,从前根本扛不动他的沈宴星,此刻竟轻松的很。 把贺严拖出酒店,沈宴星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好不容易从老婆那里哄来的手机。 刚亮起屏幕,眼前忽然冲过来一道残影。 他抬头,视线正巧与因赶路而气喘吁吁的乔宇撞在了一起。 乔宇一怔,“沈、沈少?” 怎么沈少也在这儿? 那总裁不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 是叫上沈少一起? 还没来得及等他问,沈宴星便带着怨气的喊了一声,“你怎么才来呀!” 再晚几分钟,黄花菜都凉了! 瞧着往常随和有趣的沈宴星发了怒,乔宇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眸色紧张的朝里面探了一眼,“出,出什么事儿了吗?” “就差出人命了!” 沈宴星瞥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半死不活的贺严。 语气不善地问:“车呢?” 他从青州过来,总得有车吧? 乔宇一怔,立刻抬手指了个方向,“那儿!” “行。” 沈宴星顺着指尖方向看了一眼,“带着贺儿回青州吧。” 这儿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话落,他将贺严交到乔宇手上,“贺儿要做什么你就拦着点儿,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沈少,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怎么走啊。” 沈宴星仰天长叹,无奈摊手,“我还有个老婆在这儿呢。” 又嘱咐道:“好好照顾贺儿,等我回去了再去看他。” 说罢,沈宴星摆摆手,转了身。 还没进酒店,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 就见贺严紧闭双眼,倒在乔宇怀里,不省人事! 沈宴星顿时睁大了双眸,拔腿便冲了过来。 余光瞥见贺严病号服的膝盖处染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心脏登时漏跳一拍。 …… 宴会厅。 时羡余光不找痕迹地瞥了眼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脸上那抹极其官方的笑容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换成了一层淡淡的苦涩…… 抿抿唇,见侍应生已经给她杯子里添满了酒,抬手端过来,一饮而尽。 蒋寒生一直在身旁跟着她,配合着她应付每一位宾客。 由于他们早就商量好将酒换成果汁,所以即便这么长时间,时羡一直拿着酒杯当水杯,他也没有阻止。 可渐渐的,蒋寒笙似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 眼看着时羡脚下微晃,人也微微迷糊起来。 蒋寒笙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他立刻转身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过酒瓶闻了闻。 心中顿时一惊! 里面根本不是一开始特意为他们两个准备的柚子汁的味道,而是实实在在的香槟! 所以时羡刚才喝了那么多杯的,全是酒! 彼时,时羡又将杯子递给服务生,“来,帮我倒上。” “阿羡!” 蒋寒笙把酒瓶放回托盘,伸手扶了下摇摇欲坠的时羡,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阿羡,你拿错了,这是酒。” “我知道啊。” 时羡脑子嗡嗡的,推着蒋寒笙的胸口后退一步。 “敬酒,当然是要喝酒嘛。” 她说着,便要去捞服务生手里的酒瓶。 蒋寒笙连忙挡了一下,随后从自己身旁的侍应生手里接过高脚杯递给她,“喝这个吧。” 时羡歪了歪头。 看着蒋寒笙,有点重影。 伸出手,从他手里接过就被,刚抿了一口,便蹙着眉嗯了一声,很是嫌弃的把杯子还给他。 “不要这个,我要的是酒啊。” 她跺了下脚,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伸手便要去夺自己的酒杯。 方书瑶最清楚时羡的酒量是什么样了。 蹙着眉啧了一声,一把将她的手拉了回来,“羡羡,你别喝了,我陪你去休息。” “不要!” 时羡一把将自己的手从方书瑶手中抽了出来,“瑶瑶,今天是我订婚。我怎么能不喝酒呀?” “是我订婚呀,我订婚……” 时羡轻轻呢喃,“所以我高兴,我庆祝,我喝酒……” 拿不过来酒杯,时羡直接伸手拿酒瓶。 可还没碰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歪了下去。 轻飘飘的,就像一片无根的残破落叶。 如果不是蒋寒笙眼疾手快,就凭方书瑶现在这种特殊时期的样子,肯定扛不住。 看时羡浑身泛着淡淡的粉色,双颊更是红的吓人,她连忙道:“蒋总,羡羡这是喝醉了,先把她送回房间休息吧。” “好。” 蒋寒笙点点头,将时羡打横抱起。 这样子可太招眼儿了。 一下就吸引了几个长辈。 陆锦一路小跑过来,一声连着一声问候。 苏千霆更是恨不得将时羡接到自己怀里。 蒋寒笙匆匆解释了一句,大步抱着时羡离开。 还是方书瑶留下善后,编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搪塞各位长辈。 里面唯一能看出端倪的,便是稍年轻些的苏知言。 贺严刚走,时羡就醉的不省人事。 一个不会喝酒的人这么灌自己酒,到底是高兴,还是消愁…… 第366章 纠结 等方书瑶赶到酒店客房的时候,时羡已经安安稳稳的在床上躺着了。 她环视一圈,却没看见蒋寒笙。 正奇怪着,洗漱间的门忽然起了点动静。 打开后,蒋寒笙拿着一条酒店独有的白色毛巾走了出来。 方书瑶刚想说什么,蒋寒笙便指指床上躺着的时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绕过床尾到时羡身边,微微佝着腰,小心翼翼地替她沾着泛红的双颊。 不知是不是从未这样照顾过别人,虽然极尽认真爱惜,他动作依旧显得有些僵硬笨拙。 导致时羡并不觉得舒服,反而紧簇着眉心,侧身将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枕芯中。 看似无意,实则刻意。 蒋寒笙被她这样躲着,拿着毛巾的手多了几分无措。 “蒋总。” 方书瑶压低了声音轻唤。 等蒋寒笙抬头,她才弯弯眉眼,“羡羡喝醉的时候就是这样,跟个孩子似的,还老是断片儿,不用过于照顾,只要在她床头放杯水就好了。” 她这台阶找的有点刻意,但蒋寒笙并未拆穿,很是领情的点点头,转身去给时羡倒水。 再回来时,方书瑶已经坐在了床边。 他把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正要直起腰,余光却瞥见时羡眼角溢出的一滴清泪。 像能滴穿石头的水珠一样,咚地一声,落在他心里最柔软的那处地方。 但蒋寒笙知道,这滴泪,不是为他而流。 这酒,也不是为他而喝。 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破天荒地涌起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方小姐,我知道,你和阿羡是最好的朋友。” 蒋寒笙抿了抿唇瓣,声音中噙了几分挣扎,“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虽然有过猜测,但始终不太清楚,所以能不能请你……” “蒋总客气了。” 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方书瑶摆摆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阿羡和贺严,他们……” 提起这两个名字,方书瑶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启齿了。 但又有点好奇,“蒋总没有查过吗?” 毕竟当初的事儿,牵扯甚多,闹的挺大,连续占了那么多天的热搜。 以蒋寒笙的身份,若是想知道来龙去脉,犹如探囊取物。 可他却说:“没有,这是阿羡的隐私。” 方书瑶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所以你想让我告诉你?” 蒋寒笙点头,但下一秒,他又立刻摇了头,“不……” 当初不查,就是因为不想时羡以后万一知道了,觉得自己在窥探她的过去。 可现在,他又何尝不是时羡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去问方书瑶…… “算了。” 蒋寒笙深吸口气,这话也不知是对方书瑶说,还是对自己说,“都过去了。” “是。” 方书瑶应和一声,很显然,她也没有要告诉蒋寒笙的意思。 只是垂下眼睫,含着心疼凝了时羡一会儿,再开口时,带了些哽咽。 “蒋总,你以后一定要对羡羡好一点,再好一点。” 话音刚落,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蒋寒笙敛下情绪,说了句他去开门,便大步朝门口过去。 看清来人,他眸子中闪过一丝陌生。 “你是……”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那人瞪了一眼,拨开他的手,往里直冲。 “阿瑶!” 一声高呼,方书瑶当即回头,讶然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见着自家老婆,沈宴星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你在这儿呢,我不回来去哪儿啊?” 方书瑶白他一眼,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跟你兄弟私奔了呢。” “这话怎么说的?” 沈宴星啧了一声。 心知她生气了,很是狗腿的过去哄着,“两害相遇取其轻,得罪兄弟哪有得罪老婆严重嘛。” “滚!” 听着两人说话,一旁的蒋寒笙才对沈宴星的身份有了点了解。 忽然起了点羡慕。 甚至希望有一天,他和阿羡之间的相处,也能是这样的画风。 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句句斟酌,客气疏离。 “小嫂、” 沈宴星刚一开口,方书瑶就立马递过来一记刀眼。 他吞咽了下口水,悻悻然改口,“那个,我是说,时羡她没事儿吧?” 方书瑶大手一挥,“好着呢。” 好个屁啊…… 都喝成这样了。 沈宴星撇撇嘴,怕方书瑶生气,硬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话痨一闭嘴,屋内顿时陷入了安静。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刚想问方书瑶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就被一声不太真切地嘤咛声抢先了。 蒋寒笙眸色一动,估摸着时羡要喝水,当即迈着大步过来,将水杯端在手里。 而刚才还瘟鸡似的方书瑶这会儿也跟被打了兴奋剂一样。 先他一步伏到时羡身边,唤她,“羡羡,你醒了,要喝水吗?” 时羡动了动唇瓣,呢喃了句什么,方书瑶没听清。 “什么?” 她问着,把耳朵凑了过去。 时羡五指紧紧捏着被角,双唇微启,一声清清楚楚的低吟从齿间飘了出来。 刹那间,方书瑶脸色骤变,就着她的声音惊呼一声,“羡羡!” 想到身后还站着两人,她在转头之时不断祈祷。 希望自己那声把时羡的声音压了下去。 希望他们离得远,什么也没听见…… 可结果令她失望了。 刚才还满目忧色的蒋寒笙,此刻却僵硬的像个石像。 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那个,蒋总……” 方书瑶轻咬下唇,尽量使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扯了扯唇角,“要不你、你先去跟那个苏伯伯他们讲一声,就说羡羡没事儿。 我看他刚才挺着急的……还有,宴会厅那么多宾客,估计蒋董夫妇也应付不过来,你去解释一下,别让他们担心,这儿我来照顾就行了。” 说这么多,就是想把他支走。 蒋寒笙听明白了,却没拆穿。 遮下眸中那一抹痛色,轻轻点头,扯出一抹自以为还算自然的微笑,“那麻烦你了。” “不会。” 方书瑶连连摆手。 目送蒋寒笙到门口,等听到门锁相扣的声音,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才扑通一声落回了原位。 当即转眸,瞪着某人命令,“沈宴星,我知道你刚才听见了,但是我告诉你,别想什么歪主意去告诉贺严,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听见没有?” 第367章 抱不平 “你不用一直警告我。” 与他们都不一样,沈宴星听到那句低吟时,眸子瞬间亮了一下。 只不过在方书瑶这句话落地之时,又暗了回去。 他环着臂轻叹,“实话告诉你,贺严从酒店里一出来就晕过去了。 我和乔宇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是伤心过度,情绪大起大落导致的昏迷,我就是想说,他也听不见。” “不过阿瑶,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觉得你这么做,是对时羡好吗?” 沈宴星难得正经,眉头微微拧起,“前段时间,贺严在天城碧的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榴莲壳把他膝盖扎的全是伤,那天夜里那么大的雨,他愣是一动没动,就是为了给时羡说声对不起。 可结果呢,他等来的是时羡订婚的消息!” 听到贺严雨中跪求原谅之时,方书瑶眸子不自觉地扩了扩。 下意识的,她将目光移到了床上紧紧拧着五官的时羡身上。 “今天你也看到了,贺严身体都没好,就这么带着一身伤,穿着病号服,一个人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来到宛城,不管不顾的冲到时羡订婚现场,拼了命想做最后的挽回,可也全部都是徒劳。” 或许是沈宴星真的看不下去自己好兄弟这么折磨自己,亦或许是替他抱不平,越说越激动。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贺儿对不起时羡,时羡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是因为贺儿,可是贺儿也尽力了啊!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都在拼了命的保护时羡,可贺儿也是个普通人啊! 他不是神仙,就不允许他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吗?难不成他只要出一点纰漏,就、就罪无可恕了吗?” 沈宴星伸直了手臂,微微颤抖地指着时羡,目光却凝着自家媳妇儿。 “阿瑶你看看他们两个,一个醉酒,一个自苦,这就是你害怕我要破坏的幸福吗?如果时羡幸福,现在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在外面接受宾客们的祝福,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搭在方书瑶的膝盖上,星眸微微闪着水光。 语重心长地叹了声,“阿瑶,就算你不能体谅贺儿,难道也忍心看着时羡这么难受吗?” 方书瑶怔怔的望着他。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时羡和贺严之间经历的一切,她就算没有全部参与,也掺和了百分之八十。 就算如此,她也评判不了到底是谁对谁错。 都说旁观者清,可为什么这句话用在他们身上,就这么不灵呢…… “算了。” 沈宴星呼了口气,薄唇微抿。 “说到底,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儿,别因为这个影响我们夫妻的关系……” 说罢,他扶着方书瑶的膝盖站了起来。 就凭自家老婆那种帮亲不帮理的一贯做法,他也不指望这么几句话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再说下去,指不定又要吵起来…… 颤了颤睫毛,沈宴星声色淡淡,“反正贺严今天的状况你也知道,等时羡醒了,要不要告诉她,你自己决定吧。” 话落,他转了身,没再继续待下去。 快到门口时,方书瑶才反应过来,惊诧着问:“你要去哪儿?” 沈宴星脚步微顿,却没回头,“时羡毕竟醉酒了,你照顾着她,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儿不方便,我去门口等。” 说完,没等方书瑶开口,他便拧了门离开。 沈宴星是天生的一副笑模样,人也风趣,更是会讨女孩子欢心。 他们结婚三年了,沈宴星永远都让着她,哄着她,就算是闹别扭,今天这种模样,她从未见过…… 瞧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方书瑶久久没缓过来。 再垂头时,却发现时羡已经睁开了双眼。 她顿了一秒,惊道:“羡羡,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刚才沈宴星说那些话,她听见了没? 方书瑶有点心虚,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变化。 时羡如蒲扇般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没说话。 只是撑着手肘坐起来。 整个人呆呆的,没什么精神。 “羡羡?” 方书瑶试探着喊了一句。 见她没反应,便从床头柜上把水端了过来,“你、你喝点水?” 时羡摇头。 完了。 方书瑶心脏一沉。 这十有八九是听见了。 可也不能直接问,毕竟还有两成没听见的可能…… 沉吟片刻,她斟酌了个隐晦的方式。 下一秒,时羡冰凉地手背上忽然覆了一只温热的掌心。 抬眸间,对上方书瑶那双噙着探究的杏眸,“羡羡,你后悔吗?” 时羡眸子轻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只问:“后悔什么?” 方书瑶难以启齿。 毕竟在人家刚办完订婚的时候就问是不是后悔,有点儿挺不道德。 所以,她眼神扫了扫时羡手指上的戒指。 不想竟得来时羡的一声轻笑。 在她诧异之时,轻轻吐出三个字,“不后悔。” 闻言,方书瑶心脏当即回了原位。 说的这么干脆,看来那些话,羡羡没有听见…… 至于她醉酒时的那一声低吟,或许只是下意识吧……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要再重复了。 随即展颜道:“不后悔就好。” 只是方书瑶猜错了。 明明酒量很差,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就是醉的没那么彻底。 本来迷迷糊糊的,可那一声几乎贴着耳朵的惊叫,让时羡彻底清醒了意识。 所以沈宴星说的那些话,她一字不差的都听到了…… 时羡压着枕头靠在床边,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着那些话…… 其实沈宴星说的也没错,以他的角度,贺严确实什么都做到了极致。 但令人可笑的是,就算贺严做到了极致,两人该受的伤,吃的苦,一点也没少。 不是说贺严不尽力,而是尽管他尽力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比不尽力更可怕…… 二十岁的爱情固然刻骨铭心,可她和贺严不只有二十岁啊。 还有三十岁,四十岁,甚至是一辈子…… 所以自己只能狠心,让他死心。 只要断了念想,以后就不会再痴心妄想。 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孩子,更是……不愿再叫他陷入两难。 第368章 他想要的,是未来 “叩叩叩——”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方书瑶以为是沈宴星又来了,起身过去开门。 不想竟是蒋寒笙。 她一怔,随即咧咧唇瓣,侧身让出一条道。 蒋寒笙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唤时羡一声。 在床尾驻足,施以温柔,“阿羡,好些了吗?” “好多了。” 时羡与他眼神相撞的一瞬间,脸颊倏地烧了起来。 想到自己在宴会厅喝酒的样子,难为情地垂了头,小声呢喃,“对不起啊,蒋总,我、” “怎么还叫我蒋总啊?” 蒋寒笙轻轻浅浅地拦截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时羡诧异抬眸,看见他眼底多了两分无奈。 “我们都已经订婚了,你这么叫我,不是太生分了吗?” 这…… 她抿了抿唇瓣,贝齿轻轻嗑咬着,像是做心里建设一样。 直到把下唇咬出了齿痕,才结结巴巴地喊了句,“阿、阿笙。” “诶。” 蒋寒笙忙不迭应了一声。 那欢喜的模样,几乎从骨子里溢出来。 含笑道:“外面的宾客和我爸妈都已经回去了,苏伯伯他们也已经回了酒店房间。 你要是还有些头晕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不用着急出去。” 他总是能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可越是这样,时羡心里那份愧疚,也就越深。 “谢谢。” 她由衷吐出两个字。 “好了,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这些感谢和道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蒋寒笙刻意咬重了‘一家人’三个字,温声道:“你今天也累了,等过两天,我带你和九九在宛城好好玩玩儿,放松一下。” “等下次有机会吧。” 时羡轻轻摇头,“我想明天就回去了。” “明天?” “嗯,公司那边离不开人,还有好几个设计项目需要我去盯着……” 她抬起眼睫,“而且前两天我接到了老师的电话,她打算回国一趟,说好我去接她的。” “那这是正事。” 蒋寒笙表示理解,当即道:“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的。” 时羡连连摆手,“你很久没回来了,这些天又忙着订婚的事,公司那边应该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吧?” “没有。” 蒋寒笙唇角微扬,眸子却越发温柔,“华影建立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运转体系了,不需要我每天坐班,只要让大哥帮我盯着点儿,有必要的时候回来一下就好。” “那太辛苦了,宛城和青州的距离说近也不近,怎么能让你两头跑啊?” “不辛苦。” 他摇头,怕时羡心里会有负担,特意做出一副玩笑地模样。 轻轻耸肩,“再说,我要是真的留在宛城,让你一个人回青州的话,我妈也不会饶了我呀。” 闻言,时羡嗤笑出声。 仿佛真能想象到陆锦揪着蒋寒笙的耳朵教训他的模样。 便也没再坚持拒绝他。 一起回去也好。 订婚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躲避不是办法。 不是还有句话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吗? 正想着,方书瑶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弯着腰,单手搭在她肩头,“羡羡,既然蒋总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她朝门口的方向挑了挑眉,“我们家那个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就先走了,在青州等你。” “好,路上小心。” 时羡话音刚落,就听蒋寒笙追了句,“我帮你去送送方小姐。” 说罢,他跟在方书瑶身后出了门。 阖上的一瞬间,蒋寒笙略显踟蹰地唤了声,“方小姐……” “蒋总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方书瑶转过身,“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羡羡的幸福。” 与蒋寒笙四目相对之时,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希望蒋总不要辜负羡羡,也别让我赌错了人。” 话音刚落,肩头忽然多了一只不太安分的大掌。 方书瑶心头一惊,以为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占自己便宜,刚要破口大骂,却在准备推开那人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沈宴星很是不屑地睨了蒋寒笙一眼。 一句话都没说,揽着方书瑶的肩膀就往外走。 快到电梯口时,忍不住问了句,“你和那个贼说什么呢?” “什么叫贼呀?” 方书瑶啧了一声,似是对这个称呼极其不满意,“人家蒋总是单身,羡羡是离异,他们明明是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才对!” 她手肘不痛不痒的撞了下沈宴星胸口,哼道:“要说贼,恐怕你好兄弟才是贼吧?一天天就知道惦记着别人的未婚妻。” 沈宴星:“……” 得。 这天儿算是被自家老婆聊死了。 目送二人进了电梯,站在房间门口的蒋寒笙抬起手摆了摆。 算是和方书瑶道别。 在电梯门阖上之前,他双唇微动,也不管方书瑶是否还能看到,就用唇形说出了两个字,“不会。” 为她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补上了一个承诺。 虽无声,却比任何一句话都更要坚定。 刚才进门前,时羡所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那句醉酒后的呢喃,抵不上清醒后的那句‘不后悔’。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决定自私一次,不管时羡是真心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只要时羡不当面跟他说,他就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蒋寒笙从未想过要用和时羡相识的两个多月去和贺严拥有过的那段婚姻相比。 但那都是曾经,而他想要的是,时羡的未来。 第369章 好像癔症了 一周后,机场。 时羡早早儿的就等在出口那里,一个小时后,终于在一群机客中铺捉到了那抹久不见面,却丝毫不陌生的身影。 “老师!” 她兴奋极了。 用力的挥着手。 待祁老师从里面走出来,时羡直接扑了过去抱着。 “恭喜你啊羡羡。” 祁老师笑声阵阵,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只可惜,我这段时间都忙的脚不沾地,实在脱不开身。” 说罢,她松开了时羡,眼神划过蒋寒笙,外头问:“怎么,不打算给老师介绍一下呀?” “祁老师好。” 未等时羡开口,蒋寒笙便抢了先,极尽礼貌地介绍了下自己。 “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手里的正红色小袋子往前递了递,“祁老师,这个是我和阿羡订婚时的喜糖。 阿羡说,她这几年多亏有老师的照顾和教导才有今天,所以是一定要给您留一份的。” “谢谢。” 祁老师伸手接过。 随后,蒋寒笙又把另一只手上的袋子递到了旁边一直冷着脸的少年面前。 挑了挑眉,“喏,这个是给你的。” 少年不情不愿的伸出食指,将礼品袋勾到了自己手里。 “恭喜你啊,哥,得偿所愿了。” 虽是祝福的话,却听不出祝福的味道。 蒋寒笙才不会想那么多,照样道了谢。 可听在安渝耳朵里,多少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了。 他很是傲傲娇地抬起头,掐着腰哼哼两声,“你别得意,我师姐选择你那是因为嫌我年龄小,可是你别忘了,我也会长大的。所以你要是对我师姐不好,我、我就去抢人!” 本想着威胁他两句,谁知蒋寒笙笑容更灿烂了。 在心底叹了声,果然是个孩子。 “好了。” 祁老师见自家爱徒又开始胡说八道,毫不留情的伸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我带你回来,是让你办正事的!” “哦。” 安渝吐了吐舌头,悻悻然地闭了嘴。 祁老师牵过时羡的手,笑问:“羡羡,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去你公司看看。” “好。” 时羡应了声。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道极其炽烈地目光凝结在自己的后背上。 倏然回头,眸光快速地扫视了一遍。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作太突然,打到了身旁的蒋寒笙。 蒋寒笙诧异不已,正要问什么,却发现时羡一双眼睛好似雷达一般的扫视着机场内部。 他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只好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时羡摇摇头,回了神“走吧。” 转过身,她忍不住自嘲。 自己真是神经了,他怎么会来这儿…… 虽是这么想着,但要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依旧空无一人。 可…… 刚才她明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那么真实的感觉,难道……真能是幻觉吗? 时羡好奇,却也没深究。 瞧着一行人说说笑笑的离开,圆柱后面才缓缓走出来一道身影。 定定的看着机场出口,半晌没动。 自从三天前出院,他每天都在关注着实现。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 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想去见他。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哪怕时羡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来看过他…… 这三天,他每天都能看到实现展露笑颜。 所以,她是幸福的吧…… “总裁……” 乔宇单手扶着贺严的手臂,一张脸皱皱巴巴的。 试探着问:“那个,少夫人已经走远了,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贺严没做声。 就这么在原地站着。 不过才几天的时间,他瘦的都快没了人型。 一点儿没有当年意气风发之态。 乔宇不敢劝了。 或者说,他知道劝也没用。 只要是跟少夫人沾边儿的事儿,总裁总是执着的很。 有些事,除非自己想通了,否则谁劝都只是徒劳。 —— 云恒集团。 时羡带祁老师在公司里转了两圈,一点一点地跟她解释。 “说实话羡羡,我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云恒集团的名声打出去。” 祁老师目露赞许的目光,“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是有实力在的,只是缺少一些机会。” “哪有那么多的机会呀?” 时羡笑着摇头,“况且机会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所以呀,我们这不就给你来送惊喜了吗?” 安渝俏皮的眨眨眼。 在时羡不解地目光下,祁老师表明了这次的来意。 时羡听的直愣神。 末了,还是安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下,才唤回了她的灵魂。 手足无错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我真的可以?” “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你就可以。” “实话跟你说。我这次来其实就是奔着云恒集团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时羡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祁老师脸上浮现几分难色,“不过,我跟你说的这个项目,可能需要你出国一段时间。” 时羡听出了祁老师的言外之意。 从前在法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需要他出差的项目。 这是当时九九年纪太小,就算苏家保姆成群,苏千霆亲自在家,她也终究是不放心。 所以推了很多。 但眼下…… 时羡抿了抿唇,问道:“老师,大概需要多久?” “短则一周,长则半月吧。” “好。” 她心下一横,当即应了下来。 不论其他,单凭能将云恒推出国门,她便没有理由拒绝。 “羡羡,我果然没看错你。” 祁老师笑地很是欣慰。 时羡要了两天的时间做准备,安顿好了家里,第三天一早,便同祁老师和安渝一起飞往国外。 只是她这一走,某人也算是彻底失去了寄托。 贺严把自己锁在金域湾里。 不上班,也没出门。 谁也不见。 手机铃声一阵接着一阵的响,可他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一门之隔的外面,乔宇几乎都快把手机按出火星子来了。 却没得到一点回应。 末了,他实在不放心,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求助。 沈宴星比辜景铭来的更快些。 下了车,甩上车门,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怎么回事儿?” 乔宇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两天前我过来接到总裁之后,一如既往地开车前往云恒集团。 一直以来,都是亲眼看着少夫人进去上班之后,总裁才肯去公司。可那天整整等了一上午也没见到人。 我进去问前台,她们说少夫人出国出差了。 等我把消息如实传达给总裁之后,总裁整个人就好像……” 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到一个形象一点的词来形容。 半晌过去,眼睛骤然一亮,“就好像癔症了一样!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着什么,我当时没在意,之后总裁吩咐我把他送回金域湾,直到现在,两天了,怎么叫都不出来。” 乔宇糊涂极了,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紧皱着眉心问:“沈少,你说,这、这怎么办呀?” 第370章 贺严,你就是个懦夫! 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呀! 沈妍星抓耳挠腮的,随便胡撸两下头发。 无奈得很,“叫开锁的吧?” “啊?” “啊什么呀?” 乔宇一愣,手臂上就被沈宴星给了一巴掌,“不叫开锁的,你有办法把这门给卸了呀?” “哦哦哦!” 乔宇连连应声。 二十分钟后,开锁工人来了。 蹲下来东看西看的,半天没下手。 “你们这锁没法儿开,得卸,但是卸掉之后,这肯定就坏了。” 他扭过头问:“我看这锁也挺贵的,卸不卸呀?” “当然卸!” 沈宴星毫不犹豫的点头,急得汗都快出来了。 有了这句话,工人就跟领了圣旨一样,再也没有一点儿顾忌。 卸锁比开锁快得多,三下五除二的,五分钟没到就搞定了。 彼时,辜景铭也正好过来。 看到已经被打开了的门,一句废话没有,拽着沈宴星就往里进。 与外面的夏阳酷暑完全相反,偌大的金域湾里就和冰窟一样。 刚一进门,沈宴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两人直冲二楼,沈宴星轻车熟路的去拧卧室门把。 咔——没拧开。 敲了几声,没人应。 沈宴星松开手,掉头就往回走,“我去叫开锁的上来。” “砰——” 伴随一声巨响,沈宴星脚下一个趄趔,倏然回眸。 就看见卧室门叮了咣当的前后晃着。 对上辜景铭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他瞥了一眼嘴巴张成o型的沈宴星,一脸嫌弃的模样。 好像在说:用得着费那劲? 沈宴星回了神,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个真棒的手势。 目露钦佩。 贴着墙根儿往卧室里进。 门是反锁的,所以贺严一定在。 可这有人的卧室比没人的一楼还冷清,窗帘紧闭,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沈宴星借着走廊里的光找到开关。 唰——的一下,卧室吊顶上的灯亮了起来。 “贺儿!” 沈宴星看到瘫坐在床边地上的那抹身影,急慌慌地喊了一声。 “你怎么回事儿啊?乔宇在外面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一个都不接啊?” 贺严没应声。 不管是刚才辜景铭破门而入,还是沈宴星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他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沈宴星有些慌了。 他这幅样子,只在五年前出现过一次。 那个时候,是时羡去世…… “贺儿……” 沈宴星蹙着眉喊了一声,弯下腰,伸手便要拉他起来。 然而贺严一双手臂紧紧交互在一起,沈宴星拉了两下,愣没拉动。 他重叹一声,在贺严面前蹲下,还未开口,就被贺严怀里护着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等凑过去,才发现是一个木质相框。 照片正面紧紧贴在贺严胸口,只露出一点边缘。 可沈宴星根本不用看,猜都能猜出来被贺严这么护着的人是谁。 “贺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把自己闷在这儿就能好吗?” 贺严:“……” “要不行咱就去随便嘛,我跟景铭哥陪你喝酒,喝多少都成,我管够!行不?” 贺严:“……” 眼皮半阖,眸子像蒙了一层尘土的明珠,晦暗无光。 沈宴星欲哭无泪,求道:“哥,你跟我说句话呗?” 话音刚落,他手臂上突然多了一只粗厚大掌。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辜景铭像拎小鸡仔一样的拎了起来。 把他往旁边一甩,辜景铭收回了自己的手。 二话不说,直接从贺严怀里将相框夺出来。 ‘哐当’一声砸在墙上,玻璃撕碎。 照片脱手的一瞬间,贺严骤然起身。 速度之快,连一旁的沈宴星都被吓了一跳。 刚才还晦涩黯淡的凤眸此刻竟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阴鸷的目光凶狠的瞪着辜景铭。 恨意肆虐,“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 辜景铭毫不留情,在贺严拳头挥过来的刹那微微侧身,反手钳制住他。 贺严挣扎不休,可这些天大伤小伤,伤心伤身,早已把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透支了。 所谓挣扎,在练家子眼里,不过瘙痒一般。 “贺严,你醒醒吧!” 辜景铭死死将贺严反压在墙上,在他耳边低吼,“五年前你这样我们理解,那是因为大家都以为时羡死了。 可现在呢?时羡活的好好的,不过就是去国外出了个差而已,你抱个照片在这儿怀念什么呢?” “她不是出差……她是在躲我……” 贺严卸了力,哑声呢喃,“她恨我……” 就像之前,时羡在国外躲了五年一样。 她宁愿假死也要离开自己…… “躲你?” 辜景铭冷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贺严这话你自己信吗?出个国就能躲开你?是飞机不飞了,还是地球不转了?” “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她,那就去找她啊,不过就是几千公里而已,怎么?贺氏集团是明天就要破产了吗?连一张机票钱都出不起?” “什么躲开你,根本就是你给自己找的理由!贺严,你就是个懦夫,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半点长进也没有!” “景铭哥你、你别……” 沈宴星一旁龇牙咧嘴的,只是听着都觉得太狠了。 本来贺严就够难受了,再这么说下去,直接给人送走了咋办? 伸手扯了扯辜景铭的衣袖,试图让他悠着点儿。 “那个,贺儿他是因为时羡订婚才会……” “订婚怎么了?他在这儿折磨自己时羡就能跟别人解除婚约吗?” 辜景铭一记刀眼过去,沈宴星悻悻然地闭了嘴。 “既然他喜欢时羡,他爱时羡,那就别管什么世俗的眼光,拼了命也得把人抢回来,要不然就彻底放下,看着她嫁给别人,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辜景铭松开了桎梏着贺严手腕的大掌,板着他的肩膀翻过来,揪起贺严皱皱巴巴的衬衫衣领。 “贺严,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有什么用?让我们这些兄弟替你担心有什么用?你不过就是一个进不敢进,退不甘心的懦夫!” 话落,辜景铭将他往床上一甩,转身就走。 出门时,撞见了刚刚上来的乔宇。 原想打个招呼,可一对上那双怒意横生的眸子,乔宇直接闭紧了唇瓣。 第371章 她曾真心要跟他过一辈子 一头雾水的走进卧室,入目便是满地狼藉。 错愕间,听见沈宴星一声无奈轻叹。 “贺儿,景铭哥的话说的是难听了点儿,但都是实话,我、我也挺赞同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丢下这句话,沈宴星也不再多留,迈步离开了卧室。 出门前,还不忘揪着刚进来的乔宇一起走。 他想,辜景铭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贺儿要是能清醒,也该清醒了。 二楼因三人的闯入而喧闹不堪,也因三人的离去恢复了从前的寂静。 贺严被骂的狗血淋头,却难得的没有动怒。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动怒了。 撑着手肘从床上褪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另一边。 凝着地上那个被辜景铭摔碎了的相框站了好一会儿。 相框碎了,可照片还好好的。 那是他们当初拍结婚照时,时羡特意加的两个摆台。 就放在他们两个的床头柜上。 那个时候的时羡,笑容是那样的发自内心。 所以羡羡以前,也是真心要嫁给他,真心想着,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看着看着,贺严柔和了眉眼,模糊了眼眶。 忽然,他蹲下身,抬手拂去照片上的碎玻璃,任由手指被划破了也不自知。 只将照片捡了起来,捏在指尖。 起身时,余光瞥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枚对戒。 贺严默了默,拿起男款的那只,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似是决定了什么,也将另一只紧紧攥在手心里。 沈宴星和乔宇从楼上下来。 竟看见辜景铭双腿交叠,就坐在沙发上。 沈宴星眸色微讶,“景铭哥,你、你没走啊?” 辜景铭摇摇头,“你们都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就够了。” “我还是陪着你吧。” 沈宴星耸耸肩,吊儿郎当地歪在辜景铭身边,“贺儿情绪这么不稳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 其实沈宴星想说的是:他俩哪个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回头再打起来。 “你家里还有个老婆。” 辜景铭抬起拳头,不痛不痒的锤了他一下,“还有乔宇,阿严这状态,估计这两天是不会去公司了,你回去盯着点儿,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说着,他递给了乔宇一个眼神。 “行吧。” 见他这么坚持,沈宴星也不再推辞,“那我先回去看看,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走吧。” 辜景铭将他们送了出去。 再回来时,看见楼梯上多了一道身影。 虽是同样的憔悴,却不似刚才那般颓废无力。 他挑了挑眉,“想清楚了?” 贺严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就好。” 辜景铭松了口气,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贺严面前。 单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想怎么做,我陪你。” —— 国外。 时羡一个人闷在酒店房间里画设计图,没多久就有些犯困了。 进浴室洗了个澡,刚出来,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踩着拖鞋过去,刚一打开,耳边便传来一道惊喜欢悦的声音,“师姐!他们同意啦!” 时羡一怔,随即睁大了双眸,“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安渝嘿嘿笑着,可骄傲了。 “你在国外的知名度要比在国内高的多,他们想要在发布会之前,以你的名义办一个个人展,还不就是想利用你的名气把你之前的老顾客吸引过来,希望他们预定产品,提前预付工费嘛。” 时羡盈盈一笑,侧身给他让了条路。 “不过……” 安渝语气微顿,“他们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他们说既然要带上公司的名字,那就两个公司一起带上,说什么不能、厚、厚……” “厚此薄彼?” “对!就是这个词儿!师姐,那你答应吗?” “答应啊。” 时羡想也没想。 反正她的目的就摆在那儿,和投资方互惠互利的事,也不影响什么。 “好!” 安渝一拍大腿,“那我不多待了,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我陪你一起去吧?” 时羡刚要随他出门,就被安渝拦住了,“那可不行,老师说了,这次让我充当你的助理,这些都是我的工作。” 说罢,他悄咪咪地朝时羡凑近两分,小声道:“虽然那些外国佬是资方爸爸,但你是老师亲自请过来的,这架子得拿足了。” 闻言,时羡轻笑出声。 刚把安渝送出门,就听见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道脆生生的高呼。 “妈咪!” 小奶音落在耳朵里,时羡既惊又喜,刚转过身,怀里便多了一只扑过来的小团子。 不过两三天没见,母子俩就亲的跟什么似的,时羡当即将自家儿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笑问:“宝贝,你怎么过来了呀?” “我说我想妈咪,蒋叔叔就带我和乐乐姐过来找你啦!” 苏聿潇圈着她的脖颈,滴溜圆的眼睛划了一圈,笑嘻嘻地摆了摆小手,“安渝哥哥你也在啊!” 刹那间,安渝笑容僵在唇角,故作生气的模样,“又叫错了啊,都说好多遍了,要叫我叔叔。” “可是你和乐乐姐一样大呀,就是哥哥。” 苏聿潇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蒋叔叔才是叔叔呢!” 他伸手一指,蒋寒笙已经带着苏乐走了过来。 浅笑着同时羡打招呼,“阿羡,我们这么过来,会给你添麻烦吗?” “当然不会。” 时羡摇摇头,把苏聿潇送怀里放了下来。 蒋寒笙让三个孩子将带过来的东西拿进房间。 等走廊里只剩他们二人时,忽然轻唤一声,“阿羡,刚才……刚才只有阿渝过来找你吗?” “对啊。” 时羡点点头,诧异弯唇,“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我还以为祁老师和阿渝一起过来的呢。” 蒋寒笙松了口气。 随便扯了个理由,心虚似的看了眼腕表,“快到饭点儿了,你不忙的话,我们带机个孩子去吃点东西?” “好。” 时羡应声。 第一次来这个城市,苏乐这个闲不住的丫头本想好好玩玩,可无奈时羡还有工作没完成。 几人便说好了,等手上的项目结束,她们再留下来好好玩几天。 蒋寒笙重新定了两套房间,可苏聿潇说什么都要和时羡睡,便也随他去了。 洗过澡出来,见时羡又趴在桌前画图,小家伙便蹭了过去。 从身后圈住时羡纤细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似的趴在她背上,“妈咪,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时羡撇撇嘴,略含宠溺地拿手里铅笔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别装小大人啊,有话就说。” “就是……” 苏聿潇抿抿唇,囔囔道:“蒋叔叔带我们过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个人……” “遇到人?” 时羡手上动作不断,下意识问了句,“谁呀?” “贺严。” ‘啪嗒’一声,笔芯落在纸上的一瞬间,应声而断! 第372章 他是冲你来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时羡似乎听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样,直愣愣地僵在原地。 倏地,她忽然想起下午蒋寒笙刚来时的反常。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可是贺严怎么会来? 他来……干什么? 苏聿潇在她身后轻唤两声,见时羡没反应,才立刻从她背上下来,绕到正面蹲下,“妈咪?妈咪!” 小家伙伸出手掌在时羡面前晃了晃,才将时羡的思绪拉了回来。 透着茫然的桃花眼恢复了些神采,时羡将苏聿潇剌到自己怀里。 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担心,秀眉紧紧拧出一个川子,“宝贝,告诉妈咪,你们在飞机上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 苏聿潇摇摇头,“那个人特别奇怪,他明明看到我们了,但却装作没看见一样,都没和我们说话。”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他也没为难蒋叔叔。” 闻言,时羡怔了一瞬,似是没想到苏聿潇会回答的这么直白。 知道自家儿子懂得多,索性也不绕弯子了。 把问题一股脑的抛出来,“只有他自己吗?” “还有一个叔叔,不过我没见过。” “什么模样?” “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身高也差不多,寸头,额角好像有道短短的疤痕,有点凶。” 辜景铭! 时羡心里当即浮现一个名字。 贺严这个兄弟神秘的很,她自己也没见过几面。 只知道是退役军人。 不过每次见面,几乎都是贺严遇上什么麻烦的时候…… 比如当初郑荣升闯入金域湾…… 莫非这次也…… 时羡心头莫名浮起一丝叫做担心情绪。 可还没等表现在脸上,就被理智强行压了下去。 苦笑着自嘲。 明明早就打定主意不再和他有牵扯了的…… “妈咪。” 苏聿潇从时羡怀里钻出来,“他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呀?” “当然不会。” 时羡抿唇浅笑,伸手捏捏小团子的肉脸,“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去睡觉。” 随即起身,牵着他往里间走,故作轻松地打趣,“睡得晚了可就不长个儿喽。” 替苏聿潇掩好被角,时羡并未离开,而是斜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哄。 直到小团子闭了眼,她才松缓了面部肌肉。 刚才与团子说话时的轻松尽数不见,眉宇间流露出淡淡忧色。 实在太巧合了。 她来出差本就是临时决定的事情,而在同一时间,贺严和辜景铭也来了…… 垂头看了眼呼吸渐渐平稳的小家伙,时羡心中担忧更甚。 原本应该一心准备个人展的事情,可由于心里藏着这件事,她神经总是紧紧绷着。 蒋寒笙看的出来,问了她,得到的答案是担心个人展的事。 可时羡已经是个十分成熟的设计师了,就连上次赛前设计被毁都能临危不乱,更别说这次面对的都是熟客。 猜着,应该是苏聿潇说了什么。 但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贺严这个名字,在他们之间终究是个禁忌,若是能不提,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提…… 破天荒的,蒋寒笙第一次动用蒋家的势力。 在设计展当天,暗中安排了几个人守着,以免像订婚那天一样出现意外…… 休息室。 “什么?让我师姐白送三张设计图?” 时羡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渝就直接一蹦三尺高。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人家给了钱排着队的设计图都做不完呢,你还让我师姐白做?开玩笑的吧?” 经理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被安渝这么个毛头小子一怼,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可碍于这位也是个小少爷,不好计较什么。 只得把目光转向了看起来好说话一点的时羡身上,“是这样的,时老师。” “那个,你这个人展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有很多老客户都不远千里的过来了,这登记册上比预计的多了百十来个人。” 说着,经理将手里的文件递到时羡面前,微微哈腰。 “所以为了感谢和留住这些客户,我们能决定做一个回馈,就是在你设计图上消费前三的客户呢,一人送他们一份心仪的设计。” 嘴上虽客气,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资方,还是头一次这么卑微…… 时羡扫了眼那份文件夹,并未伸手接过,略显不解的抬起头,“可是一般做回馈,都是公司回馈呀。” “时老师说的没错,公司做回馈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但……” 经理忽然话锋一转,“这些客户们都是奔着时老师您来的,就想着如果你能送他们一张设计,会更有诚意一些,其实……这也是顾客向我们提出来的一个心愿。” “顾客提出来就要满足啊,这种方式简直闻所未闻嘛。” 安渝环臂冷哼,“我们不干!” 话虽难听,却也说出了时羡的心声。 微叹一声,附和道:“朴经理,不是我拒绝,确实是因为您通知的太突然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三张设计图。” “你误会了,不是让你现在就拿出来。” 朴经理连连摆手,“我们是这样想的,只要在展览结束之前把那三位大客户请上展台,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先给一个承诺,等结束之后,你可以私下和客户商业细节。” “当然,这几份设计都以您个人的名义出,如果您想加云恒二字为前缀,我们也不介意。” 他们算是拿准了这一点。 今天展台上的所有展品都加上了资方的名字,如果送的这三份只留云恒两个字,无非是拿着别人的钱,招揽了云恒的客户。 时羡有些犹豫。 毕竟往常都是和客户们私下交流。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她所有设计都是针对女性所做,大多通情达理,也很少有难缠的。 加上对方好说歹说,时羡总算点了头。 朴经理大掌一拍,高兴极了。 蒋寒笙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嘴。 直到那位经理离开,他才略含心疼的走到时羡身边,“阿羡,这样,你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 时羡轻轻摇头,递出一抹让人安心的微笑,“你放心,不会影响到云恒和华影明年联名同出的初春新品上市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蒋寒笙笑地无奈。 设计展有条不紊的进行,与一开始商量的并无差别。 只是最后回馈的环节是新加的,就连时羡也不知道具体流程,只能任由资方安排。 忽然,布置得当的展台上灯光一打,像颁奖典礼一样。 而灯光下,时羡宛若神明。 身材修长窈窕,玉骨冰肌,略施粉黛,人比花娇。 展台上的一切都好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若非经理才刚打过招呼,她知道这个环节是回馈客户,时羡定会怀疑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角。 她唇边挂着得宜的浅笑,站在展台中央,静静等待主持将三位顾客迎上站台。 须臾,伴随着掌声,展台尽头出现一道墨蓝色的身影。 第373章 得之我幸,至爱一生 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资方所谓的顾客,并非是印象中哪个豪门贵妇或书香小姐,而是一位身材挺括的男人。 时羡努力的想要去看清那人的容貌,可距离太远,灯光太亮,怎么看都是模糊的。 唯有他身上那件墨蓝色的暗纹西装,时羡倒是一眼看出来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可她从业一来,从未接过男士订单。 这么多年,只给一个人做过男装设计…… 那就是…… 时羡瞳孔猛然一颤,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羡竟感觉到对方朝她笑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细究,那人便在她的注视下,双膝一弯。 刹那间,场内一片哗然!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鼎沸的议论声下,不疾不徐,一步、一步地挪动膝盖。 “是贺严!” 安渝惊乱难安,抬手揪住蒋寒笙的手臂,“哥,怎么是贺严啊!” 蒋寒笙脸上青白交加,早在贺严出现之时,他便已极力忍耐。 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拳紧紧相握,任由指甲陷入掌心,留下最深的痕迹。 而此时此刻,看着贺严从他眼前经过。 带着目的,毫无顾忌的接近他的未婚妻! 尽管谦和如蒋寒笙,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 他一把甩开安渝,拨开人群便要往展台上冲。 不料没走两步,便被身边的陌生人长臂一拦。 他错愕抬眸,对上一双波澜不兴的倒三角眼。 “滚开!” 他顾不得风度,厉声一吼,挣脱之际,却见人群中又出现数十人。 身形与眼前壮汉相似,像堵墙一样挡在自己面前。 “蒋先生,稍安勿躁。” 他们认得自己? 蒋寒笙神色一滞,“你们是贺严的人?” 那壮汉沉默不言,算是默认。 蒋寒笙瞬间了然。 难怪经理刚才说比预计来参展的多了许多人,原来都是贺严安排的…… 他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可别说眼前是赤手空拳的保镖,就算是持枪械的歹徒,自己今天也得闯过去! 刚要抬拳,手臂上却忽然多了一道阻力。 蒋寒笙转过头,就见安渝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哥,你理智一点!” 话落,他赶忙递给苏乐一个眼神,让她帮自己拦着。 随即,安渝从人群中将资方经理揪了出来,指着问:“这怎么回事儿啊?!” 显然,朴经理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的稀里糊涂。 在几人如利刃般的目光下颤了颤双唇,却没发出声音。 安渝眼里几乎能蹦出火星子来,凶巴巴的瞪着经理,“不说是回馈最大的客户吗?怎么把他放进来了?!” “可他就是时老师最大的客户呀!” 朴经理既无奈又无辜,急哄哄地解释,“几个月前,就是这位贺先生以八千万拍下了时老师的一张设计图,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轰动了整个设计圈啊。” 闻言,安渝一愣。 下意识与苏乐互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哦买嘎……” 安渝一巴掌排在了自己额头上。 若说别的他不知道,这件事可太清楚了。 一掷千金八千万,当初还是自己劝师姐把设计图卖出去…… 还说八千万,他们赚的够多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是干了件什么蠢事儿啊! 这件事闹得挺大,蒋寒笙也略有耳闻。 难怪自己安排的人没能将贺严拦下,原来他是被资方邀请来的…… 他几番挣扎,却被贺严的人死死控住。 而展台上,贺严正在时羡惊诧到不知所措的目光下,一点一点地朝她靠近。 双目迥然,眸光坚定。 从红毯始头一路跪行,直到她面前。 抬起头,紧紧锁着她。 今天的个人展,本就是资方为了宣传才开的。 所以请了特别多的媒体。 本来都是拍时羡的,可眼下镜头中却多了另一个主角。 闪光灯在眼前不住的跳跃,时羡脸如火烧云一般。 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看出来了,贺严是刻意打理过的。 从头发丝开始,直到脚上那双高定皮鞋,还有这套衣服…… 都一比一复刻了当初向她求婚时的模样。 “认错。” 贺严柔和了目光,却化不开眼底坚持。 似和煦暖阳,试图融化时羡心头的冰霜。 “羡羡,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许慕嘉的纵容,让你一次次陷入险境…… 是我的愚蠢,竟想用伤害你的方式来保护你…… 也是我的疏忽,让你在郑荣升手里丢了半条命…… 我可以付出一切让你出气,但我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这一刻,廉耻,脸面,乃至于尊严,和眼前之人相比,什么都不是。 “只要你肯原谅我,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什么都我都愿意。” 他卑微极了,闪烁着水光的凤眸就那样仰望着时羡。 如同地狱仰望人间。 颤声开口,小心又谨慎,“羡羡,可以吗?” 时羡心口一颤。 不自觉地收拢五指。 忽然,指尖处传来一抹冰凉的触感。 时羡倏然偏眸,手背微抬,中指上那只钻戒项链拉回了她的理智。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请自重。” “认错人?” 贺严低眉苦笑。 随后,他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放在掌心,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光华璀璨的钻石戒指。 足有鸽子蛋大小。 “这对戒指,是我和我老婆的婚戒。”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探,那枚钻戒便稳稳地被贺严捏在了指尖。 眼睫微抬,双目中的爱意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 “当初买的时候,销售说这对戒指的含义是‘得之我幸,至爱一生’, 羡羡,你给自己取名‘至幸’,不正是取自其中吗?” 坦白说,是。 可是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和贺严还是夫妻。 但眼下,此时此刻,她不能承认。 “当然不是。” 时羡舌尖抵住牙关,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拼命地压抑自己,使声音听起来清冷淡漠。 “我命名为至幸,意思是‘至此止步,各寻幸福’,这位先生,你明白了吗?” 第37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说罢,她不在与之多言。 手指轻勾裙摆,在众人宣议声中径自转身,以最快速度下了展台。 “羡羡!” 贺严收了戒指,忙站起身追了过去。 台下,安渝眼尖,见着时羡下来了,立刻给蒋寒笙使了个眼色。 几人用力推开保镖,扭头就走,三两步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贺严跪行一路,追时羡时又慌不择路,直接从站台上跳了下来。 不想牵扯到膝盖旧伤,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见状,台下的沈宴星和辜景铭几乎同时过来,伸手一捞。 “贺儿你没事吧?” “还好意思问?” 辜景铭瞪了他一眼,“不是说你这办法十拿九稳吗?净出馊主意。” “那怎么能叫馊主意啊?” 沈宴星还委屈呢,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情场老手了。 再说这种办法对付自家老婆可好使了呢,时羡跟他老婆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谁知道她不吃这一套啊...... 几乎每次给贺严出主意都都被时羡挡回来,沈宴星纳闷极了。 嘟囔道:“这小嫂子也是怪人,明明心里就是有贺儿,连睡着了都叫着贺儿的名字,怎么就是不肯承认呢,既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 话音未落,他手臂上忽然多了一只大掌,死死捏着,“什么时候?” 沈宴星一怔,眸子里透着两分茫然,“啊?” “我问羡羡什么时候叫过我名字?” 贺严紧盯着他,一双凤眸如同医院x光室的机器,似是要将他浑身看透。 被这样的目光凝着,沈宴星下意识捂住了双唇。 心里咯噔一声。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只能打着哈哈笑,“那个,贺儿......” "我问你什么时候?!" 贺严似是十分执着这个问题,沈宴星见瞒不过,只好蔫儿了吧唧的全盘托出,“就是、就是在她订婚那天,我把你送到医院之后返回酒店,小嫂子喝多了,就、就叫了一声......” “但是就只有一声!” 他刻意强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诶!贺儿!” 沈宴星话音未落,贺严已经从站台上跳了下去。 那一刻,他仿佛忘了自己的腿伤。 五年以来,贺严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高兴过。 沈宴星那句话,就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癌症病人,在与死神做最后对抗的时候,医生过来告知说找到了特效药一样。 是重生的感觉,是看到光的感觉...... 而时羡就在光的尽头,只要他跑过去,去找她,他们就会回到刚结婚时那样...... 不...... 他早该去找羡羡的,早该去的...... 如果知道羡羡不是真心嫁给蒋寒笙,他就是拼了命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订婚成功...... 瞧他三两步消失在了人群中,沈宴星都看傻了。 怔神之际,手臂上忽然挨了一拳。 转头间,对上辜景铭那双正在骂人的鹰眸,“你怎么不早说?” 沈宴星:“......” 他摸摸鼻尖,撇着嘴小声嘟囔,“我答应我老婆不说来着......” 辜景铭甩了一个白眼给他,抬脚朝贺严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可惜,就算贺严用尽所有力气,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赶到后台休息室时,早已人去屋空。 工作人员告诉他,时羡已经离开了。 停车场。 安渝跟在时羡身边,跟开启了话唠模式一样,喋喋不休。 末了,他又问了一遍,“师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哎呀,你有完没完了?” 不等时羡开口,小丫头苏乐先听不下去了,“这话你都问了一路了不嫌烦吗?” 安渝喉头一噎。 他是问了一路,可这一路也没等到时羡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啊! 看他急的直跳脚,时羡拉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转过身,凝眸问:“安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能!” 安渝眼睛一亮,当即拍着胸脯道:“师姐你说,要我做什么?” “去找资方的人,联合他们一起把今天媒体拍的所有照片都按下来,一张也不要流传出去。” 闻言,蒋寒笙为之一震,双唇微启,眸子中闪着不可置信,“阿羡,你......” 时羡微微抿唇,抬起自己的右手。 上面挂着蒋寒笙送的项链戒指。 她说:“你放心,我没忘记我的身份。” 话音一落,那双如琥珀般的眸子肉眼可见的松动了几分。 蒋寒笙承认,贺严出现的时候,他是生气的,恨不得当场上去将贺严狠揍一顿。 可当贺严拿出与时羡曾经用过的那枚婚戒时,他心里的生气变成了害怕。 像飘在天上的风筝一样,只有游丝一线牵着,而那根决定他生死的细线就在时羡手中,一旦松手,他便不知该何去何从。 但眼下,‘你放心’三个字就像是收风筝线的滑轮,把飘浮着的他从高空中拽了下来。 是一种落地的安心。 “阿羡。” 蒋寒笙轻唤一声,由衷吐出两个字,“谢谢。” “不是说好了,我们之间不说这两个字。” 时羡无声浅笑,牵起身边的小团子,又对安渝道:“快去吧,我们回酒店等你。” “好!” 安渝应声。 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是而并未耽搁,直接去找了对方负责人。 时羡所住的酒店也是资方安排的,她想着,贺严能在个人展上光明正大的搞那么一出,定是和资方商量好了的。 那自己的住所,估计也被贺严打听到了。 于是便给蒋寒笙提出了换酒店的想法。 蒋寒笙对她无有不依,连原因也没问,一个电话便解决了这件事。 正收拾东西时,时羡收到了安渝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搞定! 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可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时羡还是松了口气。 她做设计这么多年,苏千霆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 外界很少有她的消息,若是今天的事情传出去,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375章 水性杨花,当众勾引 中午。 时羡没心情出去吃饭,蒋寒笙便叫了客房服务。 刚要动筷,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时羡心口一沉。 抓着筷子的五指缓缓收紧。 几人面面相觑。 苏聿潇率先将勺子放下,凝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儿说:“妈咪,我去开。” “还是我去吧。” 蒋寒笙摸了摸苏聿潇的头顶,略含宠溺地嘱咐道:“好好吃饭。” 话落,他起了身朝门口去。 时羡刚要说什么,蒋寒笙已然将手搭在了门把上。 他深拧的眉心将门拉开,就在众人以为是贺严的时候,门口却传来蒋寒笙略显惊讶的声音,“祁老师?” 闻言,时羡当即跑了过来,“老师,您怎么来了?吃饭了吗?我们、” 祁老师微微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羡羡,我过来是有要紧事跟你说的。”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点了几下,递到时羡面前,“你看。” 时羡扫了两眼,瞳孔骤然扩大,“怎么可能?”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我已经让安渝去和资方交涉了,今天展上的一切事情都不会流传出去的!” “这件事安渝已经告诉我了。” 祁老师重叹一声,“估计是有手快的,或者阳奉阴违的......” “那......” 事发突然,时羡一下乱了方寸。 而一旁,蒋寒笙将手机拿了过去。 向下划拉几下屏幕,紧锁着的眉心稍稍松了松,安慰道:“没事的阿羡,我看了一些评论,几乎没有恶评攻击,大家都处于看热闹的状态,现在控评应该还来得及,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你别担心。” “蒋先生说得对。” 祁老师也随之附和,牵过时羡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羡羡,依我的意思,是你赶快回国,避避风头。” 时羡:“那资方这边怎么办?” “无非就是按违约走,如果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再多倍赔偿吧......” 祁老师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末了,她轻轻拍了拍时羡的手背,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浅笑,“别怕羡羡,你只管回去,这边的事老师替你处理。” 时羡红了眼眶,语不成调,“老师,对不起......” “傻孩子,这事儿又不怪你。” 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 可祁老师越是这样说,时羡便越是难受。 她知道,老师把这个项目介绍给她,就是想帮她的。 否则无论是老师和父亲的交情,还是eternal在服设界的地位,这个项目都应该落在苏氏集团手里。 可她不但把项目搞砸了,还连累老师替她善后...... 时羡愧疚极了。 蒋寒笙看的心有不忍,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能做的,也只有替时羡承诺,一切损失由他们承担,不能连累祁老师。 随即买了最快一班回国的机票,送走祁老师之后,一行人出发前往机场。 自始至终,时羡脸上都没有半点笑模样。 蒋寒笙宽慰道:“阿羡,你别太放在心上,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我都和你一起扛着,所以无论是云恒还是你,都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时羡愁容满面,“我是担心老师.......” 她咬咬唇瓣,蓦然起身,“我不想走了,我不能把烂摊子丢给老师。” “阿羡!” 蒋寒笙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挡在她身前,“阿羡,你听我说,你是这件事的主角,只要媒体们找不到你,他们得不到最新消息,事情就发酵不起来,很快就会平息,至于祁老师......” 他语调微顿,随即道:“祁老师不是冲动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再说,祁老师的地位在那儿摆着,不会有人敢去为难她的,她这样,也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你若是现在回去了,就是辜负了她的安排啊。” “可.......” 时羡声音微哑,嘴巴张了几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一道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她混乱至极的思绪。 回眸间,苏聿潇已经帮她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 小跑过来递到时羡手里,“妈咪,是干妈。” 瑶瑶? 时羡微微蹙眉,她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时羡心中一惑,接过手机,滑下接听。 还没来的及置于耳边,就听见一声河东狮吼,“羡羡,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去出差了吗?为什么会跟贺严扯上关系啊?他也在国外吗?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啊?” 一股脑的问题透过听筒抛了过来,砸的时羡脑袋一晕。 什么也没回答,讶声问:“你怎么知道?你看到帖子了?” “还我看到?” 方书瑶在另一头急的跳脚,“现在怕是全国人民都看到了吧,尤其是蒋总,他......” 她话头里提到蒋寒笙,时羡诧异抬眸。 本就糊涂的脑子此刻更糊涂了,“你说什么?” “哎呀就是、” 方书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索性说了句,“我发给你看!” 话落,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须臾,时羡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是条微博分享。 她点开。 下一秒,时羡脸色骤变,唰的一下,褪去了全部血色。 如窗户纸般煞白! 手上一松,手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踉跄。 “妈咪!” “阿羡!” 蒋寒笙当即长臂一揽,将时羡整个人带入怀中。 “阿羡!阿羡!” 她这副模样吓坏了身边的一大一小。 伴随着担忧的急呼声不断传入耳膜,时羡眸子微动,终是回了神智。 意识到自己靠在蒋寒笙怀里,她几乎下意识伸手去推。 蒋寒笙动作一僵。 似是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冒犯,扶着她站稳,慌忙撤了手。 匆匆关心了句,“阿羡,你怎么了?” 怎么了…… 时羡微抬眼睑,一双眸子却不聚焦。 唇瓣微阖,却不知该怎么和眼前人解释。 忽然,蒋寒笙眼前多了一样东西。 他偏过双眸,就见苏乐急慌慌地递了时羡手机过来,“蒋叔叔,你快看这个!” 闻言,蒋寒笙伸手去拿。 眸子落在屏幕上的刹那,一行加粗的正楷大字不偏不倚的落入眼中。 ——蒋氏四公子未婚妻水性杨花,当众勾引贺氏继承人。 第376章 蹊跷 有那么一瞬间,蒋寒笙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直到苏乐红着眼眶啐了声,“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嘛!我姑姑什么时候勾、” 似是觉得用词不当,小丫头猛地一跺脚,气呼呼的,“我姑姑什么时候跟那个人有关系啦,她明明是拼了命的要跟那个人撇清关系啊!” 就这么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蒋寒笙心底炸裂开来。 一道道疑问在他脑海中铺展。 随即,一双瑞凤眼落在时羡身上,十分肯定的吐出几个字,“阿羡,这件事有蹊跷。” 蹊跷? 时羡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 蒋寒笙也不绕弯子,凝眸直言,“这件事是在国外发生的,连我们都是祁老师过来说才得知展会上的照片被发了出去,就算消息传播的再快,也不至于几个小时之内,国内比国外宣扬的还要厉害吧?” 是啊...... 他说的对。 时羡眼眸微亮,蒋寒笙的话似是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蒙着的层层雾霭。 “还有这个标题。” 蒋寒笙从苏乐手中将手机拿了过来,摊在手心,“今天所有拍到照片的媒体都是资方请来拍设计师‘至幸’的,他们只认识你自己,就算贺严的行为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也应该只查他一个人的身份。 可是你看看,这标题上指名道姓的却是我们三人,所以,他们是怎么在这么快的情况下就查到我的身份,还能这么清楚的知道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没错......” 时羡喃喃两声,似是彻底被点播明白了。 如蒋寒笙所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在媒体的镜头之下, “是有人故意把消息传到国内的,而且这个人,对我们三个的关系、身份都了如指掌......” "至少,至少他认识我们三个!" “就是这样。” 见她恢复了理智,蒋寒笙稍稍松了口气,可脸上凝重却不减分毫,“有人用这次的事情借题发挥,目标不单单是你,而是我们三个。” “不过你也别担心。” 说着,他单手拍了拍时羡肩膀,“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安排人把国内的情况查清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话虽如此,可蒋寒笙心里却存了个疑影儿, 他猜想着,一个名字在脑海里轻轻掠过...... “我不是怕这个......” 时羡扯了扯唇角。 死过一次的人,早就不怕什么流言蜚语了。 她只是觉得对不起蒋寒笙。 明明是自己连累了他,他却还在安慰自己。 但时羡也知道,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要把这件事解决了,她已经给蒋寒笙添了不少麻烦,不能再因为这件事把蒋家置于水深火热中......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无论是什么行业,同行之间都心照不宣的互通一些消息。 或许,瑶瑶能替她查到些什么...... 是以,时羡抬手从蒋寒笙手里拿过手机,刚要回拨电话,手机屏幕上便跳跃了一个名字。 心有灵犀。 时羡眉眼一弯,划下接听。 把自己和蒋寒笙的猜测同方书瑶讲了之后,又说:“瑶瑶,查帖子来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很快回国,其他事我们见面了再说。” “我帮你查初贴来源这事儿简单,但是......” 方书瑶语气微顿,“但是我建议你现在先不要回来,你们你现在就在热搜上挂着呢,媒体们都要炸了,恨不得满世界抓你,机场肯定也有不少人在蹲点儿,不说别的,就我们公司的就在青州机场猫着呢......” 闻言,时羡沉默一瞬。 正要抬头去询问下蒋寒笙的意见,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也跑到了一旁打电话。 默了默,才道:“我再想想吧,瑶瑶,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跟我还客气啊。” 方书瑶撇撇嘴,先她一步挂了电话。 彼时,蒋寒笙也反身走了过来。 时羡把方书瑶的话同他说了,蒋寒笙微微捏紧了手里的手机,凝眉点头。 虽说国外事件也在发酵,但至少不是恶意的,媒体们也没有到穷追不舍得地步。 达成共识之后,蒋寒笙退了机票,几人重新回了酒店。 一个小时后,时羡接到了方书瑶的电话。 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羡羡,初贴来源我已经查过了,具体地址被掩藏了,只能查到是从海外登录,所以应该不是国内的人。” 默了默,她又问:“你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儿得罪什么人了?” 时羡没回答。 或者说,她也不知道。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她甚至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动了谁的蛋糕吗...... —— 彼时,一向不关注八卦热搜的贺严也从乔宇那边得知了这件事。 看着转发过来的热搜,沈宴星和辜景铭互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阴沉着一张脸的贺严。 而国内办公室,乔宇对面还坐着季晴和傅沉,他们也是一看到消息,就立刻感到了集团总部。 两道如射线般的目光都定格在自己身上,乔宇有些不自在。 索性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打开免提, 吞咽了下口水,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声,“总裁,那、现在怎么办啊......” 乔宇是真的没办法了。 能做的事儿他都做了。 压热搜,删评论,甚至给各大媒体施压,可他们发现的太晚了,就是删掉了国内的,大家也能从其他网站上搜到。 鞭长莫及。 “发声明吧。” 贺严捏了捏眉心。 既然删帖控评都不管用,那就只有这么一个有效且快速澄清的办法了。 “以我的名义,说这件事跟羡羡无关,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季晴一听这话,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刚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傅沉按住了肩膀,朝她摇头。 见季晴这么激动,乔宇连声问了句,“总裁,您......确定这么做吗?” “嗯。” 贺严不假思索,“还有,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最迟今晚,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好。” 乔宇应声之际,挂了电话。 季晴一把甩开傅沉,狠声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傅沉叹了声那个,无奈抬眸,“那你想说什么?” “当然是不能让他这么做!” 季晴推开凳子起了身,“现在舆论都在一边倒的声讨时羡,可这个声明一发,所有的过错都会落到贺严身上,他名誉还要不要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糟蹋自己!” 第377章 失踪 此话一出,不止傅沉,就连乔宇也抬了抬眼,诧异的望向季晴。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双眸子不安的转了两下,轻喘着垂下眼睫,“我、我的意思是,我不能看着贺总做这种有损企业形象的事而袖手旁观......” “贺氏集团是贺家的贺氏集团,贺严是贺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为了把时羡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连自己的名誉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企业形象吗?” 瞧着她这样替自己找补的模样,傅沉彻底看不下去了。 站起身,苦口婆心地劝她,“季晴你醒醒吧,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贺氏旗下的一个设计总监而已,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够了!” 几句话,吼红了季晴的眼眶。 她知道傅沉说的委婉了,其实他想说的是,她过界了,她不该管那么多...... 季晴边摇头边后退,忽然,她转过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跑了出去。 傅沉紧随其后,在她上电梯之前将她拦了下来,“你要去哪儿?” “去找他。” 季晴哽咽了声音,垂着头轻轻摇动,“我做不到,傅沉,我真的做不到,只要跟贺严有关的事情,就是和我有关啊......你别拦着我,你拦不住我。” 她很固执。 和他一样固执...... 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要去撞得头破血流。 “好。” 傅沉紧握着她双臂的五指松了松,最后,无力地垂落下来,“我不拦你。” 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闻言,季晴微微抬眸。 微颤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未落的水珠。 傅沉却是笑了,略显苦涩,“你忘了,我和贺严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理由太拙劣了。、 可季晴没有拆穿他。 一如她从未告诉过贺严自己喜欢他一样。 他们都胆怯极了,怕说了,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了...... 季晴没有拦住,她走之后,乔宇就发了声明。 一如他们愿意看到的场面一样,舆论一边倒,火力也从时羡身上,转移到了贺严身上。 说来也怪,主角是时羡的时候,难听的话层出不穷,不堪入目,可换了贺严,倒没那么言辞激烈,攻击不断。 时羡捏着手机,看着被挂在热搜榜上的声明,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别看了阿羡。” 蒋寒笙在她身边落座,“不管怎么说,事情平息下来就是最好的,贺总他.......” 他话头微顿,抿抿唇,那几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房间里安静如斯,掉针可闻。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嗡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这份沉寂。 蒋寒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挂电话的时候,一向轻柔温和的眸子仿若蒙上了一层寒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 他的变化太明显了,明显到时羡根本无法忽视。 偏过头,噙着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人查到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听的时羡浑身一个激灵。 颤声问:“是谁?” “黎茉。” “是黎茉?!” 竟然是她! 怎么会是她?! 时羡倏然一惊,“可黎茉不是在国内吗?她怎么、” 话一出口,时羡便好像明白了什么,讶道:“她也来这儿了是吗?她当时就在现场对吗?” 所以瑶瑶才会跟她说,初贴来源的地址并非内地,而是海外。 此刻,一切琐碎的线索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串了起来。 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 果然,在她迫切求证的目光下,蒋寒笙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和他最初猜想的一样。 虽说自己和阿羡订婚的事并没有瞒着什么,可仔细算来也不过十天左右。 当时请的人都是蒋家的亲朋好友,最重要的是,订婚是在宛城办的,而宛城之中,同时认识他们三个的人少之又少。 加上热搜标题又格外针对时羡,他就忍不住怀疑过黎茉...... 只不过,当时没有证据。 “阿羡,对不起。” 蒋寒笙轻唤一声,“我没想到黎茉会做出这种事情,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查我的行踪,跟着我过来......” 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手指紧握,愧疚从眼底溢了出来。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跟我道歉。” 时羡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吐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好像就连她也说不清到底该怪谁了。 黎茉恨自己,是因为自己和蒋寒笙订了婚,所以才会处处针对。 而给了她针对自己的素材的人,是贺严。 可贺严这么激进,是因为看她订了婚,是因为,他不死心...... 想着,时羡不禁苦笑。 所有事情就像是一个圈,就这么把他们所有人都绕了进去。 谁也没有逃掉。 眼见着事态慢慢平息,时羡提出了回国的想法。 蒋寒笙自然答应。 毕竟,有些事,有些人,也只有回去了才方便动手处理。 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就不能怪他不留情面。 隐患不除,难免不会酿成大错。 想着,蒋寒笙眸光渐渐深邃,似是在盘算什么。 翌日清晨。 他们和祁老师通过电话,一行人打车去了机场。 过安检前,身旁忽然来了一个面容姣好的机场工作人员,双手交叠,很是礼貌的朝他们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先是调查了些不痛不痒的身份问题,随后将目光落在蒋寒笙身上,浅笑着开口,“抱歉先生,您这边所提供的信息和我们所登记的有些出入,麻烦前去核实一下,可以吗?” “怎么会?” 蒋寒笙面带疑惑,他不是第一次出国,更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可工作人员却十分坚持,一口咬定。 无奈之下,蒋寒笙只好嘱咐时羡带着苏乐和苏聿潇去候机室等他。 可十几分钟后,他再返回候机室时,却不见时羡与两个孩子。 一抹不好的预感顺着脊柱直冲中枢,蒋寒笙不敢耽搁,当即前往服务台,请他们帮忙找人。 但天不遂人愿。 广播也好,满机场寻人也罢,自安检口一别,他始终没有再见到那三抹熟悉的身影! 第378章 你真的特别狠心 出事了。 蒋寒笙脑海中猛然跃出三个大字。 明明是装修明奢的偌大机场,他却仿若置身阴森黑洞,一下失了方向。 大口呼吸几次,蒋寒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没点几下,调出一个存在他手机里几个月,却几乎从不拨打的电话。 很快,对面传来一道声音,“喂,你好。” “我是蒋寒笙。” 闻声,贺严捏着手机的五指微微一顿,剑眉微皱。 就算在手机的另一端,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有事?” 对于蒋寒笙,他向来没什么好语气。 但此刻,蒋寒笙却没心情同他计较,直言问:“阿羡在不在你身边?” “羡羡?” 贺严怔愣一瞬,眼底瞬间覆上了一层冰霜,“蒋寒笙,你有病?” 时羡对他什么态度? 会和他在一起? 蒋寒笙打这通电话,是故意跟他炫耀吗? 可一听这话,蒋寒笙便知道了答案,连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甚至希望贺严告诉他羡羡跟他走了…… 这样,起码可以证明羡羡是安全的。 可现在…… 蒋寒笙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哑声轻喃,“阿羡不见了......” “什么?!” 贺严骤然起身,下得身边沈宴星和辜景铭浑身一个激灵。 不知又听见了什么,怒意混着担忧从眼底蔓延出来,丢下一句“我马上到”便挂了电话。 路上,贺严几乎把车开到飞起。 吓得沈宴星双手紧紧抓住拉环手柄,一度怀疑自己小命都要交代了。 明明是一个小时不止的路程,贺严四十分钟内便赶了过来。 见到蒋寒笙的一瞬间,二话不说冲了过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竟硬生生将一个同自己体型所差无几的人提起几分。 “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贺严双目猩红,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扒皮抽筋,“蒋寒笙,你是废物吗!好好的几个人就这么在你眼皮子底下不见了?我告诉你,时羡和孩子如果出什么事,我让你填命!” 几个月以来的嫉妒与不满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顺着静脉凝聚成力,贺严重拳一挥,不偏不倚的落在蒋寒笙的左颊上! “阿严!” 怕他失控,辜景铭当即过去钳制住贺严双手。 沈宴星也极有眼色的过来帮忙。 将被打到踉跄的蒋寒笙往后拉了几分。 抬头间,才发现他唇角已然蔓延出了血丝,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阿严!” 辜景铭在贺严耳边低吼,“要算账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时羡!” 一听这两个字,贺严挣扎的幅度不自觉小了几分。 见状,辜景铭才算放了心,缓缓松开了禁锢着他的双手。 “查监控......” 贺严呢喃了声。 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哑涩的声音,“我已经查过了......” 蒋寒笙推开沈宴星,抬手碰了碰发麻的左颊,“阿羡最后去的地方是洗手间,之后再没出来......” 他语气里透着无力。 能做的事,能想到的办法他都想了。 可这不是国内,他想凭自己找人实在太难。 就算是报警,还牵扯到身份与国籍等许多问题,受理的时间也会无线拉长...... 贺严顿足,扭头,刚要开口问什么,口袋里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或许是时羡刚刚失踪,他神经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高度重视。 动作比脑子快,贺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亮了屏幕,一条未读消息跃然与眼前。 不知怎么,他心底油然升起一抹莫名的不安。 轻颤着指尖点开。 不过两秒,贺严一张俊颜顿时消了血色,苍白如纸! 手上一松,手机从掌心翻落下去。 辜景铭眼疾手快的接了一把,只一眼便拧了眉心。 “怎么了?” 沈宴星疑了句,刚要凑过来,辜景铭便轻抬眼睫,声音噙着两分沉重,“出事了。” 说话间,他将手机立了起来。 上面正播放一条视频。 堆放着各种钢筋水泥的石灰地上摆放着一个掉了漆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女人,浑身勒满了绳子,捆得比粽子还结实。 眼睛被黑布蒙着,嘴巴也用胶带粘着。 披头散发,歪歪斜斜的靠在椅背上。 “小嫂子又被绑架了?!” 沈宴星惊呼一声,几乎将眼珠子瞪出来,“不是,这回又是谁干的啊?!郑荣升不是已经被贺儿给打、” 话未出口,便得了辜景铭一记刀眼。 目光不着痕迹的划过他身边的蒋寒笙,沈宴星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赶紧把那几个字又咽回了肚子里。 抬脚跑到贺严身边,刚碰到他的手臂,便感觉到一阵颤栗。 此刻,贺严心脏几乎揪成了一团。 往事仿佛电影一般,在他眼前不断重演。 又是郑荣升吗? 不,不可能....... 沈宴星说得对,郑荣升在五年前就已经被他亲手解决了,他不可能死而复生....... 那是谁,会是谁...... 只有这么一条视频,没有留言,没有声音。 就连辜景铭按原号拨回去也是空号。 就在众人找不出新的方向时,蒋寒笙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刚把时羡推上风口浪尖的人...... 他眸子渐深,正要拿出手机确认,突如其来的一道嗡嗡声却让他顿了动作。 刹那间,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辜景铭了辜景铭身上。 而此刻贺严的手机,正在他掌心不停地震动着。 “是陌生号。” 辜景铭将手机递到贺严面前。 沈宴星忙补了句,“不会是绑匪吧?” ‘绑匪’二字一出,贺严登时浑身一个激灵。 他立刻抓过手机,划下接听。 谨慎又凝重地开了口,“喂。” “视频看到了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 一句话便交代了意图。 她就是绑架了羡羡的人! 贺严猛地绷直了神经,凤眸微眯,“你是谁?” 闻言,对方似是怔了一怔。 片刻,听筒里传来一串阴森凉薄的笑声。 “看来你真的是很厌恶我啊。” 那人笑声渐低,却依旧噙着笑意,“以前七年未见,你都能一眼认出来我,可现在不过才五年,你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说着,她语调中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恨。 浸入骨髓的恨。 她说:“阿严哥,你真的特别狠心。” 第379章 我们玩个游戏吧 倏地,贺严通孔顿睁! 带着震惊,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许!慕!嘉!” 这三个字落地,辜景铭与沈宴星极为惊诧的互视一眼。 怎么会是许慕嘉? 她不是被贺儿送进精神病院了吗? 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不止他们两人,就连贺严也毫不知情。 他当年把许慕嘉送进去之后,特意交代过院长,不管许慕嘉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通知他。 五年了。 她安分守己,和那些精神病人一样接受治疗。 从未出过什么幺蛾子。 就连许家夫妇也是在闹了几个月之后就没了动静。 当时他不放心,还派人调查过,怀疑他们是在密谋什么,试图将许慕嘉救出来。 可打听出的结果却是李静婵因为失去女儿变得精神恍惚,整个人也疯癫起来,所以许煜成就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那是医生确诊过的,有医院记录可查。 所以他没有怀疑。 再说,上次九九被贺远岑带走,他和羡羡都怀疑过许家夫妇,当时傅正还去许家调查过,许煜成的秘书说,许煜成带着李静婵去国外看病了。 国外看病...... 国外…… 贺严眸光一亮,眼前似有一道闪电劈过,将他混乱如斯的脑子顿时炸开了一道裂缝! 假的! 看病是假的! 他是暗中带许慕嘉出国! “看来你还记得我啊.......” 忽然,一声轻笑唤回了他的思绪。 许慕嘉阴阴凉凉地开了口,“贺严,没想到吧,我还会这样有跟你打电话的一天。” 贺严不想跟她废话,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和你玩游戏啊。” 相较于他的谨慎紧张,许慕嘉显得格外云淡风轻,“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高高兴兴的,玩一个游戏。” 玩游戏? 拿绑架玩游戏? 贺严眸中迸出寒光,对于许慕嘉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冷声道:“有话直说。” “阿严哥,别生气啊,玩游戏嘛,还是要轻轻松松的才有意思。” 许慕嘉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己光秃秃的指甲,“你知道吗?这个游戏,是我这几年在精神病院里想出来的,特意为你量身打造,本来只想和你一个人玩儿的...... 可是我看到新闻了,时羡竟然没死,她竟然还活着!你知道我看到新闻的时候有多高兴吗?我想,我们的游戏可以多加一个人了,有你,有我,有时羡......” "哦对了。" 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咯咯笑着,“还有意外收获呢,是两个孩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我想,一定是老天爷想让我们这个游戏变得更有趣一点,才会把他们一起送过来吧?” 她说的两个孩子,是苏乐和九九! 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还有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丫头,都在许慕嘉手里! “贺严,你不是很有本事吗?” 许慕嘉盈盈笑着,“三个小时,我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找人,三个小时之内如果你没找到话,那么每多十分钟,我就在时羡身上划一刀。 你不用害怕她会没命,古时候有个刑罚叫做凌迟,只要位置和力度控制的好,挨上几百刀都不会死的,所以你也不用着急,时间多得很。” “你疯了?” “是啊。” 许慕嘉丝毫不否认,反而带着几分自豪的应承,“我就是疯了,天天跟疯子待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 “好。” 贺严闭了闭眼睛。 自知许慕嘉这个时候已经失了理智,他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至少在三个小时之内,不能让她伤害羡羡和孩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凝声问:“既然是游戏,你也限了时长,那至少应该有点提示吧?” “当然。” 许慕嘉轻轻点头,“我会把提示发到你手机上,至于找不找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还有......” 正当贺严以为她要挂断电话时,许慕嘉又补了一句,“贺严,我好心提醒你,不要报警,只要警察一出现,我就会杀了时羡,反正我是精神病,精神病杀人,也不会被判刑。” 话落,许慕嘉没再给贺严开口的机会,率先掐断了电话。 随即,蒋寒笙蹙着眉问了声,“贺总,许慕嘉是谁?” 贺严没做声,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等着许慕嘉那个所谓的线索。 “贺总!” 蒋寒笙又喊了一遍。 贺严依旧没有动静。 还是沈宴星看不下去了,言简意赅的吼了声,“是小嫂子的仇人!” 仇人? 蒋寒笙更糊涂了。 想再问什么的时候,贺严手机又响了一下。 众人立刻围过去。 点开最新消息,是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已经泛黄了的明信片,上面用蜡笔画了一幅画。 蓝天,白云,房子。 云层中露出一个女人的上半身,笑的格外慈爱,而房子前面,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婴儿车。 “这是什么东西啊?” 沈宴星看傻了。 一张儿童画,也叫提示? 可贺严却看懂了。 他丝毫不敢耽搁,收了手机便朝机场外走。 沈宴星等人紧随其后,边追边问,“贺儿,你去哪儿?” “找羡羡!” 贺严脚步不停,“刚才那幅图,是我第一次见到许慕嘉的时候,她送给我的。” 所以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那个小男孩,是他,小女孩是蓁蓁,而婴儿车里的那个,是浅浅。 二十多年前,母亲去世,他大病一场。 住院的时候,许家夫妇带许慕嘉过来看他,她就画了这么一幅画送给自己。 她说,贺伯母会在天上看着他们兄妹三个,会陪着他们三个,如果贺严不赶快好起来,贺伯母会哭的,就像她生病的时候,妈妈也会哭一样。 沈宴星还是不懂,挠着头问:“那这图是啥意思?” “不是意思。” 贺严摇头。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停车场。 “是地点。” 他拉开车门,微微偏眸,“羡羡和许慕嘉在医院附近。” 第380章 二选一 医院?! “怎么可能?” 沈宴星讶呼一声,仿佛听天方夜谭一般,“这座城市有多少家医院?大医院还是小医院?我们去哪个医院找啊?” “那就一个一个的找!” 贺严急得上火,他们多耽误一分钟,羡羡就多一分危险。 “时间来得及吗!” 沈宴星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声喊叫。 说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忽视不了的问题。 要知道,许慕嘉就给了他们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不过眨眼之间。 沈宴星双手叉腰,蹙眉喘着粗气,“贺儿,你理智一点,就凭我们三个、” 话音刚落,他瞥见一旁的蒋寒笙,“现在是四个了……就凭我们四个,你认为有希望吗?我怎么觉得许慕嘉是在溜你玩儿啊?” “我也有同感。” 辜景铭沉着脸附和一声,“阿严,你真的确定许慕嘉给的提示是这个意思吗?我看刚才那个视频里,时羡被绑架的地方不像是医院,倒像是什么废弃大楼或者废旧厂房。 而且医院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那么显眼,真的只一个好的绑架场所吗?” 他平稳缓和的声音如同一支镇定剂打在贺严身上。 “与其我们漫无目的的去找,去走弯路,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目标定下来,既节省时间,也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闻声,贺严凤眸微转,搭在车门上的五指缓缓收紧。 须臾,他哑着声音呢喃,“我确定那幅画就是这个意思……” 但辜景铭说的话,也有道理…… 忽然,贺严抬起头,眸光渐沉,“那我们就着重排查哪些医院的附近,是有烂尾楼和废弃厂房的。” 如此,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辜景铭点点头。 但他并没急着上车,而是拿出手机,点开地图,拧着眉开始操作什么。 没多久,他将手机递到了众人面前。 指着上面被圈起来的两个红点,“这两所医院,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都有未完工程,而城南的那个医院,十年前就已经关门了。” “那我们就分开找。” 话落,贺严径自踏上驾驶座。 两人一辆车。 顾忌着贺严和蒋寒笙的关系,辜景铭陪贺严去城南,沈宴星和蒋寒笙去城东。 城南那所医院距离颇远,即便将车开到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贺严额角细汗密布,握着方向盘的心不受控制的湿润起来。 等红绿灯的时候,贺严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他下意识捞过手机,点开,是个陌生号码。 发的依旧是条简短视频。 逼仄的房间里光线昏暗,依稀能看到角落里歪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还没等贺严细看,镜头却忽然一转。 透过生了锈的窗户栏杆面向户外一片空地。 而空地上冒着高低不一的十字墓碑。 须臾,屏幕一黑,上面跃然而出三个大字:二选一。 “是九九和苏乐!” 贺严凤眸睁圆,甚至忘记了自己在车厢里,猛地一起身,又被安全带给束缚回来。 辜景铭也随之一惊,“你确定吗?” “我确定,就是他们!” 贺严眼睫微颤,“许慕嘉说过,那两个孩子是她的意外收获,她让我二选一……让我选救羡羡还是救孩子……” 一边是至爱,一边是骨肉。 贺严顿时感觉自己头顶和心上像是同时悬着两把利刃。 无论选择拿开哪一个,另一个都会要了他的命! 而许慕嘉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让他选无可选,择无可择。 盯着屏幕凝了一会儿,许慕嘉唇角漫出丝丝诡异的冷笑。 阴冷冷的扫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时羡,刚要收起手机,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瞥了眼屏幕,眉心微皱,对时羡身边的两个壮汉吩咐了声,“看好她。” 随即划下接听,拿着手机到楼道口接电话。 不知说了些什么,许慕嘉声音渐高。 在空旷的建筑楼里,飘荡着一阵阵回音。 连续不断的争执声传到时羡耳朵里,令她头痛欲裂。 只能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小崽子......不着急动他们.......看好’等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费力睁开双眼,却依旧昏昏沉沉。 散乱的墨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想动手拨开,才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时羡下意识低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是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粗长麻绳! 刹那间,时羡神志骤然清醒!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般的疑惑...... 她只记得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去候机室等蒋寒笙,期间,苏乐说自己想去洗手间。 可没过几分钟,自己就收到了苏乐发的消息,说她生理期到了,需要自己帮她送一下生理用品。 之后,她到了洗手间门口,还未找到乐乐,就好像被谁捂住了口鼻,之后就...... 失去意识前的帧帧场景铺天盖地的在眼前浮现,却零零星星,串不成完整的片段。 等等! 她失去了意识,被绑在这里,那九九和乐乐在哪儿?! 若说刚才发现自己被绑在这里的时候,时羡并未过于害怕,只当是有人因为个人展上的事想拿她做文章,可此刻一思及两个孩子,不安与担忧立刻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过来! 连忙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四下环视。 不料刚转了转眸子,就瞥见自己身边站着的两个高猛男人。 双腿以稍息的姿势站着,工装裤,运动衣,再往上看,时羡眸子骤然一睁。 枪! 他们手里端着的是枪! 枪,代表死亡。 这是想要她的命! 第381章 你活着,那我算什么? 恐惧如同万千蝼蚁一般,顺着脊柱蔓延在经脉中,攀爬啃噬,浑身发麻。 不是怕自己,是怕两个孩子。 她没有看到九九和乐乐! 是安全无恙,还是已经...... 时羡不敢想。 忽然,一声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耳膜,渐渐朝自己逼近。 时羡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连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 下一秒,她听见女人对身边男人淡声吐出两个字,“给我。” 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道冷水直愣愣地朝着自己脸上泼了过来!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避无可避,只能生生承受。 头发沾了水,湿哒哒的黏在脸上。 更有几滴吸入鼻腔,尽管时羡尽力隐忍,却还是轻咳出声。 紧随着,一道冷嗤传来。 那人蹲下身,伸手在她脸上拍了几下,“醒了?” 时羡紧蹙着眉心,闭眼缓了两秒,再睁开时,眼前映出一张透着点熟悉的轮廓。 很像一个人,但又不太像…… “许、许……” 唇瓣微动,她却半晌没念出那个名字。 是幻觉吗? 时羡轻晃两下脑袋,甩掉了睫上毛上挂着的几滴水珠。 正要再看,那人却直接抬手替她拨开了脸上的湿发。 唇角一弯,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时羡,好久不见。” 声音一出,时羡顿时不再怀疑。 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眸。 是她! 就是许慕嘉! 可,她怎么变成这样…… 以前的许慕嘉,虽然内心狠辣,但外表娇软柔弱。 加上是许家独生女,从小千宠万爱长大,就是一副娇滴滴的公主形象。 瘦弱纤细,却不病态。 是那种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儿,就很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的状态。 但现在的她,双颊凹陷,眼眶深窝,头发枯黄干燥。 胸前肋骨根根分明,再配上那双凶狠的眸子,像个活骷髅。 明明穿着一身高定,却像是往骷髅架子上套了个麻袋。 “怎么,认不出我了?” 许慕嘉感受到了她上下打量的眼神,也随着垂头瞥了眼自己。 说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轻笑出声,“也对,我很多年没照过镜子了,前段时间看到镜子的时候,我也没认出来镜子里的人是我。” “孩子......” 时羡轻喃一声,完全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脑海中蓦地浮现许慕嘉刚才在旁边打电话时所说的那些话。 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她提到的小崽子就是九九和乐乐...... 许慕嘉不止绑架了自己,也带走了那两个孩子! 可这些人手里有枪啊! 那他们两个....... 时羡一想到这儿,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刚还能稳坐如钟的她此刻像只护崽的母狮,明明浑身上下都被绑着,可她却直接连凳子都拔了起来。 许慕嘉完全没想到时羡竟会有这样的行为,下意识后退两步,迅速递给两名壮汉一个眼神。 下一秒,时羡肩膀上多了两只大手,死死的按住她的肩头,一个用力,将时羡连人带凳子都撂倒在了地上! “你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 许慕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掩唇轻哼,“你再也不会见到你的孩子了。” 笑声透着喉咙挤了出来,等她笑够了,才环着臂,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时羡,我劝你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想想,怎么在我手里多活一会儿,怎么在贺严赶过来救你之前,保住自己的命。” 说着,许慕嘉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故作惊讶的捂住双唇,“哦,对不起啊,我忘了,贺严不一定会来救你。” 贺严? 闻声,时羡眸子微动。 她又是为了贺严? 瞧着她眼底透出的惊讶,许慕嘉心情莫名其妙的愉悦起来。 轻叹一声,“算了,我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也懂得什么叫做母子连心......” 许慕嘉边点手机边道:“来吧,再让你瞧一眼那个孽种,也算是我在你死前,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话落,她弯了腰,将屏幕递到时羡眼前。 顷刻,上面播了一条视频。 只有短短几秒,可落在时羡眼里,那是证明她宝贝还活着的东西! 等她想再看一次的时候,许慕嘉却将手机收了回去。 “这个视频呢,我也发给了贺严,我还告诉他,让他二选一。” 她嫣然弯唇,“你说,贺严最后会选谁呢?” “是你,还是孩子?” 许慕嘉眼睛亮亮的的,就好像真的在和时羡讨论什么有趣的事情。 没得到时羡的回答,她又开始故作思考的想了一会儿。 指尖戳着唇瓣,也不知伴着什么节奏,就这么一下一下的。 “不过我猜着,他可能会去救你们的孩子,毕竟那是贺严的亲生骨肉,贺家也就这么一个孩子......就像当年,我们两个同时被绑架,他选择救我一样。” 许慕嘉直了腰身,眼睫微垂,睥睨着地上那个早就没了什么狗屁端庄的时家大小姐。 故意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喊了声的名字,眼底眉梢都透露着得意二字。 她说,“时羡,你在贺严心里,永远都成不了首选。” “我不在乎。” 面对许慕嘉这种无缘无故的优越感,时羡却只觉得可笑,“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说着,她微微抬眸,噙着不解,“难道过了这么久,你还要和我争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吗?” “我和贺严已经离婚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时羡无奈极了,“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你嫁进贺家的阻碍,也永远不会成为你嫁进贺家的阻碍,你为什么还要针对我?” “因为你活着!” 不只是哪句话触了许慕嘉的逆鳞,令她突然歇斯底里。 冲到时羡面前,那双形如枯槁的眸子死死瞪着眼前人。 咬牙切齿,“时羡,你为什么还活着呀?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不是五年前就自杀了吗?!” 许慕嘉双手抓住自己头顶的头发,骨节都在泛白。 就在前几天,她查了时羡的资料和履历。 可真是辉煌啊。 也是真的刺目。 在自己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的时候,时羡竟然成了顶尖设计师。 受人追捧,名利双收! “凭什么?时羡你告诉我凭什么?” 忽然,许慕嘉撸起袖子,将瘦骨嶙峋,粗糙干裂的手臂展露在时羡眼前。 “你看到了吗?” 她用指尖狠狠地戳着自己的臂弯,“你活着,那我这几年受的罪,受的苦,算什么?” 第382章 无论生死,我陪她 那个地方,是人间炼狱....... 她每天在里面受尽折辱。 逃,有医生来抓。 闹,有医生来给她打镇定剂。 该吃药的时候,会有医生来看着她吃,假吃不行,偷偷吐了也不行,非得等她把药片吞下去了才算完。 许慕嘉一把揪起时羡你的衣领,额头青筋微凸,说话间,口水四溅,“你知道这些年我一共打了多少针吗?四百多针!” “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药吗?七千三百四十二颗!” 许慕嘉靠近时羡,几乎面对面的贴着,轻轻挑眉,“你没有吃过这么多药吧?没有打过这么多针吧?贺严也没有。” “他是天之骄子,你受万人追捧,你们都是最体面的人,可我呢?” 这些年,她就这么数着,算着,熬着。 每到坚持不下去,想一死了之的时候,她就用时羡的死来安慰自己。 因为时羡死了,而她还活着。 所以是她赢了,赢得彻底。 可结果呢? 呵呵...... 许慕嘉笑的渗人,眸光微微涣散,“时羡,你为什么那么能活啊?你为什么还要活?你早就该死的!” 时羡被她提着衣领,头半仰着,眼神微瞥,落在那臂弯中密密麻麻的针孔上。 抬眸时,只透着悲凉,哑声道:“许慕嘉,你的悲剧不是我造成的,你有多少次想害我,有多少次想要我的命,你自己还记得清吗?” “记不清。” 许慕嘉眸子微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个正常人吃了那么治疗精神的药物,她早就已经精神混乱了,但我会记得这次,我会永远记得,你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活阎王,该做好事的时候,我还是会做好事。” 她冷笑一声,松开时羡,直起身,“如果贺严选择你,那么你们的孩子就会死,那个时候,我会让你见孩子最后一面。 你亲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当然也要亲眼送他离开,如果他选择了孩子,我也会把你死时的惨状,录成视频,发给贺严看。” 说到这儿,许慕嘉忽然大笑起来。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废楼里,如鬼如魅。 仿佛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她就舒心的不得了。 瞧她这样如痴如狂的样子,时羡一句话也不想再同她说了。 和疯子,哪有什么话说? 既然许慕嘉想让贺严做选择,想看贺严无能为力的样子,那么至少在贺严做出决定之前,不会动她这条命。 时羡困在身后的双手悄悄握紧。 心里默默盘算。 蓦地,无名指上套着的指环触到到掌心,她眼底骤然闪过希望。 犹如地狱中照进的一缕阳光。 —— 与此同时,辜景铭也按着新视频那边的环境定位到了苏乐和苏聿潇所在的位置。 随后将手机递给身边人,凝声道:“阿严,两个孩子就在这儿。” 闻声,贺严将手机夺了过来,眸子慌乱的落在屏幕上。 辜景铭标的很清楚。 从距离上,他们离九九所在的位置更近些。 从时间上,离许慕嘉所谓的三个小时,已经过了三分之一。 贺严盯着屏幕,怔怔的看了三两分钟。 忽然,手机在手里震动一下,贺严一惊。 以为是许慕嘉,不想竟是沈宴星。 接了电话,他说:“贺儿,我们把这边找遍了,没找到小嫂子,你们那儿咋样?” “情况不太好。” 辜景铭见贺严没做声,便替他回了句,“你们过来吧,我发定位给你。” 挂断电话,辜景铭轻轻拍了拍贺严的肩膀,“是好事儿,起码我们确定了时羡的位置,不用担心来不及,你也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做?” 有些选择,谁说了也不算。 再艰难,也得做决定。 这种感觉辜景铭明白,所以他没有催过贺严一句。 直到旁边停下另一辆熟悉的车身,辜景铭才叫贺严下车。 但不想除了沈宴星和蒋寒笙,还多了另外两人。 见他们眸光中闪着讶异,沈宴星才摸摸鼻子解释了句,“那个,我们是在路上正好碰见的阿沉哥和季晴,他们看到了国内新闻,不放心才过来的。” “别说这些虚的了。” 傅沉也是脸上划过一丝愧疚,“阿严,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替嘉嘉向你道歉,对不起。” 贺严眼睫微抬,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就算知道这事儿跟傅沉没关系,可他毕竟是许慕嘉的表哥。 心里多少有点...... 几人之间的气氛冷了下来,沈宴星东看看西看看,哎呀一声走到辜景铭身边,“景铭哥,你说情况不太好,是怎么不好?” 辜景铭把手机拿出来,调了视频给刚到的几人看。 “二选一......” 蒋寒笙喃喃两声,抬步走到贺严面前,瞧他低头不语的模样,十分没底的问了声,“你真的要选一个?”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贺严身上。 似乎都在等他决断。 可他始终没说话。 辜景铭有些着急了,即便知道有些话不该问,却还是问了出来。 “阿严。” 他低声轻唤,“想了这么久,你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 贺严捏着手机的五指缓缓收紧,闭了眼,暗自咬紧牙关。 他还能有打算吗? 选谁,都要失去另一个。 挣扎在血液里疯狂叫嚣,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割裂了。 或者说,他希望自己可以被割裂,这样,就能两个都救....... “阿严!” 辜景铭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眸光深切,“就算你不选,许慕嘉也会逼你选!” 再拖下去,两个都没了! “救.......” 贺严牙尖轻轻磕碰,声音抖得不像话,“救孩子......” 话音刚落,蒋寒笙浑身一僵,心冷半截,“那......阿羡呢?” “我陪她。” 贺严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眼睫,凤眸里,是死一般的绝决,“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陪她。” 不救孩子,时羡会恨他。 不救时羡,他会恨自己。 他没得选。 “不行!” 季晴一把抓住贺严手臂,“贺严,你不能死!你死了贺家怎么办?贺氏集团怎么办?我、”怎么办? 这句话,卡在喉头,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暗暗喜欢他这么多年,到头来,连说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凝着他,求他。 “胡说八道!” 蒋寒笙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贺严衣领,怒不可遏,“贺严,你生你死我都不管,但是你死了有什么用?你陪着阿羡死有什么用?她会活过来吗?她能安然无恙吗!” 第383章 杀了她! “你选孩子,我不能怪你。” 蒋寒笙压了压直冲脑门的那股怒火,“因为我知道孩子是阿羡心里最重要的人,孩子没了阿羡未必能好好活下去,但阿羡于我而言同样重要。” 他摇着头,将贺严使劲儿往后一推,“我救她,我去救她,拼了命,我也要把她救出来。” “你一个人怎么救啊!” 沈宴星长臂一捞,把蒋寒笙拦了下来,“不是,就非得死个人吗?!” 他双臂一甩,实在不能理解,“这又不是几百年前,哪有什么一命换一命的说法?那许慕嘉是个什么东西,她叫谁死就谁死,那、就不能都救了吗,既然没关在一个地方,我们有这么多人,兵分两路不就完了?” 许慕嘉不是什么东西,可现在她手里有人质。 辜景铭重叹,“不管阿严出现在哪儿,许慕嘉都会立刻要了另一个的命。” 若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沈宴星抓抓头发,原地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 他打了响指,目光紧紧锁着贺严和辜景铭,“你们还记不记得郑荣升?” 郑荣升? 两人互视一眼。 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沈宴星急哄哄的哎呀一声,“你们忘了,当初郑荣升绑架许慕嘉,不就是为了引开贺儿好对小嫂子下手吗?他录了视频,找人假扮自己,这才把贺儿给骗走,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如法炮制,找人假扮贺儿去骗许慕嘉?” 对啊....... 这样,他就能拖住一段时间。 或许能把两个都救了...... 贺严暗淡无光的眼睛里忽然燃起一抹希冀,看沈宴星如同看救世主一样,连带着面部肌肉都松泛了几分。 从小就知道他鬼点子多,心眼儿活。 以前总是出些馊主意,效果是有,但后果也不小。 没想到这次竟能帮上大忙! 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辜景铭却愁容不减,“来不及了,当初郑荣升骗贺儿,筹谋许久,每一个人都是安排好了的,可我们现在去哪儿找一个和阿严身高身材,连声音和长相都十分相似的人? 况且,郑荣升当时并没有和我们正面交锋,只是录了音频,所以我们才会上当,可是许慕嘉,她对贺儿太熟悉了,假扮一眼就能拆穿。” “你想多了景铭哥。” 沈宴星摊手,“贺儿不会分身术,难道许慕嘉就会吗?她在小嫂子那儿,就顾不得俩孩子那边,肯定是找人帮忙看着,她找的人都不认识贺儿,顶多有张照片,找谁假扮偏不过去?不行就我上。” 他抬手指指自己,“虽然我们俩长的不像,但身高差不多啊,而且我很熟悉贺儿啊,戴上口罩,加上穿搭,能有个五六分像就足够迷惑对方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你那么能打,一个顶十个,还能救不出来俩孩子?” “如果许慕嘉找她爸妈看着俩孩子呢?” 辜景铭话一落地,沈宴星突然被噎了一下。 还真是...... 许家夫妇,也是看着贺严长大的。 他挠挠头顶,瘪了嘴。 可贺严却不想放弃。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给他带来了希望,否定了,却想不到更好的。 他默了默,忽然说了句,“阿沉,帮我个忙。” 傅沉一怔,“你说。” “给你舅舅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好。” 他点头,不问缘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那边通的很快。 在听筒里传来许煜成的声音时,傅沉按了扩音。 听到他说自己和朋友在一起时,傅沉才敢将许慕嘉绑架人的事说出来。 许煜成大惊一声,难以置信,“你确定是嘉嘉干的?” “嗯。” “胡闹!” 许煜成怒不可遏,“阿沉,你把地址给我,我过去找你们!” 话落,他率先掐断了电话。 傅沉有点犹豫,“阿严,给不给地址?” “当然不能给。” 沈宴星当即阻拦,“把地址给他,他帮许慕嘉怎么办?” “不可能。” 傅沉斩钉截铁的说:“我舅舅不是这样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会包庇嘉嘉,更不会看着嘉嘉走上不归路。” “可那是他亲闺女啊,哪有爹不帮闺女的?” “不会的,五年前我舅舅就阻止过嘉嘉,让她不要再跟时羡作对。” “可、” “给吧。” 贺严轻轻吐出两个字,打断了二人的争执,“许慕嘉干的事儿违法,他既然费尽心思把许慕嘉从精神病院里弄出来,就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毁了自己。” 几人商量好,分别上了车。 贺严和蒋寒笙,一个开车,一个在副驾驶。 看着他们开车离去,沈宴星眼睛都直了。 忽然,耳边传来两道喇叭声。 辜景铭降下车窗,催他上车。 几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许慕嘉给的时间只剩二十分钟! 贺严甩上车门,让傅沉留下等许煜成,而他和蒋寒笙则直奔那座离他们只有几百步远的废弃大楼。 没走几步,口袋里传来一声震动。 贺严掏出来,与蒋寒笙互视一眼,划了接听。 里面传出辜景铭稍稍发紧,隐隐气喘的声音,“阿严,你们到了吗?” “刚到。” “那你们小心一点,许慕嘉请了些人,持有枪械,身手了得,我想,时羡那边只会多不会少。” “有枪械?!” “嗯,我们刚和其中两个交过手,所以特意提醒你。” “知道了。” 贺严凝神应声,挂了电话。 抿抿唇,和蒋寒笙低语几句,继续往里走。 ...... 楼上。 许慕嘉又去打电话了。 时羡趁着机会,手腕不断在身后上下摆动。 此刻,她竟无比庆幸许慕嘉把她按到之后没再扶起来。 侧着身子,做了手臂的屏障。 几分钟后,许慕嘉转过身。 时羡立刻将动作收了一些。 眼看她阴笑着走过来,蹲下身,将手机屏幕立在自己眼前,“还有十分钟。” 许慕嘉轻叹一声,似是有些失望,“可惜了,贺严没来这儿,看来,是打算放弃你了。” “那不是正如你愿吗?” 时羡冷笑一声,手上动作幅度逐渐减小,却没停。 “怎么能算是如我愿呢?” 许慕嘉垂头轻摇,“我想看的,是你们一起死啊。” 她把玩着手里的尖刀,“不过也好,你死了,也算我这几年的苦没白受。” 说着,许慕嘉忽然抬起手臂。 眼看刀刃直愣愣地朝自己心口落下来,时羡瞳孔一阔,手腕用力,身上麻绳随之断裂! 双手解放,使劲儿朝前一推! 许慕嘉不备,重心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 缓过来时,时羡已经站起身,正往楼道跑。 她边爬起来边朝几个大汉崩溃至极地吼了声,“开枪,杀了她!” 第384章 向我求婚 “砰——” 如滚滚惊雷般的枪声响彻废楼,时羡脚步一滞。 紧随着,又是一声!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身上,反倒是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哀嚎。 她转头。 地上鲜红一片。 刚才还凶神恶煞抱枪守着自己的两个大汉,此刻一个直愣愣的躺在血泊之中,而另一个也被鲜血浸红的手掌,抱着膝盖,痛的在地上打滚。 “羡羡!” 闻声,时羡倏地回头。 果然见着贺严双手持枪,正对着她这边的方向。 所以那个人,是贺严打死的? 第一次看他拿枪,时羡忽然想起当年刚出国时,看到的那则新闻。 ——郑荣升死于枪杀,浑身打了十几个弹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贺严...... 四目相对之时,贺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见她安然无恙,既庆幸又后怕。 险些连枪都拿不稳。 可时羡并未有一丝喜悦,反而觉得浑身温度骤然下降。 整个人如坠冰窟。 许慕嘉说,贺严来救她,就会杀了孩子....... 那现在他来了,孩子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时羡几乎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刚才,根本不是想逃跑。 她有自知之明,这种情况下,自己根本跑不掉。 可许慕嘉恨她入骨,也不会痛痛快快的杀了她,必是要往死了折磨。 所以她才想假跑,惹怒许慕嘉,让她直接开枪打死自己。 这样,贺严就不用再二选一,孩子活下来的希望也不再是百分之五十,而是百分之百...... “阿羡!” 耳边忽然响起蒋寒笙的声音,“快过来!” 他不断招手,时羡咬咬牙,刚跑两步,肩膀上忽然一痛。 蒋寒笙:“阿羡!” 贺严:“羡羡!” 他蓦地睁大瞳孔,眼底如浸血般殷红。 贺严失了理智,单手上膛。 与此同时,许慕嘉一把将时羡肩膀上的刀刃拔出来。 时羡闷哼一声,疼痛伴随着鲜血从体内流失的感觉,让她周身一冷。 同一秒,一只纤细却有力的脖子勒住了她的脖子,勃颈上瞬间多了一把被鲜血染红的匕首! 许慕嘉狠狠瞪着贺严,怒道:“你敢开枪,我就杀了她!” “不要!” 贺严大惊失色,扣上扳机的指头一松,顺着台阶大跨两步,“许慕嘉,你利用羡羡和孩子让我过来,不就是想和我谈条件吗?” 他吞咽了下口水,尽量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话虽是对许慕嘉说,可眼神却始终不离被她所挟持的时羡,“你说,只要你肯放过羡羡,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许慕嘉瞳孔一闪。 眯了眯眼眸,“任何条件?” “对!” 贺严使劲儿点头,“只要你说得出来,只要我办得到!” “好啊。” 许慕嘉微微胖偏头,瞥了眼时羡,轻笑,“如果我让你和时羡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见她,可以吗?” 贺严抿唇,深深看了时羡一眼,点头,颤声说:“可以。” 许慕嘉笑了,继续问:“如果我放过她,你会放过我吗?” “会!” 贺严回答的不假思索,以为是她松动了,忙道:“你放了羡羡,以前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是吗?” 许慕嘉轻轻挑眉,“万一我放了她,你立刻就朝我开枪,那我怎么办?” 贺严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只当许慕嘉是不相信自己。 于是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并在一起,做发誓状,“我保证,只要许慕嘉不伤害时羡,我绝对不会为难她和许家,若出尔反尔,就不得好死!” “怎么办,阿严哥,我还是不信你。” 许慕嘉故作为难。 还像模像样的想了一会儿。 忽然眼睛一亮,“要不,你娶了我吧,我们结婚,我就相信你。” “你说什么?” 娶她? 贺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只贺严,就连时羡也懵了。 眼下这种情况,许慕嘉竟然还想让贺严娶她? “你不愿意吗?” 许慕嘉稍稍一讶,“那好可惜啊。” 她叹了一声,拿着匕首的刀又逼近时羡两分。 不知是刀刃上从肩膀拔出来时沾染的鲜血,还是她真的又将时羡脖子割破了。 那纤细白嫩的天鹅颈上多了一道红痕。 眼看时羡脸色逐渐苍白,贺严咬着牙挤出几个子,“好,我娶你。” “就这样吗?” 许慕嘉还是不满意,“阿严哥,我看到新闻了,你向时羡道歉,你向她求婚,我都看见了,你对她那么诚心,我好感动,可是为什么到了我,就这么勉强呢?” “那你想怎样?” “我想你当着时羡的面,跪下,也跟我道歉,向我求婚,就和新闻上的流程一样,可以吗?” 这要求,算什么? 一旁的蒋寒笙心里一空。 和贺严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每次见面,这个人都极尽骄傲。 他......会同意吗? “可以。” 贺严毫不犹豫的屈了膝盖。 咚的一声,砸在台阶上。 就这样直愣愣的跪了下去! 一字一句道:“嘉嘉,我请你答应嫁给我。” 许慕嘉摇头,“你还没有跪着走到我面前呢。” 贺严闭了闭眼。 他明白了。 许慕嘉就是在羞辱他。 往死了羞辱。 可是没关系,若能用脸换命,赚到的人是他。 贺严睁开眼,一步一步的,用膝盖往前挪。 可楼梯不似平地,石灰地也不如红毯,又硌又硬。 无数的土块颗粒,数不清的小石子,都隔着西裤扎在膝盖上,印出看不见的小坑。 直到最后一个台阶,贺严才又问了句,“嘉嘉,你可以嫁给我吗?” 贺严每说一个字,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许慕嘉却得寸进尺,继续摇头,“还有道歉。” “对不起。” 有求必应,贺严深深吸了口气,“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送进精神病院,不该辜负你,不该娶别人……” 贺严说不下去了。 因为时羡正看着她。 眸光极其复杂,根本品不出是什么意思。 贺严想,羡羡会明白的吧? “嘉嘉,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再磕个头吧。” 许慕嘉轻飘飘的说:“阿严哥,你向时羡道歉的时候,没有磕头,给我磕一个吧,一是显得诚心,二呢,也显得我在你心里,比时羡重要。” 贺严咬紧后槽牙。 狠凝着许慕嘉,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早已暗暗握成了拳头。 就在许慕嘉以为他要放弃的而冷笑的时候,贺严忽然低头,折腰。 咚——的一声,额头磕在石灰地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涩哑着声音,“嘉嘉,求嫁给我,你能同意吗?” 许慕嘉握着刀柄的手微颤,唇角渐渐收起,眸中闪过一丝清透的泪痕。 忽然,她仰天长笑,如同疯魔了一样。 最后却说:“不同意。” 她笑够了,眼泪混着双颊落下,“贺严,我不想嫁你了。” 第385章 耍他 闻声,贺严倏然抬头! 竟从许慕嘉眼底看到了戏谑。 她在耍自己! 贺严怒火直冲云霄,单手摸到旁边冰冷坚硬的枪支,趁其不备,直接抬手! “你敢吗?” 漆黑的枪孔在对准许慕嘉的那一刻,她却丝毫不惧,只是冷笑,“贺严,你真的敢吗?” 他选择时羡,可见时羡对他有多重要。 而自己手里握着的,是时羡的命。 握着保命符。 果然,贺严虽举着枪,却没开。 可眼里浓郁的杀意让人忽视不掉,“你觉得,是枪快,还是刀快?” “当然是枪快。” 许慕嘉微微勾唇,“可我听到枪声的那一刻,会用时羡当挡箭牌,或者,我中枪的那一刻,手会最后一抖……” “贺严,你说,你是想亲手杀了时羡,还是想让时羡给我陪葬?”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样。 舒心,痛快! “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严彻底没了耐心。 羡羡后背还在流血。 她脸色都惨白了! 再这么拖下去,就算不死在许慕嘉手里,也会有失血过多的危险! “你说呢?” 许慕嘉却不疾不徐,浅嗤一声,“贺严,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以为,我爱你爱到你勾勾手指我就会和以前一样扑上去吗?” 她不知是该说贺严自信,还是该说他自大。 可说着说着,许慕嘉又皱起了眉心。 像精神分裂一样,露出遗憾悲戚的神情,“贺严,我好恨你,如果刚才那些,是你五年前对我做的,该多好?” 那时候,她一定不顾一切。 一定满心欢喜。 可现在…… “你恨我。” 贺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既然你恨的是我,那就杀了我啊。” “时羡已经不是我的妻子了。” 他回头,指着蒋寒笙,“你看到了新闻,那一定知道,在新闻里还牵扯到一个人吧,就是他,他就是新闻里那个蒋氏集团的四公子,是时羡的未、” 贺严死死咬住唇瓣,几经努力,才吐出那句话,“他才是时羡现在的未婚夫,我们的账,我们自己算,时羡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你放了她,杀我。” “你以为你逃的过去吗?” 许慕嘉连看都没看蒋寒笙一眼,只是从未觉得贺严如此天真过。 她已经走到悬崖边了。 往前是地狱,往后是深渊。 明明可以大家一起跳,可贺严却要她选带谁跳? 呵呵…… 许慕嘉失声一笑,“其实,我今天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我刚才跟时羡说过,这些年,我吃了很多药,所以,我也给你带了一份。” 她回过头,瞥了眼不远处已经掉了漆的破烂桌子,“去尝尝吧,只要你吃,我就放了她。” 闻言,时羡瞳孔骤然一睁。 忘了自己脖子上还低着刀刃,倏然回头,“许慕嘉你疯了!” “你别动!” 许慕嘉低吼一声,凶狠的目光落在贺严身上,“你吃不吃!” 话音未落,握着刀柄的手又收紧几分。 刹那间,时羡感觉到了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紧随着,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入锁骨。 “别动她!” 贺严凤眸里透着恐惧,连连点头,“吃,我吃。” “贺严,你别傻了!” 时羡又急又气,咬着牙喊了声他的名字。 那药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她可以远离贺严,可以狠心骗他,但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贺严上许慕嘉的当,更不能让他拿命去换自己活着! 时羡拼了命的喊,“许慕嘉不会放过我,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放过我!那药你不能吃!她说了她根本我没想让我活着,更没想让你活着! 她不是要一换一,她要的是我们一起死! 你们走吧,你们走啊!” “你闭嘴!” 许慕嘉抓着时羡肩膀的手使劲儿一按,刚才的刀口便汩汩不断地往外冒血。 时羡强忍疼痛,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鲜血染红了她的后背的衣服,滴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做一团。 贺严仿佛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揉捏成一团,放进油锅里烹炸一样。 他明白时羡的意思。 可他做不到…… 他不能跑…… 默了片刻,贺严眼睫微动,偏了偏,落在蒋寒笙身上。 四目相对之际,蒋寒笙从他眼底读出了‘托付’二字。 似是在重复辜景铭那通电话后,附在他耳边说的话。 “贺严……” 蒋寒笙动了动唇瓣。 可贺严却只是淡淡一笑,单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抬起蒋寒笙的手,刚要将枪交给他,口袋里却传来一下震动。 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没有人注意。 只有贺严。 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震感。 瞬间眸子一明。 即便不看,也知道是辜景铭发的消息。 几秒钟后,没传来第二声。 贺严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他们打电话时定下的暗号。 意思是,那边得手了。 他原本拖住蒋寒笙右手的五指一松,没再将枪递给他。 “贺严,你还磨蹭什么?” 许慕嘉似是没了耐心,催促道:“你想看着时羡死吗?” “好。” 贺严薄唇轻启,在蒋寒笙讶异的目光下递了个眼神给他。 随即转眸,望向许慕嘉,“我吃。” 许慕嘉森然勾唇,朝破桌的方向挑了下眉。 贺严一步步的过去。 每走一步,都用余光瞥一眼许慕嘉。 直到走到桌子前,抬手将装着药的瓶子拧开,倒出药丸。 “贺、严!” 时羡还想阻止,却被许慕嘉生生掐住喉管。 只能艰难的发出一点声音。 第386章 挡枪 贺严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白色药片,抬手便要往嘴里送。 许慕嘉冷冷勾唇,心里得意极了。 眼看着贺严将药送入口中,时羡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顾肩膀上的伤口,也不顾抵在勃颈间的白刃,曲起手肘,狠命的朝许慕嘉腰腹处顶去! “呃——” 一声闷哼,许慕嘉微微躬身。 万万没想到时羡会拼死反抗,心头一怒,蓦然将手里松松垮垮的刀柄捏紧。 看出她的意图,贺严眸子一睁,丢掉手里药丸,在时羡离开的那一刻登时举枪! “砰!” “砰!” 连开两枪,枪枪命中! 肩头和膝盖同时传来钻心般的疼痛,许慕嘉再也握不住手里唯一的武器。 强忍疼痛,在时羡跑开的一瞬间使劲儿一划! “阿羡!” 鲜红的血液从时羡脖颈下方涌流而出。 蒋寒笙惊呼一声,抬脚朝她冲了过去。 而许慕嘉也再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骤然跌倒在地。 明明几乎痛到昏厥,可她依旧不安心。 眼神不知瞥了下什么地方。 贺严刚松了口气,才要收枪,余光却将许慕嘉的小动作都收在了眼底。。 目光略过刚刚接到时羡的蒋寒笙,瞳孔骤阔,喊了声‘小心’,忽然朝一个方向抬手放枪。 然而,他只听到扳机的咔嚓声。 子弹没了! 贺严心头一惊,眼看危险将至,贺严拼了命的扯着嗓子边跑边喊,“羡羡,躲开!” “砰——” 破了调的声音被枪声掩盖,回荡在楼层中的,只有无尽硝烟。 贺严脚步一顿,连心脏也跟着漏跳一拍。 预想中的的疼痛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时羡睁圆了眸子,怔怔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蒋寒笙。 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 从未有任何一刻,她觉得自己离死亡有这么近。 这么畏惧过死亡! 哪怕是许慕嘉拿刀挟持她,她也没有过。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那人有将枪上了膛,依旧对准时羡。 “不要!” 贺严惊呼,拔腿就往时羡身前冲。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只是这次,声音从楼道传来,在对向落下。 贺严寻声望去,凤眸一亮。 只见辜景铭双手持枪,微微冒着白烟的枪孔正对着地上已经气绝了的壮汉。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心照不宣。 一个去处理许慕嘉,另一个跨到时羡身边。 贺严上下打量了一番直愣愣站着的蒋寒笙,眸中担忧之色渐浓,“你怎么样?” 蒋寒笙笑了。 时羡安好,他松了口气。 唇瓣微张,还没发出声音,忽然软绵绵地朝一旁歪了下去! 时羡下意识伸手一接,却与他一同倒在了地上。 “阿笙!” 她几乎破了嗓子,可发出的声音,却微乎其微。 好像有一颗石头把喉咙堵住了,只能从旁边挤出些不成调的字。 “真好。” 蒋寒笙轻扯唇角,眸光却打量着时羡的脖颈,“你脖子上的伤口不深......” 时羡泣不成声,搭在蒋寒笙背后的手轻轻颤着。 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自己的手心。 “别哭。” 蒋寒笙想抬手去替她擦去眼泪,却没有力气,“你没事了,别害怕......” 时羡不住的摇头。 泪如雨下。 不是。 她不是怕自己有事,可她怕他出事...... 明明受伤了的是他,他却还在担心自己...... 时羡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真的是个祸害。 蒋寒笙明明那么无辜。 她却把他牵扯进来。 “阿羡。” 蒋寒笙忽然轻唤一声,眸光中藏满了眷恋,“我刚才听到,你叫我名字了.......” 一直以来,时羡对他的称呼都是蒋总。 哪怕订了婚也不例外。 虽然他主动提过几次,时羡也都很配合的改了口,但总归有些别扭。 或许是时羡也感觉到了不自在,或太疏离,后来他们再说话时,她便不喊自己了。 不说阿笙,也不叫蒋总。 就是有话直说。 可今天,阿羡主动叫他了。 是主动的。 “阿羡,你叫我名字,就是把我当家人了吧?” 蒋寒笙颤着眼睫,似是试探,更多的,却是期盼。 对上那双眸子,时羡再也绷不住了。 想告诉他,不止是家人,还是恩人。 可她却说不出话,只能使劲儿点头。 下一秒,楼道里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贺严抬头看去,就见沈宴星等人也在辜景铭之后赶了过来。 苏聿潇一见时羡,当即甩开沈宴星牵着自己的手,迈着小短腿,和苏乐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朝他们那边跑了过去。 “妈咪!” “姑姑!”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蹲跪在时羡两侧。 小脸儿脏兮兮,灰扑扑的,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可除此之外,却无明显外伤。 见她们安然无恙,时羡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点。 可他们安然无恙,可蒋寒笙却...... “嫂子,快去医院吧,你们都受了伤,别再耽误了!” 沈宴星在他们面前驻足,微微喘着粗气,“贺儿,帮我一把。” 他说着,手已经搭在了蒋寒笙的手臂上,与贺严合力一拉,将蒋寒笙放在了自己背上。 明明平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此刻竟背着已经失重的蒋寒笙健步如飞。 下楼都如履平地。 同一时间,贺严也将时羡打横抱起。 “贺严!” 没跑两步,身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令贺严脚步一顿。 不是心软,而是知道许慕嘉还活着,想再补一枪,打死她! 越是这么想,贺严眼底那么杀意便越是浓烈。 眼睫微垂,目光落在脚边不远处,那个刚才被辜景铭所打死的大汉身上。 他手里,正半握着一把枪。 “阿严!” 刚迈动脚步,肩头忽然多了一只温热大掌。 贺严眼睑微抬,对上辜景铭那双幽深晦暗的鹰眸。 这么多年兄弟,辜景铭自然知道贺严动了什么心思。 可他不能让贺严这么做。 许煜成已经来了,若许慕嘉死在贺严手里,他难免不会破罐破摔。 即便不是国内,枪杀也是大罪。 定了定心神,凝声劝道:“警察马上就到了,这里交给我,时羡伤的不轻,送她去医院要紧。” 第387章 他若出事,我便终生不嫁 贺严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对上怀里面若死灰的时羡,终是轻轻点头。 医院。 蒋寒笙被送到了手术室抢救,沈宴星在那儿守着。 贺严便抱着时羡冲到急诊。 她背部刀口不浅,许慕嘉最后一刀虽没伤到脖颈动脉,却划在了锁骨附近。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但肯定会留疤。 可在这种刚刚经历过生死的时候,一道疤痕又算得了什么。 时羡不在乎,贺严更不放在心上。 只要人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贺严哪儿都不去,就这么陪着时羡。 看着她,听着她呼吸。 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末了,时羡被送到了病房。 眼神灰的没有一点儿生机。 贺严替她掩了掩被角,在床边坐下,放柔了声音问:“羡羡,麻药劲儿过了吗?疼不疼?要不要喝点水?” 时羡没回答,只是动了动干枯如木的瞳孔,双唇轻启,哑声问:“阿笙怎么样?” 贺严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事实上,这句话,时羡已经问了无数遍。 医生给她局麻的时候在问,缝针的时候在问,上药的时候也在问。 而贺严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回答,“他就在手术室里呢,我请来了最权威的医生来给蒋寒笙做手术,他是我朋友,也是以前给你看过病的医生,所以蒋寒笙没事,也肯定不会有事,羡羡,你放心吧。” 放心...... 她怎么可能放心啊。 那不是磕着碰着,是枪伤。 是替她挡下的枪伤。 “我想去看他。” 时羡哽咽着动了动唇瓣。 可医生刚才嘱咐过,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有大幅度动作。 说出这句话,是下意识,是直抒胸臆。 眼下麻药劲儿还没过,她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想着,贺严也不会帮她去见蒋寒笙。 正自觉无望的时候,耳边却飘来一个字。 “好。” 极轻极淡,甚至连时羡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还没等她再确定一次时,贺严却忽然站起身,径自朝外走去。 没多久,他拧了门进来,手里还推着一把轮椅。 上前两步,在时羡病床前屈膝蹲下,叹着气,抬手替时羡理了下鬓角碎发,满眼心疼,“我带你去看他。” 说罢,他掀开时羡被子,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将时羡打横抱起。 极其轻柔的把她安置在轮椅上,还很贴心的搭了条毯子。 随即将轮椅掉头,推她出去。 绕过长廊,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不止沈宴星在,季晴也在。 见着贺严和时羡,两人赶忙走了过来。 “贺儿,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宴星讶了一声,见时羡依旧脸色苍白,脖子上还缠着纱布,关心道:“嫂子,你怎么样?伤的重吗?” 季晴也目不转睛的凝着二人。 似是也在等着答案。 想同贺严说话,却张不开口,想问问时羡情况,却又不知该怎么措辞。 幸好,沈宴星都替她问了出来。 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时羡说话。 最后,还是贺严替她说了句没事。 沈宴星见时羡目光始终不离那盏亮着的手术灯,无声叹气,挪了两步,在她面前站定。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站过来的时候,将手术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弯了腰,说:“嫂子,九九和那个小丫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景铭哥先带他们去警局做证,之后会把他们送到酒店暂时休息,医院里空气不好,就不让他们来回跑了。” “你不知道,九九不愧是你和贺儿的孩子,可聪明了,从被绑到被解救,期间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和坏人斡旋,一点儿都没被那些人为难。” 他毫不吝啬的夸道:“而且我和景铭哥去了之后,小家伙也一直在给我们打配合,把绑架他们的人骗的团团转,救出他们之后,我和景铭哥给九九检查过,身上也没有一点伤,你放心吧。” 时羡依旧不言不语。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 这些,早在她见到两个孩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 沈宴星不知情,暗暗道了声,完了。 连孩子的安危都不能让时羡有情绪上的变化,一心只盯着手术室,可见蒋寒笙对她多要紧啊! 那贺儿......还能有机会吗? 他很是复杂的看了眼贺严,就差替自家好兄弟默哀了。 须臾,手术室传来叮的一声。 而时羡像是行尸走肉忽然找回了灵魂一样,瞳孔瞬间有了光彩。 移动门缓缓像两边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手术服的医生。 与贺严四目相对之时,二人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随即问:“孟棋,里面怎么样?” “子弹没有伤到要害,但是......” 孟棋话语微顿,面色有些凝重,“但是那枚子弹,离脾脏实在是太近了,一旦动手术取出子弹,就有脾脏破裂的危险。” 说着,他将手里的病危通知书递给了贺严,随后打开手里的文件夹,“阿严,你给他签个字吧,我们也好进行下一步治疗。” “我签。” 在贺严准备接过笔的那一瞬,时羡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格外镇定地说:“我是他未婚妻,我来签。” 未婚妻三个字一出,孟棋给贺严递笔的手肉眼可见的颤了两下。 险些以为是自己认错了。 仔细看了看时羡,确认她就是五年前自己被贺严千里迢迢抓到国内医治的女人时,朝贺严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像是在问,这不是你老婆吗? 他没得到回答,只看见贺严轻轻摆了摆手。 算是默认。 时不等人,孟棋也没再多嘴,将文件夹递给了时羡。 看着她很平静的签了字,才拿了东西返回手术室。 门合上之后,贺严在时羡身边蹲下,似是给她吃定心丸一般开了口,“羡羡,有孟棋在,蒋寒笙不会有事的,你别害怕。” 时羡轻轻点头,“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吗?” 时羡微微抿唇。 过了很久,才哑声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严。” 她深深吸了口气,藏在薄毯下的五指缓缓握紧,“如果蒋寒笙出事,我终生不嫁,如果他没事,我会和他结婚。” 时羡轻抬眼睑,目光落在贺严身上,劝了声,“你以后,就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 此话一出,贺严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大锤使劲儿抡了一下之后,又戳了一把尖刀。 痛地喘不过气来。 可他却生生忍了下来,和着血,噙着泪,还硬是扯出一抹笑。 应了声,“好。” 第388章 贺严,变了 闻言,沈宴星眸子顿时睁大。 伸手掏了下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一把将贺严拽了起来,拉着他就往旁边走。 直到走廊拐角才停下脚步,张口就问:“贺儿,你疯了吗?” “我没疯。” 贺严拨开他紧抓着自己的手,无声浅叹,“我说的是真话。” 真话? 沈宴星更迷糊了,“不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蒋寒笙是除了我之外,也能为了羡羡豁出命的人。” 贺严目光落在手术室门口,幽深难懂,“我相信羡羡就算是选择蒋寒笙,也会被他呵护一辈子的。” “那你怎么办?” 沈宴星不明白,也不理解。 这几个月,贺严是怎么过来的他都亲眼看着。 所以是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时羡真的嫁给了蒋寒笙,贺儿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说吧。” 贺严沉默须臾,无声苦笑,“都这样了,就算我把人从蒋寒笙手里抢过来,她也会愧疚一辈子,带着愧疚活,羡羡不会幸福的。” “那你也太草率了啊!” 沈宴星压低了声音轻吼,“如果蒋寒笙活下来,你想放手成全时羡,我无话可说,孟棋刚才已经把病危通知书给你了,可如果蒋寒笙没挺过去呢?” 贺严沉默了。 过了很久,才轻叹一声,“那我就陪羡羡一辈子,不结婚,不领证,就这么照顾她,照顾孩子。” “贺儿,你变了。” 沈宴星薄唇微启,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沈宴星自认对贺严还算了解。 可此刻,他却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贺严从来都不是一个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人。 这么多年,能让他把自己放在第二位的,也只有一个时羡罢了。 但他现在竟要放弃时羡,把时羡拱手相让。 简直匪夷所思。 对上那双及其复杂的眸子,贺严轻扯唇角,抬手拍了拍沈宴星的肩膀,透着淡淡的苦涩。 “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呢,许慕嘉这次找的帮凶到底是谁。”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宴星哎呀一声,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懊恼极了,“我跟你说了你都不一定相信,你知道吗,帮许慕嘉的人竟然是季维!” “季维?” “对啊,你不会把他忘了吧?就是从前季氏集团的董事长,那个笑里藏刀的糟老头子啊。” 当然不会忘。 贺严眉头渐渐蹙起。 当初季家破产之后,季斯齐来找过他。 他也给了承诺,贺家和季家的恩怨到此为止,以后如果他们兄弟俩能够让季氏东山再起,自己也不会暗中作梗。 那个时候,季斯齐什么都没说,后来把季氏的事情收尾之后,季斯齐兄弟俩就举家迁出了青州。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他没有过多在意。 怎么现在却突然…… 不对啊…… “季氏破产的时候,季维不是受不了打击中风了吗?他怎么会和许慕嘉勾结在一起?” 贺严呢喃两句,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问:“是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 沈宴星撇嘴,“虽然我和景铭哥都不混迹商界,但季维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你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跟你现在一个反应,可那张脸就是季维,绝对没错。” “那怎么......” “这个就别问我了,我也糊涂着呢。” 没等贺严把话说完,沈宴星便出言打断了他,“不过你可以去问景铭哥,等他从警局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倒也是。 贺严轻轻点头。 季维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已经消失了很久。 就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会牵扯进来。 眼睫轻抬,瞥了眼走廊里的两个女生,嘱咐道:“这事儿先别告诉时羡和季晴了,等查清楚了再说。” 虽然季晴这些年,和季维一家也不来往,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二叔。 况且季维被警察带走,不可能不通知家属,和季斯齐打照面,恐怕不可避免。 季斯齐和羡羡算是老相识,他不想叫时羡为难。 沈宴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儿本来也没必要让时羡知道,就算贺严不交代,他也没打算说。 蒋寒笙这台手术做了很久。 从天亮到天黑,手术室头上那盏红色灯始终没有暗下来。 时羡的麻药劲儿过了,肩膀疼的她额角发汗。 贺严劝过,可她却坚持不走。 季晴买了些吃的,也没有人动。 大家都这么守着,等着,仿佛没有尽头。 走廊里安静的他们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等到最后,众人甚至忘了时间。 终于,被四人目不转睛盯着的白色开合门向两边缓缓打开,孟棋摘着口罩从里面出来。 见状,贺严立刻冲过去握住时羡轮椅的手柄,推着她迎过去。 还未开口,就听时羡颤着声音问:“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孟棋与贺严对视一眼,似是在藏着什么一样,随即轻轻点头,“放心吧,命暂时保住了。” 此话一出,时羡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好像一直堵在心头的那口气,在这一刻,散了。 她想,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贺严在她身边蹲下,手臂微抬,用指腹替她抹去泪珠,柔声安慰,“羡羡,这下好了,既然孟棋这么说,就代表蒋寒笙不会有事了,你别再撑着了,我送你回病房。” 时羡吸吸鼻子,摇头,“我要留下来,我陪着他。” “你现在自己都浑身是伤,必须好好休息,羡羡,蒋寒笙这边我会找人照顾,你不要任性好不好?” 刚才随她而去,那是因为蒋寒笙没有消息,所以他理解时羡的担心。 可现在,贺严不能让她胡闹。 可他忘了,时羡决定的事,很难再改变。 她是受了伤,可蒋寒笙伤的更重。 最重要的是,他因为自己而伤。 就算做不到照顾他,也至少要陪着他...... 两人没有一个愿意退步,就这么僵持着。 末了,贺严暗中递给孟棋一个眼神。 孟棋当即了然,摸了摸鼻子说:“那个,其实你们都不用守着,一会儿病人出来就会直接被送到重症监护室,里面不许家属进,有医生和护士对病人的身体状况进行实时监测。” “你听到了吧羡羡?” 贺严也随之附和,“我先送你回病房,等能探望了,我再带你过来。” 说罢,他不再给时羡拒绝的机会,径自推着她离开。 第389章 你选他,我很安心 季晴也随着过去,唯有沈宴星,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转了个弯,与几人分道扬镳。 到了病房,贺严将时羡安顿好之后,接了个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他脸色有些难看。 尽管极力掩饰,可时羡同他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抿唇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这儿有护士照顾就够了。” “没事。” 贺严给了她一抹安心的浅笑。 随后走到床边的柜子旁倒了杯水,插上吸管,递到时羡唇边,“我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看着你把伤养好。” “你别意气用事。” 时羡微微偏头,错开了他那温柔如水般的眼神,“你也不需要瞒我,许慕嘉折腾的动静不小,既然惊动了警察,不可能没有后续,你去吧,我没事。” “是啊贺总。” 一直站在床尾,未曾开口的季晴也跟着附和了一声,随后走到他们身边,睨了眼病床上的时羡,深吸口气,“我也可以照顾羡羡的。” 闻言,时羡略含讶异的望向她。 似是不敢相信这句话竟是从季晴口中说出来的。 明明这么段时间,她那么讨厌自己...... 贺严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也没有回答季晴。 只是浅声说:“那些事情景铭都会处理好的,而且阿星刚才也过去帮他了,不缺我一个。”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留下来的原因。” 见时羡还想说些什么,贺严便抢在她之前开了口,“羡羡,你放心,我没有想怎么样,只是现在蒋寒笙也没有脱离危险,所以我只是替他照顾你几天,等蒋寒笙痊愈了,我会把你还给他,不会死赖着的。” 明明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然的很。 就好像真的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一样。 可时羡就是从中听出了挥散不掉的苦涩,弥漫在空气中,环绕在她身边。 令她难受极了。 见时羡就这么怔怔的望着自己,贺严只当她是不相信。 却也没过多解释,只是将手里的水杯往她唇边递了递,“嘴角都起皮了,喝点水润润吧。” 就这么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话,却像是洪水冲击了泪腺。 时羡根本控制不住,回国之后的点点滴滴,就跟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 贺严也好,蒋寒笙也罢。 一直以来她都想找一个最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一切,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到最后,竟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无论是贺严的主动成全,还是蒋寒笙的拼死相护,时羡都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 她眼泪一个劲儿的往外冒,看的贺严心疼极了。 将水杯放回柜子,又顺便抽了几张纸,拈在指尖,轻轻替她沾去泪水,“别哭啊。” “对不起......” 时羡使劲儿摇着头,死死咬住下唇,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满眼都是自己的贺严,哽咽不断,“贺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她这样说,贺严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眼睛酸痛的不像话,喉间也像卡了一根长刺,贺严忍了几忍,才勉强弯弯眼角,“蒋寒笙很好,你选他,我很安心。” 情绪涌上鼻尖,时羡觉得好像连呼吸都牵扯着心脏微微发痛。 她再也压不住心底的酸楚,回国之后,第一次在贺严面前,不再做任何掩饰,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声音悲戚,不忍听闻。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一旁的季晴。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捂着唇默默离开。 却不想刚打开门,忽然跌进了一双闪着茫然的眼睛。 傅沉见她眼底微红,又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心里不禁疑惑,还没来的问什么,季晴却已经从他身侧闪了出去。 下一秒,手边牵着的小家伙也甩开了他往病房里冲。 傅沉怔愣一秒,还是转身朝季晴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病房内,苏聿潇一跑进来,看到的便是时羡趴在枕头上呜咽哭泣,贺严轻声安抚她的场景。 不自觉的,他停下了脚步。 末了,还是贺严余光扫到了他,才讶了声,“九九?” 苏聿潇一怔,与他对视一眼,却没说话。 随即重新迈开脚步跑过来,趴在时羡病床前便问:“妈咪,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 早在听见贺严叫小团子的时候,时羡就已经慌乱的擦干了眼泪,“你怎么来了?姐姐呢?” “乐乐姐还在警局,我担心你,所以让傅沉叔叔带我来医院看看......” “担心我什么,我好好的呀。” 时羡故作轻松的扯了扯唇角。 苏聿潇却不信她。 在废弃大楼见到自家妈咪的时候,她后背都被鲜血染红了。 怎么可能没事。 可看这服样子,应该也是已经处理好了伤口。 于是便问:“蒋叔叔呢,他在哪里呀?” 时羡答:“在另一个病房。” “我想去看看他。” 说罢,苏聿潇侧了侧身,“你可以带我去吗?” 贺严起初没在意。 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小家伙正眨着眼看他。 心头一惑,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我?” 苏聿潇点头。 贺严有些受宠若惊。 应了一声,随后又嘱咐了时羡几句,才伸手牵着苏聿潇出门。 不料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苏聿潇却忽然挣开了他的手。 贺严一怔,垂睫间,发现小家伙正抬着头,眨巴着一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他一时不明白,便蹲下身,问了句,“怎么了?” 苏聿潇垂着头,踟蹰片刻,才扭扭捏捏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道歉,贺严却更迷糊了。 拧着眉笑问,“为什么突然跟我道歉啊?” “那天在天城碧,让你跪榴莲的事,是我……” 小家伙垂落在身侧的一双小手攥紧了衣角,一双和贺严有着六七分相似的眼睛划过他的双膝。 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你膝盖上的伤,没事了吧?” 第390章 父子局 闻声,贺严心脏一滞。 下一秒,仿佛一股温泉涌了进来。 温温软软的,顺着经脉在全身流窜,最后又凝成一股热流直冲眼底。 颤了颤唇瓣,才能掩下那抹激动,“没事了,早就没事了,小伤而已。” “你骗人。” 苏聿潇瘪瘪嘴,小声呢喃,“干爸什么都告诉我了……” 贺严没听清他后面那句,刚想再问一遍,小家伙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歪着头看他。 “好吧,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妈咪呀?” 似是怕他不肯跟自己说实话,苏聿潇又补了句,“你不要骗我,我问过干妈的,妈咪就是因为你之前护着别人才会受这么多苦,所以就算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也讨厌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抬手抓了抓太阳穴,一张小脸儿皱皱巴巴的,“可是这些天,你又好像很关心妈咪,这次还、还不顾危险去救她......所以我搞不明白了,如果你不喜欢妈咪,为什么要对她好,如果你喜欢妈咪,又为什么要伤害她?” “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儿子,对你妈咪好,是因为我很爱她。” 贺严认认真真的听完了他说的那些话。 眉心紧紧皱着,一句一句的回答。 “虽然我从来没有要故意伤害你妈咪,但我也不能否认以前对你妈咪所造成的伤害,有些事,确实是我的错......” 他最不喜欢贺远岑,可贺远岑有一句话,他却永远都反驳不了。 当时的他被许家人欺骗,一心以为许慕嘉的意外死亡是因他才会发生的,所以内疚极了,总想弥补些什么。 帮助许氏,照顾许家夫妇,这些都不够。 就在这个时候,他去时羡所在的大学以企业捐赠人的身份演讲,见到了与许慕嘉长相极其相似的时羡...... 鬼使神差的,竟想通过对时羡好,变相弥补因他而死的许慕嘉。 即便后来结婚之后,是真的被时羡本人所吸引,也不能否认他当初确实有过目的不纯的时候...... 苏聿潇虽然年纪小,贺严却没有打算糊弄。 凤眸微动,很是认真的凝着他,“可是九九,我必须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时羡都是我此生唯一挚爱。” 贺严没有再说‘你妈咪’三个字。 就是想告诉苏聿潇,在他眼里,无论时羡有多少身份,他都只认这个人。 爱她,喜欢她,无关其他。 说着,他看着苏聿潇的眸光忽然更加柔和起来,“不怕你生气,在我心里,哪怕是你也要排在你妈咪后面......但我尊重你妈咪,所以前段时间那些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苏聿潇似是没听懂,黑瞳仁里闪着疑惑,“什么叫,都不会发生了?” 瞧他露出孩子般的神情,贺严忽然笑了。 心里暗自自嘲,到底是他把这个孩子看的太成熟了,忘了他还不到五岁。 宠溺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我的意思就是,以后就算你不认我,也不用再敌视我了。” 话落,贺严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掌,“走吧,带你去看你的蒋叔叔。” 苏聿潇点点头,将小手放在了贺严手心。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楼梯口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拐角处才传来一声轻叹。 傅沉抬了抬手,想安慰下身前已经泪流满面的季晴,可在快触碰到她肩头的一刹那,又默默垂了下来。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季晴,放手吧。” “放手?” 季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自嘲着转眸看他,“我都从来没有把他抓到手里过,放哪门子的手?” “既然你都知道,又在坚持什么?” 傅沉微微垂睫,掩去了瞳孔中即将流露出来的心疼,“你都看到了,贺严是真的放不下时羡,现在就连那个孩子也不排斥他了,跟时羡和好,只是早晚问题......” 说着,他暗叹一声,“季晴,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不想看到你成为第二个许慕嘉。” 当初嘉嘉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这条路太苦了。 而且没有机会回头。 “你想多了。” 季晴吸吸鼻子,仰着头,用指腹抹去泪水,“贺严喜欢时羡,那不是时羡的错,不喜欢我,也不是时羡的错,所以我不会成为第二个许慕嘉。” 随即,她又话锋一转,“但我也不会放弃。” 只要他们一天不复婚,只要贺严一天是单身,她就不会认输。 “你一定要去撞南墙吗?” “不撞一撞,怎么知道是不是南墙?” 季晴没有告诉他在手术室门前,时羡对贺严说的那番话。 既然时羡不会和贺严在一起了,那她就跟以前一样,陪在贺严身边,帮他,为他做事。 总有一天,贺严会看到她,或者,等贺严亲眼看到蒋寒笙和时羡生活在一起之后的幸福样子,忽然想通了,也想找人做个伴儿的时候,自己就在他身边。 只要他需要,她就出现。 瞧她这样决绝,傅沉动了动唇瓣,终究没把季维做的事说出来。 ...... 重症监护室。 贺严牵着苏聿潇过来的时候,孟棋刚从里面出来。 见着他,抬脚迎了过去。 刚要说什么,却被贺严身侧的小家伙吸引了目光。 没等孟棋开口问,贺严便主动介绍了句:“九九,这是孟医生,也是你蒋叔叔的主治大夫,你叫孟叔叔就好了。” “孟叔叔好。” “诶,好。” 孟棋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一声,“阿严,这孩子、” “蒋寒笙怎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严截了过去。 透过监护室的玻璃墙朝里面看了一眼,孟棋脸色脸色有些凝重,“不太好。” 闻声,贺严眉宇中忽然多了几分担心,“不是说命保住了吗?” “是暂时,暂时保住了。” 孟棋见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两个字,连忙补上,“但是生命体征还不稳定,能不能脱离危险,还得看术后24小时的情况。” 贺严轻轻点头,伸手在孟棋肩膀上轻拍两下,“拜托了,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放心吧。” 孟棋耸耸肩,玩笑道:“你不分时间场合的把我抓过来,怎么也不能叫你失望不是?” 话音刚落,一个小护士从监护室里出来。 给孟棋说了一些贺严听不懂的行话,孟棋便跟贺严打了招呼,转身随小护士离开。 深深看了眼重症监护室内,眼睛紧闭的蒋寒笙,贺严眸光愈发深沉。 须臾,他蹲下身,牵起苏聿潇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温声道:“刚才孟叔叔说的话,先不要告诉你妈咪了,免得她担心,不利于养伤。” 第391章 爹地,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妈咪! “我知道了。” 苏聿潇很是乖巧的应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住的在贺严身上滑动。 看的那么明目张胆,让贺严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轻笑了声,问:“怎么又这样看着我?” “谁看你了。” 苏聿潇嘟着嘴偏过头,“我只是在想,你不是很讨厌蒋叔叔吗?怎么还特意找医生救他?” “因为他是替你妈咪受的伤。” “那如果他不是因为救妈咪才受伤,你还会请医生过来救他吗?” “会。” “为什么?” “因为他是好人。” 贺严摸了摸苏聿潇的脑袋,“好了,既然你已经看过蒋叔叔和妈咪了,我就让傅沉叔叔把你送回酒店,医院可不是小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你现在很忙吗?” 苏聿潇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把贺严问的有点懵。 但他依旧如实回答,“还好。” “那我想让你送我。” 说着,苏聿潇竟主动的去抓他。 软乎乎的指头贴着自己,仿佛抓的不是贺严的手掌,而是他的心。 儿子第一次像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贺严自然不会拒绝。 未免时羡担心他们出去太久,走之前特意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一路上,父子俩虽然没有说话,可气氛却出奇的和谐。 贺严很贪恋这种感觉,竟不自知的放慢了车速。 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将苏聿潇送到辜景铭为他们定的酒店。 刚出电梯,就看到房间门口徘徊着一个男人。 是许煜成。 看那样子,像是在门口等了很久。 连脚步都有些错乱。 贺严拧了拧眉心,脸色像善变的天,一瞬间阴沉下来。 不知是不是许慕嘉太过不省心,比这五年前,他老了许多。 很显然,许煜成也看到了贺严。 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咬咬牙,硬着头皮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小严啊,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许煜成搓着手,紧皱着眉头问:“那个,医院那边怎么样,时羡和那位先生,他们......” “命都保住了。” 贺严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可在许煜成这儿,就跟得了免死金牌一样高兴。 当即松了口气,拍掌道:“太好了!” “我还没说完。” 贺严淡淡扫了他一眼,“命是保住了,但伤的都很重,尤其是那位蒋先生,实实在在的被打了一枪。” 一听这,许煜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重叹一声,懊悔之色几乎要从眼睛里漫出来,“小严啊,我是真没想到,嘉嘉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你知道的,她从小胆子就小,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会......” “行了。” 贺严不想听他废话,冷声打断,复又问:“许慕嘉是什么时候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 “一个多月前.......” 许煜成啧了一声,忽然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她,你不知道,我就是怕她会想不开,才从国内把她接到国外疗养,我和她妈每天都看着她,这都一个月了也没出过差错,想着应该没事了,谁知道......”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自责与后悔,可贺严却听的面无表情。 许慕嘉安排的那么周密,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许煜成说这些,无非是想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一点,替许慕嘉求情罢了。 果然,和贺严猜的一样。 许煜成踟蹰片刻,还是难为情的开了口,“小严啊,嘉嘉虽然有错,可她也受伤了,伤的不比时羡她们轻,现在虽然人在医院,可一直都有警察守着,我实在是怕他们打扰了嘉嘉休息,所以能不能请你去跟警察说一说,这件事儿其实就是个误会,咱们几家人私下解决,行吗?” “不行。” 贺严声如寒冰,拒绝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不行啊?” 想到病房里的许慕嘉,许煜成有些着急了,“嘉嘉是做了错事,可她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呀,为什么你还要赶尽杀绝呢?” “因为她早就已经动了杀人的心思。” 贺严语气不紧不慢,可周身的气压却比刚才更低了,“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是因为她良心发现,是因为时羡和蒋寒笙两个人命大。 “许董。” 他说着,极其疏离的喊了一声,“其实在你来之前就应该猜到了,我不可能放过许慕嘉。” “是,我知道。可是贺严,嘉嘉会变成这样,难道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至少应该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啊。” “她变成这样,跟我当然没有关系。” 贺严凤眸中似是凝结了一层冰霜,“更何况,许慕嘉手上早就已经沾了人命。” 闻言,许煜成微微皱眉,似是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贺严瞥了他一眼,忽然将身边的苏聿潇往前推了一下,“你看看这个孩子。” 他蹲下身,将苏聿潇揽在怀里,“他原本有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兄弟姐妹,可是因为许慕嘉一次又一次的从中作梗,那个孩子没了,这次又因为许慕嘉,他们母子几乎都丢了命,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放过她?” 许煜成写满慌字的眼神落在苏聿潇身上,瞧着这个还没自己腰部高的小家伙,所有替许慕嘉开脱的话就像被一根木头堵在了喉咙里,。 只能抖着双手,颤着唇,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还有。” 贺严见他如此,便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睨着许煜成,“以后别再说什么许慕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去救时羡的时候,许慕嘉也给我准备了毒药,如果不是辜景铭来得巧,我们一家三口,都会死在她手上。” 话落,他不再多言,牵着苏聿潇从许煜成身侧绕开。 刷卡,推门进了房间。 “贺、” “砰——”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许煜成连人带话都被阻隔在了外面。 他们父子二人突然进来,把原本在房间里坐着刷手机的苏乐吓了一跳。 狐疑的打量了一番贺严,刚要说什么,就被他手里牵着的那只小手惊得睁大了瞳孔。 她没看错吧? 苏聿潇这是...... 还没来的细看,贺严便松开了苏聿潇,掏出手机,自顾自的操作着什么。 见状,苏乐赶忙把苏聿潇拽到身边。 正小声嘀咕着什么,耳边忽然传来温沉柔润的声音,“乐乐,我刚才已经给你们点了餐,一会儿就送过来了,你姑姑还在医院,我要回去照顾她,就不看着你们吃了。” 苏乐愣了一下。 木讷的点着头,“哦,我知道了。” 贺严抿抿唇,转身离开。 “等一下!” 他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苏聿潇在身后喊了一声,诧异回眸。 就见小家伙忽然跑了过来,仰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 好一会儿,才轻轻拉了拉贺严的袖口,像个小大人似的嘱咐道:“爹地,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妈咪!” 第392章 他是决定认自己了吗? 爹地?! 是……爹地?! 贺严凤眸一滞,薄唇微张。 低着头,直愣愣的看着身边的小家伙。 忽然觉得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轰——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孩子刚刚叫的是……爹地? 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被人喊这个称呼。 甚至,都没有一点征兆…… 从呆滞到不可置信,最后,眼前似是蒙了一层水雾。 他这样叫自己,是决定认自己这个爸爸了吗? 贺严不敢问。 他怕是自己听错了。 更害怕如果问了,小家伙会否认…… 忍下心头那份难以抑制的激动,贺严在小团子面前蹲下身。 很是郑重的承诺,“放心吧,我会的。” 这副场景,怎么看都是父慈子孝。 可是父慈子孝这个词用在他们两个身上,实在是太违和了。 是以贺严刚走,苏乐立马就去摸苏聿潇的额头。 苏聿潇狐疑地扫了她一眼,问:“干什么?” 苏乐没回答,自顾自地喃喃了声,“这也不发烧啊。” “你才发烧了呢!” 苏聿潇白了她一眼,迈着小短腿跑到沙发前,往上一歪。 “你没发烧怎么会说胡话?” 苏乐抓抓头发,也跟过去坐他旁边,“你知道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吗?” “知道啊。” “知道你还叫他爹地!” 她眸子里闪着新奇,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你不会是被绑架吓傻了吧?” “你才被吓傻了呢。” 苏聿潇撇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本来就是我爹地呀。” “不是。” 苏乐笑了,无奈得很,“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前段时间还恨他恨的牙根儿都痒痒呢,教训的时候也丝毫不留情面。 怎么突然一下子就…… 她挑了下眉问:“所以你这是打算原谅他?” 苏聿潇没做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很是傲娇的哼了一声。 丢下一句‘困了’,就迅速的跑到床上,钻到被窝里蒙住了脑袋。 …… 医院。 贺岩走的时候脸色虽然算不上难看,但终究负了一层凝重。 可在回来时,实现却发现他没遇见,透着淡淡的喜色。 就像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一样。 她好奇,就问了出来。 可贺严却三缄其口,到底没说出来是什么原因。 他卖关子,时羡也懒得理。 索性转了头,趴着睡觉。 在医院住了一周,贺严几乎寸步不离。 养了整整七天,时羡好不容易挨到伤口拆线。 趁着贺严把医生送出去的空档,她赶忙从鞋柜里将放了一周都没穿过的鞋子拿了出来。 等贺严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时羡弯腰蹲在地上,笨拙的穿鞋。 “你怎么起来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跨步到时羡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安置在床上做好。 拧着眉嗔怪,“医生不是说了吗?让你再休息两天,就算是拆了线也不可以有太大的动作幅度,怎么这么不听话?” 时羡抿了抿唇,垂着头,看着自己穿了一半的鞋子,轻声吐出几个字,“我想去看看阿笙。” 话音刚落,时羡便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贺严握着自己手臂的五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可是他没办法。 已经一个周了,她忍着,撑着。 始终没有过问蒋寒笙的情况。 一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二是因为…… 贺严这些天把她照顾的很好。 她若是提蒋寒笙,难免有点忘恩负义…… 瞧着贺严沉默的样子,时羡把头垂的更低了。 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贺严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须臾,忽觉脚腕一暖。 时羡诧异,竟看见贺严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前蹲下。 正小心翼翼的抓着她的右脚,往鞋子里套。 时羡脸上瞬间浮了一片红云。 忙道:“我自己来吧!” 这动作太亲密了。 虽说这几天都是贺严陪着,可像是换药,上厕所,乃至于擦身体这些私密性极强的事情,也都是医院女护士来帮她处理的。 眼下这样的肢体接触,太突然了…… 可贺严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单膝跪地,将时羡脚踝放在自己膝盖上,“还是我来吧。” “你伤在肩膀,尽量别弯腰低头。” 他温笑着抬头看了眼时羡,随即拿了鞋子过来,“你忘了,我以前特意练过的,保证不会给你穿错。” 贺严神色自然,可时羡却不自觉颤了两下瞳孔。 早已被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激地时羡鼻子一酸。 “蒋寒笙的伤没什么大碍,我问过孟棋了,他恢复的还不错,只不过还得再过几天才能从监护室里出来。” 贺严说着,又替时羡换了另一只脚。 动作娴熟的像是跟自己穿鞋没什么两样。 等都穿好了,才极其轻柔地将她双脚放在地上。 “你去看看他也好,让他安心一点。” 话落,贺严起身,小心翼翼地掺着时羡起来。 监护室。 进去前,贺严和时羡在护士的安排下换了无菌服。 蒋寒笙仰躺在病床上,就算带着氧气面罩,也难掩苍白憔悴。 不过几天时间,却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 瞧他这幅样子,时羡几乎快要被自责给淹没了。 想说什么,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千言万语皆化作眼底珍珠,啪嗒啪嗒的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阿羡。” 蒋寒笙动了动有些干涸的唇瓣。 想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可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末了,只得安慰了句,“你别哭,我没事的,已经好多了。” “对不起……” 时羡捂着唇哽咽,一遍遍的和他道歉。 也不知是因为连累他挨了枪子,还是也将他牵扯到了这些祸事当中。 “我们难得见面,别说这个了。” 蒋寒笙带着氧气罩,说话不太清楚。 扯了扯苍白的唇瓣,眸子微转,落在一旁的贺严身上。 深呼吸几下,才有气无力地开了口,“前两天,有警察过来找我问话,绑架案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所有的涉案人员已经被押往国内了,准备开庭审理。” 贺严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我和羡羡过两天也会回去,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伤。” 闻言,时羡略含惊异的回头看他。 难怪自己一提来看蒋寒笙,贺严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 原来是要回国,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蒋寒笙。 只是,为什么这件事,贺严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 家属不能在监护室里待太久,很快,变有小护士过来提醒他们时间到了。 出来后,时羡几次想要去问,可话到嘴边,又被她重新吞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并排走着,直至快到病房,时羡才鼓足了勇气。 只是还没开口,却被贺严抢了先。 “羡羡,有件事,我不能再瞒着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贺严有些为难。 时羡眸子上也随之染了一层不解,下意识问,“怎么了?” “过几天回国开庭审理绑架案的事,你身为受害人之一,免不了要出庭作证,所以……” 贺严语调微顿,凝声道:“所以你可能会见到一个人。” “谁?” “季斯齐。” 第393章 早知如此,不如不见 闻言,时羡登时顿住了脚步。 这个名字,太久没有听到了。 一时有些怔愣。 半晌才轻动唇瓣,小声问:“是……对方找了季斯齐做辩护律师吗?” “不是。” 贺严摇头,眸色微微凝重,“对方是季斯齐的父亲,季维。” “季斯齐的父亲?!” 时羡更迷糊了,“怎么会跟他有关系?” 她对此人的了解,仅仅知道他是季氏集团的董事长,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甚至是连面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他为什么要...... 看出了她瞳孔中闪着的疑虑,贺严轻叹一声,含了些愧色,“是我连累了你们,当初贺氏和季氏有一些商业上的过节,季维和许慕嘉,一个恨季氏,一个恨我,所以才会一拍即合,联起手来对付我。” “那......” 时羡几经犹豫,试探着问:“季斯齐他……有参与吗?” “应该没有。” 贺严也不太确定,“至少,景铭去救九九和乐乐的时候,季斯齐并不在。” “我知道了。” 时羡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了平静。 转过身,一步一步在走廊里挪动。 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贺严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时羡身后,陪她回了病房。 即便有他提前打招呼,可真到了开庭那天,时羡却还是有些退缩了。 坐在车里,迟迟没有打开安全带。 “怎么了?” 贺严拔下车钥匙,微微偏头,“害怕会尴尬?” 坦白说,是有点。 时羡微微抿唇,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手指。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和季斯齐也有很多年没见了,结果一见面就是对簿公堂。 不管怎么说,以前季斯齐都帮过自己,还有季夫人,那也是个坦率爽朗的长辈,如果他们因为季维像向自己求情,时羡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原谅季维,她做不到。 做的太绝,又显得不近人情...... “羡羡。” 贺严轻唤一声,想牵过她的手给些安慰,可真当抬起来的时候,又犹豫着落了下去。 只是侧了侧身说:“你别想那么多,父子关系,谁都没办法选择,季维是季维,季斯齐是季斯齐,我相信以季斯齐的人品,如果知道是季维的错,他是不会包庇的。” “嗯。” 时羡抬起头,对他对视的瞬间,莞尔一笑。 深深吸了口气,指尖摸上了安全带,“走吧。” 下了车,时羡与贺严一前一后进了法院大厅。 原以为会在法庭上见到季斯齐,不想刚入内,休息椅上的一抹身影便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时羡脚步一滞,怔愣之际,那人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都藏着说不出的情绪。 好一会儿,时羡听到贺严在她耳边说:“去和他单独说几句吧。” 清润温沉的嗓音像是一股清泉,涤净了时羡心头那抹不自在。 抬脚时,季斯齐也几乎同时起身,朝着时羡迎了过来。 他和五年前差别很大。 时羡还记得,第一次见季斯齐的时候,他还像个没毕业的小男生,在拍卖会上和许慕嘉因为一张设计图较劲,挥金如土。 但今天的他,西装革履,一举一动都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成熟感。 走近了,时羡竟看到他眼底藏了一层薄泪。 眼尾泛红,目光在她身上不断流转,几次张口,都没发出声音。 末了,还是时羡先开了口,“好久不见。” 只是四个字,却重似千金。 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季斯齐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里防线。 他弯着眉眼,也答了句,“好久不见。” “这些年,还好吗?” “挺好的,只不过......” 季斯齐微微哽咽,迅速偏过头,抬手使劲儿抹了下眼角,“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时羡嫣然扬唇,“这不是见到了吗?” “是啊,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场景......” 他垂眸苦笑,重重呼了口气,“其实想想,早知到是这样,我倒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时老师。” 季斯齐的称呼很官方,连时羡听了,都有些陌生。 “对不起。” 他轻咬下唇,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我以为他中风的这些年已经得到教训了,没想到痊愈不过半年,就又犯了老毛病,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 “一而再再而三?” 时羡面上划过一丝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这次绑架,季维还做过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吗? 见状,季斯齐也含了些疑惑,“怎么,贺总没有告诉你?” 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时羡越来越糊涂了,正想问清楚他在打什么哑谜,贺严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 “贺氏和季氏的恩怨,我已经和羡羡说过了,不过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凝了眼季斯齐,“就像季维做的事,跟你也没有关系一样。” 此话一出,季斯齐便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贺严是真的没有把当初自家父亲和郑荣升勾结之事说出来。 看来这位贺总报恩,还真是好人做到底。 “羡羡!” 倏地,一道高亢的呼声传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也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寻声望去,只见以为两鬓微白的中年妇人朝这边迎了过来。 一路小跑到时羡面前,牵起她的手便是一番打量。 几个来回,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是羡羡,是羡羡!” “季夫人......” 见她抹泪,时羡也湿了眼眶。 “我就说嘛!当初办葬礼的时候我就不信,羡羡这么年轻,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果然......” 季夫人将时羡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松开,边替她擦眼泪边吸鼻子,“好孩子,你受苦了,都怪那个糟老头子,半条命都没了,还敢胡乱作妖,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她呸了一声,转眸看向贺严,“贺总,我知道你们肯定都恨死他了,所以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让法官使劲儿判,最好是让他把牢底坐穿了都别出来!” “你们别看斯齐是律师,就这件事儿,斯齐是绝对不会替这种人说一句开脱的话的!” 她这样义愤填膺,就好像即将接受审判的不是她丈夫,而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陌生人。 可有了季夫人这句话,时羡心里的负担就算是彻底卸掉了。 由衷地朝他们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须臾,乔宇从里面走了出来,示意贺严和时羡先进去。 与季家母子道了别,二人随乔宇先行离开。 眼瞧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季夫人忽然拍了两下自家儿子的肩膀。 绕到他面前,噙着点心疼地叹了一声,“这回能放下了吗?” 第394章 畏罪潜逃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令季斯齐眼睫颤了又颤。 他偏过头,似是故意装傻般笑问:“妈,你胡说什么呢?” “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了解你?” 季夫人撇撇嘴,环着臂睨他,“如果不是你心里放不下时羡过世的事情,那为什么一直不肯结婚?” “那是因为你儿子我颜控啊。” 季斯齐噙着两分玩笑的语气,“结婚是一辈的事儿,可不得挑一个绝色美女,我才能跟她互相看一辈子都看不烦呀?” “你眼光倒是挺高。” 季夫人抬手便佯装着要打他,“你以为自己是牛郎还是董永啊?还准备等着天上给你掉个仙女娶回来不成?” “那也说不定啊。” 季斯齐无所谓的耸耸肩。 见自家老妈还想说什么,他忽叹一声。 双手朝季夫人肩头一搭,很是无奈,“亲爱滴老妈,我哥不是已经给你添了个两个孙子了嘛,你就别盯着我不放了,行不?” “不行!” 季夫人板着脸,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心疼,“你哥是你哥,你是你。” 她一把拽住季斯齐的袖口,朝时羡离开的方向瞄了一眼。 压低了声音,难得的认真,“别以为这些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今天见到羡羡安好,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了。 我以前是想过,如果羡羡是我儿媳妇就好了,可现在不说她结过婚有过孩子,就单看你爸干的这些事儿,羡羡没记恨我们季家都是那孩子大度。 你以后把心思都给我收一收,听见没?” “妈你、你这越说越离谱了。” 季斯齐无奈极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永远不会做缺德的事儿,只要她不因为季维的事疏远我,她就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至于别的......” 他默了片刻,唇角乍然浮现一抹苦涩,“你别一天天的老是催婚,就算是虚岁我也才二十七而已,再等几年又怎么了......” 说着,季斯齐大手一挥,丢下一句“我先进去”,也不管自家老妈什么反应,便以最快的速度转了身,长腿一迈,步步生风。 季夫人就站在原地,看着他那逃离般的背影,眼波闪了又闪。 前几天家里收到法院传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时羡死而复生的事情就够让人震惊了,季维犯法更是让她彻夜难眠。 束手无策之时,自家小儿子却格外云淡风轻,说该判刑判刑,该伏法伏法,一切按流程走就是了。 句句都是季维,却半句不提时羡。 当时,她真的差点就以为斯齐是忘了时羡了。 直到后来半夜,她下楼喝水,清清楚楚的听见一楼卧室里传来阵阵低吟呜咽。 心里好奇,就推开门缝去看。 果不其然,自家儿子就伏在飘窗前,手里紧紧捏着法院传票,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噎不断。 季夫人心疼极了。 只觉得自家儿子命苦,更恨自己年轻时看错了人, 到老了,还连累孩子....... 她重叹一声,也随之进了审理厅。 入内,时羡与贺严便坐在原告席上。 和从前一样,还是那样的郎才女貌。 季斯齐凝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垂下头,没再有什么动静。 忽然,一道铃声传了出来,在安静如斯的审理厅中显得格外突兀。 贺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瞥了一眼,迅速按了挂断。 随后附在时羡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起身朝外走去。 再回来时,脸色肉眼可见的暗了几分。 时羡目光追随着他落座,小声问:“怎么了?” 贺严轻轻摇头,“没事。” 话虽这么说,可他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没事。 时羡不放心,正想再问什么,法官突然敲了下法锤。 示意开庭。 须臾,一位身着看守所识别服的白鬓老人被两个警官羁押着带了上来。 想着季斯齐比自己还小几岁,却不料他的父亲竟是个花甲老人。 那是时羡第一次与季维正面交锋。 虽然所有人都瞒着她九九被绑走之后的细节,可那是绑架啊,不是做客。 时羡不敢细想。 唯有那双如浸了血的桃花眸,迸发出铺天盖地的恨意。 也不知季维是悔过还是心虚,亦或是觉得丢脸,无论是取证,还是辩护,他始终没有朝听审团和原告这边看一眼。 从头至尾,低着头,十分配合。 末了,法官再一次敲响法槌,进行宣判。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羡不自觉的握紧了刚才还松松垮垮的搭在膝头上的五指。 “就这样吗?” 她樱唇微启,偏过头,“这就结束了?” 贺严微微一怔。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从时羡眼中看到了‘不甘’二字。 以为是她觉得不解气,贺严稍稍朝她凑近了一些,“季维已经年过六十,十五年的有期徒刑于他而言,几乎后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而且......” 他顿了下,森然勾唇,“季维在监狱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贺严的声音像是裹挟着刺骨寒风一般,凉飕飕地钻进了时羡耳膜中。 ‘不会好过’四个字,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可从贺严口中说出,那便是真的不好过了。 时羡甚至毫不怀疑,季维进了监狱,不会比入地狱好多少。 只是...... “我说的不是这个。” 起身之时,时羡双手撑在桌子上,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深凝着贺严问了句,“我说的是,许慕嘉。” 那可是主谋。 可季维伏法了,却始终没见许慕嘉出现。 这不应该。 果然,一听这个名字,贺严周身微不可见地僵了一僵。 但只是一瞬,又很快恢复了自然。 “许慕嘉的案件比季维要复杂的多,牵扯到伤人,持枪,和非法雇佣等等......” 他抿了抿唇,弯出一抹浅笑,“别着急,我向你保证,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时羡对法律上的事不太懂。 但却不再和从前一样疑心贺严会对许慕嘉心软。 从审理厅出来之后,时羡便没再见到季斯齐的身影。 没有道别,难免有些遗憾。 离开法院,贺严便将时羡送到了天城碧。 破天荒的,苏聿潇和苏乐在家里准备了一大桌饭菜迎接他们。 两个小家伙原想好好感谢贺严,可更令人费解的是,他竟一口没吃。 随便寻了个理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驱车离去。 一路疾驰,直奔市警局。 刹车熄火,解安全带,推开车门,动作行云流水。 一下车,便有一道宽厚高大的身影迎了过来。 没等那人开口,就听贺严紧蹙着眉心问了句,“景铭,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 辜景铭眸子微沉,“不过应该是许煜成动了什么手段,否则就凭被管制起来的许慕嘉,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畏罪潜逃。” 第395章 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看来,许煜成还真是豁出一切了。” 贺严眸色渐冷。 他早该猜到的。 许慕嘉犯错再多,再罪大恶极,那也是许煜成唯一的女儿。 就凭许慕嘉这些铁板钉钉的罪状,唯有死刑一种判法。 而许煜成身为她的父亲,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女儿被枪决? 只是好奇,许煜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在许慕嘉被押往法院的路上把人带走。 简直匪夷所思。 没等他细想,辜景铭便问了声,“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吗?” “当然不。” 贺严不假思索的否定。 他等不及了。 更不能给许煜成喘息的机会。 辜景铭似是没有明白,剑眉微蹙,“打算怎么做?” 贺严冷然勾唇,“你说,跑路最需要的是什么?” “你是说.......” 两人四目相对,辜景铭了然的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贺严抿唇一笑,“这次多亏了你和宴星,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一定好好向你们道谢。” “有毛病啊?” 辜景铭很是嫌弃的大手一挥,白了他一眼。 似是对这个‘谢’字不满极了。 临走前,掌心沉重地搭在了贺严肩头,眸色格外意味深长,“只要你不是让大家没有白忙活一场就好。” 闻声,贺严面色一僵。 轻轻吐出两个字,“不会。” 见状,辜景铭也没再多说什么。 上了越野车,扬长而去。 徒留贺严一人在警局门口站了很久。 最后看着硕大的警徽,唇边漾起一层淡淡的笑纹。 怎么会是白忙活一场呢? 时羡活着,孩子活着,该受到惩罚的人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别的...... 贺严敛了眼睫,转身,开门上车。 —— 翌日清晨,季维的事就直接被爆了出来。 无论是电视还是热搜,都被占得严严实实。 曾经仅次于贺氏的家族此刻彻底没落,一度成为了青州商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羡牵扯其中,自然也没能逃脱。 为了避风头,她并未去云恒上班,就连方书瑶闹着要来看她也被拒绝了。 不料刚挂电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铃声。 还没等她开门,那人便等不及了似的开始徒手敲门。 时羡应了一声,不自觉加快了下楼脚步。 刚拧开门把,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一把捉住了手腕。 下一秒,人已经被拉着进了屋子。 “羡羡,到底怎么回事啊?” 陆锦急的额心冒汗,一双眸子挂满了担忧与紧张,“所以这些天我一直派人在青州守着,一得到你们回来的消息我就赶过来了,可是我去阿笙家没找到他,到公司找你也不见人,所以才问了你的助理之后跑到这儿来,谢天谢地,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她说着,抬起手掌在胸口轻拍两下。 似是有什么话不好启齿一般,目光在客厅里划了两圈,紧声问:“阿笙呢?你们没有一起回来吗?” 陆锦一进来,上下嘴唇就没停下来过。 时羡始终没得到说话的机会,眼下却被陆锦一句话给问住了。 所有的话卡在喉间,讶声问:“阿姨,您不知道吗?” 蒋寒笙住院的事没有传到国内? 那...... 陆锦这么急匆匆的,是什么意思? “知道啊!” 陆锦哎呀一声,“前几天热搜满天飞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一直想给你打电话问问情况,可是阿笙说你们很好,让我别管那么多,还跟我说你和贺总的事都是子虚乌有,一切都是黎茉在搞鬼,等你们把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可是自从那个电话之后,这都快一个月了,我始终没有联系上他啊!” 黎茉搞得鬼? 明明是许慕嘉...... 时羡咂摸了一下陆锦的话,才忽然意识到他们所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儿。 被绑架案一闹,她甚至都快忘了在绑架案之前,还有个人展上的那场闹剧。 当时她还在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连累蒋家,可后来国内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原以为是事情平息了,不想竟是蒋寒笙替她挡着家里的压力...... 这这些,他从未让自己知道。 时羡微微抿唇,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见陆锦还紧紧盯着自己,迫切的等着一个答案,时羡总算明白那滋味儿是什么了。 愧疚从心底蔓延上来,她让陆锦坐在沙发上,几经犹豫,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到她们母子被绑架时,陆锦倒吸一口凉气。 再一听自己儿子中了枪,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颤着双手,骤然起身,“那、那阿笙现在、他、” “陆阿姨你别着急。” 时羡赶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陆锦,“阿笙没事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说了,阿笙恢复的不错,不会有危险了。” 她连连安抚,缓声道:“正好官司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我正打算这两天就回国外照顾阿笙,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都是人母,时羡很明白陆锦此时的感受。 自己的亲生骨肉,不亲眼见了,别人说的再怎么好,也不会安心。 不料陆锦却时摇了摇头,“不要。” 她急的跺脚,“我要现在去,立刻去!” 陆锦抓住时羡手臂,眼泪夺眶而出,“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一秒钟也等不了,羡羡,你快告诉我阿笙到底在哪个医院,我这就去!” “好好好。” 时羡一遍遍的点头,“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到国外,时羡和陆锦直奔医院。 虽然与上次相见才隔了十天不到,蒋寒笙的气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人也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见着她们,蒋寒笙那双琥珀色的瑞凤眼中闪过浓浓的惊讶。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陆锦就已经扑了过去,抱着蒋寒笙就是好一顿哭。 安抚了好久也不见效,最后哭的蒋寒笙无奈极了,只好将目光投向时羡。 “阿羡,你怎么样?国内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嗯,都处理好了。” 时羡点点头,随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将季维被判刑的新闻调了出来。 蒋寒笙一字不落的看完,重重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过不让你想那么多的,你这样,到什么时候才能把病养好啊?” 时羡嗔怪一声,走到桌子旁替他倒水,不料竟发现水壶空空如也。 她和陆锦打了招呼,便出门去给蒋寒笙打水。 一听门被阖上,蒋寒笙才斜眼睨着自家老妈,“太夸张了啊,当着阿羡的面哭成这样,存心让人家心里过不去啊?” “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是真的担心你!” 陆锦的小心思被看了出来,吸吸鼻子,躲闪般的抹了把眼泪。 可瞧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又忍不住落了泪,“值吗?” “值啊。” 蒋寒笙答的毫不犹豫。 陆锦也不绕圈子,直言问:“那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第396章 你要结婚,怎么不告诉我 闻言,蒋寒笙双瞳骤然一僵。 随即牵动肌肉,露了些尬色。 “妈,你说什么呢。” 他怪了一声,伸手扯扯被角,“我和阿羡刚订婚几天啊,这都是没影儿的事……” “不是,这怎么能是没影儿的事呢?” 陆锦都被弄糊涂了。 双手一摊,理所当然道:“这订了婚就是要结婚呀,你一个大男人矜持个什么劲儿啊!” 她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好像若这事儿她能替,恨不得替蒋寒笙去做了。 紧声道:“阿笙,你和羡羡是订婚了不假,但这不能代表她就是你的,领了证,娶回家那才是你的!” “妈。” 蒋寒笙既无奈又无力的唤了一声。 几经措辞,才吐着气解释,“我救阿羡,也不是为了逼她结婚啊。” “可你们本来就要结婚啊,现在不过是早点结,免得夜长梦多!” 陆锦急坏了。 就差把贺严这个名字摆在明面上说。 他可是自家儿子的劲敌! 那些新闻虽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可也并非尽是空穴来风。 不说别的,至少贺严想跟时羡复婚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 阿笙为了时羡连命都可以不要,若是结了婚,那男人保护老婆自然理所应当。 可若是不结婚,到最后还鸡飞蛋打,这一枪不就白挨了吗? 蒋寒笙觉得自己跟她是说不通了,索性不再辩驳什么。 用被子遮住半张脸,丢下一句‘困了要睡’便蒙着头背过身去。 无论陆锦说什么都没栽开口说一句话。 瞧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自己这个小儿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太守规矩了。 虽说做人是得规规矩矩的,可谈恋爱和结婚这事儿要是只守规矩,那就和走流程没什么区别了。 不行。 陆锦如针尖儿般的眉尾轻轻动了动。 自家儿子既然抹不开面子,那就得她这个当妈的亲自上阵了。 蹑手蹑脚的从病房里出来,陆锦哪儿都没去,就这么守在门口。 时羡提着水壶回来,见到的便是她百般无聊的靠在墙边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陆锦牵着手臂拉到了一旁。 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向时羡和盘托出。 最后眸子亮亮的,似是在盼望着什么。 柔声问:“羡羡,你是怎么想的呀?” 时羡没急着回答。 而是对上那双几乎被期待所铺满的眸子之后,她才缓缓点了下头。 声音轻轻浅浅的,很是乖巧,“我听阿姨的安排。” “那太好了!” 陆锦双手一拍,“你这么说,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一会儿就去挑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那脸笑地几乎能开出朵花儿来,“这段时间你和阿笙两个人都太霉气了,我得好好选,把你们俩这霉气给冲走,以后成了一家人,日子得红红火火的过!” 说罢,陆锦笑嘻嘻地拍了两下时羡肩膀,就欢欢喜喜地跑到一旁去查黄历了。 时羡提着水壶的手指稍稍紧了几分,抿抿唇,进了病房。 蒋寒笙正在床上睡着。 原本是为了不跟陆锦辩驳才出此下策,不想装着装着,竟真的装睡着了。 四平八稳的呼吸声有节奏地从鼻腔冒出来,时羡见他睡得沉,便没打扰。 只是轻轻将水壶放在桌上,随后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落了座。 看了好一会儿,时羡才发现蒋寒笙的颜值其实并不输贺严。 只是风格不同。 蒋寒笙是一种很让人安心的长相,很可靠。 不似贺严,长了一张让人不放心的脸。 眼下蒋寒笙闭着眼,睡的安稳,时羡脑海里忽然闪过陆锦刚才说的那番话。 心里想着,日子要是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也挺好。 一周后。 陆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进了病房便将时羡叫了出去。 走到休息椅旁坐下,她眉眼温和地开了口,“羡羡,我刚才问过医生,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半个月,阿笙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 时羡一双略显暗沉的桃花眼顿时有了神采。 “嗯。” 陆锦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所以我呢,就把你们的喜日子定到了一个月以后。” “哦对了。” 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嘱咐,“羡羡,这事儿我还没跟阿笙说,一是怕你有什么不满意,二呢,是阿笙他身体不好,就不让他操心了,到时候,他只要负责出个健健康康的新郎就好。” “好。” 时羡淡淡笑着,应了一声。 余光扫到陆锦身后,约莫五米左右的距离处,正有一位身形如松的男子站在那里。 刹那,时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倏然起身,将喋喋不休的陆锦吓了一跳。 语气一顿,回过头,就见着一位身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们这边。 陆锦也随之打量着他。 看出他们俩有话要说,虽然不高兴,但感觉时羡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就很识趣的离开了。 时羡踟蹰片刻,缓步抬脚。 好不容易磨蹭到贺严面前,还没开口,就听他问:“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这儿了?” 贺严轻叹一声,听不出一丝责怪,“如果不是去问了九九和乐乐,我都不知道。” 他这些天因为许慕嘉的事忙的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就赶忙过来找她。 “临时决定的,走得急。” 时羡简单解释了一句,眸子中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掩盖,“你怎么也过来了?” “来恭喜你。” 贺严弯弯唇角,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好歹我们也是老相识,你要结婚,怎么不告诉我?” 第397章 祝你幸福 “我......” 他这话问的突然,时羡脑子像是短路了一样,忽然一片空白。 几乎想脱口而出告诉他这都是陆锦安排的,自己这个当事人也是才知道,可转念一想,这解释又实在没必要。 她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跟贺严又有什么关系...... “算了。” 贺严似是看出了什么,摆摆手,微微错开了眸子。 刚才听到她们两个那么投入的商议婚期,他心情复杂极了。 就好像他该接受这个结果,却又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所以问出那句话时,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 可眼见着时羡在他面前低着头,红着脸的尴尬模样,又狠不下心让她难堪。 “不说这个了。” 他轻叹一声,扯了扯唇角,“我千里迢迢的飞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时羡一怔,对上贺严那双柔和的凤眸,“什么好消息?” “许慕嘉被抓到了。” 贺严薄唇染上了一层含着释然的浅笑,“两天后开庭宣判,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的。” “被抓到?” 时羡秀眉微微蹙起,似是没听明白,“许慕嘉不是早就被抓到了吗?” 被绑架那天,警察不是就把人带走了? 怎么会又被抓到? “中间出了点意外......” 贺严单手抄兜,微微垂睫,“季维上法庭那天,许慕嘉在路上跑了,所以......” 他语调微顿,双眸无目的的在四周打量一番。 双唇微抿,“这事儿有点复杂......你打算回去吗?许慕嘉后天判刑,回去的话,我路上再和你细说。” “当然回去。” 时羡答的毫不犹豫。 以前不管许慕嘉动什么手段,她从来都懒得去计较。 一心只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许慕嘉那个地步既蠢又傻,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 许慕嘉坏,不是因为贺严才坏,而是她本身就坏。 自己不赶尽杀绝,换来的却是一次次连累身边人。 眼下许慕嘉自食恶果,是她最迫不及待想看到的。 毫不夸张地说,这几个月,她等的就是这个。 贺严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长方形的纸片。 骨节分明的指尖夹住一角往前递了递,“走吧,下午三点的飞机。” 时羡眸色一惊,“你已经买好了?” 贺严笑笑,没说话。 转身之际,却忽听身后喊了一句,“等等!” 他诧异回眸,只见时羡抬起手臂指了个方向。 有些局促地说:“我、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走了,不合适。 “应该的。” 贺严很是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那我在这儿等你。” “嗯。” 时羡应了一声,转过身。 “羡羡!” 刚走两步,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时羡脚步微顿,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身后之人问了句,“你真的要跟蒋寒笙结婚吗?” 那声音颤颤的,如同一片零落漂浮在空中的秋叶,传达着无法掩饰的试探与不安。 时羡回头的动作僵了一僵,就这么卡在半中。 没回应,也没做答。 只是缓缓收紧了垂落在身侧的五指。 凝落在后背的目光刺的她浑身发麻,好一会儿,才从那道炽热的凤眸中挣扎出来。 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苦笑。 “祝你幸福。” 贺严哑着嗓子,极其艰难地挤出四个字。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说话真的可以像吞刀片一样。 咽下去的每一口都不偏不倚地扎在心脏上。 明明时羡早就说过,蒋寒笙活着,他们就结婚,蒋寒笙死了,她就终身不嫁。 可真到了这一天,真的听到他们谈论婚期,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 好像多问一次,答案就会不一样。 从医院出来,贺严已经叫好了车。 去机场的路上,时羡坐在后座,贺严则坐上了副驾驶。 一前一后的隔着,像两个临时拼车的陌生人。 时羡原以为,飞机飞的这段时间会很难熬。 甚至起了退缩的心思。 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改签一下。 可贺严却再也没有提起那件事。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和她聊这些年,聊孩子。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听到有趣的,他那眼里的羡艳和遗憾几乎能溢出来。 飞机落地。 从机场出来,时羡在接机口看到了等待已久苏千霆和苏知言。 见着自家女儿,苏千霆甚至等不及他们随着人群走出来便迎了过去。 藏满了心疼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时羡挪动。 见状,时羡也酸了鼻腔,松开行李,红着眼眶扑了过去。 下巴哏在苏千霆肩头,囔着鼻子,声如细蚊地在他耳边喊了声,“爸……” 就像在外受尽了风吹雨打的小船,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一样。 苏千霆周身一怔,面上闪过那么一瞬的无措。 自从得知自己和书音有个女儿,苏千霆便高兴的不知东南西北。 一心只想将最好的东西都弥补给这个宝贝。 可或许是他们相认的时间太晚了。 虽是亲生父女,也是半路父女。 时羡对他只有长辈的敬重,却鲜少有父女间的温情。 加上时羡独立,从不愿意过多麻烦他,所以苏千霆一直觉得,他们父女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什么。 可今天自家闺女这么一扑,一哭,他忽然就有了一种被女儿依赖和需要的感觉。 紧着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虽是想着安慰,可话一出口,却是嗔怨。 “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万一真的、” 话到此处,苏千霆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天知道他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有多震惊,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哪怕是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天的情形,他都忍不住浑身发抖。 “爸……” 时羡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回来的路上,贺严告诉过她,这次警察能这么快抓到许慕嘉和许煜成,苏千霆帮了很大的忙。 一想到他这么大年纪,还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动用一生人脉在国外帮忙找人,时羡就愧疚极了。 垂了垂眼睫,泪水在下眼睑内划了又划,还是溢了出来。 没等落下,苏千霆便抬手替她抹去了。 以为是自己把话说重了,苏千霆重叹一声,放柔了语调,“羡羡,你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在外面不管是谁让你受了委屈都该跟家里人说,你有哥哥有父亲,苏家多的是人给你撑腰,你不用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明白吗?” 时羡轻咬着唇瓣点头。 撑腰二字一出,仿佛有一股暖流顺着经脉袭遍全身。 从小到大,虽然也有时敬川这个挂名父亲,可他从来却没有替自己撑过腰说过话。 不知怎么,一种叫做底气的东西在心底平铺开来,连带着时羡的脊背都跟着直了几分。 “好了爸。” 苏知言走过来拍了拍苏千霆的肩膀,“羡羡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累了,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话回家说,乐乐和九九还等着呢。” 苏千霆嗯了一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寸步不离的守在时羡身边,牵着她往外走。 苏知言刚要跟上,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温沉薄润的声音,“依你所见,许慕嘉和许煜成的事,会被怎么判?” 第398章 你活着,绝不会比我死了好过 闻声,苏知言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微微偏眸,眼底含了几分探究。 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贺严容色坦荡,没什么坏心思时,才道,“许煜成的包庇罪是实打实的,没什么可辩驳的,只是许慕嘉……” 他语调微顿,轻轻摇头,“不好说。” 贺严蹙眉,“为什么不好说?” 许煜成一个包庇犯都能被判,许慕嘉身为主谋,怎么就成了不好说? “非法持枪,故意伤人,雇佣杀手,每一条都是大罪,按理说,该是死刑。” 出机场的前一刻,苏知言忽然停住了脚步,眸光凝着走在前面的两个背影,渐渐变的深邃。 “可我查过了,许慕嘉有精神病史,如果她咬死了这一条,可能会酌情处理。” 原来是这样…… 贺严瞳孔中划过一丝懊悔。 当初他留了许慕嘉一条命,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本意是想让她千百倍的偿还羡羡所受之苦。 没想到在今天,竟然能成为她的护身符…… 苏知言一双冷沉的眸子在贺严身上划了又划,欲言又止。 挣扎几次,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抬脚准备离开时,却见贺严还依旧站在原地。 他拧着眉心问:“不走吗?” 贺严思绪渐拢,摇头,“不了,羡羡要是问的话,就说我回公司了。” 这拙劣的借口,苏知言一下就听出来是在撒谎了。 可他没拆穿。 也没必要拆穿。 只是点了下头,径自离开,去追时羡和苏千霆。 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贺严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三两下的,拨出了一个号码。 —— 在法庭见到许慕嘉的那天,她比以前更憔悴了。 眼睛凸起,黑眼圈重的堪比熊猫。 宽松的黄色看守服套在她身上,晃里晃荡,极其不合身。 或许是逃亡的日子并不好过,或许是被抓回来之后,许慕嘉心如死灰。 总之她和许煜成被带进来的时候,时羡一点都没认出来。 若不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在看到自己之后腾然升起的恨意,或许她真的会以为带错了人。 陪审席上,苏千霆见到这个几乎要了他宝贝女儿命的恶毒女人,再也保持不了什么儒雅形象。 几次想要起身冲上来,却又都被身边的苏知言按住了。 法官说话的时候,许煜成就像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从头到尾都没抬头。 羞愧难当。 可许慕嘉却不是。 带着手铐的双手紧紧相握,几乎能掐出血来。 那双已经看不出原本形态的桃花眼,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死死的瞪着原告席上的时羡与贺严。 若眼神能化作利刃,时羡相信此刻他们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可惜,这不可能。 故而也不甘示弱,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迎上那道目光。 许慕嘉恨她,她又何尝不恨许慕嘉? 唯一不解气的,便是来之前苏知言给她打过预防针。 说许慕嘉很有可能会保住一条命。 时羡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足够狠心的人,可面对许慕嘉,她第一次产生了让一个人死的想法。 法官读宣判词的时候,时羡并未仔细去听。 直到看见许慕嘉紧盯着自己的瞳孔骤然扩大,而许煜成也忽然像发疯了一样的反抗看守警察,她才忽然回味过来什么。 下意识看向身边稳坐如钟的贺严,结结巴巴地问:“刚、刚才判的什么?” 贺严淡定如常地朝她那边靠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说:“许煜成包庇凶手,判了七年。” “不是这个!” 时羡使劲儿的摇头,“是、是许慕嘉!她是怎么判的?” 贺严弯唇,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死刑。” 死!刑! 两个大字,犹如两颗地雷。 炸的时羡七荤八素,微张着唇瓣,就这样愣了好久。 “怎么会死刑?” 她睫毛微颤,不自觉瞥了眼陪审团的位置。 不料正好与苏家父子的目光相撞在一起,又迅速敛了眼睫。 一把抓住贺严,震惊中夹杂着激动,“不是说许慕嘉有精神病,判不了死刑吗?” “有吗?” 贺严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她什么时候有的精神病?谁给她看的病,谁开的证明?谁给她做的治疗?” 蓦地,时羡恍然大悟,“是、是你……” “嘘。” 贺严抬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眼神不着痕迹的瞟了下法官,唇角缓缓爬上一抹得意的浅笑。 许煜成被镇压的很快,没翻起什么波浪就被扭送了出去。 相较之下,许慕嘉面对这个结果,就显得格外坦然。 就好像认命了一样。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忽然对身边的警察说了两句什么。 警察略一迟疑,还是带她朝时羡这边走了过来。 而此时,时羡还沉浸在对宣判结果的震惊中。 余光刚瞥到许慕嘉,眼前便忽然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贺严已经先一步将时羡挡在了身后。 彼时,一声苦笑传了过来。 “贺严,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她干涩着嗓子,如同树上老鸹,垂眸瞥了眼腕上的两只银手镯,“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会伤害她吗?” 她语气里满满的嘲讽,说不清是在讽贺严,还是讽自己。 可贺严却不在乎。 整个人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时羡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从贺严身后绕了出来。 没什么情绪的开了口,“有什么话就说吧。” “看见这个结果,你一定高兴死了吧?” 许慕嘉轻嗤一声,“我也很高兴,老实说,我体验过炼狱一样的生活,所以,死曾经是我最向往的事儿。 不过时羡,我必须要告诉你,有贺严在,你活着,绝不会比我死了好过。” 第399章 她要跳楼! 闻言,时羡不自觉的踉跄一步。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呼吸还是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 倏然,肩头忽然搭了一只温热大掌,轻轻收紧。 时羡心头一震,侧过眼眸。 对上贺严那如刀刻斧削般的侧颜。 下颌微动,温沉中噙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你,时羡只会一生顺遂,可惜,你看不到。” “那就试试。” 许慕嘉迎上那双凤眸。 深深的凝了一眼。 转身之际,时羡清清楚楚的看见许慕嘉唇角似有若无的弯了弯。 不知怎么,刚才那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眼睫微垂,微微错步,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贺严搭在自己肩头的五指。 贺严悬在空中的手臂垂落下来,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但很快便被掩了过去,轻唤一声,“羡羡,许慕嘉那些话,你一句也不用放在心上。” 说着,他抬手扳过时羡肩膀,一字一句,如发誓一般,“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炽烈的目光如火焰般烘在时羡白皙柔嫩的脸庞上,烤的通红。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贺严口袋里忽然传来一道震动。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随后将手机置于耳边,“喂。” “什么?!” 停顿一瞬,他忽然拔高了语调。 凤眸肉眼可见地睁大几分。 眉心拧起,声音压的又低又沉,“控制住她,我马上回去。” 话落,他刚把手机拿下来,就听时羡紧声问:“出什么事了?” “李静婵跑到了贺氏顶楼。” 贺严眉心紧紧拧着,忧色渐深。 时羡下意识问:“她去那儿干什么?” 可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多余了。 心里油然升起一抹不安,颤着唇瓣试探,“难道是要......” 她话没说完,目光却不自觉的瞥向许慕嘉被带走的方向。 贺严心知她猜到了,轻轻点头,“她说想见我们两个,若是见不到……” 他语调微顿,凤眸幽深难窥,缓缓吐出四个字,“就跳下去。” 果然! 贺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时羡一惊,抬手便去拉他的袖口,“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 不论其他,李静婵到底是一条人命。 现在就这么捆绑在贺严和自己身上,时羡做不冷眼旁观。 也不管后果是什么,甚至来不及和苏千霆他们打招呼便上了贺严的车。 一路飞驰。 他们赶到的时候,贺氏写字楼下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水泄不通。 消防车和充气垫也都已经准备妥当。 透过车窗,时羡看到了数十层楼高的边沿上,站着一抹细瘦的身影。 “是李静婵!” 时羡惊呼。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越出胸口! 贺严刚想安慰两句,却被一道铃声打断。 拿起手机,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贺严当即调转车头,直奔地下车库。 停车的时候,乔宇已经在等着了。 绕到副驾驶,替时羡拉开车门,恭恭敬敬的和他们打了招呼,“总裁,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时羡面色微微一滞,闪过一抹极其明显的不自在。 正想纠正他什么,却被贺严抢先开了口。 边走边问:“到底什么情况?” “不知道。” 乔宇重叹一声,抬脚跟上,“我得知许夫人上楼之后立刻去查看,可那个时候,楼下已经全部都是围观群众了,除此之外,媒体们也来的格外迅速,我甚至来不及安排保安过去疏散。” 说话间,三人来到电梯。 乔宇小跑两步过去按下按钮,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又掏出员工卡,贴在闸机上刷了一下,伸手去按顶楼楼层。 时羡眼瞧着电梯门阖上。 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跳跃,忽然问了声,“这部电梯是总裁专用,也需要刷卡吗?” “总裁专用除了我之外,乔宇也可以。” 贺严温声解释,“只不过我是指纹,乔宇刷卡。” “那其他电梯呢?” 时羡忽然像个好奇宝宝,问的贺严有些莫名。 以前时羡很少来贺氏,对公司的事也丝毫不感兴趣,从来不会多听多问。 今天这是怎么了...... 虽是疑惑,却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其他电梯也一样,员工刷卡上楼,不过二十二楼以上是高层办公区,设有权限,普通员工上不去。。” “所以,李静婵是怎么跑到顶楼的?” 闻言,贺严身形骤然一顿。 仿若醍醐灌顶! 与此同时,电梯打开。 贺严眸色冷了又冷,踏出电梯的一瞬间,声音如冬日寒风,“看来,公司是有帮凶了。” “帮凶?!” 乔宇瞳孔不自觉放大几分,迅速垂了头,“对不起总裁,是我的疏忽,我这就去查!” “不用。” 贺严冷冷勾唇,凤眸如冰窟一般,“这个人,你奈何不了他。” 此话一出,时羡当即转眸。 迎上贺严侧颜的一瞬间,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名字。 乔宇是贺严身边最信任的人。 虽然只有一个助理的头衔,可手里却实实在在的握着权利。 甚至有些时候,能直接替贺严做决定。 一人之下而已。 整个公司,能让他奈何不了且行事上有忌惮的,除了贺家人,再找不出第二个。 时羡下意识望向乔宇,只瞧他惊讶到合不上的双唇,便知他也同自己一样猜到了。 可两人谁也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只默默跟在贺严身侧,一同上了天台。 一片混乱。 这是时羡的第一反应。 消防员几次尝试接近边沿处的李静婵,却都被她手里拿着的两把尖刀给重新逼了回去。 嘴里只不停地念叨着退后两个字。 披头散发的她,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傅沉比贺严他们早一步到,正极力安抚李静婵。 只可惜效果甚微。 正束手无策时,他瞥见了不远处的时羡与贺严。 眸子一亮,倏然拔高了声调,“舅妈!舅妈!阿严来了,阿严来了!你不是想见他吗?他来了!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第400章 别看!别回头! “你滚开!” 李静婵不断挥舞着自己手里的刀柄,双目猩红的瞪着傅沉,唾液横飞,“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你带警察去抓你妹妹,我们许家没你这门亲戚!枉费我养了你半辈子,还不如养一条狗!” 傅沉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可他忍得住,身旁的季晴却听的浑身冒火。、 早知道傅沉在许家的日子不好过,却不想难过成这样。 当着这么多人,李静婵就这么不留情面的把他脸面撕下来蹂躏践踏! 正要替他反驳几句,却不想刚开口,就被傅沉拽住了手臂。 回头间,见他朝自己摇了摇头。 傅沉说:“舅舅和嘉嘉刚出事,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 此话一出,季晴当即甩开了傅沉桎梏住自己的手腕。 很是鄙夷的睨了他一眼。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傅沉被甩开的右手空抓两下,无力地在身侧垂落下来。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静静定定的浅呼。 不知何时,贺严和时羡已经走到了天台中间。 与消防员站在一起,四目紧紧凝着疯婆子一样的李静婵。 “许夫人。” 饶是这个时候,时羡依旧给了李静婵体面,没有直呼其名。 她昂了昂头,方才的紧张与害怕此刻都被掩藏了起来,眸光格外平和,“你说想见我,所以我来了,有什么话,等你下来,我们好好谈。” “谈?” 李静婵转了转眸子,嗤笑一声,“是谈谈我怎么弄死你,还是谈谈你怎么给我的嘉嘉偿命?” 她说着,笑声也越来越癫狂,举起手里的刀刃对准了那个此生宿敌,“时羡,你觉得我们两个是能好好谈谈的关系吗?” 时羡没应声。 无声深吸口气,眼眸微眯,“那你说想见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为了......” 话说一半,李静婵眼里忽然蒙上了一层迷茫。 就好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一样。 怔怔的打量着天台上的所有人,好一会儿,她眼底那层茫然才缓缓褪去。 眸光重新聚焦在时羡与贺严身上的那一刻,整个人好像撒泼耍赖一样的一甩手臂,狠命的瞪着他们,“谁让你们上来的?滚下去!都滚下去!” “许夫人!” 时羡刚一开口,李静婵便朝着她的方向使劲儿一挥。 其中一把尖刀像飞镖一样直直的朝这边丢了过来! 傅沉大惊,几乎与消防员同时冲过去。 “舅妈!” “李女士你冷静点!” 贺严离时羡最近,眼疾手快的伸直长臂,将时羡往自己怀里一带。 下一秒,尖刀在时羡脚边落下! 只差一点! 贺严将惊魂未定的时羡挡在身后,后怕般厉声高斥,“李静婵你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贺严彻底不想管了! 她爱跳就跳,爱死就死。 反正这种人活着也是祸害! “滚!都滚下去!” 李静婵伸手指着朝她冲过来的众人,“否则我现在就跳下去!” 说着,她脚下又往边缘挪了几分。 “好!好!” 消防员紧声控场,“我们不过去,李女士,你别冲动,把刀放下,我们绝对不会过去!” “让他们滚!让他们滚下去!” “好!” 她太激进了,谁也不敢轻易冒险。 消防员们只好去和时羡贺严交涉。 几番谋划,三人互视一眼。 点头。 “时羡!” 刚转身,她身后便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高呼。 时羡脚步一顿,倏然回眸。 正巧迎上那双满藏着怨怼,愤恨,憎恶的目光。 “你害死了嘉嘉,害的许家破产,现在还要逼死我!” 李静婵浑身战栗,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时羡,我就是死了,也会化作厉鬼纠缠你生生世世,让你永远都甩不掉我!” 话落,她忽然仰面大笑。 既狂妄又疯癫。 笑的胸膛发震,笑的声音如撕裂的布帛一样。 “别看了。” 贺严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声音如温泉一般,“我们下去。” 时羡轻咬唇瓣,在贺严的牵扯下一步步挪动。 直到进了电梯,那发狂一样的笑声才从耳边杜绝开来。 “贺严。” 时羡哑唤一声,颤着眼界抬眸,“她会不会......” “没事。” 贺严弯弯唇角,递给她一抹安心的浅笑,“人都是怕死的,李静婵也不例外。” 时羡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舒展眉心。 人都怕死。 可绝望到一定程度,死是解脱。 她是这样。 许慕嘉也是这样。 李静婵什么都没有了。 女儿,丈夫,她所在乎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时羡害怕。 电梯门打开,贺严先她一步迈了出去。 见时羡没动,抬起手臂,将掌心递了过去,“羡羡。” “贺严,我不想她死的。” 桃花眼中蒙了一层水雾,时羡涩声吐出一句话。 至少,不能因为自己而死。 “我明白。” 贺严知道她是害怕了。 收回手,走到时羡身边。 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五指张开,包裹住她垂在身侧的一双柔夷,“我知道,有警察和消防在,她不会出事。” “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下去,等李静婵跟我们说话分神的时候,消防员就会从后面找准时机把她从大楼边缘抢下来。” 贺严唇角轻扯,“我们只要做好分散她注意力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交给警察们。” “嗯。” 时羡轻轻点头。 或是忘了挣脱,或是从手心处传来的温度令她心安,时羡没有挣脱开贺严的手,就这么被他牵着出了贺氏大楼。 穿过人群,时羡与贺严同守在楼下的警察们交谈两句,二人便被放进了警戒线。 在中央站定,时羡与贺严相视一眼,随即抬头。 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疼,微微眯起,轻张樱唇,“许、” 不料刚出口一个字,高楼上便有一道身影落了下来! “啊!” 时羡瞳孔骤张,还没来的及反应,忽然被人抓住肩膀往后一板! 转身之际,她看到警察与消防几乎如脱弦般的弓箭一样冲了出去。 鼻尖撞上坚硬挺阔肩膀的一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紧随着,血腥味儿伴随着众人的唏嘘声,源源不断地在身边扩散。 时羡浑身一僵。 大脑一片空白! 下意识想转过身去,腰间却被一只大掌死死按住,“别看!羡羡,别回头。” 第401章 自己寻死,与你无关 贺严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让她贴着自己肩膀,大掌一遍一遍的在她脊背上划过。 这个动作,时羡记得很清楚。 她怕打针,怕疼,每次受伤,贺严都是这样安抚自己的。 或许是以前太爱他了,这一招格外有用。 只要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就格外安心。 可今天却没有。 时羡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浑身凉的吓人。 下一秒,拿着相机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同时蜂拥而上。 耳边叽叽喳喳的询问声和快门按下的声音喧闹无比。 贺严脸色如同埋在地下千百年的棺材板,阴沉冷冽。 可他却不能出声相赶,更不能松手带着羡羡冲出人群。 警察还在处理跳下来的李静婵。 他不能让羡羡看到。 进退两难之际,乔宇带着一众保安赶了过来,围成一个包围圈,替他们二人在群众和记者之间空了一处狭小的空间。 急声提醒,“总裁,要不您先带夫人进去避一避吧,这儿、我来处理。” 贺严瞥了眼案发地点。 正好看见警察正拿担架将人抬走。 他点点头,揽着时羡腰身的手微微放松。 在她耳边呢喃了声,“羡羡,我们进去。” 可时羡早已在看到李静婵一跃而下时便被惊得魂飞魄散,此刻更是如一只牵线木偶,任由贺严牵着,由保安保护着朝贺氏大楼去。 入门的一刹,余光透过玻璃门瞥见了地上那一滩如河流般蜿蜒的殷红,时羡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目光。 贺严将她带到了休息室。 秘书很有眼色的冲了两杯咖啡送过来。 贺严伸手接过,示意她先出去。 随后走到时羡面前,蹲下身子,微微仰头,眸光温和的凝着她,“羡羡,喝点东西吧?” “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时羡垂着下睫,晶莹的泪珠挂在上面。 轻轻颤着指尖,“她不是有话跟我们说吗......” 瞧她如此,贺严心疼极了。 将咖啡放到桌角,轻唤,“羡羡。” “我没有逼她。” 李静婵生前最后一句话不断的在时羡脑海里盘旋。 像个魔咒一样。 她说:你害死了嘉嘉,害的许家破产,现在还要逼死我! 不是...... 不是这样,不是的...... 时羡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使劲儿的摇着头,“不是我,我不想她死的,我没有逼她跳楼,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 贺严连连应声。 “羡羡,羡羡,你听我说。” 他双手固定住时羡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不是你,不怪你,跟你没有关系。” “是李静婵,是她自己寻死,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错!” 贺严声音又低又轻。像缓缓拉奏的大提琴,带着些诱哄。 坚定深邃的凤眸,就这样盯着她,藏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时羡茫然无措的神情渐渐褪去。 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染上一抹担忧,“可,可她死了,她死了......” 死在贺氏楼下。 死之前,还当着那么多警察和消防员的面说了那些话。 字字句句都在指摘自己。 “别怕。” 贺严微微抿唇,“李静婵早就被查出来有精神疾病,许煜成带着她治疗过好几年,所以她跳下去,是犯了病,跟旁人无关。” 是吗...... 时羡抬了抬眼睑。 忽然,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下一秒,乔宇慌慌忙忙的冲进来,气喘吁吁。 贺严回头之际,听他说:“总裁,董事长过来了,正在上楼。” 贺远岑。 时羡倏然起身。 相较之下,贺严倒是淡定的多,只冷然勾唇,“来的真快。” 刚出事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到了。 想做狐狸,也不知道藏好尾巴。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在公司附近窥探着一切。 起了身,吩咐乔宇,“先带夫、” 贺严险些脱口而出‘夫人’二字,瞄了眼时羡,怕她觉得难堪,还是强逼着自己改了口,“先送羡羡离开吧,避开贺远岑,我在这儿等他。” “是。” 乔宇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时羡也不想和贺远岑照面,便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乔宇身后离开。 出门前,贺严依旧不放心的嘱咐,“羡羡,回去别多想。” 时羡脚步微顿,轻点下颚。 乔宇在她迈出休息室之后,随手将门阖上。 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这边走。” “时羡!” 一声满含怒意的声音传入耳膜,时羡一下就听出来了。 深吸了口气,与乔宇同时回头。 “贺、” “啪!” “董事长!”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时羡脸上当即浮现五个指印! 乔宇惊呼,倒吸一口凉气。 眼见时羡往后踉跄,赶忙过去扶了一把。 “夫人,你没事吧?” 火辣辣的感觉冲的两颊发麻。 时羡怔愣一瞬,眼底怒意渐浓,透过垂落下来的墨发如箭弩般射在贺远岑身上。 一遍又一遍的羞辱,一次又一次的蹬鼻子上脸。 难道一个个都觉得她那么好欺负吗?! 多年以来积压的怨怼在这一巴掌的催化下达到峰值。 下一秒,时羡骤然起身。 推开乔宇,二话不说,抬手便朝他招呼过去! 刚落下,贺远岑眼疾手快得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你还敢在贺家的地盘跟我动手?!” 眼前不过是个女人,他虽年纪大了,却还没那么废物。 环着臂冷讽,“也是,你现在多厉害啊,简直就是扫把星转世!” “几年前把时家克的家破人亡,现在又把许家克的骨肉离散,下一步还打算克什么?是不是要盯上我们贺家、额!” 话音未落,贺远岑忽觉老脸一痛。 血腥味儿一刹那充斥了整了口腔。 握着时羡手腕的五指被迫松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第402章 将贺远岑赶出贺家! 彼时,似是感觉到舌头上多了什么东西,他呸了一声,一颗混着血水的牙齿从口中脱落。 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 贺远岑瞳孔骤然一缩。 “贺严你!”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渍。 刚想骂什么可对上那双淡漠无情的凤眸,硬生生把话又逼了回去。 只敢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要造反吗!” “我要你嘴巴放干净点!” 贺严丝毫不惧地迎上那双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眸子,“不会说话,我可以教你。” 他上前两步,将时羡挡在身后,“还有,不管是时家的人还是许家的人,每一个都是警察抓进去的,跟时羡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在敢胡言乱语,就绝对不是掉一颗牙那么简单。” “跟时羡没关系?” 贺远岑冷哼,“每一次她都是原告,每一次她都是受害者,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伸直了手臂指着时羡,指尖因发怒而轻轻颤着,“分明就是这个女人心机深重,玩手段耍心眼,营造出来的假象!许煜成是我多少年的朋友都着了她的道,可见她手段有多高明!”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跟许煜成之间的情分,不如我也成全你,就凭你刚才那一巴掌,时羡完全可以去验伤,我呢,就把你送进去好好陪许煜成,陪个十年八年的,再出来。” “你!” “你如果不服,大可以去给他们翻供,不过……” 贺严凤眸微眯,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贺远岑一番,“你恐怕不敢吧?” “我有什么不敢?” 贺远岑嗤了一声,“贺严,你别被这个女人迷了眼睛,贺氏集团是你爷爷留下来的,现在李静婵死在了贺氏门前,以后贺氏的形象怎么办?” “你还在乎贺氏的形象吗?” 贺严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低嘲连连,话里藏话。 “李静婵怎么跑到天台上的,贺董恐怕比我更清楚吧?” “你什么意思?” 贺远岑心里咯噔一声,眼眸微微有些闪躲。 但他毕竟在商场混迹多年,才能再不济,遮掩情绪的本事也早就练到了炉火纯青。 若再能不要脸一点儿,那就无敌了。 贺远岑深吸口气,心里再心虚,面上也始终一副硬气的模样。 一双眸子狠狠瞪着时羡,话却是对贺严说的。 “所以,你是一定要包庇时羡,是吗?” 贺严凤眸渐深,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讽笑,“恐怕我包庇的,不是时羡吧?” “好!好!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 贺远岑浑身都在发抖。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什么善茬儿。 可他们到底是一家人,贺严对外人狠,对家里人,总是留一线。 可自从时羡闯入他们家,贺严就变了。 都怪时羡,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贺远岑将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真厉害,时羡,你和八年前一样厉害。 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以为拿捏住贺严就是拿捏住我们整个贺家了。 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让你有舒坦日子过!” “那贺董可得好好活着,别整天跟个斗鸡一样,那么大的戾气。” 时羡挪了一步,从贺严身后出来。 “我听说戾气重的人寿命不长,您可别气坏了身体,说不定等您抬棺出殡那天,我就立刻风风光光的进你最在乎的贺家。” 说罢,她目光从贺远岑身上挪开,稍稍偏头,扫了眼贺严。 “我先回去了。” 她说。 随即转身,任凭贺严在身后喊了两声也没有停下脚步。 贺远岑被这么诅咒,刚想说什么,却被贺严一记刀眼给瞪了回去。 瘪瘪嘴,强撑着面子斥道:“我懒得跟她计较!贺严我就看着,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话落,扭头朝时羡的反方向离开。 眼瞧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贺严垂在身侧的手心缓缓攥起。 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吩咐,“两天之内,把他给我弄走。” “啊?” 乔宇一怔。 人还沉浸在时羡刚才所说的那几句话里。 看惯了以前一向温柔端庄的夫人,竟能亲耳听到她刚才那样跟贺远岑说话! 一时内反应过来贺严所说的是什么,大眼睛里闪着清澈的茫然。 还好,贺严很有耐心的解释,“贺远岑年纪大了,不适合在家里待着。” 他单手抄兜,没什么情绪的开了口,“郊区新开了个封闭式养老院,他老了,那个地方比家里更适合他,交上钱,送进去,让里面的人好好照顾。” 乔宇听到那加重了的‘照顾’二字,瞬间了然。 当即点头,“我明白了总裁,这就去办!” 贺严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心里却凉的比雪还冰。 从前他总是顾着贺远岑也姓贺,所以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自己的底线,永远不知悔改! 这么多年,他忍到今日,也算是忍够了。 一周后,尘埃落定。 时羡原想回国外照顾蒋寒笙,不料却接到陆锦电话,告诉她不用去了,在家好好调整一下。 可时羡却不敢闲下来。 也不知怎么,只要一休息,李静婵从楼上坠下的场景就像点了无限次重播的电影一样。 一遍遍的在眼前重现。 所以她去了云恒,麻痹自己一样,一直画图,一直谈工作,谈合同。 可长时间睡眠不足,她精力实在有限。 不过半天便爬在了桌子上,连午饭都吃。 迷迷糊糊地,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大片血渍。 与李静婵坠落下来的模样混为一体。 时羡额角浮现密密麻麻的汗珠,骤然惊醒。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一会才看到身边侧站着的俊逸男人。 “阿笙?!” 时羡登时坐直了身体,讶道:“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几天不是还说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出院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她嘴里冒了出来,配上那双刚刚睡醒的眸子,迷离又茫然。 蒋寒笙低笑两声,“我恢复的好,医生检查过没什么问题,所以就提前让我出院了,而且……” 语气一收,那双瑞凤眼比以前更加温柔清润,“而且我们的婚礼也已经被我爸妈筹备的差不多了,只差一个新郎。”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时羡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如同被什么给定住了一样,“什么时候?” “一周后。” 蒋寒笙玩笑着说:“该通知的人已经通知了,该安排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安安稳稳的做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就好了。” “不行。” 时羡摇头,“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答应我。” 第403章 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好。” 蒋寒笙温笑着,先答应了,才问,“什么事?” 时羡正了正色,“结婚之前,我再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蒋寒笙心里一震。 笑容微微僵了几分。 片刻,他故意打岔般垂头轻笑,再抬眉时,眼底多了些宠溺,“是我没考虑周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羡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理解,连连摆手。 佯装打了他一下,怪道:“我是说你的身体,你的伤口,不是查别的。” 办婚礼是很累的。 流程既繁琐又复杂,特别消耗体力。 蒋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规矩宾客只会更多,不说别的,单看前些日子的订婚就知道了,用人山人海形容都不为过。 若婚礼是他们两个操心办的也就算了,可以走极简风,偏偏陆锦一手承包,结婚的场面怕只会比订婚更大。 她担心蒋寒笙吃不消。 “阿羡,你多想了。” 见时羡眉心紧锁,蒋寒笙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出院,是医生准许的,回来之前,把该查的项目都已经查完了,你忘了,我妈一直在医院陪我,如果不是医生亲口说的,我妈怎么可能会放我出院,还让我回国?” 倒也是。 时羡似是被说服了。 轻轻点头。 但很快又摇摇头,“那也要去查一查,哪怕查个安心呢。” “阿羡......” “你不去,我就不结婚了。” 时羡耍赖般的环起手臂。 蒋寒笙有些看呆了。 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状态这样松弛。 不知怎么,他竟觉得时羡真的不把他当外人了。 蒋寒笙很珍惜,鬼使神差的,下颚微收,竟应了下来。 时羡也不耽搁,说明天开完早会,就跟他一起去医院。 蒋寒笙沉浸在和她相处的时光里,时羡说的话,提的要求,他都应了。 直到回家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见自家儿子一副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模样,陆锦觉得奇怪。 问了他才得知原因。 惊道:“羡羡要陪你去医院,那、” 陆锦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就被对面的人用眼神给制止了。 蒋寒笙眸子暗淡几分,微微垂睫,轻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米饭,直到凉了,也没再动一口。 起身时,陆锦在身后轻唤,“阿笙。” 她轻咬唇肉,眸子里闪过一抹藏着复杂的心疼,“我在国外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好。” 蒋寒笙轻应,随即抬脚上楼。 他睡的很早,起的也很早。 没吃早饭,直接去了云恒。 就在时羡办公室里等着。 上午十点,时羡才从会议室里出来,同蒋寒笙驱车来了市医院。 已经约了医生,二人直奔门诊大楼。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 时羡刚要随蒋寒笙进去,抬眸间,却对上一双清澈温润的眸子。 刹那,时羡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在这初秋,几乎将她整个人冻成冰块,就连灵魂也一起冰封起来! 蒋寒笙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停下脚步,茫然回头,“阿羡,你怎么了?” 时羡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想说自己没事,却努力了几次,都没说出一个字。 蒋寒笙眼底划过担忧,刚要过去,身边忽然迈过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 先他一步,在离时羡五步距离的地方驻足。 打量一番,润红色的双唇上下微阖,“新闻我看到了,好久不见。” “我倒情愿,一辈子不见。” 时稍稍仰头,这句话几乎是从喉管里挤出的。 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她极力隐忍下,额角轻轻跳动的青筋。 蒋寒笙在一旁看着,不明所以。 快走几步到时羡身侧,刚想问什么,时羡却微微偏眸,先他一步开了口。 “阿笙,你先去找医生吧,我有几句话,想跟温先生说。” “这......” 蒋寒笙有些犹豫,压低了声音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时羡点头。 蒋寒笙依旧踟蹰,他看出来这二人是旧相识了。 只是瞧着时羡的模样,两人不像朋友,更像是有什么过节。 可时羡却打定了主意。 她这样坚持,蒋寒笙只好答应,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她有什么事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 时羡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蒋寒笙,直到他与来来往往的人群混为一体,耳边才传来一声嗤笑。 “想不到,时小姐还会有话跟我说。” “当然。” 时羡收回目光,语气格外凉薄,“有些事,除了温先生,没人能给我答案。” “有话就说吧。” 温子安眉峰微不可见的扬了扬,随即抬起手腕,“我十分钟后要去查房。” “为什么要那么做?” 时羡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只是尽管过了五年,她也依旧想不明白,“五年前,你为什么要帮郑荣盛,为什么要害我?” “害你?” 温子安无声轻笑,“时小姐弄错了吧,我明明是在救你,五年前,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选择了减胎,你两个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可如果不是你用外婆送我的镯子骗我出来,我两个孩子都能保得住!” 时羡压低了声音怒吼,身体因怒意而轻轻颤栗。 九九刚出生的时候,她总是在想,那个孩子是不是也和九九长的一样。 都是那样可爱,那样软......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一想起那个孩子,她依旧是钻心的疼。 “为什么呀?” 时羡眼尾泛红,眼睑中藏了几滴清泪,不停打转,“温子安,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自己眼里,他一直是温润如玉的代名词,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温子安没回答。 缄默良久,略显疲惫的抬了抬眼睫,“时羡,你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真相?” 废话! 时羡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知是不是心虚,温子安挪开了眸子。 抿抿唇,眼神在就诊大厅环视一圈,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眼神回拢时,转了身。 他说:“跟我来。” 第404章 你进去,就知道答案了 话落,温子安也不顾时羡是否跟上,便自顾自的往前走。 坦白说,时羡有些犹豫。 甚至想给方书瑶发个消息,开一个位置共享。 可一思忖,又觉得这是医院,还是温子安的工作单位。 只要不离开,料想他也不敢做什么。 心一横,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时羡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 相较之下,温子安便松弛的多。 七绕八拐的,带时羡去了住院部。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他才在一间vip病房外站定。 时羡上前几步,透过玻璃朝里面看。 病房被收拾的很干净。 除了医疗设备,几乎没有什么痕迹。 她眸子微转,目光落在了窗户旁的小沙发处。 那里,正坐着一个身着病号服,长发及腰的女人。 她望着窗外,背对自己。 一时看不到正面。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身上,仿若度了一层金光。 岁月静好,全然不像一个病人。 “她是谁?” 时羡回头。 “我妈。” 温子安双唇轻启,也走了过去。 眸色深沉的凝着里面的女人,在时羡身侧道:“肝癌,也就这一两个月了。” “所以呢?” 出乎意料,时羡在听到‘肝癌’二字,面上毫无波澜。 只是心里有些奇怪。 自己想知道答案,温子安却带她来这儿。 还告诉她温母的病情。 莫非…… 心里划过一个念头,时羡倏然抬眸,“难不成你想让我看在你母亲患癌需要人照顾的份上,放下以前那些事?” “想多了。” 温子安摇头,“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那就进去,让她看看你,就什么答案都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或许是以前吃的亏太多了,现在面对温子安,时羡总是不自觉的戒备起来。 瞧她如此,温子安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怎么,不敢?” 时羡白了他一眼。 倒不是不敢进,而是不敢再轻易地相信他了。 “那算了。” 等了片刻,也没见她有要进去的打算。 温子安也不坚持,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说罢,他抬脚准备离开。 “等等!” 转身之际,时羡忽然喊了一声。 温子安回过头,就见时羡已经摆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我去。” 她说着,右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 而左手正紧紧捏着手机一侧的开机键。 只要一有危险,她便会立刻按下紧急报警。 做好了准备,时羡才敢一点一点的扭动扶手。 她这样小心翼翼,仿佛进的不是病房,而是地狱。 咔嚓—— 门被推开。 时羡深吸口气,迈了腿。 她脚步很轻,轻的温母都没有听见。 直到站在了她身侧,时羡才看清温母的面容。 很反差。 背影看,仿若三四十,可正面,却似是比她真实年龄还要老上几分。 时羡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温子安。 温子安微抬下颚,眼神瞥了下自家母亲。 时羡咬咬牙,在温母面前蹲下来。 还是礼貌的喊了一声,“阿姨。” 闻声,温母一直黏在窗外的眸子忽然动了动。 眸光落在时羡脸上的一瞬,空洞一扫而光,“音音……” 她呢喃了一句,整个人轻轻颤栗起来。 “是你吗音音?” 温母又问了一遍。 可音音是谁? 时羡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肩头忽然被她双手一抓,紧紧板住,“音音,你来看我了,你终于来看我了……” 温母眸光深切,哽咽着,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你不打算跟时敬川结婚了对吗?你还要我对不对?我们、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是吗?” 时敬川! 这三个字一出,时羡一双闪着茫然的桃花眼骤然睁大! 是时敬川! 她说的是时敬川! 可是温母为什么会认识时敬川? 如果她认识时敬川,那她口中的音音…… 音音是…… 时羡似是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单手捂唇。 随即,求解一般看向温子安。 转头之际,他已经走了过来。 时羡紧簇眉心,急声问:“她为什么会认识我父母?!” 温子安淡淡睨了时羡一眼。 没说话。 只是从她肩膀上将温母的手扯下来,握在自己手里。 和声安抚,“妈,你认错了,她不是周书音。”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病房。 温子安被打的歪了歪头。 “不!” 温母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整个人拼了命的挣脱开想要桎梏她的温子安,“她是音音,她就是音音!”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伤害音音!为什么要把音音从我身边抢走!为什么!” “妈!” 温子安低喊一声。 双手钳制住温母,喘着粗气,扭过头对时羡说:“想知道原因,就在门口等我。” 时羡早被这副场景给惊住了。 没做声,但脚步却很实诚的往外挪。 温母见她要走,更加用力的去挣脱。 却不过都是徒劳。 时羡没走远,就在门口。 透过玻璃,她看到温子安将温母按坐在了床边。 不知说了些什么,温母渐渐平静下来。 就当时羡以为闹剧要结束的时候,温母突然抬了手心。 下一秒,巴掌如期而至,落在了刚才同一侧脸上! 饶是如此还不够,温母左右手交替着,就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一样,一掌接着一掌。 更奇怪的是,温子安一点也不恼。 就这么配合着。 笑着。 任由她打。 时羡数不清是第几个巴掌之后,温母终于平静了下来。 随后,温子安从她两侧将手抬了起来,凑近了,轻轻吹了两下。 像是怕她打疼了手心一样。 不知又说了句什么,温母重新展了笑颜。 在温子安的搀扶下,又坐回了那个窗边的小沙发。 他出来时,时羡下意识后退两步。 四目相对,时羡清楚的看到温子安两颊已经红肿了起来,唇角溢出一缕鲜血。 “都看到了?” 温子安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抬手碰了碰侧脸,从口袋里摸出纸巾。 抽出一张,擦拭血渍。 丢进垃圾桶后,径自走到了病房对侧,双手交叉抵在栏杆上,身子微微倾斜。 “我妈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 他说:“她很喜欢画画,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美院,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你的母亲,周书音,也是同一时间,我妈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第405章 心理扭曲 “你知道的,学艺术很烧钱。” 温子安稍稍回头,唇角带了一丝讽笑,“像你母亲那样家世好的人当然不在乎,可是我妈,她只能靠自己。 所以那个时候,我妈什么工作都做过,你们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所说的尊严和脸面,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后来开学不久,我妈得到了一次外出学习的机会,全学院只有一个名额,这些事儿不知怎么就被人扒了出来,流言蜚语满天都是,几乎把她淹没,” “她被学生孤立,被老师质问,丢了脸,丢了名额,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只有周书音。” 温子安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迎上了时羡那张与周书音一模一样的脸。 不,不对。 是五年前一样。 五年前,她和大学时期的周书音几乎没有分别。 而现在的时羡,比五年前多了一种岁月沉厚的沉稳。 温子安想,或许结婚之后的周书音,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敛了眼睫,苦嗤。 “全校那么多人,真的只有周书音,她从来没有嘲笑过,也没有因为这些事疏远,整个大学四年,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写生,一起出国......” 温子安声音越来越小,垂下头,呢喃着,“她就像个太阳一样,给我妈黑暗的生活带来了光。” “所以呢?” 他跟说故事一样,道出了一些时羡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可听了这些,时羡却更糊涂了,“你这算是恩将仇报吗?” 如他所言,两家长辈是朋友,母亲还曾经帮助过她,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理由害自己? “恩?” 温子安反问一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唇角漾出一抹笑纹,“如果周书音一直这样,那当然是恩......” “可是没有。” 他说:“毕业之后,周书音认识了时敬川,她开始花时间跟时敬川待在一起,慢慢的,她忽略了我妈,饶是这样还不够,没过多久,青州就传出了他们要结婚的消息。” “你知道吗时羡,我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几乎发疯!” 温子安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她拼命地去拦,去找周书音,可是没有用,周书音还是嫁给了时敬川。” “他们办婚礼的那天,我妈跑到她和周书音第一次一起写生的小山村,当天就找了一个三十几岁的老光棍结了婚。” “婚后,她还是忍不住去关注周书音,大约一个月,她得知了周书音怀孕的消息,两个月后,我妈也怀孕了,周书音生产那天,她不顾危险制造意外,在同一个医院,剖出了自己只有七个月大的孩子。” 温子安用指尖指了指胸口,笑的苦涩,“就是我。” 时羡深凝着他,半晌也没抓住重点。 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如果当时,周书音跟学校里那些人一样,诋毁我妈,疏远我妈,孤立我妈,我妈就不会因为感激而对她产生依赖,就不会知道她结婚而自暴自弃随便选了个人来嫁,更不会把我生下来!” “温子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 温子安眼尾泛红,映着被温母打伤的双颊,连面部肌肉都在微微颤抖,“我妈在周书音结婚的同一天披上婚纱,就当是嫁给了周书音,在同一天同一家医院生孩子,就当是生的周书音的孩子!” “时羡,我妈喜欢周书音啊,她把周书音当做生命的全部!” 他一步步逼近,死死迎上时羡那双被震惊所掩盖的眸子,“因为周书音是她前二十年的生命里,唯一一个无条件对她好、唯一一个陪了她那么多年的人!” 温子安带了些怒腔,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引来了周围人的顾盼。 近在咫尺,时羡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他体内散发出的那种怒意。 可这种怒意,来的实在莫名其妙。 动了动唇瓣,哑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这段往事。 更不知是真是假。 可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 温母喜欢自己母亲,这...... 这就是温子安伤害她理由吗? 时羡不知道他的这些狗屁不通的逻辑是哪儿来的。 只觉荒谬。 “温子安。” 她深吸口气,凉声质问:“你说的那些,都是你母亲自己选择的,跟我妈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嫁人是我妈逼的吗?你是我妈害早产的吗?” “可周书音是着一切的始作俑者!” 温子安几乎发狂。 若这里不是医院。 若不是自己还披着身上这件白大褂。 他甚至想当场把时羡掐死! “既然周书音帮了我妈,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又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跟时敬川结婚?还不就是为了摆脱我妈吗!” 摆脱? 时羡心里冷笑。 望向温子安的眼神复杂难辨。 母亲好心帮了温母,和她成为朋友,却被温家人恨了这么多年。 她甚至在想,如果温子安知道母亲急慌慌嫁给时敬川,不是为了摆脱温母,而是因为和苏千霆的一场错误,会怎么样? 思忖间,只见温子安轻轻抬起手臂,指尖碰了碰脸颊上红肿的地方。 眼底尽是绝望,“时羡,你刚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妈打我,我连躲都不躲一下吧?” 他苦笑,“那是因为我习惯了,我是被打大的,这些不过是我的常态......所以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你眼里的惊讶,有多刺眼吗?刺眼到我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温子安用最淡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我的悲剧,我妈的悲剧,都是你们母女造成的。 只可惜,周书音死得早,我没办法,可是你还活着啊。 你有那么好的家室,那么疼你的父母,还有爱你爱到骨子里的贺严……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你凭什么活的这么好?我又凭什么任由你活的这么好?” “所以这才是你联合郑荣升害我的原因?” 只是因为在他眼里,自己活的太好? 呵呵...... 时羡听的可笑。 母亲抑郁而终,外公病逝,外婆被人害死,时敬川那样的父亲,时纯那样的姐姐,这就是他所谓的活得好? 然而此刻,时羡连反驳都没有力气了。 温子安分明就是心理扭曲,跟一个心里扭曲的人,她无话可说。 第406章 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 彼时,身侧忽然走过来一位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绕到温子安面前,仔细看了两眼,瞳孔骤然一亮,“温医生,真的是你啊!” 那男人似是惊喜极了,一把捞过温子安的双手抓住。 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温子安脸上的伤,蹙着眉呀了一声,“温医生,你这脸是......” “哦,没事。” 温子安似是还没认出这人是谁,但已经掩去了刚才那几乎失控了的情绪,努力扯出一抹温笑。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两天不太舒服,腮腺炎。” “是这样啊......” 男人了然的点头。 也没再纠结这个。 时羡就站在一旁,听着,是男人在感谢温子安救了他的老婆孩子。 温子安也十分客气的回应。 什么应该做的,什么医生本分。 外人面前,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极富耐心的模样。 若非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时羡毫不怀疑自己恐怕还会认为他是个一心一意为病人着想的好医生。 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甚至觉得恶心。 约莫三分钟,温子安打发走了那个中年男人。 回头之际,看到时羡唇角浮现一抹嘲意。 “你演技真好。” 她说。 “谢谢夸奖。” 温子安敛去笑容,一步步走过来,“我做过的事情,一件都不后悔,我必须替我妈报仇,必须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时羡声音微颤。 那是她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一块伤口。 无论什么时候碰,都痛彻心扉。 “我也是个母亲,你就不怕,我也会为我的孩子报仇吗?” 闻言,温子安面色一滞。 随即苦笑,轻轻吐出两个字,“随你。” 最后,在离时羡一臂之距时停了下来。 脸上多了两分淡然,“我已经交代完了,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我妈。” 话落,他深深看了时羡一眼。 转身。 “温子安。” 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时羡眼角含泪,凝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涩着嗓子说,“我曾经真的很信任你。” 是可以把母子三人的安全,都托付在他身上的信任。 “谢谢。” 温子安没有回头,薄声应道:“我会把这句话,当成你对我演技最大的认可。” 说吧,他不再多留,迈步离开。 白大褂在病房遍布的走廊上,适配度是那么的高。 可温子安这个人走在这条救命的路上,却又是那样的违和。 最后那句话,打碎了时羡最后一丝心软。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 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 仅仅几个月,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地天翻地覆。 刚出事的时候,她恨贺严,恨郑荣升,恨许慕嘉。 可现在,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人骗那么久,甚至连贺严提醒,她也只当贺严是在莫名其妙的吃飞醋...... 蓦地,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 时羡思绪回笼。 摸手机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她抬手碰了碰下颚。 温热的液体似是有感应一般,不偏不倚的落在手背上。 晶莹剔透。 时羡看呆了。 直到手机再次传来声音,她才划下接听。 下一秒,蒋寒笙透着焦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耳膜,“阿羡,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呀?没事吧?” “没事。” 时羡压了压声音,使它听起来尽量没有异样,“你检查完了吗?” “是啊。” 蒋寒笙微微松了口气,“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不用了。” 时羡抿抿唇,“我们在车库见。” 说罢,她挂了电话。 出去前,她随便找了个洗手间。 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让原本就红的眼皮看起来又肿了一些。 瞧着差不多了,才往外走。 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正看见蒋寒笙正在车身周围急的团团转。 时羡放慢了脚步,吸吸鼻子,才喊了一句,“阿笙。” 蒋寒笙倏然抬眸,寻声望去, 确定了是时羡,当即抬脚冲了过去。 眼睛如雷达一般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扫视一圈。 末了,目光落在她红肿不堪的双眸上,刚落下去的心脏又瞬间提回了嗓子眼,“这是怎么回事?你哭了吗?是不是那个医生欺负你了?” “没有。” 时羡故作轻松的嗤笑一声,“这是刚才我过来的路上,有个小飞虫飞到眼睛里了。” 蒋寒笙有狐疑的看着她。 很显然,他不信。 时羡也看出来了,哎呀一声,边朝车边走边说,“你都不知道那个小飞虫有多厉害,好像要在我眼睛里安营扎寨一样,揉了好久才揉出来,我当时都在想,要是再弄不出来,我就再回去找个眼科医生生看看呢。” 话音未落,她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不走吗?” 时羡神色自若的迎上蒋寒笙那双瑞凤眼,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用打了一路的腹稿搪塞他。 蒋寒笙就算不信,也找不出破绽。 深深凝了她一眼,他也走了过来。 坐进车里,刚想说什么,就听时羡抢先道了歉,“对不起啊,说好陪你一起去看医生的。” 蒋寒笙容色一怔。 随即扬了扬唇角,半开玩笑着说:“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医生不会因为我没有家属陪同就把我拒之门外的。” “那也是我先放了你鸽子......” 时羡声音越来越小,眼睫也随之垂了下去。 正当蒋寒笙要启动车子时,她忽然抬起头。 桃花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蒋寒笙,“你明天忙吗?” “嗯?” 这话问地突然,蒋寒笙一心都在车上,没听清。 直到时羡重复了一遍,他笑着摇头,“不忙,怎么了?” “那我们再来检查一次吧?” “还查?!” 蒋寒笙满含惊讶的瞪大了双眸,脚下一松,车也十分不配合的熄了火。 原一位是自己听错了,不料时羡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她还是放不下这一枪是蒋寒笙替自己挡下的。 不听医生亲口说没事,她总是不放心。 可蒋寒笙却是哭笑不得,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无奈回眸,“阿羡,就算再查一次,医生也不会当场就说的,你耐心等两天,两天之后,我叫上你来陪我拿检查结果,到时候随便你怎么问医生,好吗?” 时羡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终是点了下头。 见状,蒋寒笙才算松了口气。 启动车子,将时羡送往天城碧。 到门口时,透过前挡风,二人看到门前停了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宾利。 第407章 新婚贺礼 是贺严。 时羡扫了下车牌,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贺严怎么来了? 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这不是要撞上?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时羡悄悄看了眼驾驶座上的蒋寒笙。 他倒依然神态自若,没什么波澜。 停车,把钥匙,解安全带,一气呵成。 推门之际,时羡也不矫情,扣开安全带,随之下车。 脚刚落地,腰间忽然扑过来了一只小团子,撞得时羡微微后退一步。 苏聿潇圈着时羡腰身,仰着脑袋瓜看她,“妈咪,你总算回来了!” 时羡笑笑,抬头,见贺严也走了过来。 刚一靠近,贺严便注意到她那眼圈红的跟兔子似的。 “羡羡,你怎么了?” 他眉间染上一层担忧,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善的瞥了下时羡身旁的蒋寒笙,“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 时羡摇头,并未过多解释,反问:“你怎么过来了?” “来给你送个东西。” 见她不想说,贺严也很识趣的没再多问,“就放在客厅呢。” 随即伸手摸了摸苏聿潇的脑袋,弯唇,“九九,带你妈咪进去看看。” “好!” 苏聿潇满口应下。 当即拉着颇为茫然的时羡往院子里走。 蒋寒笙刚要跟上,经过贺严时,手臂上忽然多了只大掌。 一道力气袭来,他脚步被迫停下,诧异转眸,迎上贺严那双微微泛着冷光的凤眸。 “贺先生?” 贺严没理他。 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保持这个姿势。 直到看着时羡被九九拉进去,立马干脆至极的松了手。 声音凉的很,“我答应放手,不是为了看她受委屈的。” “什么?” 蒋寒笙一怔,面上浮现了一层不解。 贺严也不绕圈子,直言问:“羡羡为什么哭?” 蒋寒笙恍然大悟。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阖上了雕花金属门,轻叹,“你也看出来了?” 什么叫他也看出来了? 贺严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字。 “刚才,阿羡陪我去医院做检查,刚进门诊楼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医生。” 心知他是误会了,便不等贺严发问,蒋寒笙就主动解释起来。 “阿羡见到他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之后把我支开,和那个医生单独说了一会儿话,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地下车库,看她眼圈儿红的厉害,就问了几句,不过得到的答案,和你一样。” “医生?” 贺严很灵敏的捕捉到了关键字。 垂了垂眸子,低头浅思。 时羡在青州医院比较熟悉的医生,就只有蓁蓁和温子安。 蓁蓁出国学习交流,已经走了几个月,没听说回来。 那就只有...... 怕是自己猜错了,他又问了句,“是个年轻的男医生吗?长相斯斯文文的。” “是挺斯文,年纪也不大。” 蒋寒笙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没错了。 就是温子安。 贺严心里笃定。 “不过......” 蒋寒笙忽然话锋一转,“看起来,那个医生和阿羡之间好像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好? 怎么可能? 贺严正想着时羡是不是和温子安太久没见,久别重逢才会高兴哭了,蒋寒笙一句话就把他这想法给抹杀了。 可是羡羡以前,明明是很信任温子安的。 多次在自己面前维护他,甚至有几次他们闹别扭,也都是因为温子安...... 若见到的是温子安,为什么蒋寒笙会有这种感觉? 莫非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贺严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明白。 可这些疑问,他没当着蒋寒笙的面问出来。 只是凝着脸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随后不再多言,径自往院子里走。 蒋寒笙紧随其后。 推开门,二人就见时羡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客厅里的一个假人模特前。 一动不动。 事实上,从她刚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姿势。 盯着华丽璀璨的衣服,眼底是化不开的震惊。 三五分钟了也没缓过来。 苏乐刚才在门口迎她,说贺严送了她一件特别漂亮的礼物, 时羡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几个月前设计的婚纱主纱! 是拿到拍卖会上拍卖的那件。 是她和贺严在国外重逢的那天,贺严以八千万的天价拍下来的设计图。 眼下已经制成了成衣。 中西结合。 华贵大方! 璀璨夺目! 比设计图还要美上百倍! “姑姑~” 苏乐环住时羡腰身,下颚贴在她的肩头,撒娇般祈求,“以后我结婚,你也要设计一套这样的婚纱送给我,太好看了,真是太好看了!” 时羡扯了扯唇角。 好看。 那是需要代价的。 制作这件主纱的工艺极其繁琐,再加上嵌在腰间作为装饰的珍珠碧玺,所值之价堪比天城碧的这套独栋别墅! 这么算,这件主纱能这么摆在自己面前,足足花了一个多亿! 苏乐当初就在拍卖会。 是亲眼看着贺严拍下立的。 当初还惊讶这是哪儿来的冤大头,现在看来...... 小丫头松开时羡,颠颠儿的跑到贺严面前。 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他,“前姑父,难怪你那天肯花那么多钱拍下来呢,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件漂亮衣服送给我姑姑啦?” 前姑父? 这奇奇怪怪的称呼另贺严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眉心。 可他却没计较,只是无声轻笑。 绕过小丫头,长腿一迈,在时羡身侧站定。 还未开口,时羡便转了转眸子。 “什么时候做的?” 这衣服是她亲手设计的,从选料到画图,亲力亲为。 若是要做出来,至少三四个月的工期。 她抬头看向贺严,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似是比刚才更红了。 清澈又勾人。 真的仿若一树桃花在雨水灌溉后,尽数绽开。 贺严与她对视之际,乱了呼吸,险些迷失其中。 极力克制了几次,才艰难地挪开。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不自然的侧过身,用指尖使劲儿掐着手心。 张了口,声音却有些哑哑的,“拿到设计图的第二天,就开始制作了,半个月前,又请了几个老师傅加班加点的进行赶制......” 只不过,当初他憧憬着,时羡穿上这件主纱的时候,身边站的人是自己。 可现在,憧憬只能是憧憬...... 贺严想起当初自己满心欢喜将设计图送到剪裁师手里的样子,脸上爬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苦涩。 “不过还好。” 他强压心里那份酸涩,唇角轻扬,“赶得上做你的新婚贺礼。” 第408章 别辜负了贺先生的一番心意 “贺礼?” 时羡呼吸一滞。 当即摆着手后撤一步,拒绝的干脆,“不行,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不能收,不是不想要。 那就并非是不喜欢了。 贺严不解。 “为什么不能收?” “因为......” 时羡张了张口,却在脱口而出之际,舌尖一卷,又把话吞了回去。 虽然说出来不好听,可、可她是二婚啊! 谁家二婚,前夫送婚纱当做贺礼呀? 瞧这意思,是还要她在婚礼上穿上吗? 只是想想,时羡便觉得离谱至极。 “既然没有理由,那就没什么不能收的。” 贺严从她眼底看出了挣扎,似是明白了她的为难。 但他却没直愣愣的拆穿。 只是忍着酸涩,吐出刀子剜心一样的违心话,“你结婚,我总要送个什么,以表祝贺。” “可是.....” “羡羡。” 贺严轻声打断,一本正经的望着她,“这婚纱是你设计的,就是你的东西,理应你穿。” “是啊姑姑。” 不等时羡再拒绝,一旁站着的苏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你看这婚纱多漂亮啊,你如果穿上,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漂亮的新娘子!” 小丫头的目光分外贪婪。 眼珠子就跟黏在了那件主纱上一样。 甚至都幻想出了自家姑姑穿上这件婚纱后,艳冠群芳的模样。 可这也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 时羡面上为难不减。 满屋子的人都站在贺严那边,她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门口未曾动过的蒋寒笙身上。 求助一般。 想着蒋寒笙是正主,若是他不同意,这婚纱自然就推掉了。 既然要嫁给他,那便身心都嫁。 尽管现在还做不到,但,日子还长...... 蒋寒笙人虽离得远,可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婚纱旁的几个人。 刚才发生的一切,点点滴滴都印在了眼底。 他看出时羡的意思了,眸色不禁暗淡几分。 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我觉得乐乐说得很对啊。” 他边朝客厅中央走,边向上努力的提着唇角。 在几人面前站定时,弧度刚好,既温和又自然,“阿羡,这婚纱很适合你,既然是贺礼那就收下吧,也是贺先生的一番心意。” 他说,收下?! 莫说时羡,便是贺严也忍不住多看了蒋寒笙两眼。 他原本以为,蒋寒笙是会极力阻止的,不想竟答应的比时羡还痛快。 这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正奇怪着,对上蒋寒笙那双含着浅笑的瑞凤眼。 很干净。 礼送到了,贺严也没有多留。 刚拉开车门,忽听有人叫住了自己。 进了车厢的半个身子重新探出来,就见蒋寒笙小跑两步,从院内往门口这边来。 “贺先生。” 他在贺严对侧驻足。 或许是跑的那两步累着了,蒋寒笙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苍白了几分。 轻轻微喘,“有时间吗?一起坐坐?” 一起坐坐? 他这么着急的跑出来,就是为了约自己一起坐坐? 贺严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蒋寒笙怪怪的。 无论是刚才劝时羡收下婚纱,还是现在相约自己,都怪的很。 虽说经过许慕嘉搞出来的那次绑架之后,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蒋寒笙剑拔弩张,甚至愿意主动退出。 可也不至于大度到跟他成为那种没事儿能一起坐坐的好兄弟吧? 贺严瘪瘪嘴,凉薄的眼神扫了扫蒋寒笙中过子弹的地方。 挑眉,“能喝酒了?” 闻言,蒋寒笙微微一愣。 “那恐怕还不行。” 他低眉浅笑,“不过,喝茶还是可以的。” 话音未落,蒋寒笙已经很自觉的绕到了自己车边。 正了正色,说:“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随后,他拉开车门,先贺严一步掉头。 瞧着他的车身消失在巷子尽头,贺严迟疑一瞬,也踩了油门。 —— 把那两人送走,时羡便没再管两个小家伙,直接回了卧室。 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可没敲几下,她指尖忽然悬在了空中。 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屏幕,半晌都没落下。 “妈咪。”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 时羡寻声望去,就见苏聿潇不知何时爬上了床,跪坐在自己右侧。 时羡一惊,赶忙伸手去阖电脑屏幕。 不料才搭上显示屏,就听小家伙呢喃出了几个字,“举报信。” 他好奇地歪了歪头,“妈咪,你要举报谁啊?” 闻言,时羡关电脑的手顿时停在了原地。 回头,正对上自家宝贝那张精致且不失可爱的小脸儿。 浓眉下的眼睛,清澈透亮,鼻子俊挺,唇红齿白。 回头,看了看自己左侧。 空空如也。 可是原本这边,应该也有一个和九九一模一样的小宝贝。 围着她,绕着她,粘着她,一口一个妈咪...... 渐渐地,时羡双眸中暗藏的那抹犹豫褪去,换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决然。 她心一横,转过头,水葱般的指尖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 末了,又附上两个文件,点了发送。 “啪。” 电脑阖上。 翌日。 贺氏集团。 贺严坐在办公室里,伏在桌边,上面放着一打文件类的东西。 十几分钟,一直保持着那一页。 他就像个雕塑一样,不动一动。 昨天蒋寒笙约他谈话,他还真当有什么要紧事。 不想全是废话,没有一句重点。 从头到尾,他只听出了赤裸裸的炫耀。 还说什么,“很感谢你给羡羡送了一件婚纱做贺礼,不过既然送了礼,那到了结婚那天,也过来让我们敬一杯酒吧,到时候,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就当是替羡羡还的谢礼。” 贺严拒绝的很干脆。 不为别的,他只怕自己看到时羡与别的男人一起宣誓,拥吻,会忍不住抢婚。 不料他轴,蒋寒笙也轴。 硬要他去。 怄气怄了一晚上,现在也没缓过来。 忽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下一秒,乔宇推门而入。 两三步走到贺严面前,颔首。 直言道:“总裁,温子安已经被青州医院开除了,并且还吊销了医师资格证。” 第409章 既然想走,那就送他一程 开除?吊销医师资格证? 贺严面色微讶。 这温子安是犯了什么天条吗? 拧这眉问:“为什么?” “昨天,青州医院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里面写了温子安从医时出现过重大医疗事故,而且......” 乔宇语调微顿,抿抿唇,脸色凝重,“当初夫人被郑荣升绑架,温子安也是背后凶手之一。” “什么?!” 贺严骤然起身。 一字一字的听着乔宇把事情经过告诉他。 尤其是听到乔宇说,自己和羡羡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也折损于温子安之手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栗。 他当初亲手解决了郑荣升,又把许慕嘉送进精神病院。 直到前几天,许慕嘉被判枪决之后,贺严以为,所有曾经伤害过时羡的人都已经绳之以法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温子安。 甚至,他比许慕嘉和郑荣升还要可恶百倍! 自己竟让他平平安安的活了这么久! “嘭!” 贺严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如雷贯耳。 惊得乔宇下意识后退一步。 吞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迎上贺严那张早已铁青的脸,“总、总裁......” “他现在在哪儿?” “什么?” “温子安在哪儿?” 贺严抬眸。 阴鸷冷寒。 “他、他好像打算今天带着母亲回老家......” “他想走?” “是吧,是吧。” 乔宇说话有点儿控制不住的结巴。 多少年了,他真的很久没见过总裁露出这样的表情。 除了...... “想走好啊。” 贺严森然地勾了勾唇边,“既然想走,那就去送他一程吧。” 送他一程? 送?! 乔宇恍然大悟,当即知道被自己猜准了。 当初总裁说要结果了郑荣升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瞳孔倏地睁大,劝道:“总裁,这、” 话未说完,就得了贺严一记刀眼。 乔宇当即闭了嘴。 点头,“我马上去办。” 办公室门阖上的一瞬间,贺严死死咬住了后槽牙。 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仿若千年寒潭,冷的连温度都跟着降了几分。 下午。 时羡早早下了班。 等电梯的时候,她看到了手机任务栏中的一条推送。 ——环耀路于下午三点发生一起重大车祸,车毁人亡,司机及其母亲当场毙命。 正想点开,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 她收回手,点了清除。 进电梯时无声轻叹。 想着,这世上的天灾人祸,实在太多。 —— 第二天。 时羡一早给蒋寒笙打了电话。 她还记得,今天蒋寒笙的检查出结果。 来到医院,时羡同蒋寒笙一起去窗口拿了单据和片子,随后去了医师办公室。 静静等他把化验单都一张一张的看完了,时羡才紧着声音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没急着回答。 而是将化验单和x光片重新装进了袋子。 递给时羡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蒋寒笙。 “医生,没关系。” 蒋寒笙淡淡笑着,单手搭上时羡肩膀,“这是我未婚妻,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此话一出,时羡心脏忽然从胸口提到了嗓子眼儿。 瞧着医生一脸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她手心都开始往外冒汗了。 “指标都挺正常的。” 医生重新坐回椅子上,拿着笔在病历上写着什么,“伤口长的不错,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真的吗?” 时羡有点怀疑。 他这幅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没事吧? “真的。” 医生放下了手里的笔,眉眼较之刚才柔和了许多。 就连声音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但是毕竟动了手术,恢复起来还需要时间,切记忌口,而且一定要多休息。” 他咬重了‘一定’两个字,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蒋寒笙。 “好。” 蒋寒笙笑应。 从诊室出来,二人并行着往电梯去。 蒋寒笙扬了扬眉峰,打趣,“亲口听医生说我没事,以后总能放心了吧?” 时羡笑笑,“嗯,没事就好。” 这段时间,一想到那天在国外,蒋寒笙的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后背,她便心有余悸。 只怕他会因为自己丧了命。 后来被抢救回来,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蒋寒笙整个人又虚弱成那个样子,时羡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他会不会抗不过去,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现在好了。 国内医生,国外医生都说没事。 她心里那块儿压了许久的重石便能落了下去,否则总是哽着,让她难受。 “对了。” 进电梯之时,蒋寒笙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偏了偏头,温柔似水的目光带着询问落在了时羡身上,“三天后就是婚礼了,我妈昨天还说,她已经都安排好了,酒店酒水和试菜,要不要过去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也可以现在提出来,再让他们完善。” 时羡似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当初陆锦也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她说一切让陆锦安排就好。 现在也是这样。 她依旧没什么要求,什么样的都好,更别说去提什么意见了。 有些夸张,她虽然是新娘,可到现在为止,连在哪个酒店办婚礼都不知道。 也没主动去问。 只想着到时候他们肯定会通知自己。 时羡张了张口,刚想拒绝,却在对上蒋寒笙那双温柔到骨子里的瑞凤眼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终于,她点了点头。 路上,时羡给苏乐和苏聿潇发了消息,说自己临时决定去宛城,让苏乐带着小家伙去找苏千霆。 宛城离青州距离不近。 时羡便索性闭了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想着待会儿到了高速的服务区,自己和蒋寒笙换换,她来开。 不料刚蒙蒙入睡,就听见蒋寒笙如春风般温和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揉着,“怎么了?” 蒋寒笙笑地宠溺,“到了。” “到了?!” 怎么可能? 时羡讶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降下车窗,探出头,环视四周,一行烫金大字映入眼帘:丽豪酒店。 她诧异回眸,万分不解,“我们在这儿办婚礼?” 第410章 婚礼流程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蒋寒笙也敛了笑意,“你不喜欢?” “不,不是......” 时羡连连摆手,侧过身,“蒋家在宛城,亲朋好友也几乎都在宛城,在青州办婚礼,是不是太不方便了?” 闻言,蒋寒笙松了松面色。 浅钱弯唇,“只要你方便就行了。” 时羡还是觉得不妥,“阿笙,其实我怎么着都行,你不用、” “阿羡。” 话音未尽,蒋寒笙便轻声打断了,“婚礼是你的婚礼,你方便当然才是最重要的。” 那怎么行呢? 她是新娘不假,可新娘只有一个,自己去宛城就是了。 结婚请的宾客,大多都是长辈亲戚,怎么好让所有人都长途跋涉,千里迢迢来青州?那不是显得太失礼了吗? 刚想再说什么,蒋寒笙却摊了摊手,“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我想想吧。”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地方,“你是不是忘了,医生才说过的,我需要多休息,不能太劳累,长途跋涉可是最累人的了。” “既然我从国外回来直接来了青州,就定在青州,挺好的。” 说着,蒋寒笙叩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走吧,进去看看。” 他都这么说了,时羡自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入内,便有服务生迎了过来。 说明来意,服务生引着他们去宴厅。 门是打开的。 从外面看,里面已经布置完善了。 以紫罗兰色调为主,宛若一座水晶宫,浪漫又神秘。 是丽豪酒店最大的宴会厅。 当初贺家爷爷奶奶办金婚,也是这一个厅。 那个时候,她还羡慕过两个老人家的。 携手共进,度过了五十年的岁月。 有句话叫做,近乡情更怯。 一进来,以前那些往事仿若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不断闪过。 冲击了她的中枢,染红了眼圈儿。 “羡羡!” 含着惊喜的声音从一侧传了过来,时羡寻声看过去,就见陆锦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身边人,已经踩着高跟朝自己走了过来。 “怎么样,还喜欢吗?” 陆锦牵过时羡的手,笑容格外和蔼亲昵。 连一旁站着的亲儿子都没顾上。 “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时羡环视一圈,也回握了陆锦,“谢谢阿姨。” “客气什么呀?” 陆锦嗔了一声,“你喜欢就好了,说明阿姨这些天没白忙活,只可惜......” 声音虽小,却还是被时羡听到了。 试探着问:“可惜什么?” 陆锦一怔。 脸色僵了又僵。 连忙掩去那抹惋惜,微扯唇角,拍了拍时羡的手,“只可惜你们小夫妻两个没有参与。” 她牵着时羡上前几步,指尖指着天花板的方向,“羡羡,等到结婚那天,你被苏董挽着手臂进来的那一刻,这些灯就会全部亮起来,灯光一打,就跟宫殿似的,可漂亮了,到时候苏家小公主可就变成另外一家的掌家皇后了哦。” 时羡被陆锦这么一打趣,双颊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陆锦越看越喜欢,轻抬下颚,“羡羡,你去台子上走一走,找找感觉,到时候苏董就是通过这个台子把你送到新郎身边呢。” 她盛情难却,时羡只好依言过去。 而陆锦却后退两步,在自家儿子身边站定。 环着臂,微微侧身,“考虑的怎么样?” “嗯。” 蒋寒笙目光始终不离台子上的那抹纤细身影。 哪怕她背对着自己。 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看着。 听他答的这么干脆,陆锦便什么都明白了。 一下放了手臂,不自觉拔高了些音量,“你是不是傻?现在还什么都不一定呢!” 面对母亲的质问,蒋寒笙无话可说。 只是垂了眼睫,缄默不言。 可他越是如此,陆锦便越是明白。 甩了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后,当即朝着台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喊道:“羡羡!” 时羡回头之时,陆锦已然到了自己面前。 她说:“羡羡,既然你和阿笙一起来了,不如就趁着现在走一遍婚礼的流程吧?” 时羡微讶,“现在?” “是呀。” 陆锦点头,“提前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当着宾客们的面手忙脚乱的,再出什么差错。” 时羡未置可否,只是越过陆锦,将目光投向了蒋寒笙。 他今天已经跑了一上午,她担心蒋寒笙身体会吃不消。 不料蒋寒笙会错了意,以为是时羡不好意思拒绝才像自己求助,便主动替她解围,“不用了妈,到时候司仪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况且现在司仪不在,怎么对流程呀?” “要什么司仪啊?” 陆锦啧了一声,“大不了就我先顶上,反正结婚的流程都差不多嘛,我参加了那么多次婚礼,数都数不清,那套流程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说着,她转眸望向身边人,“行吗羡羡?” 不知怎么,时羡竟从她眸子里察觉出了一丝祈求。 可定睛再看,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锦如此,时羡便点了头。 见状,陆锦眉目瞬间染上了一层喜色,“阿笙,快过来!” 蒋寒笙没动。 陆锦上前几步,又对他招了招手,急声催促,“快来呀,你还愣着干什么?” 那模样,大有他再不来,便要过去拉他的架势。 蒋寒笙只好迈腿上了台子。 与此同时,陆锦也牵过时羡,与他同向走着。 几人相遇之际,母子俩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一满是感激,另一个则透着心疼。 时羡并未注意到。 只是任由陆锦牵着下了台子,待蒋寒笙在新郎的位置上站好,陆锦才又向自己伸出手掌。 时羡嫣然,挽住她。 沿着白色长阶,一步一步的,朝蒋寒笙走过去。 眼看着她由远及近,蒋寒笙依旧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在蒋寒笙眼里,时羡虽未穿婚纱,也不施粉黛,却依旧美的那样惊心动魄。 直到陆锦将时羡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他才觉得有了一丝真实感。 眸光潋滟,似是黏在了时羡身上一样,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陆锦歪头看着,欣慰极了。 她走到二人中间,侧头望着时羡,“羡羡,你愿意嫁给阿笙吗?” 时羡巧笑,“我愿意。” “阿笙,你愿意娶羡羡吗?” “我愿意。” 说完这句话,蒋寒笙觉得自己喉头似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连带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有些发颤。 他忍了几忍,吞了又吞,才强迫自己开了口,“羡羡,把手抬起来。” “怎么了?” 虽是疑问,可时羡还是依言而做。 抬起手臂,将手腕悬在空中。 无名指上,那枚钻戒依旧闪耀。 似是要将它印在脑子里一样,蒋寒笙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他将手伸了过去。 即将触碰到钻戒手链的一瞬间,时羡下意识往后撤了下手。 惊道:“阿笙,你要拆掉它?” 第417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可是……” 陆锦张了张口,却看见蒋寒笙在对自己摇头。 她使劲儿咬了咬唇瓣,捂着唇,扭头离开。 等候室的门被阖上,蒋寒笙眼底多了些释然。 似笑非笑的,看着贺严,“我没能及时上飞机,看来是贺总特意要把我留下的了。” “不然呢?” 贺严也不否认,“你把时羡一个人丢在婚礼现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蒋寒笙微微垂睫,掩下了瞳孔中的那抹挣扎,再抬眸时,眉峰轻挑,“难道贺总不想娶阿羡吗?” “想。” 贺严上前半步,他说:“蒋寒笙我不骗你,我做梦都想。” “那你现在有机会了,还拦我干什么?” “谁要这种狗屁机会!” 贺严呸了一声,彻底将教养丢到了一边。 一把揪住蒋寒笙的衣领,竟是将他整个人往上提了几分,“如果不是时羡选择了你,你以为你有现在这种装大方的机会吗?蒋寒笙,你太自信了!” “我是想和羡羡在一起,可是羡羡最后选择的人是你,所以我忍着,只要时羡不愿意,我绝对不会逼她,更不会强行娶她!” 贺严怒不可遏,可蒋寒笙却是笑了。 那双琥珀色的瑞丰眼,噙了些许水光。 “贺总,我本来还担心,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他单手握住贺严紧抓着衣领的手腕,“但现在彻底放心了,阿羡就该是你的,我相信你会对阿羡好,会爱她一辈子。” “我要你的相信做什么?” 贺严并未因为这几句话而消气,他满心都是在酒店的时候,时羡那哭到颤抖的身影。 那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啊! 拱手让人已经心碎如沫,却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不被所拥有之人所珍惜。 一想到此,贺严就恨不得将沈宴星狠揍一顿之后,再剥皮抽筋! 可他不能。 只要羡羡还想结这个婚,他就必须给羡羡一个全须全尾的新郎…… 最后,满腔怒火,均化作眼角那一抹暗红。 咬牙警告,“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回去,否则……” “我不会回去的。” 蒋寒笙轻轻打断了他即将脱口的话,“我说了,今天是你们的婚礼。” “你住口!” 他竟然还敢说! “蒋寒笙,你把时羡当什么?当物件儿?当人情?谁送就送?” 贺严再也抑制不住几乎破胸而出的怒意,抬手挥拳! 一阵凉风袭来,蒋寒笙闭了双眼。 他没打算躲。 贺严眸色渐深,心道:他真以为自己不会动手? 不自觉的,将五指握得更紧了些。 眼看即将落下,耳边却传来一声厉斥! “贺严!” 时羡惊呼。 话音未落,人已经提着婚纱过来。 瞧着那只已经泛白的拳头几乎贴在蒋寒笙的脸上时,终于松了口气。 她压了压提到嗓子眼儿地心脏,缓声吐出两个字,“放手。” “羡羡!” “放手!” 贺严不甘心的,松了松捏着蒋寒笙衣领的手腕。 彻底放开之际,还不忘借力推了他一把。 蒋寒笙脚下不稳,往后踉跄两步。 时羡瞧出了贺严的小动作,却只是旁观。 一双眸子深凝着蒋寒笙,话却是对贺严说的,“你先出去吧。” “我、” 贺严似是还想说什么,可凤眸落在时羡那张淡漠如水的面容上时,又尽数吞了回去。 转身之际,还不忘用眼神使劲儿剜了下蒋寒笙。 便是出了门,他也没走远,就在门口守着。 休息室只剩下时羡与蒋寒笙。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久到蒋寒笙将她眼底的疑惑,费解,质问等等数种混杂在一起的情绪都读了个明白。 终于,他不敢再与她对视,十分机械的挪开了眼神。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轻嘲。 “怎么,现在连看我都不敢看了吗?” 时羡提着裙摆朝他靠近,“你不声不响的安排了这么多,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蒋寒笙,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尊重我,跟你相处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会问过我的意见,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婚纱,苦笑着溢出两滴清泪,“这些,你有问过我吗?” 蒋寒笙紧抿薄唇,偏着头。 不发一言。 唯有贴着裤缝垂落下来的双手,无声无息的攥成了拳头。 指尖死死抵住手心。 下一秒,寒如冰锥的手背上多了一只带着温热的柔夷。 如一团暖流,顺着经脉涌入心房,无知觉的,他松了松五指。 “阿笙。” 时羡带着颤音轻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有的话,就说出来好吗?” 她始终不信,蒋寒笙会无缘无故逃婚。 追到这儿,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落泪,饶是再坚固的铠甲,也不禁崩了裂缝。 蒋寒笙稍稍回眸,与时羡目光相触的一瞬,心脏狠狠抖了一下。 时羡等了很久,眼泪流了一筐,都没等到他说出一个字。 眼睫微垂,时羡躬了身子,“我求你了阿笙,我求你说出来好不好?” 她抓着蒋寒笙的手腕,喉头哽地生疼。 几经压制,才涩着声音问出了猜测,“是不是、是不是你的身体、” “不是!” 蒋寒笙眸光一乱,慌忙打断了她的话。 双手握住时羡的肩头,待她站稳了,又很快撤了手。 唇边扯出一抹浅笑,温和的声音,带着让人心安的魔力。 “阿羡,你忘了,你亲自陪我去医院检查过的,医生说我早就已经好了。” 是啊,她亲自陪着去的。 可如果不是这个,她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够让蒋寒笙做出临时悔婚这种事! 不死心的,时羡又问了一遍,“那到底是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才是啊!” 第418章 穿最美的婚纱,嫁最想嫁的人 “因为我想通了。” 蒋寒笙轻叹,“阿羡,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因为我替你挡了一枪才选择嫁给我,是在报恩,不是爱。” “可我还是不死心,趁着躺在病床上,趁你对我愧疚最浓的时候和你敲定了结婚时间。” 他说着,唇角溢出淡淡的苦涩,可眼底却是释然。 “但后来在国外养病的那段时间里,看着创伤慢慢愈合,我想明白了,你选择嫁的是个伤口,不是我这个人,我也相信,如果当初是贺严离你更近,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替你挡枪。” “不是,这不是实话……” 时羡摇头,“阿笙,你跟我说实话,我想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蒋寒笙正了正色,“阿羡,很抱歉,我还是查了你的过去……” 他说:“所以我知道你看心爱的人是什么模样,我也见到过你连喝醉了都在喊他的名字是什么模样……” “在订婚典礼上,你对贺严说的话再决绝,眼神也骗不了人,可是,你从来都没拿那种眼神看过我。” 蒋寒笙苦笑一声,“阿羡,我不自欺欺人了,你也不别自欺欺人。” 闻言,时羡心里咯噔一声。 他果然听到了…… “不是,我没有……” “你听我把话说完。” 她试图跟蒋寒笙解释,解释那只是她在无意识下吐出的名字。 可话音未尽,就被蒋寒笙截住了后半句。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如果你不想和贺严在一起,我就心甘情愿给你当挡箭牌这句话?” 她记得。 那是贺严和蒋寒笙第一次正式见面。 两人势如水火。 她当时还内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蒋寒笙,才让他被贺严刁难。 “记得就好。” 见时羡点了头,蒋寒笙面部松了几分,“现在已经试出来了,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放下过贺严,贺严也一如既往的爱你。 不管多艰难,都一直再用自己的方式弥补你,既然如此,挡箭牌如果还横在你们中间,那就太没眼色了。” 他轻笑一声,似是故意活跃氛围一样。 目光在时羡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婚纱上划了又划,最后落在她脖颈上那条蓝宝石项链上。 “这件婚纱真的很美,特别适合你,再配上这条项链,更是相得益彰。” 蒋寒笙意味深长地凝着时羡,眉眼中流露出数不尽的温柔,“阿羡,不要再骗自己了,穿着这件最美的婚纱,去嫁给你最想嫁的人,我真的会祝福你。” “可我也是真心要嫁给你的。” 时羡早已泪如雨下。 她真的想过和蒋寒笙好好过日子,只要结了婚,她会做一个好妻子。 从前种种,皆是过往云烟。 和贺严的那段婚姻确实难忘,可已经被她当做是上辈子的事。 从踏出天城碧的那一刻,就划清了界限。 “你看,你也说了,是要嫁给我,而不是想嫁给我。” 蒋寒笙想要抬手替她拂去泪水,却在抬手的那一刻,迟疑了。 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只唤了她的名字,“阿羡,当初决定娶你,我诚心诚意,现在选择放手,也是真心实意,宾客们都还在酒店等你,快跟贺严回去吧。” 说罢,他不再多看一眼,抬脚便往门口迈去。 在手搭上门把的那一瞬,身后传来时羡轻轻颤栗的质问,“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凝着门前的那抹身影,“在婚礼上把我亲手推给别人,你不会后悔吗?” “那不是别人。” 蒋寒笙没有回头,只哑哑地回了声,“那是你最爱的人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调里藏着满满的无力。 可没等时羡细品,便一把拉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听到声音,一直侧靠在门口的贺严登时站直了身子。 和蒋寒笙视线相撞时,听到他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青川是个小机场,年份也久了,政府并不在意,甚少拨钱过来整修。 所以隔音效果并不好。 贺严站的这么近,定是将什么都听见了。 也好。 蒋寒笙眉眼和润了几分,“贺总,只有这一次,我只给这一次机会。” 他抬手拍了拍贺严肩膀,言语中噙了些玩笑似的警告,“你别忘了,喜欢阿羡的人特别多,除了我之外,还有阿羡的小师弟,他人年轻,又从小接受西方教育,做事绝对不会像我这样多思多虑,瞻前顾后。” 贺严没接话。 同为男人,他即使再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蒋寒笙对时羡的感情。 更能体会,他说出这样的话,觉不会不当初自己答应时羡和蒋寒笙结婚时的心痛少半分…… 默了默,拧眉问:“你来机场,是要去哪儿?” “我妈收到一份国外的聘书,请她去当外聘教授,需要留在那里一年半载,她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蒋寒笙浅浅解释,“正好,我也有意把华影往海外拓展,一起结个伴儿,相互有个照应。” 话落,他转眸看向时羡,咧了唇角,“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和你合作。” 蒋寒笙由衷夸奖,“阿羡,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时间差不多了,我改签了机票,你们也快回去吧,别让大家空等。” “我、” 时羡刚张口,手腕却忽然一紧。 她转眸,就见贺严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 偏时羡不死心,不料在迎上蒋寒笙那张透着决绝的面孔时,便彻底懂了。 他去意已决,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话锋一转,无声轻叹,“我送你登机。” “不用了。” 蒋寒笙笑着拒绝,“还是等我下次回来,你们两个再来接机,到时候,我再补上你们的喜酒。” 随后,他提起了行李箱。 离开休息室,蒋寒笙喊了下不远处的陆锦。 后者转头之际,眼底闪着期待。 可是看到时羡身边站着贺严,和自家儿子手里的行李箱,就什么都明白了。 眸子渐渐黯淡下来,染上了一层失望与惋惜。 蒋寒笙却不太在意,快步走到陆锦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 之后朝时羡摆摆手,便和陆锦一同进了登机口。 上了飞机,陆锦甚至都不记得扣上安全扣,当即便问自家儿子,“在里面那么久,你都对时羡说了些什么?” 蒋寒笙靠在椅背上,声音缓缓,“该说的都说了。” 陆锦蹙眉,“所以,你还是没有告诉她?” “没有说的必要,反正都是不确定的事。” 他歪头,眼底含笑,“说不定,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第419章 我不想她担风险 “既然你也知道不一定,那为什么不堵一把呢?” 陆锦登时坐直了身体,拔高音量的同时,一只手搭在了自家儿子的手臂上,“阿笙,你还年轻啊,医生说了,那个手术有30%的成功率,或许可以、” “就是因为不一定,才会有风险。” 蒋寒笙抿住薄唇,“妈,我不想让阿羡担风险。” “我娶阿羡,是想照顾她,爱护她,而不是把她娶回来,让她伺候病人。” 30%的成功率。 可以一试,但他不能拉着时羡一起试。 看到自己替她中枪,时羡已经内疚至此了,若自己真的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她会如何? 蒋寒笙不敢想。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无论如何,他也舍不得时羡一辈子都活在对自己的愧疚之中......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陆锦绷着脸怪了一声,偏过头,囔囔道:“用自己的命就换了这么结果,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图些什么。” 她越想越气,心越想越疼。 终究还是气不过,再转头时,眼圈红的不像话,怨道:“蒋寒笙,你这样有没有想过家里人?你对得起我和你爸吗?” 闻言,蒋寒笙浑身一怔。 迎上陆锦那双噙着眼泪与怨怪的眸子,鼻头一下就酸了。 四目相对,陆锦眼泪很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好了。” 蒋寒笙当即抽出两张纸巾,含着笑替她沾去泪水,“我没保护好自己这条命,已经是对不起你和我爸了,如果我把时羡娶回来,却不能陪她白头,不是又多了一个对不起的人吗?” “再说,你不是已经帮我和阿羡举行过婚礼了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了几次,才压住喉头的哽咽,“有婚宴厅,有父母为证,阿羡也亲口说过愿意嫁给我......我没有遗憾了,真的。” 一提起那天的婚礼,陆锦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那么想让时羡成为自己的儿媳。 那么尽心的替他们筹办婚礼。 到最后,却只能用‘提前走一遍婚礼流程’这样拙劣的理由帮自己的儿子圆梦。 陆锦难受极了。 好像有人从她身上剜肉一般。 明明是她亲自挑选的喜日子,是她十年来满心盼望着的小儿子的婚礼,怎么到最后,却成了这副模样...... —— 从机场出来,时羡整个人便像丢了魂一样。 上车,关门,扣安全带,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提前预定好的,显得格外机械。 车子启动了,也只是不声不响的坐在副驾驶,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车里气氛几乎凝结成冰。 贺严在空闲之余,偷偷瞄了她好几眼。 想告诉时羡,他刚才和蒋寒笙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只要她不愿意,自己不会强行娶她。 可尝试了几次,也没能说出口。 也不敢说。 他怕时羡真的告诉自己她不愿意...... 蒋寒笙有句话说的没错,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 贺严想,先拖着吧。 如果时羡在回酒店的路上,亲口告诉他不愿意,那他就把时羡完好无损的送回天城碧。 若是没有...... 贺严微微侧眸,见时羡依旧端坐着。 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方向盘,脚下刻意用力,加快了油门。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的那一刻,贺严一直提着的心脏终于落了下来。 时羡没有说。 一路上,她什么都没说。 下车,绕过副驾驶,提时羡打开了车门。 随机,贺严伸出手掌,温声唤她,“羡羡。” 时羡灵眸微动,目光落在贺严那张俊颜上时,含了些茫然。 略略下移,在看清他摊开的手心时,心中了然。 沉默须臾,轻抬指尖,似有若无的搭了上去。 刹那,贺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五指一握,再没给时羡逃跑的机会。 眼看离婚礼时间越来越近,新郎和新娘却双双不见。 苏家人急的团团转,再加上方书瑶从楼上下来,糊里糊涂的给众人说了刚才的情形,苏千霆一颗心更像是放在油锅里烹炸一样。 本就心乱,偏还不断地有宾客过来询问。 他只好一边敷衍一边吩咐苏知言,“不能这么等下去了,知言,你去找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起码要给我个准话儿,今天这婚礼到底是办还是不办了!” 苏知言满口答应,安慰过苏千霆,径直往门口去。 刚抬腿,就被一个小家伙环住了腰,低头,果然看见苏聿潇像个人行挂件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抬着头说:“舅舅,我也担心妈咪,带我一起去吧!” 苏知言弯弯唇角,牵起了苏聿潇的小肉手。 不料没走几步,便有两抹熟悉的身影映入舅甥二人眼底。 倏地,苏聿潇眼睛一亮,一把抽出小手,拔腿飞奔! “爹地!妈咪!” 这一喊,惊动了宴会厅里的苏千霆,转头之际,正看见贺严将小团子抱了起来,正朝他们这边来。 苏千霆微微皱眉,也迎了过去。 “羡羡,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目光越过二人往后看了一眼,却没看到最该回来的人。 苏千霆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心又重新拧在了一起,“阿笙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第420章 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他走了。” 时羡从贺严手中将自己的指尖抽了出来,“爸,对不起......” “什么叫走了?” 苏千霆一头雾水。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子蓦地睁大,“难道他真的要悔婚?!” 方书瑶那丫头说的时候自己还不信,觉得蒋寒笙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可眼下这场景,偏又由不得他不信...... “不是,他不是悔婚......” 时羡轻轻摇头。 想解释什么,可一张口便落了泪。 贺严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方巾递给她,随即将怀里的小团子放下来,上前一步,挡在时羡面前。 微微颔首,“苏董,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说着,他四下环视一圈。 宴会厅人多眼杂,而且身边还有九九和苏乐两个孩子在,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苏千霆瞥了他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二人也没走远,就在一楼休息区坐着。 待听贺严一五一十的把实情都说了,苏千霆本就紧绷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沉默良久,才将目光重新定格在贺严身上,“那你怎么想?” “我尊重羡羡的意见。” “如果羡羡不愿意呢?” “那我也不会放弃,直到羡羡同意为止。” 贺严几乎脱口而出。 可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绝对。 眼睑微垂,低声补了句,“或者,等她再遇到另一个心仪之人......” 总之,时羡若嫁,便护她一生。 若不嫁,便守她一世。 苏千霆看了贺严很久。 那双包含风霜的眸子像是一道x光,几乎要将他的经脉都一根根的捋清楚。 “其实,我一直都不看好你。” 他掌心搭在膝盖上,轻拍两下,“虽然你这次在处理许慕嘉的事情上很果断,但你们贺家,人情复杂,是龙潭虎穴,身为人父,我不舍得让我唯一的宝贝女儿再去淌这趟浑水。” “不会的。” 贺严目光坚定,“贺家老少都很喜欢时羡,唯有一个贺远岑......” 说着,他语调微顿,唇边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不会再回贺家了。” 闻言,苏千霆眼底多了些打量。 可不管他怎么看,贺严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只是温声解释,“我父亲身体不好,被送到了养老院养病,那里会有专人照顾。” “养老院?” “嗯。” 见他点头,苏千霆饶是心中疑惑,也没再多问。 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贺家家事。 坦白说,贺家的情况,他早在五年前便打听过了。 贺家老夫妻俩,确实是个人物,尤其贺老太爷。 贺老太太对他就爱羡羡的偏爱,更是越过了贺家同辈之人。 唯有贺远岑。 说难听些,那就是个搅屎棍。 苏千霆甚至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以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为叹一声,他抬手拍了拍贺严肩膀,“既然这样,那就去问问羡羡的意见吧。” “只要她愿意,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只有祝福的份儿。” 话落,苏千霆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贺严那张染了喜色的容颜。 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是时敬川,如果我的女儿在贺家受任何委屈,我都会千百倍的讨回来。” “不会。” 贺严也随之起身,眸子微凝,如承诺般,一字一句开口,“羡羡永远都不会再受委屈。” “但愿这不是句空话。” 苏千霆敛了神色,径自转身。 回到宴会厅,贺严便四处寻找时羡的身影。 最后还是苏乐给他指了个方向,寻过去时,贺严眼底多了几分惊讶。 脚步放慢,薄唇微启,“奶奶?” 眼前正是一幅三世同堂的景象。 贺老太太身边依偎着时羡,而怀里揽着的,正是她盼了许久的重孙子! 贺严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不料下一秒,手臂便被人不痛不痒的打了一下。 垂头,便见贺老太太不知何时拄着拐杖来了自己身边。 甩了个白眼,怪道:“你还知道过来呀?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找打?” “奶奶......” 贺严喊了一声,“您怎么过来了?” 这老太太早上不是还说什么自己腿脚不好,来不了吗? 怎么现在反倒...... “当然是人家羡羡让人把我接过来的呀!” 贺老太太健步如飞,走到时羡身边挽起了她的手臂,目光却落在时羡脖颈间的蓝宝石上。 怎么看怎么满意,“我就说嘛,我家羡羡跟这套珠宝最相配了,好看!” “谢谢奶奶。” 时羡璀然一笑,“奶奶送了我这么一套贵重的礼物,我应该当面感谢的,何况......” 她迎上贺严那双布满期待却又藏着小心的凤眸,“既然是孙女出嫁,做奶奶的,当然要来受礼。” 只一句话,表明了态度。 也安了贺严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婚礼如期举行。 司仪按照常规流程,一步一步进行。 所有人都喜逐颜开,唯有一人。 席间,苏千霆看着走在白色路引上那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 时羡瞥见了,不着痕迹地朝贺严那边挪了一点,在钢琴曲的掩盖下,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不让我爸送?” 他老人家那张脸跟锅底一样黑。 还有那目光,比刀子还凌厉。 时羡毫不怀疑,若是眼神能杀人,贺严这会儿恐怕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偏正主不在意,反而将时羡挽得更紧了些。 他说:“以前也有人把我老婆交到我手里,却被我弄丢了,所以我必须亲自找回来,以后,就再也不会丢了。” 第421章 (大结局)沉迷沦陷 那喉间传来的声音,宛如春季和风,荡漾在时羡周围,卷起了心底的层层涟漪。 婚礼虽有蒋寒笙的安排,可他们两个,到底是今天才知道。 时羡原以为,贺严并未准备结婚戒指。 不想司机竟堂而皇之的喊了出来。 下一秒,她看到贺严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张开手心,一对戒指正稳稳的躺在里面。 时羡哑然,怔愣之际,手腕已经被抬了起来,随机,带着贺严掌心温度的指环顺着自己的中指套了上去。 推至指根,贺严心底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复。 揽过时羡腰身,虔诚而又炽热的覆上了那只泛着水光的樱唇。 ...... 婚礼过后,时羡被送回了金域湾。 换下繁重奢华的婚纱,时羡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 倒不是害羞,只是太久没有和贺严独自相处过了,有些不自在。 唯有的一次,也是在她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时候...... 想到那天早上,自己浑身遍布樱粉痕迹的模样,时羡一张俏脸儿瞬间爬上了一层红晕。 映着浴室里的雾气,活像一颗水蜜桃。 对着镜子足足做了半个小时的心里建设,水葱般的指尖终于终于搭上了卧室门把。 深吸口气,视死如归般,拧动。 下一秒,细腰倏地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一勾。 天玄地转后,时羡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进了一个挺阔坚硬的胸膛。 吻,铺天盖地。 温柔中带着侵略,如一串酥酥麻麻的电流,驱散了她心底那份不自在,也席卷了她所有心神。 在熟悉的松香味中,沉溺沦陷。 忽然,脖颈处袭来一阵凉风。 时羡回了神志,微喘着睁开双眼。 却只见贺严深拧着眉心,正盯着自己细看。 “怎么了?” 她轻问。 贺严没做声,可凤眸中流露出的心疼与自责却一丝不少的落入时羡眼底。 迷离的双目渐渐清明起来,时羡恍然,当即偏头。 将自己半边侧脸埋入被面。 “别看,很丑。” 那里,有一条疤痕。 很长,从耳根到下颚。 是当初被郑荣升绑架时留下的...... “谁说的。” 贺严声音里含了些哽咽,“一点都不丑。” 一想到他的羡羡当初被郑荣升百般折磨,贺严便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相替。 哪怕后来,他千百倍的还了回去,他要了郑荣升的命,都不足以抵消羡羡所经受的万分之一,也不足以平息他内心的滔天恨意! 时至今日,无论是后悔,还是自责,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贺严腾出一只揽着细腰的大掌,小心翼翼的扳过时羡下颚。 目光触及那条伤疤时,仿若数十根银针同时戳进眼底,刺得酸疼。 垂头,薄唇沿着疤痕的纹路,轻舐慢吻。 “对不起......” 他说。 “对不起......” 每啄一下,便是一声对不起。 末了,时羡似是感觉脖颈间落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对不起......” 呜咽发颤的声音,触动了时羡心底最柔软的那处地方。 她抬起臂弯,回圈住贺严,双腕交叉,搭在他宽阔的脊背上。 抬起头,凑近了贺严耳边。 声柔如水,轻轻吐出三个字,“不怪你。” 话音落下,贺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她揽的更紧了些。 似要融入骨血般,旖旎婉转,惹得怀中之人连连颤栗...... 时羡宛如一叶扁舟,随着海面波涛颠簸,起伏......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映着室内一片欢愉...... —— 国外,医院。 医生查房之后,推开了蒋寒笙的病房门。 彼时,陆锦去打水,里面只有蒋寒笙一人。 换了病号服,躺在床上,打着点滴。 “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蒋寒笙微微弯唇,用他们的语言应了一声。 “那就好。” 医生点头,检查了下监测他的仪器,“手术已经安排好了,你准备一下,待会儿又护士来推你去手术室。” 话落,他正要转身,却又被蒋寒笙叫住了。 回头之际,听他说:“医生,能不能给我拿一个无菌袋?” 闻言,医生蹙了蹙眉。 可蒋寒笙却含着些请求,“拜托了。” 虽不理解,但还是满足了他的这个要求。 进手术室前,陆锦再三叮嘱,百般不舍。 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儿子被推进手术室里。 灯亮的那一刻,她的心也仿佛被揪了起来。 手术室内。 医生顺着滞留管推进麻药。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蒋寒笙攥紧了右手手心里的无菌袋。 里面,装着那只特意为阿羡设计的订婚戒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