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夫人拈花惹草 卷二》 v第01章[01.23] 【正文开始】 檀香袅袅,大殿里就只有他们二人。 「是你啊,云三姑娘。」宋承乾的声音带着几分暖意,「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真是意外之喜。」 云三娘顿时心里涌起一股子蜜意来。他说,看见自己是意外之喜。难道他也想见到自己不成。 「臣女也没有想到。」云三娘的声音很软。躲在下面的双娘几乎以为里面的人不是三娘,而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什么臣女不臣女,从老太太那里算,你也算是我的表妹。何必见外呢。」宋承乾数着佛豆,随意的道。 「这怎么敢……」云三娘脸上瞬间就通红一片,如同染上了霞色。 这姑娘还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比之皇贵妃还多了几分艳丽之色。 宋承乾微微有些失神。 云三娘顿时被这样的目光看的不敢抬头。 「真是失礼了!」宋承乾迅速的收敛神色,歉意的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大哥,要不然,我可就得被父皇训斥了。」 云三娘面色一白,语气有些焦急:「我跟表哥他……」 「我明白。」宋承乾的语气听在云三娘的耳中有些失落之意,「我不及大哥有福气。」 云三娘眼里泪光一闪,是不是自己的感情并没有错付。难道太子他…… 她的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宋承乾回了一个酸涩又牵强的笑意。 云三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只化为一句,「您也会是个有福气的人。」 宋承乾心里就确定了,这姑娘喜欢自己,并且大胆的尝试接触自己。 自己该怎么做呢。 只要想起宋承平和颜氏知道这一切之后的脸,他就没由来的一阵快意。 他低下头,依旧数着佛豆,「云三姑娘,孤求你一件事。」 刚才是‘我’,现在是‘孤’。这让云三娘心里一紧,「殿下有所吩咐,自当遵命。」 「求你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宋承乾声音很淡,淡得像是叹息。 云三娘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去了,身子也有些摇晃。 就听那个声音在呢喃一般的道:「我怕我再见你,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怕我做出对不起大哥的事。所以,我求你……」 云三娘只觉得在一瞬间,自己的心犹如在山巅与峡谷之间跑了一圈。 听着那呢喃一般的话,云三娘眼睛闪亮,透着执着:「我不会答应表哥的要求。总有一天,我会名正言顺的站在表哥的身边。」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浑身似乎都充满了斗志,「总有那么一天。」 宋承乾保持着吃惊的样子目送她离开。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宋承乾才收回了脸上的神色,低声道:「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那真是太好了。 能得到一个云家嫡女,能抢了兄长的未婚妻,这真是太好了。 不用自己出手,看着她哭着嚷着自己送上门的,这真是太好了。 不用背负骂名,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姑娘,三姑娘那里开始收拾行李了。」红椒提着水壶进来,禀报道。 这是从那些送水的小尼姑身上打听到的吧。 五娘叹了一口气,以红椒的性子,叫她数佛豆还真是难为她。可能真不如让她干活来的轻松自在。 「那就收拾吧。」五娘将手里的笔搁下,不写了。 香荽也赶紧放下手里的佛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将五娘刚搁下的毛笔拿起来,放在笔洗里细细的清洗。 「三姐姐回来了吗。」云五娘问道。 红椒愣了一下才道,「回来了。」又问道,」咱们奉上去的佛经太子爷会看到吧。」 「只要供奉到佛前了,看不看到都没有关系。没失礼就成了。即便主子看不到,那些跟着太子的人,还能看不到。这是云家的心意和态度,不会忽略的。这份心不用你操。」云五娘嘴上应着,心里却在琢磨三娘已经回来的事。 红椒想起什么似得道,「不过听那小尼姑说,二姑娘房里没人呢。喜儿也不见。」 双娘出来只带了一个喜儿,主仆都不在。难道还能去赏景不成。风大的厉害,还慢慢的飘起了雪花。谁没事搁外面溜达。 「你去把这些从庵堂里买来的砂锅碗筷都还回去吧。反正咱们路上也不能带着它们啊。还有这些吃的,分给那些小尼姑吧。」五娘吩咐红椒,「顺便打听一下那位太子爷走了没有。」 v第02章[01.23] 没走她也不好出去走动。 红椒赶紧应下来,将东西装在提盒里就出了门。主子总是这么厉害,每次叫自己打听消息,总会找个合理的理由出来。 「要是叫家里知道三姑娘的……事,只怕要出事乱子的。」香荽小声道。 「你们只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横竖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呢。」五娘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里透出来的冷漠,怎么也遮挡不住。 姑娘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但如今这样,应该是三娘踩了姑娘的底线了。 红椒回来的时候,头上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这雪又下起来了,这山上再不敢多呆了。要是大雪封了山就麻烦了。」 云五娘点点头,「估计府里也该来人接了。」 红椒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到云五娘身边道:「那位太子爷没多呆,早就走了。不过,厨房的一个烧火的小尼姑说,似乎瞧见喜儿扶了一个姑娘从菜窖里出来。」 喜儿扶着的能是谁。除了双娘再没有别人。 云五娘不由惊道:「她去菜窖做什么。」 「那里跟大殿隔着一层薄薄的地皮。」红椒声音更低了。 云五娘诧异的看着红椒,「当真。」 「真真的。」红椒小声的道。 「你去把这事的尾巴给扫干净了。」五娘皱眉道,「咱们能打听的出来,别人自然就打听的出来。叫三姐知道了,二姐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红椒笑道:「姑娘忒的小瞧人,这样的事我还能不知道怎么处理不成。」 五娘点点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无非就是银子加威逼利诱,再将事情往丫头身上一推,这里面坚决不会有主子的事就对了。「需要银子就找香荽拿。」 红椒应了一声,「这事要有人狠査估计是瞒不住。但这又不是要命的事,谁狠査这个。等二姑娘出阁了,就不要紧了。」 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脚步声。主仆三人赶紧禁声。云五娘示意红椒去开门。 来的是玛瑙,「五姑娘,大爷来了。说着接姑娘回家。」 「我估摸这一下雪,家里就得来人。却没想着是大哥到了。」云五娘一笑,对香荽道,「那就走吧。你们利索些收拾。」 既然打着给元娘祈福的招牌,那么如今中断,接人的必须是大爷云家和。 果不其然,等云五娘到来的时候,就听见云家和对三娘道:「……你们对元娘的情分,她自然知道。若是在山上受了苦,岂不是让她不安。」 五娘听到这里,就走了进去,「大哥来了啊。」 「五妹。」云家和看着云五娘的眼神透着深意。这是自从元娘出事后两人第一次碰面。 两人见了礼,谁也没有说话。 就听三娘对双娘道:「二姐刚才去哪了,屋里也没人。」 双娘心里一跳,刚要说话,就听五娘戏谑的道:「我们在一起说三姐的坏话来着,怎么着啊。」 三娘扭头瞪了五娘一眼,「你别给我作怪啊。我跟二姐姐说话呢。」 「怎么作怪了。」五娘胡搅蛮缠,「说了在一起编排你的不是,你不信。那你信什么。」她嘻嘻一笑,「是不是你刚才干坏事去了,怕被我们发现。先去审二姐姐再来审我啊。」 「你怎么就这么一副无赖的性子。」三娘顿时呼吸一窒,似真似假的威胁道:「你最好乖乖的,别叫我揪住了你的小尾巴。」 「我好怕啊。」五娘哈哈一笑,「大哥二姐你们听见了吧。回去我就给太太告状去。三姐她恐吓我。」 三娘被她气笑了:「你真是一小无赖。」 云五娘白眼一翻,嘴巴一嘟,做一个鬼脸给三娘。四娘和六娘进来,倒被她逗笑了。 「这又是怎么了。」四娘看着五娘问。 五娘拉了四娘不知道嘀咕什么,那边双娘却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今儿偷听的事三娘是不是察觉了,也不知道五娘是不是同样发现了什么。 但显然,五娘今儿是替自己遮掩过去了。心里有了一丝感激。 等上马车的时候,六娘要跟五娘一个马车。 云家和拦了,「路上不好走,挤在一个马车上,想躺着都不能。路上再换更麻烦。分着坐吧。」 六娘想着要坐一路回去,马上就妥协了,对五娘道:「咱们到家再一处说话。」 五娘笑着应了,深深的看了一眼云家和。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云家和却骑马跟在车外。 香荽看了一眼红椒,才转头对云五娘道:「大爷就跟在咱们的马车外。」 五娘心里就有数了。她扬声道:「大哥,风大,去马车上坐吧。」 v第03章[01.23] 云家和笑道:「风吹着好,吹着人清醒。省的心里没谱,老是瞎想。」 五娘心里一叹,回道:「大哥什么时候没谱过。这话说的太谦虚了。您心里想的是什么,那一准实情就是什么。」 云家和眼睛一亮,这就是说自己和母亲的猜测是正确的,妹妹并没有死。最后一件遗物,是云家远拿出来的。只能说明云家远和五娘这对兄妹是知情人。听话听音,五娘的应该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了。所以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又问道:「远弟那边可好。」 「都好!即便有些小事,但都无关紧要。」五娘斟酌了一下,还是这么答了。 那就是没有大碍,确实在云家远那里。 这就好。 云家和呼了一口气,有了这话,母亲心里也能好过些。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道:「外面是冷。看来还是回马车上的好。」 等云五娘听见马蹄远去的声音,才舒了一口气。 云六娘的马车就跟在云五娘身后,顺风能听见五娘和云家和说话的声音,只是断断续续,不太分明。 「是五姐和大哥说话吗。」六娘睁开眼睛问道。 「是!就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七蕊答道。 六娘‘哦’了一声,就闭目不言了。两人之间说什么,她大概心里有数。她能猜到,大太太白氏怎么会猜不到。只是想要证实罢了。 红椒就是再笨,也听出这是话里有话。见自家姑娘闭着眼睛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也就学着香荽的样子,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一路摇摇晃晃,走的并不快。到饭点的时候,也不过是就着茶,吃了几块点心。其实路过的城镇上,还是很繁华的。卖吃食的店铺也不少。还有街边的小摊子上再卖羊杂汤。那味道香的人直流口水。 云五娘倒是嘴馋,想吃一碗。 不过这事别说是云家和不答应,就是两个丫头也不答应。 「回家咱自己做,外面卖的不干净。」香荽如是说。 马车颠了一下,车窗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个油纸包被塞了进来。 主仆三个唬了一跳。 红椒刚要喊,云五娘灵光一闪,赶紧制止了,「若有歹心,塞的就不会是一个油纸包了。」而且还散发着香气的油纸包。 「姑娘,没事吧。」车夫在外面问了一声。 「无事!」香荽回了一句才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小子,差点撞上来。幸好我拽住了马,要不然真撞上了可不是玩的。」车夫兀自抱怨。 香荽看了五娘一样,举着油纸包像是举着炸药包。 云五娘伸手拿过来,竟然还是热乎的。一层层打开,是一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京酱鸭子。 「这好像是明月楼的招牌菜。」红椒吸溜了一下口水,「不会有毒吧。谁送的。」 香荽看了五娘一眼,「姑娘,这能吃吗。」 云五娘看着油纸包上‘明月楼’这三个字。只有‘明’能看清,另两个字,像是被油渍遮住了一般。 这个‘明’,该是宋承明的明才对。 莫名其妙送吃的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给自己报一声平安,还是其他…… 宋承明躺在榻上,他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留着短须的文弱男人。 两人明显刚谈完事情。宋承明一脸沉思,那短须男人却一杯一杯喝着茶,显然是渴的很了。 「戴先生所言,本王记下了。」宋承明话语很郑重。 这人是他的幕僚戴简。很有几分本事,这几年跟在身边,出了不少力。 就见他放下杯子,欣慰的点点头。作为一个幕僚,能被主上重视,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他继续道:「若是皇上真有意留王爷在京城几年,留下又有何妨。辽东还需要时间,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 宋承明点点头。他其实也是这般想的。但若是不表现出‘先生说的好有道理’,是不能给对方这样的满足感的。如此一来,他的耳朵就备受荼毒。一遍一遍听着相同的理论,脸上还得表现出兴趣盎然。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正在他想着如何解脱的时候,常江回来了。 「爷!」常江气喘吁吁的笑道,「送去了。送成了。」 宋承明点点头:「那就好。」 戴简看看宋承明,又扭头看看常江,愕然道:「王爷,您不会真听了白昆的浑话,打发人给人家姑娘送吃的去了吧。」 宋承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就是报一声平安罢了。」 戴简憋着笑道:「白昆那憨子,他是讨饭长大的。他那婆娘就是他扛着一袋子白面从他丈母娘家换出来的。你听他的!人家那是国公府的小姐,缺吃的还是少穿的。从吃的去!亏你们怎么想的。」 说完就站起身出去了。隐隐的还能听见外面传来隐忍的笑声。 v第04章[01.23] 宋承明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这一说,自己还真是干了一件蠢事。他瞪了常江一眼,「送什么了。有没有脑子啊!」 常江心说,我一个没有根的小太监,我哪里知道怎么讨好姑娘。他转身撒丫子就奔了出去,「爷,我这就把白昆那憨货给您提溜回来。」 白昆是他的侍卫统领,是他小时候在路上捡到的小乞丐。即便如今为辽王府的统领,也改不了乞丐的本性。在他眼里,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那就是吃食。 宋承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全被这些饿货给误导了。这一世的英明全毁了。 云五娘主仆三个分吃了一只酱鸭子,都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主子,以后别赏银子。就赏这个。」红椒拿帕子抹了抹嘴,道。 明月楼的招牌菜,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香荽抓了一把香片扔进火盆里,笑道:「美得你!」 车厢里的味道不大会子功夫就散了。等回到府里,一点都闻不出来了。 回到府里先给老太太请安,再给颜氏见礼。才被放回院子里。不一会功夫就有怡姑带着大夫过来诊脉。 开了一堆补养身子的药,五娘全叫紫茄给锁到柜子里去了。 没病吃的哪门子药。 府里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月钱被补齐了,还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下人们走路都带着风声。 云五娘也给院子里的丫头发了年终奖。顿时就觉得这些丫头的笑声都清亮了两分。 双娘来了两次,没有提当日在山上的事。五娘也只做不知,什么也不问。 这日六娘带了她姨娘剪好的剪纸过来,「给五姐贴窗户用。」 「倒真是鲜亮。」五娘拿起来细细的看看,交给紫茄保管,「等到贴对联的时候一起贴了。」 香荽端了两碗银耳莲子羹来:「六姑娘也尝尝。这莲子是咱们院子的小池塘产的。」 「是不是也打算捞鱼了。」六娘问道。 池塘只有几分地大小,产不了多少鱼。就是看个新鲜罢了。 「今年天太冷,就不捞了。」五娘摇摇头,「就那么养着吧。也不指着它过年。哥哥前天打发人送了两桶泥鳅,新鲜的。我已经让人用清水养了两天了,咱们晚上吃泥鳅炖豆腐。」 「这个好。」六娘边吃边点头,「别叫别人了,就咱们俩。三姐她们嫌弃脏,不爱吃。其实她们不懂,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说着,两人偷笑不已。 进了腊月,日子都是在做好吃的和吃好吃的中度过的。 过了腊月二十三,府里才把过年的穿戴送了过来。府里按例给做了三套。颜氏又贴补了两套,老太太也给贴补了两套。几个丫头怕别人做的不合心意,用库房里的布匹又给做了两套。 怎么算,也都过年穿的了。 今年府里给的首饰是有三套银的,一套白玉的。毕竟有元娘的事在头里。不敢太花哨。 红椒拿着首饰给云五娘看,「您瞧着簪子,样子倒是新鲜,就是轻得很。值不了几个钱。就是那白玉,也都是小块攒起来的。这东西,不光得看材质,也得看大小。也值不了俩钱。还是戴远少爷送来的吧。」 云五娘自从知道自家娘亲的根底,就不再替自家哥哥省银子了。给什么就拿什么,他们真的不在乎这一点小钱。 可能也是娘亲的心意,首饰都很精致,应该是娘亲挑好的。 也许还有补偿自己的缘故在里面吧。 云五娘坦然的接受了,娘亲心里大概才会好受一些。 这一日,突然听见丫头禀报说表姑娘来了。云五娘还吓了一跳。 她跟苏芷之间,甚少有来往。即便见面,也是在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匆忙间见上一面罢了。怎的她今儿倒是来了。 「请表姐进来吧。」云五娘吩咐完,自己也出去迎了两步。上门就是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苏芷一身月白的衣衫,披着藏青的披风,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倒是打搅表妹了。」 云五娘请她坐下,「整日在屋子里闷着,能有什么打搅的。」说着,就让丫头上茶。 苏芷接过茶盏,就愣住了。上好的白瓷,烧制成半开半合的玫瑰状,茶水透着淡淡的粉色,玫瑰花瓣在水里起起伏伏,自有一种清香和美感。 再看云五娘手里的,却是一个小小的南瓜蛊,精致可爱,捧在水葱似得手指间,真像是一副画。 这才是贵小姐的生活。如此的奢靡,而又随心所欲。 「表姐尝尝,这是我自制的玫瑰花茶。」云五娘笑道,「我这院子里,花房的花不多。也就刚刚够自用。姐姐们都说我这是糟践了好东西,表姐尝尝,看看如何。」 「难得能将玫瑰做的这般的清雅。」苏芷赞了一句。 v第05章[01.23] 云五娘似乎是很开心的一笑:「我就说嘛,总是有能懂的人的。这花茶,只能用刚打苞的花骨朵做。一株花,不等开花就被我剪完了。如今能得美人一句赞,也不枉费我一番功夫。」 苏芷心底咋舌,多了几分羡慕。也许娘亲在出阁以前也是过得这般的日子吧。 「不过是朵花罢了。不管是盛开供人欣赏,还是用来做茶。有用就成。」苏芷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赧然,「怎么用,全看主人的心情罢了。」 这话说的好似有些深意。 云五娘眉头一挑,只不说话,看着苏芷,想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五表妹跟二太太亲如母女,想必对宫里的皇贵妃娘娘的喜好也是有所了解的吧。」苏芷一味的说,也不去看五娘的神色,「三表妹托我做几个香囊,我正不知道选什么花色才好呢。想去问问三表妹,又恐她觉得我有推脱之嫌。所以,来问问五表妹,能打听出一星半点也是好的。」 云五娘眼里闪过一丝不解。这二人什么时候,这般要好了。 她笑道,「这花色得看绣在什么颜色的料子上吧。得相配,相称了,才是最好的。」 苏芷脸上露出笑意:「可不正是这个话。」她掰着指头数道:「靛青的,藏青的,宝蓝的。银白的,鼠灰的……都是三表妹送来的。」 云五娘愕然的抬起头,看着苏芷。就见苏芷一笑:「麻烦表妹帮我参详参详,我正拿不定主意呢。」说着,就站起身来,「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打搅了。就此告辞。不用送了。」说着,抬脚就走。 红赶紧追出去将人送出了大门。 香荽目瞪口呆的道:「这位表姑娘说的都是些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 五娘心里却已经炸开了。 靛青的,藏青的,宝蓝的。银白的,鼠灰的…… 这些没有一个是女人能用的颜色。至少不会是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要用的颜色。 那么三娘所谓的给皇贵妃做香囊根本就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暗示苏芷什么呢。 这个香囊是送进宫的不会有错。也真的跟皇贵妃有关,但却不是给皇贵妃用的。 真正要用的是大皇子。 她这是暗示苏芷,让苏芷奔着大皇子去。 每年,大皇子都会到云家来,给颜氏拜年。而苏芷的美貌足以让任何男人动心。 三娘自己不想嫁给大皇子,但又无法拒绝。就想设计让大皇子瞧上别人,给她找一个可以断然拒绝的借口。 是这样吗。 ——得相配,相称了,才是最好的。 ——正是这个话。 想起两人之间的对话,想起苏芷的表情。云五娘觉得,至少苏芷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当不起大皇子妃的。但即便是侧妃,对于她来说,也是极好的前程。 苏芷,动心了。但是她知道这般的设计,若是成功了,会引来颜氏包括皇贵妃多大的怒火。 她也怕了! 于是,她利索的将这个包袱抖给了自己。 云五娘在心里骂了一声卑鄙!这让跟此事毫无关系的自己,陷入了艰难的选择中。 是配合此事,达成三娘的心愿,顺便助苏芷一臂之力的好。还是告诉颜氏,提前阻止的好。 不管哪种,都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中。即便什么也不做,等将来事发了,也要防着苏芷将自己早就知情的事情给嚷出来。 这个女人,还真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过,她要是将自己看做是面团捏的,能随便摆弄,那就错了。 算计到自己头上,让云五娘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个家里,还真没人敢这么对自己。就是三娘,也不敢这般的明目张胆。 「红椒!」云五娘冷脸喊道。 红椒刚送人回来,见姑娘变了脸色,忙进来问道:「怎么了。姑娘别气,我就就给您骂回去。」 「不用。」云五娘冷笑道,「你去告诉表姑娘,就说几个哥哥的喜好,我是真不知道。要是想问祖父和父亲三叔四叔的,我倒是能告诉她。」 红椒愕然!难道表小姐刚才的意思是打听几位少爷的喜好不成。想到几个少爷还没有定亲娶妻,而表小姐也待字闺中…… 「这也太……」不要脸了。红椒低声嘟囔。 云五娘冷然一笑,也不解释:「去吧。别避着人。」 要是苏芷她能借此将计就计的留在云家,也算她的本事。云五娘依仗的,从来都不是云家。还怕她将来报复不成。 红椒跑着去追苏芷,苏芷果然还没回到青屏苑,正在路上。 来来往往的下人都远远的就行礼,让她先过去,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本能的回头,就见刚才送自己出来的田韵苑的丫头,叫红椒的冲自己跑了过来。 v第06章[01.23] 「表小姐,我们姑娘说,几位少爷的喜好,她真的不知道。不过,您要是问国公爷和几位老爷的喜好,她倒是知道的。问你要不要听。」 红椒喘着气,声音却不小。 苏芷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脸马上涨得通红。 她哪里还呆的下去,转身就往青屏苑跑。她错了,错估了这位云家五姑娘的手段。这么一嚷,不光是让自己丢脸丢名声。还彻底将自己的算计给挡回来了。自己去拜访她的目的,不再是透漏云三娘的算计和打算,而是居心叵测的想要攀附云家的少爷。即便自己将来再说云五娘是知情的,别人也不会信。只会以后自己是为今天的事报复她。真是好手段。反应够迅速,出手够果决,心也够狠辣。 她原本还以为,云五娘会趁机整一下云三娘的。没想到……没想到…… 她如今终于明白,这世上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被利用的。 而云五娘这个人,也不是自己能驾驭的。 云三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苏芷这个人,她自问是能看透几分的。什么都能掩饰,唯独眼里的野心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这样一个人,能看上云家的这几位爷吗。 云三娘耻笑一声。 大哥云家和不错,可惜是庶房出身。就算将来有功名,就算依托国公府,熬到三品大员,也得二十年。再说了,大哥走文臣的路子,不会跟苏家联姻的。即便长得再美,娘家没有用处,这些爷们可未必就稀罕。 二哥云家旺出门不被骗,就算是烧高香了。他倒是一准能看上苏芷,这么美的姑娘,他瞧见了以后一准是猪哥样。估计父亲母亲也不会反对。但苏芷肯定是瞧不上的。 三弟云家茂今年才十四岁,身体不好也就罢了。年纪也太小了些。 老四老五就更排不上了。 那么,苏芷去打听几个哥哥的喜好这事,一定是假的。 难道是苏芷得罪了五娘,惹得五娘报复她。三娘摇摇头,五娘的性子她更了解。不是得罪的狠了,不会下手这般狠。这跟当众抽了苏芷两巴掌,揭下她的脸皮一般。 五娘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 那问题只能出在苏芷身上。想到自己去暗示的话,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外院的书房。 肃国公云高华听了管家磕磕绊绊的禀报,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平时不理内宅的事,只是隔三差五的总接到外孙女孝敬的针线,心里难免就想起当年那个绝色的女人来。念起旧情,就叫管家多照管一二罢了。 没想到今儿这意思倒是这她一心以为乖巧的外孙女惹到五娘了。 「她干什么了,惹得五丫头这般对她。」云高华不由的问。五娘这丫头,那真是好性子。豁达,不爱计较。但也绝不好欺负。 小事,她从来不计较。大事,谁也休想算计到她身上。 管家摇摇头:「咱们家五姑娘,不是那样爱计较的人。」 云高华摆摆手,不用听也知道,没人会说出五娘一个不好来。 不过,这外孙女倒也是个有心计的。用好了,未尝不是一个好棋子。他还一直以为这孩子跟她的母亲一般,只会伤春悲秋呢。即便一路从江南走到京城,他也以为是那个跟在江氏身边的周媚儿的功劳。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她。 「把下面孝敬上来的那套玉碗拿出来,给五丫头送去玩吧。」云高华吩咐管家道,「去青屏苑传话,就说我觉得上次送给我的那双鞋十分合脚。让她再做一双送来吧。」 这就是赏了五姑娘,罚了表姑娘做针线。 云五娘拿着玉碗把玩,对管家道:「我明白祖父的意思。叫他放心吧。」 既然祖父要用这个苏芷,那就用吧。 不过,这位可不会甘愿只做棋子的人。等棋子飞了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自己今天发脾气是为了什么。 这个人,不一次收拾怕了,她得势后,只怕第一个反咬的就是主子。 从她义无反顾,背弃家族就能看出她是一个什么人。虽说她的继母是有些不好,但家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偏向她的继母。要不然她拿不回来她母亲的嫁妆…… 鞭炮声声除旧岁。 云五娘看着这一屋子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没来由的想起自家的娘亲和哥哥,只怕如今守岁的也只有他们二人罢了。 「五姐,想什么呢。」六娘给五娘倒了半盏葡萄酒,「尝尝这个,端是好滋味。」 五娘苦笑,她其实不好酒。但不知道六娘这一点随了谁,爱酒也就罢了,酒量还不浅。「你去灌二哥不算,又来灌我。」 「这可是解忧的好东西。」六娘嘟囔道:「五姐也真是不识货了。」 「解忧不解忧的我不知道,只一会子我要是喝醉了,错算了压岁钱,只来找你要。」五娘将酒接过来,抿了一口,就皱了眉。觉得有些涩口。于是,吩咐边上的丫头拿点蜂蜜来,「兑点蜂蜜,该是好喝了吧。」 那丫头笑着去了,一会子果然拿了小半碗蜂蜜来。五娘自己兑了一勺子进去,搅匀了再喝,果然好多了。于是端着蜂蜜碗,开始推销。 三娘摇摇头:「你别把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给我吃。受不了。」 倒是四娘赏面子的给自己兑了一盏。酒这东西,祖母不许她碰,今儿兑成蜜汁子,好似它就不是酒了一般。 云高华看见孙子孙女在一边闹做一团,笑骂了一句,「净是糟践好东西。」 这可都是御赐的陈酿葡萄酒,叫他们拿着冲蜂蜜当蜜水喝了。 v第07章[01.23] 「五丫头这鬼点子最多。」颜氏笑着接过话,「一会子就扣了她的压岁钱,看她如何。」 「还不赖在这里扯着你的裤腿嚎啊。」老太太笑道。 说的人都笑了。 过年,就是喜庆的事。没有谁在这个时候说什么糟心的事。家里除了大太太和在外任的四老爷四太太,都来了。大人在一处说话。 他们这些小辈凑在一起说笑。 「今年简亲王府的年酒,你们带着几个丫头都去。」云高华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笑着点头:「国公爷放心便是。」 袁氏瞥了颜氏一眼,心道,一个庶女嫁这么高的门第,我看你二房剩下的两个姑娘的亲事怎么办。这两姑娘身份都比双娘高一些,亲事自然不能比简亲王府低。就不信,你那两个女儿还都能嫁给皇子不成。 颜氏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闪了一下。 云高华又说起云家四老爷云顺谨的事:「差事办得不错。皇上还特意夸了夸。我瞧着,再熬上一两年,也能往上升一升了。」 老太太笑道:「这些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孩子们在外面的事情,国公爷看着办就好。」说着又去看三老爷云顺泰,「家昌过了年也都十五了。你生性散淡也就罢了。别耽搁了孩子。也该看看是不是给家昌某个差事先做着。」 家昌是三房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府里的四爷,云家昌。 三老爷感激的朝老太太点点头:「儿子不争气,还要母亲为儿子操心。昌儿的事,还得父亲安排。」 云高华对老太太是满意的。她不光是对亲儿子不错,对这庶子也是不错了。这不是,连他都忽略了孙子的事,只有成氏记在心上。 「出了正月,就去禁卫军。先挂个三等的侍卫。再慢慢谋划。」云高华说完,又道:「一眨眼,孩子们都大了。家和的事,我是不操心的。如今已经是举人了。进士慢慢考吧。横竖他还年轻,三十岁考上,都不算晚。只是这亲事上头,就得用心了。他外家倒是读书人家,也能起到一些提携的作用。再能找一门书香之家的姑娘,我也就更放心了。即便将来分出去,日子也过得。」 几个人跟着点头,长房的大哥没了,剩下这一个侄儿。做叔叔的自然要照看的。 云顺恭笑道:「家和是该相看媳妇了。」 「你也别只说家和的事。家旺你也得精心。」老太太数落云顺恭,「这孩子是个憨实的,找媳妇就得娶个精明厉害的。能管得住他,将来也能撑得起门面。至于门第。倒是在其次了。」说着,就看了云高华一眼,「国公爷,您看呢。」 「是这个道理。」云高华点点头,只觉得这老妻处处都合着自己的心意。不管这有没有做戏给自己看的成分。能做到这份上,确实也是为子孙好,他自然赏脸接着了。 云顺恭点点头:「儿子记下了。这孩子性子不稳,反倒不如他妹子双娘稳重。儿子想着,不如在双娘的亲事之后,再说他的亲事。」 屋里人就都明白了。云家旺上不得台面,但要是有了成为简亲王妃的妹子。这亲事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老太太点点头:「你心里能有这样的谋划,可见还是把孩子的事都放在心上的。倒是我错怪了你。」 「母亲!儿子还需要母亲时刻提醒呢。」云顺恭赶紧笑道。 要说这不舒服的,除了颜氏,恐怕也再没有别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来的不管是不是时候,都得顺利的生下来才成。没有儿子,就是没有底气啊。 这场年夜饭散的不算晚。五娘脚下竟然也有几分飘忽。她暗道一声坏了,这是吃酒吃多了。再加蜂蜜,那也是酒。 「姑娘,没事吧。」香荽扶着她道。 「无事。」五娘笑了笑,「再不能跟六娘喝酒了。可没她那样的酒量。」 回了屋子,梳洗完。云五娘就打发丫头,「你们都去聚聚。这大过年的。我今儿酒吃的多了,这一觉睡下去沉。半夜不起来了。你们安心的只管去。」 几个丫头知道她睡觉不爱留人守夜。伺候她上了炕,就退下去了。 屋里慢慢的静下来。云五娘却睡不着。她坐起来,用披风将自己裹起来,伸出胳膊,将窗户开了半扇。 除夕夜,是不会有月亮的。不过星星还有两三颗,远远的就那么挂着。越发显得清冷。 风吹了进来,脸凉凉的,心里的燥热倒是去了不少。 「怎么这么吹风,不怕着凉啊。」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吓了五娘一跳。 用心一听,竟然是他。 「你怎么在这里。」云五娘轻声问道。语气里有些紧张。 「听说那晚,害你病了一场。」那声音近了一点,窗户被推开,他就站在窗外的暗影里。 一股子风就这么卷了进来,云五娘马上打了个喷嚏出来。 宋承明跳了进来,顺手把窗户关上了。 「怎么样,没事吧。」宋承明问道。 「无事!吃了点酒,心里正燥呢。」云五娘一看这人就这么毫不客气的进来了,顿时瞪大了眼睛。自己已经就寝了! 「你这是……」云五娘看着宋承明,十分的不解。 宋承明干咳了一声:「喝了点酒,不知怎的就跑到这儿来了。」 云五娘一想,这人也可怜。没爹没妈,没兄弟姐妹。才真真是孤家寡人。 v第08章[01.23] 这么抬眼一看,就见眼前这人眼睛发亮,细闻确实有酒味,「你喝了不少吧。」 宋承明点点头。脑子这会子还有些发懵,怎么脑子一抽筋就跑到云家来了。来了就来了,在外面站着就罢了,还非要赶过来搭话。甚至直接跳到人家的闺房里来了。这么出格的事情,自己还真没干过。上次那是不知道屋里有人,要不然不会闯进去的。 这次,可就有点故意的成分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走的人,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蠢。 该撵人的人,觉得这人都这么可怜了,大过年的,张不了口。 五娘扭过头,干咳了一声道:「你怎么进来的,府里的侍卫没发现吧。」 「肃国公府也是武勋之家,怎的如今不济成这样。还真就没人发现。」宋承明不屑的道。刚说完就见人家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才气短的收了话。做贼的反倒怪人家门户不紧,这话确实不够讲究。他见五娘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瞪着眼睛,就不由的笑了起来。「你如今好些了吗。」 「没有大碍,发了一身汗,当天就好了。」云五娘答了一声,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没走不成。」 自然不能走。他就躲在大殿后面的菜窖里。等下属找来了才离开的。要不然自己这一身伤,出了念慧庵就得没命。这话却不好对人家小姑娘说。只是含混的点点头,「想叫人给你报平安,就打听了一下。」 「那京酱鸭子真是你送的。」云五娘有些好笑的看着宋承明。 「咳咳咳……」宋承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都是一下面的人不会办事。」 看着他发窘的样子,云五娘就不由的笑了起来。 宋承明见对面的姑娘笑的眉眼弯弯,心也不由的飞扬了起来。 云五娘往他肚子上看了一眼,「伤还没好吧。这就喝酒了。」 「也不能告诉别人我受伤了吧。」宋承明无奈的道,「不过也不打紧。」 这么说着闲话,慢慢的就都不那么尴尬了。 宋承明不由的说起自己身边那些乞丐出身的侍卫,说起他的侍卫统领扛着白面去老丈人家换媳妇的趣事。 直笑的云五娘揉肚子。 两个莫名其名,半生不熟的人,就这么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竹声,说笑着守岁。 直到看到云五娘眼皮子打架,宋承明才起身告辞。临了,五娘恍惚听见他说:「那天我说的话是真的。」 五娘迷迷糊糊的,什么真的假的,她这会子只知道她想见周公是真的。 第二天一起来,云五娘才恍然想起有人陪自己聊了半晚上的天。这府里,一到过年的时候,就自己最可怜。 大房里,人家母子相伴。 二房分了几处,云顺恭和颜氏带着三娘在春华苑守岁。双娘和云家旺陪着婉姨娘守岁。就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云三爷云家茂,也有生母秀姨娘陪着。 三房是云顺泰袁氏带着云家昌。六娘那里,也有自己的生母。即便芳姑还不是姨娘的时候,每年除夕也是陪着六娘的。 四娘和五爷云家盛,是陪着老太太成氏和国公爷云高华的。 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听着外面的爆竹声。觉得别人的热闹,越发衬的自己形单影只。 今年,好歹有个人陪着自己。 这恐怕也是云五娘把人直接撵出去的原因。在这样的一个特殊的日子了,确实需要一个人来说说话。 两个都是没人陪的可怜虫。 老天很赏脸,天气晴朗,有微风。正是走亲访友的好天气。 这一日,云家待客。接待的都是云家的姻亲。 女眷这边都是带着自家姑娘来的。姑娘家其实能出门的机会不多,要么是去上香,要么就是走亲戚。这走亲戚也是有讲究的,不是所有的亲戚家都能去的。如此一砍,其实没剩下几家。能走动的地方十分有限。所以,有出门的机会,少有哪个姑娘会错过。 今儿来的就是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娘家的姑娘。 这些人家都是常来常往的,姑娘们之间也颇为熟悉。 白子琴是大太太娘家的侄女,跟五娘和六娘还算谈得来。以往都是元娘招待她。今年却独独少了元娘这个人。叫人有几分伤感。六娘要等着三太太娘家的女眷上门。五娘就过去,跟她寒暄,几句话说下来,也就熟悉许多了。 「大表姐还说请我吃她亲手做的梅花糕呢。人就这么没了。」说的好不伤感。 五娘不想谈这个,她转移话题,「你快别说这个,大伯母才好些。你又招她。」 白子琴这才收敛了神色,又问起别的话来,「听说你那院子里有花房,如今花开的可好。」 「等你走的时候,给你带一盆回去。事先跟你说好,我那没有名贵的。也就月月红开的最喜庆。你要不嫌弃就搬一盆回去。」五娘请她坐了,让丫头上了茶,又推了果子给她吃。 「你偏是个古怪的。」白子琴拿了个杏脯塞进嘴里,笑道:「那么贵的花房,你偏偏种的都是不值钱的。」 v第09章[01.23] 「那金贵的东西难伺候。我种它是为了它开的好讨我喜欢的。不是我给它当丫头,天天伺候它的。」五娘一撇嘴,回了一句。 边上的颜家的姑娘听她说的有趣,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五娘其实挺喜欢这颜家的姑娘的。长了一张圆团团喜庆的脸,人也十分讨喜。性子大大咧咧,从来没有什么坏心眼。要不是她姓颜,五娘倒更喜欢跟这姑娘玩。 白子琴也好,可能总是觉得自家的身份不高,有些不敢说话的样子。 三娘拉了自己的表妹,道:「你别跟五丫头学,她一贯的刁钻,小心跟着她学坏了。」 「哎!三姐姐,这话我不爱听啊。」五娘拿着果子咔嚓咔嚓的咬,一边斜着眼看三娘。 三娘被她这样子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又拿凉果子吃,回头咳嗽了看你怎么着说。」 五娘赶紧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笑道:「没事,难得人多,没人管。」 三娘不理她,拉着颜福娘就走。 四娘带着成家的姑娘。她的外家庄家如今在江南。是不能来的。 那成双燕看了三娘五娘一眼,道:「你们姐妹关系看着就是好。」 「天天拌嘴,好什么呀。」四娘说了一句。 成双燕心说,关系好才敢拌嘴。今天好了,明天恼了,才是姐妹。于是低声道:「我们家就不这样。」说了一句,就说道,「你们家出来的那周媚儿的姑娘,端是讨厌人。」 此言一出,四娘马上响应。有了共同讨厌的人,就有了话题。看起来也颇为亲热。 双娘陪着的事戚家的姑娘。戚家是云高华原配戚氏的娘家姑娘。也就是云顺恭的外家的人。身份还是比较尴尬的。本该是三娘接待的,可宫里的戚皇后与皇贵妃颜氏势同水火,怎么能将两人往一块凑啊。于是戚家的姑娘就归双娘来接待了。 两人在一起说说针线上的事,也能打发时间。 正说着话,就见有丫头带了袁家的女眷来了。等人一进大厅,屋里瞬间就静了下来。三太太袁氏的脸更是涨得通红。她站起身来,手足无措。 六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这袁家的姑娘,身上穿的全都是府里给六娘做的衣裳。本来有三套,三太太扣了两套给了娘家的侄女。这两个侄女年纪跟六娘相仿,即便有些不合适的,稍微改改也就能穿了。 她克扣了庶女,自是不好对娘家说的。只道自己让人给侄女做的。因没有尺寸,要是不合适了,就回去改改。 袁氏的爹不争气,她哥哥也上不得台面。嫂子虽有些小家子气,但大面上的道理还是懂的。见小姑子记挂娘家侄女,就寻思着,让孩子把衣服穿着,好歹是一份尊重。连头上的首饰都是袁氏送到家里去的。可这也是府里原本给六娘准备的。 衣服颜色不一样,还看不大出来,算是能混过去。可这头上的首饰,可偏偏跟云家几位姑娘戴的一样。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明白。 这下三太太抓瞎了。这不光将娘家本就不多的脸面丢了,更是将云家的脸面也给丢了。 苛待庶女,是个什么名声。 六娘也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虽然嫡母丢了脸面,但谁又愿意将自己在家中如此不堪的一面表现出来。 她不需要别人同情。 五娘心里一紧,她心疼六娘。这是多豁达的一个姑娘,怎么偏偏摊上这事了。 她笑盈盈的起身,「我瞧瞧,这穿戴的一样了,果真跟同胞似得。从后面看,还真是分不出来谁是谁。」 六娘心里一松,感激的看了一眼五娘:「我就说,我们有几分肖似的。」说着,就拉了袁家的两个姑娘走了过去,「祖母,你瞧着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放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不是她一般,「我瞧着也好。就是人家闺女比你白净。」 六娘忙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这都是五姐害的。说冬天的太阳不晒人。肯定晒不黑。我跟她在花房里,这几天净晒太阳了。」 「这孩子是个实诚的。」白家的太太接过话,「这太阳哪有不晒人的。」 「五丫头是的促狭的,又是她作弄人。」颜氏接过话,瞪了五娘一眼。 五娘蹭一下就躲了。一屋子的人应景的一笑,就揭过了这一茬。 袁家的姑娘见大人们不注意这边,猛地甩开六娘的手。六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五娘看的火气,猛地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三两步过去,扬起手就给一人甩了一个巴掌。 娘的!这都什么脾气!人家给你们解了尴尬,不感激就罢了。还怨恨上了。 「不想呆就滚!」五娘看着两人愕然的神情,「什么玩意!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撒野。敢哭一声试试,看看是你们被撵出去,还是姑娘我要受罚。」 「你就是这么待客的。」那袁家的大姑娘袁春兰质问道。 四娘耻笑一声,站起来道,「你这是什么客人!恶客吧!欺负起主人来了。」 五娘凑过去,小声道:「这家里的媳妇有不慈被休的,可从来没有将自家的姑娘赶出去的。云六娘是你们姑母的庶女,但你们别忘了,她是云家的女儿。不信你就闹一个看看,看是你姑姑被休掉,还是六娘少了一个汗毛。」 四娘一挑眉,别人离得远听不到这话,她却听了个正着。这话够狠,够硬! v第10章[01.23] 今儿就是休了袁氏,证据都是现成的。 五娘看了六娘一眼,「六娘!」 云六娘嘴角挂起几分嘲讽的笑,她要做一个被人欺负的六娘吗。 不! 她慢慢的走过去,抡圆了胳膊,扇在袁春兰脸上:「现在,咱们两清了。那些衣裳首饰,姑娘我赏你了。」 她抬眼看着躲在袁春兰身后的袁秋菊身上,这姑娘聪明多了,忙屈膝道歉:「表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人心。」 她强拉住姐姐。今儿要真是闹开了,云家肯定不会责罚他们自家的姑娘,倒霉的还是自家和姑姑。如今自己就剩这么一门体面的亲戚了。万万不能出岔子。爹妈还指望着姑父能提携哥哥呢。 五娘看了六娘一眼,她知道,六娘已经不一样了。 「还好吗。」五娘拉了六娘问道。 六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五姐,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不是!」五娘摇摇头,「你很好。」 此时,坐着的众人又一次认识了云五娘。敢彪悍的动手掌掴亲戚家的姑娘,说实话,还真没见过。 自有丫头附在老太太成氏的耳边将刚才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袁氏的眼神却更冷了。 姑娘们所在的内室,与外间的大厅,是用博古架隔开的。里面的动静,外面也不是全然听不见。不过都装作不知罢了。 开席的以后,三娘将五娘拉到一边。 「你何必自己动手。」她瞪着五娘,「就为了那两个货色。」 五娘看了她一眼,「三姐这是关心我啊。」 「呸!」三娘啐她,「我这是怕被你连累。坏了名声。」 五娘看了三娘一眼,就见三娘不自在的别过脸去,「你不能这么冲动。这是在自己家,要是在别人家,凶悍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这话其实是好话。 五娘心里知道。她和三娘的关系,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好又好不了,恼又恼不了。五娘对三娘是矛盾的,三娘对五娘也是矛盾的。 在五娘眼里,三娘漂亮,但又不显得轻浮。端庄中自有一股子风流。处世稳当周全。想要八面玲珑时谁也找不出棱角,想要强硬时浑身都是硬刺。她有时十分的羡慕三娘,她总是举重若轻,她想要做的事不管多艰难,她总是能蜿蜒曲折的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股子一往无前,是她所不具有的品质。一如她对太子的爱慕。很少能有女子如飞蛾扑火一般的义无反顾。她敢于反抗自己的命运,而且是如此激烈,半点不留余地。 对于三娘的心计,五娘从来都没有觉得不好。 如果她不是颜氏的女儿,该多好。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欣赏她。 她常想,三娘心里是不是也觉得,要是自己不是她的庶妹该多好。 如此,就不用这般的矛盾。 「三姐。」五娘叫了一声,「今儿要是有人这般对你,你猜我会不会也上去扇她一巴掌。」 三娘一愣,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瞪了五娘一眼,「管好你自己。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会扇回去。」 今儿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宴席很快就散了。 老太太成氏看也没看袁氏一眼,只道:「你回去吧。」 而几个姑娘却被留了下来。 老太太先叫了六娘:「你这孩子,受了委屈了。」 六娘摇摇头:「咱们家,哪里就差两身衣裳穿了。计较这个做什么。」 老太太点点头:「要是家昌的娘还在,该多好。」 云家昌的娘李氏,是三老爷的原配。据说,是极好的人。 这话叫六娘没法答了。五娘却心里一动,老太太这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又叫了五娘,「你这孩子,还是这般随心。」 五娘低头,没有说话。一副知错的样子。 「你们姐妹要记住,你们是手足。」老太太一叹,「想想元娘,失了手足,也一样能痛彻心扉啊。」 五人点头应是,这才退了出来。 三娘拉了五娘走在后头:「老太太的意思,六娘没明白,你也没明白吧。」 五娘一愣,「我不是十分把稳。老太太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起先去三婶婶。」 v第11章[01.30] 「你真是……」三娘低声道:「要是把六娘记在先去的三婶婶名下呢。笨啊!」 五娘一拍脑袋。就是这个话!成了原配的嫡女,袁氏就再没有伸手的资格。有老太太在,她连教养原配嫡女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是让六娘去找四哥,只要李家同意……」五娘恍然的看着三娘,「是这个意思吧。」 「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三娘说完,扭头就走。 五娘自然要把这层意思传递给六娘知道。 六娘却沉吟了半晌,「五姐,我要想想。」显然,她是顾忌她姨娘。 五娘就不好再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谁都似双娘一般,能狠得下心肠的。 三娘先去了春华苑,见母亲捧着还不显怀的肚子,兀自沉思,就走了过去,将老太太的意思说了。 「好事倒是好事,六娘也是好的。如今就看六娘自己的意思了。」颜氏拉三娘坐下,「正月十五,宫里摆宴。这次可要去才好。你姨妈想你了。也别闹别扭了。元娘的事是个意外。真的。这鬼只怕在那周媚儿身上。你要心里还是过不去,娘收拾了她给元娘报仇。别把这事记在你姨妈身上。」 「我还是不去了,一年大似一年了。又不是小孩子,成天在一块像什么样子。招来闲话算谁的。」三娘将脸扭到一边,不言语。 颜氏一想,这么说也对。如今大了,不是孩子了。还在一处,名声上确实不好。她沉吟道:「只给你姨妈去请个安,这不妨碍吧。」 「过了十五,哪个日子不是好日子。偏选个命妇进进出出的日子做什么,太上赶着了。」三娘摇摇头。 「哎……你个死丫头。」颜氏瞪起眼睛,「全是你的道理了。」 「娘只看我说的对不对。」三娘不为所动。 「罢了罢了!我现在也没精力管你了。」颜氏叹了一声,「如今要看双娘的的婚事怎么样。原先我还想把她说给你三表哥……」 三娘蹭一下站起来:「您别整天就想着颜家。三表哥是什么货色!她配的上二姐姐吗。大姐姐的事就算了,二姐姐伏低做小那么多年……娘啊!你是云家的媳妇,你女儿我姓云啊。是不是没有儿子,我这个女儿都不作数了。你总说没儿子没底气。就是我有了兄弟,这家里也搁不住你的劲往颜家使。二姐姐不好,我的脸上就光彩了不成。」 颜氏自从进了云家,整天被人说心在颜家。这么多年了,连自己的女儿都这般说。她心里一股子气直憋得胸口疼,伸出手一巴掌打过去,「这些话还轮不到你来说。宫里那是我亲姐姐。你知道走到今天,你姨妈有多艰难吗。我有能力啊,我是云家未来的宗妇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帮自己的亲姐姐一把。人都有亲疏,你说说,我哪错了。」 「姨妈是你亲姐姐,双娘就不是我的亲姐姐了。」三娘捂着自己的脸道:「即便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到底是一个爹。我没想着要对她怎样好,但也不能看着她往坑了跳。不都是一样的道理。那我又错在哪了。」 「你……你……」颜氏喘着气,顿时就有些无言以对。她将颜家看的重,她的女儿却更看重云家。 这错了吗。 怡姑走了进来,「三姑娘先回去吧。」她推三娘出去,小声道:「这里有我。不早了,姑娘先去歇着吧。」 云三娘有些后悔,她握紧拳头,自己怎么就这么艰难。 她是自己的母亲,天生就在一个阵营了的。背叛母亲,就如同撕扯自己身上的肉。为了双娘,母女就能起这样的冲突。那么将来又一天,为了那个人,又会是怎么的结局呢。 她不敢往下想。母亲从没打过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是自己第一次挨打。但心里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甚至添了更多的歉意。因为自己正在一步步谋划着,走向母亲的对立面。 但她又不觉得这应该是对立的。她觉得,母女就应该在一个阵营里。也注定在一个阵营里。不是她迁就母亲,就是母亲迁就她。 她相信,真有那一天,母亲还是会迁就她的。 至于母亲是不是会因为背弃自己的娘家,背弃自己的姐妹而痛苦。她不敢往下想。 仿佛那个人站在天河的那头,伸着手,时刻在等着她。 回到院子,意外的是双娘正在屋里端坐,显然等了不少时候了。 看着三娘脸上的巴掌印,双娘吓了一跳:「太太打你了。」难道三娘跟太子的事,被颜氏知道了。 「没事。」三娘打发了丫头,「二姐来我这里,不会是闲着无事找我聊天吧。」 双娘看着三娘,叹了一口气:「你的事,我知道了。」 三娘耻笑一声:「我猜出来了。五娘帮你打的掩护。」 「不是。」双娘摇头否认,「五妹没出过屋子。她的丫头也是后来才出来的。那天维护我,可能就是气不顺,想跟你顶嘴。赶巧了。」 三娘没有说话,只是道:「那二姐想干什么。」 「简亲王府这亲事,我不想出意外。」双娘叹了一声,「我不瞒你,二哥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成不了事,人又浑。没有我护着,他将来得被人生吞活剥了。我姨娘又是个那样的。不添乱就不错了。还能指着她什么。所以,三妹,这桩亲事,不能出错。」 「所以,你拿了我的把柄,想要挟我。」三娘闭着眼睛道。 「三妹!」双娘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君子,我动过这心思。但是,哪怕你不听,我还是要说。太子的事,你三思。别一时被情迷住了眼睛……」 「那又如何。即便有什么后果,我也甘愿承受。」三娘怒目看着双娘。她不蠢,太子的感情来的太快,太莫名其妙。她只是陷进去就是不愿意醒来。她坚信,自己一定能够赢得那份心。只要有机会,她有大把的时间去争取这个男人。 双娘看着三娘,「既然如此,那么,我要成为简亲王妃,也会做好这个王妃。而我,则欠你一个人情。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还你这个人情。」 「成交!」三娘低声应了一句。 那天之后,听说三老爷禁了三太太袁氏的足,不许她再出门了。以后家里来客,也不许三太太出来。 元宝跑来跟紫茄念叨:「我们那主子,如今病着呢。想想也是可怜,她觉得没儿没女的,在咱们家不安稳。可拉拔娘家也不是这么个拉拔法。哪有把贼赃往娘家划拉的道理。袁家来了个婆子,带了两个大包裹,说是他们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可不能叫我们主子给败了。要是真的将原先我们太太给的那些东西原模原样的还回来,我还赞一声有志气。可其实呢,一包裹破衣烂衫。我们太太气的一口气憋在胸口,第二天就起不来了。这次看着病的不轻,可也不敢就叫大夫,叫老太太知道了,还以为她又拿病拿捏人呢。」 v第12章[01.30] 紫茄心道,元宝这是变着法的给自己递话呢。平日里就她最瞧不上她们主子。没想到出了点事,她倒是第一个不落忍起来。这样的丫头,也就嘴上厉害。其实也是心软的人。想着自家姑娘的脾性就道:「病了请大夫是天经地义的。咱们家上到老太太。太太,下到姑娘少爷们,哪一个是不能容人不讲道理的人了。你也太小心了。」 元宝脸上的笑意就越发的明显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看着她那是真恨得牙痒痒。可这会子躺在哪儿,我这心里又过意不去。真是又可怜又可恨。如今得罪了夫家,娘家也赶紧跟她撇清了关系。这都什么人啊,你说说……」 紫茄安慰了两句,才将人送走了。回来跟云五娘说道了一声,叹道:「元宝这人还真是不错。」 五娘笑了笑,没有言语。至于六娘的事情,全在六娘自己的选择。姐妹再好,谁也不能代替谁做决定。 红椒回了一趟自己家,拿了两罐子腌制好的生姜片来。 「这几天吃的油腻腻的,这个好。跟咱们腌好的辣椒一起剁碎了,伴上嫩韭黄摊一次菜盒子吃。」云五娘十分给面子。这些丫头不管孝孝敬上什么来,她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红椒笑道:「其实外头的人家,用这个包在玉米面里炕成饼子吃。也香的很。就怕姑娘嫌弃玉米面拉嗓子。」 「拿白面,两样掺着吃,不就行了。做去吧。今儿就吃这个。再叫厨房烧个酸辣的肚丝汤来,滋味才足呢。」云五娘靠在榻上写字,一径的打发丫头。 屋里没人以后,红椒才溜进来道:「今儿我家去,我弟弟才偷偷跟我说,青屏苑的表小姐,打发了人,连着两天去了外头。头一天我弟弟也没在意,第二天去的时候,那丫头直接去了英国公府成家。倒是没见跟什么人见面。好似在外面转了几圈,像是打探消息的样子。见她塞了几个钱给成家跑腿的小厮,像是在打听什么。」 云五娘点点头,「我知道了。叫你弟弟盯着吧。若是还打发人再出去,你就叫他跟你说一声,咱们另外打发人跟着。你弟弟还小,脸也太熟。谁都知道你们的关系。让人警觉了就不好了。」 红椒应了一声,才悄悄的退下去。 云五娘的心却不在手里的书上,而是琢磨起这个苏芷了。她这是想跟周媚儿联络了。还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当初那般的看不上周媚儿,如今反倒舍得下脸去屈就。可是周媚儿又能帮她什么呢。 美美的吃了一顿别人都看不上农家饭,想到六娘会赏脸,就送了一份给六娘。 半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就发下话来了。明天去简亲王府,叫她们都去,衣裳首饰挑好的穿戴。 香荽挑了几件鲜亮的,云五娘都摇摇头,「明儿二姐姐是主角,红花还需绿叶配。我就是去当绿叶的。只要素净,中规中矩就好。」 香荽这才皱着眉,应了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在老太太院子里汇合。几个人都是有谱的,除了双娘看起来鲜亮一些,几个姐妹都只能用得体来形容了。 三娘朝双娘点点头,相互的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一碰触就错开了。 颜氏姗姗来迟,可能是开始孕吐了,脸色说不上好。 老太太道:「要不,你今儿就别去了,这一路上马车颠簸,还得耗费一日的精神。」 颜氏笑道:「别的人家也就罢了,简亲王府却是要去的。」说着,若有若无的看了双娘一眼。 这就是表态了。双娘的事,她不会反对。能亲自去,就证明有亲自促成此事的诚意。 老太太成氏诧异的看了颜氏一眼,才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二丫头,今儿你跟着你母亲。她身子不便,你照看好她。」 双娘低着头,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轻声应了一声‘是’。 五娘却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三娘。 一起乘车的时候,三娘要跟五娘坐。五娘知道三娘这是有话说。 「你都知道了吧。」三娘问道。 「知道什么。」五娘装傻充愣。 「沾上毛你就是个猴儿。什么事情能逃得过你的眼睛。母亲对二姐姐的事松口,是我说服的。为这个,母亲赏了我一巴掌。」三娘有些自嘲的道。 「三姐姐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五娘看着三娘,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你在山上的时候,就给二姐姐打掩护。那时你就知道了。」三娘不是猜测,而是肯定的道:「但我能在山上做出那样的事来,就从来没想过能瞒住你们。即便四妹,我也不指望能瞒过。但是我得承四妹的人情,谢谢她没这么着急的把这些事告诉老太太。你猜,老太太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她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敢做我就敢当。没想着瞒着你们。所以,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与我没什么影响。既然如此。你承认了又如何。」 「直说吧。」五娘看着三娘,眼睛也不眨的道,「说了这么多,三姐姐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聪明。」三娘直接问道,「金姨,你的生母,跟家里是怎么回事。」 五娘耻笑一声,「这个,我也想知道呢。」 「我知道你不信金姨为母亲挡刀的事。」三娘笑了一声,「我也不信。」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问道,「我是问金姨究竟是什么身份,让家里这般的忌惮。」 五娘面上露出恍然,既然轻松失笑的神情,心里却紧了一紧,「你就想问这个啊。」十分无语的样子。 「就这个。」三娘的眼里闪过一丝犹疑,难道没什么值得挖掘的东西吗。 「身份肯定是有的。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五娘认真的道,「但我真的不知道。或许以后会知道吧。但现阶段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母亲,知道答案了再来告诉我。」 「无赖!」三娘嗔了一句,就不说话。闭目养神了。她也没想问出什么,只是突然问出来,想看看五娘的反应罢了。 她脸上的表情是释然,是可笑。这个绝做不了假。 那就是说金夫人和府里确实有许多的故事,但未必就有太大的价值。她心里舒了一口气。 「三姐,你真的决定了。」五娘转移话题,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你也有话说不成。」三娘眼睛都不睁,显然没兴趣听这废话。 v第13章[01.30] 「虽然不想说,但是我还是叫你一声三姐的。得慎重。」五娘看着车窗外,轻声道。 三娘眼睛睁开一条缝,道:「我不蠢!如果你见过太子和大皇子相处,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姨妈她……」三娘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也就是说,三娘更看好太子。这个评价跟宋承明倒是一致的。 「一旦姨妈失败,颜家就跟着倒了。母亲能依仗谁呢。」三娘的声音很淡,透着一份苦涩。「如今的苦痛都是短暂的。有我在,母亲就多了一份保障。想在颜家倒下去之后找母亲的清算的人,也会多一份顾忌。」 「你防备的人里,也包括我吧。」五娘摇摇头,苦笑道。 三娘看了五娘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才道:「你不会那么做,我知道。」她的话像是在呢喃,「你想过要是颜家失败了,父亲的尴尬吗。这个世子他还坐得稳吗。」 五娘没有说话。三娘说的,有她的道理。不管是为了她心里那份虚无缥缈的感情,还是真的为了颜氏和云顺恭。五娘都没有发表意见。三娘现在,比任何人都清醒,她知道她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怎么不说话,觉得我在为自己找借口。」三娘又问道。 「不是!」五娘摇摇头,「我是怕你到头来承担不了那个结果。」 「什么结果是我承受不了的。」三娘问道。 「你的身份,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五娘的声音透着冰冷,「皇上就是再糊涂,也不会把皇贵妃的外甥女给太子做正妃的。不会给皇贵妃机会,让她通过你的手把持太子的后院。甚至高位的侧妃都不会给你。这个结果,三姐!你能接受吗。」 三娘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慢慢的失去血色。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五娘…… 三娘看着五娘,良久,才移开视线。 五娘的话,让她再也没有办法逃避。 情感上,太子宋承乾是自己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人。理智上,嫁给太子,也是正确的选择。 有了这两个前提,她觉得自己可以义无反顾。 可是,当五娘一把揭开她可能要面对的结果的时候。她犹豫了。 姐妹俩没有再说话,只有马车粼粼的车辙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简亲王府今儿来的人肯定不少,但云家的马车还是第一时间进了王府的二门。 姐妹几人跟着老太太和颜氏,在指引嬷嬷的引导下,朝老王妃的院子而去。 王府是自然比云家更加的富丽宏大。云五娘还真是头一次来。 双娘搀扶着颜氏走在前面,四娘凑到五娘身边,低声道:「简亲王的庶女,跟咱们年岁差不多,你知道吧。」 五娘点点头,简亲王已经三十了,就算有十五六岁的孩子,都不算奇怪。事实上,他确实跟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大。 四娘压低了声音,「昨晚祖母叫嬷嬷过去跟二姐细细的说了这王府的事。你一会子也警醒着些。那些简亲王府的姨娘们,也不是吃素的。」 「放心。」五娘打包票道,「敢出来蹦跶的,我一准给收拾回去。」 「不管怎样,对二姐来说是好亲事了。也是二姐姐愿意的。今儿不能出了岔子。」四娘再一次郑重的嘱咐。 「记住了。」五娘赶紧特别认真的应下来。 刚一进院子,就跟一行人碰了一个对面。打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见他,五娘能想起的一个词就是‘美人如玉’,端是好相貌。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续着短须的男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这青年五娘倒是认识,正是除夕晚上还见过的辽王宋承明。 此时他的眼睛从一众人身上掠过,没做丝毫的停留,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五娘也就收回视线。 辽王走在最后,那么,前面的两人要么比他年长,要么比他身份高。 这是简亲王府,那三十岁的短须男,不用想也该是府里的主人简亲王。 简亲王前面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该是太子了。 否则,还真没有谁有资格让这两个王爷给他当跟班。 简亲王一愣,没想到跟云家的女眷走了个面对面。他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只怕是有让自己相看的意思。上次倒是看了,只是看错了人罢了。他眼睛一溜,就找到了颜氏。扶着颜氏的姑娘,一身玫红的衣衫,衬的脸盘莹润嫩白。看着也是个乖巧的。 比自己的闺女大不了多少,他此时的心里,还真升不起别的心思来。 匆匆一看,也就收回视线。对着老太太成氏点点头。 老太太跟太子自然是熟识的,连忙行礼:「老身给太子殿下见礼,给两位王爷请安。」颜氏连同她们姐妹一起行礼。 宋承乾赶紧扶了,「老夫人起吧。」他笑容亲热,让人如沐春风,「如今身体还好,好些日子不见你进宫了。上次江夫人进宫还说起您,说您越发的懒怠了。只在家含饴弄孙。」 老太太笑着道:「老了,不中用了。在家里跟孙子孙女们逗逗闷子,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就是表妹们吧。」宋承乾笑道,「小时候还见过,这几年大了,倒都不认得了。是该常带表妹们出来走动走动。」 说着看了简亲王一眼,「看来得提前恭喜简王兄了。」 简亲王拱拱手,道:「殿下莫要说笑了,请老夫人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v第14章[01.30] 「是孤的不是了。」宋承乾的眼睛往三娘身上一瞄,见这姑娘今儿有些躲闪,他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神色不变的道,「老夫人请。」 「太子先请。」老夫人供着身,请太子一行人先行。 等太子,简亲王,辽王出了院子。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六娘问:「跟在最后的那个人是谁。」 五娘摇摇头,面不改色的道:「不认识。」 宋承明刚跨出门,就无比清晰的听到这么一句。 不认识! 呵!好一个不认识。看来是得找机会好好认识认识。 老王妃看着是成氏和颜氏带着双娘来的,脸上的喜意就越发的浓郁了。这就证明云家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接待这些姑娘的是简亲王的庶长女,叫宋锦儿,十四了。只比双娘小一岁。简亲王好似一直也没有给她请封。身上倒没有县主郡主的封号。 这叫云家的几个姑娘自在了一些。要是动不动就行礼的话,那还是算了吧。就拿云五娘来说吧,她宁肯窝在自己的屋子里,也不愿意出来给人屈膝。 「听说你是庶出的。」宋锦儿看着双娘,眼里带着几分轻蔑。 这般挑衅,双娘能怎么答呢。怎么答都不合适。她进门是要做长辈的,如今跟晚辈起争执,不管为了什么,都不是光彩的。 四娘眉头一挑,对五娘道:「这位郡主是先王妃所出吗。」 五娘摇摇头,看了宋锦儿一眼道:「没听说啊。许是我记错了也未可知。」 六娘站起身来,就行了个礼,「给郡主赔罪了。原是我们姐妹见识浅薄,你别怪罪才好。」 三娘呵斥一声,「都胡说什么呢。郡主是朝廷的诰封,哪里是能随便叫的。知道的说是你们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简亲王府的大姑娘僭越了呢。这不是害人家吗。」 四娘恍然道:「啊!原来姑娘不是先王妃所出啊。」 六娘站起身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得罪贵人了呢。真是吓死我了。」 五娘又看了宋锦儿一眼,傻了吧唧,没心没肺的道:「那你干嘛看不起二姐姐是庶出。谁跟谁又不是一样的呢。我娘还有诰命呢,我还没看不起你呢。你咋就先看不起人呢。」 宋锦儿的娘不是什么侧妃,就是简亲王的一个丫头。没上宗牒。 三娘忙一脸歉意的笑:「我这妹子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你千万别见怪啊。」 宋锦儿才问了一句,人家双娘嘴都没张,就那么坐着微微的笑。结果这边上的几个姑娘就跟疯狗似得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挤兑的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指着几人:「你……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就提着裙摆跑了。 「坏了,看看!把人给气跑了。」四娘笑了一声,推了五娘一把,「都怪五丫头。」说着又笑,「来来来,给我们再把你刚才的表情摆一遍,就那个傻了吧唧,跟脑子缺根弦一样的那个表情。」说着,又忍不住笑。 几个人凑做一堆只笑五娘。五娘翻了白眼道:「我是为了谁啊我。笑什么笑。」 「你说,就那点水平。还敢到咱们姐们面前撩拨。不是找难受么。」六娘觉得心里舒服了。欺负人比被欺负是舒服不少。 三娘瞪了她们一眼,「都消停点。别人不惹咱们,咱们也最好别惹人。」 二娘只抿嘴一笑。什么感谢的话都没说。这就是姐妹,不见得和睦,却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 这大厅里还有不少的姑娘,但都矜持的坐着。姑娘们交际也是有讲究的,不是谁跟谁对脾气,就能在一起玩的。都是看家里的风向,才选择跟谁亲近。 云家姐妹,对这样的社交,一直都兴趣缺缺。只要云家不倒,喜欢跟她们交往的人多的是。只是真心难寻罢了。 不一会,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月白的袄,浅紫的裙,长得十分纤细。直接往云家姐妹的地方来。 「是云家的姑娘吧。」她笑着道,「我是给各位致歉的。我们家锦儿不懂事,得罪各位姑娘了,还请你们别见怪才是。」 姐妹几人隐晦的对视一眼,还真搬来救兵了。 这人什么背景完全不知道,还真不好下嘴。 三娘微微一笑,「姐姐瞧着面生,竟然是没见过的。以姐姐的姿容,我不该没印象才对。」 那姑娘微微一笑,脸色一红,「我才从江南来,王爷……他……他是我姐夫。」 五娘眼睛一眯。一个姐夫你叫的柔肠百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情夫呢。 双娘手一紧,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三娘的脸色就冷下来:「先王妃是姑娘的亲姐姐吗。」 那姑娘一笑,「是啊!是嫡姐。」 几人就明白了。估计先王妃的娘家,有让庶女为续弦的打算啊。 v第15章[01.30] 五娘站起来,拉了那姑娘的手就往正厅走。那姑娘纤细,即便大五娘几岁,也扯不过五娘。 三娘几人都唬了一跳,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双娘反倒最平静,「五妹从来没瞎闹过。她有她的道理。有的事情,直着走,可能比绕着走要省劲许多。」 四娘跟了过去,「先去看看再说。」 「你要干什么。」那姑娘脸都白了。她到京城时间不长,但不管是江南,还是京城,都没遇见这种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上手的人。这姑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 五娘理也不理她,对着周围看过来的人,她也只当看不见。 大厅里面的人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还疑惑出了什么事,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拉着一个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进来。 老太太和颜氏唬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五娘将那姑娘扯到老王妃跟前,就跪下身。磕了一个头,才扭头对成氏道:「祖母,孙女又闯祸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老太太眼神一闪,就道:「你又怎么得罪人了,还不跟老王妃请罪。」 那老王妃一看五娘身后那女子,脸就拉了下来。不用问,都知道是她跑到人家云家姑娘面前说三道四了。要不然云家的姑娘不能这般行事啊。 五娘挺直着腰背,对着老王妃道:「您老恕罪。实在咱们不知道这位姑娘她是……她跟……王爷是……」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总之是我们姐妹的不对。今儿先是得罪了大郡主,接着这位姑娘就来了,说是她们家锦儿如何如何的。也是我们姐妹蠢笨,人都道听话听音,实在是我们见识浅,没想到那一层。贵府的大郡主都是这姑娘家的,听闻大郡主又不是先王妃所出。我们真是没想到……」 五娘的话,听起来毫无逻辑,好似真是一个孩子吓坏了一般。 可一琢磨,这滋味就不对了。 什么叫先得罪了贵府的大郡主。这府里可没有郡主。那就说明这家的庶女摆着郡主的款为难人家云家的姑娘了。才有娶云家姑娘为续弦的意思,家里的庶女就出来蹦跶。这是什么意思,给谁难堪,给谁下马威呢。 什么叫接着这位姑娘就来了。怎么那么巧啊。是那位所谓的大郡主回去请了救兵,还是这位本就是幕后之人,见派出去的人不顶用,才自己披挂上阵的。这说的清楚吗。还有这女子跟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让人家姑娘这般难以启齿。又是什么身份,能将王府的大姑娘说成是她们家的。 云五娘说话,用重音强调重点,人家想听不明白潜台词都不成。 这句句都是请罪,可句句都是脏水,直往人身上泼。 老太太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颜氏看了五娘一眼,这丫头,真真是豁的出去的。这一点随了她的亲娘金氏。 老王妃能相看云家的姑娘,就是不赞成简亲王娶这位姑娘。但留在府里没送走,未尝没有给个名分的打算。毕竟有先王妃留下的嫡子在,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王妃的娘家留的。 既然知道了,那么,就不能叫双娘成亲后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已经有原配嫡子了。以双娘的性子,断然不会对人家孩子怎么样。但中间搅和这么一个人,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摆在台面上。能在相看续弦的时候都不安分,可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王妃要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还下不了决断。至少能帮双娘看清这王府的情形。进府后该怎样行事,她也好有个章程才对。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王妃会留下这个搅家精吗。可能性不大了。即便双娘以后还会面对简亲王的妾室,旧妾室,也有可能再有新妾室。但这妾室绝不能出自先王妃的娘家。 有原配嫡子在,这家里就已经很敏感了。这嫡子的亲姨母若是进了府,时不时的拿先王妃出来念叨一二,时日久了。再好的夫妻情分也都散了。中间隔着一个人,就永远也走不近了。 「好孩子,快起来吧。」老王府示意身边的嬷嬷将人扶起来,「你是好孩子,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自然一目了然。 那姑娘本就有些紧张,又被云五娘一张嘴就胡说八道给气的说不出话,脸也臊的通红。如今王妃下了这样的定语。她的身子就有些摇摇欲坠。 「老王妃,我跟姐夫……姐夫……」说着,脸又臊的通红。 云五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姐夫’被你这般柔情百结的叫,谁不误会啊。这可不是自己泼脏水额缘故。而是她自己往上撞的。 「这姑娘身子不好,进京求医的。开了春,就该家去了。」老王妃叫丫头将人搀下去,如是道。 那就是不会纳进王府了。 云五娘悄悄地额退回颜氏的身后,正功成身退了。 就听见老王妃对对颜氏道:「这丫头是你养的吧。像你!」 这话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颜氏心道,哪里像我,我可没这股子当众要强的狠劲。 云五娘都已经要退出去了,那宋锦儿猛地跑了进来,一把拽住五娘的胳膊,「你胡说什么了。」她拽着五娘的胳膊,对老王妃嚷道,「祖母,都是她胡说的。」 云五娘怎么办,能跟人家主人吵吗。显然不成。 她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样子,跟着点头,接话道:「是啊!是啊!是我胡说的。郡主恕罪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挣扎了一下,这姑娘劲还挺大。 「锦儿,放手。像个什么样子。」老王妃险些被气死。这孩子自小就不带脑子,这又是被哪个给撺掇了。 「她刚才嘲笑我是庶出的。嘲笑我不是郡主。」宋锦儿嚷道。 哟!这是长脑子了。知道拿郡主说事了。想借着这个机会叫老王妃知道她的委屈,好为她赚一个郡主回来啊。 「是啊!是啊!郡主说的对,我刚才就是嘲笑郡主是庶出了。」五娘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完猛地拉住宋锦儿道,「不对啊,郡主。」 「怎么不对。」宋锦儿扭头问道。 「我也是庶出的。你给找的这个罪名,我就是承认了,也没人信啊。有自己嘲笑自己的吗。你重新找一个,找什么我都认。这个真没人信。」云五娘说的无比的诚恳。 v第16章[01.30] 屋子里就此起彼伏的传来笑声。 「你就是个无赖。」宋锦儿脸都气白了。 云五娘嘻嘻一笑,另一只手上去反拉了宋锦儿的手,「走啦走啦!玩笑开过了就不好玩了。一会儿老王妃真的生气了,我是一走了之,回我家去了。我祖母母亲都疼我,舍不得罚我,你怎么办啊。」一径说,一径半真半假的拉着宋锦儿出门。可不敢再接着闹了,太过了,可就真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云双娘见云五娘搓着宋锦儿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上前道:「您恕罪。她们俩说着说着就恼了。这会子只怕又好了。」 老太太成氏一笑,「我们家五丫头叫她母亲给惯坏了。再没有她怕的人了。回去我一定罚她。」 颜氏点点头。她就是那个惯坏了庶女的慈心嫡母啊。这个锅她背的……已经习惯了。 老王妃心说,你们家那丫头可比我们家的姑娘心眼子多多了。真是卖了都给人家数钱呢。这会子只怕已经又被人忽悠住了吧。不过,看着这个闹腾的姑娘,就知道云家的姑娘大概是什么成色了。这双娘虽是庶出,要也有这份头脑与机变,那可算是捡到宝了。府里,她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她心里一叹,就道:「孩子们玩闹,好了恼了的很正常。要不怎么说是孩子呢。」 那边云五娘跟宋锦儿相互扯着,就走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人来人往,五娘又扯着她往园子里去。回头一瞥,见四娘和六娘带着丫头,远远的跟着。也就不怕在人生地不熟的吃亏了。 她心里踏实了,就看了一脸愤恨的宋锦儿一眼。 「还不放手啊。」她实在没力气跟这丫头拉扯了,就白了宋锦儿一眼,「今儿你得谢谢我,要不是我机灵的拽着你出来,你知道你给你们王府,给你爹,给你祖母丢了多大的人吗。」 「你呸!」宋锦儿啐了云五娘一口,「欺负了人还要人家谢你,你以为本姑娘是傻的。」 云五娘一笑:「我还就当你是傻的。」她瞪了宋锦儿一眼,「你好端端的欺负我姐姐作甚。」 「谁欺负你姐姐了。」宋锦儿见四下无人,就道,「我就是要告诉她,这王府不是好进的,这王妃不是好当的。」 「谁要当王妃了。」云五娘一脸迷茫的道。 宋锦儿一愣,接着道,「你最是满肚子心眼子。我要再信你的话,就是棒槌。」 「你听了谁的昏话,就相信啊。我姐姐才十五岁,刚刚及笄而已。你爹都多大了。我姐姐又不是嫁不出去。」云五娘十分气恼,虎着脸瞪着宋锦儿,「你要再敢这般毁我姐姐的名声,咱们现在就去老王妃那里见个分晓。就算是王府,也不能这般的随便毁人姑娘的名节啊。你到底听谁说的。」 宋锦儿一愣,「我就知道你不承认。何侧妃早就说过了。云家的女人厉害着呢。」 「原来是何侧妃啊。」云五娘呵呵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咱们现在就去,把这个何侧妃教唆你闹事的事告诉老王妃去。再把何侧妃叫来,咱们对质。」 宋锦儿面色一变,「谁说了,我说什么了。」显然十分怕何侧妃。 云五娘坚持要去告状,宋锦儿一把推开云五娘,撒丫子就跑。 「死丫头!好大的劲。」云五娘从地上站起来,也不拍打身上的土,就打算留着这证据回前面去。这比什么告状都要好用。 云五娘刚走,假山后就转出两个人影。一个是简亲王,一个是辽王。 简亲王黑着脸,辽王憋着笑。 四娘一把拉过五娘,就要拍打她身上的土。 五娘一扭身,「别动啊,就这样。一会给那傻妞上眼药去。」 「五姐,你没事吧。」六娘上下打量五娘,「那那丫头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动手啊。你刚才没吃亏吧。」 「没有。那就是个没脑子的傻妞。」五娘摇摇头,「这背后有撺掇的人,要不然,她那脑子,能闹出什么啊。一咋呼什么都往外倒。」 「背后谁啊。」四娘问道,「是不是那两个侧妃不消停啊。」 「咬人的狗不叫。」五娘摇摇头,「这何侧妃能找上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出来蹦跶,就在知道她自己也高明不到哪里去。真正要在意倒是那个循规蹈矩的。」 四娘点点头,「没错,是这个道理。」她叹了一口气,「我怎么突然对二姐以后的日子不报期待了呢。如今都要这般的勾心斗角,以后呢。这日子没法子过啊。人家俩侧妃跟王爷是什么感情,那是相伴十几年了吧。再加上原配嫡子,庶子庶女,就拿宋锦儿来说吧,就是再蠢,人家也是王爷的亲闺女。即便再有理,难道王爷还能偏着这新来的人不成。帮亲不帮理,大家不都这样吗。」 「是啊!还不如找个简单的人家。明年该是大比之年,找个新科的进士,家境不要多好,人好就成,年轻有为,还得扒着咱们过日子。谁敢给脸色看。」六娘叹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这新科进士看着如今好,谁知道以后怎样呢。」 三姐妹絮絮叨叨的往前院去,压根就不知道后面跟着那个她们谈论的傻妞的爹。 「这云家的女人啊,是真可怕。」简亲王嘀咕了一声。这跟自家的闺女年纪相仿,看着还没自家闺女大,瞧这一个个的心眼子。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简王兄这是不打算要云家的女人了吗。」辽王促狭的问道。 「我这府里,还就是缺一个本分又聪明的人。要是那个云家的二姑娘都跟刚才那几位姑娘一样,那我还真是占便宜了。」简亲王一笑,看了辽王一眼:「你呢。有什么打算。」 宋承明不自在的扭过头,没有说话。 简亲王叹了一声,道:「说句托大的话,我都是能做你父亲的年纪了。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你父亲是我的堂叔,说是叔侄,可我一直跟在他身边做陪读,像亲兄弟一般的长大。你父亲可不像你这般,什么事都藏在心底。」 宋承明微微一笑,道:「可他死了。早早的死了。朝廷的太子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简亲王面色一白:「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个话。你记着。别提起这个话。」 文慧太子的死,是他心里的一个伤疤。对于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堂叔,他敬重他,他是君,也是兄。 可突然一觉醒来,他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了。那年,他十五岁,而他自己才十二岁。 「我就是不明白。」宋承明苦涩一笑,「既然不愿意将江山还给太、宗一脉,又何苦假惺惺的封父亲为太子。皇祖父不是已经将父亲封为辽王了吗。送走父亲去辽东,不就好了。为什么费尽心机,非要绕这一圈呢。难道就为了名声。」 v第17章[01.30] 「当然不光是名声。」简亲王小声道,「太、宗在世,多少忠臣良将,都是只对太、宗尽忠的。先帝他根本就收拢不住人心。你父亲成为太子,就将这些旧部的心收拢了起来,这个江山他才算做的稳。十几年过了之后,那些太、宗旧臣,老的老,死的死,还剩下几个呢。你父亲这个太子自然就失去了作用了。再有,你父亲端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君子。而当时还是皇子的如今圣上,就显得稚嫩多了。两相比较,结果自在人心。等到你父亲羽翼丰满,只怕先帝也压服不住了。就是亲儿子是太子,都不能完全放心,何况是比他还名正言顺的太子呢。谁又能毫无戒心的将这万里江山还回去。」 简亲王看着辽王,嘲讽的笑道:「只是到先帝病重的时候,最常念叨的反而是你父亲。他怕了,怕到了下面,见到太、宗和你的父亲。」说着,有些怅然。 宋承明抬头看着在树梢上跳跃的麻雀:「如今,他倒是希望我在京城留两年。以给太后守孝的名义留下。」 「这是好事。」简亲王笑道:「这几年你在辽东经营的还不错。可是跟京城还是疏远了些。你需要时间去熟悉京城的人和事。京城的人,也需要进一步认识你。」 「我答应了。」宋承明笑了一下,「如今,他准备给我在京城建一座王府呢。」 「你怎么说的。」简亲王问了一句。 「我的要求可就多了。毕竟不光是要自己住,后代子孙也要住。自然要一步到位才好啊。」宋承明嘴角泛着冷笑。 「就得这样说。」简亲王赞赏的点头。「就要一副准备在京城常住的样子。要不然,他也不能放心。」他说着,看了一眼宋承明,「为你选王妃的事情,你可要好好掂量。别弄个身份不对的,那就麻烦了。若是有合适的,早点留意,你的事,估计得两年以后才说。时间还很充足。看好了人,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知道该怎么为你周旋。」 「你觉得刚才那个如何。」宋承明咳嗽了一声,问道。 「哪个。」简亲王问完,才恍然,「就那个一肚子心眼那个。」 宋承明又咳嗽了一声:「如何。」 「这……好是好啊!就是年纪是不是小了点。」简亲王不确定的道。比自家闺女还小呢。 「两年后也十五了。」宋承明强调了一句。 「哦!」简亲王笑了一声,「你小子这是认准了吧。」 「我这样的情况,找个蠢的,不是找死吗。」宋承明解释了一句。 「哈哈……」简亲王上下打量了辽王一眼:「就是说,咱们不光是堂兄弟,还是连襟了。」 「还不知道成不成呢。」宋承明不自在的扭过脸。 「哟!这不成了……你打算怎么着啊。」简亲王还第一次见这小子患得患失。这是上了心了。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亏得今儿在院子里碰见了时候两人跟陌生人一般,谁也不搭理谁。装的挺像啊。 宋承明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让简亲王不由的怀疑这小子真敢将人抢了,直接奔辽东去。 却说这三姐妹一进院子,四娘和六娘就扶着五娘进了偏厅。 「这是怎的了。」就有个姑娘这般问。 四娘犹豫了半天才道:「不小心摔的,摔台阶下了。」 这姑娘就楞了一下,摔了就摔了,你犹豫什么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另一边一位姑娘问六娘:「怎么摔的,不要紧吧。」 「没看路,被石子绊了一下,磕在花坛边上了。」六娘十分利索的回答。 「刚才不是说摔在台阶下了吗。」那边的姑娘问四娘。 「说了吗。我说了吗。」四娘十分疑惑,然后不好意思的道:「哦!那台阶下就是花坛吧。」 啊呸!你家花坛建在台阶下,等着人天天往里面撞了呢。 不一时,就有丫头将偏厅的事情告诉了老王妃。老王妃面色一青,这不靠谱的,难不成真敢动手。 这偏厅了各家的姑娘都看见了人家姑娘被扶着回来,说的清吗。她想装作看不见,假装看不见都不成啊。做人没有这样的。到家里来做客,就让你家姑娘这般欺负人家的姑娘啊。 她忙叫人把五娘叫来。 五娘这会子身上反倒收拾齐整了,她见了老王妃还笑眯眯的:「大姑娘已经去何侧妃那里了。您老人家别担心。」 大丫头去何侧妃那里了!原来弄鬼的是她啊。 「好孩子,锦儿是不是欺负你了。回头我帮你教训她。」老王妃叫丫头拿出一块玉佩出来,「这物事还是当年太后赐的,如今给你吧。」准备拿东西赔罪。 云五娘咧嘴一笑:「您老的东西都是宝贝,我真是想要。但是大姑娘真是没欺负我。我们在院子里玩来着。不小心被树枝绊了一下,跌在石子路上了,真是一点事都没有。」 老王妃一笑:「好孩子拿着吧。我是喜欢你才给你的。跟其他的不相干。」 五娘这才接过来,笑着告退了。 老王妃是真有点喜欢这个姑娘了。人前给了面子,没告状,处处都是维护大丫头。可她哪里听不明白里面的意思。三个人三种说辞,不是摆明了告诉她这里面有鬼吗。而且连幕后的黑手都找到了,就是何侧妃。 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她对云家的二姑娘也多了几分期待。 「你可是真会养孙女,个个都是好的。」老王妃拉着老太太的手直夸。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乱子就好啊。 那些原本还有些嫉妒云家能跟王府联姻的人家,看了这一出戏,都有点往回缩了。这王府也不是一般姑娘能摆布开的。 双娘的手慢慢的松开,红霞慢慢的爬上了脸庞…… v第18章[01.30] 从简亲王府回来,双娘的事情就已经基本定下来了。 婉姨娘顿时就得瑟开了。这可是亲王王妃啊。这王妃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一时之间,说话的语调都变得不一样的。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就是同颜氏说话,也有几分平起平坐的意思。 颜氏懒得同这个糊涂人计较,只是对三娘冷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妾室的本性。她们骨子里,每时每刻都琢磨着怎么取而代之。这就是你一心一意要帮助双娘的结果。要是我肚子里的这个不是儿子,要是你的夫家不显赫,要是你姨妈在宫里出一点岔子,那么我们,就得永远仰人鼻息的活着。」颜氏的面容冷肃,「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等着她们将属于你的东西一点点剥夺掉。」 不!当然不是! 可是,自己却要去做那个连自己都鄙夷的妾室吗。 真的要这样吗。 三娘心里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痛苦之中。她此刻,似乎有点理解姨妈了。姨妈也是嫡长女,是一个家族倾心培养的。就是按照大家族的宗妇的模子教养长大的。可是,到头来,还是低了别人一头。这样的身份错位,是何等的痛苦。 她一个人静静的走回自己的院子,五娘说过的话不时的就闪现在脑海里。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不是正妃,自己的处境跟姨妈何其相似。 难道自己也要变的跟姨妈一样,汲汲营营一辈子,就是要争取那个正室之位。对于姨妈而言,这辈子唯一成为正室的机会就是成为太后。只有成为太后的女人,才是能陪着皇上身边的女人。 可姨妈这条路走的有多艰难,但却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一个明晃晃的失败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难道自己还要重复一次这样的老路吗。 她自诩是个聪明人。从理智上来说,这样的选择得不偿失。 但从情感上,一旦想起今生跟那个人再没有缘分,心里就止不住的疼,疼的不能呼吸。想起要嫁给其他人,心里就没来由的排斥,一阵阵泛着恶心。 怎么办。 她摊开手掌,又紧紧握住,再次打开,什么都没有。就像自己一心想要追逐的一样,只是一场空罢了。 放弃吧!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呼喊。 是的。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内心深处的声音罢了。 半圆的月亮挂在天上,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风也从那半窗户里挤了进来。身上冷,但哪里抵得上心里的寒意。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声音还是那般的醇厚清雅。 一定是太想他了吧。 三娘将脸埋在膝盖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不要再想了,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自己又是何苦呢。 表哥很好。她这般安慰自己。表哥虽然暴躁,但从来不会对自己发脾气。表哥虽然粗鲁,但在自己面前一直很文雅。自己提过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总是第一个给自己找来。 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个倾心对待自己的人了。 看到简亲王府,就知道双娘将来要面对什么。但三娘可以肯定,表哥不会让自己过那样的日子。不管有没有道理,他总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哪怕错了,他也会将错就错。 这般的宠爱,就是父母,也没有给予过自己。 自己凭什么嫌弃他,抛弃他! 一时间,懊恼充斥着三娘的心。 心慢慢的静下来,仿佛风也止住了。身上一暖,是披风裹在了自己身上。 是玛瑙吗。 三娘皱皱眉:「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来吗。」 「孤……我是见你冷……所以才……」 三娘愕然的抬头,眼前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殿下怎么来了。」她想起来,但是腿麻了。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承乾好似有些手足无措,目光没有放在三娘的身上,那样会显得很失礼。「我就是不放心你,在简亲王府见了你一面,好似有些瘦了。你又躲着我。我不放心,就出来看看。」 「您怎的能这般冒失呢。您的安危关系着天下,怎么能轻易……」三娘止住话头,不自在的别过脸,想起自己的决定,就更不敢看他一眼。她怕她的心不由自己的理智。她深吸一口气才道:「殿下回去吧。咱们这之间,于理不合。」 宋承乾眉头一皱。都说最难捉摸的就是女人的心,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的要跟自己在一起,转脸就又变了主意。不过看这样子又不像是自己要放弃的。「你怎么了。」 「是我痴心妄想了。」三娘摇摇头,「殿下早点回宫去吧。外面不安全。叫人发现了,咱们就说不清楚了。」 「这是何意。」宋承乾看着三娘,「你这是要放弃了吗。你不是说再艰难也要在一起吗。」 「殿下请回。」三娘不敢回头,只将头扭向一边。 「我要是娶你做太子妃呢。」宋承乾看着三娘道,「我要是主动去父皇那里,去请旨意,要娶你做太子妃呢。要是我不在意你是皇贵妃的外甥女,我不在乎这里面的利益关系,我只要娶你呢。你还要赶我走吗。」 三娘愕然的回头,愣愣的看着他:「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v第19章[01.30] 「孤是太子,虽不是一言九鼎,但是,口中却从没有虚言。今儿回去,我就去找父皇。」宋承乾看着三娘,「如此,你可愿意。」 三娘脑子就如同炸开一般,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她的眼睛迷茫水润,睫毛上沾着的泪珠还没有干。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一双眼睛,如同一潭深水,怎么也看不到底。她看不出他的思绪。 宋承乾看着三娘微微张着的嘴,红润饱满,贝齿微微的露出个尖,他顿时就有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走上前两步,坐在炕沿上,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可愿意。」 见三娘还没有回过神,就猛地伸出手,托在她的脑后,嘴唇附上去,紧紧的贴在那樱唇之上。 三娘的眼睛瞬间瞪大,继而脸羞的通红。她想要退缩,但怎么也挣扎不掉。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 宋承乾感觉到怀里的身子由僵硬到柔软,就不由的加深这个吻。三娘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勾出来一样。直到快穿不上气的时候,他才放开她。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又不舍又留恋,但更多的是羞涩。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双手的手指相互纠缠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说的是认真的。」宋承乾又把手伸过去,托在三娘的脑后,让她的视线无从回避。「我这就回去求见父皇,你等我消息。」 说着,就用手指在三娘的唇上流连了片刻,在三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窗子上跳出去。 「哎……」三娘想叫住她,只是人已经消失了。 顿时,她的心里就流淌起甜蜜,吃吃的笑了起来。又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慢慢的感受。如果真是能成为太子妃,那自己的纠结又算什么呢。 果然庸人自扰之。 宋承乾出了云家,心里那股子火也就散了。 「殿下,您真要去求娶不成。」李山轻声问道。 李山是宋承乾的贴身太监,可谓是太子的第一心腹。 「为什么不呢。」宋承乾嘴角带着几分笑。但眼里却别有深意。 李山即使为太子的心腹,也琢磨不透这位主子的想法。 二人远去,又过了一刻钟,又有两条人影离开。再过了一刻钟,四条人影相继离开。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三娘的房顶上,才又出现了一条身影,却没有离开云家,而是朝田韵苑而去。 宋承明心道,着宋承乾处事可真是谨慎,就是跟一个姑娘相会而已。也做的这般谨慎。着实不能小觑。 他坐在五娘的屋顶上,本来下定的决心,在这一刻又有点动摇了。 这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性子极为沉稳,有时候,他一点也不觉得她还只是一个未曾及笄的小姑娘。 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假的。她总是能让自己忽略到她的年纪。 但是,他还没有禽兽的对这样一个小姑娘起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坐在房顶上,心里没来由的空荡荡的。自己该何去何从,真的要将这个姑娘搅合进来吗。 没来京城,没见过金氏的女儿的时候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下这样的决定。但是如今,自己却犹豫了。 没来由的,为什么心里就不忍了呢。想起那短短的几次接触,想起醉酒后,本能的走到这里。他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简亲王说的话,是自己的真心。她不想叫这姑娘属于任何人。除了自己。 可这之间,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在将来,真的还能这般的一如既往吗。 他能管住自己的心,那么,这个聪明的姑娘呢。她会相信自己是真诚的吗。 怎么偏偏,她就是金氏的女儿。 如此长叹了一番,他没打搅人家姑娘的好梦,几个起落,就出了云家。 「阁下留步。」 猛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宋承明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来人端是有几分手段,能悄无声息的在自己的身后出现。担忧倒是没有,毕竟对方要是心怀恶意,在背后下手,自己绝无生还的机会。 这个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应该年纪不大。他想到了一个人——云家远。 「阁下大半夜的,出现在云家,真是好兴致。」云家远脸上不见喜怒,但心里已经恨极。居然敢打妹妹的主意。真是胆子不小。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不是云家的人吧。」宋承明看着云家远笑道。 「费尽心机,接近我妹妹,究竟是为了什么,明人之前不说暗话,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云家远皱眉看着这人,「想必辽王也不想在这里跟我耗费时间。」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想到。当年与金家的协议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宋承明笑道。 「什么协议。」云家远皱眉问道。 「这个你回去问问金夫人,就能知道。」宋承明看着两人拉的长长的影子,低声道。 v第20章[01.30] 「这跟我妹妹有什么干系。」云家远向前跨了一步。 宋承明嘴里突然泛起几分苦涩…… 皇宫。 宋承乾一直跪在天元帝的寝室之外。周围几个宫人,想上前阻止,但又不敢稍动。 天微微亮的时候,天元帝自然就醒了。君王早朝,是不能耽搁的。昨晚听说太子偷偷出宫了,他连临幸妃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付昌九,几时了。」他打了个哈欠,言语还有点含混不清。显然是还有些迷糊。 「主子,时间还早。只是太子在外面跪着呢。」付昌九赶紧将帐子撩起来,低声道:「跪了一晚上了。」 天元帝瞬间就睁开了眼:「他这是察觉到朕知道了他的动向了吧。」 付昌九不敢接话,只是道:「瞧着不像,倒像是想要求陛下什么事似的。看来昨晚出去,并不是见什么英国公在军中的下属的。」 「那他干什么去了。」天元帝坐起身,披了披风,「这混账,就是不肯消停片刻。」 付昌九干笑了一声,道:「传回来的消息说,太子没去英国公府,倒是去了肃国公府。」 「云家。」天元帝的脸上闪过一丝恼色,「怎么哪哪都有他们呐。」 付昌九端了漱口水给天元帝,只埋头干自己的活,不敢瞎问瞎打听。 「叫太子进来。」天元帝漱了口,顺手接过手里的热帕子,吩咐道。 付昌九赶紧出去,凑倒太子身边低声道:「殿下请起,陛下请您进去。」 「多谢公公。」宋承乾脸色有些苍白,踉跄着站起身来。付昌九赶紧扶住,两人进了内室。 天元帝一看他这幅样子,就又有点心疼,「你这是闹什么,瞧瞧你还有一点一国储君的样子么。」 宋承乾复又跪下,「儿臣求父皇一个恩典。」 「起来说。」天元帝指着付昌九,「扶太子坐下说。」 「儿臣跪着吧。」宋承乾低着头,「儿臣坐着说不出口。」 「真是混账啊……你爱怎样就怎样。」天元帝看着太子,道:「说吧,什么事叫你明知道说不出口,还坚持要说。」 「儿子是来请求赐婚的。」宋承乾脸胀的通红,结巴的道:「儿子想……想请求……求父皇给儿臣赐婚。」 「赐婚。」天元帝‘哈’了一声,「我记得东宫有几个伺候的……」他不确定的看向付昌九,向他求证。见付昌九点点头,才又看向太子,「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宋承乾越发的不敢抬头,低声道:「云家的!云家的三姑娘。」 天元帝还有点懵,付昌九却变了脸色。 「云家的,门第倒也配得上。你能说赐婚,必然不是庶女。可这嫡女,难道是云家四房的丫头。」天元帝问道。 四房是跟英国公府的关系最近,别的也不可能啊。 「不是!」宋承乾抬头看着天元帝,「是二房的嫡女。」 「二房的……」天元帝心里一算,这不对啊。二房的不是皇贵妃的外甥女吗。他不确定的问,「你刚才说什么,哪一房的。」 「二房的!」宋承乾一副已经说出口了,横竖无所谓的样子道。 天元帝看着付昌九,问道:「你听见他说什么了。朕要是没有记错,那云家二房的嫡女,皇贵妃一直说是要配给老大的吧。」 付昌九低下头,不敢回话。皇上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宫人何尝不知道呢。那大皇子对那位三姑娘真是如珠如宝,宝贝的不得了。如今太子跑来要赐婚,大皇子还不得炸了啊。 天元帝一看付昌九的样子,就更加确定了。他抬脚就踹,「你个混账啊,你们兄弟平日里起争执,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你这是要抢兄长的妻子,是一国太子的所为吗。你知道你这是什么,你这是私德有亏。一个私德有亏的人,如何能……」 还要骂下去,付昌九赶紧出声,「陛下,您悄点声,不能传出去,叫人听见一声半声的,如何是好。」 他可不敢让皇上再骂下去了。太子如今只能算是觊觎别人的未婚妻,甚至连未婚妻也算不上。可皇上是真的偷了大臣的老婆。 要是太子是私德有亏,不配为太子。那么皇上呢,还配当皇上吗。 什么话都能说,就这些话,到此打住吧。自己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子不是。 天元帝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事,心里的气倒消退了几分。「你昨晚就是私会佳人去了。」 「父皇知道了。」宋承乾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才讪讪的低头道:「是!儿子在念慧庵见到她的时候,她看着儿臣还很高兴。那天在简王兄府上,她瞧见儿臣只做不认识。儿臣就是想去问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说着,脸涨得通红。 「没出息!」天元帝骂了一句才道:「等等,你刚才说,你在哪见到那个云家的……姑娘。」 「是三姑娘。父皇。」宋承乾答了一声,好似对天元帝没记住他的心上人有些不满。 「起来说话。」天元帝叫付昌九扶起太子。见他站也站不稳,心里的气又消散了两分。 v第21章[02.05] 「就是在儿臣给母后建的那座庵堂里。而且我们是两情相悦的,父皇。在这之前,儿臣就是觉得这姑娘很好,但是儿臣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那个姑娘告诉你,她心悦你。」天元帝问了一声。 宋承乾不好意思的低头:「父皇,儿臣没有……这跟大哥无关。是儿臣跟那三娘情投意合,所以……」 天元帝冷笑一声:「行了,你不用说了。从今日起,你禁足东宫,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私自出来。」 「那婚事……」宋承乾又问了一声。 直到天元帝冷哼一声,他才低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天元帝皱眉,低声道:「这颜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付昌九低声道:「许是碰巧了吧。」 「碰巧!」天元帝冷笑一声,「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云家的姑娘偏巧出现在太子要上香的地方,是巧合吗。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碰上过别家的姑娘。」 「不会吧。」付昌九笑道:「大皇子对那位三姑娘可是宝贝的紧。皇贵妃娘娘要真是那么做了,大皇子肯定是要闹腾的,这母子起嫌隙的事,皇贵妃娘娘该是不会做吧。」 「那位姑娘,朕倒也是有些印象,是个极为艳丽的丫头。」天元帝沉吟道,「太子终归是年轻啊,儿女情长了些。这样也好……」 付昌九心跳的厉害,再不敢随便说话。 出了大殿的宋承乾,却委实松了一口气。 李山什么也没说,上前搀扶了太子,两人往东宫而去。 「殿下,如何了。」李山小声的问道。 「禁足了。」李承乾语气平稳的道。 「这可如何是好。」李山有些慌乱。 「挺好的。这样才好呢。」李承乾呵呵一笑,「整天被父皇盯着,一刻让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好了,孤不仅表现的儿女情长,孤还显得很稚嫩。要不然怎么会干出觊觎兄长早就瞧上的姑娘的事呢。这可不是小事,别说是太子了,就是普通人家,这样的子弟也是当不得大用的。这就是明晃晃的把柄啊。」 「您是在自污!」李山顿时愕然。 「成王败寇。如是赢了,史书由我书写,将来这也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罢了。但要是输了,命都没了,要这无所谓的名声做什么呢。」宋承乾自嘲的一笑。 「殿下……」李山顿时声音就有些哽咽。太子是多自律的一个人啊,如今不得不自污以自保。想起来,不由让人心酸。 宋承乾没说的是,这只是其一的好处。其二,就是皇上已经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皇贵妃使得美人计了。而他就是那个顶不住美人计的年轻稚嫩,跌在女人身上的储君。其三,就是云家。不管父皇会不会将云三娘赐给自己为太子妃,但终究都不会再赐婚给大哥了。 这些也就够了。虽然对这位姑娘隐隐有些歉意,但是,通往权力顶端的道路时刻伴随着牺牲。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父皇能将她赐给自己,无论是什么分位,自己都会善待她。权当是补偿吧。想起那姑娘笑里含泪的眼,他的心还是有些异样的情愫。他晃晃脑袋,如今且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呢。 而另一边,云家远带着宋承明,赶在天亮之前,回了烟霞山庄。 金氏在大厅了见了这位太、宗一脉的传人。 「你想继续祖上的协议。」金氏淡淡的道。 宋承明挑了眉,问道:「相传,金家一脉,最重承诺。凡有许诺,无有不应。只要金家还有传人在,这承诺就永远作数。难道金夫人要毁诺吗。」 「知道的还不少。」金夫人微微一笑。突然,面色一冷,道:「听说,你在觊觎我的女儿。」 「谈不上觊觎,只能说是性情相合。应该算是很合适的妻子人选。」宋承明不是很喜欢觊觎这个词。 「那你就该知道,我女儿和协议,你只能选择一个。」金氏看着宋承明的眼睛,淡淡的道。 「我记得那是云家的五姑娘,不是金家的女儿。难道我记错了。」宋承明挑眉问道。 金氏挑眉一笑,「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让我的女儿姓金,你信吗。」 「信!」宋承明点点头,「以云高华和云顺恭的品性,只要价钱合适,他们没有什么不能卖的。」 金氏一笑,眼底带着几分轻嘲。难得赞赏的看了一眼宋承明。 宋承明语气一转,又道:「我信你有一万种办法让云五娘姓金。但是你没那么做。因为你知道,跟金这个姓氏沾边的女人,往往不会有好结果。一如东海王的独女,一如金夫人你。」 金氏面色阴冷了下来:「看来太/宗给后人留下的东西不少。这些往事,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金家为何会剩下夫人一人,夫人为什么会流落在云家。」宋承明没理会金氏说什么,只一径说着自己的话,「夫人,如今东宫已经怀疑了。不管是为了夫人的仇恨,还是为了你的女儿,你都没有比我更合适的选择。」 金氏紧握的拳头慢慢的松开,大厅里陷入一阵沉默。良久,金氏起身,直接去了里间,「你走吧。」 宋承明愕然,一时不知道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既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他看着金氏的背影皱眉,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幸亏云家那丫头不是跟她娘一起生活,否则也养成这么一副性子,怎么得了。 云家远将两人的对话暗暗记在心里,他到今天才知道。娘给他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王爷,我送你出去。」云家远客气的道。 宋承明跟着云家远出了山庄,自有下人送来快马。他知道,暗处跟着自己的侍卫是进不了这烟霞山庄的。 v第22章[02.05] 「家妹年纪还小,还望王爷不要打扰才好。」云家远将他送到庄子门口,淡淡的说了一句。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请你转告金夫人,不管她相不相信我的诚意。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宋承明看了云家远一眼,道,「五姑娘年纪还小,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云家远看着打马远走的背影,心事重重的往回走。他有预感,平静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云五娘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许多的故事。第二天醒来,心情还是无比美妙的。 紫茄伺候梳洗,红椒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府里的趣事,「婉姨娘真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越发的轻狂起来。今儿一早穿了一身银红的就要去正房,被二姑娘给拦住了。二姑娘气得很了,拿剪刀将那好衣服从袖子那边剪开,然后扯下来扔火盆里烧了。放下话来,要是她还是不知道感念太太的恩德,她就厚着脸皮,要求将自己记在太太的名下。以后跟婉姨娘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也不认识。」 「婉姨娘这才吓住了,连一声都没吭,换了一件葱绿的衣服,就去给太太请安了。」红椒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跟在云五娘身后,不时的递个东西来。 云五娘也听的津津有味,哈哈一笑,道:「该!」 就是欠二姐收拾。她蹦跶的这几天,闹得双娘极为尴尬。 香荽进来,呵斥红椒,「你也别一径的在这里卖嘴,该吃早饭了,倒是搭把手啊。」说着,朝五娘一笑,道:「三姑娘一早打发人送来一篮子水萝卜,怕是大皇子打发人送来的。都不大,但切成丝,伴了做凉菜滋味倒好。主子好好尝尝。」 「三姐倒是好心情。」五娘不打算出门,只让人将头发编了一个大辫子,自然的才垂在脑后,穿着夹袄在屋里,也算是利落。 早饭是五仁粥,配着鲜菜,吃了两碗,连蒸饺也干掉一笼屉。吓得香荽将东西都收拾利索了。 吃了饭,也没什么事干,正经的书,一本也看不进去。话本子也一味的是劝人尽孝,劝人行善的故事。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倒是叫红椒搜罗来两本,但是端是无趣。 不是穷秀才被富家千金垂青,就是赶考的落魄书生遇到了官家小姐。从此花好月圆,过上了幸福生活。她心里不停的腹诽,这跟后世流行的yy小说也没太大差别,都是穷屌丝逆袭成功,迎娶白富美的故事。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好笑,千百年来,有些追求竟然就没变过。这写话本的都是是落魄的文人。要换成识字的姑娘家写小说,该换成嫁给高富帅。该都是变种的灰姑娘的故事。 越想越是无聊,就扔下书,想找本朝开国的史书看看。里面应该有记载金家那位东海王的事迹。 可这东西估计只有国公爷云高华的书房有。或许世子云顺恭那里也该是有的吧。 「香荽,我要去前院,找身合适的衣裳出来。」云五娘向来就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既然决定了,那说做就做。 大家闺秀就这一点不好。那就是时刻得讲规矩体面。这在自己家里,也得分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 等收拾利索,带着香荽直接就出了门。 今儿的天不如昨天,又阴沉了下来。有点风,还是有点冷的。外面除了必须当值的下人,还真没什么人走动。这府邸大就这一个好处,不想找谁就一般不会碰到谁。 到了云顺恭的院子外,就有小厮迎了过来:「五姑娘也来了,今儿世子爷这儿可真热闹。」 也!看来还有人在啊。 云五娘笑道:「不会是父亲又抓了二哥骂吧。这不是白费劲吗,要是能骂的出息了,早就出息了。」 那小厮抿嘴一笑,道:「是三姑娘来了。给世子爷送点心的。」说完,往香荽手里一瞄,见什么都没拿,顿时有些讪讪的。 「我从来只从父亲这里顺东西回去,什么时候见过我给父亲送东西了。」五娘呵呵一笑,「别打搅父亲跟三姐,我去东次间的书房吧。 那里跟云顺恭的书房隔着一道门。平时是不让人进去的。就是云顺恭休息的地方,外人不方便。但云五娘这亲闺女,横竖不能算是外人吧。 香荽留在了外面,云五娘一个人悄悄的进了东次间。倒不是想偷听,就是不想打搅人家说话罢了。 但是声音还是无比清晰的传了进来。 「……表哥打发人来送的水萝卜,做的萝卜饼。听那小太监说,表哥今儿很高兴,是不是朝廷上有什么喜事。」这是三娘的声音。透着好奇。 「喜事!呵呵……」云顺恭轻笑一声,「不知道太子被皇上禁足东宫,算不算得上是喜事。」 「什么!」三娘的声音有些尖厉。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的不稳重。高兴成这样了。」云顺恭有些不满。太子这事还真说不上好不好的。但看到闺女这样,他还是有些不自在。颜氏向着颜家也就罢了。要是闺女的心也偏了,那他还真就高兴不起来。 「这对表哥肯定是高兴的事。」三娘收敛了神色,小声道。 「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了,别在外面瞎说。是要给大皇子惹祸的。」云顺恭又看了一眼闺女,拿了萝卜糕吃。倒也还算新鲜。 三娘攥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问道:「爹爹知道因为什么吗。禁足太子可是大事。太子不是犯了大错,这么做,是会让人心不稳的。」 「这道理朝上的大人不比你懂吗。」云顺恭叹了一口气,「我跟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个干什么。行了,没事别打听这些有的没的,闲了,就帮你二姐绣绣嫁妆嫁妆。去吧。想要什么告诉管家一声,叫他到外面给你寻去。只要这世上有的,一准给你找回来。这一顿萝卜饼,我倒是赔进去多少啊。怪不得都说养闺女是赔钱呢。在家金尊玉贵的养着,出嫁了金山银海的陪着。得着什么了。」 云五娘知道云三娘要出去了,她可不好叫三娘知道自己在里面听见什么了。赶紧就往外走。这一转身,倒瞥见屋里的榻上粘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就是觉得眼熟。她马上伸手摘下来,又把桌上的一个玉石的镇尺拿了。然后退出去。 三娘一出门,就见五娘拿着鱼食在大缸边上投喂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大冬天的,你折腾鱼做什么。」 「闲的呗。我想找本史书回去翻翻。结果你跟父亲在屋里说话。」五娘不满的道,「我等了着老半天了。」 「那你去吧。」三娘的心里全是太子被禁足的事。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他一定是去请求赐婚了。所以,才被皇上给罚了。 看着三娘出了院子,五娘才准备进去。 里面就传来云顺恭的声音:「五丫儿,你是不是进东次间了。我桌上的镇尺呢。那可是上好的黑玉的。」 「不是好玉我还瞧不上呢。父亲,我可听见了,你说三姐要什么就打发管家去买,没有不应的。我这又没有要那折腾人的东西。怎么就不成了呢。」云五娘窜了进去,嘻嘻哈哈。从书架子上抽了两本书,就往出跑,「看完了让人给您送回来。」 v第23章[02.05] 云顺恭还来不及叫,人家就跑远了。 他叫来小厮问道:「五姑娘在东次间呆了多久。」 那小厮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神色,接话道:「才一进去就出来了。奴才瞧见五姑娘抱着个东西出来,想是又从世子爷这里顺什么东西了。也就没敢声张。」 云顺恭面色一缓,点点头:「知道了,你退下吧。别对着五姑娘多嘴多舌。」 「是!小的记下了。」然后慢慢的退了出来。 云五娘回到院子,就进了书房。将手里的一个米珠大小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这东西粘在只有云顺恭才躺的榻上,一定该是他的东西,或者是跟他极为亲近的人的东西。要不然不能粘上。 而且,这是女子首饰上掉下来的。也就是说,云顺恭的书房里又他极为亲近的女子出入。这个人会是谁呢。 肯定不是丫头的。因为外院的书房,是没有丫头伺候的。只有小厮随从和婆子。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难道会是婉姨娘的吗。 云五娘于摇摇头,肯定不是。婉姨娘不是那种能红袖添香的女人。 又或者是秀姨娘不成。 云五娘继而又否认了,肯定也不是。这些年她成日里烧香拜佛,只为了让三哥的身体好一些。断不是佩戴这种亮眼之物。 而自己的亲娘十多年都不回国公府了,自然不会是她的。 颜氏就更不可能。云顺恭的外书房,就是两口子打擂台时躲避的地方。谁会把敌人引到自己的根据地啊。所以,万万不会是颜氏。 「这怎么跟怡姑那根水晶簪子上的流苏珠子一样啊。」香荽进来送茶,轻声问了一句。 对!还有怡姑。她也是父亲的女人。只是如今的角色,更倾向于颜氏的内管家。大部分都忽略了她也是世子的女人的事。 原来,怡姑跟父亲,并没有断。他们的关系甚至比跟颜氏的夫妻关系更亲近几分。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云五娘将这珠子交给香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悄悄的收好。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 香荽手都有点抖,这个发现能要人命的。怡姑看起来多好的人啊,原来背后竟然如此……不堪。当初太太要提她做姨娘,她死活不肯。说什么只忠心太太。啊呸!原来是为了怕当了姨娘会成为第二个秀姨娘吧。更是为了能偷偷的跟世子爷幽会吧。 世子爷也很过分,怎么能这么做呢。太太知道了不定怎样呢。被自己的丈夫和最信赖的心腹一起背叛,情何以堪。这就是双重背叛了。 香荽将东西收了,「姑娘放心,一定收的妥妥的。」 云五娘点头,她十分的放心。房里有个马桶,其实是新的,从没用过。桶下面,有一个暗格,就是香荽藏这些细小东西的地方。这藏东西的地方让人十分无语,不过没人会想着去翻马桶的。算是极为隐秘吧。 见房里只剩下自己,云五娘才想起三娘和云顺恭的对话。 太子被禁足了。这个消息五娘无从猜测它的好坏。但是三娘去的时间也太巧合,问的问题也十分有意思。她是在刻意打听东宫的事情。 难道她事先知道太子会出什么变故不成。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的。难道三娘跟太子还有见面。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三娘不仅没进宫,连府门都没出过。难道有书信来往。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这东西太容易让人抓住把柄了。这两个聪明人不会选择这种联络方式的。 几番思量无从得知,五娘也就不费那个心思了。她更在意的是,三娘明知道那样的结果,以她的心性,是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的。 但如今这般又作何解释呢。 五娘摇摇头,想不通,就只能静观其变。太子既然已经察觉到了金家的事,五娘就不得不防着,他从三娘那里知道一些东西,来让他确定这件事。 坐了半晌,才又重新拿起从书房里顺来的书。并不是什么本朝的史书,只是普通的游记。她是临了变了主意的。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在查金家的事。 所以这书,还得从外面找。史书外面可不会随便就有卖的,尤其是本朝的史书。找哥哥显然不现实。一说,他就猜到自己的意图了。 想来想去,能帮自己的人,好似只有辽王宋承明了。 可惜,;却没留下他任何联络的方式。云五娘暗暗有些后悔。 两人之间也算彼此救过对方的命了,实在算的上是过命的交情。就算私底下来往一二,也是不打紧的吧。有些事情,别人办不到,但这个人,还是能的。 这套史书,如今就只能落在宋承明的身上了。 想起他暗暗露出来的意思,五娘抿嘴一笑,也说不清楚心里是怎样一种滋味。就是想着,他肯定还会来的。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 云五娘伸手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一眼豆芽身材。所有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虽然心里年龄成熟,但生理年龄真的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等外面传来脚步声,云五娘啐了自己一口。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这些事情了。果然是闲的。 红椒一蹑手蹑脚进来,云五娘就知道肯定有事呗。 「主子,」红椒皱眉道:「刚才我出门一趟,碰见了老爷书房里伺候的小厮。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主子说一声。」 v第24章[02.05] 「说了什么。」云五娘好奇的道。 「他说,再别瞎跑了,主子肯定要查问的。」红椒学着那小厮的语气道。「当时我以为他在提醒我,叫我别瞎跑的。可是查问我行踪这样的事,主子从来没有过,也不会有。再说了,咱们院子的事,他不可能知道啊。这话莫名其妙的。前言不搭后语,对不上啊。或许我多心了。」 云五娘的脸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别瞎跑,说的是自己。说自己不该在书房瞎跑。 主子要查问的。是说自己走后,他被父亲查问过了。 查问了什么。要是查问拿走了什么东西,就很没有必要。 除非查问自己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都听到了什么。 云五娘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父亲,一直都在防备自己。 而这个小厮,也十分奇怪。他能透漏这个消息,就证明他隐瞒了自己在东次间偷听的事。替自己打了掩护。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并不熟悉,甚至叫不准对方的名字。为什么会替自己隐瞒,还要来通风报信。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父亲的人。 能将人不动声色的安插在父亲身边,还能毫无条件的帮衬自己。那么他的主子,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娘亲!他一定是娘亲的人。 云五娘的心里顿时如同有一团火在烧。这就对了!娘亲怎么可能不在云家安插眼线呢。 她挥手让红椒下去,「你做的很好。以后见了他,还是不要理。他要是跟你说了什么话,你只管一五一十的回来告诉我就是了。」 「是!」红椒点头应了。 云五娘真想知道,娘亲究竟在这云家安插了多少人。怪不得自己从小就没觉得又任何不顺手不顺心的地方。原来是娘亲在暗地里将一切都打点好了。直到自己大了,怕被自己发现,可能才停了这种特殊的照看。 一时间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发红。她能想像到娘亲是怎样在暗地里筹谋算计,只为了让自己过的好点。 她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也许就能早一点见到娘亲了。 这时候再想起被云顺恭提防的事,心里也不再难受了。反正自己没将他完全当做父亲,也没道理埋怨他也没将自己完全当做女儿。 所以,他们父女之间算是扯平了! 家里双娘准备着自己的嫁妆,三娘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娘见了一场风就又病了,六娘还在烦恼自己该不该记作嫡女。 没有人陪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情况下,云五娘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长了几天的蘑菇。眼看这年节就要熬过去了,过了十五赏了灯,就又是新的一年。 可偏偏今年,皇上让云顺恭将家眷都带来,参加元宵宫宴。 五娘从来没进过宫,尽管宫里的规矩学的很顺溜。但好似云家一直在避免让她进宫,颜氏也不想带她。一晃就这么些年也就过去了。 看着香荽摆了一炕的衣物挑选,云五娘却又皱了眉。 「将昨天刚做好的衣裳拿出来吧。」云五娘吩咐道:「就穿那个。」 「姑娘!」红椒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那种衣服哪里能穿的出去,而且还是那样的场合。 「听我的就好。」云五娘也不解释,一副不容辩驳的样子。 等到元宵节这天,五娘一大早就起来打扮。身上的衣裳却是一件粉红色的,上面绣着猫戏蝶的图案,端是童趣十足。 又让紫茄用丝带缠了双丫髻出来,带了两个蜻蜓样子的钿子。云五娘又将几年前就不戴的金铃铛拿出来,缠在发髻上。脸上半点脂粉也没有。本来就只有十三的年纪,愣是又小了两岁。 香荽也不知道主子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这可是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可这打扮,就是一个女童。 人家姑娘到了十一二岁就往大了打扮,自家主子倒好,再有一年半载的,就算是奔着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越扮越小了。 其实主子这个年纪才是说亲的好时候,像二姑娘及笄才说亲,就已经算是晚的了。 十三岁说亲定亲,走完六礼,差不多就及笄了。 如今这副样子,看的几个丫头心里直犯嘀咕。 等云五娘到了荣华堂,老太太成氏一愣,然后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五娘,才笑道:「怎么这么打扮啊。」 「不好看吗。」云五娘笑道,「就只有这一身衣裳没上过身了。想着穿它,结果一穿到身上,戴什么首饰都不合适。倒是这般打扮还能看。反正那么多人,谁还在乎我一个小丫头。」 「这话也有理。」老太太一笑,就不深问了,不管这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的打扮都是极为妥当的。先前国公爷的意思还想着是不是要给五娘报病,又怕这丫头机灵,想的多了。倒没想到这个主意。 能进宫的也就二房了。等云顺恭带着颜氏,连同双娘和三娘过来,一家人就准备出发。见老太太盯着自己身后看,云顺恭就解释道:「那俩小子上不得台面,不带也罢。」 颜氏看见五娘,就笑道:「这就是个猴儿,可是想着穿成这样,就能仗着年纪小,四处溜达没有禁忌了。」 五娘十分诧异的看了颜氏一眼:「母亲怎么知道。」 v第25章[02.05] 「你那几根肠子,哪有我不知道的。」颜氏回了一句。 晕高华看了成氏一眼,见成氏微微的点头。也就是说,这是五丫头自己的主意。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她自己要是机灵,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三娘心不在焉,五娘也没心思说话。 只有双娘微微有些紧张,不时的整理自己的裙摆。 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来,但还并不能下去。 三娘不解的问:「往常咱们府里可没有被拦住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这话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外面的嬷嬷接过话道:「今年是太后走了的第一年。皇上请了道观里的姑子,在在慈宁宫为太后做一次水陆道场。」 「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日子。」三娘又问。 「说是钦天监的大人们算出来的。巧了。」那嬷嬷又道。 三娘恩了一声,这才不说话。她对宫里熟悉,叮嘱五娘道:「别乱跑,小心冲撞了人。这宫里的人,从下到上,没有好打交道的。」 这边话才落下,外面就传来跟车嬷嬷的话:「大皇子发下话了,叫咱们先进,那些道姑,且得等一等。 双娘有些好奇,就微微撩起了车帘子,朝外看去。 五娘才要整理一下裙摆,就听双娘压抑的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五娘吓了一跳,问道。 三娘睁开了眼,也看向双娘。 双娘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才道:「我好像看见大姐姐了。」 「什么。」三娘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五娘却一把撩起帘子,朝道姑聚集的地方看去。黑白相间的道袍,乌压压一片,「没有啊!二姐姐看错了吧。长得像的人多,你看错了也未可知。」 「不可能!我怎能认错大姐姐。」双娘压着胸口,「别的都会错,但眼神却错不了的。虽然瘦了一些,但确实是大姐姐没错。」 五娘垂下眼睑,要是双娘真的看见了,那么就一定是元娘想办法混到道姑里面去了。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办得到的。一定有人帮了她。会是谁呢。是娘亲和哥哥吗。 三娘看着双娘又问道:「二姐姐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 「不会的!」双娘保证道,「虽然只是一眼,但我可以肯定,一定是她。」 三娘看向五娘,问道:「你怎么看。」 「要真是大姐姐,她终是会露面的。」五娘含混了一句,既没有肯定,有没有否定。 三娘点点头,心里却惊疑不定。 三个人,三种心情。双娘只是单纯的高兴,五娘则更多的是猜测。三娘既高兴又有些惧怕。 下了马车,一路进了大殿。三个人紧紧的跟在老太太和颜氏的身后。 五娘原来以为,这该是要分男女坐的。结果进去才知道,是一家占几个位子,两人共用一个案几。 人陆陆续续的来,但是却没有嘈杂之声。各自按位置坐好,等着皇上皇后和妃嫔的到来。 这一切都让五娘觉得颇为新奇。她不着痕迹的四下一看,成家就坐在云家的对面。不过,陪着江氏的是周媚儿。 这让云家的三姐妹不由的皱了眉头。 江氏也极为气恼,恨不能手撕了周媚儿这个臭丫头。但是,一招错,招招错。 现在这场合,且不是跟周媚儿掰扯的时候。三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元娘。要是元娘真的出现了,才真的是周媚儿的噩梦。 云五娘总是觉得有视线紧跟着自己,等自己去找的时候,又没有了。几次之后,五娘才把视线落在跟简亲王搭伴的辽王身上。 但也只是眼睛一扫,就收回了。 简亲王轻声道:「那样子是十三岁吗。」 辽王没有言语,不过心里还是满意她的机灵的。即便有人怀疑金氏的身份,知道她是金氏的女儿,也会被下意识的误导,忽略她的年纪。有了这个时间差,自己谋划起来也更从容。这样的场合,还真不会有人太注意一个小丫头。 皇上带着皇后和皇贵妃以及几位妃子进来,让大殿里顿时活了起来。 云五娘藏在双娘和三娘的暗影里,一边又靠着柱子。上面的视线,还真看不到她。 叩拜完成,落座。 大殿里就只有皇上和亲近大臣的寒暄之声。 而云五娘则抬眼看了上位的皇后皇贵妃几眼。皇后比皇贵妃年轻许多,但说句良心话,皇后的长相是也是极好的。尤其是穿上皇后的礼服,透着一股子端庄威严。 皇贵妃的礼服其实也是杏黄色的,她穿到身上就多了几分别样的潋滟。即便人到中年,也挡不住她的美貌。 v第26章[02.05] 男人应该都是喜欢皇贵妃这样的女人的吧。 就见她也一样坐在上位仅次于皇后的位子上,身子微微扭着。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平白多出不少风情来。天元帝边跟大臣说话,边瞧了皇贵妃好几眼。 江氏偶尔瞄到上首的两人的眉来眼去,直恨得牙痒痒。 云五娘不得不说,皇贵妃是一个极有女人味的女人。 突听得天元帝笑道:「云爱卿,儿孙满堂,你也好福气。」 云高华连忙站起来:「没有成了纨绔,给老臣败家。老臣就自认是有福喽。」 天元帝一笑:「这话很是。朕的这些个儿子啊,真是让朕操碎了心。」说着又道:「想必你也一样吧。」 云高华就不敢随便答话了,只道:「皇子们个个孝顺,已是十分难得。」 天元帝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启禀陛下,慈宁宫道场吉时快到了,皇上可要去上柱香。」 「这个自然。」天元帝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皇上去上香,这些人也都得跟着磕头吧。 这叫什么事。谁出的这个主意,在这种时候,选在慈宁宫做道场。 众人心里不管怎么想,但该干的还得干。 五娘却想到了元娘,这或许就是元娘一直就在找的机会。可她这样出现,也未免太不高明了些。 双娘紧握着拳头,如果元娘在里面,她一定能够找到她。 道姑比想想中的多的多。得有两百人。如此多的人,全都是一样的打扮,想不动声色的找出元娘。谈何容易。 「你觉得会是她吗。」三娘低声问道。 五娘远远的跟着,既看不清前面的道场是个什么样子,也靠近不了那些正在做法事的道姑。云高华和云顺恭带着成氏和颜氏去了前面上香,她们这些被长辈带着来的小辈们,都在外围跪着便罢了。 「这根本就没机会去前面。」双娘跪在五娘身边,小声的道。 慈宁宫门口的地方十分有限,这周围都是人。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甚至有些人家带来的少年中,还有几个坏小子,往姑娘这边靠。双娘已经及笄,三娘过了年也十五了。都是大姑娘的模样了。尤其三娘长得艳丽无双,总是惹得那些厚脸皮的少年郎往这边挤。 五娘仗着打扮的年纪小,很是恶狠狠的瞪走几个怀着旖旎心思的人。 当然了,能进来的,身份都不一般。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有几分爱美之心罢了。 才舒了一口气,就听见双娘的问话,五娘想也不想就道:「对!现在先管好自己吧。其他的,暂时顾不上呢。」 三娘低声道:「都禁声,还嫌不惹人注意吗。」 「都是三姐的美貌引来的。」五娘哼了一声。 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一阵惊呼之声。继而是女人的惊叫之声。 五娘马上就站起身来,可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人群瞬间乱了。 左右看看,全都好似没头的苍蝇乱窜。要不是五娘反应尚算灵活,只怕早就人绊倒了。她看见三娘在奋力的朝前面去。五娘暗骂一声,蠢蛋! 前面发生了什么尚且不知道,她挤过去能干什么。 再一扭头,双娘在往道姑堆里蹿。肯定是还想找回元娘。 五娘一咬牙,奔着三娘而去。双娘那边,出事的概率应该是最低的。 五娘心里知道,三娘这是记挂着颜氏,毕竟颜氏还有身孕。而自己也绝不能不顾亲人长辈,一个人走。 好似只一瞬间,场地就空了下来。能躲的都躲了。 五娘也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几十个道姑打扮的女子,手持软剑,挟持着不少女眷。包括皇后和皇贵妃,几个妃子都在内。 五娘还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三娘的声音。 「娘!」声音焦急,带着惊恐。 五娘在人群中找寻,只见颜氏和成氏赫然在列。被人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祖母!母亲!」五娘仗着年纪小,只往里面挤。 两个小姑娘的喊声,显得格外的突兀。 云高华叱道:「还嫌不乱吗,回去。」 「母亲在流血。」五娘看着颜氏痛苦的呻吟,血已经把裙摆染红了。 云顺恭又何曾看不见,自己的嫡子,能不心疼吗。但是皇后还在别人的挟制之下,难道他能为了自己的老婆说话不成。 双娘挤过来,差点晕过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v第27章[02.05] 三娘睚呲欲裂,瞪着为首的那个老道姑:「你放了我母亲,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 双娘双膝跪地:「求求你们,放了祖母,母亲。」 两个姑娘的话,让周围的人,不由的有些动容。 就听那老道姑笑道:「你不该求我,该求你们的皇帝才是。让他交出海王令,我们谁也不会伤害。」 海王令! 云五娘心里一顿,该不是和金家那位东海王有关吧。 就听天元帝道:「告诉过你了,海王令不在朕的手中。你让朕拿什么跟你换。」 「笑话!海王令何等重要,不在皇上的手中,还能在谁的手中。」劳道姑冷哼一声,「亏得是一国之君,端是无情冷血。这些女人都是你的,今儿不见血,看来你就不知道厉害。」 她一挥手,皇后侧面的一个云五娘不认识的妃嫔脖子间就喷出了鲜血,瞬间就倒下了。 云五娘简直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真的有人杀人。 那些被挟持的女眷中,传来哭喊声,挣扎声。但这些道姑,却丝毫不为所动。 「哭什么!」皇后的声音带着沉稳,「要杀就让她们杀吧。横竖不能成为男人的包袱。」 五娘这才注意到这个皇后,从始至终都冷静自持。端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皇贵妃颜氏就差多了,早已经花容失色,面色惨白了。 皇后的话音一落,这哭声就小了,带着压抑。 「果然是朕的皇后。」天元帝面色不变的夸了一句。可他身边的六皇子却变了脸色,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难道就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侍卫们将这里团团围住,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些道姑用人质做了一层肉盾,她们都缩在人质的后面。除非不顾人人质的死活。 可这人质都太重要,不提宫里的主子娘娘们,就是大臣家的女眷,也折损不起啊。 里面好些老夫人都是一些重臣的母亲妻子。这是能舍弃就舍弃的吗。 而且,这些禁卫军中,许多都是出自名门,这些女眷中,只怕也有他们的亲眷。 那道姑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就又要推出一个人来。 「不要杀我,我知道海王令。」 说话的人是周媚儿。 也是她虚荣心作祟,非得跟着江氏,不想这次坐蜡了。遇上这般倒霉的事。当感觉到被推出来的人是她以后,第一个想到就是自保。就是不能丢命。 不就是海王令嘛!先嚷出来再说。 「在哪。」这是老道姑的声音。 「在哪。」这是天元帝的声音。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又彼此看了一眼。 周媚儿哪里知道什么海王令啊。她就是本能的一喊。见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她眼珠子一转,还是老招数——祸水东引。 当看见三娘的时候,她眼睛一亮。喊道:「在云家!我知道,在云家。」 云高华和云顺恭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的确心里有鬼,但绝对不知道海王令。 见天元帝的目光看过来,带着怀疑于怒意。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父子身上,云高华只觉得如芒在背。 那老道姑更是将成氏和颜氏拉了出来,以示威胁。 云高华嘴唇动了几次,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般。 云五娘心道一声糟糕,祖父要是顶不住压力,将娘亲招出来怎么办。 就在云高华要开口的时候,云五娘动了,她嘻嘻一笑,看着那老道姑道:「是啊!是啊!海王令在我们家呢。」 不光是云高华愕然,就是众人都愕然。这东西在云家,连云家的孩子都知道。要真是这样,这事反而不可信了。 天元帝显然想到了这一层,没有说话,只看着事态的发展。 那道姑上下打量了一眼云五娘,「叫你们大人出来说话,你一个毛孩子知道什么。」 云五娘面色一肃:「我家大人不知道。知道的人是我,有海王令的也是我。」 后面不知道谁‘噗嗤’笑了一声,这云家的孩子可真逗。 连天元帝都看了云高华一眼。 云高华和云顺恭两人对视一眼。她是没有海王令,但是她自己本身所起的作用跟海王令是一样的。谁掌握了她,谁就掌握了活的海王令。 v第28章[02.05] 云五娘在那道姑发火之前,解释道:「我的身世,师太可能并不知道。我的娘亲,是云家的金夫人。你可听好了,是金夫人。金夫人就是东海王的传人。」 辽王心里先是一紧,继而一松。好聪明的丫头。此时她先说出这话来,真的也成了假的了。 要是真的,谁会宣诸于口。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说了真话,反倒不会有人信了。 天元帝果然哼笑一声,小声对云高华道:「没想到东海王的传人在你家做妾室啊。」 云高华呵呵干笑两声。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这真话却偏偏没人相信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见那道姑冷笑道:「糊弄我!你明明叫那个女人母亲。」 她说的是颜氏。 云五娘摇头叹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呢。我是庶女啊。那是我的嫡母,你没听见我说金夫人的时候,叫的是娘亲吗。」 颜氏已经快要晕厥的样子,浑身都是血。三娘低声道:「先想办法把母亲救下来。」 这声音那道姑听不到,但身处周围的天元帝和大臣们都能听见。心道,人家孩子是为了救母啊。难怪什么都敢认。 云五娘点点头道:「那人虽没生我,但养了我一场。你先将人放了。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回答你。」 「你既自称是金家后人,那我倒又许多问题问你。」那道姑冷眼道。 「我答对一个,你放一个人。」云五娘寸步不让。 「好!」那道姑冷笑道:「那你知道海王令是做什么的。」 「凡持令者,但有号令,莫敢不从。」云五娘毫不犹豫的道。要是没有这个效果,这个海王令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那道姑眉头一皱,冷笑道:「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意思对了就成了。多少代的事了,能记成这成色就不错了。」云五娘辩解道。 辽王在心里苦笑,要是那令牌真有这样的作用,可就太好了。 那道姑看着云五娘的眼神透着怀疑,好似想进一步试探,才道:「放了世子夫人。」 云顺恭就要上前,那道姑立马又将剑架在颜氏的脖子上。见此,他马上退了回来。三娘和双娘才一起跑过去,吃力的将颜氏搬了回来。此时云顺恭才上去接了人,自有宫里嬷嬷上前,带着人下去了。太医在边上守着,简单的号了脉道:「性命无忧,只怕孩子难保住。」那太医没说的是,这孩子的月份明显不对。 云顺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朝太医道了一句‘拜托了’。就又回了皇上身边。 三娘见陪在颜氏身边的是姨妈的贴身嬷嬷,就道:「这里教给嬷嬷了。姨妈那里我去看。」 这嬷嬷是自小就在颜家的,颜家的姑娘,她哪里会不经心。忙点头应了。她不放心主子,但是那地方如今下人且靠不过去呢。 五娘见三娘过来了,就小声道:「我什么也都不知道了。糊弄不下去了。祖母还在人家手上呢。该怎么办。」她打算缩回来了。只要不牵扯出娘亲的事,其他的事,且轮不到她出头。六皇子不都在天元帝的身边没出头吗。人家都不着急,自己急什么。 三娘低声道:「表哥如今在巡视宫门,姨妈这里,我不能不管。」 五娘就不说话了。她还真就没辙了。 那道姑看着五娘跟三娘嘀咕,就冷笑道:「再不老实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一抬手,又有一个贵人打扮的女子被扭断了脖子。 众人一惊。 五娘趁机捂着嘴,瞪着眼睛尖叫。她想装晕来着。却不想突然肩膀一疼,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双娘看着五娘身子一软,就往下倒。想拉都没拉住,摔到水泥地上声音十分响亮。 云顺恭楞了一下,赶紧上前,搭上手一试脉,竟然是晕过去了。他把五娘抱回来,只交给跟过来的双娘照看。因着有人指认云家有东海令,云家的人还是别离开皇上的眼前比较好。只能将五娘放在地上。 这才转身,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对云高华道:「吓晕了。这孩子从没见过这阵仗。」 天元帝一个眼神过去,就有太医上前诊脉。那太医诊了脉,就又朝天元帝点点头。这就是肯定这事真的晕过去了。 天元帝这才转过头,看也不看五娘的方向一眼。 简亲王倒是看了身边的辽王一眼,眼里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天元帝转头对着道姑道:「朕可以答应你,在你们出城之前,绝不追杀你们。你也看到了,杀人也是无用的。刚才那小姑娘就是云家的庶女,是为了救她母亲才胡乱应下来的。你觉得这般重要的东西,朕会让云家拥有吗。」 那道姑看了五娘和双娘的方向一眼,越想那小姑娘的话越像是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就将视线对准周媚儿:「你不是说在云家吗。说不出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周媚儿哪里会想到这个,她喘着粗气道:「是云家的二太太知道。那对面站着的是二太太的亲生女儿,她一定知道。还有皇贵妃是二太太的亲姐姐,她肯定也知道。」 皇贵妃本就站不住了,刀就斜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就是一个死。如今又听了这话,端是又气又惊。 「皇上……」皇贵妃委屈的喊了一声。 天元帝尚且没有说话,皇后就道:「留几分体面吧。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成了皇上的包袱。」 皇贵妃牙咬的死紧。皇后当然不会怕,因为皇后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象征。这些道姑就是疯了,也不会杀了皇后。因为皇后一死,皇上在没有顾忌。皇后是君,难道臣子顾念家眷,就能看着杀了皇后的凶手而无动于衷吗。到时候乱箭齐发,可就生死由命了。 不一时,又有一个将领从后面上前,低声禀报道:「房顶,树梢,那些高处,臣已经看了,这些贼子选的角度尤其刁钻,臣不敢保证没有意外的损伤。」 v第29章[02.05] 天元帝点点头,看了周围的大臣一眼,「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家眷都在这里,有什么主意就说。」 这话谁敢说。到时候折损了哪家的女眷,不是结仇吗。 最好的方式自然是拿出东海令将人换出来。这东海令知道的人不多,但作用连云五娘都能想到,这些大人怎会想不到。虽然不会像云五娘一般幼稚的以为有了这个东西就真的能动用东海王留下的东西,但有一定的助力是一定的。 这边正商量着从哪个方向过去,可以尽量的减少损失。 那边三娘看着皇贵妃的脸色越来越白,心里就不忍了起来。她觉得她自己心里有了别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姨妈和表哥。如今表哥不在跟前,自己不能这么看着姨妈受罪。 「你放了我姨妈,我给你做人质。」三娘对着老道姑道。 这话让六皇子眼睛一亮,「没错,我来换我的母后。」 颜氏先是一愣,既然眼里闪过一丝泪意,自己陪了半辈子的男人,不为所动,却要一个外甥女替自己出头。 皇后却看了六皇子一眼,轻轻的摇头。 双娘把五娘的头轻轻的放在地上,「我祖母年纪大了,我可以换我祖母。」 成氏看了双娘一眼,这孩子此时能站出来,也算难得。 辽王见本来照顾五娘的姑娘就这么离开了,就又看了躺在地上的五娘一眼,心里有些着急。这天寒地冻的,躺在地上,可不是作病吗。 那道姑眉头一皱,「想表孝心,就想办法把我要的给我找出来。不然今天休想罢休。」 三娘看了那道姑一眼,倒越发的冷静起来:「我不知道东海令是什么,但是却知道你挟持这些人质一点用处都没有。说知道东海令的人,就是那个周姑娘。她本是江南乡下的一个姑娘,母亲死的早,亲爹是个烂赌棍,继母是个刻薄的。这姑娘就抛下了家,也不知道听谁说她们家祖上跟江南苏家的老太太祖上连过宗,就借着人家老太太出门上香的机会,扑到人家的马车前,差点没被马踩死。苏家的老太太看她可怜,就留在身边照看。我姑姑就嫁到了苏家,可惜去了早。单留下我表妹。表妹进京,是带着她一起来的。她起初是住在我们家的。衣食住行,我们无不精心。这姑娘不知道怎的又攀上了英国公世子夫人江夫人。从此再没回过云家。苏家对她有再造之恩,她跟随表妹而来,却抛下了她。云家对她有照顾之情,她一开口,就咬死了云家。害的我五妹不得不应付你才能救下母亲。其实,你一听,就该知道妹妹说的都是话本上的话。你要寄希望于这个周姑娘,那可就白费心思了。她这样一个人,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她的话能信吗。」 周围的人听的都一愣,还以为那姑娘是谁家要紧的女眷呢。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不由都看向英国公和世子。那成家父子紧皱眉头,他们从没把这个小人物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引来如此大的麻烦,。这江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媚儿听着三娘历数她的过往,就不由的暗恨。她为了抛弃过去,吃了多少哭,受了多少罪。如今却被云三娘揭下了面皮。一种不甘充斥着她的心,好似给了她无穷的勇气。于是大声道:「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你道江氏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她转头看向那道姑,道:「只要你带我走,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这是个能让天下大乱的秘密。」 这话一出口,众人不由心惊。这姑娘到京城只在云家和成家呆过。天下大乱,肯定是和这两个府邸有关了。 云家和成家两对父子面面相觑。天地良心,他们真没有不臣之心。这个姑娘说话,何其诛心。 江氏就在周媚儿身边,刚才见周媚儿攀咬云家和颜氏,她心里还闪过一丝快意。不想这死丫头就是疯狗,竟然什么都敢往外说。 「住口!」江氏呵斥。 那事要是让成家知道了,不光自己要死,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完了。 「我为什么要住口,你这个……」周媚儿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簇就朝周媚儿飞了过来。 原来是天元帝从身边的侍卫统领手中夺过了弓箭,朝周媚儿射去。 这事绝不能叫成家知道,成家是会造反的。 周媚儿耳朵一疼,看着箭头从自己的脸颊边飞过,顿时尖叫一声。 这一番变故不光这些大臣吃了一惊,就是那道姑也吃了一惊。 天元帝面不改色的道:「惑乱人心!成家和云家朕都是信得过的。」 云家和成家两对父子赶紧跪下谢恩。这朝堂,最忌讳的就是君臣相疑。 只有辽王隐晦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周媚儿吓得暂时失语,她知道,再敢说话,自己就不一定有好命能躲得过了。 皇后神色一动,见那道姑的注意力被分散,就猛地一撞那道姑,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胸口上戳,「皇上,别顾忌我们,放箭啊。」 随着皇后的身子倒下,三娘猛地拉了双娘和六皇子一把,「趴下!」 刚趴下,箭头就从头顶上方飞过。 六皇子看了云三娘一样,知道这姑娘救了自己一命。同时对父皇的凉薄也多了一份认识。 他知道母后没事。母后要想自杀成全父皇给父皇制造机会,早就在道姑的剑刃上抹脖子了。再不济也该是拿簪子戳在气管上,而不是胸口。母后头上的簪子,就是全刺进去胸口,那长度也伤不到心脏。 所以,母后应该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但这点伤却给了父皇一个机会。僵持下去,实在是太难看了。而且,父皇刚才射出来的那一箭,委实是蹊跷的很。 不过母后这一配合,倒显得好似父皇跟母后有默契一般。 那道姑哪里想到,这些人真敢射箭。不时有惨呼声传来,不知是哪个女眷被伤到了还是送了性命。 那道姑见对方毫不顾忌一点也不曾手软,自己的一点子人根本就挡不住这些禁卫军的合围。就道:「不要恋战,带着那姓周的姑娘走。不要妄造杀孽。」 三娘心道,这道姑倒是聪明,知道不能再杀人了。这些人的身份不低,真死在她们手里,找她们寻仇的人可就太多了。 她心念一动,就往皇贵妃的身边移动。等到了跟前,才看见皇贵妃倒在地上,肩头中了一箭,她心里一松。可再一瞧,只见原本完美的脸上添了两个血口子,看着还不浅。不留疤的可能性真不大。 三娘知道,姨妈将容貌看的比命还重。可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也不像是被箭簇伤的,倒像是有人刻意划的一般。 v第30章[02.05] 周围很乱,根本就找不到有嫌疑的人。她心里一叹,姨妈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只怕被人找机会报复了。 双娘去找成氏,却见成氏只是发髻散乱了一些,一切都还好。忙问:「祖母,你还好吗。」 「好好好!」成氏见这孩子还真的来的,心里就更多了几分真心,道:「是简亲王和辽王搭了一把手,要不然,这条老命就真的交代了。」 言下之意,就是简亲王看在双娘的面上才出手相助的。双娘面色一红,不好答话。见那些道姑已经往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周围都是官员来回奔忙找家眷的身影。看着已经没有危险了。这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白的道:「五妹……五妹不知道怎样了。」 「别担心,我已经拜托辽王照看了。你们尽管放心。」 双娘一扭头,见是简亲王。忙局促的道:「多谢王爷。」 「举手之劳罢了。」简亲王问了成氏,「您还好吗。」 「都好。」成氏谢了又谢。 简亲王才打发身边的太监去领着祖孙两人去安全的地方。 要论起自在,就简亲王和辽王了。简亲王府的老王妃着凉了,今儿没来。侧妃他又不乐意带。唯一要留心的也就云家的二姑娘了。辽王是没有亲眷,几乎一半的心思都在五娘身上。 等五娘醒了的时候,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背后和后脑勺,尤其的疼。 才要呻吟出声,就听见耳边传来‘嘘’声。这熟悉的感觉,云五娘一下子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当时只是想装晕来着,后来肩膀一疼,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你打的我。」云五娘压低声音,肯定的问道。 「你以为装晕能骗过谁。」宋承明淡淡的回道,「连你父亲都是先把你的脉。后来皇上还让太医瞧了瞧。你差点弄巧成拙。」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云五娘强辩道。 「你当时就不该站出来。」宋承明叱道。 「要是我祖父迫于压力,说出母亲的身份怎么办。」云五娘道。 「你太小看金夫人了,她要是连这个都处理不好,就不是金夫人了。」辽王失笑道。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云五娘冷哼,「那是我亲娘,她能不计代价为我筹谋。我就不能不计后果的为她出头吗。换做是你的亲生母亲可能有危险,你会怎么做。」 辽王一愣。 云五娘有些后悔。明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还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由的气弱了几分,道:「对不住。我不该……」 「没事!」宋承明的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若是能为一个人不计代价,也是一种福气。」 云五娘没有再说话,因为外面似乎传来了脚步之声。 ‘吱呀’一声,是门轴转动的声音。云五娘心道,这地方一定少有人来。因为若是有人来往,很难受得了如此刺耳的开关门的声音。 屋里的脚步声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显然是这人在屋里来回的徘徊。显得心绪不宁,并且极为焦急。看来这个人是在等人。 又过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又是‘吱呀’一声。应该是他等的人进来了。但显然,这个人身上的功夫该是不错的。因为云五娘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您来了。」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但却比一般男人的声音尖厉一些。他还用了敬称。显然,后面这人的身份更高一些。 「嗯!」那人回答的很淡,「进展如何了。」声音让云五娘觉得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 「没有成。」这人叹了一声才道:「看来他手里确实没有。」 「可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那人又问。 「那倒没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唯一的收获就是一位姓周的姑娘。这姑娘跟云家和成家都有些关系。应该知道一些隐秘之事。」这人禀报道。 「人呢。」那人又问。 「被罗刹那女人带走了。」这人有些懊恼。 「废物!」那人轻声骂了一句。 云五娘心道,看来这里面的人跟那个叫做罗刹的道姑还不是一伙的。就是不知道是谁利用了谁。 「执行第二套计划。」那人又说了一句。紧跟着,门又‘吱呀’响了一声。 「是!」这人应了一声。然后屋里就静了半盏茶功夫,才又听见门的响动声。云五娘以为人已经都走了。宋承明却又‘嘘’了一声。 果然,等了一盏茶时间,才又有脚步声,门再次‘吱呀’了一声,那脚步声慢慢的走远了。直到听不见。 云五娘还是不敢动,看着宋承明。宋承明拉了云五娘的手,在黑暗里行走,好半天之后,才停下来。就见宋承明从怀里摸出一个夜明珠来,发出莹白而微弱的光来。 「这是哪儿。」云五娘打量四周,感觉这就像是个密室。 「这里说话安全。」宋承明往石凳上一坐,才道:「这里是毓疏宫。也是以前的东宫。太=祖皇帝为当时还是太子的太=宗皇帝修建的。后来,我的父亲文慧太子就在这里长大。而这些年,这里显然已经荒废了。」 v第31章[02.10] 「原来是东宫啊。」云五娘肃然起敬。「那么如今的太子东宫是……」 「文殊宫改建的。」宋承明有些不屑的道。 「这里的暗室,暗道,你都很熟悉。」云五娘问道。 「我的祖父留给了我的父亲。但是我的父亲是一位人人都称为君子的人。既然是君子,就从不屑于这黑暗里的勾当。」宋承明的笑意有些复杂。 「你想说,他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太子的位子。但是很多人却因为文慧太子的品性而爱戴他。」云五娘不由的问道。 「皇位从来都不该属于好人。」宋承明的目光似乎想从这暗室穿过去,去看看真实的毓疏宫。 「但也绝不能给坏人。」云五娘不由的接话道。 宋承明先是愕然,然后不由的一笑,问道:「你觉得如今的圣上,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个不能自持的人。」云五娘叹道,「也是个容易自我膨胀的人。」 「膨胀。」宋承明念叨了一句,才道,「这个说法好。」 云五娘急着知道外面的情形,就道:「外面如何了。我想尽快回去。叫人发现了就坏了。」 「你放心。简亲王会告诉你祖母。你被我带走照看。」宋承明解释道。 「那就是我家里的人都没事了。那就好。」云五娘心里一松。 「你知道海王令在谁的手上吧。」宋承明又问了一句。 「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云五娘哼笑了一声,「太=宗皇帝可不是先帝能比的。他一辈子只得了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给这独苗苗安排好自保的退路呢。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算到自家儿子的性情。这才白费了他的所有筹谋。不过,还好,还有你在,幸而你没有长歪。」 「我见过金夫人了。」宋承明对于云五娘的话不置可否,转移话题似的说了一句,然后看着云五娘。 云五娘眼睛一眯,「你想动用海王令,进而利用我娘亲为你效力。」 「你太高估海王令的权力了。」宋承明笑道。看着五娘瞪圆的眼睛,他心里一动,「怎么,你是不是想要收回这面令牌,让金家彻底没有掣肘。」 「不行吗。」云五娘问道。「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如果只是需要钱财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赚。但只有一条,将海王令还给我娘。我不想我娘成为任何人的工具。」 「还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什么条件你都答应吗。」宋承明问道。 「是!只要我能做到。」云五娘回答的斩钉截铁。 宋承明眼睛一闪,嘴角一翘道:「这个可以考虑。在我想好要你做的事情之前,我不会动用海王令。」 云五娘松了一口气。她不自在的看看这四面的墙壁,「咱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嗯!」宋承明站起身来,不知道扭动了哪个机关,墙上出现了一个小门,顺着门又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云五娘跟着宋承明的脚步走,问道:「你知道罗刹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宋承明叹了一声,「不过这罗刹带着的人都是女人,应该很好查。」 云五娘点点头。又问道:「刚才那个后来的人,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过那个先来后走的人,应该是宫里的公公才对。他的声音实在很特别。」 「你倒是好记性。」宋承明不由的赞了一声。才道:「那个后来的,轻功不错,听不见脚步声的,叫做李山。」 「李山,这个名字好熟悉。」云五娘拧着眉头道,「我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东宫的总管太子就是李山。」宋承明淡淡的道。 「什么!」云五娘吃了一惊,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你刚才说什么。」 宋承明皱着眉头,扶着云五娘,「你小心脚下。这有什么吃惊的。」他笑道,「若是没有人配合,皇上怎么会选在元宵宫宴的时候做什么道场。你想想,这做道场得多少人配合,钦天监,内务府,没有人配合完成可能吗。所以,这背后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可这个当口,太子被禁足了。不能出东宫啊。外面就是乱成一锅粥,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吗。就连出手的都不是东宫的人。转了几道弯才利用了那个叫做罗刹的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人。要不是咱们听见了李山的声音,谁能想到这会跟太子有关。」 「太子这是想借此机会找到海王令。」云五娘倒吸一口气:「他如今这般,是不是太着急。皇上还正春秋鼎盛呢。」 「要不是皇上对太子防备的太严格,做太子的谁又愿意铤而走险呢。」宋承明笑道,「你知道太子为什么会被禁足。」 「为什么。」云五娘不由的想到了三娘在云顺恭的书房里拐着弯打听东宫的事。难道真的跟三娘有关。 「太子夜会佳人,回去就跪求皇上赐婚。」宋承明的话带着笑意。 「夜会佳人……」云五娘有点张口结舌,「这佳人……她……她不会是我三姐姐吧。」 「嗯。」宋承明回头,光线昏暗,他只能看见这丫头两个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太子这也太……卑鄙。」云五娘骂了一声。就说嘛,以三娘一项理智的性子,是不是做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事。结果,太子就主动过去勾搭。三娘摇摆的心可不就偏向了太子。再加上这个求赐婚被禁足的风波,三娘的心里,还不得以为因为她,太子才被皇上厌弃了。这样肯为她牺牲的男子,绝对值得她不惜一切义无反顾啊。 宋承明没有说话。在他看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人家的选择。 云五娘的心思全被三娘和太子的事占着,不知道是怎么走的,等回过神来,竟然出现了慈宁宫不远的亭子背后。 才要出去,就见亭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姐姐! v第32章[02.10] 五娘险些要叫出声来。她真的进了宫。那么,她跟那些道姑是一起的吗。她明明是交给哥哥照顾了,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又是怎么跟那些道姑混在一起的。还有,她如今身上这宫女的衣服算是怎么一回事。 会是娘亲和哥哥的安排吗。 娘亲和那个罗刹是认识的吗。 或者是元娘自己跑出来的。 可是这可能么。哥哥的身边都是什么人,自己很清楚。元娘一个弱女子是不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走脱的。 云五娘只觉得头痛欲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娘亲和今天的事情有关吗。 难道娘亲也想找回海王令,不想听令于任何人。可是不对啊,辽王既然已经见过娘亲,那么他们彼此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底牌。 再等她回过神时,却已经不见元娘的踪影了。扭头一看,就见宋承明看着亭子若有所思。 「呆在这里别动。」宋承明小声道。 云五娘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动。 这才见宋承明轻轻的掠过花木,进入了亭子。然后绕着柱子,石凳,连同元娘刚才站过的地方,都细细的看了一遍,还时不时的用手敲打一番。 云五娘心道:「难道元娘是在原地消失的。如此一来,这宫里岂不是还有一条隐秘的通道,是连宋承明都不知道的。」 宋承明回来的很快,然后苦笑道:「是我小看了金夫人。」 云五娘心里一跳,「难道真的跟我娘有关。」 「这话,也只能问问金夫人本人了。」宋承明叹道。 「我娘这是为什么……」云五娘十分的不解。 「仇!报仇!!灭族之仇。」宋承明深吸一口气,「这事说来复杂,等有机会再跟你说吧。不过金夫人究竟在里面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我还看不出来。但我瞧着,太子该是不知道还有人在暗地里参与。」 云五娘倒吸一口冷气,「东海王的后人都被……」 「东海王重诺,许下的诺言万世不该。」宋承明有些艰难的道:「金家不听令于先帝,所以……」 「所以,都被杀了。而我娘,就是那个漏网之鱼。」云五娘看着宋承明,「莫非你,才是金家要听令的人。」 宋承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的!金家信守承诺,一直等着文慧太子的召唤,可等来的却是先帝的绝杀令。金家一脉,因为这一个承诺,几乎断绝。 他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五娘坐在摇椅上,看着香荽正指挥着婆子们翻着院子里的田地。 从宫里回来都已经一个来月了。云五娘身子还是没有完全的康健起来。或许真是因为在冰凉的地面上躺的时间长了,或许是因为心里存了事。这一病,竟然就是好不利索。找来了不少大夫,都异口同声的说自己这是惊惧所致,得好好养着。别叫人打搅。云五娘自己知道这不是吓病的,但大夫能如此说假话,要么是娘亲和哥哥插了手,要么就是辽王宋承明做了安排。连云家的人,慢慢的也相信了起来。 那天她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只是本来等着辽王回话的,却不想他突然道:「有人来了。」然后不知怎的,自己又晕了过去。等再睁开眼,就已经在田韵苑自己的屋子里了。边上围着几个丫头,怡姑在旁边陪着一个须发俱白的老大夫。那大夫手里捻着针,显然是给自己针灸。 关于那日跟辽王的事,她半点也不曾提起,只道自己是看见那个被扭断了脖子的贵人临死瞪着的眼睛。就吓住了。剩下的全然不知。 反正就是浑身提不起一点劲头。也就这么在院子里养着。 颜氏的肚子暂时是保住了,只是如今却不能下床。是不是能顺利生下来尚且不得而知。家里的事情,如今双娘和三娘管着。老太太成氏,则忙着参加葬礼。此次没折损女眷的人家还真不多。有当场就死了的,也有回来后不治身亡的。 好似整个京城都挂上了白幡一般,气氛都透着压抑。 云家算是幸运的,颜氏虽然受了损伤,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云高华和云顺恭好似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云五娘猜测,他们可能正在追查那个叫做罗刹的女人的踪迹。 天气和暖了,远远的看去,柳条上已经带了绿意,雪水沁润了一冬的土地,平整过后,露出湿润的泥土。带着一种特有的腥味,反倒叫云五娘的心踏实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是有些挫败的。自己想要帮助娘亲,可如今看来,全不是那般简单的事。自己不添乱就算好了。 也许按着娘亲的安排,按部就班,糊里糊涂的过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她兀自苦笑。不是经历过一辈子,就比别人活的更聪明了。不说娘亲,就是这家里的姐妹,哪个也不是自己能比的。 「姑娘,回屋子去吧。」紫茄过来,胳膊上搭着毯子,看来是准备劝不动自己的时候,给自己盖的。 五娘点点头,不想跟着的人为难。「那就回吧。」 紫茄最近有点忧心,姑娘自打回来,还真没有什么地方看起来像是病了。除了肩膀上有一处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淤青,也就后脑勺上起了一个大包。 如今早就消去了,可人也不见精神。反倒越发的清瘦了起来。原本就不算柔和的长相,竟然又多了几分棱角。 v第33章[02.10] 云五娘回到屋子,六娘就过来了。她这些日子,天天过来陪五娘一会。 「五姐,你心里究竟有什么不痛快,不能好好说出来。」六娘看着五娘,问道。 云五娘张张嘴,也觉得自己甚是矫情。就道:「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觉得没一件事是自己能看明白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到这世上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六娘拧着眉头道:「你这又是发的什么感慨。不管为了什么,这生死是能由人的吗。若是如此,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后悔来这世上一遭呢。」她看了五娘一眼道:「我倒觉得你这是像跟人赌气一般。这气闷在了心里,发不出来。」 「我能跟谁赌气。」五娘将头瞥向一边,眼睛看着窗外那时不时飞过的雀儿。 「这是跟我赌气呢。」另一边的城外烟霞山庄,金夫人坐在摇椅上摇晃着。哼笑了一声,对儿子云家远道。 云家远苦笑一声,道:「送去的东西倒是叫丫头们收了,却是没用。也没传出什么话来。」 「身子还是不见好么。」金氏又问。 「是啊。饭进的少了,人也瘦了许多。再这样下去……我终是不放心。」云家远道。 「这是存了心病了。」金氏又一笑,「你一会子就去接了她吧。我写一封信,你带回去给云顺恭就行。」 云家远这才笑了:「接过来多久。」 「你想多久啊。」金氏摇摇头,道:「先把人接来再说吧。」 「住在山下还是山上。」云家远又问道。 「就住山上吧。」金氏看了一眼旁边的厢房。这屋子已经收拾出来十几年了。天天打发人打扫。如今终于有人能住进去了。 云家远响亮的应了一声,就往外跑,仿佛害怕金氏又反悔一样。 云顺恭听说云家远来了,好一阵欢喜。一共三个儿子也就这个儿子最合心意。忙打发人将人请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云顺恭打量儿子,看着就如同自己翻版的儿子,他心里的喜意压都压不住。 「娘说,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云家远将书信递了过去。 金氏!这个女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怕。他赶紧将信接过来,看了之后,面色变的有些不自然。见云家远在看着他就道:「现在就出城,到烟霞山就晚上了。要不然你在家住一晚,明儿一早,再带五丫儿回去。」 「娘还等着呢。」云家远简单的说了这几个字,却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住在这家里,云家的人又该多想了。 云顺恭叹了一口气,道:「那就罢了。我打发人去叫。」 云五娘吃了午饭,就又准备睡了。红椒说了半天外面的趣事,也没能让她有点精神。 才要脱了大衣裳上炕,就听见香荽跟谁说话。不一时,香荽就急匆匆的进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奇怪。她道:「姑娘,远少爷来接了。」 「什么。」云五娘回过身,又问了一声。 「远少爷来接了。现在就在前院。让咱们马上就走。说是烟霞山什么都准备着呢。一应东西都不用带。」香荽笑道。 云五娘还没有回过神,几个丫头已经七手八脚的给她换衣服了。就听香荽已经安排道:「还是我和红椒跟着去。院子的事情全都教给紫茄做主。」 等到了二门口,看到站在马车边的哥哥的时候,云五娘才感觉到了真实。 云家远看了一眼云五娘就皱眉,「怎么瘦成这幅样子。」语气里对云顺恭有些埋怨。 云顺恭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五娘了,猛地一见,才发现这孩子已经瘦的脱了形了。没想到病的这般重了。 他低声道:「为父这段时间忙,竟不知你病成这样。你先随你哥哥去城外庄子上住上一段日子,好好养养。」 云三娘笑着应是。云顺恭对着云三娘从来都是自称爹爹,只有遇到自己的时候,才自称父亲。这称呼就如同一条线,父女两都从不去触碰它。 云家远亲自将人扶上了车,车从侧门出去,一路朝城外走去。 出了城,云家远才上了马车。看着五娘懒懒的歪着,就笑道:「还赌气呢。」 云五娘看着车窗外,道:「才没有。」 「还说没赌气。」云家远道,「嘴上都能挂油葫芦了。」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娘可是把辽王恨的半死。都怪他多嘴多舌惹得事。」 「你们还要瞒着我到几时。」云五娘压低声音道:「要报仇,对抗皇权,这是多危险的事。我却被蒙在鼓里。」 「事情没你想的那般的糟糕。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云家远一派轻松的道。 云五娘有些不确定的道:「真的么。」 「只说一件事,你就知道真假了。」云家远小声道,「那天之后,娘已经主动联系当今的皇上了。」 「什么。」云五娘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 「吓着了吧。」云家远看着妹妹的样子就失笑道。 「是不是因为我说了不恰当的话。」云五娘不由的问道。 v第34章[02.10] 「不是!」云家远摇摇头,「当年母亲在云家,那是迫不得已。而现在,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恰恰云家贪婪,想要的越来越多。但这时间一久,露出的破绽也更多。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已经到了瞒不下去的时候了。」 云五娘皱眉道:「云家虽贪婪,但那皇家要的岂不是更多。」 「皇上的价值,难道是云家能比的。如果非要合作,云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以前,那是金家需要时间恢复元气。不得不跟他虚以逶迤。而如今……你只要知道,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娘是不会冒险的。」云家远道:「有我们俩在,娘很慎重。她筹谋了这么些年,放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我们的安危,而不是什么劳什子仇恨。」 云五娘憋在胸口的气慢慢的消散了一些,才道:「这十几年来,金家在恢复元气。而皇家,却已经长成了许多皇子,将朝廷分成了几派。又有太子虎视眈眈,皇上的心里,他跟江氏的那点事被揭出来是迟早的事,尤其是周媚儿消失掉之后。更会疑神疑鬼成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而隐忍不发。而对于云家,他也是信不过的。娘亲的主动联系,就将云家推到了被皇上怀疑的一边。云家又分走了皇上的一层精力。而元娘那天进宫,就是替娘亲送信的。元娘也是皇上和江氏事件的知情人,元娘知道了,就意味着金家知道了。这也是在震慑皇上,如果皇上不选择跟金家合作,那么金家就会将消息告诉成家。成家是太子的外家,和成家合作辅助太子上位,也该不是难事。另外,成家虽然和云家不对付。但是你我毕竟姓云。金家跟云家,有这斩不断的关系。真起了冲突,云家的态度就是个变数。皇上冒不起这个风险。与其将助力推给对手,为什么不留在身边呢。所以,对金家的态度,更多的是拉拢。」 云家远赞赏的点点头,「此次事件,娘和我并没有参与。只是提前知道了一些消息罢了。那天,云家的父子两就差点将娘亲说出来。到时,金家即使不复仇,哪怕从来都没有起过复仇的心思,也会被皇上看做了居心叵测。而几个皇子,又怎敢对金家轻易相信呢。只怕那时,金家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恨不得一起冲上来,将金家分而食之。」 「况且,有人这么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找海王令,也会让皇上重视起来。到时候真要查证,找到娘亲只是时间的问题。况且云家有老太太成氏,二太太颜氏。这些人,更不是可靠的。与其相信她们,倒不如相信自己。」 云家远坐在五娘对面,轻声道:「另外,娘她也不想藏着了。从今以后,你想见娘,谁也不会拦着。云家想一直藏着你,可藏着你终归不是办法。你长大了。不管金家这层身份赋予了你什么,你都得学会应对了。」 「哥哥是说,我的身份会让许多人趋之若鹜。」云五娘笑道。 云家远点点头,道:「所以,哥哥要告诉你。男人的话千万别轻信。」 云五娘反而洒然一笑:「这有什么,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便是。」 云家远斥了一声‘胡说’,但心里却在思量着这话的可行性。 云五娘还没有见到娘亲,就已经将心里的憋闷尽数去了。此刻看着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浑身都舒坦了起来。 也有兴致看外面的风景了。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元娘人呢。」 「信送到了,人就没回来。」云家远道:「皇上将元娘留在了宫里。又另外打发人去了烟霞山送回信。」 「原来已经进宫了。」云五娘又问,「是什么位份,说了吗。」 「宫里刚死了妃嫔,又有那么多女眷出事了。要册封也得等些日子。皇上如今认为元娘的背后有金家在,所以,位份不会低。」说着,云家远递了一个苹果过去,给云五娘润喉。 云五娘没问那罗刹是什么人,问了估计哥哥也不会说。 她看着已经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有些紧张了起来。 进了烟霞山庄,五娘能想到的词,就只有‘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了。 云五娘不知道自己是在怎么一种心情中,踏上着烟霞山的。 周围是什么样的环境,完全都不在此刻的云五娘的心中。她的眼里只有那山顶亮起来的一盏微弱的灯,像是在指引她回家的路一般。近了,就在眼前了,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掉了下来。 「走!」云家远牵了五娘的手道:「走。咱们回家。」 跟在云家远的身后,沿着走廊,穿过外院,跨过了两道高高的门槛,才看到灯火从正厅的窗户上投了出来。 「娘!我和妹妹回来了。」云家远边走边喊。 「喊什么!」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回来了就进来吃饭,不饿啊。」 不像是十几年没见,倒像是两个孩子在门前玩了一会回来了。 云五娘突然觉得脚下似乎迈不动了。她这会子脑子里只有这些年的孤单,顿时心里全都是委屈,也没工夫想这是不是近乡情更怯。 云家远能理解这样的心情,看五娘哭花了脸,偏偏不出声。也鼻子一酸,喉咙就像堵着似的。他手上用劲,生拉硬拽着云五娘进了大厅。 云五娘就跟在云家远身后,也不抬头。就那么站着,不动不说话。 两孩子一进来,金氏就把视线落在闺女身上。见她不抬头,就那么犟着。就知道这是又委屈上了。她强压下眼里的泪意,道:「拧在哪干嘛呢。」 云五娘眼泪流的更凶了。从小不管我,如今我来了,你不说哄我,还没事人似的。越想越委屈。虽然理智上觉得这样十分的幼稚,但就是挡不住觉得委屈。 「不吃饭啊。」金氏又问。 这声音听着清亮干练,云五娘没心情欣赏。这人怎么当娘的,我就犟了这半天了还不来哄我啊。于是越发牛性了,瓮声瓮气的道:「不吃。」 金氏一噎,又不忍心训她,眼圈都红了,道:「真不吃啊。」| 「就不吃!」云五娘嘴一撇,就带上了哭腔。 云家远一看,得!这倔脾气倔一块去了。 金氏一听,这是哭了,她扭过脸,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不是说长得有多知礼嘛!不是说云家上下没人能说一句不好吗。就是这样啊。」 云五娘哼了一声,哭道:「就这样怎么了。你是我亲娘,横竖什么样都是你生的。」 「我生了你,还没理了。」金氏道:「这是在我跟前不装了。露出了真性子了吧。」 「我就这样怎么了。」云五娘‘哇’一声哭出来了,「我就这样怎么了。生下我你不管我。我来了你还嫌我。」 「我几时嫌你了。」金氏抹着眼泪被她气笑了,「你一年到头的给我送你那劳什子青菜。我可曾说过一句嫌弃。」 「那你现在说,还不就是嫌弃。」云五娘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v第35章[02.10] 「那鼻涕都粘在脸上了。」金氏啧啧有声的道。 「哪呢。」云五娘哭的打嗝,还一边问。 「你过来我告诉你。」金氏这般道。 云五娘扭着脸道,「不去!」转脸又道,「我都多大了还玩这游戏,幼稚。」 金氏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云家远‘噗嗤’一声笑了,道:「先吃饭,吃完饭咱再吵。」说完就拉妹妹过去坐,「给哥哥个面子,这一路颠簸,可真饿了。」 云五娘也饿了。倒没犟着,跟着云家远坐了过去。 金氏心里舒了一口气,这真是个魔星。见闺女脸都埋到碗里了,就是不抬头,就夹了一筷子菜过去,放在五娘的碗里,「尝尝看。」 云五娘倒是没拒绝,吃到嘴里却没什么滋味。 「怎样。」金氏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紧张和期盼。 云五娘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娘亲下厨做的,因为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就道,「熟了!」 金氏气的直喘气:「我做了半天,就只是熟了。」 「那你刚才我好说我的青菜了呢。」云五娘嘟囔了一句。 「死丫头,还挺记仇。」金氏又把其他的菜夹给她,「吃不惯就吃这个。」 云五娘却把金氏做的那盘拉到自己跟前,道:「我还是吃这个吧。横竖熟了就成。」 金氏眼里的泪意一闪,脸上却笑了,嘴里骂了一句‘臭丫头’。 云五娘吃着饭,抬眼偶尔看一眼金氏。竟然发现自己瘦下来以后,更多的是像了她。 「看什么。」金氏将汤碗推过来,问道。 「怪不得我长得没有人家好看呢。」云五娘接过汤碗又说了一句。 「这长的不好,也是我的错了。」金氏被闺女这赖皮劲给逗乐了。她从来就不知道孩子还有这样的一面。还以为她本来性子就稳重,不然不能在云家有这样的好名声。如今一瞧,才知道这孩子性子跟自己还是很像,有许多恶劣的因子在。 云五娘撇撇嘴,不说话了。其实金氏真的是一个很有气场的女人。她容貌的美更偏于凌厉了一些。就是比英气还要多一些。云五娘觉得,自己就是修炼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的气场。 金氏又问云家远,「云家没难为你吧。」 云家远摇摇头:「本想留我过夜的,我拒绝了。」 金氏淡淡的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云五娘认同的点点头。母子三人吃了饭。云家远就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一会子就有两个丫头进来,收拾了餐桌,并奉了茶。 云五娘打量了一下堂屋,很精致,但不奢华。 「东厢是你的房间,我叫丫头带你去。」金氏道,「你的两个丫头已经安排过去了。」 「我不去。」云五娘道。 「又怎么了。房间一直都有人收拾,布置的跟你田韵苑的屋子一样。」金氏声音轻下来,哄道。 「不去。」云五娘看着金氏道,「我跟你睡。」 金氏愕然了一瞬,然后才笑了,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道:「好!」 云五娘这才觉得,大概这娘亲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相处吧。 金氏的卧室要比想想中的温馨舒适很多。颜色也不是自己以为的偏暗沉。反而十分的让人亮眼。 「屋里的浴室引的是温泉的水,去洗吧。」金氏只给五娘看,又道,「我叫丫头给你把换洗的衣服送进去。」 「我自己挫不了背。一起洗呗。」云五娘不自在的提议。 「我给你搓。」金氏起身,「你真是魔星。」 进了浴室,才知道浴室有多大。在池子里面游水都是游的开的。温泉的水温热舒适,云五娘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还是这里舒服啊。 金氏瞧着当初生下来那个软团团的小肉疙瘩如今已经长的这般大的小姑娘了。那长胳膊长腿在水里欢快的扑腾。心就不由的柔软了起来。 五娘一扭头,果然见娘亲才下了水。只是她的视线落不由的落在她的肩膀,那里一道极为狰狞的疤痕几乎覆盖整个肩膀。 金氏顺着闺女的视线看过去,笑道:「怎么,吓着你了。」 v第36章[02.10] 云五娘却见娘亲身上还穿着肚兜,就问道,「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伤。」 金氏一笑:「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早就好了。」 也就是说肯定还有。不敢漏出来的伤,自然比露出来的更狰狞。她简直都不能想象当初伤成什么模样。 一时间拳头在水下悄悄的握起来。才知道娘亲能活下来,是多么侥幸的一件事。 金氏给闺女洗着头发,问道:「在云家,吃穿用度上还不算多亏待吧。」 「还好。」云五娘道:「给我我就接着,不给我也不抢。好了坏了的差别能有多大。不在乎就无所谓。」 金氏哼笑一声,「云家那样的爆发之家,哪里懂什么享受。」 云五娘一囧,笑道:「祖父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气的跳脚的。」 「又没说错。」金氏不屑的道。又问,「我听说颜氏的女儿爱找你茬啊。」 「你说三姐姐吧。」五娘道:「人之常情。」 金氏挑眉道,「我怎么瞧着你还挺大度。」 云五娘就知道下来她要说什么了,头一扭,笑道:「这得分人。」 金氏哼了一声。 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出了浴室,云五娘只觉得浑身都软了。这是泡的时间有点长。 金氏递了一杯温水过来,「晚上不许饮茶。也别喝那什么蜜汁子糖水。就白开水。听见没。没人管你,你养成的那都是什么习惯。晚上都得有温茶候着。」 云五娘赶紧低头,装作喝水的样子,掩盖了自己的神情。这就是亲娘,要不然谁管你这么干对身体好不好。也只有亲娘,才不在乎你爱不爱听。只要觉得你不对了,肯定要说的。 「不渴了就行了。水也不能多喝。要不然明天脸该肿着了。」金氏倒是没注意云五娘的情绪变化,只背过身,去铺床。 云五娘看着她的背影,放下手里的杯子,叫了一声,「娘!」 金氏的动作猛地就顿住了,僵了好半天才又开始继续。这是这孩子第一次开口叫自己娘。她‘嗯’了一声,道:「不喝了就上去睡觉。」 云五娘嘴角一翘,母女之间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却说云家。送走了云家远云五娘之后,云顺恭这才拿着手里的信纸,起身去了找云高华。 云高华刚听说金氏打发云家远接走五娘的事,正要去问问云顺恭这是在闹什么。就见到云顺恭来了,于是皱眉道:「你在干什么,怎么答应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云顺恭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父亲当日在皇上面前的样子,激怒了她。如今她倒先跑去找皇上说了她自己的身份。」 云高华一愣,继而面色一变,道:「你怎么不早说。」 「父亲!」云顺恭道:「她这些年就没离开过烟霞山,就连家远也没有离开京城走太远的地方。东海王已经去了多年了。您当日偷听到的也许就是假的。」 「放屁!」云高华怒道:「太、宗那时,对我云家是极为信任的。皇帝的亲卫,要么是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只能忠于皇上一人。要么是心腹臣下的子弟。我当时被你的祖父送到太、宗身边,当了亲卫。那是极为荣耀的事。证明云家在皇上的心里,是信重的。」 「东海王是何等样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当年太、祖打天下,能快速的收拢人心,就在于钱财上有人渊源不断的支持。而且,即便战事再艰难,从没有横征暴敛。还每每减免赋税。收不上银子,没有赋税,你说钱财从哪里来。那都是东海王提供的。」 「至于,金家的生意是怎么做的。先帝没能找出踪迹。」云高华挠头叹道,「东海王当年只有一个女儿,独生的女儿。本打算让还是太子的太宗娶了金家的姑娘。可东海王却不乐意。」 「想想也能理解的。辛苦积攒下来的基业,不能就这样被皇家吞了。」 「听说那个东海王的独女,倒是招赘了一个丈夫。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婚后一年不到,那丈夫就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东海王的后人没有爵位的原因。都是因为没有男丁承袭这个爵位。」 「东海王的女儿倒是怀了遗腹子,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下来。只可惜,只活下来一个,另一个在幼年的时候,夭折了。」 云顺恭道:「这个活下来的,该就是金氏的父亲了。」 「应该是的。」云高华道:「东海王有一个义子,太、祖皇帝,太‘宗皇帝都知道。可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反正,再也没人见过这个人。都说,是他在暗地里经营金家。」 「金家的事,为父知道的也就这么些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太’宗临终的时候,跟他说话的一定是金家的人。虽然详情没有听见,但只言片语也够了。当年能引出金氏,不就证明为父当时听到的不是假话。是确有其事的。」 不提云家父子如何的想应对之策。 只说云五娘此刻躺在金氏的身边,沉默了半晌才好奇的问道:「当年,金家出了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金氏一笑,「当时的境况,哪里是想逃就能逃出来的。金家那一脉,已经断了。」 云五娘眉头一皱,不解的道:「什么那一脉。」 「我的祖母,是东海王的亲生女儿。后来招赘了一个看的顺眼的人,就是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命短,在我父亲出生以前,就已经死了。我祖母生下一对双胞胎,一个是伯父,一个是父亲。父亲体弱,被当时还在世的先祖东海王送出去养病。其实,是送给了他的义子金纯教导。金纯,就是我的大爷爷。那时候,先祖已经意识到,皇帝再也不是当年打江山时候的皇帝了。于是,将金家拆成了两支,一明一暗。」 「所以,金家被灭。说的是明处的一脉,没一个活下来。」云五娘不由问道。 金氏呵呵一笑,声音有些苍凉,「何止是明处的人啊!父亲倒是在暗处,但他总不能眼看着伯父一家身死而置之不理。于是,将人都撒出去救人。可惜啊,都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家会这般的狠。那些火药,还是先祖从洋人手里买来的方子,助太祖打下这天下。不想,这东西最后竟然用到了自己的子孙身上。任凭你武功再高强,人再多,也逃不出来。现场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到处是残肢,有的都已经化成了灰烬。我的父亲,我的两个哥哥,都死了。金家的护金卫,也折损大半。」 「金家只留下一老一小。老的就是大爷爷。小的就是我。」 v第37章[02.10] 「后来,不停的有人在查找金家的钱财下落,和金家生意上的事。我们就更不敢动了。」 「大爷爷一辈子都在经营金家。他感念先祖救了他,从不曾有半点私心。为了怕自己有了子孙,子孙会觊觎这些产业,他一辈子也没有成家。」 「也有家里的老人说过,大爷爷喜欢的人是我的祖母。祖母却只把他当兄长。这些长辈的陈年旧事,谁又说的清楚呢。」 「但祖母也在那场灭门……中死了。大爷爷骤然失去这么多亲人,他年纪大了,差点挺不过去。要不是见我年纪小,从小又被父亲和两个哥哥惯的不知世事。恐怕早就撒手去了。」 「他们将金家夷成平地,却没见找见半两银子。」 金氏的声音透着嘲讽的笑意,「想必先帝是极为后悔的吧。」 云五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皇权啊。她又小声的问道:「那娘你,是怎么到云家的。」 金氏沉默良久才道:「那一年,大爷爷终不是撑不住。扔下我,也去了。」 「刚办完丧事,就听到有人去祭拜金家的坟茔。说是守诺而来,如今人却不在了。金家行商,最重诺言。人都道,‘金家一诺,万世不改。’大爷爷临终也嘱咐过,金家什么都能没了,只金家这重诺的招牌不能砸了。」 「当时,我打发人去问,金家许下了什么诺言。可有凭证。不想那人却只说了‘东海令,天下归’这几个字。」 「那是大伯父跟太、宗之间的协议。别人不可能知道。想到太宗一脉还有传人,我就亲自去了。」 「那时候,我还年轻。尽管大爷爷教了我许多,但我从来没有自己真正的操持过。从来不知道人心是那么可怕。」 「当时,护金卫得用的人已经不多了。新一茬的人还没接上来。加上有一笔生意要走货,人都调拨走了。」 「而这边,又耽搁不得。我只得带着两个人,去亲自见一见这个所谓的持有东海令的人。我也想着,他有东海令,就该需要金家出力。总不会对我不利。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心的险恶。」 「而我建的那个所谓持有东海令的人,就是你的父亲,云顺恭。」 「他这是诈您。」云五娘不可思议的道:「而且他是怎么知道那些隐秘之事的。」 「你祖父曾在太宗身边做过贴身护卫,估计是偷听的。」金氏不屑的道。 「那后来呢。」云五娘着急的问。 「我看他的年岁,以为他是文慧太子托孤之人。倒是不曾防备。将身边的人打发了出去守着。结果,一口茶下去,中了迷药。」 「云高华的意思,可能是想掠了我去。可云顺恭那时年轻,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趁着我被迷晕了,占了我的身子。」 「什么!」云五娘霍的一下坐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他一直都这么卑鄙。」金氏嗤笑一声。才道,「事情就那般的巧,他家里有个母老虎。因为他常出门,又神神秘秘的,所以起了疑心。悄悄的跟着他过来了。侍卫丫头婆子都不少带。前来捉奸了。」 「我带着的只有两个人,被那些云家的侍卫绊住了。颜氏闯进去的时候,我还没有醒……」 云五娘想到一种可能,她不由的道:「您这身上的伤,是她砍得!」 「是啊!」金氏淡淡的道,「砍了好几刀,就怕死不了。」 云五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金氏却接话道:「可我还真不怪颜氏。要是我换做她,看到那样一副场面,也会二话不说,上去砍人的。」 「吃了疼,我就醒了。」金氏有些自嘲的笑道:「可那时,我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云顺恭将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的侍卫不要反抗。护金卫就是护卫金家以及金家的产业而存在的。我是金家的独苗。我的安危重于一切。」 「那颜氏这才知道事情蹊跷。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有些害怕了。她知道金家的人绝不能死在她的手上。那时,先帝已经去了,皇位上这位对金家是个什么态度,谁也不知道。她冒不起这个风险。于是,才有了后来,你听到的那个故事。全都是他们夫妻二人编造的。」 「我重伤,只能被带到云家。也许真是孽缘吧。在那样的情况下,我竟然还有孕了。」 「可是,养伤喝了那么些药,谁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还好不好。生下你哥哥,他确实比别的孩子更弱一些。那时候,你哥哥还小,智商上是不是有缺陷,还看不出来。」 「我想从云家脱身,就说了要将金家传给自己的孩子的话。所以这孩子不入云家族谱。以云高华和云顺恭的为人,如何不喜。但为了以防你哥哥有什么万一,又想牵制我,才想再有一个孩子,就能更稳妥。」 「于是,就有了我。」云五娘看着金氏,问道。 「对!」金氏道,「你们兄妹的出生,就伴随着如此不堪的阴谋和算计。」 「颜氏答应我会照顾好你,我答应她跟她的恩怨一笔勾销。」金氏说完,就是一叹,「如今,你可明白了。」 「我想过许多回,唯独没想到是这样的。」云五娘摇摇头,「娘啊,你是不是恨我父亲。」 「恨呐!」金氏道:「如何能不能。」 「不过,他的算计也教会了我很多。在生你们俩的那段时间,是我真正成长的时间。何况,有了你们俩。」 「我如今是懒得跟他计较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理他做什么」 金氏伸出手,摸了摸五娘身上的被子有没有盖好。 云五娘翻了个身,面朝金氏。却没有再往深了问。比如,金家的钱去哪了,金家的产业是哪些,金家是怎么经营运转的。 这些都属于一个家族的机密。要是大家都猜到了,就不会有如今的金家了。 v第38章[02.10] 哪个有传承的世家,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这些就不该自己现在问。让自己知道,自己就知道,不让自己知道,这辈子自己也不打听。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听到自己不该听的,也只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更关心的反倒了金家当年的那一诺。 于是道:「娘!兑现辽王的诺言,是不是不容易。」 金氏一听闺女提起辽王,心就提溜起来了,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会想起问他。」 「他不是太宗一脉最后的传人吗。」云五娘问道,「海王令肯定在她手上。若是娘觉得做起来艰难,不若咱们将令牌拿回来啊。」 金氏眉头一挑,「你怎么会这么想。」 「咱们自己收回指挥咱们的令牌,不成吗。」云五娘问道。 「你知道那令牌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如果辽王要做太、祖,金家就得再做一次东海王。」金氏笑道,「明白了吗。」 云五娘心里一跳:「这不还是造反吗。」 金氏呵呵呵一笑,「我的傻闺女哟!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但是你记住,你身上也留着金家的血。你的名字,我也写在族谱上。当年先祖娶妻,承诺过一生只她妻子一人。哪怕后来两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先祖也不曾纳妾。哪怕在妻子早早亡故之后,依旧守着当初的诺言。临终前他曾经留下话,金家不论男女,子孙后代皆一样对待。同样,你也要遵守金家的家规,不可轻易许诺。但诺言一出,万世不改。」 云五娘怔怔的愣了半天,才道:「是!我记下了。」 金氏拍了拍她,道:「睡吧,有的是时间说话。」 云五娘应了一声,慢慢的合上眼。以为换个地方,会睡不踏实。谁知道闭上眼睛,马上就睡着了。 金氏这才睁开眼睛,重新将烛光挑亮,认真的看着着闺女。比上次见到她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瘦成了这幅样子。她伸出手,轻轻的将闺女脸上盖着的几缕散乱的头发拨开,露出在她眼里比花骨朵还要美的容颜来。 「明明是个小美人,却说自己生的不好。哪里不好了。再也没有比这样貌更美的姑娘了。」金氏心里这般想。 云五娘一睁开眼,先是懵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在烟霞山上。 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外面也没有动静。她就喊道,「娘啊!」 「醒来就自己起来。」金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过,还是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做嬷嬷的打扮进来,笑道:「姑娘醒了。我伺候姑娘梳洗吧。」 「没事。我自己来。」云五娘笑了一下。这人能进出娘亲的屋子,肯定是心腹中的心腹。 「你叫她大嬷嬷就好。」金氏在外面说了一声。 云五娘就笑道:「这谁这么取名字的。为了省事,不会就一直一二三四的叫着吧。」 外面的金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里面的大嬷嬷却笑了:「要么说亲母女呢。姑娘说的没错,我的名字就叫阿大。」 云五娘绝倒,咯咯咯的笑:「娘啊!你小时候得多懒啊。」给丫头的名字都是这样取得。 「快起来。」金氏怒道:「你一个人就顶一群鸭子,嘎嘎嘎的没完没了。」 五娘在里面一径的笑。大嬷嬷伺候的很精心,衣服也很舒服合身,穿戴的衣裳首饰,显然都是特意做的。比自己在云家穿的,还上了一个档次。 等云五娘出来,饭桌上早膳已经摆上了。见金氏穿着黑底红牡丹的衣衫,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这衣服换个人穿都压不住。坐在饭桌前才问:「我哥呢。」 「下山去了。如今正是忙的时候。」金氏将一碗豆浆递过去,「快喝了。」 云五娘吃的很香甜。这次做饭的人的手艺真的没话说。 「吃完饭想玩就出去玩。这山上山下,你随便走动就好。」金氏嘱咐道:「多动一动,回来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太瘦了,多吃点,养点肉回来。」 云五娘点点头。她是得熟悉这上上下下的环境了。顺便,也能认识不少的人。这都是自己必须要做的功课。 香荽和红椒再次见到自家主子的时候,激动坏了。在这里被照顾的很好,可就是一点也不自由,这上上下下规矩严整。她们连出屋子都不敢。 「走,咱们出去瞧瞧。」云五娘笑道。 香荽跟红椒赶紧应了,跟着云五娘一路打量着出了院子。 金氏看着三人出了院子,才道:「跟来的两个丫头,你看着怎样。」 大嬷嬷道:「我瞧着挺好。姑娘可比主子你年轻的时候有本事多了。」 金氏也不恼。微微一笑:「你见着她昨晚那拗脾气了吧。」 「跟主子小时候不一样吗。」大嬷嬷笑道,「我一看见那样,就想起主子小时候的样子来。」 「比我还拗。」金氏撇嘴道:「那小脾气,顶起嘴来梆梆的。」 「我瞧着倒好。这院子里一下子就有活气了。」大嬷嬷笑道。 「叽叽喳喳的,没点稳重的样子。」嘴上虽然这样抱怨,但眼里的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睡觉也不老实,一晚上只往我怀里钻。我这一晚上只顾着她了。哪里能睡好。」 v第39章[02.10] 大嬷嬷心道:您就显摆吧。 五娘一出庄子的大门,就猛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呼吸都是顺畅的。 「姑娘,这庄子里的人呢。」红椒问道。「好似需要的时候,肯定有人出现。不需要的时候,怎么一个碍眼晃荡的人都没有。也是奇了。」 「人家那是都忙着呢。」云五娘哪里是没发现,只是看见了也不探究罢了。她道:「这山上就咱们最闲。先四处瞧瞧吧。别闹得一出门就迷路才好。」 初春,山上已经有了绿意。从这里往下看,山下的庄子家家户户都能看见炊烟。 「姑娘,往哪边走。」香荽问道。这庄子门口的小路就有好几条,通到哪里完全不知道。 「随便走,走哪算哪。」五娘说着,就真的随便找了一条路。往前不过二三十步,就有一条小溪挡住了去路。溪水中有放着几块表面平整的石头,显然是要踩着石头过的。 云五娘还没如何,两个丫头先兴奋了。这些丫头很少出门,哪里能见到这般有自然之趣的溪水。 「还有鱼呢。」红椒笑道:「这都有一匝长,弄两条回去煲汤,比养着的鲫鱼更补。这山上的人都不吃还是怎么着,怎么都没人捞呢。」 「先往下看,回来的时候,再兜鱼。」云五娘明知道这山上肯定没危险。但还是有了探宝的兴奋。 两个丫头赶紧应了。跟着云五娘往前走。山上的树木还没有发芽,只有露出地面的草,从枯叶下偶尔露出一点绿意。山上最多的大概就是野鸡和野兔了。偶尔发现了两个野鸡窝,还被两个丫头掏了蛋。 「留一个在窝里,下次再来肯定还有的。」云五娘笑着说话,她提着裙摆,要是知道山上的小路不好走,说什么也不穿这个出来。 正说着话,一个什么小东西轻轻的砸在后脑勺。云五娘转过头,还以为山上有松鼠和猴子呢。 正要四下寻找,就见大石后面露出一截黑色的衣摆出来。 然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辽王! 他怎么来了。要是找娘亲的话该走大路啊。如今这般鬼鬼祟祟,肯定是找自己的。 云五娘转身,见两个丫头没发现,就对二人道:「你们俩看看周围出了什么野菜没有,我想给娘亲做顿饭。能找点什么算什么吧。我就在这里歇着。」 「您一个人行吗。」香荽问道。 「自己家门口,有什么不放心的。」云五娘打发两人。 见两个丫头一会儿功夫,就窜到树林子里去了。云五娘才过去,果然见宋承明靠着石块抱胸而立。 「你怎么来了。」云五娘问道。 「去看看你,结果你不在。听你的丫头说,你被你哥哥接走了。就来瞧瞧你。」宋承明不自在的道。 「看我……怎么看我。去云家了……」话还没问完,云五娘就恍然大悟的道:「你又偷跑的我的院子去了,还偷听丫头说话。」 宋承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想看看你好点没有。」 「那你怎么不今天晚上上我屋里去呢。」云五娘似笑非笑的问。 「这庄子我根本就进不去。就到了这里,已经很费劲了。」宋承明解释道。 云五娘嗤笑一声,她就知道。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觉得吗。」宋承明看着五娘,又问了一遍。 「什么。」五娘不由的问道。 「金家人对待诺言的方式可不是这样的。」宋承明别有深意的一笑。 五娘还要追问,就见宋承明面色一变,道:「有人来了,我走了。」 五娘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了。可五娘看看周围,哪里有什么人来。不过她可不认为宋承明在说谎。这只能说明烟霞山的防卫力量不可小觑。 而此刻的三娘坐在马车上,心思却在跳跃。 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让自己简直没有冷静下来思考的时间。 宫里太子禁足了。他那边情况究竟如何,自己根本就打探不出来。姨妈伤了脸,听说脾气变的极为暴躁,大表哥一天来催好几次,叫自己进宫。可自己又不是太医,又能怎么办呢。要不是想知道太子的事情,自己真的未必会选在这样一个时间段进宫。跟表哥见面,真的是有一种难言的负疚感。 五娘被金夫人接走了。母亲没有恼怒,倒多了一份释然。好似有什么东西终于叫她放下了。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叫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 马车进了宫门,大表哥身边的太监已经殷勤的等着了。一路行到启瑞宫,就远远的看见一身劲装的大皇子宋承平。 他脸上带着愁容,不过见到三娘,他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意:「三娘,可把你请来了。」 「表哥。」三娘笑的有些勉强,不敢跟他的眼神对视,「姨妈现在如何了。」 「今儿,又把药碗给砸了。」宋承平叹道:「肩上的伤倒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只脸上的伤,我瞧着,并不乐观。」 「只要人活下来,就是运气。当时那种情况下,若是那人再狠一点,直接下了死手。这会子又是个什么情形。」三娘不由的皱眉道。 v第40章[02.10] 「正是这个话。只是你还是别当着她的面说才好,我何尝不是这般劝她的。有命在,什么都是次要的。如今我也这般大了,过两年母妃也该当祖母了。容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宋承平说着,看了三娘一眼。 三娘叫她看的不自在,瞪了宋承平一眼道:「难怪姨妈骂你,是我,我也骂你。女人不管多大年纪,容貌都是顶顶重要的。你偏胡说,这不是劝人,这是给人伤口上撒盐。得亏说这话的是你,这要是下面的人敢这么劝,早就叫姨妈给杖毙了。」 宋承平看着三娘呵呵一笑,挠挠头。他的笑容带着爽朗与阳光,让人的心都不由的愉悦了起来。这个人做哥哥是极好的。三娘在心里这般想。 「带我去瞧瞧姨妈。」三娘提起裙摆,就往台阶上走。 宋承平一低头,刚好看见三娘脚上鹅黄的绣花鞋,上面绣着一支红梅,梅花蕊用细碎的宝石攒成。再一晃动,就看不真切了。再看三娘,只觉得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到了自己的心上,轻灵柔软。顿时就红了脸。 「表哥走啊。」三娘回头,不解的看了过去。 「走。」宋承平想起小时候,都是拉着三娘的手的。如今,反倒怎么也做不出这般冒失的举动来。 皇贵妃躺在正殿的榻上,四周的窗户紧闭,帘子低垂,也没有点灯。这是有些怕见人了。 「姨妈,我来了。」三娘的声音透着轻快。 「是三娘啊。」皇贵妃的声音低沉,道:「你娘如今怎么了。」 「还不能下床。」三娘叹了一声,「即便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将孩子生下来。」 皇贵妃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娘也是个没有运道的。」 「谁说不是呢。」三娘叹道,「姨妈,要紧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可不能就这么消沉。以我看,这反而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时常也是后怕。」皇贵妃叹了一声道:「可是你表哥将你接进来的。」 「是啊!火急火燎的。只说姨妈不肯好好吃饭。」三娘没有擅自撩开帘子,只站在外面说话。 「让你表哥陪着你说会话。」皇贵妃笑道:「哪里是我想你了,明明是这小子想你了。」 「姨妈。」三娘的声音高了一些。这样的玩笑听在自己的耳中,犹如鞭子,鞭打这自己的心。 「好好好!不说了。」皇贵妃呵呵一笑,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 三娘这才放心的出来,对着宋承平道:「我瞧着还好。」 宋承平有几分诧异的看了一眼内室,道:「那咱们出去说话,别打搅娘休息。」 三娘跟着宋承平出了启瑞宫,这会子阳光正好。两人并肩而行。少年英气勃勃,身材高大壮硕。少女明艳动人,高挑婀娜。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表哥最近在忙什么。看着心情还不错。要不是因为姨妈的事,我都觉得表哥的心恨不能飞扬的上了天了。」三娘笑语晏晏。心却揪的紧紧的。太子倒霉,大表哥一向是最高兴的。 果然,宋承平朗声一笑,「还真是叫你给猜到了。」他低声道:「他被禁足了,我就是高兴。」 「堂堂太子,怎会被禁足了。」三娘的手攥成拳头,小声的问道:「应该是大事吧,表哥也该小心着才是。」 「哪里是什么大事。只说是半夜私自出宫了。谁知道他半夜找人谋划什么去了。叫父皇抓了个现行。这才罚了他。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阴险着呢。只大家都不信,还以为我嫉妒他。」宋承平叹了一声,「我有什么嫉妒的。大不了早早叫父皇给我个封地,我上封地上去。要不是母亲,我何苦在这京城里磨着。」 三娘心里一顿:「是啊!早离开了,说不定是福气。」 「原来表妹也赞成啊。」宋承平有些惊喜。母妃总说,自己要是不往前走一步,云家就不会答应他们的亲事。没想到表妹跟自己的心思倒是一样的。将来成了亲,远走就是,何苦淌着浑水。 三娘看了宋承平一眼,他的眼睛太亮,叫她不敢直视。她不自在的回避了一下,又问道:「就为这个,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那谁知道呢。听说在父皇的寝宫外跪了一晚上。父皇还是这么罚了。大概是错误犯的太大的缘故。」宋承平说着,就笑道,「咱们不说他,怪扫兴的。」他看着三娘道:「天慢慢暖了,选个日子,我带你出去踏春。」 「今年就算了。我娘还在床上躺着。姨妈心情也不好。哪有咱们兀自傻乐的呢。」三娘不敢去看她,怕显得心虚,只抬眼四下里看。 原来此处已经是御花园了。三娘刚要叫住宋承平,想要往回走。突然,远处的亭子里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哪怕仅仅是一个背影,也叫三娘愣住了。 「表妹在看什么。」宋承平也向远处看了一眼。 「那是谁。」三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谁知道是父皇的哪个贵人。」宋承平没有多看,父皇的妃嫔,他该避让的,就道:「咱们走吧。」 「表哥先回,或是去前面等着我。我去瞧瞧。」三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你不会是替母妃瞧瞧那妃嫔对母妃有没有威胁吧。」宋承平摇摇头,「行!你去看吧。我在前面等你。」说着就往回走,别走边嘟囔,「真是不了解你们这些女人。」 三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是她吗。 她一步一步靠近,想起双娘曾经说过,她看见了元娘的话。她们是姐妹,怎么认错了彼此。 双娘只匆匆一瞥,就坚信自己不会认错。而自己只看了背影,也同样坚信自己不会认错。 她一步步上了亭子,周围的宫女并没有拦着。她看着这个背影道:「是你吗。」 那人身子先是僵了一下,才出声道:「碰见了就是缘分,请坐着喝杯茶。」 是这个声音! v第41章[02.14] 三娘心里蓦然一松,是这个声音。她的眼睛湿润了,慢慢的走过去。 那眉,那眼。不是元娘还能是谁。 三娘坐下,只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以姑娘看,我该在哪里。」元娘头也不抬,只专注的分着手里的茶。 「姑娘!!这是什么称呼。但不管在哪,你都不该在这里。」三娘眼里冒火,「你知不知道,那天那么乱,二姐姐还在拼命找你。」 元娘手一紧,笑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你知道我要找谁吗。」三娘冷笑,「不知道的话,又怎么会说我找错了人。」 「我不认识姑娘,自然就是姑娘找错人了。」元娘将手里的茶递过去,小声道。 三娘呵呵一笑,「不认识我了。原来你不认识我了。」 「是啊!我不能认识姑娘,不是吗。」元娘抬头看着三娘,慢慢的道。 「那你现在是谁。」三娘捏着茶杯的指节发白。 「伺候皇上的一个宫女子罢了。」元娘淡淡的道。 三娘看了看周围一圈伺候的人,就笑道:「一个宫女子,就有这样的排场。我看,应该是受尽宠爱的宫女子吧。」 「这与姑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元娘看着三娘又道。 三娘心里一跳,看着元娘的眼睛,姐妹两人的视线一碰,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三娘和元娘对视了半晌,就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慢慢的放在嘴边,一口就闷了下去。这一杯茶下肚,三娘的眼泪就跟着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道:「如今这茶,再没有一丝清甜的味道。苦!太苦。」 元娘则慢慢的品了,微微的笑了,然后,就低垂着头,她已经做了妇人的打扮,脸上也已经没有了少女纯然的笑意。 三娘站起身来,没有看向元娘,只道:「贵人继续赏景吧。小女失陪了。」 「云三姑娘慢走,不送。」元娘没有起身,就那么背对着三娘。直到她的脚步声远去,才慢慢的收拾起石桌上的茶具。看起来有条不紊,没有一丝的慌乱。 元娘心道:自己选了一天艰难的路。三娘选的路比自己艰难何止十倍。自己是不能选择,不能回头。而她呢,是能回头,但她自己却又固执的往下走。 她叹了一口气,她们姐妹谁也别说谁,谁也别笑话谁。谁又能真的比谁好过呢。 宫里的这番变化,五娘全然不知。她只坐在这大石边上,观察着周围。她相信,这周围一定有人,在暗处保护自己。或者说,是守护着烟霞山。但是见鬼的,自己连一点踪迹也寻找不到。 「有人吗。有人就出来给我看看啊。」五娘朗声问道。 这林子里除了偶尔蹿出一个兔子来,真是连半个人影子都不见。远远的听见红椒问道:「姑娘,是你在找我们吗。」 五娘应了一声,干脆就道:「是啊!你们回来吧。时候不早了。找到多少算多少吧。」 跟着,林子里明显就有了响动声。不一会儿,就见红椒和香荽从林子里钻出来。身上的衣裳被挂的抽出许多的丝来。头上的钗环也乱了,歪歪斜斜的插在头上。 「就不该这么打扮进林子。」香荽边走,边懊恼的道。 「没经验。今儿回去就做两身短打穿。」红椒还能理智的做计划。 五娘呵呵的笑:「怪我,都怪我没考虑周详。回去赏你们一人一匹好料子,做新衣裳穿。」 「那咱们可赚了。」香荽笑着附和了一声。又把衣襟上兜着的野菜拿给五娘看,「太小了,都没长成。」 五娘看了一眼道:「尽够了,有多少算多少,就是添个味罢了。」说着就抬脚往回走,「咱们去兜鱼,顺便你们把野菜摘了,清洗干净。」 两人应了,紧跟着五娘的脚步。香荽稳重,只坐在溪边摘菜。五娘带着红椒,用树枝刨了个不大的坑,然后将水引过来,再把鱼往里面赶,最后堵一道坝。主仆俩弄一身泥巴,只抓了三尾一匝长的鲫鱼。用藤草的枯茎穿了鱼腮,提着。 「快回去吧。」香荽皱眉道:「衣服都湿了。再着凉了可不是玩的。」 五娘看看天色,道:「回去正赶上做午饭。咱们下午换了衣裳再出来玩。」 红椒热烈相应,香荽只不言语。 等主仆三人回到院子,正屋的门口有侍卫守着。大嬷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看见五娘的样子就笑了,「赶紧回去换衣裳。」 五娘看了正房一眼,就知道里面有正事,她也没有靠近探听的心,一径的回了厢房。厢房的浴室,也是一样引了温泉的水。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了,跳进去游了两圈,出来换了衣服,才进了厨房。 厨房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她见五娘进来,就道:「是姑娘啊,我二嬷嬷。」 「嬷嬷好。」五娘看了二嬷嬷一眼道:「我娘给取的名字,真是白瞎了嬷嬷这样的人。」 二嬷嬷嫣然一笑:「你这小嘴哟,也跟主子不像啊。」 五娘嘻嘻一笑,道:「我想给我娘做顿饭,嬷嬷教我啊。」 二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姑娘能这样,主子也算苦尽甘来了。」 v第42章[02.14] 不过看着五娘利索的用刀剁馅,和面,擀馄饨皮。倒叫二嬷嬷愣了许久,然后怒道:「那颜氏这般欺负了你不成。小小年纪怎么会做的这么溜。」 「只不过是我喜欢罢了。」五娘笑着解释,「家里的姐妹都能干,谁不得有样那的手的本事啊。」 二嬷嬷点点头,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心里觉得这姑娘,真是可怜了。 用鲫鱼炖了浓浓的汤,包了荠菜的馄饨,那嫩绿的颜色从薄薄的皮里透出来,散落在乳白色的汤里。用野鸡蛋摊了鸡蛋皮,再切成丝,洒在汤碗里。顿时就香气扑鼻。 吃饭的时候,金氏将汤一送进嘴里,就看了站在一边没退下去的二嬷嬷一眼:「这可不是你的手艺。」 「主子猜猜,是谁的手艺。」二嬷嬷笑盈盈的道。 云家远尝了一口,看了五娘一眼,道:「肯定是宝丫儿做的。这都是原汁原味,没放多少香料进去。」 金氏诧异的看了五娘一眼,挑眉又尝了一口。点点头,漫不经心的道:「还行。」 五娘哼了一声,看在她连着吃了三碗的份上,也就不计较她的口是心非了。 「消磨一会时间,就去午睡。睡起来才能出去玩。」金氏吩咐五娘道。 五娘‘哦’了一声,她一向是自由散漫惯了。如此被人管着,还有些习惯。她看着金氏很忙,就要退出去先回厢房。不想刚要迈出门槛,就听那清淡的声音不高不低,淡淡的道:「以后出门,看着点路。别遇上不该遇上的人。」 五娘差一点绊一跤。自己早上碰见宋承明的事情,肯定被娘亲知道了。突然有了早恋被家长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赶紧窜回房里。 金氏在屋里哼笑:「这丫头看着精明,其实还是个傻的。」 大嬷嬷哭笑不得的道:「主子何苦吓唬姑娘。」 「不是我吓唬她,是怕她年纪小,掌握不住自己。」金氏一叹,道:「就如同云家的三姑娘,这要是叫颜氏知道了,非得气出个好歹来。」 大嬷嬷点点头,道:「这位太子的心性,实在算不得好。」 「但是小姑娘嘛,总是崇拜强者。」金氏摇摇头,「大皇子要是能遇上一个心性平和的母亲,说不得早早的离了京城这个漩涡,反倒是好事。」 大嬷嬷点点头,又道:「上午那边传来消息,罗刹还没有找到。」 「慢慢来,不急。」金氏沉吟半晌道:「如今,找她的人多了,自然会躲一阵子才能冒头的。英国公府呢,有没有消息。」 「没看出什么问题。江氏是一个极为有手段的女人。笼络男人,很有一套。」大嬷嬷道。 「哦!」金氏这倒是诧异了,又笑道:「看来,女人要是将自己的优势利用的好了,征服男人,也并非是多难的事。江氏这样的,可谓是个异数了。」 「是!」大嬷嬷道:「我已经查过了。当年元后有孕,作为嫂子,江氏常去宫里看望。,而那时的英国公世子,尚且在战场上。不知怎的,江氏跟当今皇上就混在了一起,元后是不是已经得知,这个无从查证。元后的死,是不是跟这事有关,也还没能查出来。」 「不管是不是有关,你都要想办法让它变得有关。」金氏淡淡的道。 「是!」大嬷嬷应了一声。 云家远看着大嬷嬷出去,才问道:「这些事是不是该叫妹妹知道。」 「她机灵着呢,真想知道,她就能知道。真不想知道,你拉着她也没用。她现在,还处于什么都不想知道的状态。她心里累了。先让她玩吧。」金氏拿起桌上的账本,道。 云家远斟酌半天才道:「别的事,倒也罢了。只这账本,叫她帮帮娘你,娘就该省了大劲了。」 「这有什么说头。」金氏问道。 云家远低头道:「这事我一直瞒着娘,其实,妹妹于算学一道上,堪比先祖。十个账房扒拉算盘珠子,只怕也比不过她的心算。我怕娘听了这个,又触景伤情,所以,一直没敢说。」 金氏手里的账本瞬间就落在地上了。金家代代都有这样的奇葩,他们对数字敏=感=异常,好似天生就是为了账本而生的。谁也别想在账本上动手脚。自己的父亲,大哥,都有这本事。如今金家只留下了自己,她还以为,金家的这本事就此消失了。毕竟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继承,他的心算只能说比普通人强些。没想到闺女竟然继承了金家这个仿佛渗透到了血脉里的能力。 「你该早说的。」金氏吸吸鼻子,将桌上的账本都合上,「有了干活的了。」 嘴上说的一派轻松,心里也着实是欢喜的。她此刻才觉得,金家真的不曾消失。它的血脉依旧还在。 云五娘不知道,她的这个犹如鸡肋一般的特长,给了她一个契机,一个窥探金家冰山一角的契机。 云五娘一觉睡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但想起自己见宋承明的事情叫娘亲知道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再不肯出去见她,只闷在屋子里,叫红椒拿了针线来做。 金氏估摸着五娘快起来了,就打发大嬷嬷来问。大嬷嬷见云五娘做针线,就先笑了,「主子她半辈子都没拿过针线呢。」 五娘笑道:「我也不爱做。粗针大脚的,上不得台面。」 「已经很好了。」大嬷嬷笑道:「姑娘今年送来的袜子,主子就喜欢的不得了。也就晚上在炕上穿穿,平时再是舍不得的。」 「哪里至于这样。」五娘不好意思的一笑,「别的做的不拿手,只着袜子,还是成的。娘要喜欢,就穿就是,我以后再做。」 「只怕姑娘以后就不得闲了。」大嬷嬷笑着说了一句,才道:「姑娘跟我走吧,主子等着呢。」 五娘有点紧张,不会是说辽王的事吧。这想了想,自己跟宋承明好像也没有什么,有什么可紧张的。这么一想,就又理直气壮了。 金氏一见闺女故意挺着小胸脯进来,就笑道:「这是不心虚了吧。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吗。」 v第43章[02.14] 五娘顿时就泄了气。她自觉不是个笨人,但跟金氏在一起,好像智商真的有点让人着急。 「娘找我有什么事。」五娘抬头问道。要是问宋承明的事,自己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好还是免谈吧。 金氏哪里不知道她小心思。再说,这里是烟霞山,还真不是云家,不是谁都能悄无声息的跑进来的。她低头道:「这两天我有点忙,你去替我看看账本,看下面送上来的账算的算的准不准。」 「就这事。」五娘诧异的挑眉。 「嗯!就这事。」金氏随意的指了指账本道。 五娘看了桌上的一大摞,点点头,「成啊,我看看。娘你要出门吗。」 「我去山下转转。见个人就回来。」金氏淡淡的道。 五娘这才目送金氏出门。 门口有大嬷嬷守着,红椒香荽是不能跟过来的。 五娘知道,这只怕是金家一部分生意的账册。 随意的拿了一本,就不由的皱了眉头。这进出的货物究竟是什么,怎么每笔都这么大的量。五娘沉着心思再翻下去,就越发觉得不对了。 这账本总是夏秋两季大量的购进,然后四季都在缓慢的出货。而且这进的货和出的货,数量上似乎对不上。总是进的多,出的少。什么东西折损这么大啊, 这买卖的究竟是什么。五娘放下账本,在心里琢磨一遍,就有点明白了。这大宗的买卖,肯定就是粮食。只有粮食才是按季节产的,分为夏粮和秋粮。可这粮食,也不至于就折损这么多吧。难道被人中饱私囊了。那也不对。中饱私囊那肯定得做个假账应付啊。不会这么明晃晃的摆出来,一看就知道是进的多出的少。而且,每个账本折损的比例基本都是一样的。那这就绝对不是巧合了。如果这生意是粮食,那么,这么无端消息的粮食去哪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五娘收敛心神,细细的往下算。账本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在脑子里翻腾。 用了半下午,五娘才从这账本上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这账本的银子数其实没算错。错的是大宗购进,小宗卖出,这一进一出,货物就少了两成不知去向。 而这少了的这一笔,要是自己没猜错,金家是借着粮食买卖在囤积粮食。 而且这数目,未免太大,五娘将桌上的账本大概的过了一下,竟然有大半都是粮食的买卖。她只把粮食的买卖先拿出来,一点一点计算。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大嬷嬷倒了两次茶,都没把她惊醒。 等屋里点起灯,五娘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这不是累的,更不是热的。而是吓得。 这粮食的数目,如此庞大,几乎能掌控这天下的半壁江山。 五娘太清楚这垄断意味着什么。只要金家愿意,这天下马上就能乱起来。 只要金家停止出售粮食,粮价就会节节攀升。穷人吃不起饭,就会拿去武器造反。 如果说金家单独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么,只要金家投靠任何一家,光是财力上的支持,就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还不算从金家流失出去的两成粮食,不管是用于赈灾,还是养一支军队,不说绰绰有余,但也该是勉强够的。 坐拥这些,金家就有和任何一方谈判的筹码。而皇家再对金家动手,只怕也会谨慎,毕竟杀过一次人了,但也没找出金家的根本。所以,短期内,拉拢比打压的可能性更高。 想到这里,五娘不由的对金家多了一份认识。只粮食这一项,就够叫人胆颤心惊的。五娘现在怀疑,很多人买进卖出,只怕都不知道他们是跟金家做生意。 金家真正高明的不是它捏住了国计民生的命脉,而是事情做的足够隐秘,手段足够高明。就叫她如今想,想破脑袋都猜不出金家是怎么经营的。这账本上没有店铺的名字,没有掌柜的名字,只有代码。根本不知道是哪里的生意,经手人是谁。要不是这些账本堆在一起,五娘甚至不会发现这是粮食的买卖。而且这么多家店铺同买同卖,没有足够的本钱,谁都玩不转这一盘棋。这份强大的财力支持,除了金家,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家。所以才说,金家在某种程度上是无可替代的。就算有人要取而代之,拿不出银子来叫金家的产业运转,那么,得到的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如果将金家拆散了,也同样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这么思量了一番,五娘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屋里的灯也已经点起来了。 见金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安静的坐在她的对面,就五娘吓了一跳,道:「回来怎么不出声啊。吓死我了。」 金氏微微一笑,起身道:「先吃饭吧。想必也饿了。」 是饿了!但也被吓的够呛。 母女两人面对面坐了,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大嬷嬷盛了一碗排骨汤给五娘,道:」先喝口汤。」 五娘漫不经心的接了,汤微微有些汤,五娘吹了吹,慢慢的喝了一口。 金氏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吃饭,突然道:「都看懂了吧。」 五娘差点把口里的汤给喷出来。她现在闹不明白,娘亲这只是叫自己核对账目,还是有其他的想法。这账本上的事情都是自己猜测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娘亲想叫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 五娘放下碗,点点头道:「看了。有几处小问题,是粗疏出现的错误,该不是刻意的做假账,出入也就几十两银子。但是有一本甲字八号账本,是被人动了手脚的,前后有八千三百两银子是被人用假账做平了。我都做了记号。娘找人查查就知道了。」 金氏看了大嬷嬷一眼,大嬷嬷就点头出去了。金氏给五娘夹了一筷子菜,才道:「还有什么。」 「没了!」五娘干咳了一声:「今天就看了这几本账。」 「还挺滑头啊。」金氏笑道:「那你干嘛一脑门子汗啊。」 「哦!这个……累的。一动脑子,就出汗。」五娘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脑子里装的又不是水,出的哪门子汗啊。」金氏笑道。 五娘就不说话了,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这半天劳心劳力,担惊受怕的。 金氏一笑,就道:「好!吃饭。」 v第44章[02.14] 这孩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只看账本,估计心里也猜度了七七八八。金氏又道:「这只是金家产业的一部分。还有一些,吃完饭你能看多少是多少吧。」 五娘一下子就呛住了。她要是皇上,她也会想办法干掉金家的。要不是金家一直人丁凋零,不用等到先帝,太、祖,太、宗在位,就会想办法干掉金家的。 金家这般玩法,迟早是要出事的。银子再多,也没有人家枪杆子硬啊。 「你想说什么。」金氏问了一声。 「我想说财不露白。」五娘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娘你不会不懂吧。这东西一旦叫人察觉,金家别说我跟哥哥,就是世世代代,也休想有安宁的时候。谁不想上来咬一口啊。所以,才有财去人安乐的话。」 金氏看着五娘一叹,道:「这话,跟先祖说过的倒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金家还守着这个……炸药包啊。」五娘不解的道:「别人眼里是金山银山,对于咱们来说,这玩意就是要命的炸药包啊。」 「炸药包!」金氏呵呵一笑,「这个比喻恰当。」 五娘就知道,她又想起金家人被炸死的事。倒一时没有言语。 「你以为金家不想交出这烫手的山芋吗。」金氏低声道。 五娘看了金氏的神色,就知道这里面有隐情。 「当年,太、祖称帝,可那时国库空虚,天下百废待兴。太、祖还需要金家为他的国库赚取银子。」金氏呵呵一笑,露出几分嘲讽,「如此,就拖了下来。等到太、宗的时候,先祖觉得,这总该可以撒开手了吧。可西南有了叛乱。那时天下才太平了几年啊,元气刚刚恢复,拿什么去平叛。太、宗依旧将这些交托给金家。因为他知道,换个人上来,未必就能经营的如同金家一般风声水起。不管什么时候用,都能顶得上去。太、宗年间,其实并不平稳。原因嘛,你也知道。太宗直到晚年才得了一个儿子。这前几十年,都因为江山没有传承,太、祖的儿子们,也就是太、宗的弟弟们,没一个消停的。不是想着过继子嗣过去,就是想着直接成为皇太弟。人脑袋恨不能打成狗脑袋。太、宗那时,哪有那个心思管金家的事。不过,金家却在暗处帮太、宗囤积物资,不光是军需物资,还包括赈灾所需之物,只要有灾情,从没有耽搁。太、宗在民间的名声能与太、祖齐名,金家功不可没。到了晚年,大伯父想将这底子,交到皇家手里,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但是,那时太、宗老了,文慧太子还在娘肚子里。太、宗当然期盼那肚子里的是皇子。而金家,就是太、宗留给他自己儿子的保障。盼着他的儿子能再做一次,而金家再出一个东海王。可谁能想到,世事无常啊。」金氏叹了一声。 「如今再要交上去,娘你也不会甘心。金家为此牺牲的太多了。是吗。」五娘问道。 「是啊!」金氏深吸一口气,「而且,当年对太、宗的许诺,还是要完成的。如果对方需要。」 「那要是对方主动放弃呢。」五娘不由的问道。 「放弃。」金氏像是能看透五娘的心一般道:「若是放弃,那他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不能从金家得到半丝的帮助。」 五娘不解的看向金氏,道:「这个是必然的。」 金氏不知可否的一笑,低头就道:「吃饭。」 可饭菜已经凉了。 二嬷嬷拿了食盒进来,重新换上刚出锅的。 「真是贴心啊。」五娘啧啧称奇,「娘是怎么找到这么些贴心的人。」 「都是调教出来的。」金氏挑眉道:「就你带来的那两个丫头,再调教也没用。」 五娘撇撇嘴,就不说话了。心里多少还有点不服气。 母女俩没有再说话,相互对坐着吃了饭。 大嬷嬷进来,小声的说了什么,金氏就起身道:「我真要出去见人了。你在家里能看多少看多少。累了就睡觉。」 五娘点点头,合着你说下午去见人是糊弄人的。 金氏不理五娘不满的眼神,直接就走了。这孩子,就算不长在跟前,也不点不生疏。 金氏要见的人,还真不是别人,正是从云家来的云顺恭。 云顺恭在这里已经枯坐了半下午了。就因为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一刻钟,就被晾了自己两个时辰。金氏这个女人,正是让人不可理喻。 见金氏面无表情的进来,云顺恭心里就直冒火。 「五丫儿呢,你什么时候让她回家。」云顺恭开门见山道。 「回什么家,回哪个家。」金氏捧着茶杯慢悠悠的道。 「你知道,你曾经答应过什么。」云顺恭问道。 「当然记得。」金氏嘴角一撇,「但是你没有做到你的承诺,就休想叫我履行诺言。」 「我哪里没有遵守诺言了。」云顺恭站起身来,怒道。 「你怎么疼爱我的女儿的,你可还记得。」金氏看着云顺恭的眼神带着冷意。 「自然记得。」云顺恭没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好,「在家里,哪一个不知道五丫儿是一家的宝贝。你见过谁给过她一个脸色瞧,给过她一句重话没有。」 「是没有。」金氏嗤笑道:「你敢说,你对宝丫儿没有半点防备。你究竟在怕什么,怕我借着我闺女的手,报复你不成。」 「胡说什么。」云顺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但心里却是害怕的。这个女人真的是无孔不入,休想在她面前耍半点花样。 「行了。你回去吧。」金氏站起来,朝外走去,「知道自己理亏,你就不该来。」 「我走可以。」云顺恭拦住金氏的去路,道:「但你得告诉我,你究竟对皇上说了些什么。」 「露出尾巴了吧。」金氏嗤笑一声,「不扮演慈父,思念女儿了。」 v第45章[02.14] 「金氏!」云顺恭有些恼羞成怒。 「再敢跟我大呼小叫,我就将你扔出去。」金氏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云顺恭只得憋气的将要出口的话咽下去。 「赶紧麻溜的回去,省得我改了注意,叫你好瞧。」金氏出去,头也不回。 云顺恭嚷道:「不知道答案,我就在烟霞山不走了。」 金氏冷哼一声,朝暗处的人招招手,然后低语了一阵。就笑着上了山。 云顺恭等了半个时辰,见金氏果然没来,天色也已经晚了。知道今晚是回不去了。他就顺势往榻上一躺,打算明天上山跟这个女人继续掰扯。 不想这一睡,就格外的香甜。梦里的金氏,还是十五六岁的稚嫩模样。身子散发着幽香。那是一个叫自己看一眼就忍不住要拥有的女人。 梦里,她再不是冰冷的模样。巧笑嫣然,让人欲罢不能。 他只觉得,能有这么一晚,这一辈子也足够了。 可等到早上一睁开眼,这地方怎么不对呢。 土炕,茅屋。再往身上一看,衣服早就不知去哪儿了。浑身赤、裸的裹在一床破棉被里。再扭头一看,身边躺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满脸的褶皱,浑身的褶子包裹着骨头。张着缺了门牙的嘴巴,看着自己直乐呵。那嘴也不知道多久没清洁了,一股子叫人作呕的口臭味,剩下的牙齿,黑黄不堪,上面还沾着菜叶子。 云顺恭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这个老妪,年轻的时候,也是受人追捧过的名,妓。只是老了,才过的如此凄凉。有人给了她一笔银子,叫她睡一个长相还不错的壮年男人。上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去啊。不应才是傻子。就是她自己年轻那会子,也不一定能遇上这般优质的男人。昨晚几度春风,彷佛又回到了那个受人追捧的过去。 云顺恭见这婆子的样子,就有几分明悟。跟他恩爱了一晚,几度酣畅的女人就是这个老妪。 他顿时一阵作呕。 金氏,你这个狠心的婆娘!这是在报复自己,报复自己当年玷污了她。所以,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吗。可是,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至于吗! 果然,最毒还是妇人心! 云顺恭跳起来穿了衣服,在现在就杀了这个老女人和过后再杀这个老女人之间犹豫不定。 那婆子也识趣,缺了牙的嘴巴一咧,道:「你不能杀我,外面有人。」她伸出干枯的手,手指甲黑黄,指甲缝里全是泥。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清洗了。只要一想到这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了一晚上,云顺恭就恨不能跳到池子里泡上三天三夜。 忍着恶心,他看向外面,既然眼睛一眯。金氏,你真是好样的。咱们走着瞧。但理智还是知道此刻动手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压下心里的怒意,再看向这个婆子的时候,就带了恨意和厌恶,「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将自己东西一径收拾干净,逃也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及至跑到一里地外,才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实在太恶心了。 他心里闪过一丝恨意,但更多的则是挫败。难道自己如今的感觉就是金氏曾经的感觉吗。 简直混账!怎么能将自己跟那个老妪相提并论。他扶着树干,好半天才直起腰。 再往前走,岔路口拴着一匹马,正是他自己的坐骑。云顺恭翻身上马,很甩了几下马鞭,一路往前策马飞奔而去。 五娘长大了,金氏再无顾忌。这是要撕破脸了! 五娘昨晚是几时睡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就是拿着账本睡着了。她揉揉眼睛,还是在娘的房里。身上的衣服肯定也是娘给脱了的。怎么会睡的那么沉呢。 正想赖一会床,大嬷嬷就进来了,笑道:「姑娘醒了,现在要起身吗」 五娘翻了个身:「再等会,我还想睡呢。」又问:「我娘又出门了。」 「没有!」大嬷嬷摇摇头,「正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呢。」 五娘点点头,还是没有要起来的自觉。问道:「我娘昨天见了谁,能说吗。」 晚上见人,很奇怪啊。要是自己人,肯定在山上见。要不是自己人,干嘛又要晚上见。所以,五娘觉得很奇怪。 大嬷嬷一怔,就笑道:「是姑娘的父亲。」 「他!」五娘大惊失色,「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大嬷嬷笑道:「怎么,不愿意回去啊。」 五娘哼哼一声:「这里多自在啊。在云家,天天得请安,还得绕半个园子。就算刮风下雨,没有上面的恩典,还是得去的。我相对来说能自有一些啊,但是也不能太特立独行。」 大嬷嬷就笑道:「姑娘想住就住,谁还能硬拉着你回去。」 正说着话,金氏就在外面喊人:「别赖着了。起来吧。」 五娘就问道:「娘,父亲来是为了什么。」 金氏想起下面人的禀报,心情正好,就道:「无事,不过是问问我跟天元帝是怎么说的。对云家有哪些影响罢了。」 对云家有没有影响,此刻的云高华,感觉最是明显。 下了朝,就被皇上叫到了御书房。 天元帝看着这个老臣。当真算得上是老臣了,历经了太、宗,先帝,和他三朝的皇帝。的的确确算的上是老臣, v第46章[02.14] 「金夫人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跟朕说的。」天元帝的语气还算得上温和。 云高华心里直打鼓。这话该怎么说,要说多少,分寸怎么拿捏,都是个问题。 他先跪下请罪,道:「臣有罪。」至于什么罪,一字也没说,他拿不住皇上的意思。 「起来吧。」天元帝呵呵一笑,「别动不动就请罪的。」 云高华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道:「金氏之事,老臣无从验证真假啊。毕竟金家当年,满门皆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老臣怎敢轻易相信她就是金家的人。更何况这个女人在烟霞山住了这么多年,从没有离开过。老臣对那些往事,也就不在意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这话只怕去糊弄鬼,鬼都未必肯信。 天元帝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突然道:「我记得你们家老四在西北领着兵呢,是吧。」 云高华愣愣的点点头,道:「是啊!为皇上尽忠,义不容辞。」 「那也有好些年没回京了,朕看着还是叫你们家老四回来吧。一则,也该骨肉团聚了。二则,在哪里不是尽忠呢。」 云高华心里一叹,到底是有影响了。再说,皇上都定下来的事情,他能说什么。高兴的谢了恩才罢了。 「那就退下吧。」天元帝点点头,就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云高华赶紧往门口退,突听天元帝道:「初娘,去送送肃国公。」 「不敢!」云高华连称不敢。天元帝叫的可是一个女子的闺名,又能够在御书房伺候,显然是极为得宠的。虽不知道是哪位娘娘,但也不敢劳动啊。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清亮婉转。听在云高华耳朵里只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但他不敢抬头,一步一步往外走。低着头,余光只能看见那女子飞扬的裙角。 等退出大殿,云高华才微微抬起头,只打算瞄一眼。皇上身边向来无小事。 可只这一眼,他就僵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大孙女,还能是谁。怪不得皇上让她来送,原来是叫自己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如果宫里有了云家的女人,老四带兵确实已经不合适了。就如同二皇子成为太子,英国公府被卸了兵权是一个道理。 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元娘是怎么出现在宫里的。 他张嘴就想问来着,可看着元娘一点都没有打算跟他这个祖父相认的时候,他就有些懵了。 闹不明白,今儿这一出究竟是几个意思啊。 「国公爷,您慢走。」元娘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轻声道。 云高华看着这样的元娘,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御书房,还是先打算回去再说。 初娘!不就是元娘吗。 元者,初也。 天元帝见元娘回来,就放下手里的笔,轻声道:「怎么,真的不打算认了。」 「陛下何苦拿他来试探我。」元娘只将头往边上一扭,就不再说话。 「你这小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天元帝拉了元娘坐在自己身边,道:「不过是因为突然调离你四叔的事……」 「是云家的四老爷。可不是我的四叔。」元娘瞪着一双眼睛,认真的道。 「好好好!不是你四叔。」天元帝带着几分无奈道:「还在为朕把你留下的事情生气啊。」 「陛下又何苦呢。」元娘眼里的泪意一闪而逝,「我跟在金夫人身边挺好的。对男人我也死心了。」 「说什么呢。」天元帝有些不自在的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你这么不自在。」 元娘垂下眼睑,再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还是因为江氏的事情。」天元帝趴在元娘耳朵小声道。 元娘看了看天元帝,一副极为忍耐,但实在又忍不下去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那您又知不知道她的长子叫什么。」 「叫什么。」天元帝见元娘肯说话了,就露出了几分笑意。 「成蒲!」元娘低声道。 「傻瓜!要是连重臣的家里有几口人都闹不明白,朕也不用坐这江山了。」天元帝呵呵一笑。「她的儿子叫什么朕自然知道。」 「那您又知不知道成蒲的小名叫什么。」元娘咬着嘴唇,又问了一声。 「叫什么。」天元帝见元娘这般的郑重也不由的好奇了起来。 「小名叫牢儿。」元娘低声道:「您听清楚了,是牢儿。」 天元帝皱眉,这名字没什么啊。还有些孩子叫柱子,石墩,都是为了将人留住罢了。不过是为了将孩子的小命留住。有什么要拿出来特意说的吗。牢,也有留住,困住的意思啊。 v第47章[02.14] 元娘四下了看看,才道:「您怎么想不明白呢。成蒲,牢儿。连起来就是蒲牢。」 蒲牢! 天元帝面色一变。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赑屃、狻猊、饕餮、蒲牢、囚牛、椒图、螭吻、狴犴、睚眦。皆是龙子。 而蒲牢是排行为四的龙子。 这代表的意思,简直太过明显了。 也就是这个孩子可能是自己和江氏的孩子。可这谁又说的清楚他一定是龙子呢。真要是这样,成家岂不是早就发现了江氏的不忠了。成厚淳也不是蠢货,要是这孩子的月份不对,也不会一直没有察觉。 承乾是太子,只比老三承宗大了一个月。而这成蒲的年纪,要说是,时间上也不无可能。毕竟,第一次跟江氏偷情的时候,就是元后怀着太子的时候。 现在倒不是纠结这孩子是不是皇子问题,而是江氏这个蠢货,怎么能这么明晃晃的把把柄留在明处呢。 今儿要不是元娘的提醒,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失误究竟在什么地方。 「多亏你了。」天元帝拉着元娘的手叹道。 元娘低了头:「你就那般喜欢她不成。」喜欢到让她生下孩子。 「没有的事。」天元帝摇摇头,她抚着元娘的背。心里却一直没有闲下来。元娘是知道了自己跟江氏的事情,才将这个名字跟意义联系起来的。 那么其他人呢。 这世上从来就不乏聪明之人。难保不会让人从中看出蹊跷。 那么,自己该如何做呢。最聪明的做法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 成家是太子的依仗。太子如今对自己这个父皇的疏远,未尝没有成家的因素在。 离间天家父子之情,就是真杀了,也不算冤枉。 元娘只觉得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她的眼睑也慢慢垂下了。 云高华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去见了成氏。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倒是不会有什么少年夫妻老来伴的事。两人既不是少年时候的夫妻,也注定不会是贴心贴心相濡以沫的伴侣。倒像是两个合作者。年轻的时候,对夫妻感情还曾经期待过。如今嘛,孩子们都大了,相互之间牵扯的利益也就更多了。夫妻之间自然也就走的越来越远了。 老四被皇上罢了军权的事,自然应当给成氏说一声。在去荣华堂的路上,云高华在心里琢磨着这话该怎么说,才是合适的。不一时又想,或许真的是夫妻都是原配的好吧。要是戚氏还活着,自己也不会这般的作难。 成氏迎了云高华进来,就问道:「国公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说着话,就亲自捧了热帕子过来,让云高华擦脸。又是亲手奉了茶,然后才默默的陪坐在一边。 云高华心里又是一叹,这真的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上司面对下属。他咳嗽了一声才道:「今儿,皇上留下我说了一会子话。圣上的意思是想叫老四回来。」 成氏果然面色一变。让老四回来,回来能做什么。圈在京城,哪里有在外面实权在握来的自在。她将手上的佛串向上拢了拢,才接话道:「为的什么?横竖不能好端端的,就罢了官吧。总得有个缘故才是。国公爷可打听清楚了。」 云高华自己还没有想明白呢。能怎么跟成氏说。说自己也不明白。然后呢这个女人肯定会四下里打探的。万一谁说了什么话,不管对错,成氏先入为主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只道:「太子被禁足,为的是什么,你可知道。我倒是听了几句传言,说是太子私下里出宫,被皇上知道了。你说这出宫会见什么人呢。难道英国公府就没有什么消息给你不成。但凡有一点消息,也不至于让咱们如此措手不及。」 言下之意,竟是因为太子的事,而让皇上对太子安排的人有了排斥不成。成氏有些惊疑不定。 是啊!太子出宫,能见什么人呢。除了英国公府安排的人,再没有谁能让太子做出如此冒险的事。可自己还真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成氏皱眉,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利益没见到给自己儿子,怎么一出事,先牺牲的倒是自家的儿子呢。 成氏心里涌起了一股子怨气。第一次对自己的娘家有了不信任感。 自己再是成家的女儿,可自己的儿子还是姓云的。成氏倒是没有怀疑云高华的话,在她看来,事关儿子。但这儿子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还真没必要在这事上糊弄人。 云高华心里一松。不这么说能怎么说呢。说是可能是因为金氏的事情,还是说可能是因为元娘的事情。那成氏还不得恨死大房和二房啊。这家里还能有个消停的时候吗。倒不如一把推给成家。成氏要是真能因为这个,跟成家远了,才真的是一家子的福气呢。 成氏看了云高华道:「以国公爷的意思,可如何是好。」 「老四如今站到太子的船上,还能半路下来不成。」云高华低声道:「端看以后,皇上和太子的关系如何了。」 「不到那一步吧。」成氏心惊肉跳了起来。成家跟太子可以一体的。若真是皇上跟成家的关系紧张起来,第一个受波及的肯定是成家。相比而言,自己儿子的这点事真不叫事。这难道是皇上想对成家动手的前奏。 成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若真是如此,太子该何去何从,成家又该怎么办。自己和老四在云家只怕也要艰难起来了。还有四娘和成家的亲事,是要继续下去,还是要到此时终止。成氏只觉得万般的烦乱,竟一时没有了主意。 「你现在这般愁苦又能如何?」云高华心里有些歉意,就解释道:「也不过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能做的了准。你也别声张。能将老四摘出来,已经是万幸了。这也未尝不是皇上给咱们的机会。而且,一旦猜测错了,后果不是咱们能承担的起的。要是太子跟舅兄直接……到了那个时候,又该如何。」 「国公爷放心,妾身晓得轻重。」成氏的神色越发的凝重,道:「不管将来如何,妾身都是云家的人。但是,真要是有一日成家有个万一,妾身也不能看着他们送死。要是有对不住的地方……看在夫妻一场,国公爷别见怪才是。」 「难道我就是冷心冷情的不成。」云高华将视线对准高几上天青的花槲,就是不敢看成氏的眼睛。他再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托词叫成氏想了这么许多来。干脆就道:「唇亡齿寒,我哪里能真的看着成家倒了。你只管放心便罢了。」 成氏难得的诧异的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这么些年了,还从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承诺。这大辈子都过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能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么有人情味的话。难道真是的是老了,人心也开始变软了不成。 云高华叫成氏看的不自在,就起身道:「你也打发人,赶紧叫人把老四的院子收拾出来。这说回来可不就回来了。两个孩子也好几年没见他们爹娘了。要真是说起骨肉团聚,倒也算得上一桩喜事。你不也想老四想的厉害吗。做父母的能见到孩子,做孩子的能见到父母。三代人,差了谁,都是遗憾。如此也好。平平安安的,守在一处,是好了歹了都能见到。岂不比两下里相互牵挂来的好吗?」 成氏鼻子一酸,这话可是说到了她的心上了。虽然盼着儿子出息,可谁能不盼着孩子就在眼跟前呢。 v第48章[02.14] 送走云高华,成氏深吸了一口气。就见四娘提着裙摆,一路跑了过来,「祖母,可是我爹娘要回来了。」 成氏心里一叹。这孩子还是不知道愁滋味的年纪。于是也笑道:「是啊,说快也快,说不得要不了多久了。怎地,想你爹娘了。」 「难道祖母就不想不成。」四娘嘻嘻一笑道:「怕是我爹娘也想我跟弟弟了。」 是啊!娘挂念儿,儿挂念娘。都是一样的。 成氏一笑道:「我正要打发人去给你们收拾院子。要不你去张罗。」 四娘赶紧笑着应了:「如今二姐姐和三姐姐管家,我闲着也是闲着。以前五妹在的时候还有人能陪着说话,如今,连个说话额人都没有了。无聊的紧。什么时候将五妹接回来吧。乡下地方,有什么好住的。」 「真是傻话。」成氏爱怜的一笑:「你想你娘,五丫头就不想自己的娘不成。将心比心,再不可如此说话,叫你娘回来又该埋怨祖母没将你教好。」 「娘才不会呢。」四娘一笑:「再说了,就咱们祖孙一处说说。您可曾见我在外人面前瞎说过什么。」 成氏笑着打发四娘:「你且去瞧瞧院子要怎么收拾,叫我歇一会子吧。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等你爹娘回来,就赶紧离了我这里。」 四娘只赖在成氏身边磨缠,只是不依:「祖母怎能赶人呢。」 成氏笑呵呵的将四娘赶走,心里难免可惜。这孩子跟侄孙,是多好的一对哟。牢儿那孩子温文尔雅,最是好性子。跟四娘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成家的未来要是不好说,自己又怎能将这孩子往火坑里推。就是那是自己的娘家也不行啊。娘家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骨肉啊。 此时五娘坐在金氏的对面,看着金氏在一本本账册上画一些她根本就看不懂的符号,心里惊诧极了。要是没有猜错,这是密码吧。金家的那位先祖端是一位能人。 金氏将五娘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的有些惊讶。这孩子只是有些诧异,但显然已经明白这些符号是什么用途了。她不由的问道:「你知道它的作用吗。」 「保密呗。」五娘抬头道。 「你不好奇么?」金氏不由问道。 「金家能成功,最重要的不就是做的足够的隐秘吗?」五娘看着金氏道:「有自己的一套传递消息的途径和办法才是正常的。」 金氏赞赏的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大嬷嬷进来,道:「主子,有消息了。」说完看了五娘一眼。 五娘站起身来,道:「娘,你们忙,我去山下转转。」 「呆着吧!」金氏看了大嬷嬷一眼道:「以后不必瞒着她。」 大嬷嬷应了一声,才道:「宫里传回消息,云顺谨即将被调回。而成家的事,天元帝已经知道了。」 金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五娘却糊涂了。 四叔要回来了。可这跟娘有什么关系,娘插手这事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所说的成家之事。成家有什么事。这半说不说的,更让人着急。 「还有吗?」金氏头也不抬的问。 「云高华将云顺谨被卸兵权之事,推到了太子和成家身上。」大嬷嬷看了一眼五娘才道。 金氏抬起头就耻笑一声:「云家的男人,也就老四像个男人。」 说句实在话,云五娘实在没看明白,娘亲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先是搜集宫里的消息,再是搜集云家成家的消息。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能有使唤的人,五娘一点都不惊讶。但真正让人惊讶的是,她搜罗这些消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显然,对方迄今为止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这让云五娘十分的无力。 「您究竟想干什么,娘啊!这样半漏不漏的说话才真是让人难受。」云五娘皱眉,直截了当的问道。 「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听,再用你的心去想。」金氏头也不抬的道:「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云五娘心说,我学这些干什么呢。‘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做法或许多少有些不可取,但是跳进浑水里搅风搅雨也未必就是明智的选择。 「娘,你心里没有一刻放下过仇恨,对吗。」云五娘看着金氏的背影,又道,「差别只是您比别人更能忍耐。」 金氏良久都没有说话,在五娘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轻声道:「孩子,仇恨不是娘说放弃,别人就能相信的。」她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有时候,鬼不在别处,都在自己的心里。」 「就如同现在的皇上一般。」云五娘接话道:「不是成家要如何,不是太子要如何,而是他自己心里的鬼在闹腾呢。」 金氏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五娘听了这貌似夸赞的话,也只能看着娘亲的背影发呆了。正如娘亲所说的,皇上能这么对成家,难道不会这么对金家。毕竟是先帝几乎要了金家全族的命。要说他相信金氏不恨皇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能容得下金家,说到底,不过是他还需要罢了。这也跟金家只剩下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要照看,且十几年没离开烟霞山有关。至少,他暂时没感觉到有什么致命的威胁。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是信任。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早些准备,等真的到了铡刀落到头上的那一刻,可就晚了。 「大姐姐她……跟娘你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五娘问道。 「她恨江氏,恨宫里的皇贵妃,恨云家的颜氏。她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借助金家的力量。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金氏直言不讳,「当然了,作为报酬,她也会为我做一些事。是在不影响她的前提下。为了让她不产生逆反心理,我一般只会给她她乐意做的事。」 「比如呢?」云五娘问道。 「比如江氏的长子成蒲,小名叫牢儿的事。就是我叫元娘提醒皇上的。」金氏淡淡的道。 「蒲牢!竟然是蒲牢。」五娘愕然了一瞬,才道:「娘亲啊,你这不是将皇上心里的鬼给彻底的放出来了吗。」 「要不然怎么办,在你们兄妹俩还没长成的时候,不叫他去折腾别人,他就该寻思着折腾咱们了。」金氏凉薄的一笑:「死道友不死贫道。不懂吗?」 v第49章[02.14] 「受教了!」五娘轻声道。她是真的觉得受教了。 这跟内宅里女人言辞间的机锋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她真的需要学习的还有许多。 颜氏躺在床上,如今的天气,不能出去赏景透气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有些失神。 「太太,要不要坐起来一会子。」怡姑殷勤的道:「把窗户开着,您坐起来,正好能看见院子里的景色。」 「不用了,不看就不想,看了就越发的止不住想出去。」颜氏叹了一口气道:「三娘今儿在忙什么,到现在都没见过来。可是家里有什么事不成。」 「是四老爷要回来了。苏姑娘折腾着收拾秋实院呢。今儿去库房里找屏风,将那架黄花梨木镶着玻璃的搬走了。三姑娘觉着自己家用的,不用放这样易碎名贵的东西。四姑娘只是不依,两人呛呛了几句,倒也没大碍。」怡姑低声将事情说了。 颜氏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四房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了,就证明太子确实出了大事,这对于大皇子是极为有利的。她一直将大皇子看作外甥兼女婿,自是盼着他色色都好的。 「搬去就搬去吧。为一点子东西就起了争执,传出去多难看啊。」颜氏现在的心情,还真不计较那点东西。 怡姑隐晦的挑挑眉,微微一笑,也就没说话。 又听颜氏问道:「咱们家这位爷,有几日没进院子了。可是那外院又养了什么狐狸精不成。」 怡姑心惊胆战,又偏偏不敢露出什么神色来,道:「外面连个齐整的丫头都没有,哪里有什么狐狸精。」 「那可保不齐!」颜氏冷笑道:「咱们这位爷,一个看不住,就是要出幺蛾子的。」 「如今正是四老爷回京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世子爷只怕也没有心情。」怡姑见颜氏揪着这事不放。就转移话题道:「太太,您再是猜不出来,这家里还出了什么事。」 「哦!瞧你这幅样子,可是又有好戏瞧了。」颜氏不由的问道。 怡姑就知道,这位主子十分热衷于看老太太和四房的笑话。于是道:「咱们府里,青屏苑不是还住着一位表姑娘吗。」 「苏芷。你不说,我都差点想不起这个人来。」颜氏道:「那可是个大美人啊。不可多得的美人。我猜猜,这故事一定从这容貌上而来。」 怡姑拊掌道:「得亏主子是怎么想到的。」 「都说美人多薄命,也未尝没有原因。这长相最是能引来诸多的麻烦与故事。」颜氏被勾起了说话的兴致。 怡姑点点头,道:「咱们是没见过老姨娘的风姿,只如今看这表姑娘,就知道当日她是如何的受爷们的追捧的。叹了一声,这才道:「这表姑娘可是钓了个金龟婿,主子道是谁?」 「横竖不是咱们家的人,要不然你不能这么幸灾乐祸。」颜氏颇有兴致的回了有一句。 「确实不是咱们家的人,但这身份,可比咱们家这几位都贵重几分。」怡姑小声道:「是英国公府成家的那位大公子。」 「是江氏的长子!」颜氏真唬了一跳,作为嫡长子,该是能继承英国公府,自是比云家的几个少爷尊贵不少。「老太太不是想将四娘许给这个孩子吗。怎么他倒先跟苏芷扯上关系了。」 「可不就是。所以才说这人的容貌有多要紧呢。四姑娘跟这位少爷那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如今还不是见到好的就迈不动腿。」说到这里猛地就打住道:「当然了,大殿下再不是这样的人。主子也别太忧心。」 「我还不至于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相信,反倒因为听几句闲言碎语就胡乱的猜测。再说了,人跟人总是不一样的。江氏对长子极为娇惯,听说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如今,倒是小儿子跟着家里安排的武师傅习武。只老太太看中这孩子脾气最是温柔,该是不会跟四娘那丫头在口头上起冲突,才觉得好的。真要说起来,这样的男人也未免太软和了一些。」颜氏叹了一声,「真要成不了,说不得才是四娘的福分。反正四太太也是不太赞成这婚事的。等四房回来,只弟妹跟老太太之间,都有的是热闹瞧。」 怡姑总算松了一口气,不再提世子爷跟哪个狐狸精恩爱的话就好。多少心里还是有些障碍的。 就听颜氏又问:「你还没说两人是怎么好上的。」 「这事啊,表姑娘还得感谢那位失踪的周家姑娘。」怡姑一笑,才慢慢的说了起来,「那位周姑娘也不知道在成家是怎么办到的,愣是让这大公子认为她是个好的。而表姑娘那时正在禁足,估计是想通过这周姑娘想想办法。所以,就整天打发丫头在成家门外徘徊。但始终都没有见到这周姑娘,直到宫里出了事了。这周姑娘失踪了。这位成家的大公子马上打发人四下里寻找。不想表姑娘因为禁足,消息不灵通,根本就不知道周姑娘已经失踪的事,还在派人在英国公府外面转悠。这下子,两方都在找同一个人,不就碰上了吗。听说,有天傍晚,表姑娘扮作丫头出去过一次,给角门的小子们一人赏了十两银子。端是舍得下本钱。只那相貌,就惹得这位大少爷天天在角门处徘徊。表姑娘也爱打发小丫头出去。不知道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颜氏听得有趣,就道:「你将门禁放松一些,看看这位姑娘还有什么花样。」 怡姑笑着点头应了。 只门外的三娘严厉的看了一眼守在门边的小丫头,「不许告诉太太我来过了。」见两个丫头乖乖的俯首帖耳,这才起身,悄悄的离开。 原来苏芷还有这样的手段。三娘刚想回自己的院子,但想到四娘,她还是起身,去了四房以前的院子,秋实院。四娘如今肯定在那里忙着呢。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墙角被人挖了。 姐妹之间,拌个嘴恨正常。但还是得赶紧给她提个醒才成。 四娘让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下人收拾。这院子本就留了人照管的。所以,还算是干净。只到底是长时间没住人,没有一点烟火气。让丫头们在屋里头跑一跑,自然就好些了。好歹回来就让人觉得这就是到家了。 「那两株海棠都该剪一剪了。花枝乱糟糟的,多难看啊。」四娘吩咐笔儿,「去将花房的张嫂子叫来,只说赶紧搭把手,整理一下。」 笔儿笑着应了,快步离开。不想刚出院子就碰见三姑娘。她赶紧行礼问好,道:「三姑娘怎么来了。如今院子里正乱着呢。我们姑娘要是知道三姑娘来了,肯定会欢喜的。」 三娘呵呵一笑道:「别给你们家姑娘脸上贴金,她见了我,一定以为我就是闲着没事,去监工的。或者会想,我这三姐姐就是抠门,不定怀疑我将什么东西都给我们家搬回屋里吧。」 笔儿脸上漏出一份尴尬的笑意,道:「三姑娘真是爱说笑。」不过这笑话说的好准啊。 三娘摆摆手道:「你主子又打发你去做什么。那么些跑题的小丫头,怎生还打发你去。」 笔儿忙笑道:「找人来修剪花草。只我跟张嫂子熟识。」 「那你只管忙去吧。我正好去给你们姑娘监工去。」三娘说着,一摆手,就让笔儿先走了。 四娘一回头,见是三娘来了,就道:「三姐,是来监工的,还是起来监视的。」 笔儿还没走远,险些一屁股摔下去。又被三姑娘料到了。 v第50章[02.14] 三娘呵呵一笑,「我说是来监视的,你又待如何?」 四娘一噎,哼了一声,道:「随便找地方坐吧,我就不让你了。」 四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边的丫头哪里敢当真。马上搬了椅子过来,并排放在四娘的身边。三娘不客气的坐下了。 「你们也去搭把手,都别站着了。」四娘挥手打发了身边的丫头。见只剩下姐妹二人。四娘也不看三娘,就道:「有话,三姐就直说吧。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跟你说。」三娘笑道:「或许我就是来看看呢。」 「在咱们这几个姐妹中,说实在话,没有哪一个有三姐聪明。但我们也不是笨蛋。」四娘转过头看着三娘道:「只是三姐的秘密如今越发的多了,心也就越来越远啦。」 三娘眼睛一眯,道:「秘密,什么秘密?」 「三姐,有些事,它就是在玩火。」四娘的目光落在天边的霞光上。「你从什么时候起总是逃避进宫的?你在躲避什么?为什么你会选在那个时候去念慧庵,你想见的人是谁?你想着躲的人又是谁?太子被禁足了,可成家说,太子并没有去成家。这话祖母怀疑。我却是信得。因为那么怕进宫的你,从那之后总是三不五时的进宫。哪怕是打着看望皇贵妃的招牌,但我知道你真实的目的是什么。虽然没有证据。」 三娘的心没有太多波澜,只笑道:「我没想着能瞒过你们。咱们自小就在一处,跟着同一个先生学习。算得上熟悉到极致的人。只是,四妹啊,别劝我。你们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那三姐又要说什么呢。」四娘扭头问道。 「成蒲跟苏芷的事情,你知道吗?」三娘看着四娘问了一声。 四娘垂下眼睑,道:「三姐觉得呢?」 三娘看了四娘一眼,道:「你竟然知道!」 四娘微微一笑,道:「这家里已经乱成这样了,云家和成家还有联姻的必要吗。」 三娘认真的看了一眼四娘,「四妹,我不及你。」你能为了家族退让,但我不能。 四娘看着三娘的背影,心里暗道:是我不及你。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勇气的 。 双娘坐在屋里,摆弄着手里几件精巧的首饰。这是简亲王府的嬷嬷送来的,说是老王妃给的。其实双娘心里明白,这只怕是简亲王送的。以老王妃的身份,送贵重的东西,是可能的,但是送这般精巧,但确实不怎么费银子的东西,就肯定不是老王妃的手笔了。 她心里多少有些惊喜。至少他也是想将日子往好了过得。于是亲自将这些首饰收起来,又拿了针线,选了宝蓝色的好料子出来。 简亲王此刻却斜靠在榻上,另一侧是宋承明。 「这个消息确实吗?」简亲王皱眉问道。 「确实!」宋承明摇头道:「不过,就看皇上怎么做了。」 「皇上他……糊涂!」简亲王恨铁不成钢的道:「九五之尊,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去动臣下的妻子。不过,可惜了成厚淳这个响当当的汉子了。在沙场上,苗人至今闻其名而丧胆。却不想……这事搁在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怀疑皇上要对成家下手。」宋承明低声道。 「不能吧!」简亲王愕然道:「这事一旦处理不好,消息泄露了出去,成家必是要……」 宋承明点点头,「纸始终包不住火。皇上想先下手为强。」 就在两人猜测天元帝的时候,宫里突然爆出一个消息,东宫太子的良娣,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算着日子,这孩子该是在仙逝的太后重病以前就怀上的。可能因着太后的丧事,也一直没什么人关注。倒也算不上犯忌讳。如今,这也是东宫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极为宝贝的。看皇上的意思,虽然禁了太子的足,倒也不像是冷落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传出东宫的消息来。而且,已经放出风声,这孩子的洗三,是要大办的。 成家自然先就松了一口气。孩子的洗三,都是女眷们进宫看看孩子。于是,江氏必然是要进宫的。 江氏心里自是欢喜。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皇上了。 到了这一日,一番盛装打扮,才起身进了宫。她代表成家,看了太子的女儿,送上了礼。等参加完整个洗三礼,时候可就不早了。因着还在太后的孝期,太子只让观礼,酒席一概没有准备。 这正好合了江氏的心思。她也不耐烦应付这些人。 这些太太夫人们既然进了宫,就少不得拜见宫里的娘娘。一时之间,也就散在宫里。谁去了哪,都不曾有人特意留意。江氏这才有机会见到了天元帝。 「陛下。」江氏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天元帝看着江氏,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温柔缱眷,正好被江氏看倒。江氏的心里不由先升起一丝甜蜜。 「你……你怎的不跟朕说……牢儿……朕的蒲牢……」天元帝似乎压抑着什么,低声道。 「您知道了!」江氏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要是早知道,就该叫你们母子……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要不然,将你接到宫里,咱们日夜厮守,岂不是好。」天元帝带着几分遗憾的道。 「妾残花败柳……」江氏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懊恼。 「胡说什么,太’祖的萧贵妃尚且是三嫁之身,那又如何。」天元帝遗憾的道:「你……咱们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萧贵妃是三嫁之身……但萧贵妃是寡妇再嫁……而自己是有丈夫的…… 但皇上这话像是魔咒一般,在江氏的心里扎了根…… 元娘站在大殿外,面前站着的是皇上的总管太监付昌九。就见他笑的一脸为难,尴尬的看着自己道:「姑娘,皇上正忙着呢。您等会儿再来,如何?」 v第51章[02.18] 元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道:「皇上忙呗,我还能搅和了皇上的正事不成。」她眼睛瞥了一眼大殿,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听我一句忠告,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进去了。我这真是为了姑娘你好。」付昌九看着元娘,笑的虽然殷勤,语气也十分的谄媚。但眼神却十分冷硬。 元娘眉梢一挑,漏出几分凉薄的笑意来:「我没得罪公公吧。没想到公公倒是给我下起了绊子。又找了新鲜的美人来。罢了,我也不是那没眼色的人。马上就走便是。别以为我不姓云了,就真的没地方可去。皇上他……真是让我失望透了。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再信他。」 付昌九看了元娘一眼。没错,这姑娘如今好似跟金家还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皇上也不会留她在宫里。放她走了,皇上哪里肯愿意呢。这也关系到皇上的大事。 他眼里的凌厉一去,就显得更加的谄媚起来。道:「姑娘可别冤枉老奴啊。真不是什么新鲜的美人。皇上有了姑娘,哪里有别的什么心思。」 「那你何必拦我,皇上不是说,我任何时间都可以进大殿吗。」元娘斜眼看了付昌九一眼道:「难道皇上的话如今倒不作数,公公倒是能随便改了皇上的旨意不成。」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敢乱说的。」付昌九压低声音,瞥了大殿一眼,身子倒是侧开了,不再拦着。大有不要进便进,别怪我没拦你的样子。 「你不必替皇上做样子,怪没意思的。」元娘再不看大殿一眼,起身要走。 「姑娘!」付昌九叹了一声道:「姑娘这性子,在宫里还是要改一改的。罢了,姑娘只别进去就成。」 意思是她可以在外面先听一听里面这个‘情敌’。 元娘看了付昌九一眼,露出疑惑之色。有些犹豫的慢慢的走了过去,手脚极为轻盈。等到了近前,大殿里就传来喘息之声。她如今不是姑娘的身子了,这男女欢爱的声音如何听不出来。 「陛下的话……是不是……当真……」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元娘恍然的瞪了付昌九一眼,原来是江氏。 「朕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这是天元帝的声音。元娘心道,皇上明明对江氏深恶痛绝,为什么还在这里跟她……那之前在自己面前,皇上对江氏的厌恶是假的,还是如今,在里面跟江氏的亲热是假的。 「陛下的话……永远都作数……吧。」江氏的声音偷着亢奋,显然,两人很是尽兴。 「自然。」天元帝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之声,仿佛开玩笑一般的道:「真有那一天……朕用贵妃的轿辇接你。」 「好!」江氏喘着气尖叫一声,才道。 元娘面颊泛红,骂了一声「无耻」,就逃一般似得离开了。 等到了自己的房间,元娘收了脸上羞恼的神色,心却几乎跳出了胸腔。两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用贵妃的轿辇接人,就是给贵妃的尊位啊。可江氏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怎么能进宫为贵妃呢。除非江氏成为了寡妇。 那么,皇上今儿做的这一切,就不是神色令智昏。而是刻意的,刻意的诱导着江氏谋杀亲夫。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元娘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顿时就凝固了。她也是大家小姐,在家里也是正经的读过书的。翻遍了史书,没有一个明君是如此作为的。她将自己的梳妆盒打开,用眉笔写了几个字符在布条上,就起身去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里。悄悄的将布条放在缝隙里,才转身离开。不多久,就有人取了布条,一闪身,就消失了。 晚上,五娘赖在金氏的房间不走。金氏也不撵她,母女俩作伴,相处的甚美。 「主子。」大嬷嬷在帐子外轻声的喊金氏。 金氏眼睛一睁,非常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将五娘的头从自己的胳膊上移开。才慢慢的起身。 大嬷嬷赶紧给她把披风披上。金氏紧了紧衣服,觉得还真是有点冷。侧耳一听,雨声还不小。就先道,「拿床被子过来,给这丫头裹上。」 「哎!」大嬷嬷应了一声,顺手将一个布条塞到金氏的手中,道:「宫里来的,刚送到。」说完,只起身去拿被子。 五娘睁开眼,也没动,只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听着。宫里的消息,会不会是元娘递出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正在思量,就猛地听到金氏骂了一声‘该死’。 难道是大姐姐有危险了。五娘想问,但还是压下了这个火。要真是表现的太在乎,娘亲大概就不会告诉自己太多元娘在宫里的事了。 大嬷嬷掀开帘子,把被子给五娘又盖了一层。才转身对金氏道:「那依主子看,如今该如何?」 「皇帝也未免太下作。」金氏的话里有太多的厌恶,五娘想假装听不懂也不成啊。 「主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合作。」大嬷嬷低声叹道。 「我何尝不知。但如今这却是唯一的选择。」金氏喘了一口气道:「所以,这个成厚淳不能死!一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不该让他死的这般的窝囊。死在给她带了绿帽子的女人手上。」 「主子要救他,还是想给他送消息过去。」大嬷嬷不由的问道。 「我还要想想。江氏没这么快动手。想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点准备的时间都不成。」金氏低声道。 「只是这江氏也未免太狠心了些。」大嬷嬷叹一声,「就是云顺恭,主子不也没起杀了他的心思吗。」 「我不是不想杀了他!可是我要是杀了他,家远和宝丫儿怎么在这世上立足啊。提起他们都得说,他们的亲娘杀了他们的亲爹。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子孙也得被人指指点点。这就叫投鼠忌器啊。」金氏失笑的一哼,就道:「江氏要是弄死了成厚淳,那在她的心里,或许是将利益扩到最大了。你算算,要是成厚淳死了,她的两个儿子就出头了。她的长子不管是谁的种,在她看来,按照皇帝的承诺,至少会被封了异性的郡王吧。认回皇家不可能,皇上丢不起这个人。但作为补偿,一个异性的郡王也算不错了。而次子,则顺理成章的成了英国公府的世孙。而她更是能跟有情人双宿双栖。如此大的利益诱惑,你觉得她会怎么办。」 「不过想想江氏的出身,也不算出奇。」大嬷嬷皱眉摇头道。 「嗯。」金氏点点头,道:「行了,先去睡吧。现在还早。」 等大嬷嬷出去了,金氏才回到床上躺下,道:「醒了就醒了,大大方方的听,我还能拦着不成。」 这火眼金睛的,装个睡也都能被发觉。真是没一猫腻可以玩。 「娘你继续说,江氏什么出身。」五娘脸皮厚,追问了一句。 v第52章[02.18] 「江氏其实是庶出,她姨娘就是一个寡妇。而且是她嫡母的亲妹妹。」金氏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五娘马上脑补出一出出狗血的情节来,「守寡的妹妹勾搭了姐夫。」 金氏诧异的看了一眼五娘,「小孩子家家的,说的都是些什么。」 难道不是??五娘看向金氏。 金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大致就是这样的。成家原先定下的是嫡女,可大婚前暴毙了。江家不想失了成家的好婚事,就李代桃僵了。两姐妹长相都随了生母,而两人的生母又是同胞的姐妹,所以,两人生了个七八分相似。后来,江家的嫡母也无故病亡。知道这事的已经不多了。这都是我查云家时,无意间查到的。」 「这江家还真是……」五娘叹了一声,道:「就是不知道成家知道不知道。」 「等生了两儿子之后,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即便知道了,为了孩子,也只能当做不知道了。」金氏无奈的道。「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江氏敢攀上皇上的缘故,只怕在成家,她过得也不安稳。时刻担心被揭穿身份,也是一件累人的事。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宿感。当然,这跟她本身狠辣的性情也有关系。」 天元帝靠在榻上,显得有些疲惫。付昌九小心的进来,斟了杯热茶递过去。皇上在房事之后,习惯喝一杯温茶。这个习惯,后宫里的娘娘没有一个知道。天元帝慢慢的喝了,才道:「可有什么事么。」 「初姑娘来了一趟。」付昌九低了头。 「她是不是知道了。」天元帝闭上眼睛,更显出几分颓然来。 付昌九低声道:「许是听不出来那是谁的声音。」他知道,皇上对着这位姑娘,心里也不全是利用的。 「伺候朕梳洗,去瞧瞧她,别叫身上的味道熏到她。」天元帝站起身揉了揉额头。 「是!」付昌九低声应了。他有点心疼这个主子。 元娘歪在榻上,只不想说话。她现在的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和不痛快。 「可是不舒服。」天元帝问了一声。想去默默元娘的额头。 「别碰我。」元娘躲开了。她倒不是做戏,只是真的不想叫他碰触了。 天元帝收回手,脸上有些难堪。坐在元娘身边,有些小心的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下作。」 元娘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在天元帝以为元娘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不是说了,不会跟她在一起了吗。你怎么还……」没有承认她听见了两人说的话。只纠结在男女之情上。 天元帝先是松了一口气。道:「我想叫她为我做一件事去。所以,不想现在翻脸。」 元娘再没想到他会直接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您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不能要了。何必……」 「九五之尊!」天元帝的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这世上,抢来的东西拿着都烫手,你明白吗?」 元娘摇摇头。她不明白,什么抢来的东西。怎么就不安稳了。 天元帝一笑,也不多解释。看着元娘道:「就为了这个跟朕闹脾气啊。」 元娘将头扭向一边,「我不要什么名分,跟了你。我图什么。当日,就不该听你的甜言蜜语。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你死了,我跟着你死。如今,才刚几天,你就左一个不得已,有一个不得已。我没有那个容忍不得已的心。你还是送我回去吧。随便找一家庵堂,也能打发了我这下半生。」 「胡说!」天元帝拉着元娘的手道:「别闹,等这些恶心事处理完了,我只陪你。好不好。」 元娘只看着天元帝,心里有些复杂。天元帝拍了拍她的手,道:「还没吃饭吧。我陪你吃点。」 御膳房十二个时辰,专门伺候着。饭菜上的很快。桌上的饭菜吃到嘴里,元娘突然就顿住了,这是母亲院子里的厨娘的手艺。再是不会错。自己从小吃到大,当然是想念的。她愕然的看着天元帝:「这菜……」 「这厨娘以后就伺候你的饮食,好不好。」天元帝夹了一筷子菜过去,「都是你爱吃的,快点吃。」 元娘的嗓子突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得。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日子越是往下过,她心里就越是后悔。若是没有起过往上走的心思该多好,要是没有那个雪夜该多好。一切都能推到重来。比如如今,该是守在母亲的身边,跟哥哥一起说着笑话逗她开心。以后也会嫁一个普通的丈夫,生两个可爱的孩子。日子可能不会顺心,丈夫也可能三妻四妾。但谁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至少,亲人还在。 如今又算什么。元娘压抑着哭声,她也想娘了,想哥哥了。想五娘院子里的菜,想着看三娘和四娘拌嘴。可是,却再不能了。 「别哭了。」天元帝伸手拦过元娘道:「本来是想讨你喜欢的,如今倒将你逗哭了。」他笑道:「要不然,叫了云家的人来,你见见。」 「不见了。见了还不如不见呢。」元娘擦了一把脸,「快吃吧,一会子凉了。要是吃不惯,再叫御膳房做了送来。」 「怎么吃不惯啊。」天元帝笑道:「见你喜欢,我高兴。都能多吃半碗饭去。」 「那也别多吃,小心存了食。」元娘对待天元帝,不像是对着皇帝,倒更像是对着一个普通的男人。这是金夫人教的。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半辈子都没怎么跟男人相处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事实上,如此跟天元帝相处,确实轻松很多。而且,对方很喜欢。 「好。都听你的。」天元帝神情很柔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天元帝问道:「你们家的三姑娘,跟你感情如何。」 「三娘!」元娘手一顿,笑道:「虽然不喜欢二婶,但我们姐妹之间,倒也没什么。姐妹六个,各有各的脾性。拌嘴是常有的事,但真要说没感情,那也是笑话。前些日子,她进宫,已经认出我了。很生气,觉得我这个大姐不争气吧。」 没有任何隐瞒,跟自己知道的差不多。天元帝看着元娘的眼神更柔和了些。「你知道你这个三妹,跟太子……」 元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感情这事,最是说不准的。这也不能就说我三妹什么……」她不自在的笑着道:「大皇子很好,但在三妹眼里,大概像是哥哥。不是让人看见了就心慌的那个人。」 天元帝看着元娘道:「你看见朕心慌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会看错。」 「没有,绝对没有。」元娘起身矢口否认,然后逃也似的往内室去。 天元帝追过去,问道:「我说的是正经事。你觉得云三娘赐给太子,如何。」 元娘心里一跳,道:「这不是让大皇子和太子结仇吗?」说是将三娘赐给太子,而不是赐婚给太子。元娘心里怎能不怕。 v第53章[02.18] 天元帝眼神一闪,道:「那倒不至于。朕的儿子,朕清楚。要是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那就真的当不得大用了。」 元娘摇头道:「这事谁都能掺和,就我不能。姐妹两人伺候父子二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不成。我是不管的。」 天元帝呵呵一笑,道:「你多心了,没人敢笑。」 「怎生没人笑。我为了你不要身份,弄得没名没分,三娘也不过是几分女儿家的心思。皇上要真觉得她跟太子和大皇子之间有纠缠,那就不要让她嫁入皇家,说实在话,三妹放在哪里都能过好的。等将来嫁了人,那点心思也就没了。」元娘拽着天元帝的手臂道:「横竖不能让我们都与人为妾。算我求你了。」 天元帝皱眉道:「如此,你不怕你妹妹怪你。」 「为了她好,怪我我也认了。」元娘道:「她太傲气,做不得妾。」 这都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她怎么觉得皇上有点想叫大皇子和太子起冲突的意思呢。这两位主子爷一旦真动作起来,三娘可不就是那个祸水红颜了吗。大皇子不是太子的对手,但有大皇子一刻也不停息的盯着太子,皇上是轻松了许多的。 「这个以后再说。」天元帝一笑,就将这事揭了过去。 元娘闭上眼睛,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三娘进了皇上的布局里,成了一枚不可替代的棋子。她的宿命又该如何呢。对于她来说,是得偿所愿吗。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也有后悔的一天。 第二天,金夫人就将得到的新消息拿给五娘看。五娘拿着手里的纸条,只觉得有千金重。怕什么来什么,皇上果然没有将三娘赐婚给太子的打算。 「怎么办?」五娘揉了揉额头,「家里会翻了天的。」 金氏耻笑一声,「你太小看云高华和运顺恭了。」 等五娘看过去,金氏就扭头笑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你慢慢的看,慢慢的学吧。」 三娘这几天,一直闷在院子里。双娘知道她为了什么。自打东宫给新出生的孩子办了洗三礼,三娘就这样了。她能理解。就跟她每次想起简亲王府的孩子一样,闹心。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谁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 双娘将家事都揽在自己手里,给三娘时间让她慢慢的调整。如今,还是妾身未名,就已经这般的难受了。将来,若是太子妃还好些,要是不是,日子又该怎么熬下去。 三娘躺在床上,有些迷糊。一时脑子里是大表哥爽朗的笑脸,一时又是太子的温柔缱眷。她将手放在唇上,仿佛还存留着那一晚短暂的缠绵。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觉得,那份温存,除了对自己,她也一样那么对别人。要不然,哪里来的孩子。 正在她的心乱糟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云家喧闹了起来。因为宫里下了旨意。三娘跟一家人一起,跪在地上,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将发生第一次天翻地覆的转变。 「顺天承运,皇帝诏曰……肃国公世子云顺恭嫡女……赐婚与太子为侧妃。钦此。」 侧妃??! 三娘还在短暂的迷蒙期,而好不容易撑着身子来接旨的颜氏倒是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对着宣旨的太监嚷道:「错了!错了!怎么是三娘为侧妃呢。而且还是太子的侧妃。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错了。」 「住口!」云顺恭不由的斥道。圣旨已经下了,不接旨难道要抗旨吗。他瞪了颜氏一眼,才道:「臣接旨谢恩。」 那宣读圣旨的太监也是宫里的,如何不知道云家的三姑娘跟大皇子的事。得亏是大皇子被皇上派去巡查地方了,要不然还不定怎么闹腾呢。这位世子夫人的反应,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他只做不见,交托了圣旨,连赏钱都没拿,直接就赶紧走人。这事,还真算不得喜事。堂堂的国公府嫡小姐,做太子妃都是合适的。如今这样实在是委屈了。人家明明能做大皇子正妃的人嘛。都说是君心难测,如今可不是吗?云家什么反应都是能理解的。毕竟,这个事情,谁能料到呢。 颜氏直接就炸了,冲着云顺恭道:「你接什么圣旨,为什么要接圣旨,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要让三娘去做太子的侧妃。侧妃你懂吗。就是妾!这光是作践我们的女儿吗!不是!是在对云家不满。」 「你住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怎么安排自然就得怎么听从。」云顺恭看着颜氏,眼里透着恼怒。只有她心疼吗,难道自己就不心疼,这辈子就只这一个嫡出的姑娘,从心里来说,对这个孩子也最是疼爱。别看对五娘最好,但心里还是更喜欢三娘一些。这孩子从小就跟自己最亲近,爹爹,爹爹的不离嘴的叫着。双娘太规矩,五娘却是天生的清冷,怎么暖也捂不热。对五娘,看重几分是有的。喜欢却是谈不上的。三娘即便有些小性子,也瞧着好。姑娘家嘛。本来就该是这样。如今,皇上的圣旨下了。自己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不舍得,难道还能抗旨不成。他喊道:「怡姑,扶了你主子回去。」 颜氏如今哪有理智可言。她愤恨的看向成氏:「老太太真是好算计。将三娘算计进了东宫成了侧妃,这家里就只得听你一个人的了是吧。老四刚被卸了职。老太太就来了这么一着。不得不说,老太太,您高明啊。在云家您是装了一辈子的菩萨了。如今怎么这么不管不顾了起来……」 「颜氏,够了!」云顺恭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颜氏的脸上,「你疯了!怎么跟母亲说话呢。」 颜氏怀着身孕,起身就不容易。再加上猛地受了刺激,神志还十分的混沌,被这一巴掌打到,她的身子就不由得往下倒去。双娘唬了一跳,想扑过去,接,结果看到怡姑扶住了太太,她还松了一口气。可这一眨眼,颜氏又一下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双娘都没明白那一下是怎么摔下去的。 「啊……」颜氏的捂住肚子,发出凄厉的哭声。 三娘猛地惊醒,就看到自己的母亲倒在地上,捂着肚子。 「娘……」三娘睚呲欲裂。「大夫,赶紧叫大夫。」 老太太知道,今儿二房的孩子真的掉了,可就结下死仇了。马上道:「金氏!马上去烟霞山找金氏。金家有好大夫!快!」 云顺恭马上回神,「对!找金氏!我亲自去。」 府里供奉的大夫,一直在一边小心的伺候着,也只能暂时保证这个孩子不掉下来。 三娘看着颜氏身下的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懊恼,痛苦交缠在一起,如果自己知道会付出这样的代价,自己还会坚持义无反顾吗。 双娘悄悄的拉了三娘,三娘一愣,小声道:「怎么了。」 双娘看了屋里的怡姑一眼,就道:「怡姑在屋子伺候呢,咱俩出去说两句话。」 这话不奇怪,怡姑一直是颜氏的心腹。三娘也没多想,就起身,边走边道:「怎么了。」 「出去说。」双娘猛地捏了三娘一下。 三娘眼睛一闪,没再言语。直到肯定院子里没有旁人,双娘才道:「怡姑不可信。你小心她对太太做手脚。」 三娘一愣,她相信双娘。这种事情上,她不会开玩笑。就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我不确定。当时我想去扶太太,但看到怡姑扶住太太了。以她站的位置和距离,不可能扶不住。可一眨眼功夫,太太就摔下来了。你说,这不是故意的成分能有多大。」双娘小声道。她知道三娘对于如今成为太子侧妃的事情,心里是有准备的。这事的打击,对于她来说,算不上大。所以,也就闭口不提此事。对于三娘来说,这虽然是得偿所愿,但是当真算不上喜事。 v第54章[02.18] 三娘眼里的冷光一闪,「她!怎么会是她。」 「如今太太的屋子,就她在伺候,小心她再动歪心思吧。」双娘提醒了一句。「这几天,我跟你换着守着太太。」 「好!」三娘点头应下了。 双娘叹了口子,嫡母虽然对自己说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坏。跟别家的庶女比起来,自己算是幸运的了。 三娘看了屋里一眼,道:「你先去歇着,到点了你换我就好。」 双娘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三娘这才进屋,看不出任何异样。 「二姑娘怎么了?找姑娘说什么。」怡姑问道。 「问一声请大夫的事。也不知道请金家的大夫是不是合适。跟我商量了一下,看看是不是要请个太医过来。」三娘轻描淡写的道。 怡姑赶紧道:「那可不行。前脚宣了圣旨,后脚就请太医,这不是明晃晃的不愿意吗。叫皇上知道了,对姑娘你也不好。如今定下的事了。总得好好地接受,想着怎么叫自己过得好一点,你说是不是。」 「是啊!怡姑。幸亏有你。」三娘看着颜氏苍白的脸,低声道。 五娘正帮着金氏梳理账本,就见大嬷嬷急匆匆的进来道:「主子,云顺恭来了。要请平大夫回去,给颜氏瞧瞧。」 「颜氏怎么了。」金氏扒拉着算盘,问道。 「听说是摔到了。具体的不知道。」大嬷嬷低声道:「不过,今儿圣旨下了,东宫的侧妃。」 五娘手里的账本就‘啪’的一声掉地上了。 金氏看了五娘一眼,道:「怎么,要不要回去看看。」 五娘摇摇头,道:「不了。家里正乱呢。我就不添乱呢。」 金氏点点头,对大嬷嬷道:「让去吧。知道怎么说吧。」 大嬷嬷才点头道:「知道。」说完,默默的退了出去。 云顺恭在山下等的好不心焦,他还真是害怕金氏不肯帮忙,这个女人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自己也算是领教过了。要真是她死活不答应,自己还真没有办法。大嬷嬷来的不慢,但云顺恭却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耗尽了。颜氏的肚子,是自己盼了多少年的嫡子。怎能不重视。 大嬷嬷跟云顺恭说话,可没那么客气。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一见大嬷嬷这么耷拉着的脸,云顺恭心里先咯噔一下,「怎么,她不同意。」 「不同意才是正常的。」大嬷嬷翻着白眼道。在云顺恭变脸之前,又道:「不过姑娘到底是跟着颜氏长大的,不忍心看着她受苦。求了我们主子。如今人还在院子里跪着呢。」 云顺恭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随后才想起什么似得道:「五娘是个好孩子,我没错看了她,太太也没白养了她一场。」 大嬷嬷顿时憋气。合着在他心里,姑娘这么做,才是正常的,才是应当应分的。她冷笑一声,心道:等下次再求金家的时候,看还会不会这么轻松。 「娘,你不用为我考虑的。」五娘叹了一声。 「我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金氏一笑道:「女儿家的名声紧要。要是你真不管不顾,别人又该说你冷血无情了。再说,颜氏也怪倒霉的,云顺恭还真是配不上颜氏。」 五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娘亲从来就不是一个圣母的性子,找这么多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自己。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知道,自己跟家里的那些人,不管有怎么的纠葛,但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却是没办法忽略的事实。自己还真就不可能像个陌生人一般,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没有点半的触动。 可也只有亲娘,能做到这般的体贴。知道自己对颜氏还有点感情,娘亲的心里,一定也挺不是滋味的吧。 而此时的四娘却找到了三娘,她对颜氏冲着自己的祖母大放厥词十分的不满。颜氏把这一切都看作是祖母的算计,其实,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的女儿。祖母不能背这个黑锅。 「敢做就要敢当。」四娘看着三娘道:「不能因为你做下的糊涂事,反而叫祖母为你做挡箭牌。这家里已经乱成这样了。你还要让这样的误会继续下去不成。」 「我会说的。」三娘扯着四娘的胳膊,「不过你小声点,如今这个时机不合适……」 「时机!」四娘皱眉道:「什么时机。有什么话,早点说的清楚明白了,一家人才好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今不光祖母为难,就是宫里的皇贵妃,你想过她的为难吗,等大皇子回来,你又该如何的解释。」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是会自己去解释。」三娘揉着额头道:「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我娘这样子,也受不得刺激。」 四娘嘲讽的一笑:「等等等!等这个时机过了,还解释的清楚吗。冲突已经发生了,嫌隙也已经造成了,再解释什么都晚了。」 「那你说如何,不在乎我娘肚子里的孩子吗。」三娘皱眉问道。 「你不会是以为我过来就是为了刺激二伯娘的吧。」四娘不由的问道。 「没这个意思,你只别插手,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三娘看了正房一眼,风吹起帘子,漏出一片玫红的裙角。正是怡姑今日裙子的颜色。她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能小觑。 四娘顺着三娘的眼神看去,就知道三娘这边也正棘手。她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扬声道:「不要帮忙就算了,我还不稀罕。」说完,看了三娘一眼,转身就走了。 三娘看着四娘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她转身又回了房里,就见怡姑正坐在床边,给母亲用帕子擦脸。 三娘不动声色的上前,摁住怡姑手里的帕子,果然是冷的。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墙根,帕子的温度早就散了。要不是疑心了她,只看她体贴的样子,再是想不出来她竟然背地里有另外一幅面孔。只三娘却不知打她是谁的人。于是皱眉道:「怡姑,这帕子都凉了。」 怡姑楞了一下,笑道:「瞧我,这一担心,竟然给忽略了。」说着,就去换热帕子,嘴上还问道:「又跟四姑娘拌嘴了吧。」 「她见老太太受了气,心里不平罢了。孩子心性,转眼就忘了。没事。」三娘还是那般的轻描淡写。 怡姑皱眉道:「太太刚才也是失了理智。一会子姑娘得空了,该去老太太那里道个歉的。」 v第55章[02.18] 三娘点点头,没有言语。她此时心里却想着四娘的话。 是的,该怎么解释。难道现在自己解释,是自己先看上了太子,姨妈就会信吗,大表哥就会信吗。这在他们看来,更像是有利于自己以后处境的违心的言辞罢了。即便是皇上发话了,那也只能说明皇上被太子一方给蒙骗了。大表哥和太子的关系,就是真的降到冰点,甚至是不死不休。这早已经不是自己当初所预想的那般局势了。自己想做那个下棋的人,将众人都摆在自己的棋谱上。可是,另一个下棋的更为高明,于是,自己也沦落为一颗棋子的命运。 未来如何,她已经完全的看不清楚方向了。 而宫里的皇贵妃,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出了自己的宫殿。这是自从脸受伤之后,皇贵妃第一次出自己的寝宫。 御书房不是谁都能轻易闯进去的。但是今天的皇贵妃就是你这么干了。 她闯了进去,见到了好整以暇的天元帝。 「为什么。」皇贵妃的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愤懑,她只看着天元帝道:「为什么?陛下,你知道承平的性情,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三娘,为什么要将他们分开。为什么。这是臣妾早就选好的儿媳妇,臣妾跟陛下早就说过的。」 「承平很好。」天元帝抬起头看着皇贵妃,那不再年轻的脸上,两道明显的伤疤,就如同那山茶花‘抓破美人脸’,美则美矣,只这缺憾,让人也不由的多了几分怜惜。他的声音轻柔了下来,道:「可你那外甥女与太子有私情,你叫朕怎么办。与其让承平娶这样一个王妃,不如朕来做这个恶人。」 「陛下在说什么。」皇贵妃一愣,「什么三娘跟太子有私情。皇上听谁说的。三娘跟承平青梅竹马,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怎么会是跟太子有私情。岂不荒谬。」 天元帝眼里的疑惑之色一闪而过,心道,难道这云家三姑娘跟太子的事情,真的不是皇贵妃设计的不成。但不是她设计的,就必然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但你不管是哪一种,都得按照自己给的路走。他心里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就道:「太子夜里去了云家与你那外甥女私会,回来就求朕赐婚。不是私情是什么。」 「太子与三娘私会!荒谬。」皇贵妃眼里满是怒火,道:「皇上的人可看见二人私会了么。」 天元帝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太子在这件事上,是不会撒谎的。」 换贵妃不可置信的道:「您仅仅凭着一面之词,就认定三娘跟太子有私情。未免草率。」 天元帝面色一变道:「太子开口,哪里就轻易驳回了。你回去也劝劝承平,天下何处无芳草……」 「陛下!」皇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天元帝,「您怎么可以如此……」 「好了!」天元帝喝止道:「那你要如何。如今圣旨已经下了,无可更改。」说着,他看了皇贵妃一眼道:「罢了!这次是朕对不住承平。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过意不去。你看,封承平为平郡王如何。」 没有半点功劳,直接晋为郡王,这就犹如天下掉馅饼。用一个王妃换一个爵位,这似乎也是很划算的买卖。但想到儿子那执拗的脾气,皇贵妃又有点踟蹰。 天元帝就道:「罢了,老大也一直委屈。直接晋为亲王。可不许再这样闹了。」 亲王!这个爵位不能说是不显赫啊。这就意味着儿子不再是个没品没爵的皇子,而是亲王。成了亲王,就能光明正大的有自己的属官,能养府兵,能请幕僚,能收门人。能自成一方势力。这可不是一个王妃能给予的。哪怕这个王妃的出身再如何的显赫。 皇贵妃没有闹,她什么也没说,行了礼就退下去了。 天元帝露出几分嘲讽的笑。这就是所谓的感情,在利益的面前,还不是一样随风而逝了。 「晋升爵位?!」五娘看着金氏,表情有些懵。 「那你以为呢。你以为皇上会怎么做。」金氏看着五娘,嘴角带着笑意。 「皇上这是想扶持大皇子,用大皇子牵制太子不成。」五娘越想,心里的寒意越盛。「都是亲生的儿子,可看着怎么就如同仇人一般呢。」 「这不是单方面的问题,应该是太子做了什么刺激了这位皇上。他没想整治两个儿子,只是想制衡罢了。天家的父子亲情,又有几分呢。云顺恭看着你长大,不是还一样对你充满防备吗。何况是皇上跟太子。」金氏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道。自从账目被五娘包揽了以后,她就多了这么一个高雅的爱好。但其实,那水平真不怎么样。 五娘想起跟宋承明在皇宫的密室里听到了两人对话。其中就有一个人是东宫的总管太监。难道皇上察觉的那次的事跟太子有关。是的,一定是的,要不然,他不会一边想着怎么弄死英国公府的世子,一边想着用大皇子牵制太子。甚至怕两人的嫌隙不大,将计就计,将大皇子的青梅竹马表妹赐婚给了太子。 至于云家,云家按说,没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甚至也看不到明显的势力,为什么皇上对云家也像是不放心一般。 五娘这般的问金氏。金氏笑道:「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她见五娘有些失望,就道:「慢慢看着吧。你急什么。」 宋承明静静的坐在书桌后,简亲王站在一边,问道:「太子找寻海王令的事,是你放出的消息吧。」 「何以见得。」宋承明挑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承明!」简亲王看着宋承明道:「你应该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该做,韬光养晦才是最紧要的。我不希望你为了一己私欲,而挑动的天下大乱。你父亲那样的磊落的人,一定不希望你用这样的手段。」 宋承明沉默半晌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再说了,局势乱了,与我并没有好处,辽东的势力太弱。天下太平,就还有我的一片立足之地,等天下真的乱起来之后,我的那点立足之地迟早会被人吞了的。不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话,只从我的立场出发,我何苦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你何苦将太子的事透给皇上,让他们父子兄弟起了嫌隙。」简亲王问道。 「这嫌隙不是因为我而产生的,而是一直就有。并且注定会有。至于我这么做的目的,简王兄,在你的眼里,太子和皇上比起来,哪个做帝王更合适呢。」宋承明的眼睛清亮,就那么看着简亲王。 太子和天元帝,都不是什么好人选。天元帝身上的毛病,太子身上也未必就没有。从卑鄙无耻上说,不过是半斤八两。但太子比之天元帝,倒是更多了几分狠辣。尽管他面上文雅,风度翩翩。可骨子里,是一个比天元帝更加狠辣的人。天元帝的手段阴暗诡谲,难道太子就比他好吗。只看他对云家的三姑娘就知道了。跟天元帝对江氏又有什么不同呢。 相比起来,大皇子虽然也未必就合格。但除了有一个不省心的母亲之外,从心性上来说,算得上一个爽朗透亮的人。 「你的意思是,如果非要有人上位,你希望是大皇子。所以,你这是变相的帮着大皇子得到了晋升王爵的机会。」简亲王不由的问。 「难道不好吗。」宋承明反问道。他没说的就是,太子对于自己,总是有莫名的敌意。甚至连番刺杀。要想壮大自己,想要在夹缝中求生存。为敌人制造敌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比起太子的算计,他倒是更喜欢跟大皇子打交道。 大皇子不是蠢,只是脾气算不上好罢了。他的手段就如同他的品行,更为简单直接。就比如对自己的防备,大皇子未必就比太子的防备少。只不过,一样的事情叫大皇子处理,会给出和太子截然不同的结果。就比如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太子只会暗地里派人刺杀,但大皇子应该会直言不讳的将自己强留京城一辈子。 跟大皇子打交道,哪怕是身在对立面,也能叫人觉得舒服。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六皇子呢。」简亲王眯着眼睛问。 「等六皇子再长两年,看看品性再说吧。只如今,这样的格局,对于我是最好的就够了。」宋承明笑道。 v第56章[02.18] 简亲王也不知道宋承明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但这话应该至少有七八分是真的。于是笑着转移话题道:「你的心上人呢,最近见到了没有。」 宋承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简王兄啊,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还没问你的亲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今年内肯定是要办的吧。只是云家如今暂时顾不上这事,先乱过这一茬子再说吧。」简亲王摆摆手,对云家的二姑娘还是满意的。 宋承明的眼里有了一丝羡慕,道:「烟霞山那地界,可不是那么好靠近的。」不过,是得想个办法靠过去才成。 云家此时,气氛算的上是压抑。 春华苑里,从金家请来的大夫来了又走,颜氏肚子的孩子暂时保住了,只是还得好好的养着,能不能顺利的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不管你心里多难受,该接受的还是要接受的。你不是只有三娘一个孩子,好歹你顾着点肚子里的这个。」云顺恭看着面色苍白的颜氏,黑着脸劝道。「况且,你觉得对不起宫里的皇贵妃,但这一次是咱们的错吗。是咱们三娘的错吗。如今,是三娘被你姐姐连累了,你不说心疼孩子,劝解孩子,还一味的钻牛角尖。是不是觉得没办法面对颜家了,是不是觉得没办法面对皇贵妃和大皇子了。你真是莫名其妙。我还没有责怪你,因为你们的缘故,让三娘受了连累,你反倒怪起家里来了。还冲撞了老太太。你简直就是你不可理喻。」 「你住嘴。」颜氏的声音不大,但却说得铿锵有力。「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云顺恭蹭一下站起身,恼怒的看了颜氏一眼,冷哼一声,才甩了帘子走了出去。 怡姑小声道:「主子,你这是何苦呢。瞧把世子爷给气的。」 颜氏没有接话,脸眼珠子都没转,只是平静的道:「三娘呢,将三娘给我叫来。」 怡姑点点头,轻声道:「三姑娘亲自给主子熬药呢。马上就过来。」 「不用她熬药。」颜氏闭上眼睛,语气有些不容置疑:「你赶紧把人给我叫过来就好。」 「叫我吗。我来了,药已经熬好了。」三娘端着药碗进来,道:「娘你躺着别动。等药凉了就喝。」 「怡姑你出去。」颜氏没有接三娘的话,只是吩咐怡姑,「你先出去。」 怡姑楞了一下,才点头道:「那好,我顺道去问问世子爷,金家的大夫什么时候再来复诊。」说着,担心额看了一眼三娘,小声嘱咐,「别惹你娘生气。」说完,这转身出去了。 「你过来。」颜氏听见怡姑的脚步声远去,才对着三娘道。 三娘将药碗放下,走到了颜氏的身边。 「再靠近一点。」颜氏没有看三娘,眼睛只盯着屋顶的帐子看。 三娘靠了过去,坐在颜氏的身边,看着颜氏苍白的脸,道:「娘……」 话音才一出口,颜氏猛地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三娘的脸上。三娘的嘴角马上就挂上了一丝鲜血,但她还是一声都不吭。 「说!怎么回事。」颜氏声音因为气愤,带着丝丝的颤抖和寒意。 「娘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三娘捂住脸,将头撇向一边。 「我要听你说。老老实实的说实话。」颜氏喘着气,一手又抚着肚子道。 「没什么要说的,跟娘猜测的一样。」三娘的眼里续上了泪水,她微微抬起头,不叫泪水掉下来。 「你过年前后,几次三番不肯进宫。就是因为你心里不想面对大皇子,是不是。」颜氏闭上眼睛问道。 「是!」三娘仿佛松了一口气的道:「不如此,难道要一条道走到黑吗。大表哥对上太子,根本就没有胜算。他的性子,您难道不知道。」 「所以,你就找了你大表哥的对头。」颜氏的手紧紧的攥起来,「你不想嫁给你大表哥没人逼你,大皇子妃的位子,有的是人稀罕。但是你不该如此,对他的仇人投怀送抱。你这是在羞辱他,你知道吗。你对得起他和姨妈对你的呵护吗。」颜氏喘了一口气道:「你如今,将自己摆在了祸水的位子上,你有想过吗。一旦太子和你大表哥起了冲突,首当其冲,被唾骂的人,都一定是你。你也读书,你也知史。史书上多少女人成了权力的牺牲品。路千有千条万条,你为什么选了这么一条。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 三娘一听,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三娘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娘,我当初设想的不是这样的。也从来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颜氏只觉得更加的头晕目眩,「罢了!如今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只以后,你不要寄希望在我身上,我没办法偏着你。而且,颜家,你也不要指靠。在他们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对你多少有些疼惜。但也仅此而已。而你祖父和你父亲,会给你怎样的帮助,只能你自己去争取了。不过,你也别报太大的希望。你能只靠的只有你自己……」 「还有我的姐妹。」三娘打断颜氏的话。收了眼泪道:「娘你别担心。我知道我从云家得不到什么。但是云家最大的财富,不是别的,正是我们几个姐妹。不管发生什么,她们不会看着我被欺负袖手旁观的。所以,你也别担心。」 「你是说双娘……」颜氏皱眉。一个简亲王的继室王妃,哪里就能帮上忙。颜氏摇摇头,三娘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一个继室想掌控王府,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没有简亲王的支持,一个王妃又能做什么呢。 三娘也不解释。只是道:「娘也别想了,千错万错,错也已经铸成了。除了咬牙走下去,还能如何呢。」她叹了一声,小声道:「只我进了宫,有一事不放心。娘可知道怡姑的不妥当。」 颜氏如今哪有心思想什么怡姑,但见三娘的神色郑重,才不由的皱起了眉。 「娘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摔倒的吗。」三娘又问了一遍。 颜氏闭着眼睛,当时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腰,刚要稳住,那手就撤走了。颜氏猛地睁开眼睛,心里就明白了,「我这里不用你操心。你只去管好你自己的吧。」 三娘站起身,道:「娘也别一径的自责。只怕,姨妈知道如今的结果,未尝就不愿意。」 「什么意思。」颜氏不由皱眉问道。 三娘看了颜氏一眼,没有言语,起身离开了。 而颜氏也很快就知道了三娘说那些话的意思。因为怡姑回来后就告诉了她一个刚得到的消息,皇上刚刚下旨,册封了大皇子为平亲王。 「怎么会这样……」颜氏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嘴里有了血腥气。稍一思量,她有些明悟了。也许姐姐对于三娘不能配给大皇子是遗憾的,但跟一个亲王爵位比起来,这点遗憾实在算不得什么。姐姐不会为三娘争取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放弃。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v第57章[02.18] 云高华此时看着成氏,眼里带着几分怀疑,问道:「当真不是你。」 「国公爷,这般做,与我有什么好处。」成氏有些心寒,也有些心慌。三娘的事,确实是有些突然。尤其是在老四被卸了兵权调回京城之后,出了这样的事,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的四娘拳头紧紧的攥紧,但到底没有进去。此时,绝对不能火上浇油。 东宫,宋承乾放下手中的毛笔,脸上没有半分的波动。好似被赐侧妃的不是他一般。即便是大皇子被册封为亲王,也没能叫他脸上有丝毫的动容。 「殿下,您要是不痛快,就说出来。」李山小声的道。 「孤能有什么不痛快的。」宋承乾展颜一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又能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你瞧着,这是大皇子的机会。可相对的,这又何尝不是咱们的机会呢。父皇要扶持大皇兄,不过是为了制衡孤。因为孤成年了,父皇再是不能将孤关在宫里,不能见人,不能参政了。那么同样的,既然容许大皇子来扩充势力,咱们也就能跟着动一动了。就凭大皇兄那脑子,你还怕孤不是他的对手不成么。」 李山先是一愣,跟着才点头应是。 就听太子道:「不过,以后还是小心点吧,。只怕,这次是被父皇发现了什么端倪了。要不然,以父皇的性子,且下不了决心呢。」 李山呼了一口气道:「皇上也该放殿下出去了吧。」 「在大皇兄气急败坏,兴师问罪的时候,肯定是要放出来的。我们不起冲突,不起大冲突,父皇怎么会安心呢。」宋承乾一笑道:「如今连你也会猜度圣意了。了不得啊。」 大皇子如今不在京城,但如此大事,京城里可不就跟炸了锅一般么。 这份荣耀别人也不过是羡慕一二,但有一个人是真的动心了。这人就是江氏。 皇帝的话,不停的在江氏的耳边回响。她渴望成为贵妃的荣耀,渴望儿子也有被封为亲王的一天。渴望将成家给自己的次子继承。真有那一天,只凭着这两个儿子,自己即便不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可也少有人及了。 天慢慢的暗了下来,江氏没有叫丫头掌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痴痴的笑出了声。 门一把被推开了,成厚淳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酒味。今儿,看着云家吃瘪,对成家来说,就是一件喜庆的事。哪怕大皇子被册封,也不能叫这一份喜悦降低。堂堂的皇长子,被册封爵位只是迟早的事。既然知道会有这一天,自家又何必着急。 跟几个家将喝了不少的酒,可他的心理却清明的很。屋子里暗沉沉的,江氏在里面咯咯咯的笑。成厚淳的心不由的痒痒了起来,就道:「怎么不掌灯。」 江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声音却透着温和可亲,她站起身,叫了丫头掌灯,才道:「爷又喝酒了。这喝酒伤身,您可千万悠着点。」 灯亮了起来,江氏一身鹅黄的衣衫,瞧着比二八的少女还更有韵味。成厚淳眼里的暗光一闪,这是一个在床上让人着魔的尤物。 「夫人刚才在笑什么。」成厚淳问道。 「想着云家如今是怎样一副样子。」江氏眼神一闪,就答道。 这话叫成厚淳极为愉悦。看着江氏巧笑嫣然,不免有些情动。江氏如何看不出来丈夫的反应,她的内心有些自得。成厚淳是军旅出身,身子自是比一般的男人都健壮。即便现如今,人已经到了中年,还是保持着好的身材。身上的腱子肉,一样会令女人心动。江氏渴望皇上给予的权势和地位,以及偷情那种难以言喻的刺激。可另一方面,她也渴望自己丈夫的身体。 从情感上,对两个男人,她还真有种谁也舍不下的感觉。 从理智上,她太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一晌欢愉,夫妻二人都很满意。江氏听着耳边的呼噜声,就突然觉得无比的烦躁。她想到了自己的嫡姐,想到了这个男人是怎样一步一步算计来的。就无法安心。曾经以为,做这个世子夫人,就是最幸福的事,最了不起的事。可真正的走进了这个阶层,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她想起了元后,自己的小姑子。她是那般的高高在上。她似乎能对任何人生杀予夺。从她的身上,她看到了权力的魅力。 那一年的那个夏日,她进宫去给元后请安。那时候,元后的肚子里还怀着如今的太子呢。 那一天,天特别热。她沿着宫墙下的阴影走,还是热的满头大汗。坤宁宫里鸦雀无声,无人敢打搅皇后的午休。她坐着也是无聊,就去御花园里乘凉。那邻水的假山里,传来男女欢愉的交合之声。她本该走开的,但是她没有。这宫里,只有一个男人呢,那么里面的一定是皇上。她从没见过皇上,却从元后的身上,看到了皇上能赋予的特权。那是她也渴望得到的东西。她没有动,就那么愣愣的听着。然后一点一点的靠近过去。 跟皇上欢好的女子,该是一个宫女。她生涩极了,根本就不会迎合男人。她想,自己也是有优势的。她悄悄的躲着,只等那小宫女跑了出去,她才走了出来。 「你是谁?」皇上那般的问。即便衣衫不整,即便被人撞见这样的事,一点也不慌张。 「妾是英国公府世子的妻子,江氏。」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当时是发抖的。 皇上似乎对这样的身份十分的惊讶,继而玩味的挑了她的下巴。 不管时隔多少年,她都无法忘却那场酣畅淋漓的事。她的满足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那种优越,不是自己的丈夫成厚淳能够给予的。 尽管他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从来不贪花好色。但他不能给予自己更多的东西。 江氏将思绪收回来,将视线对准在丈夫的脸上。这不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但也是堂堂的伟丈夫。要说是没有感情,那绝对不是不可能的。 可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也该到了选择的时候了。 她在心里发誓道:一定会好好的照看两个孩子。为了孩子,牺牲了他,也算是迫不得已吧。 江氏的拳头攥紧,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 夜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叫人好不烦恼。云五娘一早起来,就站在山庄外的高台上,看着山下在雨中显得有些朦胧的山庄,心变得有些焦躁起来。或许是雨的滋润,一夜之间,似乎这山上山下,就抽出一丝绿意来。倒也有几分不一样的风景。 哥哥自打最初几天露了几面,已经好些日子不见人。他究竟在忙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但是娘亲也不见担忧,想来是没事的。 而娘亲每天发出去的指令,都发去了哪里。如此紧锣密鼓,云五娘就知道,娘亲对于那份仇恨,铭记的有多么深刻。她或许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但在有机会的时候,绝对会趁虚而入的。这局势一旦有个变故,金家必然要掺和的。一如元宵那场宫宴。不就是皇上和太子的不和,才引来金家这个搅局者,还有辽王这个围观者吗。而如今,皇上、太子两方势力还不够,又拉进来一个大皇子。这父子兄弟间的冲突,又会平白多出来多少呢。皇上只想着利用金家,他怎么也不想想,任何利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金家在里面充当了一个四处搅浑水的角色。而辽王,只怕就是那个虎视眈眈,准备渔翁得利的人。 这让云五娘对未来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她不管是作为云家的女儿,还是作为金家的一份子,都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上。甚至会有那么一天,站在云家,甚至是几个姐妹的对立面上。 这个认知让她的感觉非常的不好。她厌恶云家,但真的要将云家的标签从她的身上剥离,又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而有时候,这又是不得不做的抉择。 v第58章[02.18] 红椒撑着伞,站在五娘的身后。山顶的风,夹着冰凉的雨丝,肆意的佛在人的脸上,有些冷。红椒看着手里的伞已经不能遮风挡雨,就道:「回去吧,姑娘。可别又着凉了。」 「那就回吧。」五娘看了一眼山下,转身裹着披风回了山庄里。 金夫人坐在堂屋里,窗户和大门都大开着,想来她是极为享受这春雨春风的滋润的。见五娘回来,就笑道:「怎么,怕了。」 越是知道的多,越是害怕,这是人之常情。 「我是害怕了。」云五娘呼了一口气,「但我知道,我如今这身份,没有点势力依仗,才是最可怕的。娘的心思我明白,我会好好学。」 金氏一笑,拉了五娘的手道:「别想着依靠谁,谁也不如自己可靠。记住了。」别跟她一样,幼年的时候靠着父亲哥哥,可是他们都死了,那个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孤立无援,什么是绝望。 五娘点点头,在这段时间里,五娘从金氏身上学到的,可能比在云家十几年学到的都多,都实在。这些道理里没有遮遮掩掩,没有欲语还羞。都是直白的,没有丝毫遮掩的。这些是云家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教给她的道理。不是亲近的人,不会也不敢这样的直白。 大嬷嬷进来,看见母女相处得宜,就有些欣慰。面色也跟着柔和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了。」金氏扭头问大嬷嬷。 「是。」大嬷嬷看了一眼五娘,才小声道:「江氏打发采买的人,找新鲜的海鲜。应该是要动手了。」 「这就是说,她想用葵明草,加上海鲜。」金氏不由的问。继而又笑道:「还真是个蠢货,同一种手段,竟然敢用第二次。」 大嬷嬷点点头,见五娘一脸疑惑,就解释道:「江氏生母的前夫,就是吃海鲜之后才死的。」 五娘皱眉,这海鲜加上高vc,可就是毒药了。难道这葵明草,就是一种含vc极高的草吗。 「找人将那前夫的事,透露给成厚淳就成了。其他的不用管,说的多了,人家就该起疑了。」金氏摇头道。 「那要是万一成厚淳不信……」大嬷嬷不由的问道。 「你当是成厚淳是什么人。能在战场上肆意的人,又哪里会是个心思简单的。只不过,谁好端端的会想到突然与一天,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枕边人会起了杀心呢。一个做丈夫的,对妻子信任,难道错了吗。」金氏有些怅然的道。 她倒是觉得,成厚淳比云顺恭好多了。至少作为男人,作为丈夫,比云顺恭强上不是一星半点。成厚淳遇人不淑,偏偏遇上江氏这样的人。可云顺恭倒是狗屎运,能够娶到颜氏。在她看来,云顺恭是绝对配不上颜氏的。颜氏对云顺恭,她作为妻子,该做的都做了。可云顺恭呢,却在颜氏的身边放了一个怡姑。对自己的妻子都提防至此。他又能信任谁呢。 成厚淳一觉起来,看着一脸温顺的妻子,就顿时觉得心满意足。他常年在军营,陪伴她的日子少,所以,府里除了早年伺候过他的两个通房丫头,再也没有其他的女人。他有两个健康的嫡子,这就够了。再折腾人进来,这家里就更乱了。 「爷今儿只管去忙,晚上且记得回来用饭。」江氏轻声对丈夫嘱咐。但却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这是一句叫人暖心的话,成厚淳出门心里还畅快着呢。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今儿请了兵部的几位主事子茶馆喝茶。作为太子的舅舅,这请人喝茶还是喝酒,也是有门道的。喝茶,是试探的接触。喝酒就是能进一步交流的意思了。 请的人还没到,成厚淳也不恼。如今正是礼贤下士的时候。自己等等又有何妨。但只这么枯坐着,也无趣的很。就叫人将雅间的窗户也打开,听听外面的动静,也比枯坐着强。 今儿下着雨,外面的行人不算多。雅间在二楼,楼下的屋檐下,应该是有不少闲汉在躲雨。闹闹哄哄的,好不热闹。今儿下雨,街上是清冷,掌柜的也不赶人,还提了两大壶粗茶去,留给他们解渴。 下面的汉子正说着那酒楼里的好吃食。但显然,他不像是吃过的样子。 「……如今不好,没有什么海鲜。到了那秋里,大个的螃蟹,才是最美味了……」一个汉子这般说。 「这就是你不懂行情,且不说如今正是吃小黄鱼的好季节,就只海肠子,牡蛎那些,也是极为美味的。」另一个汉子。 「扯淡,好像你吃过似得。」又有一个人插了一句话。 这人见被折了面子,就道:「我没吃过,但咱么见过啊。更见过那吃海鲜吃死了人的。他吃死了,他那美貌的婆娘,就投奔了人家娘家的姐姐,后来,跟了那姐夫……」 众人轰然而笑,接下来,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荤话。小姨子跟姐夫,多么喜闻乐见的香、艳故事。 成厚淳皱了皱眉,没什么心情再听下去。江氏的出身,毕竟是一块硬伤。自己不说,也不挑破,但不等于自己不知道。这小姨子跟姐夫的故事,在这里就是忌讳的话题。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了。要请的客人一个也没有到。他不由的冷笑一声。大皇子昨儿才封了亲王,可太子的禁足令还没有取消。这些人不敢靠上来,也算是情有可原。但等到真要靠上来的一天,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放心的用呢。 他也谈不上失望。这又何尝不是一个鉴定人心的机会呢。 「走吧。」成厚淳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随从赶紧放下一个银锭子,跟了下去。 侍卫将马牵上来,他翻身上马。身后又传来那么壮汉的说笑声。 「……吃海鲜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要不然一命呜呼了,娇妻就是别人的了……」 成厚淳顿了一下,甩了马鞭,直奔城外城防的驻地而去。 在军营里混了半天的时间,只到半下午,想起江氏叫他晚上回去用饭,就不由的勾起唇角。准备回府。 远处传来伙食房的大师傅叱骂小徒弟的声音:「……这葵明草不是让你收好了吗。怎么还四散了放着。这是如今海鲜少,等闲吃不起。这要是秋天,吃个螃蟹小虾的,这一营的人都得被毒死。你个蠢货!记着……吃海鲜要小心,会死人的……」 直到路上,成厚淳这心里还是不得劲。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跟海鲜干上了。 听到一次是巧合,听到两次,这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吃海鲜要小心,会死人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都像是对自己的说的。 v第59章[02.18] 成厚淳将这事记在心上,等回到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在书房里简单的梳洗完,才回了正院。江氏笑盈盈的迎出来:「爷可回来了,再不回来,饭菜可就凉了。」 「今儿出了一趟城,紧赶慢赶还是晚了。」成厚淳进了屋子,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又问道:「今儿吃什么啊,还能怕凉了。」 「海鲜啊。」江氏笑道:「凉了腥味重,不好。」 成厚淳一下子就僵住了。耳边再次响起今儿传到自己耳中的话,「……吃海鲜要小心,会死人的……」 成厚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时觉得自己多想了,一时又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诞。昨晚两人还抵死缠绵,今儿却已经算计着谋取自己的性命了吗。他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他的手攥紧,又若无其事的松开。慢慢的点点头,看着江氏道:「今儿怎么想起吃海鲜了。」 江氏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笑道:「突然就想吃了。怎么,爷不赏脸吗。」 成厚淳心顿时就一缩,她得眼神一直回避与他对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由的心乱做一团。 桌子上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成厚淳走了过去,坐在桌边。他想马上掀翻了桌子,马上抓住这个女人质问。但是他的理智战胜了他的愤怒,他的伤心,他的悲凉。 一个人做事,总是有目的的。而要了自己的性命,与江氏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江氏也是被人利用了,她事先并不知情吗? 成厚淳又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个女人,不会好端端的突然要谋杀亲夫。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指挥着江氏。 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些话,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背后的人,一定不知道他的目的被别人知道了,而这个人还变相的给自己预警了。但也同样说明,这个让杀江氏自己的主谋,目的并不是什么私仇,而是对付成家。 毕竟父亲已经老了,而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没有长起来。成家没了自己,就没了支撑门户的人。 成厚淳想了不少,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就完成的事。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侧身坐在桌边,好似在等了江氏一起就餐一般。等江氏坐下,成厚淳才道:「有些日子不见两个孩子了,叫过来一起用饭吧。这两小子如今见了我就躲。」 江氏微微一顿道:「爷也真是的,知道孩子躲你,你还偏叫孩子过来。吃饭要紧,别叫他们吃的不自在。」 成厚淳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他点点头,笑道:「是我的错。你也快坐下,陪我一起用吧。」说着,就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对面的碗里,笑道:「昨晚上夫人伺候为夫着实辛苦了,不如,现在我伺候夫人用饭。」 江氏抬起头看了丈夫一眼,这也不像是发现什么的样子。她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同样夹了菜过去,道:「爷只管吃吧。不用管妾身,您不是饿了吗?」 她说着,就动手只从碗里挑了配菜放在嘴里慢慢的嚼。 成厚淳心里基本可以断定,这菜确实是有问题的。想要马上起身,又觉得如此突然离开,会让江氏警觉。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才能不动声色的离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外就传来亲随白朗的说话声:「世子爷,军营里出事了。」 自己今儿刚从军营回来,哪里有什么事。一切都风平浪静。成厚淳知道,白朗这是给自己解围来了。他放下筷子,有些恼怒的站起身,道:「看来今儿是吃不成。你让蒲儿和苇儿陪着你吧。我得去军营一趟,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你不需担心。」 江氏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心情,懊恼,沮丧亦或者是庆幸。她张了张嘴,挽留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只道:「那爷你小心点。」 成厚淳看到江氏笑了笑,安抚道:「等忙完了,就回来陪你。」说着,轻轻的抱了江氏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江氏确定成厚淳已经离开了,才转身进了内室,一关上门,这才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顿时就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自己就差点杀了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成厚淳一出门,就看见白朗担忧的眼神。他微微的摇摇头,白朗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侄子爷,咱们快走。」在理清楚头绪之前,这个家是回不得了。 两人出了府,一路骑马出了城,这才慢慢的降低了速度。 「你是怎么发现的。」成厚淳问道。 「我回院子的路上,远远的听见两个丫头的说话声,一个说夫人特意寻了海鲜,亲自下厨。一个说……说……」白朗收住话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什么。说吃海鲜要小心,要不然会死人的。」成厚淳低声道。 白朗点点头,道:「这话今儿已经听到第三次了。都说,可一不可二,但今儿,可以说是接二连三听到同一句话。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的巧合。」 成厚淳‘嗯’了一声,就听白朗继续道:「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了,今儿那桌饭,会叫他们想办法拿到一些。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也别冤枉了……」 白朗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话没有说下去。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叫人不敢相信。 成厚淳没有答话,只是骑在马背上,看着远处黑黝黝的田野。良久才道:「去别庄,不要惊动别人。」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好好的捋一捋今天的事情。 成家的别庄,有一些信得过的老仆守在这里打理,如果这里都不能叫人安心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叫人安心的地方了。 成厚淳进了别庄安置后,简单的吃了饭。心才一点一点的稳下来。能够更为理智的思考这件事。 这背后的人是想直接对付成家,还是因为成家是太子的后盾,所以才对成家出手的。他有些拿不准。 但有一点是必须要搞清楚的。那就是为什么江氏会听这个人的指挥。 江氏嫁进门以后,他才知道这不是自己原来的那位未婚妻江家的嫡小姐。那位嫡小姐在他们新婚后第三天,以庶女的身份下葬了。可那时候江氏已经进门了,人也生的娇媚无双,两人正是新婚,如此一个妻子,他怎能轻易就舍下了。而且,成家也丢不起这个脸面。于是就默认了这个事情。只是这些年,跟江家走动的并不频繁就是了。 十多年,两人不能说是恩爱夫妻,但也没红过脸。家里的事情,江氏一直料理的很好,也都是别人称赞的贤惠人。再加上,两人又生了两个儿子。如今,长子都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以说,过不了两年,他们都是要做祖父祖母的人了,突然间,相伴了多年的妻子,要谋害自己的性命。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吗? 他又想起了在茶馆的外面,那群闲汉说的话。 v第60章[02.18] 「……吃海鲜吃死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去投靠了她娘家的姐姐,最后跟了她的姐夫……小娘子就是别人的了……」 这些话,如今想来,倒是大有深意。他扬声叫了外面的白朗进来,问道:「你还记得当初叫你调查夫人的事,你查到了什么……」 白朗有些愕然,什么时候叫自己查夫人了。想了半天才猛然想起,那是主子刚成亲的时候的事了。只是后来,主子说,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知道了又能怎样,事情就打住了。不过,当初的事,如今问起来,他倒也想的起来,就道:「夫人的生母小古氏,之前确实嫁过人。她的第一任丈夫,据说就是暴毙而亡。恍惚听说,是……是晚饭吃了海鲜,半夜就……这事在当时被传为笑谈,所以,我还记得。」白朗觉得自己都要说不下去了。如今的事情,就如同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的翻版。 而那小古氏,应该是早就跟她姐夫有染,所以才谋杀了亲夫。只是事情过去多少年了。连小古氏在江家那位嫡小姐下葬之后没多久,也莫名其妙病逝了。这些往事,如今都只能是推测罢了。 可要真是跟当年的事情一样,岂不是说明夫人也偷人了。 白朗瞥见自己主子青黑的脸。默默的退了下去。 成厚淳闭上眼睛,想想小古氏的事,想想那些闲汉话里的暗示,白朗能猜到,他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何等的羞辱。他的拳头握紧,压下要暴怒的心。以他的地位,能给他带绿帽子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而且,江氏几乎没有接触外男的机会。成家的人又不是瞎子,她要真敢在家里闹出什么猫腻来,自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怎么想,都不得其法。 江氏这些年,一切都中规中矩,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啊。唯一一件离谱的事,就是认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义女,叫做周媚儿。 这位姑娘,实在称不上讨喜。江氏也未必就是真的喜欢她。可为什么就要认作义女呢。除非不得已,除非有把柄。 他想起周媚儿在皇宫里喊出的话。 「……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能叫天下大乱的秘密……」 「……你道江氏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那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 「……我为什么要住口,你这个……」 周媚儿对着江氏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成厚淳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豁然站起。 当日皇上射向周媚儿的那一箭极为蹊跷。如今看来,就是为了阻止周媚儿要说出口的话。 成厚淳呵呵冷笑,眼睛瞬间就赤红,「原来如此!」 周媚儿嘴里的秘密,只怕就是无意中发现了皇上跟江氏的事。那么时间上就很好推算,应该就是简亲王府给老王爷办生祭的时候。正是那天之后,江氏从慈恩寺回来,身边就多了一个叫做周媚儿的义女。而也是那一天,云家的大姑娘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慈恩寺的寒潭里。如今想来,那云家的大姑娘该是被人灭了口了。 要是云家知道他们家的姑娘被谁杀的,会不会对天元帝不满。成厚淳随即摇了摇头,云家除了老四,都是没胆色的货。只不过牺牲一个庶房姑娘,难道还敢跟天元帝对上。 成厚淳耻笑一声。可继而又十分的悲凉。自己倒是自诩为堂堂汉子,可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人戴了绿帽子。 江氏跟天元帝是怎么勾搭上的,他没兴趣知道。左不过是江氏进宫的时候。可江氏自从嫁进门,就开始进宫见皇后了。那么,这样关系两人究竟保持了多久。想来应该是不短的时间吧。这让他想起来就犯恶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这就又是一个不容人回避的问题。而作为皇后的妹妹的死,又跟这两人有没有关系呢。 一想到这些,他就痛彻心扉。 知道这个秘密的周媚儿还活着,那么这个秘密就已经算不上是秘密了。劫走周媚儿的人如今肯定知道了,而今天给自己提醒的人想来也是知情者。 天元帝自是怕事情败露,让自己心里有了异志,所以想先下手为强,要了自己的命。他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虽然自己造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谁叫自己的外甥是太子呢。只要操作得当,天下易主,也不是真的干不成。 成厚淳将暴怒到边缘的心,一点一点拉了回来。他的心思又一次回到了江氏的身上。天元帝究竟是许给她什么好处,才叫她如此铤而走险的。作为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在这世上,能叫她低头的人已经不多了。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多了。唯一比不上的就是皇家。也就是说说,天元帝许诺了她自己给不了的东西。什么是自己给不了她的。 难道害死了自己,皇上就能纳她为妃吗。 江氏什么时候这么蠢了。皇上要真敢这么干,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众人自己的死跟他们的事有关。 这女人还真是鬼迷心窍啊。若自己真死了,她活不过一天,就得被天元帝给杀了灭口。还会给她安一个为丈夫殉情的好名声。但若是她活着,对皇上来说,才是把柄。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管别人再说什么,没有证据,那自然就是污蔑。 想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成厚淳慢慢的坐下来。作为男人,被戴了绿帽子,那么,不宰了对方,就算不上是男人。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天子。于是,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了。想要报仇,除非,造反! 恐怕在天元帝的心里,自己手里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筹码的,那个筹码就是太子宋承乾。 可说太子是自己的筹码,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个外甥,越是接触就越是觉得深不可测。成家以前不敢对太子完全交底,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成家已经是国公的爵位,扶持不扶持太子,与成家而言,意义完全没有想象的那般的大。不计代价的帮扶太子,成家所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为了成家,自然以守成为要。但如今,倒是可以变上一变了。只有太子有心,成家有意,万事皆有可能。 想到了这些,他就知道,接下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隐忍。可是隐忍不等于要将自己命时刻放置在危险之中。如今紧要的倒是要安抚住江氏。要不然天元帝警觉了,倒真的就麻烦了。 成厚淳觉得自己是冷静的,可脑子里纷纷扰扰,心始终就静不下。不管怎么安慰自己,堵在心口的这股恶气怎么也出不了。 别的女人倒也罢了。可这人偏偏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何等的讽刺。 还有两个儿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种。成厚淳心理恍惚了一瞬,就清醒过来了。蒲儿长相清秀,随了江氏。可苇儿却跟自己有七成的相似。这对于成厚淳来说,多少是个安慰吧。 再想想江氏对两个儿子的态度,蒲儿只叫他读书,却对于他的懒怠习武,多有纵容。对苇儿倒是很少管束,只由着自己教导。 成厚淳的拳头又不由的算了起来。嫡长子,多要紧的身份,如今却也说不清楚了。 「白朗,给国公爷递个消息。明儿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别庄。」成厚淳靠在椅子上,声音透着疲惫,「另外,让咱们的人注意着,不要让宫里的那些探子靠近江氏。江氏身边的嬷嬷,丫头,也叫人盯死喽。」 「主子,您是怀疑,那些个嬷嬷丫头都是宫里的人……」白朗愕然的道。那岂不是说,那个奸夫就是…… 「她陪嫁过来的人,她早就打发了。如今想想,现在江氏院子里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些人了。能将探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安置在府里了,怨不得别人,只怪我自己太蠢,太小看女人。」成厚淳低声道。 白朗能理解自己主子的心情,默默的退了下去。主辱臣死,不管主子有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v第61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辽王的府邸还在修建之中,宋承明如今住着的,是一处自己花银子买来的五进的宅子。刚吃完晚饭,因着辽东送来的条陈还没看,他就在书房里耗着。一个条陈还没看完。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成厚淳出了京城。 「怎么现在出城了。」宋承明不由的问了一句。如今太子还在禁足,成家实在不是高调的时候。今儿这举动可以说是极为反常,「或者说是成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都没有。」常江道:「不过江氏身边的嬷嬷悄悄的出了府,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我已经叫人盯着了。」 宋承明心里一跳,马上道:「不管她要去干什么,都务必拦下她来。用什么手段我不管,我只想知道她有什么消息急着传递。」 常江应了一身是,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宋承明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在条陈上,成家在他的计划里,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他总感觉今儿这事,半点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在京城的消息网,还是有许多触摸不到的地方。他觉得,也许真的得找一个同盟,哪怕只是互通有无,也比现在两眼一抹黑的好。 金氏看着五娘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晾肚子,半点没有形象可言。也不过是摇头一叹:「你这样下去,就该回云家好好的回炉了。」 五娘不以为意,今儿这顿海鲜,吃的人心满意足。当然了,是不会死人的海鲜。 大嬷嬷进来笑道:「姑娘吃的好就好,只可惜有些人饿着肚子出城了。」 「成厚淳也挺可怜的。」五娘对这个人不由有些同情。 金氏摇头道:「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他的这点事,算得上什么可怜。」说完,又问大嬷嬷道:「还有什么动静。」 「辽王的人倒是一直注意着成家,怕是不用主子去告诉他,他自己已经警觉了。」大嬷嬷看了一眼五娘,才道。 「他倒是机灵。」金氏一笑,也就不再多问了。只道:「让人主注意着,别叫江氏今儿的事,漏出去给天元帝知道了。如今还不是时候。」 「主子是想帮成家一把。」大嬷嬷道。 「不是帮成家,是帮咱们自己。叫天元帝知道了江氏这蠢货没成功还不警觉,估计天元帝就得先杀了江氏,来个死不认账了。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吧。」金氏又低头翻弄账本,不再开言。 五娘翻了个身,侧躺着,思量着这几天得到的消息。 成厚淳要是当场发怒,事情反倒不危险了。可这人偏偏的,转身就躲开了。这样的事竟然没失色,咬牙忍下什么也不说。既然没有当场揭穿江氏,那他所图谋的可就有点大了。 成家联络了太子,若是真的起事。那么云家可就微妙了。是站在皇上的一方,还是太子的一方。到时候,三娘这个太子侧妃,又该何去何从呢。 三娘此刻站在颜氏的对面,小心的看着颜氏的神色。 宫里的皇贵妃递了信出来,颜氏拿着信纸,已经看了一刻钟了。说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娘,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吗。」三娘远远的看了一眼颜氏手里的信纸,问道。 颜氏呵呵一笑,带着嘲讽:「你父亲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把有些事想的有点简单了。」说着,就将信纸递了过去, 三娘将信上的内容粗略的看了一遍,就道:「娘不该为这事难过。姨妈的心思我知道。这对大表哥确实是一个机会。正因为姨妈将娘你当妹妹,才这般直言相告。没有说什么花言巧语来安抚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还以为你姨妈不会这么甘心,不会让你这么去东宫的。至少她会做点什么。没想到,她就这么轻易的妥协了,不光是自己妥协了,还叫我劝劝你,让你不要多想,安心的待嫁。在利益跟前,谁都不可信了。」颜氏有些颓然。原本鲜艳的容颜,如今显得格外的憔悴。颧骨都已经凸起了。 这让三娘多了几分内疚。叫母亲怀着身孕还跟着操心,实在是不该。许多劝慰的话,就在嘴边,却也说不出口。不见到自己过得好,她是不会安心的。 母女俩相顾无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隔着帘子禀报道:「四老爷四太太回来了……」 颜氏和三娘母女俩对视一眼,这都晚上了,还赶着进了京城。看来十分的急切。 「你去招呼吧。替我跟你四叔四婶道一声恼。」颜氏冲着门边抬了抬下巴,道:「厨房的菜色你得好好安排。别叫你四婶挑出理来。」 三娘应了一声,问道:「怡姑她……」 「这事你别管,不是她也会是别人。」颜氏冷笑道:「你娘我还没到要你操心的时候。」 三娘沉默了片刻就不再说话了,只点了点头,才转身出去了。 荣华堂里,成氏拉着儿子,嘘寒问暖。另一边四太太庄氏,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拽着儿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亲昵。 「这一路上得多辛苦,在城外歇一晚上再回来也好。怎么倒赶起了夜路。」成氏打量云顺谨,半是欣慰半是心疼的道。 「到了家门口,哪里能不着急。我这也是想见娘了。」云顺谨呵呵一笑,看了庄氏一眼,「您儿媳妇也没怨言。她也想孩子了。」 这虽然是实话,但却叫婆媳二人都瞪起了眼。 「我难道不记挂娘不成。」庄氏嗔道。 「你就不惦记孩子不成。」成氏道。 「得!得!怪我不会说话啊。」云顺谨一扭头看向两个孩子道:「四娘,家盛过来,叫爹爹看看。长大了没有。」 四娘拉着云家盛过去,姐弟俩差不多都一样高了。 云顺谨打量了四娘就皱眉道:「怎么还是这么瘦,这可不行。以后多跑跑跳跳,动的多了,吃的就多了。身子自然就好了。」 四娘还没说话,成氏就不乐意了,斥道:「姑娘家家的,你当是带兵练兵呢。胡闹!」 v第62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庄氏对自家丈夫的话却是认同的,不过她只给云顺谨使了个眼色,就不叫再说了。 云顺恭看了庄氏一眼,才对成氏道:「娘,你想哪去了。您把四娘教得很好。我这不是着急吗。姑娘家白白胖胖的好看。」 这到底是什么审美啊。云家盛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云顺谨瞪了云家盛一眼,道:「还有你,就该扔到军营了去。半个月就能把你这一身娇贵的少爷毛病扳过来了。」 庄氏瞪了一眼云顺谨道:「刚回来,你就不能热乎两天再折腾孩子。」说着,招手叫两个孩子到他的身边,母子三个只凑在一处说小话,好不亲热。 成氏跟云顺谨嘀咕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会是这样。养的再精心,还是更愿意跟着自个的爹娘。」 这不是实话嘛! 「我这也不是想见娘么。都是一样的心。」云顺谨笑着哄道。 成氏笑道:「你就哄你娘我吧。当我不知道啊。你媳妇想孩子,你难道就不想。」才说完就又道:「你说这也好几年了,你媳妇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啊。」 就知道会这样。云顺谨心里无奈,嘴上却哄道:「四娘都多大了,也该说婆家了。再说了,儿子儿女双全的,随缘就好。」 成氏轻哼了一声,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心道:果然是疼媳妇的。一句都说不得,马上就护上了。她虽然觉得儿子媳妇这黏糊劲叫人牙酸,但是想着老二家那两口子过日子那个累心劲,老三两口子相看两相厌。还是儿子这样的好。虽说媳妇这肚子算不上争气,但也孙子孙女都给自己生了。跟老二和老三家的媳妇比,她算是好的了。成氏一直自诩是好婆婆。其他的儿子不是亲的,她不好太多的插手。但对自己的亲儿子,同样得一样对待,要不然也算不上是一视同仁了。人家两口子愿意,她如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正说着话,云高华带着云顺恭,运顺泰就进来了。过了一会子,家里的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过来。这一则是因为云顺谨回来的突然,家里没收到消息提前迎接。二来,既然晚了,也就体贴的给人家亲母子留下点说私房话的时间。 云顺谨先对着父亲和两位哥哥行了礼才道:「父亲是不想我啊,我这都进门多大功夫了,您才来。」嘴上说着抱怨的话,手上却搀着云高华坐下。 「混账行子,不说给你老子请安,你倒先埋怨上了。」云高华一边喝骂,一边却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论起喜欢,自然是老四更讨喜。 云顺恭嘻嘻哈哈笑着,半点不往心里去。 其他的哥俩就有些心酸了。父亲是从不会跟他们开这样的玩笑的。 不一时,家里的孩子都过来,给云顺恭和庄氏见礼。 云顺恭笑着道:「都长大了,给你们带了好玩的,一会子找你四婶要去。」又见姑娘这边,打头的是双娘,就不由的想起元娘,脸色暗了一瞬,叹了一声。刚回来,他也没先提这一茬。只瞧见还是少了一个,才问道:「五丫头呢,怎么不见。」 云顺恭就不由的想起了金氏那个女人,道:「她娘接去了,如今不在家。那孩子挺好的,四弟不用惦记。」 云顺恭楞了一下,看了一眼成氏,见成氏点了点头,才知道这家里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金氏的身份他如何不知。不管怎样,交好总比为敌强些吧。何况中间隔着两个孩子呢。他顿时不高兴的道:「小嫂子接去了,难道就不是咱家的姑娘了不成。孩子两边住着,谁也不拦着她见爹妈岂不是好。别总弄得见的了爹,见不了娘。如今见的了娘了,又见不成爹了。」说着扬声叫外面的随从,「你们去烟霞山别庄,见了金夫人就说是我回来了,想见见五丫头。明儿一早,将姑娘好好的接回来。」 庄氏跟着就打发身边的嬷嬷,「你跟着去,给小嫂子请个安,就说改天我亲自去拜访。」 云高华看了两口子一眼,也没说话。能将五娘接回来,当然好了。跟金家不闹僵了,总归是一条退路。 云顺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金氏会不卖他的面子。 事实上,金氏确实亲自见了四房打发来的人,也好好的叫大嬷嬷先将人安顿好歇一晚上。 五娘颇为好奇的道:「娘亲跟四叔四婶交好,倒真是没想到的事。」 「当日我能带着你哥哥顺利的从云家脱身,你四叔四婶是帮了忙的。当年,我带着重伤被带到云家,云家的主子,自然知道了发生的事。你四叔那时候还年轻,甚是看不上你父亲的作为,差点打断你父亲的一条腿。他这些年在官场上即便人圆滑了,也开始衡量利益得失了。但在云家,你四叔四婶,算得上是心思正的人。我知道你跟四娘的交情比跟双娘和三娘都好。甚至跟云家盛的关系也比其他兄弟亲近。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说话虽直,但从不在暗处做什么蝇营狗苟的事。跟这样的人交往,不感觉累。」金氏笑着问道。 五娘点点头,「那样的性子,不是谁都能养成的。」其实心里未尝没有羡慕。 金氏叹了一声,这话也没错。在云家,他们父母双全,而且父母的感情很好。上面的祖父祖母都是亲的,说话做事从来不用顾忌。虽然是一个府里长成的,但各房的环境差异,也就养出了不同性格的姑娘。她轻声道:「你回去住几天,想来就来,也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云家想要示好,那就接下来吧。况且,这山上就咱们母女二人,你都要忘了怎么跟人相处了。这对你的将来是没有好处的。况且,你那一院子丫头,再不回去,就得心慌了。」 「娘想叫我回去。」五娘皱眉道。其实她还真不想回去。 「宝丫儿,你跟娘不一样。娘这一辈子,注定了是要离群索居的。难道你想过跟娘一样的日子。在这山上,看云起云落。」金氏问道。 「我离了娘,娘不是更寂寞了。」五娘鼻子一酸,道。 「想什么呢。」金氏失笑道:「我们不能只靠着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去判断事情的真假,有时候,这是有失偏颇的。这就是娘总是把你哥哥放在外面的原因。你们要成长,就要接触更多人,更多的事。然后才有甄别真假的能力。这么说,你明白吗?」 五娘张张嘴想说,自己已经见识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不是十几岁的娃娃。但是她知道她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就听金氏道:「这七事八事的,你们姐妹都多长时间没上学了。你们先生的家事,也该料理完了。就算没有你四叔的事,你也该回去上课了。」 五娘点点头,道:「我回去住半个月,回来住半个月。换着住。」她想,娘亲这般的不想让自己留在山上,只怕也不光是她说的那些原因。 金氏松了一口气就笑道:「好,你乐意怎么住就怎么住。」 半夜里,五娘恍恍惚惚的听见金氏和大嬷嬷的说话声。 「主子,事情来得太巧。您正想着怎么送姑娘下山,云家就来接了。是不是云顺谨察觉到了什么。」大嬷嬷问道。 「该是巧合。罗刹的事,云顺谨不可能知道。这个女人太危险,五娘不能留在山上。而云家至少还是安全的。」金氏低声道。 「少爷那边是不是再派人过去。」大嬷嬷道。 「不用,有人会去帮忙的。你不用担心。」金氏的声音很轻,轻的五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再接下来,就真的听不清楚了…… v第63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五娘再次踏进云家的大门,还真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云顺恭站在门口迎接,这是云高华要求的。可他一想起金氏这个女人,就想起那个不堪的过往。如今再让自己坦然面对那个女人的女儿,他这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太好接受。尽管这个女儿也是自己的。但是她像金氏,更胜过自己。 所以,云五娘一下车就看到了云高华僵硬的脸色。「父亲,你这是牙疼吗?」 「啊?」云高华先是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声。 「我说,父亲,您这是牙疼吗?」配着云五娘真诚的脸,这话还真就是听不出半点讽刺加调侃的意思。 云顺恭尴尬的一笑:「你这孩子,为父这不是见你又长高了一些吗。」 云五娘的年岁不大,可身材却高挑。再长下去,就不符合大众的审美了。 五娘一笑:「这长什么模样都是爹妈给的。您和我娘都高,我就是想矮也矮不了啊。您瞧瞧我哥哥都多高了。」 云顺恭的脸上就有些自得,笑道:「快回家。老太太等着呢。」 「父亲忙吧。回自己的家哪里就要父亲陪着,我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过一会子就去看看母亲。」 云顺恭满意的点点头:「去吧。为父就不陪着你了。记得给你四叔四婶请安。」 「是。」云五娘站在一边,目送云顺恭离开。 云家的下人见到五姑娘回来,一个个都凑上来问好。红椒早就准备好了,抓了铜板给小丫头们分发。 荣华堂还是这样,除了门口的两株海棠抽出了绿芽,别的还是一如既往。 一进大门,就听见从正堂里传来的愉悦的笑声。春桃正在廊下,见云五娘进门,就迎了过去。 「五姑娘,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春桃笑着道。边说边在前面领路。 「是有些日子了。听见祖母这笑声,定是四叔四婶在吧。」五娘笑着问道。 「是啊。」春桃应了一声,就扬声道:「老太太,五姑娘回来了。」 五娘还在门外,就听见四娘的声音道:「回来就回来了,喊什么。回自家家,还等着人去接啊。」 「不敢劳四姐大驾。」五娘笑着,就疾走几步,掀开帘子,进了门,见老太太身边,果然坐着四老爷云顺谨和四太太庄氏,就笑着道:「四叔四婶回来,我瞧着祖母竟是年轻了几岁。」说着话,就上前行礼,叫了‘四叔四婶’,就又道:「四婶回来,定是孝敬了祖母好东西。」 四太太还没说话,四娘就道:「这又说的什么昏话。」 「四婶肯定是有那不老仙丹,要不然这些年怎么不见变化啊。这好东西,祖母要是没用,怎的也像是变年轻了呢。」五娘双手一摊道。 庄氏就笑道:「你这张嘴哟。」没谁不喜欢被夸青春貌美的。 成氏指着五娘道:「但凡这丫头在,天天得被她闹得肚子疼。你们快瞧瞧她那张嘴。」 云顺谨见了五娘,心里就点了点头,这孩子的眼神清亮,跟金氏倒有几分相似,只这张嘴说话,反倒有了颜氏的几分品格。就笑道:「要是有不老仙丹,四叔定给你求来。只是用了仙丹,可就长不大了。姑娘家长不大,可就嫁不得人了。找不到如意郎君,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五娘被调侃,一点也不介意。摆手道:「这仙丹对老太太,四婶有用,对我可没用。」 「这话可不对了。莫不是害怕嫁不得如意的姑爷,故而又推辞不成。」云顺恭看着五娘面不红,气不喘。一点都没有羞怯之意,只觉得有趣。 「四叔可冤枉我了。」五娘正色道:「老太太能年轻,那是四叔孝心的缘故。四婶青春常驻,那是四叔呵护之功。如此一来,这仙丹可不正是四叔自己。谁知道以后侄女我有没有四婶的好福气,遇上合了自己的仙丹呢。」 众人一愣,继而大笑。 倒是庄氏被说的羞红了脸,她嗔了云顺谨一眼道:「没打趣到孩子,倒被孩子给打趣了。如今越发的不济了。」 四娘就过了捏五娘的脸,「我瞧瞧你吃什么,怎的就你的嘴,比别人的都巧。」 五娘躲不过,叫她捏了两把。笑道:「我一会再去找你,看看四婶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能叫我顺便混上一些。这会子我得先去瞧瞧母亲了。回头我找你。」 成氏点点头:「是该去先看看的。」 五娘福了福身,就要先退下,瞧见四娘,就又问:「我一会得去秋实苑找你吧。」 四娘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五娘边走边道:「祖母,我就说您往日里疼四姐也是白疼,您只不信。如今这会子,四婶一回来,她转身就不要您老人家了。可不是正合了我的话。」 四娘跺脚道:「好你个云五娘,有这么当面挑拨离间的吗。」 成氏就笑着对云五娘道:「要不你搬来,陪着祖母。祖母也疼你。」 五娘脚步就快了几分,「不用,祖母!你还是管着四姐吧。」一副十分惧怕被管束的样子。 「云五娘你害我。」四娘在身后喊道。 成氏咳嗽一声,道:「感情我管着你是害了你啊。」 四娘面色一僵,就知道这是又被五娘给坑了。 云顺恭瞧得哈哈大笑,道:「这孩子挺有趣的。」其实心里想说,二哥那歹竹怎么净出好笋呢。 v第64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五娘从荣华堂里出来,就先去春华苑。三娘正在门口等着,道:「我估摸着你快过来了。」 五娘一笑,就皱眉道:「太太怎么样了。」她对着颜氏,甚少称呼母亲。一直‘太太’‘太太’这么叫着。只有当着外人,不想失了规矩的时候,才称呼‘母亲’。虽然这么做很幼稚,但这似乎是唯一一个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的办法。 三娘皱眉道:「如今,且就这样了。」 五娘边跟着三娘往里面走,边道:「也打发人四下里找找别的大夫瞧瞧。世上真有本事的人,倒也不一定就是宫里的那些御医。」 「叫人打听着呢。」三娘就道:「不管是什么代价,只有真有这样的人,咱们也得请来。」 五娘小声道:「说句别人不敢说的话,三姐可别见怪。」 「你又不是别人,有什么说不得的。」三娘扭头看了五娘一眼,就道。 「其实,到了如今,保住太太比别的什么都强。人总得活着,才能想以后啊。」五娘认真的道。 三娘面色一变,这话确实是别人不敢说的实话。与其这样拖着身子,非要保住这个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是不是健康的孩子,将大人的身体反而拖得孱弱不堪。反倒不如放弃,养好身子,再图以后。如今这样,其实是不明智的。 但二房没有嫡子,云顺恭和颜氏都对这个肚子报以厚望。可对于三娘来说,当然先是保证母亲健康,其他的都在其次。要真是把大人就这么搭进去了。就算生下了孩子,又能怎样呢。 先皇后生下了太子就撒手人寰了,如今的太子过的有多艰难。 换在云家或是任何一家,都是一样的道理。 三娘看着五娘的神色马上就和缓了下来,也就她敢跟自己说这番话了,双娘每每欲言又止,只怕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双娘的胞兄是二房的长子她贸然说说来,就有了别有用心的嫌疑。于是点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爹爹和娘,都坚持。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五娘低声一叹,道:「这就是咱们女人的悲哀啊。生不出儿子,就跟犯了大错一样。上哪儿说理去。」 「快些闭嘴吧。」三娘又瞪眼,「才说了两句正经话,又胡说八道。」繁衍子嗣就是女人的职责,也不知道她哪里这么多的歪理,还敢大喇喇的说出来。 五娘不屑的一笑,对着三娘喷道:「口是心非。」 「我说你回来就是跟我拌嘴的吧。」三娘斜眼看五娘,道:「我还当你不回来了。」 「我为什么不回来。先生快回来了,我还得上课呢。我不回来,我能上哪去。」五娘拾阶而上,道:「再说,我不回来,我那一院子菜便宜谁去。」 颜氏在里面听见说话声就道:「别在外面拌嘴了,进来说话吧。」 五娘掀了帘子进去,道:「可是吵着太太休息了。」 「天天躺在屋里,休息什么啊。」颜氏半靠在榻上,朝五娘招手,道:「过来坐。」 这会子光线正足,透过窗户照在颜氏的脸上,越发显得清瘦蜡黄。五娘虽然有心里准备,还是吓了一跳,道:「太太,这样下去可不成啊。您这身子……」 「没事。」颜氏摆摆手,道:「你娘她还好吗?」 「都好。每天上山下山,比我都利索。」五娘坐在颜氏的身边,说道。 「没少骂我们吧。」颜氏的眼睛没看向五娘,只看着随风吹起来的窗帘道。 「骂父亲了。」五娘没有半点窘迫的道:「但是没骂您。她说,她跟您两清了。」 「你娘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颜氏深吸一口气,像是放下一桩心事。笑道:「不是谁都能跟你娘一样的。」 即便跟一个男人生了孩子,但她依然是她。半点不肯退让和妥协。 三娘看向两人,对两人之间的谈话,有点迷茫…… 云五娘知道,不管自己表现的有多真诚,她跟颜氏和三娘之间都隔着一条银河。即便偶尔希图靠近,但也甭想真的放下隔阂与成见。她自己如此,颜氏和三娘也是如此。 看着五娘的背影,三娘站在春华苑的门口,心里五味杂陈。她转过身,姐妹俩背道而行,越走两人相隔就越远。 颜氏见三娘回来,就道:「你得跟五丫头学学。」 「学什么。」三娘抬眼问道。 「就学那份心有芥蒂,但依然真诚的样子。要不然,你怎么取信别人。」颜氏闭眼道。「知道她对我的关心没那么真,可是有那么一瞬,你还是被她的真诚打动了。」 三娘皱了皱眉道:「是。她的话都是为了您好的真话。」 「甚至是冒着被人误解的风险说出来的。就更显得心底无私,是吗。」颜氏嘴角翘起,笑道:「可见,你的书没五丫头读得好,完全没读到心里去。有句话叫做‘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她睁开眼看着女儿道,「只刚才,你就输了一筹。」 三娘久久没有说话,颜氏就又道:「别人真诚,你就要比别人更真诚。哪怕这份真诚是假的。这家里,五娘为什么能游刃有余,不光是因为金氏的缘故,更因为五丫头做到了不管面对谁,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面上她都是真诚的。除了她自己,已经没人能看出她的真诚里有多少是出自本心的。」 「你要去的地方,是天底下最污浊肮脏虚伪的地方,你要是能把五娘这份本事学会三成,我就没什么可为你焦心的了。」颜氏疲惫的闭上眼睛,道:「为什么你每每处事,就被别人先看穿了。」 「因为太虚假了吗。」三娘不由问道。 「不是太假,只是不那么真。」颜氏睁开眼睛,看着三娘,轻声道:「能把假话说的慷慨激昂,那也是一种本事。」 五娘回到院子,紫茄带着留守的丫头们都迎了出来,给五娘见了礼。五娘让红椒打赏,就带着香荽往里面走。 紫茄小声禀报道:「二姑娘和六姑娘已经等着了。」 v第65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五娘脚下一顿,才点点头:「找红椒要今儿带回来的点心,一会儿送上来。」说着,就疾步往屋里去,笑道:「才说要去给二姐请安呢,怎的劳动二姐先来了。」 「你听听这客气话说的假不假。」双娘耻笑道:「有什么好吃的就赶紧拿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 五娘挑了帘子进去,就看见相对而坐下棋的双娘和六娘,「好吃的是尽有的。二姐不怕发福,那嫁衣穿不到身上,就尽管吃呗。」 双娘脸色一红就道:「呸!东西没见到,小话倒是不少。」 五娘呵呵一笑,见六娘在一边抿着嘴笑,就道:「六妹看着也胖了不少呢。看来是没想我。」 「这园子里的菜,果子都被我一个人吃了,能不胖吗。」六娘摸了摸脸蛋,似乎都有些长双下巴的趋势了。 五娘一边叫紫茄伺候自己换衣服,一边道:「我还怕浪费了呢。喜欢吃,以后尽管打发丫头来拿就是了。」 香荽带着大嬷嬷亲手做的点心过来,摆上。双娘才小声道:「赐婚的事情,你也肯定知道了吧。」 五娘点点头,端着茶抿了一口才道:「但是现在能怎么办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奇怪的看了双娘一眼,道:「二姐有什么想法不成。」 「没有。」双娘摇摇头道:「就是不安,特别的不安。」她要嫁的是简亲王,三娘却是太子的侧妃。朝廷上的事情,她是不懂,但是最起码的规矩和道理还是知道的。太子跟简亲王可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有了意见相左的时候,她们姐妹夹在中间,又该如何相处呢。到时候,姐妹不是姐妹,夫妻不似夫妻。她对将来,心里不由的升起了一丝恐惧。 不安谁都有。当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立场的时候,这家就再也不是后盾了。出了嫁的女儿没有娘家的帮扶,可以想象一下以后要过的日子,必然是十分艰难的。五娘理解双娘的不安,可那又如何呢。既成了事实,谁也代替不了受罪。 六娘的眼里一暗,看着双娘和五娘道:「我现在最关心的倒是谁家的姑娘做这个太子的正妃。」 「成家没有合适的姑娘。在身份上要想压三姐一头,除非是宗室公主、郡主的女儿或是孙女、外孙女。当然是越是跟太子血缘上亲近的表亲,可能性就越大。不说别的,就带着皇室血脉这一条,就是三姐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这个太子妃的人选,估计就在这个范围之内了。」五娘看了双眼一眼,道:「这也不是咱们家能左右的事。」 「那这正妃在后宫帮手可就多了,也容易得到宗室的支持。而三姐的帮手只有皇贵妃。可皇贵妃为了避嫌,也不好插手东宫的事。三姐岂不是孤立无援了。」六娘看着五娘问道。 五娘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双娘一眼。双娘瞬间就醒悟了过来,她想起了曾经在宫里看见过元娘的身影,若是如此,那么,也许三娘并不一定是孤立的。 姐妹三个有段时间没见,但因为提起了三娘的事,心里都有几分乱。也就早早的散了。 晚上凑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五娘没有逗留,就直接回了院子。 「院子里都正常吗?」在回院子的路上,五娘问红椒道。 「都正常。」红椒小声道,「除了各院的主子偶尔从院子里要点鲜菜什么的,也没见什么异常。丫头们有紫茄管着,也还算安分。」 五娘点点头,她这次回来,还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自己身边,谁是娘亲安排下来的人。这次跟自己去的香荽和红椒肯定不是,她察觉到了大嬷嬷对这二人始终带着几分警惕。这云家,娘亲安插了不少人,没道理自己身边反倒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 屋子从内到外,收拾的都十分的利索。跟自己从来没离开过一样。梳洗完,早早的就躺在床上,道:「今晚留个人下来守夜。谁觉得自己有守夜的本事,谁自己留下来吧。」 紫茄,香荽。红椒,水葱,绿菠,春韭。 小丫头里面有没有金氏的人,五娘不知道。但这六个人里面一定有娘亲安插的人。甚至,很可能不是一个。 这些丫头都是自己选出来的。她得知道,她们在自己选她们之前就是娘亲安排的人,还是之后背叛了她。哪怕是向自己的亲娘出卖自己的消息,这样的人也不敢轻易的用。 六人被五娘叫进屋子,本就奇怪,如今叫人留下来守夜,则更奇怪。谁不知道,五娘自打五六岁上,睡觉就不喜欢旁边有人。 守夜也就罢了,怎么还说什么有守夜的本事,就让人更加的不懂了。 香荽和红椒对视一眼,大约有些明白姑娘的意思了。她们俩福了一福,就转身退了出去。 紫茄不明白五娘的话。但她隐隐知道,姑娘要找的就是那个能听懂她的话的人。但这人肯定不是自己。也福了福身,也退了出去。 水葱,绿菠,春韭都留了下来。谁也没说要退下去的话。 五娘真是有些蒙了。自己身边的一二等丫头,加起来,一共就六个。娘亲就安排了三个。而且这三个都是十分的低调,话不多,又不爱往人前凑。自己用她们反而是最少的。 「我还真是意外啊。」五娘翻了个身,「说说吧,怎么回事?」 绿菠站了出来,低声道:「夫人知道姑娘肯定是要问的,叫我们不用瞒着姑娘。姑娘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夫人什么时候联系的你们。」五娘问答。 「姑娘,我们本就是金家的人。」绿菠抬起脸,道:「我们不曾背叛过姑娘。跟我们一起送来叫姑娘挑选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夫人安排的。只是姑娘选了我们,所以,我们就是姑娘的人了。」 五娘闭了闭眼睛,问道:「那跟你们一起的其他人呢。」 绿菠犹豫了一瞬就道:「被其他的主子选去了。」 五娘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三人一眼。就什么也不想问,也不能问了。她翻身,面朝里躺着,道:「你们三个自己安排守夜的事吧。」 三人对视一眼,慢慢的退了出去。 而在婉姨娘的小院,双娘就坐在云顺恭的对面,皱眉道:「父亲到底是想问什么。」 云顺恭笑道:「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说说话。你跟五丫头,今儿都在一块说什么了。她总没抱怨为父这么长时间没叫人接她回来吧。」 双娘松了一口气,失笑道:「就这个啊。五妹不是小心眼的人,她知道父亲最近忙,家里的事……也不顺。能理解。我们在一起,未尝不似为三妹的事焦心。父亲只要安心的忙您的就是,五妹不是那不能理解人的人。」 「是啊!三娘的事……确实叫为父作难。」云顺恭问道:「你们又是怎么说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说也无妨。」 v第66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双娘心里一跳,总觉得父亲的问话透着蹊跷…… 双娘试探着道:「五妹也没说别的,就是有些担心三妹罢了。提到了太子正妃的人选……」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却看向了云顺恭。 「她是怎么说的。」云顺恭好似随意的道。但双娘注意到,云顺恭手上端着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有点倾斜,要流出来了。 「父亲,小心茶水烫了手。」双娘轻声的道、 云顺恭这才恍然,赶紧放下杯子,道:「无碍。你继续说。」 双娘就有些明悟了,父亲果然是为了打探五娘的事。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道:「五妹的意思是太子妃很可能在宗室女的女儿,孙女中做选择。」 云顺恭点点头,就笑道:「你们还真是操心的命。这话也有道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双娘看了婉姨娘一眼,见对方给自己使眼色,就马上起身退了出去。 她一路上就在琢磨,五妹的话,为什么父亲会这般重视。既而有些明白,父亲重视的不是五妹,而很可能是认为,五妹的一些话,代表了金夫人的某些想法。看来金夫人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不寻常。 等双娘离开,云顺恭也没有在婉姨娘的院子里久留。而是直接去了正房,见了颜氏。 「既然这正妃人选有了大致的范围,也跟咱们猜想的相差不多。爷是不是想想办法,这个太子妃的人选,还是别太聪明的人才好。」颜氏看了一眼云顺恭,就道。 「这些事情,咱们能事先打听一二,让三娘做应对也就罢了。难道还能干预太子妃的选择不成。」云顺恭对于颜氏的话,有些不高兴。云家真没这个能力。 「我知道爷没有办法,但爷不是有一个好女婿吗?」颜氏盯着云顺恭,轻声道。 云顺恭蹭一下站起身来,道:「你疯了!简亲王是我能指挥的动的吗?」 「简亲王娶咱们双娘,就是咱们家的女婿,只要在这件事上说句话,能有什么坏处。他到底是宗令,宗室的事情,他插得上话。」颜氏看着云顺恭道:「咱们就三娘这一个姑娘。你这时候不出力,什么时候才出力。」更重要的事,太子能从这里看出云家对三娘的重视,为了三娘,不惜动用了这样的关系。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能为三娘动用简亲王,本身就说明了云家的态度。 云顺恭看了颜氏一眼,起身往外走:「你容我想想。」 第二天一早,五娘一起床,春韭就悄悄将春华苑正房里的事情小声的禀报了过来。 五娘手一顿,只觉得真是头疼。双娘还不是简亲王妃呢。云家就对人家简亲王提出这样的条件,好大的脸面。他们有没有想过,不管简亲王答应不答应,双娘在简亲王心里会是一个什么印象呢。一个还没嫁过来,就已经被牺牲掉的庶女吗。 「想办法将这事透露给二姑娘知道,剩下的就别管了。」五娘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了。人心本就是自私的。颜氏为了三娘,大有倾其所有的意思。 春韭默默的退了出去。紫茄和香荽都只是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还跟以前一样就好。她们不是外人。」五娘对二人说了一声。 香荽笑道:「姑娘别担心,我们懂。」 吃完早饭,四娘就来了。 「我才说一会去给四婶请安,再跟四姐说会话。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三娘带着四娘,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说话。 四娘对自己的丫头砚儿和纸儿道:「叫红椒带着你们去瞧瞧,园子里有什么长成的新鲜菜色,挑了好的摘一篮子,一会儿带回去。」 把自己的丫头都打发了,显然是有话要说。云五娘也摆摆手,红椒带着砚儿和纸儿走了,香荽却远远的站着,不叫丫头上前打搅。 五娘将茶推过去道:「四姐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周围空旷,有人靠近一目了然。说吧。」 「是关于成蒲的事。」四娘道。 五娘差一点将手里的茶杯子扔出去,难道四娘也知道了成蒲可能是皇上私生子的事了。 「怎么了。」四娘见五娘明显有些失态,就问道:「你已经知道了不成。」 五娘一笑,不置可否,继而皱眉道:「我只是没想到四姐也已经知道了。更没想到四姐知道后会是这样……」 这样什么,五娘适时的打住话头。话说到这里,怎么理解都成。 四娘一笑,点头道:「我不这样还能怎样。人家爱慕了别的美色,我还能哭着求他不成。」 咦!这话不对头了。 五娘心里一松,还好自己没有冒失。她将自己的心思赶紧收敛好,马上明白了四娘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这是说,成蒲爱慕美色,而这个美色,一定不是四娘。在这府里,能被称为有美色的,除了青屏苑的苏芷,再没有别人。 难不成成蒲看上了苏芷。可这两人是怎么见面的。而且苏芷被云高华禁足了,这云家还不至于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而且,云高华明显是要用苏芷的,怎么会任由苏芷跟成蒲接触呢。 五娘皱眉道:「这事我也是听下面的丫头说了一嘴,模模糊糊的,详情却不知。我就是奇怪,她可是祖父给禁的足,这家里的下人是该管管了。连祖父要关着的人,也是想怎样就怎样。太散漫了。」 四娘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脸上露出几分不解之色。五娘也不去打搅她的沉思,只细致的拿着手里茶壶,慢慢的分茶。她分茶的手艺,始终不好,如今这样,也纯粹是不想干坐着,才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四娘愣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醒过神来。她也不知道五娘的话是不是有意提醒,但不管怎样,如今叫破这些都是不明智的。她将凉了的茶倒了,重新让五娘给自己斟了一杯。「可算是等到分好茶了。」说着抿了一口,就皱了眉,「不光苦,还涩。你这手艺,一如既往的上不得台面。以后,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五娘呵呵一笑,「我如今也不太分茶了。院子里的丫头一见我分茶,都跑了。谁也不愿意试。」 刚才的话题,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如果苏芷的行为是云高华的纵容,那这就不单单是儿女情长这点事了。更深一层的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云高华的政治态度的变化呢。 v第67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不愿意四娘嫁给成蒲,是因为不想叫四房跟太子一系捆绑的太紧密。但将苏芷这个外甥女送过去,却又是不想跟太子和成家翻脸闹崩。要是四娘跟成蒲的事,由成蒲自己主动提出来毁诺,效果就更好了。所以,才有了这诸多巧合搬的偶遇和邂逅。 四娘回了院子,直接去见了自己的父亲云顺谨。将这些事情一一输了,才不解的问道:「爹爹,你说祖父是什么意思。不想叫咱们跟成家太亲近吗? 云顺谨一愣,没想到四娘会这么想,就道:「那要是为父告诉你,这是我的意思,是我写信授意你祖父这么做的呢。」 四娘一愣,有些不解:「难道是爹爹不想跟太子更亲近。」 云顺谨认真了看了女儿一眼,哈哈大笑,对在一边旁听的庄氏道:「你瞧瞧,咱们闺女都已经懂了这么多事了。」 四娘皱眉道:「父亲,我说的是正经事。」别总跟哄孩子似得语气说话,叫人心里不得劲。 庄氏先是嗔了云顺谨一眼,才对四娘道:「成了!姑娘家,管这些事情干什么。看来,你们那个先生真把你们给教坏了。姑娘家的本事没学到多少,不该学的学了一大堆。」 云顺谨也摇头道:「咱们家里的这几个姑娘,倒是比小子们更有出息一些。」他对四娘的话,显然是不想回答的,不过还是道:「不管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但是你最好别纠缠。成家的婚事,我跟你娘都是不同意的。我闺女值得更好的人。但是这事,别叫你祖母知道,明白吗?」 四娘点点头。父亲不说,她也知道。背后的原因肯定不是自己的婚事这么简单。难道是因为三娘被册封为太子侧妃,使二房跟太子更亲近的缘故吗。可是时间上不对,三娘被封为侧妃,是在成蒲跟苏芷的事情之后。祖父不可能未卜先知,远在西北的父亲更不可能未卜先知。那么,是什么叫父亲的态度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呢。 庄氏拉着四娘往里间去,边走边道:「别在这里琢磨这些跟你没什么大关系的事了。」 云顺恭看着去了里间的母女,就起身去了外面,招来了丫头问道:「知道姑娘刚才去了哪了吗?」 那小丫头道:「找五姑娘说话去了。今儿说的时间倒是不长,没多大功夫就回来了。」 云顺恭点点头,四娘早不问晚不问,偏偏在见了五娘之后就问。只能说明,正真看出蹊跷的只怕是五娘。 就是不知道那孩子猜测到了哪一步。 云家远此刻就在城外的别院了,看着手里收集来的消息,问道:「消息确切吗?」 「罗刹是这么回复的。」身边的随从道。 「那就等着吧。」云家远嘱咐道:「烟霞山那边,传消息回去。做好防御。罗刹这个女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话音才落,就听外面的属下禀报道:「主子,有客人拜访。」 云家远皱眉,他在这里不说是绝密吧。至少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多。谁能这般大大咧咧的找过来了。 「哪位客人。」云家远站起身,打算出去。 「是辽王,主子。」外面的人低声道。 云家远挑挑眉,打开了门,果然看见站在几丈以外的宋承明。 「原来是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云家远拱拱手,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不速之客,贸然前来,还请见谅。」宋承明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云家远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来了,必是有要事。请里面谈。」 宋承明也不客气,进了门就直接道:「你的人都派去守着烟霞山了,我是来帮忙的。」 「罗刹的底细虽然我不知道,但她既然想找海王令,就必是有用得到金家的地方,所以,安全上,没有大碍。」云家远似乎有些不领情。 宋承明接话道:「是金夫人叫我来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找来。」 云家远没有说话,这话的真假度其实是有待定夺的。 宋承明笑道:「是金夫人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我。要不然我真找不过来。」这话是真的。 云家远点点头,「其实罗刹找的人该是王爷,那王爷可知道这罗刹的来历。」 宋承明眼睛一闪,道:「我还真不知道。」 「呵呵。」云家远笑了两声,眼睛一闭,就不再言语。宋承明的嘴里只怕真话也不多。 「不是我不实诚,而是我也只是猜测。」宋承明的声音低下来,道:「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云家远睁开眼睛道:「要是为难,就算了。」 宋承明看着云家远,道:「其实你要是知道当日在宫里的情形,就该猜出来的。」说完,见云家远目露不解,就道:「你不觉得皇后的所作所为甚是奇怪吗?」 「皇后!」云家远愕然了一瞬,然后恍然,「你是说,这罗刹可能跟皇后,跟靖海侯戚家有关。」 「皇后当日在宫里,被刀剑架在脖子上,都没有丝毫的惧色。端是国母风范。即便最后受伤,也是她自己刺伤的。如今细思量,你不觉得有趣吗。」宋承明笑道。 「你是说,当日皇后是在演戏。她不害怕,是因为她早就知道那些人不会伤害她。要不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即便对方再怎么不防备,想要完好无损的脱身都是不可能的。」云家远豁然站起,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靖海侯的姐姐,是你的亲祖母。云高华的原配妻子。既然云高华知道金家的事,那戚家有金家的消息,会不会就是从云家得到的呢。而且,你别忘了,戚家的根本一直在沿海,而罗刹,包括她身边的道姑,你若是见了她们的肤色,你就知道,那一定是常年在海边的人才会有的。我追着罗刹,查了她们的饮食采买的店铺。采买最多的,就是海里的干货。什么都骗得了人,但一个人长期形成的饮食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改的。若说靖海侯戚家,一点都没参与,我是不信的。如今六皇子即便年纪还小,但戚家和皇后哪里就会真的甘心,俯首称臣。」宋承明接话解释道。 「怪不得,有人能乘机毁了皇贵妃的容貌呢。」云家远冷笑道:「这该是那位皇后私下里下的命令吧。」 「要不然,那样的危险关头,谁会冒险做这样的事。一定是那个并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的人。」宋承明玩味的道:「毁容这样的手段,必然女人的伎俩。这个人不仅跟皇贵妃之间仇恨颇深,而且更有胆子实施报复。人为什么会有胆气,胆气来自于底气。皇后无疑是一个有底气的人。不论是她自身的身份,还是当时的事态,她都是占着底气的。」 v第68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云家远看向辽王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佩,道:「不想,王爷还是一个观察入微的细致人。」 宋承明一笑,道:「这话太客气了。不是我细致,而是皇后的破绽太多了。我是上过战场的人。在战场上,人离死亡的距离是最近的。我从没见到过真正不怕死的人。我怕死,大家都怕死。一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悍不畏死。这就太假了。何况,她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要照看,她就更会惜命。怎么会一点害怕都没有呢。有时候,权位越高的人,放不下的东西就越多。就越是舍不得死呢。」 云家远一笑,这话也算是真理。 夜幕慢慢的垂下,金夫人坐在正厅,大嬷嬷站在一边,像是再等什么人。 「该来了吧。」金夫人转着手里的茶杯,低声道。 「应该是快了。」大嬷嬷回道。 话音才落,就听见脚步声,跟着两个黑衣人身后,就跟着一个穿着大斗篷的人。 「金夫人,幸会。」说话这人掀开斗篷,不是靖海侯戚长天又是谁, 「倒是不遮掩了。」金夫人随手指了对面的椅子,就道:「坐吧。」 戚长天微微一笑,道:「叫金夫人看笑话了。」 「说吧,你想得到什么,又能付出什么。都说明白了,我才知道这生意能不能做。」金夫人的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就好像本就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 戚长天挑挑眉,三十多岁的男子也正是有男人魅力的时候。他长相偏于刚硬,可能是常在海边的缘故,皮肤有些黝黑。不过看着金夫人的眼神却闪着亮光。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是带着一种遇见同类的欣赏,他道:「我要金家的协助,全力协助。」 金夫人一个冷眼过去,「好大的胃口。」 「您会答应的。」戚长天笑了一下,「不让夫人瞧瞧戚家的势力,夫人怎能放心跟我们合作。」 「你对罗刹倒是有信心啊。」金夫人一笑,就道:「若真是这样,你也未免太小看金家。」 「令公子小小年纪,确实有不凡之处。」戚长天笑道:「但是令媛……」 「你派人去了云家!想拿我女儿威胁我不成。」金夫人面色一冷。 戚长天微微一笑,端起了桌上的茶。金夫人攥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可不是看上去那般的无害。 云五娘今儿在菜园子里忙了一天,还真是乏了。吃过晚饭,早早的就梳洗完,躺在炕上。水葱守夜,只在外间睡了。 初春,半夜的风还是冷的。当窗户里有风灌进来,云五娘就醒了。她还以为是辽王宋承明又来了。可紧接着的钻进鼻子的若有若无的脂粉味,却叫云五娘心里一紧…… 凉风灌进了屋子,传来若有若无的脂粉香味。云五娘所有的睡意瞬间就没有了。 她悄悄的伸出手,摸到炕头垂下的一跟线上,线的另一端在外间。这本是为了半夜起身,召唤丫头的。她一连拉了三下,这就是警报的意思了。烟霞山的每一个房间都有这样的设计,自己屋里这个是这次回来,新添的。 铃声响三下,代表的意思是戒备,按兵不动。 如今,外面的是水葱,绿菠和春韭。她们自然懂得这个意思。 云五娘看着窗户一点一点的被推开,也慢慢的起身。抓了披风将自己裹住,慢慢的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一架屏风,她的整个人就都藏在了暗影里。 来的人是谁,一共带了多少人,目的是什么。 这些她都一无所知。唯一能猜想就是,这一定跟罗刹有关。想起娘亲对罗刹的防备,云五娘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成了那个拿来挟持娘亲的筹码。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一个身影灵猫似得跳了进来,身材纤细高挑,是个女子无疑。但是,离得近了,云五娘反而没有闻不见刚才的脂粉味了。她心里一紧,这来的绝对不是一个人。外面还有放风的人。 她让自己的呼吸声放的轻缓,看着那个黑影想干什么。结果黑影站在窗边,接了另一个黑衣人进来。这个身影稍矮,身上也有香味,但却极为淡雅。也不是之前闻到过的。那么,这至少就证明,这伙人最少有三个。而自己这边,外面也只有三个不知道功夫深浅的丫头。 天韵苑较为偏僻,园子本身就大,想求救,惊动云家的护卫基本不可能。云五娘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强迫自己不能慌乱。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轻笑了一声,道:「你们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平稳,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没扭头去看那两个黑衣人,她安慰自己,反正对方不会取自己的性命,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她的手稳稳的划亮了火折子,然后专注的用火折子点亮里桌上的蜡烛。如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一点燃,屋里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那先进来的黑衣人护着后进来的人迅速退后了两步,然后猛地的拔出匕首,挡在后进来的人身前。云五娘嘴角翘起,觉得看出点意思了。这后进来的人,只怕有点来头,要不然不会让先进来的人如此紧张戒备。看着两人都没有动,云五娘就猜测,她们这是暂时有点摸不清楚自己的底细吧。 云五娘慢慢的坐下,大胆的打量来人。见挡在前面的是一个二十许岁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照的原因,肤色显得有些黑。后面的人根本就叫人看不清楚。 她马上意识到,这个人比想象中的还要紧要。虽然不知道这种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会打发一个这么要紧的人来,但云五娘还是从中看到了机会。 她笑盈盈的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 「你倒是好胆子。」被护在身后的女子走了出来,打量了云五娘一眼,就要上前。 「姑……估计人家有了防备,咱们……」那站在前面的女子,连忙阻止。 只被护着的人反倒不领情,朝五娘走来。 云五娘挑挑眉,走来的人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肤白貌美。她走路步态端正,显然是受过良好的教养。脚步又比一般的闺阁小姐显得轻盈,这就说明她的身上有功夫。再加上护着她的人失言,叫了一声‘姑……估计……’,可以肯定,她想叫的是‘姑娘’。 「请坐。」云五娘没有起身,而是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对方坐下。 v第69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那姑娘也没客气,走过去坐下。尽管她穿着劲装,可还是习惯的轻轻的拂过腿的两侧。这个动作,是整理袄裙环佩的习惯性动作。显然,她对身上的衣服并不习惯。 五娘微微一笑,伸出手就要倒茶,那先进来的女子马上就扑了过来,匕首也冲着云五娘而来。 突然,一根绳索从帘子后面猛地窜出来,准确的套在那女子拿着匕首的右手上。那女子行动受阻,左手接过右手的刀,瞬间就割开了绳索。但同一时间,春韭就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正握着绳索。两厢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倒杯茶而已,不用紧张。」云五娘心里一松,抬手倒了两杯茶,推给对方一杯,自己留了一杯。然后,将自己的茶一口喝了,朝对方示意了一下。证明茶水中没有猫腻。 对方倒也谨慎,只看了杯子一眼,道:「看来,真是等我们。那五姑娘一定是知道我们来请姑娘为的是什么。」 「我自己的身份,我自己清楚。既然清楚,自然就知道自己的价值和作用。你说,我心里这么明白,怎么会不做防备呢。跟姑娘有一样打算的人,从来都不少,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倒也谈不上是不是专门在等姑娘。」云五娘笑道。 这话也在理。那姑娘也不相信自己今晚的行动会被金家提前得知。只能说,金家对这位姑娘保护的很严密。 「看来,今晚姑娘是不会跟我走了。」对方笑了笑,道:「那也无妨。」 云五娘看了对方一眼,道:「敢问姑娘原本打算请我去哪里。去见谁呢。罗刹吗?」 对方眼睛一眯,沉声道:「五姑娘知道的还不少。」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们可以不难为姑娘,但姑娘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云五娘挑眉,看来罗刹在对方眼里,还是个很紧要的人物。 罗刹是一个已经露面的,被朝廷缉拿的人。是京城的许多勋贵人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毕竟,许多人家的家眷,都因为她们而死。可看对方这姑娘,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出她一定不是什么江湖客。那她与罗刹的关系,就有些不好说了。 云五娘微微一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理解都行啊。」这姑娘也笑了一下,道:「五姑娘,我可以走了吗?」 云五娘点点头,笑看着对方,道:「请便。」她的视线一直观察着对方,就见这姑娘虽然说着要走的话,但是脚尖却没有冲着门,也没有冲着她们刚刚进来的窗户。而是微微的偏向自己。云五娘就暗暗的戒备起来。 就见对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却猛地顿住,一把拽住云五娘的胳膊。云五娘手里的簪子马上戳在对方的手背上。对方猛地叫了一声,吃疼松手。云五娘却朝后退去,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上。而另一个黑衣女子想要来救这姑娘,却被春韭缠上了,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 此时,一声夜莺的叫声突然从对方的嘴里传出来,云五娘知道她这是在召唤外面的人。 「姑娘,外面的夜莺擒住了。」这是水葱的声音。、 云五娘松了一口气。就见那姑娘面色一寒,看了看手背上的血迹,道:「你以为没有完全的准备,我就敢来吗?」 自然不会! 云五娘将手里的簪子握紧,面上却一笑:「我敢将这事闹大,你敢吗?」她打量了对方一眼,道:「你是谁,我猜不到八成,也能猜到五成。你确定你要让我闹得人尽皆知。」 话音才落下,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你没机会闹得人尽皆知了。」 云五娘面色一变,这是罗刹的声音。她怎么会来了这里。电石火光之间,她猛地站起身来,一口气先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里猛就陷入了黑暗里。 从光亮到黑暗,人的眼睛都有一个适应期。云五娘吹了蜡烛,没有停留,朝着那姑娘的一边扑了过去。 随着一声‘哎呦’声,两人倒在了地上。云五娘趁着对方叫嚷,将刚才从点心盘子边上捏出来的一小撮点心渣滓塞到了对方的喉咙眼上,主要是怕对方尝出味道来。然后又猛地合上对方的嘴,再不撒手。 等屋里亮了起来,云五娘才从那姑娘身上起来。她看了一眼铁青着脸色的罗刹,然后轻轻掸了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笑道:「你能来,真是让人意外。」 而那姑娘却坐在地上,咳嗽出声,道:「你卑鄙,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罗刹面色一变,看着云五娘的目光就有些危险,道:「你竟然用毒。」 云五娘一笑,眼睛一瞄,将周围的情形看了个清楚。 春韭制住了那个先来的黑衣人,见云五娘无碍,才松了一口气道:「姑娘没事吧。」 云五娘点点头,看如今这样子,水葱和绿菠应该在罗刹的手里。她眯着眼睛一笑,道:「放了我的人。」 罗刹手里的软剑一抖,就架在了五娘的脖子上,根本没有理会五娘的话,只是道:「到底用了什么毒药,解药呢。」 「我说,你放了我的人。没听见吗。」云五娘无视脖子上的剑,转身,施施然的坐下了。 罗刹冷笑一声,道:「看来云五姑娘还不了解我的手段。」 「你的手段,除了逼迫妇孺,我还真没看出来别的。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云五娘冷笑一声,十分的不以为然。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不成。」罗刹上前,一把掐在云五娘的脖子上。 「有没有办法我不得而知。」云五娘也不反抗,只道:「但我知道的是,你不敢杀我,但我却敢毫不犹豫的毒死她。」 罗刹将手里的剑,往云五娘的肩膀上重重的压了几分。但见云五娘肩膀一歪,脸上清冷的笑意却丝毫未减,更是没有害怕的神色。 「姑娘……」春韭见到那间就贴自己姑娘的脖子,不由的担心的叫了一声,手上猛地一使劲,被捆住的黑衣女子不由的呻吟一声。春韭盯着罗刹道:「你最好将你手里的剑从我主子的脖子上拿开。」 罗刹只瞥了一眼,倒是对那黑衣女子没有多少关注。 云五娘给了春韭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才抬头,用手捏住薄刃。慢慢的推开。罗刹果然没有再做什么坚持,轻轻的拿开了剑锋, 「没错,我不敢杀你。」罗刹见云五娘施施然的又重新坐下,就道:「但是你的人我却未必不会伤害。」 v第70章[02.2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哼!看来做道姑做的时间长了,让你昏了头不成。」云五娘的面色一寒,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别忘了,你主子叫你来是为了做什么的。他要真心想跟金家合作,就最好本本分分的谈合作的事,别动什么歪心思。可若是打算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辖制了我,想逼迫金家就范。那可打错了算盘。如今跟你说清楚,好叫你知道本姑娘的性子。要是你将我云五娘当成了软柿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她呵呵一笑,压低声音道:「我是什么人?我是那种不仅能狠心毒死她,更能狠心毒死我自己的人。你不信,大可以试试。」 悍不畏死还是以死相挟?这手段显得无能,也并不高明,但确实管用。她们确实不能,也不敢伤害云五娘,更不要说取她的性命。如果真让云五娘有了闪失,这就不是寻求合作,而是结仇了。 罗刹不由正视起了云五娘,道:「姑娘倒是勇气可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吧。」 「我也很是荣幸呢。」云五娘看着罗刹道:「怎么,你主子去见了我娘吗。」 罗刹眼睛一眯,道:「姑娘知道的倒不少。可我却从来没有什么主子。」 云五娘朝她身后那姑娘看了一眼,颇有深意的一笑,道:「是吗。不过你说是,就只当是吧。」以罗刹对那姑娘的紧张程度,她绝对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姑娘从罗刹的背后站了出来,道:「你也别兜圈子,如今且把解药拿来。有什么条件,你提。」 「放了我的丫头,你们退出云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虽然你们抓住我不算艰难,但我要反抗的话,这中间要是有了损伤,你们不仅不好交代,而且这个代价你们同样也承担不起。咱们如今就只算是打了个平手吧。金家的实力,你们已经观察到了。你们想展示的肌肉,我也看见了。不过,你们这个安排,却让我极度不齿。用你们最强的势力,来突袭我这最弱的一环,如今还只是平手。看来,以后的合作,是得慢慢的谈了。你们的这番诚意,金家要是不回报一二,就不是金家了。至于说到最后,咱们谁吃了亏谁占了便宜,那就只能是各自衡量了。」云五娘手里转着桌上的茶杯,淡淡的道。 罗刹一顿,这话叫她有几分脸红。原本该有自己去见云家远的,可主子临走又改变了计划。再加上小主子裹乱,她才不得不在这里现身。 就听云五娘笑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说着,她又抬眼看着罗刹笑道:「你猜,当我娘和我哥哥,意识见她们的人不对时,会不是猜到你到了我这里了呢。那你再猜,她们会不会派人救援呢。」 话音刚落,就听那姑娘冷哼一声,道:「你敢求死,我为什么不敢,今儿先擒住你再说。」说着,就又朝云五娘扑了过来。 云五娘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磕,顿时就成了瓷片。这套茶具是从烟霞山带下来的精品,虽不至于说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但也不遑多让。这样的瓷片,不规则的茬口,比刀锋还锋利。那姑娘抓住了五娘的肩头,云五娘却扭过身子,一把勒住那姑娘的脖子,用茶杯的瓷片,抵在那姑娘脖子的动脉上。那姑娘挣脱不开云五娘,用手捶打她的脊背,云五娘皱眉,手上的瓷片却在那姑娘的脖子上扎了下去,鲜血顺着白皙的脖子和天青色的瓷片滑落。 那姑娘倒也硬气,只是闷哼了一声。但手却再不敢捶打云五娘了。因为她感觉到了云五娘的杀意。 「放开她。」罗刹用剑指着云五娘,「你该知道,她若是有事,我一样能取你性命。」 「那也是她死了之后的事了。」云五娘的脸上越发的冷冽起来,瓷片不光划破了对方的脖子,也划伤了自己的手。十指连心,谁有比谁好过了。从上辈子她就知道一个道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管跟谁打架,只要敢豁出去,就没有胜不了的。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残忍与嗜血,道:「这是人的动脉血管,只要割下去,我敢保证,神仙难医。若是我的手抖一下,你说会不会那么巧,刚好就划破了呢。罗刹,你要试吗?」 那姑娘的身子不由的抖了起来,罗刹目光一凝,她不敢试。她今晚的任务就是试探金家。若是金家徒有其表,那就先挟持了这云五姑娘再说。谁知道今晚小主子突然跟了出来,打乱了计划。金家的深浅没看出来,如今更是将小主子陷在里面。制住云五娘不难,可如今却投鼠忌器了。 这云家的五姑娘身边,就跟着三个会功夫的丫头。罗刹猜测,这肯定不是全部的实力。 「你待怎样?」罗刹问道。 「带着剩下的人走,凡是俘虏都给我留下。」云五娘看着罗刹道:「你主子只怕在等你的消息呢。」 「你要将我们姑娘留下。」罗刹冷声问道。 「你们姑娘?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既然是你们姑娘,那我就更得留下她了。谁说只允许你来挟持我,就不能我来挟持她了。」云五娘看了一眼面色已经苍白姑娘。对罗刹道:「只有接到我娘的命令,我才放她。你还是速去速回吧。时间一长,我要是累了,这手难免又要发抖的。」 罗刹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说话声:「姑娘,要是不想叫她走,咱们也能留下她。」 竟然是绿菠的声音。 云五娘心里一喜,看来这两人已经脱困了。娘亲给的人看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小小年纪,能在被罗刹这样的人俘虏后脱困,着实难得了。她稳了稳心神道:「那倒不用,想必她知道该怎么选择。」 罗刹看向窗外,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是’。 那两个丫头是怎么脱困的,自己留守的人是不是反被制住了。是她们自己有莫测的本事,还是暗处隐藏着高手。罗刹一时有些拿不住。况且,她不敢拿自家小主子的命开玩笑。 她收起了软剑,道:「领教了。」然后推开窗户,转眼就闪身离开了。 半晌之后,水葱的声音才传来,道:「姑娘,是真的离开了。」 云五娘没有动,直到水葱和绿菠拖着三个黑衣人从外面进来,云五娘才放松了下来。 绿菠从怀里了掏出一个瓷瓶,先是放在被春韭捆住的黑衣人鼻子下面,就见那人脑袋一歪,就失去了知觉。 那姑娘眼里漏出挣扎之色,面的绿菠手里的瓷瓶有些抗拒。但到底是扛不住药劲,也晕了过去。 云五娘这才松了手,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浑身如同被抽干了有力气一般,瘫软到地上。「将她们捆牢了,然后关到密室里去。」密室是挖菜窖的时候,就趁机建好的。这些五娘原本不知道的。都是这三个丫头之前奉了金氏的命令,秘密办成的。挖菜窖的人,也都是金家的人。一点也不怕泄密。这内室里就有入口。 「是!」春韭应了一声。今儿实在是太险了。 绿菠虽然对自己的药有信心,但还是没有违抗五娘的命令。等一切都处理干净了。五娘才躺在炕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夫人拈花惹草》卷一 作者:桐心 02、《夫人拈花惹草》卷二 作者:桐心 03、《夫人拈花惹草》卷三 作者:桐心 04、《夫人拈花惹草》卷四 作者:桐心 05、《夫人拈花惹草》卷五 作者:桐心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