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拈花惹草 卷三》 v第01章[03.01] 【正文开始】 烟霞山上,相对枯坐了半晚上的人,也不由的有些疲乏。 「夫人倒是对令媛有信心。」戚长天将凉茶又喝了几口,悠悠的道。 金氏一笑,刚要说话,就见门帘子晃动了一下。大嬷嬷快步走了过去,不一时,就又回转了过来。小声道:「姑娘擒住了戚长天的嫡女。」 金氏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戚长天嫡女的事。 大嬷嬷得意的瞥了一眼戚长天,附在金氏耳边道:「错不了的。」她将云五娘的表现细细的说了,才道:「本来她已经要出手了,没想到姑娘是个果敢的。也下得了狠手。」 金氏挑眉一笑,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又转着手里的杯子,不再言语。 戚长天皱眉,看着这对主仆的样子,怎么都让人有种不妙的感觉。罗刹难道失手了不成。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金家下人的禀报声:「有一自称罗刹的道姑求见。」 金氏一笑,戚长天的心却莫名的跳了起来…… 罗刹进了烟霞山,就有一种被人盯着的危机感。浑身不由的紧绷,戒备了起来。越往庄子里走,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她不知道暗处藏着多少双眼睛,但仅凭着感觉,就知道这些人的身手决不在自己之下。 戚家,能跟自己比肩的人物,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但是在这烟霞山,好似一步一岗,岗岗都是高手。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腰上,那里缠着她常用的软剑。她的心头凛然,这就是传说中的护金卫吗。 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宽敞的大厅,通明的灯火,主位上坐着的女人不过三十许岁,玄色的衣裙上绣着大朵的红牡丹,金黄的花蕊是用金线攒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身上无一点饰物,脸上更是脂粉未施。但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 想必这就是金夫人了。这样一个母亲,难怪会有那样一个女儿。 她朝金夫人欠身行礼,然后才转身朝戚长天见礼,「主子,属下来晚了。」 戚长天看了罗刹一眼,就点点头。 金夫人看了一眼罗刹,就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来。她伸出手,对着戚长天和罗刹。然后就见她的食指虚划了一个圈,小拇指在这个圈里轻轻一点,然后拳头紧紧一握。「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这番手势,正是罗刹一进大厅,就暗暗的做给戚长天看的。她的手垂在两侧,走路时摆动起来,这点动作实在是很细微。 戚长天见这点小动作,都被金夫人给看破了。就笑道:「要论起保密,金家才是真正的祖师。如今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让夫人见笑了。」 这话倒也说的坦诚。金夫人一笑,道:「靖海侯有什么话,如今倒是可以说了。」 戚长天看了一眼罗刹,罗刹就站了出来,道:「还请夫人见谅,今晚是我带人打扰了五姑娘。特来请罪。」 金夫人挑挑眉道:「那么,你将我女儿怎样了呢?」 罗刹面色一变,道:「五姑娘无恙。但是我的几个徒弟,却也已经在五姑娘的手上。还希望金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令嫒将我的人给放了吧。」 金夫人伸出小拇指,凭空点了点,问道:「这个小拇指代表了谁呢。靖海侯想必一定很清楚。罗刹什么时候心疼过徒弟了。这倒是一件奇闻。」 罗刹知道这是在讽刺上次在宫里,她抛下不少弟子的事。 那些个弟子,要么是外门的,知道的有限。要么是真正嫡系的弟子,但为了担心泄密,她们的嘴里都含着毒囊,被抓以后就都自杀了。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不能提的伤心事。 戚长天笑着站起身来,道:「这件事是我的过错。夫人的一双儿女真是让人艳羡,相比,小女就逊色的多了。她顽劣不堪,如今在令嫒的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作为父亲,我是既心疼又惭愧啊。还望夫人高抬贵手。夫人也是有子女的人,也该是能体谅做人父母的心情吧。」 「这话说的好,说的真好。」金夫人面色顿时一寒,道:「这话正该我跟侯爷说才是。侯爷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怎么干起挟持他们子女的事,就如此的顺手呢。」 戚长天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不过瞬间就退了下去。他道:「在下得罪了夫人,自是该请罪的。有什么条件,夫人但提无妨。咱们合作的事情,今儿是谈不成了。改天,在下一定带上诚意上门。夫人只说,需要在下做什么,才能将我那不争气的女儿赎回来。」 「我想知道云家能跟成家比肩,凭的是什么。」金夫人看着戚长天的眼睛,道:「这些,想必曾经是云家主母戚氏,一定是知道的。」 戚长天一愣,笑道:「夫人说笑了,肃国公府乃是开国勋贵,国之柱石。能凭借什么,自然凭借的是先辈的战功,是皇家的恩宠了。」 金夫人挑挑眉,微微一笑,就对大嬷嬷道:「送客吧。」 戚长天真没想到金夫人说翻脸就翻脸,站起身,道:「不是我不想告诉夫人,而是这样的隐秘事,我如何能知道详情。还请夫人换个条件。」 金夫人起身,就要往内室去。 「夫人且慢。」戚长天叹了一声,就伸出手,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金夫人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戚长天。戚长天伸出手,又将两个字抹去,桌上只余下一滩水。 「将令牌给他。」金夫人对大嬷嬷吩咐了一声,就抬脚转过屏风。 大嬷嬷将自己腰上的一块令牌递给罗刹。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就是要送客了。 罗刹陪着戚长天下了山,道:「我赶紧去云家,在天亮之前必须把姑娘接出来。」 戚长天看着烟霞山长叹一声,然后对罗刹摆摆手,让她尽管去。 此时的云五娘躺在炕上,三个丫头在一边紧紧地守着。 突然春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人来了。」云五娘也马上睁开了眼睛。 「是我。」窗外传来男声,三个丫头马上戒备起来。 云五娘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进来吧。」她还真是害怕罗刹没有去烟霞山而再度返回来。 见三个丫头一脸紧张,云五娘就道:「去外面守着,来的是自己人。」 v第02章[03.01] 三人这才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宋承明进来,就看见云五娘半靠在软枕上,手上缠着纱布,隐隐有血迹在。他面色当即一沉,道:「动手了不成。」 「难不成要当俘虏。」云五娘没好气的道。 宋承明有些气虚,就道:「是我疏忽了。吓着了吧。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不要反抗,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难道还能比你更金贵。」 这话说的,叫云五娘只想翻白眼。 「伤的怎么样了,我瞧瞧。」宋承明就要拉着云五娘的手瞧。 「没事。」云五娘躲了开去,解释道:「只是皮外伤。」又问道:「是我哥让你来的吧。」 「你哥本来要自己来,我想着他那边说不定还有事。就主动要求过来的。」宋承明坐在炕边的凳子上,道:「我也怕这边是个陷阱,你没脱困,再把他陷进去。」 这是对的。云五娘点点头:「这罗刹到底是谁家的人?」 「戚家。」宋承明小声道:「靖海侯也是一个心思极为诡诈的人。」 云五娘就有些了然的道:「怪不得呢。」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明面上是太子和大皇子争斗不休,皇上也极力在摆弄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却都把皇后和六皇子给忽略了。她笑道:「靖海侯是诡诈,也自以为做的隐秘,其实还不是一样被太子给利用了。可见,太子还是比他技高一筹。」 「这话也没错。」宋承明笑道:「你说,将太子的利用告诉靖海侯,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你是看着太子和大皇子争斗还不热闹,想再搅合进来一个不成。」云五娘突然发现宋承明很有些恶劣的因子。 「关键是大皇子即便有了皇上的偏袒,也不是太子的对手。这个戚长天倒是可以一用。」宋承明认真的道,「你难道觉得不可行吗。」 「我现在怎么觉得,皇上未必就是真正的下棋之人。他倒更像是下棋的那只手,而你才是操纵,诱导那双手的大脑。」云五娘认真的看了宋承明一眼,「这所有的事情了,没有一件里面是没有你的影子的。辽王殿下果然非同小可啊。」 「你这是高看我了。这天下的事,概括起来就只有四个字,顺势而为。」宋承明叹道,「我最多就是借了几分情势罢了。摆布别人,我自认为还没那个能力。」 云五娘就不想说话了。周围的人都是聪明人的时候,往往叫人十分的挫败。 宋承明看出云五娘的疲惫,就道:「你闭着眼睛睡吧。罗刹一来一回,也得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能回来。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放心的安睡就是。」 云五娘果然就觉得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了。对三个丫头,她十分相信她们的忠诚,但有对她们的能力不怎么相信。对于宋承明,云五娘不管哪一方面都是极为信任的。 迷迷糊糊,觉得下一刻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之间,她脑子里闪过什么,然后猛地睁开眼睛,问道:「这云家的护卫真的这么不济,什么都发现不了吗?」 宋承明复杂了看了云五娘一眼,叹道:「你也已经意识到了吧。」 怎能意识不到。这三翻四次的,云家竟然连一点察觉都没有。要真是这样,云家早就垮了。哪里还能是如今的云家。 「我进来的几次,确实是避开人了。但罗刹带着的几个人,功夫并不到家。云家的侍卫该是察觉到了……」宋承明的话还没有说完,云五娘就接过话头,道:「但是,他们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并没有动,而是选择了旁观。」 「是的。」宋承明安慰性的拍了拍云五娘的胳膊,「没关系,我不是赶过来了吗。」 云五娘的眼神却变得更为冷冽,然后一言不发,默默地闭上眼睛…… 云五娘这一觉睡的极为踏实,睁开眼就见到宋承明担忧的目光。 「罗刹该是来了。我不方便露面。放心,我就在这屋里,你只管先打发了她再说。」宋承明的话音一落,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功夫,真是让人羡慕。要是自己有这样的身手,先前又怎会那般的狼狈艰难。云五娘在心里叹了一声,就坐起身,对外面扬声道:「你们都进来吧。客人去而复返了。」 春韭进来,先一步去了密室,将人质都提溜了出来。这才安置好,窗户就被敲响。 「进来吧。」云五娘的话音一落,就见罗刹从窗外跃了进来。云五娘冷哼一声道:「有门不走,却偏偏走了窗户。还真是旁门左道。以后,我这里再是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竟然被说成是旁门左道!罗刹瞬间黑着脸,也冷声回道:「以五姑娘欢迎客人的方式,想必也没多少人愿意登门。」 「心怀恶念歹意的客人要是能少来,最好不来。那我真实得多谢佛祖保佑了。」云五娘半分也不相让。 罗刹一把年纪,跟一个小姑娘斗嘴,她还真没这个兴趣。见她伶牙俐齿,就冷哼一声,只把视线落在小主子和几个徒弟身上,见几人都昏迷,不由的握紧拳头追问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云五娘耻笑一声,伸出手,道:「东西呢?没有我娘的手令,我没什么可对你说的。」 罗刹压着脾气,马上从怀里摸出一个令牌来,递了过去。春韭先接了,查看了一番,才递给云五娘。 罗刹眸色一深,心道:还真是够谨慎的。 云五娘看了一眼令牌,是大嬷嬷的。这个绝对不会有错。既然确认了,她就挥了挥手,绿菠马上递了一个小瓶子过去。 「你那几个徒弟就罢了,现在给了她们解药也无碍。只你们那位姑娘,麻烦你将她带出去再给她解药。看她那脾气,想来是没吃过亏的。被我擒住,,她心里肯定是不服加不忿,要是她想着找回面子,我可受不得她的聒噪。」云五娘摆手道。 「那你喂给我们姑娘的毒、药怎么办,解药也一并给我吧。」罗刹说着,就伸出了手。 云五娘挑眉道:「已经给她服用过了。」 「我如何信你。」罗刹冷眼看着云五娘道。 「金家人说的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你爱信不信。」云五娘瞥了罗刹一眼。只是云片糕的渣滓,要不是自己表现的确实凶悍,罗刹她哪里会相信自己给这姑娘下了毒。于是就道:「你们姑娘可能有点失血过多,受了点惊吓。再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罗刹别的不信,但对金家的金字招牌,还是信的。于是一边戒备的留意着春韭她们三人的动作,一边给几个徒弟解药。 显然这几个醒过来的人,对绿菠手里的毒、药还是十分忌惮的。更是默契的将那还在昏迷中的那位姑娘抗在了身上。 「告辞!」罗刹朝云五娘点点头,道。 v第03章[03.01] 「不送。」云五娘干脆合上了眼睛,比罗刹还更清冷高傲。 春韭三人跟着出去,云五娘知道,这是要确认罗刹是不是带着人真的离开了。 宋承明从屋梁上下来,道:「在云家你要小心一些。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你哥还在等我的消息。」 云五娘点点头,叮嘱道:「小心点,别叫云家的护卫知道你是谁。」 宋承明‘嗯’了一声,转眼就离开了。云五娘这才安心的重新回到炕上,睡了。 外院的书房里,云高华靠在榻上,闭着眼睛。旁边的茶杯里是浓浓的茶汤,带着一股浓重的苦味。 「如何了?」云高华问黑衣人。 「都已经走了。人质也被接走了。」黑衣人道。 「你们始终没有现身吧。」云高华又问道。 「是!」黑衣人犹豫了一瞬才道:「主子让属下看着,属下就看着。没有插手。」 「有三个会武功的丫头,你也已经看清楚了。」云高华再次确认道。 「是!不会有丝毫的差错。」黑衣人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就知道这府里不干净,果不其然。能有三个,就能有三十个。你暗地里查查看,千万盯紧了。但凡有跟外面联系的,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人,都先关起来再说。」云高华押了一口浓茶,道。 「是。但若是宫里的人……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子明示。」黑衣人躬着身子道。 「宫里的人。宫里什么人,谁的人。你是想说皇上,还是想说太子。」云高华轻笑一声,就道:「谁的人都一样。」 「属下领命。」黑衣人马上就退了下去。 云高华就不由的一叹,这人的忠心够了,本事也不小,就是这脑子不活泛。 云管家提着热水壶给云高华的杯子蓄满水,就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只说了,他定是会不打折扣的执行的。」 「光有执行力还是不行的。」云高华揉了揉额头就道:「今儿,只怕五丫头已经察觉出来了。」 云管家一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五姑娘受惊吓是难免的。哪里能想到这些。」 「那你这老货可就看走眼了。」云高华的脸上露出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得意的表情,道:「能毫不犹豫的将利刃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还见了血,就知道这是个下得了狠手的人。不光是对别人狠,对她自己,也下得了死手。仿佛要人性命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而且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才是对手的软肋,下手稳准狠。她有一点害怕受惊吓的样子吗。要是有,那也是装出来哄人的。不过我估摸,她也不屑于再装下去了。」 「这么说,五姑娘知道咱们在袖手旁观。」云管家不由的道。那可就真的不好了。 「那罗刹来的时候,咱们的人没发现什么也算是情有可原。可走的时候,只有罗刹一个高手,剩下的人体力没恢复,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这样的身手,咱们的人还是没发现,说的过去吗。以五丫头的精明,怎么会想不明白。咱们云家要真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还会是如今依旧显赫的模样吗。不用猜了,五娘定是知道了。」 云管家叹了口气道:「本就有些离心,如今这样,可怎生是好。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主子该想想办法才是。」 「装聋作哑肯定是不行了。」云高华就道:「等天亮了,你就传话过去,说等着五娘醒了,就来见我。记着,别叫人打搅她睡觉。小孩子家家的,觉多。」 云管家赶紧应了一声。也伺候云高华歇下。 等云五娘再次醒过来,香荽就在一边守着,抱怨道:「出了那么大的事,姑娘怎么也不叫我们。」 「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累赘。」云五娘道:「你们各司其职就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用处。以后,你和紫茄红椒白天服侍,剩下她们三个晚上服侍。其他的活,就不要指派给她们做了。」 「是!」香荽赶紧应了一声,边服侍云五娘梳洗,边道:「大管家传下话来,说是国公爷要见姑娘,等姑娘醒了就过去。」 云五娘一愣,就明白了云高华的意思。这是要跟自己摊牌了吧。显然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猫腻。 「这个老狐狸。」云五娘不由的嘀咕道。 香荽手下一顿,道:「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云五娘不想多言,就转移话题道:「如今几时了。」 「过了午时了。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都打发人来问过了。还以为今儿是姑娘哪里不舒服。」香荽将一朵珍珠簪子给云五娘簪好,打量了一番才道。 「回头你在花房里拣开的好的花剪几朵,就说给她们簪头发的。也谢谢她们的心意。」云五娘起身道:「摆饭吧。」 「姑娘不急着去见国公爷吗。」香荽问道。 「唔……」云五娘含混的应了一声,就坐在桌前,等着开饭。 香荽就不敢再答话了。 云高华看了看沙漏,不由的摇摇头。这番态度,就已经说明五丫头十分的不满了。 「要不,老奴再去催一催。」云管家小声道。 「不用。有点脾气才是正常的。」云高华笑道:「还能发脾气就证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啊。」 「您说的是。」云管家给云高华续上茶水,就在一边垂首等着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云五娘带着紫茄和红椒,姗姗来迟。叫两个丫头在门外等着,云五娘迈进了云高华的书房。 「原想着祖父该是正补觉呢,没想到您这么早就起了。倒是叫祖父久等了。」云五娘笑盈盈的行了礼,就道。 云高华心里一晒,这丫头是说自己一晚上都没睡,这是话里有话啊。 v第04章[03.01] 他也笑道:「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我这个年纪,如今倒越来越浅眠了。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昨晚那么大的风,哪里能睡得着呢。」 「祖父倒是躲起来,避过了风头。我这小身板,可差点就被风卷了呢。」云五娘娇声哼了一声,道。 云管家都有点叹为观止了。这祖孙俩,心里情真是不真也不深。可偏偏都能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来。看得人不光是牙疼,还肚子疼。昨晚晴空万里,哪里有什么风。叫他说,不是外面的风刮进来了,而是云家要起风了。 云家远回到烟霞山,此次带了宋承明一起。 「宝丫儿的伤不要紧吧。」金氏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二人坐下,才问道。 云家远看了宋承明一眼,宋承明就道,「是,手被瓷片划伤了。不过都是皮外伤,不打紧。」 金氏就点点头,看了大嬷嬷一眼。大嬷嬷马上转身出去了。显然是金氏不放心云五娘,要打发大夫过去。 宋承明有点懊恼,总想着云五娘身边有会毒的丫头,医毒不分家,该是不用叫大夫的。如今看金夫人这样,想来那边的丫头即便会医术,只怕也不精通吧。 这边正懊恼呢,就听见云家远道:「……我已经打发人盯着戚家和成家了。想来戚家已经通过周媚儿,知道皇上和江氏的事。戚长天进京,恐怕目的也不单纯。就是不知道戚家会不会跟成家达成某种协议。」 「难说。」金夫人笑道:「戚长天这人,心思诡诈,又有点反复无常。跟他合作,不管是谁,都得多长几个心眼。」 「如今看来,倒是大皇子的一方,是最薄弱的一方了。」云家远道。 「那倒不尽然。至少皇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站在弱者一边的。如果大皇子能始终甘于为弱者,那他就是赢家。」宋承明接话道。 金氏将视线落在宋承明的脸上,问道:「那么辽王你,又是站在哪一边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辽王殿下想做那只黄雀吗。」 「不。」宋承明摇摇头,「我对做黄雀没兴趣。」 「殿下是想做那个捕鸟人吧。」云家远问道。 宋承明一笑,道:「这捕鸟,也要看时机。若是时机正好,那么就是天意。若时机不好,也不妨碍我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伺机而动。如今还真说不上是不是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金夫人听了一笑。至少他说的是实话,既没有虚伪的掩盖自己的野心,也没有做出不切实际的幻想。年纪轻轻,也算难得。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再看看。 郊外一处别院,戚长天冷着脸看着戚幼芳,「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你来京城是做什么的。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就自以为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吗。」 戚幼芳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过了,还是隐隐泛着疼意。她此刻跪在地上,也不敢说话。 「你可知错了。」戚长天冷着脸问道。 「是,父亲。女儿知错了。」戚幼芳低头答道。 「先在这里养伤,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别庄一步。别忘了带你来,是了什么。」戚长天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一点也没有因为戚幼芳的认错而变好。 「女儿不敢忘。」戚幼芳咬牙,眼里的泪水一滴滴的滴下来,却不敢抽噎出声。 戚长天这才作罢,转身出了屋子。 戚幼芳知道,这个庄子里,没有敢违抗父亲的命令。自己再想自由的踏出庄子,只怕不能了。她摸着脖子上缠着的纱布,心里咒骂了一声云五娘,「别叫你落在我的手里。」她昨晚真的有一瞬以为,云五娘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罗刹看了一眼戚幼芳所在的屋子,对于戚长天的话,她不敢反驳,但到底心疼:「主子对姑娘太严厉了些。」 「成大事者,都得学会审时度势,都得有自知之明。她看不清自己的本事贸然出手,又低看了对方,以至于失手。已经被人下了毒、药,就该学会求饶。她却一味的硬来。人要学会弯下身子。能跳的高的人,哪一个不是弯得下腰的人。对着云五娘求饶,是一件难为的事吗。明知道事不可为,退出来就好了。也好过被人擒住,成了别人手里对付我的把柄。人家云五娘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奈何你们的份上,不是早就说过叫你们走了吗。为什么当时不退下。这做人做事,都得留几分退路。你逼迫人家太紧,还能怪人家不手下留情不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个人。还是个出身不凡的人。这样的人,谁没有积分自己的脾气。」戚长天对罗刹昨晚的表现也十分的不满。本来是想在金夫人跟前露脸的,结果把屁、股给露出来。以后再想合作,不拿出点诚意,连门人家都不给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罗刹低头认错。过了一会子,见主子没什么要说了,就道:「鬼婆刚才传来消息,说是成家父子也都住在城外的别庄。不知道成家是出了什么变故。问主子,还要不要私底下见见成家的人。」 戚长天一愣,就道:「先查查看,看成家是怎么了。见成家的人,暂且不急。」 罗刹点头应了一声,就匆忙退了下去。 而被戚家主仆谈起的成家父子,此刻也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成启昆苦笑道:「能做忠臣良将,谁又愿意做什么乱臣贼子呢。可这君不成君,咱们做臣的哪里就能愚忠呢。真要是列祖列宗怪罪,为父到了下面自是会向他们解释。」 「父亲!」成厚淳双膝跪倒,他知道父亲下这样的一个决定有多艰难。「儿子不孝,叫父亲跟着担惊受怕。」 「不说这个了。既然下了决定,就要坚持到底。不可三心二意。这叫下面的人觉得没有主心骨,是成不了事的。」成启昆扶起儿子,道。 「是!父亲。」成厚淳的脸上显出几分刚毅来。 成启昆点点头,「只是那江氏,该怎么处置。还有蒲儿……」 「江氏不能死,要不然只怕天元帝该警觉了。但是,却也不能任由她……」成厚淳收住话头,就道,「父亲别为这个操心,儿子自有主意。」 江氏在府里,其实心里一直不安稳,总觉得成厚淳知道了什么。 可偏偏大儿子还不消停,为这一个云家的外孙女,已经不是前来求了一次两次了。因为周媚儿,她对跟云家有关的任何人和事,都喜欢不起来。 「母亲,云家的四表妹好是好,可儿子一直将她当做亲妹妹。苏姑娘却不同,儿子……」成蒲跪在江氏面前,红着脸道。 江氏正烦躁呢,听见成蒲的话,哪里有什么好脾气,就道:「谁家正正经经的姑娘,会跟外男见面。不用说了,这样不守妇道的姑娘,休想进成家的门。」 成厚淳在门外听见母子俩的对话,嘴角不由的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不守妇道。亏的她说别人的时候,能这般的理直气壮。 v第05章[03.01] 他掀了帘子进去,故作几分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了。蒲儿,起来吧。」说着,又扭头看着江氏,强压下心头的恶心,道:「有话好好说,叫孩子跪下是做什么。」 江氏见丈夫回来了,神色也没有变化,就心里先是一松,才笑道:「爷回来了。外面的事情都忙完了吧。」 「哪里就能忙完呢。」成厚淳往榻上一坐,道:「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不放心你们,回来坐坐就走。蒲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江氏瞪了儿子一眼,道:「你父亲才回来,还没歇着呢。你先回去,什么话以后再说。」 「哪里就至于如此。」成厚淳招手,叫成蒲到自己跟前,道:「什么事,只要不过分,为父答应你就是了。」 「爷,孩子不能这么惯着……」江氏赶紧道。 「多谢父亲成全。」成蒲稍显文弱的脸上,有了几分红晕。「父亲,儿子想求娶云家的外孙女,江南苏家的姑娘为妻。」 成厚淳故作不解的愣了一瞬,就道:「不是云家的孙女,是云家的外孙女。蒲儿可想好了,这孙女和外孙女,可是不一样的。」 「父亲,儿子又不靠着女人吃饭,孙女如何,外孙女又如何。」成蒲挺了挺胸膛,道。 成厚淳目光复杂的看了这孩子一瞬,才道:「是我儿子,有志气。那就……」 「爷!不可。我不同意。」江氏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成厚淳就笑道:「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再说了,江南豪富,也不算吃亏了。咱们本身就有姑妈的一层关系在,外孙和孙女差别不大。难得孩子喜欢。过日子还是要小两口自己乐意才好啊。」 江氏如何肯依,就道:「即便不是四娘,那位五娘岂不是更好。」 成厚淳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原来打着这个主意。金氏的女儿,她也想伸手,真是嫌命长了。 成蒲马上跪下,磕头道:「娘,您就答应了吧。要是娶不到苏姑娘,儿子……儿子就不成亲。」 江氏平生最恨的就是这般儿女情长的男人,她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成蒲的脸上。不知怎的,却仿佛脚下绊住了一般,朝下倒去。 成厚淳伸着手,一副要拉扯的样子。 成蒲也赶紧扑过去,人没拉住,一边的凳子却不知怎的,反倒被带倒,滚了过去。江氏摔下去,要正好垫在凳子腿上。只听的咔嚓一声,随即是江氏的惊叫声。 成厚淳冷漠的看着,心里有了些快意。江氏的脊椎骨应该是断了,剩下的半辈子,她就躺在床上度过吧。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只是江氏的长子。不管这个儿子是不是自己的,背上因女色而害了生母的名声,他就与继承权无关了。也不用担心自己不叫长子承袭家业而引来的无端的猜测了。 至于天元帝,就叫他查吧。他能查到的,只能是一次偶然发生的‘事故’。 「你说谁来求见了?」云五娘愕然的问红椒。 「是成家的那位二少爷,求见老太太。说是成家的世子夫人受伤了,听说咱们太太最近也是不停的求医,所以就来问问,看有什么好大夫推荐。」红椒小声道:「估计是想求金家的大夫过去……」 云五娘不管他相想谁,真正的重点是江氏受伤了,而成家在大张旗鼓的找大夫。看来,成家也没有一味放任江氏的意思。那么,想来成家对这位世子夫人,也算是忍耐到了极致了。她点点头,道:「当金家是什么,有求必应啊。咱们不管,只叫成家的人去找哥哥或者娘亲谈就是了。」 「是。」红椒应了一声,就笑道:「没点诚意绝对不去。」 成家不光来云家,拜托云家推荐大夫。更是打发人,将京城的名医请了遍。不光是宫里的太医,就是民间有名望的大夫,成家都请了。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出来,这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江氏瘫了。 江氏是多少女人羡慕的对象啊。夫家显赫,丈夫不光是位高权重,而且极是痴情,也没见后院了三不五时的添个女人。上面又没有婆婆要伺候,唯一的小姑还是已经仙逝的先皇后。进门就生下两个嫡子。这样有福气的女人,上哪里找去。不跟别人比,只跟颜氏比一比,哪个过的更好,不是一目了然吗? 不少人都说,这人的福气是有定数的。她之前将一辈子的福气用完了。才有了这祸事。 老太太对这个侄儿媳妇还是喜欢的。听了这事,能不着急吗。立马带上四太太庄氏和四娘,就去了成家探望。 成厚淳显得有些颓然,对着成老太太笑的也十分勉强:「……倒叫姑母跟着挂心了。今儿就是有些不慎……」 「什么不慎,不慎能叫蒲儿跪在外面吗。」成氏问道。 成厚淳愕然了一瞬,才道:「难不成蒲儿一直在外面跪着不成。这人来人往的,还怕人不知道不成。这孩子……」 「难不成真是蒲儿伤了她的母亲。」成氏不由的问道。 成厚淳尴尬的笑笑,吱吱呜呜半天,才道:「没有的事,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成氏就不问了。在他眼里,成厚淳的表现是正常的。儿子误伤了母亲,心里虽然也恨也恼,但第一时间,肯定是想着护着儿子的名声的。当爹妈的可不都这样。 就听成厚淳吩咐身边的人道:「去把大少爷带回院子去,最近不要出门了。」 显然,江氏的伤,是因为成蒲的失手造成的。 四娘从成家回来,就找了五娘道:「你说这人要怎么伤,才能把脊椎骨给齐齐的摔断了。成蒲就那么一个文弱的人,也能造成这样的伤。真是想不到。」 成蒲伤了江氏。 云五娘没想到是这样的。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这成厚淳的手段。 天元帝听了付昌九的禀报,挑挑眉,问道:「消息准吗?」 「咱们的人当时正在门边上,里面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是成家的大少爷要娶云家的外孙女。世子夫人不愿意,她想为大少爷求娶那位金夫人生下的云家五姑娘。但世子却觉得大少爷的要求没什么,竟是答应了。如此才惹得世子夫人大怒,要打大少爷。不知怎的就用力过猛摔了下去。大少爷离得近,就去扶了。不想却绊倒了椅子。世子夫人的要正好……」付昌九还没有解说完,天元帝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问你,以成厚淳的身手,是怎么能让江氏摔了的。」 付昌九‘哦’了一声就点头道:「我问过了。咱们的人说,当时世子是伸着手要接住人的,但因为世子离得远,加上大少爷已经去拉人了。想来世子爷不认为一个大小伙子会拉不住一个女人。这个变故太快,谁也想不到的事啊。而且可以肯定,当时屋里的丫头都远远的站着,没有什么其他人做手脚的可能。」 天元帝挥挥手,叫付昌九下去。这话听起来是合理的,也暂时看不出来什么破绽。即便心里觉得事情太巧,巧的让人不多想都不行。 「你怎么看?」天元帝问元娘。 v第06章[03.01] 「看看再说吧。反正不管成家怎么做,您的心都是放不下的。」元娘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道。 「你可是也想说我太多疑。」天元帝问道。 元娘笑了笑道:「这我不知道,也不点评,只是我提醒陛下一声,大皇子马上就到京城了,到时候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真叫大皇子闹开了,最吃亏的还是三娘。能叫两个皇子争抢,这红颜祸水的标签就彻底贴上了。 天元帝一笑道:「朕的儿子朕知道。你只管放心,出不了事。」 所谓了解儿子的天元帝,一定是想不到他的另一个儿子,正在做什么。 「你说的属实吗?」太子宋承乾抬起头道。 「错不了。成家有咱们的人,也有皇后娘娘当年留下来的人。这些人在成家可谓根深蒂固。消息错不了。」李石小声道:「而且奴才也已经去查证了,江氏的生母确实是用海鲜毒死了前夫,所以,江氏也确实是想杀了世子爷。如今江氏又莫名其妙的伤了,而且伤的那般的重。怎么会是巧合。成家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这很可能会导致成家的态度发生变化。殿下,还要查吗?」 「查!」宋承乾声音不高,但说的异常的坚决。「有什么不能查的,查清楚了,咱们才能知道这成家该怎么用。」 「是!」李石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宋承乾放下手里的笔。他从来不知道舅舅舅妈的夫妻关系这般紧张,一个恨不能要了另一个的性命。可一个女人有什么理由要谋杀亲夫呢,别的不说,自己的这个舅舅可算是难得的好丈夫。 李石出了宫,没去别处查,直接找了已经荣养的先皇后的乳母。 「嬷嬷,您是成家出来的人,您对这个世子夫人知道多少。」李石问。 老嬷嬷皱眉撇撇嘴,耻笑道:「不过是个李代桃僵的假货,充什么主子的款。」 以庶充嫡的事,李石自是知道的。他问道:「这么些年她也极有贤名,看嬷嬷似乎对世子夫人极为不喜。」 「不是我不喜。我一个奴才,对主子哪里敢说什么不喜欢的话。」老嬷嬷摇摇头,道:「咱们做奴才的,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主子不喜欢,做奴才的就得不喜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当真是真理。李石表示受教,「这么说是咱们先皇后娘娘不喜欢这位世子夫人。」 「你小子,也别来回的套我的话。」老嬷嬷将腿一盘,坐在炕上,道:「你能来问,自是殿下想知道。我也不问你们打探这些做什么。我只把我知道告诉你。你自己掂量着看怎么告诉殿下。这也是殿下如今大了,有自保的能力了,我才敢说这些话。」 李石赶紧应了,坐了过去,亲自给老嬷嬷倒了一杯茶。 「娘娘不喜欢江氏,特别不喜欢。虽然是娘家的嫂子,但咱们娘娘就是喜欢不起来。倒也不是因着出身,出身不好的人多了,那也有有本事有能为的人。她只看不上她算计的手段。能为了自己的前程害死了嫡姐,这样的人谁敢跟她交好。这话娘娘也在信上跟世子爷说过。可你知道,这夫妻感情好了,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那时候两人新婚,世子爷也年轻,哪里能听得进娘娘的话。这亲妹子,倒退了一层。娘娘也生了气,再是不提这一茬。江氏进宫请安,虽不热情,但也按着礼数招待。那时候娘娘常说,江氏看着坤宁宫,眼睛都冒着绿光。娘娘觉得,江氏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人。」 「娘娘怀殿下的时候,江氏进宫颇为频繁。那时娘娘怀象不好,又嗜睡。每天午时,都要睡连个一两个时辰。江氏进宫,每次都在午时。这件事,一次两次还罢了,次数一多,怎么不让人怀疑。明知道娘娘这个时间段不见人,还是坚持进宫。然后进了宫又说是怕打扰了娘娘,就自己去御花园。这一去,就会消磨一个时辰。我还叫人盯着过,可每次还是把人跟丢了。」 「这事本就蹊跷,可之后不久,我在坤宁宫,好端端的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差点没救过来。但因为伤重,还是被娘娘送出宫安置。」老嬷嬷一叹,「等我的伤养好了,就听说娘娘生了殿下,自己却……」 李石脸色都变了。老嬷嬷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可什么其实都说了。「您怀疑,江氏跟……」他伸出手指了指天,「跟他……有染。」 「这事,我没看见过。不敢瞎说。」老嬷嬷摇摇头,道:「但一个外命妇,在御花园消失一个时辰,能去哪呢。当初派去跟着的人都是宫里的老人,怎么就把人跟丢了。让人不敢想啊。」 「您没告诉娘娘吗。」李石问道。 「娘娘怀着身子,我怎么敢说。只是想着等娘娘顺利生下孩子再说不迟。」老嬷嬷抹了一把泪,道:「谁能想到这一等,就再没机会。也不明白娘娘身子康健,又有太医照看,怎么就没了。可没了娘娘,难道我能把这些说给殿下不成。殿下还指望着成家呢。可不能这个时候起嫌隙。」 李石一路上都在想着老嬷嬷的话,回到东宫,心还直跳,他把打听到的这些事情没有丝毫添油加醋的禀报给了太子。 宋承乾沉默了半晌,等手里的毛笔应声而断,才道:「你的意思是母后的死可能并不是意外……」 「主子。」李石的声音有一些慌乱,道:「奴才不敢臆断。」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宋承乾的声音很淡,淡的几乎叫李石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主子,世子爷对……不满,也会更倾向于主子。以前成家虽然对您多有配合,但到底只是在不影响成家的前提下。如果皇上施压,他们的立场未必就牢靠。在主子和皇上之间,成家还是会更偏向于皇上的。可如今却不同了……」李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 「是不同了。如今,他们跟父皇站在了对立面上。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孤过分的依赖成家,你说,成家是孤的棋子,还是孤是成家的棋子。对于本该是一方的孤和成家,这本身就是一场博弈。」宋承乾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放松。「成家若真有了不臣之心,你以为,他们永远会站在孤的背后不成。他们想借着孤的名义起事,而孤迟早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你想过这种可能吗。你又有没有想过,这些事,老嬷嬷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了。时机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难道,老嬷嬷骗我……」李石愕然的道。 「那倒不会。毕竟假话是经不起查证的。老嬷嬷没有骗你。她说的都该是实话。」宋承乾冷笑道:「你别忘了,老嬷嬷虽是母后的人,但她也有子女,她的子女虽说是放了良籍,但哪个不是指着成家吃饭。老嬷嬷以前不说,也不止是害怕江氏。她在成家待了半辈子,又陪着母后在宫里待过。她能是一个蠢人吗。既然她知道她受伤有点莫名其妙,那她就该知道想杀她灭口的人是皇上。江氏的手可伸不到坤宁宫。不叫她多嘴是皇上的意思。加上母后仙逝,没人庇护她。她自然得三缄其口来自保。但要是成家也上门问了,她为了子女,会隐瞒吗。不仅不会,还会顺便将消息递给我们,用来讨好成家。毕竟,成家希望孤跟他们‘同仇敌忾’。」 李石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他们大胆!他们是想将殿下也拖进去。」 「想用就让他们用吧。谁最后能控制局面,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再说了,孤的一个侧妃是云顺恭的嫡女。他骨子里对舅舅是极为不服气的。这个人用的好了,有奇效。」宋承乾沉吟半晌就道:「一会你去,求见父皇。就说我夜里做了梦,梦见母后。想去奉先殿给母后上柱香。」 李石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这个要求,天元帝想了想就准了。等李石出去后,才问付昌九,「东宫今儿是怎么了。」 「该是无事。李石替太子看了先皇后在宫外的旧人。应该是梦到先皇后娘娘了。」付昌九就道。 天元帝叹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他们这会子都想起来了,太子小时候就这样,总是梦见先皇后,然后哭着醒来。在奉先殿一跪就是半晚上。 倒是成家父子,听说了太子去祭奠先皇后,就对视一眼。想来想要传递的消息,已经传递到了。 这些事情,都不是云五娘能知道或是关心的。她现在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帮双娘查看嫁妆。拿着单子一样样的对照上面的物品。缺了什么,缺了多少,需要什么样式的。几个姐妹一人分了一摊子。由四太太庄氏领着。一样样的办。 「库里的拔步床也是老物件,又是南边的手艺。不如就用这个吧。现打发人去南边,一来一回,时间上根本是赶不上,」五娘就提议道。 「这手工好。如今这样一张床,十几个工匠三年也打造不出来。就这个吧。」庄氏也不小气。毕竟是嫁去的是王府,又有先王妃比着,拿不出手也就不像样了。 三娘看着这嫁妆,心里一酸。她进宫,估计是不能带床的。就是一般的大件家具也不能带。太子侧妃的摆件都是什么规格,由礼部说了算。 v第07章[03.01] 四娘跟六娘在一边的库里,却挑不出一架屏风来。 「瞧着屏风的架子都是好料子,只看着不鲜亮了。还是得赶紧找绣坊过来,另外绣好的才成。」四娘拉着六娘过来,就道。 「有现成的,买了也行。」三娘就道:「要不打发人去绣坊将掌柜的请来,先挑拣一番再说。」 娘们几个说的正热闹,就见褚玉苑的玛瑙急匆匆的过来。对着三娘道:「姑娘,太太传下话来,叫姑娘过去一趟。」 三娘见玛瑙的神色焦急又紧张,也不敢耽搁,跟庄氏说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她们主仆前脚刚走,后脚红椒就来替换香荽。她过去给五娘斟了一杯茶,才小声道:「是大皇子来了。」 五娘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位该不是没回宫复命,就先来了吧。 还真叫五娘猜着了,宋承平确实是没有回宫,直接就来了云家。不过他还没冲动到明目张胆的过来,只是偷偷的乔装进了城,从云家的角门进来。直接去了三娘的院子。 三娘在回院子的路上,就知道来的是谁了。她不想面对,但又不得不面对。 「表哥。」三娘看着背对着门口的大皇子,行礼道。 宋承平转过身来,面容憔悴,想来这一路上他都不好过。「表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看了一眼三娘一如既往的容颜,心就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他想起母妃给自己的信,想起母妃说的那些话。他最初是不相信的。三娘跟他一起长大,是他呵护着长大的。怎么可能背叛他,怎么可能看上宋承乾。可如今他有些不确定了。三娘的眼神躲闪着自己。以前他以为这是害羞,现在他才明白,这不是害羞,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原本有一肚子的话,当见到人以后,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就因为我不是太子。」宋承平本起身要走,但临出门,还是问了一句。 「你知道不是这样,又何苦这般问。」三娘的袖子里的手止不住颤抖。她不想失去这个哥哥,一点也不想。 「那你就这么不看好我,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宋承平又问道。 三娘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她是这么想的。她不想也不能骗他。 宋承平嘲讽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三娘转过身,叫了一声「表哥。」宋承平的脚步顿住了,但是却没有回头,马上又大踏步的离开了。 宋承平觉得自己很冷静,冷静的近乎于冷漠。他可能是赢不了,但对方就一定能赢吗。他如今不想赢了,唯一想做的就是将他给拉下来。 我赢不了你,但你也休想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能不说,天元帝对他的儿子确实是了解的。他防备太子,可太子也确实生了不臣之心。他用大皇子,大皇子果然踏上了他设想好的路。 第二天,大皇子才摆上仪仗,正式进了城。如今他已经是平亲王,声势又不同于以往。 天元帝明显能看出,宋承平比走时瘦了一圈。他皱眉道:「这一路辛苦了吧。」 宋承平咬牙道:「父皇何必明知故问。」 「你这性子,迟早是要吃亏的。」天元帝叹了一声道,「女人嘛,其实都一样。关键是心得在你身上。朕的儿子,难道还不值得一个女人全心全意对待吗。」 「表妹还是不一样的。」宋承平艰难的说了一句,才又道:「虽然她的心不在儿臣身上,但儿臣还是要说,一个侧妃,委屈表妹了。表妹的性子,才能,做太子妃也做得、」 「痴儿!当真是痴儿。」天元帝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叫宋承平坐了,才道:「叫她做侧妃也是不得已的事。宗室也是需要安抚的。」 「宗室那些小姑奶奶,还是算了吧。也没见哪个有母仪天下的风姿的。」宋承平耻笑一声。 天元帝就笑道:「你这一张嘴,人都被你得罪完了。」 「儿臣做孤臣就好,要好人缘做什么。」宋承平坐下后,才道。 「有做孤臣和直臣的决心,朕还真就放心啦。先歇一段时间,然后再给你差事。」天元帝似乎对大皇子的话很高兴一般。 说完就又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婚事也该准备了。你心里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儿子暂时不想成亲。」宋承平低了头就道。 「胡闹。才说你长进了,这又倔上了。」天元帝低声道「你既然不喜欢娇蛮的,父皇一定为你选个可心的。你先去给你母妃请安,晚上陪父皇用饭。」 宋承平应了一声,就起身告退。 元娘这才意识到,其实这大皇子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将缺点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皇上的面前,这就是一种示弱。而这近乎于是一种本色的演出,让人对他,也就生不出疑心来。 宋承平出了院子,拳头一点点握紧。这个皇家,若是不争,若是没有能力,那么失去的会更多。今天是女人,明天或许就是性命。 大皇子回京的事情,引起了一阵关注。但云家众人仿佛都不知道大皇子曾经来府里找过三娘一般,没有一个人提起。 而双娘的婚期近了,云家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可她一点都欢喜不起来。婉姨娘那边刚得到的消息,父亲真的约了简亲王喝茶。想想都知道,一定不会是叮嘱简亲王善待自己。而是为了三娘的事。她简直不能想象过门后该怎么面对简亲王。 而此刻坐在茶馆的简亲王,也十分的疑惑,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岳父,找自己做什么。 云顺恭见了简亲王笑的十分的谦卑,并不敢有丝毫所谓的岳父泰山的架子。 「王爷喝茶。」云顺恭亲自给简亲王斟了茶,道。 简亲王客气的接了,就道:「可是婚事筹备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这没关系,都知道时间紧。或是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云顺恭有些尴尬。找了新女婿却说的不是婚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他笑道:「聘礼已经很好了。嫁妆府里都有准备。纵是有什么短缺的,现拿了银子,哪里就找不到合心意的呢。请王爷出来,却也不是为了这事。」 简亲王就挑挑眉,道:「但说无妨。」 v第08章[03.01] 云顺恭将杯子里的茶都喝了,才尴尬的道:「不知皇上对于给太子选太子妃的事情,王爷可知道。」 简亲王愕然了一瞬,才看着云顺恭道:「世子今儿为了这个事情而来吗?」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云顺恭点点头,就道:「本来是实在不该的。只是家里的夫人身体不好,对三娘为侧妃的事,竟是焦虑的身体每况愈下。还是双娘提醒,要不然,我哪里能想起王爷呢。」 简亲王更是瞪大了眼睛。根据他私底下打探来的消息,双娘可不是这般的傻子。要说颜氏忧心,他是信的,没有哪个母亲不为孩子的未来操心。可要说双娘叫云顺恭来麻烦自己,他再是不信的。这只能说明,云顺恭明知道这件事请不妥当,但还是来了。不光来了,还把责任推给了老婆和女儿。 这叫简亲王有些叹为观止。他这样一个人,生下的女儿咋都个个聪明。而自己生下来的女儿咋就那么愁人呢。 不过,既然他把双娘抛出来了。不给个脸面,叫双娘的面上就更不好看了。他能舍弃了女儿,但自己还真就不能对这个未婚的妻子太过于冷漠。人心换人心。只要人家将来对自己的孩子少动点心眼子,这点付出就算值得了。 他沉吟半晌才道:「选太子妃这事,皇上该是要圣心独断的。就是问意见,大概会象征性的问一声成家。到底是太子的母舅家,还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提醒他,女儿入了东宫。云家跟成家的关系,要好好的斟酌才成。 这话是正理。云顺恭点点头,相信简亲王没有敷衍了事。 简亲王就道:「估计你心里也有猜度的。这太子妃估计就出在宗室女的女儿里。若论起亲近,自然河阳长公主的女儿。若论起性情,又得是淮阳大长公主的孙女合适。」 「这合适,是怎么一个合适法。」云顺恭不由的问道。 「这淮阳大长公主,按辈分,是皇上的姑姑。她的性子相对软一些。如今府里住着的,不光是她的儿子,还有驸马的几个庶子。这些孩子都成了家,也是一大家子人。这嫡孙女自小长在这样的一个府邸里。自然是圆润通达。」简亲王转着手里的茶杯就道:「至于河阳长公主的女儿,是皇上的外甥女。跟太子是表兄妹。关系是亲近的。但河阳长公主的性子,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的。曾打死过驸马养的姬妾数人。她只有一子一女。对女儿自是十分的娇惯。而这样环境下出来的女孩,自是有几分小脾气的。」 云顺恭就有点明白了。前者看着极好相处,也不会在面上为难人,但确实极不好对付的人。后者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心思简单,也没见过什么正真的后宅倾轧。手段也许简单粗暴,但缺极为好应付。 「以王爷看,哪家的姑娘可能性大。」云顺恭问道。 「这还真难为我了,不好说啊。」简亲王就笑了一下,道:「不过,大皇子不是也要娶妻了吗?」 这话没头没脑的。 云顺恭一直等到回府,还在想着简亲王临了的话。这大皇子娶妻,自家又沾不上便宜。巴巴的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颜氏听了云顺恭的转述,就道:「我知道了。还真是幸亏了简亲王提醒了。」 「什么意思。」云顺恭问道。 「大皇子该娶妻了。若是大皇子这时候主动求娶了其中一个。你说皇上会拒绝吗?」颜氏扭头看着云顺恭问道。 「当然不会。皇上本就因为三娘的事情,觉得亏待了大皇子。这个时候大皇子开口,自然不会拒绝。」云顺恭恍然道:「他是提醒咱们叫大皇子主动求娶那个咱们不希望成为太子妃的人。」 颜氏点点头,道:「只怕就是这个意思了。」 云顺恭看着颜氏就道:「这事,只怕得你跟皇贵妃娘娘说了。」 颜氏叹了一声,道:「明天,我亲自进一趟宫吧。这事,信上说不清楚。」 云顺恭看了颜氏的肚子一眼,就道:「叫怡姑跟你一起去吧。也有个照应。」随后又好似无意的问道:「对了!最近怎么没看到怡姑啊。」 颜氏在被子里的手就握紧了。淡淡的道:「叫她回颜家替我办一件事。怎么,你想她了。」 云顺恭不自在的站起身道:「又胡说八道什么。明儿进宫小心点,别叫人冲撞了。这肚子一直也不安稳。」说着,就起身出去了。 颜氏看着云顺恭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对于颜氏拖着这样的身体要进宫去,吓了众人一跳。 老太太成氏亲自到了春华苑,劝道:「有什么紧要事,比肚子里的孩子还要紧。这孩子保的艰难,你自是更该小心点才是。」 「大皇子回来了。我左思右想,还是得亲自去一趟。要不然,我这也不能安心。」颜氏说道。 这话叫别人也没法劝。谁也不能拦着人家急着维护跟姐姐的关系。 到底是给马车厢里塞了半车的棉被跟软枕,才敢叫她出门。 皇贵妃对于自家妹妹的提议,沉默了半晌。才道:「即便我去求了。皇上也不一定准。」她私心里不想给儿子找一个面上光鲜,其实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岳家。 可对着看起来的仿佛老了十岁的妹妹,却怎么也说不出直接拒绝的话。 颜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姐姐以为我是私心。可姐姐有没有想过。皇上给大皇子选的皇子妃人选,很可能也跟太子妃的选择类似呢。要不然难道叫堂堂的大皇子妃,比不上太子的侧妃不成。可这臣子里,比三娘身份更高的能去哪里找呢。我是求着能叫三娘遇见一个心思少的太子妃,是为了我自己的女儿打算。可有个八面玲珑的大皇子妃,难道不是为了大皇子考虑。自己选好的,总比……糊里糊涂就定下来的人强吧。」 糊里糊涂就定下来的人! 这话一说出口,皇贵妃就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当初妹妹的亲事,可不就是自己为了自己的前程,给强行定下来的。谁能知道,云顺恭就那般的混蛋呢。在这事上,她亏欠了妹妹。如今,看她过成这样,她何尝不自责呢。这么些年了,就对自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了,况且她所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这让她拒绝不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晚上就去见陛下。承平那里,你也放心,只要对三娘好。这孩子不会反对的。」皇贵妃终是点了头。 颜氏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姐姐放心,不管将来如何。这两个孩子相互照应着。总不至于没了结果。」 宋承平和三娘以后是两个阵营的人。但只要相互留三分余地,最后不管谁输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这也是颜氏给皇贵妃和大皇子的承诺。 皇贵妃无奈的笑了一下。叫人将颜氏好好的送了回去。 谁也不知道这颜家姐妹在宫里都谈了什么。 而此时的云家,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此人正是颜氏的母亲方氏。 「亲家,这亲事,我还以为你们是说好了的。」方氏显得有些尴尬。「英国公世子来求见,只说请我做媒。我想着八成是你们两家有了默契。不想,亲家你……如今这事可怎么了结。」 v第09章[03.01] 原来是成厚淳请了颜氏的母亲,来给成蒲向苏芷求亲。 五娘跟四娘在里间听了,就不由的对视一眼。这成家这事办得端是奇怪。一点消息都没透,就请了说和的人。这是个什么意思。说起来,老太太是亲姑姑,有什么不能亲自说的。闹成这样,看老太太的脸色就知道了,她十分不欢喜苏芷嫁去娘家。当然,谁也不会喜欢情敌的外孙女儿名正言顺的进了自家娘家的门。 方氏是颜氏的娘,在礼法上,也是五娘的外祖。但五娘从下到大也没去过颜家。更是不会那么称呼她。 四娘拉了五娘,两人坐在靠着门边的坐了。就有丫头端了蜜饯茶水过来,给两人打发时间。 五娘心道:这颜氏向来看不上老太太。因此也看不上成家。云家二房因着这个主母也缘故,跟成家的关系实在说不上亲密。可成家此次却主动去了颜家,请了颜家的人来做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向颜家示好,而是向云家二房示好。是以太子的舅家的身份向太子侧妃的娘家示好。只这个理由,不管老太太心里有多不愿意,这个亲事都得欢欢喜喜的应下来。 成氏就道:「倒也不是没商量好。只是人家姑娘在咱们家住着,可打底是苏家的人。要嫁姑娘,不得跟人家苏家说一声啊。咱们到底只是外家不是。上次我那侄子问我,我就说先等几日。不想还真就只等了几日,就找了亲家上门说媒。可这江南来往一回,得多少日子啊。哪里就能马上有了消息。这也就是我自己的娘家侄子,要是换了别人。可不得惹人怪罪。你说说,这都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的人了。怎的还这般的不稳重。」 方氏也不戳破成氏的话,就笑道:「这也难怪啊。家里没有个女人主持中馈,可不处处都不方便吗?有了大少奶奶,这家里就有人张罗了。」说着就一叹,道:「世子夫人是多好的一个人。我常说家里的媳妇,但凡有人家一分,我就知足。不想就遭了祸事。都说人有旦夕祸福。可不正应了这个话。叫人好生可惜。」 成氏跟着也一叹,这一声叹就有些真心实意。 两人就说起了江氏的病情,说起了大夫,最后就拐到了颜氏的身体上。 方氏就皱眉道:「亲家,我这小闺女真是被我惯坏了。半点没有轻重,挺着大肚子进宫去做什么。那是她亲姐姐,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难道她姐姐就不体谅她不成。这般的冒失。倒叫我没脸见亲家了。」 成氏就笑道:「你担心她,她又何尝不担心三娘。多半是为了三娘的事。」 方氏就跟着一叹,「冤孽!都是冤孽。」 云五娘听着无趣,就起身跟四娘摆摆手,从侧门转了出去。 红椒就问道:「姑娘可是想回烟霞山了。」 自然是想回的。但娘亲大概忙着呢,再加上双娘出嫁在即,哪里能说走就走。 「要不,我叫我弟弟去给少爷递个消息。让少爷来接姑娘出去可好。就省的姑娘在山上呆野了。在家里就觉得闷的慌。」红椒小声道。 云五娘眼睛一亮。被圈在家里,确实是闷得慌了。 云家远派来的人来的很快,五娘托四娘告诉老太太一声,就出了门。 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叫卖之声。充斥在鼻子里的也是各种小吃的香味。 红椒道:「少爷传话说,外面驾车的跑腿的都是自己人。想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 这话叫云五娘尤其的喜欢。 「姑娘,汇贤楼的醉虾格外好吃。」红椒又补充了一句。 五娘了然一笑,就道:「那就会仙楼吧。」 等到了地方,云五娘扶着香荽的手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招牌是‘汇贤楼’,而不是‘会仙楼’。酒楼的招牌取得跟书坊似得,端是奇怪。 她不由的道:「原来是这个汇贤楼啊。」 红椒点点头,「当然是这个了,还能是哪个?」 云五娘也不过一笑。就走了进去。听着香荽小声教训红椒道:「在外面呢,你收敛点。」 春韭已经快一步,定好了二楼的雅间。 不想刚上了二楼,侧面的一扇门就打开了。走出来的人正是宋承明。 五娘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只怕在楼上就已经看到自己了,所以,才自己迎了出来。 就见他站在包间门口,做了一个请姿势。云五娘不想跟他扯皮,再叫什么人给撞上,就闪身走了进去。 这一间雅间极大,正厅里就能容纳不少人。宋承明脚下不停,却向另一边拐去,进了套间。云五娘刚一进去,才发现里面还有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别怕,都是我的人。」宋承明拉了一把云五娘,「本来就是想叫你们认识的。今儿恰巧碰上了。正好。还省的我再找机会。」 这话说的糊里糊涂的。你的人干嘛介绍给我认识。好似今儿若是碰不上,还要专程叫自己认识这些人。这是什么道理。 就见里面站着七八个人,都对着五娘行了礼。虽然脸上的表情都很愕然,但却没有一个露出反对之色的。可见宋承明在这些人心里,十分的有威信。 云五娘哪里敢托大,赶紧恭敬的回礼。 「都坐下吧。」宋承明率先坐了下去,众人就都看着云五娘。云五娘在心里将宋承明骂了个死臭,但也架不住这些人的目光,也慢慢的坐下。随后,众人才都一一落座。 怎么看都像是把自己当主子对待了。这可不对。 云五娘就道:「原来诸位有事情要商量,倒是我冒失了。就先告退。」 宋承明一把拽住云五娘的胳膊,道:「你坐着。听着就好。」眼神十分认真执着,一点也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云五娘都快气笑了。谁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自己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多尴尬啊。 在宋承明坚持的目光中,云五娘只得坐下。 「这是云家五姑娘。」宋承明介绍了一声,就有扭头对云五娘道:「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然后,不由分说指着一个中年短须的男人道:「这是戴简戴先生,最是沉稳老练。」 云五娘客气的点点头:「戴先生好。」 就见那戴先生很是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短胡子,道:「好好好,姑娘好。」 v第10章[03.01] 然后又指着旁边那位白面无须的人道:「这是申一明申先生。最是多谋,以后可与之常商量。」 云五娘客气的点头问好。心里却咬牙切齿。 叫自己跟他的人商量,商量个毛线啊。 随后宋承明将人都一一介绍了,云五娘只敷衍的点头,却没记住。 直到人都出去了,云五娘才炸毛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认识人家干什么。」 宋承明一叹道:「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京城的事情,需要你帮衬。」 「我能帮你什么。你要幕僚有幕僚,要侍卫有侍卫。」云五娘挣脱他的拉扯,「我什么也帮不上你。」 「你能。」宋承明看着云五娘道:「只要你在,他们的主心骨就在。你该知道,有时候在外面,跟家里的联系不能总是保持畅通。而且世事变化太快。没有人来当这个定海神针,人心会散的。」 这是什么理论?自己怎么就是定海神针了。 「因为你是云家的女儿,因为你是金家的人。也因为我说,你会是辽王妃。」宋承明看着云五娘道:「所以,你的身份能给他们足够的自信。」 「因为我是云家的女儿,也因为我是金夫人的女儿,所以你要娶我做王妃。」云五娘看着宋承明的眼神就有些冷。 宋承明霍一下站起来,拳头都攥了起来,「你是云家的女儿,可也是被云家防备的女儿。你的亲生母亲是金夫人,你的身上也标着金家的标签。可云家和金家难道就能是我的助力吗?云家就不说了,只说金家。我娶你的代价就是放弃先祖跟金家定下的协议。从此,金家不会再助我。金家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 云五娘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她看着自己好似把宋承明的脸都气青了,就道:「你要是觉得金家的条件……」 话还没说完,从承明一拳就砸在了桌子上。 云五娘吓了一跳。外面香荽焦急的道:「姑娘,你没事吧。」 「都滚远点。」宋承明呵斥了一声。 云五娘皱眉,这人的脾气怎么这么坏啊。 「我是知道金家的条件,想清楚后才答应的。也没有觉得金家的条件苛刻。」宋承明看着云五娘道:「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不成。要不是心里打着娶你的主意,我干什么三番五次的半夜去找你。而对金家的事我比谁都上心。」 云五娘顿时就有几分不自在,低声道:「……说……好好说就成,发这么大的火干嘛。」 宋承明坐下,才道:「边关不稳,我这两天就得走。本来你年纪小,我不该说这些话。但是这一去归期不定。我担心万一耗上三年五载,你……等不到我回来。」 「边关不稳。这是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云五娘赶紧问道。 「朝廷还没有收到消息。」宋承明低声道:「这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担心的是……」 「内忧引来外患,外患加剧了内忧。」云五娘不由的接话道。 宋承明沉着脸点点头…… 云五娘和宋承明相对而坐,彼此都没有说话。 云五娘此时根本就无法冷静的思考,宋承明的一番话,叫她心乱如麻。 他的话是不是真的,这不要紧。她只想问他的心是不是真的。 她不是真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以她的身份,想攀附亲事的人有很多,但敢于真正的求娶的,却真的不容易碰到。 求娶金家女,有时候映射出来的就是一种野心。 不被皇上忌惮的人家,攀附不起云家。被皇上忌惮的人家,没人敢出头。 她想过不嫁人的。不说这现不现实的话,只怕自己的娘亲是不会愿意的。她即便倾其所有,也希望子女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云五娘曾经问过金夫人。既然金家有钱,还有护金卫为基础,为什么就没想过干脆取而代之。 金夫人沉默许久,只道:「以后,再也不要说类似的话。金家……再也输不起了。」 是的!人丁单薄的金家,经不起任何的风险。要不然,娘亲何必委屈这么些年呢。比起丰厚的回报。金家承受不起这样的风险。 唯一能做的,就是搭一趟顺风船。可谁的船才是顺风的呢。 会是宋承明吗? 云五娘不知道。但此刻她理解了娘亲为什么会对辽王提出这样的条件。 辽王若是赢了,有自己在,金家就不会出事。 若辽王输了,有金家在,至少能保全了自己。 所以,自己跟金家,是骨肉一体。但有时候是必须割裂开的。这或许也是娘亲叫自己回云家的一个原因吧。 在各方势力中,金家其实是必须做一次投资的。娘亲能跟辽王提出条件,就证明这个人在娘亲的人选中,是排在首位的。她要是选择自己而放弃了协议,那么,娘亲不但不会反对,还会极力的促成此事。 她知道,自己不是娘亲的筹码。她也没想过自己成为筹码。如果自己不愿意,娘亲不会勉强。 但身为金夫人的女儿,是不是也得为金家做点什么。如果非要选择一个丈夫,为什么不是宋承明呢。 跟太子,大皇子,六皇子比起来,他身上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情感,现在来说,或许是太早吧。但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的反感。应该客观的说,应该是有些好感的。 v第11章[03.04] 这辈子自己是没接触过什么男子,但两辈子的人,不至于莫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宋承明看着云五娘,她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那么看着桌上的茶壶发呆。这让他一时也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斟了茶递过去,问道:「想什么呢。」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懂了。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怎么就能肯定,这婚事皇上就能同意。」云五娘问道。 别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担心。」宋承明斩钉截铁的道。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么大的事,能不弄清楚吗?万一我跟你闹得不清不楚,然后就赐婚给别人,还能不能活了。大皇子跟三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还不许人多问了。 「他要是真敢这么干,我就抢了你去辽东。」宋承明恶狠狠的道。 云五娘张了张嘴,竟然发现他咬牙切齿,竟然十分的认真。这事没法进一步交流,她转移话题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怎么帮你。」 「不是让你帮我。我还没无能到叫你小小年纪为我操心。我就是想叫你见见他们,给他们一个定心丸,也给我一个定心丸。」宋承明说着,就又恼了起来。 这幅样子,仿佛自己是多难沟通的人一样。云五娘有些无语。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脾气这么坏。」云五娘斜睨了他一眼,道:「慢慢说就是,你急什么啊。」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我能不急吗?」宋承明灌了一杯水,将茶碗重重的放下。 云五娘就道:「成了!成了!不说了总成了吧。说说正事。」 「你还没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宋承明看着云五娘,问道。 「你要我说什么。刚才你拉着我进来,我就是再恼,也没真的不给你面子甩袖子走了。你给我介绍你那些下属,我给人家脸色看了,还是礼数不周到了。这会子跟你说了半天话,只你在发脾气,我说什么了。这会子还问,你叫我怎么说你才算是满意。」云五娘将头往边上一扭,就不看他了。 这话的意思,叫宋承明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心里如同六月天吃了一碗冰,舒爽极了、 「那个……那个……倒是我的不是了。该先征求你的意见的。」宋承明小声道。 这狗脾气!你软他硬,你硬他软。典型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云五娘就扯开话题道:「怎么边关突然就不稳了。可是有什么缘故。」 「只怕朝廷里有细作。朝廷里刚有了苗头,祸乱就来了。」宋承明道:「没有人通风报信,时间就不可能这般的巧合。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啊。」 「要是有人趁着乱劲想浑水摸鱼,该当怎样。」云五娘问道。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了。」宋承明皱眉道:「咱们也得防备着真有那么一天。」 确实是挺愁人的。 「成了,不想了。先吃饭吧。在这里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我哥只怕都知道的。」云五娘看了看外面,就道。 宋承明点点头道:「别担心,这里是我的地盘,任何消息都别想传出去。」 「你的地方!怪不得你敢这么大胆。不过,你怎么给酒楼取这么一个名字。」云五娘笑道:「汇贤楼,跟酒楼完全没有关系。」 「我父亲,一直想建一座汇贤楼。聚集天下英才。」宋承明失笑道:「如今,我给改成酒楼了,也往身边汇集了一些贪图口腹之欲的英才。」 云五娘一顿,宋承明对那位文慧太子,只怕是又爱又恨吧。一个颇有贤名的人,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渴望那份纯粹,但又惧怕那样的纯粹。她觉得似乎对他又多了一层了解。 宋承明摁了墙上的一个机关,不一会,就有一个小厮,将饭菜送了过来。然后又默默的退下。 云五娘看了一眼门外的厅堂,见几个丫头围坐在桌边,已经吃上了,才放下心来。 宋承明剥了一个虾放在云五娘的碗里,才道:「是冲着这个才进来的吧。」 「听丫头们说挺好吃的。我没尝过。」云五娘说着,就将虾仁塞到嘴里,「鲜嫩可口,确实美味。」 「辽东靠着海,这样的东西,在当地是不稀罕的。」宋承明继续给她剥虾皮,笑道:「等到了辽东,你尝尝当地人做的,才知道什么是美味。」 大约就该是后世的东北了吧。那地方冬天冷。如今只怕就更冷了。 云五娘笑道:「不能冻破了鼻子吧。」 「冷上来是挺冷的。习惯了就好。」宋承明怕云五娘嫌弃辽东苦寒,就道:「王府这些年修缮的也不错,不会真冻着的。」 云五娘一笑,也不说什么了。只道:「皇上真的肯放你回去。」 「辽东的情况他知道,想找个人出来,替代我暂时不可能,也没那个时间叫他去收服下面的人。只能放我走了。要是我此时主动求娶一位王妃……」宋承明有些心虚的看向云五娘。 云五娘就道:「你时机选的很好。这时候提出来,皇上会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然后放心的派你去,而这位被求娶为王妃的姑娘,就是皇上留在手里牵制你的人质。越是你看上的人,牵制你的作用就越大。是这样吗?」她继续将虾仁往嘴里送,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虞之色。 宋承明不知道云五娘有没有恼怒,此时他是真有些心虚。 云五娘一笑,道:「别那么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你这个时机选的妥当,一旦他应下了,其实他就少了一个拿捏金家的机会。我求之不得。皇上这个人,心思莫测。与其等着他发落,反倒是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我分得清楚什么是善意的筹谋,什么是恶意的利用。不用这般的小心翼翼。」 宋承明心里一松。这个王妃真是选对了。她说的,正是自己心里的想法。要真的对她有一点不好影响的事,自己万万不会做的。要说私心,也就是想尽快的定下这婚事来。别的,是真的没有。难得是这份默契与信任。 两人吃了饭,时间就不早了。云五娘没有多呆,就上车回了府里。 到家里,将带回来的几份醉虾给各房送去。就进了屋里洗漱。 香荽几次都欲言又止,云五娘都岔了过去。 v第12章[03.04] 今儿发生的这事太突然,不管她表现的多沉稳,心里还是有些起伏的。 躺在榻上,不愿意睁眼睛。就听红椒正小声的对香荽道:「我瞧着……挺好的。二姑娘成了简亲王妃,三姑娘成了太子侧妃,咱们姑娘选择的范围不大。反正我瞧着挺好的。」 是啊!自己选择的范围不大。连丫头们都知道。 金夫人手里拿着儿子送来的消息,怔怔的出神。 宝丫儿在汇贤楼一呆就是大半天,虽然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但她也知道那是谁的产业。 宋承明想娶宝丫儿的心不假,也愿意放弃与金家的协议,这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 一个人过了半辈子,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也走了自己的老路。都说金家的女人没好命,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打破这个禁锢。金家的女儿没有好命,那是每个得到金家女人的男人都想从金家攫取更多的东西。而从没想过要为这个女人付出什么。 她也不知道宋承明这份心意有多真,但若是敢违背了诺言,金家从来不缺乏玉石俱焚的勇气。 「打发人给那丫头送换季的衣服去吧。」金夫人吩咐大嬷嬷,「她是个有主意的人,该懂的她都懂。你不用跟着操心。」这是说给大嬷嬷听,但何尝不是自己安慰她自己。 五娘将这一箱子一箱子的衣服,叫丫头们收拾好。也没仔细的看。 六娘带着丫头过来,问道:「二姐姐的新婚,五姐姐打算送什么给她。」 最近七事八事的,五娘还真是没想过。就笑道:「正想着跟你们商量商量,看送个什么好。」想着六娘手里不宽裕,就道:「你不是绣了炕屏吗,府里正叫人翻新家具,你叫他们按你的尺寸做个架子镶上,不就好了。我瞧着你那的手艺好,完全能拿得出手嘛!」 「行不行?会不会太寒酸了。」六娘不好意思的道。 「二姐这婚事有点急。针线上肯定是来不及的。像是荷包娘囊都是外面订的。咱们府里的针线房都忙不过来。你那边要是还有多出来的针线,二娘能用到的。你只管拿过去叫二姐充数,你瞧她高兴不高兴。就我这针线活,还叫我给她做点简单的。」五娘说着,就拉了六娘看自己绣的荷包。 颜色鲜亮,样子也精致。就是上面的图案,全叫五娘按照简笔画的样子,勾勒了卡通的图案来。 「用这个装了银锭子,给亲戚家的孩子做见面礼,还是行的。别的我也帮不上了。」五娘指着那一堆东西道。 六娘看的咯咯直笑,「亏得五姐你怎么想出这么个偷懒的法子来。」 「是吧。买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还当咱们家对二姐的婚事不尽心呢。我屋里的丫头,最近都在做这些个小东西。宗室的人可不少,再加上简亲王是宗令,这认亲的时候,总不能丢了面子。」五娘皱眉道。 说了一会子话,六娘就走了。到底也没商量出送什么。六娘知道五娘的好意。不说,就是不打算叫自己比照着来。再说,五姐给的主意也好。当下就拿了几百个钱,叫家里做木工的师傅打几个小炕屏的架子来。都是家里的木料,只晚上抽空就能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费事。 五娘就拿了两个玉雕的石榴来,亲自给双娘送去。这石榴本是一块有了杂色的玉石,被雕琢玉石的师傅巧手雕刻成了石榴。石榴多子,寓意好。双娘欢喜无限的收下了。她的嫁妆不少,但体己却不多。这对石榴摆出来,是很体面的。 日子一晃,就是双娘出嫁的日子了。婉姨娘的下巴能扬到天上去,倒是颜氏叹道:「做人家媳妇跟做姑娘不一样。千万谨言慎行。」 双娘盖着红盖头,被花轿抬着出了云家的大门。 五娘眼圈一红。姑娘家在家的时候,筹谋着将来的事情。可真的到了别人家,这过的真的就比家里好吗? 当天晚上,丫头们都睡了。五娘的窗户又被敲响了。 「是我!」这是宋承明的声音。 五娘打开窗户,让宋承明进来,道:「你也不怕被人发现。」嘴上说着,却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宋承明坐下就道:「皇上打发我明儿就走,我过来跟你道个别。」他接过茶杯,就笑道。 「可是,我没听到有边关的消息传出来啊。」五娘不由的问道。 「没做好安排的时候,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宋承明喝了茶,就道:「也不知道这般的掩耳盗铃,能遮掩几日。」 「难怪呢。可谁家能没有写消息渠道呢。真要有那作乱的心思,消息比皇上只怕还灵通些。」云五娘坐下就道。 宋承明先是点点头,之后才猛地意识倒是什么似得道:「我听你这话怎么像是说我呢。」 云五娘‘噗嗤’一笑,「可不就是说你呢。」 宋承明见她笑靥如花,顿时心里就觉得舒坦了起来,「以后也这么高高兴兴的笑给我看才好。」 「今儿吃什么了,嘴这么甜。」云五娘又给倒了一杯茶过去,问道:「我瞧着你跟简亲王好似关系更亲密些。」 「他是父亲的死忠。也更推崇父亲。虽然对我好,但也是有限度的。」宋承明叹了一声就道:「不过能做到这些,我也很感激了。以后,你可以跟前亲王府亲近些。反正如今他也是云家的女婿了。有你姐姐做桥梁,来往并不突兀。」 云五娘点点头,就道:「简亲王府挺乱的,人多眼杂,我倒不是很喜欢。二姐姐在简亲王府,没一两年都摆布不开。」 「你放心,辽王府不会乱。」宋承明看着云五娘,郑重的道。 云五娘垂下眼睑,嘴唇微微一抿,这话她不好往下说。或者说,对他所说的话,她还是不肯轻易相信的。 宋承明有些无奈的道:「对了,我已经请求赐婚了。我走之后,皇上应该会下旨的。要是我在战场上有个万一,你不必……」 「呸!」云五娘啐了他一口,「胡说八道什么,也没有个忌讳。」 宋承明一叹道:「你还小,不知道战场的残酷。你是见过我身上的伤的,所以……」 「所以,你好好的活着。别叫我再重复金家女人的命运。」云五娘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淡淡的道。 宋承明深吸一口气,想伸手抱抱她,又见她年纪小,怕吓着她。见她说起金家的女人的命运时,那种落寞,他就不由的心里难受了起来。 「好!我会好好的活着回来的。」宋承明笑着安抚道。 云五娘点点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要我做的吗?」 v第13章[03.04] 宋承明‘嗯’了一声,就拍了一下手,然后屋里就出来一个浑身黑衣的人。 云五娘吓了一跳,道:「谁?」 宋承明一把将云五娘揽在自己怀里才道:「这是龙刺。我的人。」 龙刺! 这肯定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种人的代号。 「主子!」龙刺的声音压得很低,根本就没有感情起伏。但云五娘还是听出来,这是一个年纪不轻的男人。 「嗯!如果以后有紧急的事,不方便告知府里的几位先生,只管来告诉五姑娘。」宋承明吩咐道。 「是!」龙刺干脆的应了一声,然后朝云五娘行礼。 云五娘赶紧回了礼才道:「我不在云家,就在烟霞山。这两个地方,都不好靠近。叫你的人,小心一点。烟霞山下,有一棵大枣树。若是上不了山,就在树梢上挂上红丝带。我自会下山的。」 这是她仓促之间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辽王府的事和金家的事,还是要分开的。别有交叉才好。 「是!」龙刺诧异的看了一眼云五娘,应了一声。见宋承明摆摆手,这才退了下去。 云五娘扭头看着宋承明:「这肯定不是你训练出来的。」年龄对不上。 「龙刺,是从太、祖起事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对别人,龙刺的存在是秘密。但对于金家,它从来都不是。龙刺的名字还是金家那些先祖取的,也是在他的建议下组建训练而成的。金家对于龙刺,是有特殊意义的。金家的护金卫,最开始的时候,就是由龙刺中退役的人统领的。这些,显然金夫人没有告诉你。」宋承明就道。 「那就是说,以龙刺的本领,是可以靠近烟霞山的。」云五娘问答。 「嗯!但我从来没有让两方碰上过罢了。」宋承明笑道。他自己一个人去,只能走到半山腰。这还是金家看自己没有恶意,才网开一面的结果。但对于龙刺,这都不是问题。 「这是太。宗皇帝传给文慧太子,最后辗转到你的手上吧?」云五娘颇为惊讶的问道。那这忠心的程度,真是令人震撼啊。 「是!连先皇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皇上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宋承明冷笑道。 云五娘心里震惊。他相信,宋承明的底牌,还不止这一个。这还不算被宋承明放弃的跟金家的协议。 「龙刺在,不论发生什么,都能保你完万全。」宋承明道。 云五娘动动嘴,想问他,当年有龙刺,文慧太子怎么还被人害了。 宋承明像是明白云五娘的想法一般,道:「只要你不跟我父亲学什么君子的光明之道,就无忧。」 云五娘这才恍然。 宋承明离开京城的时候,走的十分的低调。连最亲近的简亲王都因为是新婚第二天,也没有去送行。 云五娘沉淀了心情,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心里盘算着,等双娘回门了,就回烟霞山住一段时间。有些事情,还是要跟娘亲和哥哥交代一声的。 双娘是三朝回门的。简亲王亲自相陪,在云家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 「王府的人还好相处吗?」三娘问道。 「老王妃很慈爱,世子跟几位少爷小姐,也还算是客气。这也就行了。」双娘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明快,看来,新婚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三娘皱眉道:「那跟简亲王呢?还好吗?」 双娘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夫妻之间的事,哪里能拿出来跟妹妹说。没这样的道理啊。她只羞涩的笑笑,就道:「男人在外面有多少事情忙不得,我只管照顾好王爷就是,其他的,我可没心思掺和。」 三娘就道:「这是什么话。夫妻正该万事商量着来。要不然,做的什么夫妻。」 双娘愕然道:「男主外女主内,难道家里的琐事我还能天天烦王爷不成。那要女人做什么。你放心吧,中馈的事,我还不至于那么不济事。再说了,家里有老王妃呢,不懂的找老人家商量,就好了。」 四娘看了五娘一眼,两人都不好接话。三娘想叫双娘跟简亲王打听朝堂上的事,双娘装傻充愣,就是不接招。 这叫人还怎么插话? 三娘挑眉看了双娘一眼,心里有些烦躁,就道:「听说辽王昨天离开了京城,简亲王跟辽王一向交好,二姐就没听到什么消息。辽王离开的这么突然,总得有个缘故吧。」 五娘心里一跳,三娘怎么会这么关注宋承明的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双娘见三娘直接开口问了,就笑道:「还有这事啊。我今儿出门的时候,还听见老太妃说起辽王的亲事呢。说是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至于出京的事,我还真不知道。昨天王爷也没出门,该不是什么大事吧。再说了,辽王的封地在辽东,肯定不会在京城久待的。以我这糊涂想法,他不在京城才是正常的,总是待在京城才是不正常的吧。」 拉拉杂杂的一大推,说了不少,也都是宋承明的事。可也没说辽王为什么离开突然离开京城。但又让丝毫让人听不出敷衍的意思。 五娘心道:二姐如今越发的会说话了。 四娘就顺着转移话题道:「这么说也对,按照辽王的岁数,辽王妃也是该早定下了。也不知道会是谁家的闺秀这般的倒霉。那辽东天寒地冻的不说,听说那辽王也是个煞神的性子,十二三岁就上了战场。我倒是听父亲说过,那也是个拼命三郎,好几次都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不过也确实是命硬。」 五娘赶紧把手缩进了袖子里。她的手已经不由的攥成了拳头。虽然知道凶险,但却从来没想到凶险到这个份上。 「我瞧着,辽王倒有几分英雄的气慨呢。」六娘嘴里嚼着蜜饯,含混的道:「贵为王爷,能身先士卒,本身就很了不起啊。那可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不过,将来的辽王妃可有点惨。还不得跟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啊。想想都觉得不好过。」语气里颇有几分同情。 五娘鼻子一酸,眼泪险些下来。如今可不是提心吊胆的么。这样的日子,还真是看不见尽头。 「这话倒也对。父亲就对辽王十分的钦佩。说是宗室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再也找不到了。很有当年太、祖的风范。」四娘点头应了一声。 三娘就皱眉道:「可别胡说八道了。就是如今的陛下,要是被人赞一句有太、祖风范,只怕也能高兴上半个月,辽王……还真当不起这样的盛赞。」 称赞辽王的是四老爷云顺谨,如今这话被三娘毫不客气的被驳斥了。四娘当然有些不服气想要还嘴。 v第14章[03.04] 五娘赶紧拦了。这话虽然是好话,但确实不能传出去。平白惹出许多的麻烦来。她转移话题道:「说到亲事,苏芷跟成家的亲事,祖母是怎么说的,可答应了。」 「怎么不答应。」四娘面上有些不自在,道:「成家愿意,主动请了媒人来。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苏芷也算是高攀了吧。」 「那祖父怎么不见放她出来。」六娘问道,「不过苏家要是知道消息,能给乐疯了。谁能想到苏芷有这样的本事呢。」 不过如此一来,四娘的婚事就被搁下了。 「别这么看着我。」四娘白了几人一眼,道:「能被美人蛊惑的人,还是早点看清楚的好。这家里还是别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好。我爹娘这般两个人守着过日子就挺好的。」 五娘有些失笑。也亏得都知道她的性子,她就是就事论事。没有含沙射影的意思。要真是多心的人,双娘,五娘,六娘还不都得被归为乱七八糟的人那一堆啊。 双娘含笑点点头,道:「在咱们家这般说说就得了,可别以后成了家在婆婆面前说起。这话要是换成我在王府说出来,你说说,可不把人都得罪彻底了。人在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十全十美。都说十全九不周,但凡占住一样的好处,就是福气了。」 这话叫三娘五娘同时一愣。 三娘心道:即便自己不是正妃,但好歹是自己相中的人。跟了别人,自己心里再是过不去的。如今,应了心意,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五娘心道:只诚心这一条,他就比别人强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四娘笑着点头,「二姐姐嫁人了,仿佛一下子就大了一圈似得。」 双娘脸一红,就问三娘道:「东宫没说,什么时候接你进宫。我的意思,是赶早不赶晚。」 在正妃进门之前,先站稳了脚跟,能生下一儿半女就是最好不过来。不管谁是正妃,轻易都不敢欺辱。 四娘跟着点头,「二姐的主意是对的。还得叫二伯赶紧跟东宫通个气。」 五娘心里暗笑:刚才四娘还说家里就不该有乱七八糟的人。可如今自己亲近的人要给别人添堵的时候,不也马上就失了原则立场吗。 人心都是如此,亲和理放在一起,不关系大是大非的情况下,亲永远在理的前面。 三娘不由的一叹:「这样的事情,咱们家主动了也不好。」 双娘此时倒是说十分的干脆道:「今儿我回去就跟王爷说一声,看能不能叫宗室出面说话。」只要不是事关前朝的事,事关姐妹的一生,能帮的绝对不会含糊。 三娘就道:「还是要看东宫的意思……」 「怎么看东宫的意思。难道东宫叫咱们家过两年,等正妃生下嫡子再过门咱们也要答应吗。」四娘不屑的撇了撇嘴。 六娘跟着点头道:「已经很委屈三姐了。如果在其他事情上再委屈,那可不成。」 「叫我说,是得尽快。在正妃没确定之前进门最好。要不然,就得往后再推。否则,这边刚定下人,三姐就进门,不是成心打擂台吗?」五娘说了一句。 这也是客观的实话。 三娘点点头,看向五娘道:「要不然,我明天进宫去一趟。」 五娘却明白了三娘的意思,这进宫肯定不是为了见皇贵妃的。而是为了见元娘。她希望元娘能在皇上跟前说句话。 五娘的眼神闪了闪,就道:「二姐新婚,是要进宫请安的。三姐跟大皇子闹成这样,此时进宫,却不合适。倒是二姐更方便一些。」她叹了一声,这事知道的人肯定越来越多了。双娘一旦进宫,就瞒不住了。 双娘直到离开了云家上了回王府的马车,还在想着五娘说的话:「大姐姐……在宫里。」 在宫里。这是什么意思? 宫女还是妃嫔。可若是妃嫔,为什么没有没有任何消息传去来呢。可若是宫女,就算递了话进去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只能是妾身未明吧。 她的手一点点攥紧。既然五妹叫自己传话,那就证明大姐姐跟皇上能说的上话。若是宫里有个说的上话的人,对自己当然也是有好处的。但是她心里未尝没有为大姐姐不值的意思。 「怎么了?」简亲王双娘神思不属,就不由的问道。「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直说就是。能办的我就办了。」 「王爷。」双娘抬起头问道:「您可知道皇上身边,有什么得宠的女人没有。」 简亲王挑眉,「这事你知道了?」 「难道王爷也知道不成。」双娘愕然的问道。 「皇上身边的女人,我要不查清楚。这个宗令还怎么当。皇上不愿意叫人知道她是云家的人,自有他的道理。怎么,有事求到她吗?」简亲王问道。 「是为了我三妹的事。侧妃进宫,只怕光有太子说话还不成,得皇上点头。」双娘就道:「大姐姐若是能说话,王爷就不要管了。跟东宫的关系,王爷不必看着我的面子。大事和小事我分得清。」 还没等到双娘进宫请安,京城里突然就起了流言。原来是皇上叫钦天监算一算以太子的命格,娶太子妃时当有什么避讳。却不想钦天监给出的结论直指云家。 「太子属火,婚配时,自是与金相配。应是避讳水。」这是钦天监的原话。 可不知怎么的,这话传出来就变了味道。都说行云布雨,云也属水。 水克火,也就是说,太子若遇到属水的女子,是为大不利。 「胡说!」颜氏听到这样的谣传,顿时就将炕桌上的茶具掀翻了,「皇上赐婚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利。不也说天作之合吗?这会子怎么就变了!照这么说,他日太子登基,岂不是要抄了云家满门。以免影响了他的江山社稷。」 云顺恭当即就黑了脸,「你慎言!还嫌不够乱吗?」 「还慎言!还要怎么慎言!这都欺上门来了。这是不灭了云家不罢休啊。你倒是查出来是谁家动的手脚了吗?」颜氏捂着隐隐做疼的肚子道。 「想出太子妃的人家多了。肯定在几个公主府那边,甚至跟其他的宗亲也有不少挂碍。」云顺恭看了颜氏一眼,就烦躁的道。 v第15章[03.04] 「那怎么办。三娘还没进东宫,就埋下了这样的祸患。这手段真是毒啊。以后太子但凡有一丁点的不顺,这罪魁祸首,都得是三娘。这一辈子有多长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何况是在皇家。这样的名声,就是要毁了三娘一辈子啊。」颜氏靠在软枕上,浑身有些无力。「要不要请高僧给三娘看看。」 「看看!看什么看。人家又没指名道姓,你这不是对号入座吗?」运顺恭对颜氏摆摆手,「不行!」 「那这侧妃,不当倒比当了更好。」颜氏嘲讽的笑笑。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要是宫里干预了,也不会传出这些话来。想起东宫的太子什么作为都没有。颜氏的心就凉了。 颜氏能想到这些,云顺恭又何尝想不到这一点,他站起身,在屋里不停的徘徊。只不得办法。 五娘听了红椒听来的消息,顿时就苦笑起来了。虽然恼恨,但能说别人家这么做不对吗? 不能!本就是相互对立的。自家的打算本就是给比人添堵,就别怪人家出手狠辣。 谁也不比谁高尚就是了。 「去褚玉苑。」五娘站起身来,也不换衣服,直接就走。 刚到院子门口,就见六娘急匆匆的来,「五姐姐也知道了吧?」 五娘点点头,「咱们以为咱们算是聪明的,自有人想在咱们的前面先把路给堵了。」 「谁说不是呢?」六娘皱眉道:「可这不给人留活路的法子,也太歹毒了些。」 「各有立场,没有对错之分。咱们自己不高尚,就别强求别人。」五娘边走边道。 两人进了褚玉苑,就见四娘已经在座了。 三娘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冷静几分。「都坐下吧!」 「你倒是说句话,如今咱们姐妹商量个对策来……」四娘急道。 「商量什么?」三娘无声的笑道,「再怎么商量,难道还能算定太子一辈子都顺顺当当不遇坎坷。这世上的事,就害怕莫须有。」三娘眼里的冷色一闪而过。 五娘看着三娘道:「三姐心里是不是有了计较?」 三娘看着五娘道:「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被圈在了这个圈子里,我不跳出圈子,就没有活路了。」 「圣上下旨赐的婚,没有反悔的余地。三姐,你想怎样?」四娘问道。 三娘还没有说话,就见丫头领了双娘的丫头安儿进来,想来也是心里着急。 「我们王妃叫奴婢回来问问,要是着急,今儿王妃进宫也可以。」安儿有些担忧的看着三娘道。 「不用。」三娘站起来嘱咐安儿道:「告诉你们王妃,不用特意做什么了。只安心的等着消息就好。」 安儿看了几位姑娘一眼,见五娘轻轻点头,才赶紧退下去,「奴婢这就去复命。」 五娘看着三娘,也不知道三娘究竟想干什么,姐妹几个反倒被三娘劝了回来。 结果,第二天中午,就传回来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三娘在念慧庵出家了! 在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已经剃度了。 完全不是做姿态的样子。 五娘正端着果子露,听到消息,吓的将碗掉在了地上。一屋子人都愣住了,都忘了心疼那个玉碗。 五娘愣了半晌,突然就笑了,「好个三娘!」她马上吩咐红椒,「拿银子,散给乞儿,叫他们满城的传这消息去。」 红椒答应了一声,利索的出去了。 刚出门,跟急匆匆而来的四娘走了个对面,红椒行礼:「四姑娘来了。」 四娘点点头,脚下不停的进了屋子,对着五娘就问道:「你知道了吧?」 「知道。」五娘递了茶过去给她顺气。 四娘接过来,也没心情喝,就急道:「她这是真下得了狠手啊。可是出家容易,还俗难呐。」 「这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了。看事情的发展吧。三姐能想到一步,后面的十步,只怕也在她的算计之中了。只她这一步走的决绝,我就想不到。」她嘴角一翘,就道:「现在,这个太子妃的位子可真是有扎手了。一招把人给将死了。逼得马上进门的侧妃出家了,真是好啊!」 「祖父和二伯怕是进宫请罪去了吧。」四娘就问道。 「是!现在只怕宫里也傻眼了。」五娘笑道。 「你还笑的出来。」四娘瞪了五娘一眼,就道:「就是不知那位太子会如何做了。」 话音一落,六娘就跑了进来,「三姐一定是疯了。这剃了头发,三五年之内,她……」 「好了!好了!三姐比咱们有成算。」四娘无奈的笑了一声,就道:「咱们还以为咱们技高一筹呢。如今再看人家。还有的学呢。」说着,倒多了几分怅然。 能不算计,谁又愿意算计呢。 天元帝确实有些傻眼,看着云高华和运顺恭,问道:「你们说什么?」 「老臣有罪!」云高华心里是有些得意的。本来被逼到了死角,进不能退不能。谁能想到三娘这神来一笔,反倒将这将死的棋局给盘活了。 v第16章[03.04] 天元帝皱眉斥道:「胡闹!这不是胡闹吗?」他看着付昌九就道:「查!一定要查!谁传的这些闲言碎语。太子的侧妃是何等要紧。若是钦天监没算好,难道朕就能给赐婚吗?这是说朕不是明君,还是说朕不是慈父。」 付昌九心里咋舌,这云家的男人不怎么样,云家的女人倒是个个精明厉害。他赶紧应了一声。 「快快将孩子叫回来。孩子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们大人都不懂事吗?」天元帝怒道。 云顺恭一喜,就要应下来。 元娘端着茶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就道:「云家三姑娘既然剃度了,就叫她替太子祈福吧。」 皇上叫回来就回来,这出戏就白唱了。更何况,没有皇上金口玉言给平反,回来做什么。 云顺恭看了元娘一眼,先是一惊,既然就垂下头,不再言语。 皇上看了元娘一眼,就见元娘脸上带着恼怒之色,就对云高华和云顺恭摆摆手,叫他们先下去。 见二人退了出去,天元帝才看着元娘道:「怎么了?还是心里放不下云家吧。」 「云家的前程我是不管的。但几个姐妹相伴着长大。虽然也拌嘴,也不和。但叫我看着她常伴青灯,却心里过不去。」说着,元娘眼圈一红。 「这正说话呢,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天元帝拉了元娘坐下,道:「这太子妃关系重大,又事关生养嫡长子的大事。你争我夺才是正常的啊。不过。你们云家的姑娘性子也太烈了一些。」 「这是又念叨我的不是了。」元娘将脸一扭。 「看看,看看。都是这样,小脾气大的啊。」天元帝叹了一声,「你要知道,姑娘家的青春就那几年内。这耽搁下去,可就……」 「不嫁才好呢。宋家的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元娘起身,就往里面去了。 天元帝失笑的问道:「你这是连朕也算在里面了吧。」 「嗯呢!」里面传来元娘有恃无恐的声音。 这事就叫元娘给这么岔过去了。 出了宫的云顺恭看了云高华一眼,「刚才那是……那是……元娘吧。」 云高华瞪了儿子一眼,「禁声!要不是元娘拦了,你还真就答应了。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儿子这不是关心则乱吗?」云顺恭笑道:「元娘一说话,儿子不也明白了吗?」 「我还想着这孩子心里没咱们云家。如今瞧着,心还是向着咱们的。」云高华就叹道。 东宫。 宋承乾正在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李石就进来了。 「怎么,北边有起了什么冲突不成?在辽王赶到之前,千万不能有变啊。」宋承乾头也不抬的问道。 「主子,是……是……」李石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承乾抬了头,就问道:「是怎么了。利索点。」他揉着发红的眼睛,两天没合眼了。 「是云家的三姑娘出家了。」李石小声道。 宋承乾看着李石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李石不敢隐瞒,从钦天监的事说起,一直说到流言,「……奴才也没想到会成了这样……」 「你……你坏了我大事了。」宋承乾揉着额头道。他最近关注北边即将开始的战事,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 「如今,云三娘人在哪呢?」宋承乾站起身来,问道。 李石哪里还敢隐瞒,就道:「晚了,殿下。人已经剃度了。」 「我问你,人在哪呢?」宋承乾边往外走边道,「你还真是下面没了那东西,你就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了。别小看女人。我再告诉你一次。靠着她们成事可能艰难了一些。但是她们要是狠下心来,想毁了一件事,那我告诉你,那太容易了!」 「这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吗?」李石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声。 「不指着她成就咱们的事。只要她不叫别人成事不就行了。这世上就没有不能用的人。端看怎么用了。」宋承乾说了一句。 李石紧跟在后面,知道宋承乾这是要出宫,就赶紧把披风递过去,道:「今儿有些凉,又开始下雨了。殿下将衣服穿好。」 宋承乾看了外面的天,就道:「不用!」 李石焦急的道:「不行,会着凉的。」 「要的就是着凉。蠢蛋!」宋承乾嘟哝了一声,眼看要出东宫了。 李石又道:「殿下,您还禁足着呢。」他建议道:「我这就去请旨意去。」 「不用!今儿抗旨一回。」宋承乾淡淡的道。 李石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这事叫自己给办砸了。如今殿下眼里没有着急之色,那就是说,殿下在意的并不是云家的三姑娘本身。而是要朝众人表达一种态度。 今儿,这又是抗旨,又是淋雨,不就是一出苦肉计吗? 跟云家三姑娘这一手釜底抽薪和苦肉计放在一起的连环计比较,可不是异曲同工。 主仆二人刚出了宫门,迎面就是大皇子平亲王宋承平。他怒气冲冲的从马上下来,三两步就跨了过来。 v第17章[03.04] 李石要上前阻拦,被太子给暗暗的拦下了。 宋承平一把揪住太子的衣领,周围的人都吓呆了。李石忙道:「平亲王,你敢犯上!」 「他敢抗旨,我就敢犯上。」宋承平没看李石,也没看周围任何人,只盯着宋承乾一字一句的道。 「大哥,想怎么样。」宋承乾嘴角一挑,问道。 宋承平附在宋承乾的耳边,小声道:「不是要算计吗?成了这样,你还要怎么算计。三娘若是有什么不好,咱们俩没完。」 「这真不是我算计的。」宋承乾认真的道:「我发誓,这不是我算计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宋承平呵呵一笑,就道:「这天下可不止你一个聪明人。想叫别人死心塌地的办法很多,你这样未免太下作。」 「北边已经乱了,大军压着边境线,战事一触即发。我这时候,不想着安稳,还折腾什么。」宋承乾看着宋承平道:「有人盼着乱!但这人不是你,也不是我。你不希望三娘出事,我不希望这时候出现任何动荡。大哥总说天下的聪明人很多,我想,还真有比咱们兄弟都聪明的人。」 「是谁?」宋承平眼睛一眯,问道。 「我也不知道会是谁?」宋承乾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人是谁?」 宋承平慢慢的松开宋承乾的衣领,还细心的帮他抚平。「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宋承乾微微一笑道:「我要去找三娘了。大哥让一让。」 一句话,又叫宋承平拳头握紧。 宋承乾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心里却道:这莽夫比以前可长进多了。 李石跟在宋承乾后面道:「平亲王不会跟皇上告殿下的状吧。」 「不会,他也是跟父皇去闹的。再说了,父皇也不会罚我的。他心里也正恼着呢。御赐的婚事,这么被人戏耍,心里不知道怎么恨呢。」宋承乾失笑道。 刚出了城门,天上就飘起了雨丝,风刮在人身上,还真是有些冷。 「殿下,这不行。太冷了。」李石又道。 「啰嗦!」宋承乾吩咐李石,「叫暗处跟着的人都离得远些。」 李石心里暗自懊恼,要是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刚发现流言的时候,他就该禀报的。如今悔之晚矣。也不知道这云家三姑娘身上,有什么值得殿下如此的。 念慧庵。 掩映在嫩绿的枝芽中的念慧庵,在宋承乾的眼里是极为陌生的。 「怎么能给她剃度呢?」宋承乾语带埋怨的对这庵堂的师太道。 「这姑娘进来,就自己将头发都绞了。不答应她,又能如何。在别处,倒不如在此处更方便呢。」那师太就小声道。 宋承乾无奈的点点头,道:「人呢?」 「换了一身衣服,如今就在大殿里跪经呢。」师太指了一处大殿,道。 宋承乾这才摆摆手,将人都打发下去。自己抬脚往大殿里去。 三娘一身灰色的尼姑打扮,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的小帽。显然,这一头的青丝,真的被剃去了。 一张如芙蓉一般的容颜,在这身打扮的衬托下,叫人瞧不分明。 「三娘!」宋承乾心里还是被震撼了一下,「你……有什么事,就该叫人告诉我一声。咱们商量着办。你这是何苦。还真舍得弃我不顾。」 也许被逼到了墙角,三娘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殿下,何必强求呢。以前是我看不破,强求了。殿下请回吧。东宫里还能有一个无发的侧妃不成。」 「你睁开眼睛来看看我,再说这些话也不迟。」宋承乾站在三娘的身前,看着云三娘。 这姑娘长相艳丽,穿着什么也遮挡不住她的美貌。柳叶眉,一双桃花眼。那闭着的双眼,眼皮颤颤巍巍,要睁开又不敢睁开的,那浓密的眼睫毛,仿佛还挂着没擦拭干净的泪水。挺翘的鼻子,嫣红的嘴唇。无一处不美。 好端端的一头青丝,她也下得去手。 「三娘!」宋承乾呼出一口气就道:「你是不是恼了我。」 云三娘捏着佛珠的手一紧。恼了他吗?也许吧。 宋承乾将云三娘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才道:「你可知道,战事马上就要起了。辽王……父皇本来是打算将他长留在京城的。可也因为北边不稳,不得不放他回去。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放了辽王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但没有这头猛虎的震慑,还真不行。我是一国太子,我的大部分精力,都得放在国事上。不管父皇愿意不愿意叫我接触政、事,但是一国太子该有的责任,该干的事情,我从不推诿。我不可能像是别人一样,陪着你花前月下,想着你是不是不开心了。我需要你能够独挡一面。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家事,只有国事。我希望你能挑起担子,而不是遇事就退缩。你此次的做法,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你还要继续下去吗?你该知道的,能做成这事的人家,多半都是想家里出个太子妃的人家。这样人家的姑娘,我敢相信吗。我希望你在我的身边,防着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你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话真的很动听。三娘抬头看了一眼宋承乾。 见他衣衫轻薄,而且已经湿透了。看来他说的话,也未必就是假话。这是真的着急了。想到这里,就不由的皱了皱眉,道:「殿下,还是找见静室,先将衣服换了吧。」 宋承乾一副恍然状的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上一眼,「出来的急!不耐烦下面的人啰嗦。」 三娘点点头,心里涌起暖意,就道:「还是先换衣服吧。」 宋承乾见她坚持,就心里一松。「好!我不换了这衣服,却反叫你担心了。我还是听你的话吧。」 说着,只叫了李石进来。李石就道:「奴才跟着主子出宫,没有带备用的衣服来。这是侍卫们路过街上随便买的。殿下凑活吧。」 「成了!你下去吧。」宋承乾挥挥手,叫李石下去了。 v第18章[03.04] 等李石退下去,宋承乾看了三娘一眼,就解了衣服,道:「找什么静室。这里就咱们两人,我在这里换就罢了。你听,外面的雨又大了。」 三娘连忙背过身去,从脸到脖子都染成了粉红色。 宋承乾只做不知,哆哆索索半晌,就道:「这哪里挂住头发了,三娘帮我瞧瞧。」 三娘只不回头,道:「我叫了外面候着的人来伺候吧。」 「我都穿好了,你搭把手就好。」宋承乾好整以暇的道。 三娘一扭头,就见宋承乾光着膀子笑嘻嘻的看她。 「哎呦!」三娘的脸都烧了起来,赶紧回过身。 宋承乾一笑就把衣服递到三娘的手里,道:「我从小到大,就没自己穿过衣服。快过来帮忙。叫外面那些人看见我衣衫不整的跟你在菩萨面前,就不好了。」 三娘的心神,确实被他扰乱了。她勉强稳下心神,才转身过去,将衣服往他身上套。男子身上特有的气味铺面而来。她不敢抬眼,只能靠着摸索。等摸到人的肌肤上时,赶紧又缩了回来。 突然,身子被宋承乾抱住,它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娘,跟我回去吧。」 三娘的心跳的如同鼓锤,她压下已经到嘴边,就要答应下来的话。慢慢的推开他,轻轻地摇摇头…… 「我不能跟你回去!」三娘摇摇头,垂下眼睑道:「殿下,我的难处您是知道的。您又何必只来为难我呢?」 「我不是为难你,我是心疼你。」宋承乾眼里露出几分无奈,「我不舍得你在这里青灯古佛。我怕你这一留下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怕我想你,想见你的时候,却见不到你。」 三娘嘴角挂着浅笑,手指忍不住都在颤抖,似乎在强自的忍耐着什么:「不管能不能回去,我心里知道殿下对我是不一样,我心里就欢喜,就满足。」这般说着,就漏出几分满足的笑意来。 宋承乾看着这样的三娘,不由自主的,心里动了一下。 三娘转过身,嘴角的笑意有点僵硬。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拿了宋承乾的衣服,慢慢的服侍他将衣服穿好。 「殿下,您不能再这里的多呆。您是千金之躯,若是有什么损伤,我万死难恕。」三娘福了福身,坚持要宋承乾尽快离开。 宋承乾叹了一口气:「别有用心的人说几句恶意的话,就叫你这般的在意吗?」 「我不是在意他们说什么,而是在意殿下。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因为我,让殿下……」三娘垂着头,轻声道。 宋承乾看不见三娘的脸,看不见她的眼睛,他以为是三娘羞于见他。「那好,我以后再来看你。」说着,又伸手抱了一下三娘。 云三娘就站在大殿的屋檐下,看着他带着人大步的离开。突然间,就觉得捂住胸口,只觉得憋闷的慌。 刚才,她贴在他的怀里,能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是那么的强劲有力,而且规律非常,竟是半丝不乱。 这跟表哥每次见到自己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便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表哥对自己跟对待别人是不一样的。不用贴着表哥那么近,只要站在他的对面,就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的很快,他的手心是湿的。 而太子他,没有!一点也没有。就算是贴在他的胸膛上,也没有让他有一丝悸动或者紊乱。 他根本没有对自己动情。这些日子,自己所看到的,都是自己想看到了,都是他给自己营造出来的。 情话可以骗人,但心却不能。 不管嘴上说着多么动听的情话,他的心,从来没有为她而乱。 三娘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干了一件蠢事,一件天大的蠢事。总以为即便哪怕他没有自己喜欢他喜欢的那么多,但多少也该有点感动的。哪怕那些话里九句是假的,有一句是真的。她还能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可是,他的话,没一句是真话。 堂堂太子出门,竟然没带衣服,还用在外面买?既然买了,为什么当时不披上。能买衣服,难道买不了雨具吗?即便什么都没带,那伺候的人就没有紧跟着送来吗?这都是有专人打理的。她从小一半的时间就在宫里,这些,她熟悉的很。常看着他们怎么伺候表哥的,难道太子身边的人比表哥的还差不成。 送肯定是跟着就送来了,如今也该送到了。为的就是太子回去的时候好歹能穿吧。可是她刚才看了。没有。李石没有给太子穿任何遮雨的东西。其实不用另买也行,不用宫里送来的也行,因为这庵堂里就有现成的。难道堂堂的太子,庵堂还舍不得一套雨具不成。 这些,也是在刚才,看着宋承乾淋着雨离开的一瞬,才想明白的。起初,她真的为他担心了,担心他会着凉。 今儿的一切,都是一出戏。一出演给自己看的戏。 越是看的清楚,就越是心疼难耐。自己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 她错了!错的离谱了。被情爱遮住的眼睛,直到这个时候才看明白。她捂住胸口,迷茫的看着雨雾。如今走到了这一步,进不得退不得,她的前途在哪里,她有些迷茫了。 行到山下,宋承乾才进了一户早就被侍卫清理过的人家。换了衣服,喝了姜茶。 等穿蓑衣的时候,宋承乾手一顿。今儿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随即又摇摇头,女人陷在情爱里,很少有脑子清醒的人。这三娘能把持住,坚持拒绝了自己,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再说,念慧庵是自己的地盘,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心里记挂着北边的战事,也就放下这一码事,赶紧的往宫里赶。 皇宫,御书房。 宋承平站在天元帝对面,道:「这次甄选出来的姑娘,我一个都不要。我的王妃,可不敢要这样的人。」 「你娶的是人家的姑娘,又不是姑娘的父母长辈。云家的三姑娘你觉得好,但是云高华和云顺恭你又喜欢谁了?都是一个道理,女孩子家,都是好的。」天元帝就道。 「那可不见得!总归这样的王妃,我坚决不要。」宋承平拧过头就道。 「你这倔驴的脾气。」天元帝哼了一声,就道:「不要想着还能和云家的三姑娘再续前缘。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再没有更改的可能。你死心吧。」 宋承平抬头道:「儿子还没那么龌龊,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算我们没有夫妻的缘分,但也是跟我伴着长大的。说句父皇不爱听的话,比跟那几个皇妹,觉得亲近多了。哪怕作为兄长,说一句公道话也不成吗。我敢给三娘说话,那是因为我心里坦荡。我心里坦荡,为什么要避嫌。」 天元帝就道:「那你想如何?你这是把宗室女都给得罪干净了。」 「儿子早就说过要做孤臣,要人缘做什么。」宋承平冷笑一声,「反正也没冤枉了谁。这里面顺水推舟的人,多了去了。」 v第19章[03.04] 「你先下去,叫朕想一想。」天元帝打发宋承平。 付昌九亲自送了宋承平出去,回来就道:「大皇子是个磊落的人。」 「这孩子……倒有几分文慧太子的品格。」天元帝小声说了一句。 付昌九就再也不敢说话了。文慧太子,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啊。人和人就怕放在一起比较,这一比,就准出事。文慧太子就是太光明正大了。反衬的别人都成了玩弄手段的小人。 既然提到了文慧太子,少不得就想起辽王。天元帝问付昌九道:「辽王如今到哪了?该到了吧。」 「算着日子,该是快到了。」付昌九就低声说了一句, 「辽王求娶金氏女儿的事,你怎么看?」天元帝问道。 付昌九哪里敢瞎说,就转移话题道:「这一点跟主子倒有些相像。」 「怎么相像了?」天元帝有些纳闷的道。 付昌九笑着看了一眼屏风的后面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天元帝哈哈一笑。元娘就粉面寒霜的进来,瞪了天元帝一眼,道:「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五妹还小,还是个孩子。辽王这是别有用心。」 这话有点意思。天元帝放下手里的事,就道:「说来听听。」 付昌九默默的退到一边,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元娘就叹道:「你们这些男人啊。从来就把女人当……算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她正色道:「相传,太、祖就为太、宗求娶过金家女,被金家拒绝了。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也不是拒绝了。但也是有条件的。金家女若是进了宫,那金家就不再提供……给皇家了。」关键的地方,天元帝含糊的过去。 「真是这个话。辽王求娶了金家女,这就是在跟皇上表忠心呢。要不然,一个没长成的小女娃,到底有哪一点是吸引人了。」元娘说着,又冷哼一声、 「你这么一说,我对你这个五妹,还是有印象的。就是正月十五那天,梳着双丫髻,头戴铃铛的那个孩子?」天元帝不确定的问。 元娘楞了一下,就道:「我当时没见。不过五娘是爱戴铃的。金铃铛,她有两大匣子。」可六岁以后就不戴了。突然戴出来假装年纪小,总是有缘故的。她就不再说了。 天元帝看了付昌九一眼,不确定的问道:「是个孩子样子吧?」 「是!挺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白白净净,也有孝心。口齿伶俐极了。」付昌九就又恭维了一句。 「嗯!」天元帝点点头,又扭头看元娘道:「看你这样子,似乎很不愿意这婚事啊。」 「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们宋家男人。凭什么我们姐妹,都得为了你们姓宋的伤心伤神。」元娘埋怨了一声,就道:「我怎么看不要紧,您还是看看,金姨会怎么看这事。金姨将金家的名声看的极重。若是五妹赐婚辽王,金家就不会再管辽王的事了。这好容易才能见面的母女,势必……」说着,就又是一叹。 「有没有可能是辽王跟金家合起来……」天元帝试探着问元娘。 元娘先是一惊,继而皱眉道:「如此,陛下不答应就是了。何必烦难呢。」 天元帝心里一松,道:「傻姑娘,如今不答应也不成啊。不仅要答应,还要好好的答应,至于以后……」 反正离那小姑娘成年,还有几年时候,足够处理这事的。万一辽王有个万一,看着金家的面子,也会再给这姑娘找个好人家的。辽王和金家,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不要牵扯在一起的好。 元娘袖子里的手顿时就紧了紧…… 按着时间算,辽王回到辽东,没有半月,也有十天了。军前的战报一封接一封的传来,可就是没有辽王半点的消息。 付昌九看着在地图前徘徊的天元帝,小声的道:「您这样忧心,也是于事无补的,」 「你知道什么?」天元帝皱眉道,「一旦辽王拦不住鞑子,他们就会长驱直入,京城也危在旦夕。」说着,他就小声道:「当初,太、祖怎么会定都在这里。」说着,就将手指向南边划去,「若是在这里,就好了。」 付昌九一看,天元帝手指下的,是金陵。他小声道:「听说,是金家的那位老祖,建议的太、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什么门道在。想必定都这样的事也该不是轻率的举动才对。」 天元帝摇摇头,「当时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时移世易了。」 付昌九就不敢说话了。 天元帝踟蹰半晌,才道:「拟旨。」 云五娘正在菜园子里,拿着小铲子给菜苗间苗。突听得院子里传来喧哗之声。她头也不抬的道:「去看看怎么了?」 最近家里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叫人的心都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紫茄应了一声,就放下手里的活计。不想刚转身,就瞧见香荽带着老夫人院子里的春桃过来了。 「姑娘,是荣华堂的春桃姐姐。」紫茄小声道,「很着急的样子。」 云五娘站了起来,转过身,等着二人近前。 「五姑娘安!」春桃匆匆的行了礼,就道:「姑娘,进赶紧换衣服去前面吧。宫里下旨了。」 五娘心里一动,这般郑重其事的叫自己过去,肯定是宣旨的太监要求的。那这旨意只能是给自己的。跟自己有关的,也就是宋承明临走时说的,赐婚的事。 她心里有数,就点点头,道:「你去吧。我换了衣服马上过去。」她低头指了指身上手上的土。 春桃应了一声,又小跑着离开,回去复命了。 香荽和紫茄二人赶紧扶了云五娘回屋里,梳洗换衣。 「姑娘,可知道是什么事吗?」红椒在一边问道。 v第20章[03.04] 「去了就知道了。」云五娘淡淡的道。 她相信,这样的情况下,皇上不会不答应这个亲事。 等云五娘到了前面的时候,云家的人已经到齐了。五娘见了礼,就看向坐着的太监,可不是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付昌九吗。 「内相大人好,劳烦您了。」云五娘客气的行礼。 付昌九连连避让,「不敢当,不敢当。老奴哪里当得起哟。」 云高华和几个儿子对视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这付昌九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对五娘自称起‘老奴’呢,可不古怪? 几道视线不由的落在了被付昌九捧着的圣旨上。 付昌九就站起身来,对云高华道:「国公爷,您看,是不是能宣旨了?」 云高华微微一笑,就道:「请!」 付昌九展开圣旨,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写的骈文,将云五娘称赞了一番。大意就是,你家的五姑娘朕听说过,都说她很好,貌美,多才,性情也好。关键是出身显赫。圣旨不仅赞了云家祖上如何的英雄了得,更是称赞了金家如何的功勋卓着。如此好的姑娘,就嫁到我们家吧。我们家辽王,那是太、祖太、宗的嫡系子孙,人品贵重。两人年貌相当,最是匹配。 云五娘心里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更像是一种大石终于落下来的感觉。 「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云高华接下圣旨,高声的谢恩声。云五娘再次叩首,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 对于云家的姑娘再次被赐婚,赐婚的对象也十分的显赫。云家众人没有太多的欢喜。 三娘被赐婚,却是太子侧妃。如今更是进了庵堂。 五娘被赐婚,辽王却马上要上战场,能不能幸运的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颜氏也不顾忌付昌九还没走,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的孩子,都这么命苦。」 云五娘心里有些烦躁,这虽说不上是喜事,但在被赐婚的时候,发出这样的声音,确实是挺晦气的。她知道,颜氏这不是心疼自己,也不是有意要给自己找茬,是想起了三娘。 付昌九的脸上就有些不大好看。这要不是看在宫里的皇贵妃和大皇子的面上,他都想当场翻脸了。不过还是对云顺恭道:「世子爷,恭喜您了。又添了一位王爷女婿。」 这倒也是。双娘已经是简亲王妃了,如今又出了一位辽王妃。三娘那边还挂着太子侧妃的身份。 说起女婿的显赫来,真是一个不让一个。 他客气的将人送出去,少不得塞了两张银票过去。今儿颜氏,实在是失礼了。 四娘拉了五娘的袖子道:「你还好吗?」竟是十分的担心。 五娘愣愣的点点头,笑道:「都好!」 「五姐,心里要是不好受你就说,如今剩下的都是自家人。」六娘抚着五娘的脊背道。 成氏点点头,「这话很是。不过,你也要往宽处想。辽王十二三岁就上战场,大战小战,几乎没有败绩。以后一定也不会有败绩的。我们五娘是福运好的姑娘,一定会会把福气带给夫家,辽王也会大吉大利,遇难成祥的。」 「借祖母的吉言了。」五娘展颜一笑,带着点羞涩,道:「祖母,我今儿想去山上住一段时间,行吗?」 成氏一愣,点点头道:「也好,跟你娘说说话。」她心里也奇怪,金氏是怎么答应将五娘许配给辽王的。 四太太庄氏就道:「你娘只怕也正想见你。收拾东西,我这就给你安排车马。」 五娘对着庄氏行了礼,又朝四娘和五娘笑了笑,就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五娘的背影走远,成氏才扭头看着不知道想着什么的颜氏,脸就沉了下来。但看着她大起来的肚子,又将要冲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算了,也不是自己的亲儿媳妇,说多了,越发的讨人厌了。只伸出胳膊,叫庄氏扶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我瞧着颜氏,只觉得她这性子,越来越左了。」成氏回到屋子就跟庄氏念叨。 庄氏一笑,就道:「二嫂子半辈子,就得了三娘这一个宝贝疙瘩。如今肚子里这个……好坏谁知道呢。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闺女身上,如今遇上这样的事,心里难以接受也是有的。」她说道这里,就一顿,道:「五娘的婚事来的突然,咱们四娘,还是姐姐,这婚事可得赶紧了。要是被上面这么不明不白的……我只要一想,这心里就怕的慌。」 「这却是正经事。」成氏猛地一惊,她还真没往这边想。见庄氏忧心,就道:「你到底是亲娘,比我想的要周全细致。咱们也不攀比,只要家风清正,人口简单,孩子上进。就行了!也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说实在话,跟咱们门当户对的,也就这么几家。除非又是皇家宗室。咱们家的姑娘,进皇家的多了,四娘就算嫁,也嫁不到简亲王那般位高权重的,也寻不到辽王那般年轻有为的。所以啊,只看着怎么对四娘好,就怎么安排吧。」 竟是撒手,让庄氏自己看。 庄氏对婆婆,一时之间就多了许多的感激。女人过日子,从来就不看过的是不是显赫,而是在于顺不顺心。在她看来,只要顺心如意,别的都打紧。 这边婆媳二人商量着四娘的婚事。而云五娘则坐上了马车,带着几个丫头,由护卫送着,往烟霞山而去。 不想还没有出城,就碰见了来接人的云家远。 云五娘在车里听见云家远将云家的侍卫都打发回去了,才出声道:「哥,上来坐着。」 「出了城再说。」云家远安抚了一句,就吩咐马车继续往前走。 等出了城,云家远才上来,手里拿着油纸包,「顺路买的鹅肉包子,你尝尝,味道还不错。我估摸着你也没顾上吃午饭就出来了。」 云五娘点点头,「刚才心里有事,所以也不觉得饿。这会子一颠簸,倒真的饿了。」 说着,就拿着包子吃了起来。 「这婚事,你自己心里是愿意的吧。」云家远就问道。 v第21章[03.11] 马车上就只有兄妹二人,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云五娘道:「之前宋承明就告诉过我了。我提前知道赐婚的事。」 云家远道:「宝丫儿,这里面的事情复杂,我希望你心里能明白。假如,辽王希望通过你,间接的从金家得到什么,那么……」 「那么,他就不是我心里的宋承明了,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回家来,哥哥养着。」云五娘说的斩钉截铁。 云家远鼻子一酸,艰涩的道:「好!」他觉得对不住妹妹,出嫁的女子从娘家得到的唯一帮助,竟然只是在她的生活出现变故之后,给她提供一个栖身的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娘亲到底是怎想的,怎么就那么干脆的答应了这桩婚事。 等到了烟霞山,金氏给了他们兄妹答案,「大乱只怕就在眼前了……」 云五娘的手一紧,看着金氏,道:「娘是说天下的局势将大乱?」 金氏将一张不大的纸条递了过去,看着云五娘道:「你先看看这个!再说说你的判断。」 云五娘打开字条,她的面色顿时就变了,「西北!成家在西北竟然会有这样的势力。这简直不敢想象。」 「这个你有机会可以问一问你四叔。他这些年在西北,比任何人都清楚西北的详情。要不然,他为什么回来的那般的干脆。要不是这样,你祖父为什么安排苏芷跟成家的儿子私相授受,却将四娘给摘了出来。要是没有你四叔的授意,你祖父不会这么做的。」金氏看着云五娘道。 云家远猛然惊醒道:「怪不得娘急着整理这些年西北生意的账目,您是想推演西北究竟藏了多少咱们不知道的兵员。看看多卖出的粮食,能养活多少人,是吗?」 金氏点点头:「我一直以为,西北消耗的粮食,是成家往北面的辽人透着做粮草的生意。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 云家远摇头道:「那也未必。他们一边用粮草换战马,一边扩充兵员。只是前者做的半隐半现,就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金氏点点头。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西北……这究竟是成家的人马,还是太子的人马?」云五娘问道。 问完,云五娘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即便是太子的人马,可也是通过成家养的,只要经的是成家的手,属于谁就说不清了。但这是谁的都不要紧,要紧的事西北已经已经在蓄势了。 见五娘想明白了,金氏又道:「戚家在西南沿海,势力庞大。这些年凭着海商贸易,着实攒下了不少钱财。如今,戚长天就在京城,为了什么目的,还不清楚,但此人会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人吗?为了海王令,他不惜在宫里闹出那等事端,这样的人,等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说着,就又拿着一张字条出来,给云五娘看,「这是戚家今年从高丽购买粮食的清单。」 云五娘拿到手里看了又看,才道:「这足够多养八万人了。」 「要紧的是戚家有水师,从海上一路向东,可进平津港。从平津港到京城,只有一天一夜的路程了。或是顺着运河,就直达通州。通州离京城,却只有半日的路程。」云家远皱眉道,「一旦作乱,朝廷却拿不出一兵一卒的水师来应对。」 云五娘喘了一口气,道:「也就是说,如今东北盘踞着辽王,西北是成家或者说是太子的地盘。但西南被戚家控制着。这三方各有优势。辽王是在辽东成长起来的。他对辽东的掌控,无人能及。而西北,成家也谋划多年,又有太子的一面旗帜在。从上到下,基本一心。而戚家看似最弱,却最危险。手里握着水师,就握着一张独一无二的王牌。」 金氏点点头,「这平衡一旦被打破,战火必然四起。天下四分五裂的割裂开。想要在这样的时局里站到最后,就不能让自己有软肋。宝丫儿,辽王比云家可靠。」 云五娘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娘!」 她的拳头握紧,她不能有软肋,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软肋。 云家远问道:「娘,咱们该怎么办?」 「你心里不是有数吗?」金氏看了一眼儿子。 云家远点点头,就不再言语了。 云五娘看着两人,心里一动,就道:「娘,哥哥的打算,只怕实在刀尖上跳舞。一着不慎,伤的可就是自己。」 云家远微微一笑,「放心!你哥没你想的那般没用。」 今儿的消息,叫云五娘暂时消化不了。她站在山上,看着山脚下袅袅升起的炊烟。鼻子突然一酸,这太平的日子还能过几日啊。 「主子,风大,回吧。」香荽小声劝道。 云五娘点点头,才要转身,就见山下那枣树上多了一抹红色。她心里一惊,这是她跟龙刺越好的信号。看来是有事情要找自己了。 她吩咐香荽道:「你去告诉大嬷嬷一声,就说我去山下一趟。另外,你把春韭叫来,让她跟着我吧。」 香荽不解其意,还是点头应了下来,赶紧进去回禀。 春韭出来的很快,出来什么都没说,只将一件薄披风给云五娘系好,静静的跟在身后。 山上的草木非常的繁茂,雨后还都带着泥土的腥气。这般怡人的气息,云五娘却没有半点的放松与轻快,只要想到这眼前的平静之下掩盖的暗潮汹涌,心里就不由的不安起来。 山脚下,大枣树后面是一处小院子,这是金氏偶尔歇息的地方。云五娘只得先进了这个院子。她自己在里面等着龙刺。 龙刺来的很快,见了云五娘也很恭敬。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护金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云五娘就道。 来人长相十分的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浑身上下,竟是说不出一个明显的特征来。就算见过,也一时无法描述出他的样子来。 那人低声道:「主子从出了京城,就一连遭受了七次刺杀。」 「什么?」云五娘‘蹭’一下站了起来,「你们主子如今怎样了?」 那人沉默了一瞬,才道:「受了点伤,已经进了辽东的范围。该是没有大碍了。」 「知道是谁干的吗?」云五娘问道。 那人摇摇头:「如今还没有查出来。主子说,京城的事情,让属下听从姑娘的吩咐。」 云五娘点点头,就道:「不会是皇上和太子,他们是想叫你们主子死,但却不是现在。这是有人想除掉你们主子,好叫辽东先乱起来。若引得鞑子进关就更好了。」还有什么比勤王更好的借口兵临京师。她看着眼前的人说道。「查!查成家!查戚家!他们干净不了。」 「是!只是不知大皇子平亲王那边……」那人又问了一遍。 v第22章[03.11] 「大皇子?」云五娘点点头,「查吧!」这个世道,谁也别轻易相信。多走一步比少走一步可靠。 「是!」他应了一声,才道:「姑娘,以后叫我龙三。」 云五娘点点头,见他要退下,才道:「告诉你们主子,保全自己,大变许是不远了。」 龙三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道:「是!」 看着龙刺消失,云三娘一个人坐了半晌,才起身回山上。 她对春韭道:「可听见什么了?」 「主子没叫听,就什么也听不见。」春韭低声回了一句。 「记住你的话。」云五娘停住脚步,认真的看着春韭道。 春韭不回避云五娘的目光道:「自从跟了主子,就是主子的人。金家出来的人,刻着金家的印记,记着金家的誓言。一诺既出,万世不改。」 云五娘看着春韭的目光就有些变了,她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好’。 金氏闭着眼睛,感觉到大嬷嬷进来了,就问道:「怎样?」 「咱们的人事先没有察觉。」大嬷嬷就说了一句。 金氏猛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道:「难道他竟然叫宝丫儿知道了……的存在?」 大嬷嬷疑惑的看了金氏一眼,就道:「主子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金氏这才恍然回神,道:「没什么,叫咱们的人不必盯着宝丫儿了。随便她吧。」 要真是宋承明将龙刺的事情告诉了宝丫儿,那盯着也没用。龙刺不进金家,是对金家的尊重。而她也不能真的去探寻龙刺的底细。 大嬷嬷点点头,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去。突听得金氏道:「哦!对了……你在山下也给宝丫儿收拾一个院子。以后常来常往,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 皇宫。 付昌九自然要事无巨细的向天元帝汇报在云家的所见所闻的。他朝屏风后瞥了一眼,倒是不敢添油加醋的说什么话。 就是这些,也足够天元帝皱眉的了。 「罢了,也确实难为人家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那云家的五姑娘到底还小。」天元帝叹了一声,就道。 还小?付昌九打了个大大的问话。要不是确定是一个人,他都以为是找出来替代的。今儿见到的姑娘明显是已经有些窈窕之色的大姑娘了,哪里是什么孩子?宫里不少娘娘初进宫的时候,不也十三四岁。哪里就真的小了。 但这婚已经赐下去了,不能更改,何苦说出来叫皇上心里不高兴,又叫屏风后那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的人心里记恨呢。 他微微笑着点头,就赶紧端着茶壶下去给皇上换一壶茶,借此避开直接回答。 天元帝看着付昌九的背影就道:「这老滑头。这以为朕真糊涂了。」 他直了直身子,转到屏风后,看见元娘香甜的睡颜,嘴角不由的翘了翘。也解了大衣服躺了上去。 元娘睡眼惺忪的看了天元帝一眼,翻了个身,也不起身服侍,只道:「您怎么也凑上来了?」 「挨着你歇会子。」天元帝将人搂在怀里,就道:「上次叫你跟金夫人提到的事情怎么样了?」 元娘瞬间就清醒过来…… 元娘翻了个身,跟天元帝面对面的躺着。往他怀里靠了靠才问道:「我觉得这事,还得亲自找金姨说才成。金家的生意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您想叫金家断了西北和西南的粮食生意,只怕不大可能。我也就叫人回去随意的提了一句。不敢往深了说。」 天元帝一笑,就道:「傻丫头,不能只说叫金家做什么,还要看能不能给金家什么。哪有不付出,只想回报的事呢。」 「可西北,西南,不光是……还有百姓呢。百姓要是因此而遭难,金家的名声可就毁了。您知道,金家把名声看的重。金姨她不会干这样自毁基业的事。」元娘垂下眼睑,说了一句。 「这天下粮食的生意,难道只叫金家做了?」天元帝失笑道:「金家就算占了一半生意,那朕也没有停了另一半的生意啊。况且,商人都是逐利的,金家退出来,自有别家再来填补一二。如此一来,供应百姓的用度,足够了。」 「是啊!商人逐利。可没有了金家这大头坐镇,粮价必然上涨,遭殃的还是那些本就吃不上饭的百姓。再有,拿算盘的能跟拿刀拿枪的这些人硬抗不成。他们不敢跟金家来硬的。难道也不敢跟这些小商家来硬的?要是放兵抢粮怎么办?扮成土匪打劫商家怎么办?」元娘皱着眉头,捏着天元帝的手指把玩。沉吟半晌就道:「与其这样,您倒不如跟金姨说说,控制着提供粮食。许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天元帝认真的看了元娘一眼,失笑道:「不想金屋藏娇,还藏出个女诸葛来。」 元娘往天元帝怀里又钻了钻,就道:「就会拿我说笑。您这心里装着事,我知道。」 「养虎为患啊。」天元帝叹了一声就道:「当年父皇……」 元娘没听清楚天元帝说什么,只道:「不管如何,这天下都不能乱。一旦乱起来,结果难料啊。」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是昏君,总是想着各方牵制,却没想先下手将这祸害从根本上除了?」天元帝用下巴蹭了蹭元娘的头顶,说道。 「这也是很多人想不明白的事。」元娘轻声道。一如既往的坦诚。 「父皇是由皇太弟继位的。那时候,文慧太子还不是太子,爵位是辽王。」天元帝小声道:「太、宗有自己的亲儿子在,怎么会跟父皇交底。父皇手里,是没有帝王兵符的。」 「什么?」元娘失声道。她不可思议的道:「那您手里……」 「我手里的,只有云家的兵符是真的。」天元帝看了元娘一眼,道:「这就是为什么,云家与皇家关系最为亲近的原因。」 原来如此,不管哪个皇子继位,云家都能保下性命。这才是根本。只是不知道,先帝是怎么从云家手里拿到兵符的。但只有云家的是真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其他的兵符都是假的不成? 「您这话叫我不明白。」元娘觉得自己的心跳的特别厉害。 v第23章[03.11]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天元帝看着元娘道:「太、宗没有将兵符给父皇。父皇知道,太、宗是害怕父皇害了他的儿子。于是,父皇就册封了文慧太子。文慧太子是一个让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的人。他没长大之前,太宗的旧部都在,父皇手里又没有兵符。就只能好好的养着他。也因为善待了他,才慢慢的将朝政握在了手里。他慢慢长大,端是风采斐然,君子风度。虽然太宗的旧部都慢慢的被削减的不多了。但他本人的风采能力,再加上太子的光环,竟是满朝上下,称赞声一片。」 「坐上皇位上,连亲儿子都得防备,更何况是比父皇他自己还更名正言顺的太子呢。父皇知道文慧太子的品行,主动索要了兵符。文慧太子理所当然的交还了兵符。第二天,文慧太子……在他死后,父皇才发现,兵符都是假的。」 元娘心里一叹,一定是先皇得了兵符,就迫不及待的杀了文慧太子。要不然不会过后才发现。 她小声道:「照着您的话,文慧太子的为人,该是不会做这份假的。只怕。他手里本就不是真的。」 天元帝点点头,道:「先皇也是那么想的。毕竟,兵符不可能交给一个婴孩保管。那些年,父皇将东宫上下也都查遍了。什么也没发现。他之所以肯定文慧太子交出来的是真的,就是因为他叫人找了,没找见。这猛地人家就拿出来的兵符,谁会怀疑是假的。这才阴差阳错,叫真兵符彻底的没了消息。最后,猜度这真兵符只怕是金家收着呢。」 「金家?」元娘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金家跟太、祖太、宗的关系,不仅是亲密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是有共患难共生死的情分在的。金家重诺,交给金家保管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天元帝叹了一声。 「难怪现在都没人动金家呢?」元娘小声道:「金家的人只怕誓死都没有说着兵符的下落,所以,才……」 天元帝点点头:「都以为先帝是为了钱财,为了什么协议。这真是可笑。只要有将士有兵卒,有这天下,多少钱财聚拢不来。至于为这个谋财害命吗?」 元娘点点头,这也有道理。「那为什么金家的人还是都死了?」 「真兵符只要不出来,那么假的也变成了真的。金家不存在了,这真兵符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天元帝理所当然的道。「按理说,这金夫人,该是当年年纪不大,是不会知道这么些机密事的。她要是有兵符在,就不会隐忍到现在了。所以,这兵符要么跟金家的那些人一样,长眠地下了。要么,就是根本不在金家手里。」 元娘又有些不懂了,问道:「那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如此礼遇金夫人呢?」 「说你是傻姑娘吧,你还不服气。」天元帝道:「兵符可能没有真的了,可金家的人却是真的。」 元娘恍然道:「只要从金夫人手里拿出来的兵符,不管是真是假,别人都会认为是真的!」 天元帝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了。」他叹了一声,「当年,父皇也打着这样的主意,叫金家作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没有成。金家差点被灭门。只是如今,跟以往不同了。金家不是以前的金家了,只余下金夫人跟她的两个孩子。她就算为了孩子,也不会再叫当日的事情重演一边的。」 说着,又解释道:「金家出事,父皇当年也恨懊恼。他用了半辈子时间,就只收回了云家的兵符。所以,云家那块是真的。成家的兵符,始终不肯上交。而且藏得很深,朕打发了不少人去探查,也没查出究竟来。」 「您跟江氏……是想借她的手……拿到兵符。」元娘不可思议的道。 「嗯!」天元帝摇头失笑道:「是不是觉得朕不择手段。」 元娘没有说话,这里面的内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过了半晌才道:「兵符是死的,人是活的。太、祖起兵之初,不是什么也都没有吗?不是一样的成事了。」 「所以才有时势造英雄的话啊。」天元帝就道:「当时的时势,跟先皇和朕所处的时势,是不一样的。先皇在时,光是太、宗旧臣就叫他放不开手脚。再加上金家的事情之后,先皇就病重了。也没有精力。等到朕登基的时候,年纪尚轻。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挣了十年的太平日子。本想着金家出现了,慢慢的谋划也不迟。谁能想到,成家和戚家这般迫不及待起来了。江氏一出事,朕就知道要遭。」天元帝躺着,眉心却紧紧皱着。 元娘心里一叹:这谁都不容易。「那您今儿跟我说这些话,是想叫我跟金姨说什么?」 「呵呵……」天元帝失笑道:「朕就不能跟你说说心里话,排遣排遣烦闷了?」 元娘摇头:「您可不是这样的人。」说着,就看向天元帝,道:「说吧!我虽是靠着金姨才能活到现在,心里难免偏着她些。但我也是你的女人,心里又何尝不会向着你。」 天元帝将元娘往怀里抱了抱,就道:「你只把今儿这些话传给金夫人,她是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您不怕,她记恨……」元娘不由的问道。毕竟先皇杀了金家满门。 「能问出这话,显然你的心里还是向着你男人多些。」天元帝调笑了一句,就道:「不会的。金家的大局观是值得称道的。」 元娘诧异的一挑眉,似乎对天元帝给金家如此的评价十分的意外。 「不用这么看着朕。」天元帝在元娘的头上揉了两把,笑道:「不光是我这么看待金家。就是父皇,他杀了金家,但又不得不服金家。常感叹太、祖太、宗,有这样的异性骨肉。」 等到了晚上,金氏就收到了元娘传过来的消息。 她眉头紧皱,将纸条递给五娘。五娘看了看纸条,也跟着皱了眉。 看着金氏的表情,五娘就道:「娘,难道您也不知道兵符的事吗?」 金氏摇摇头:「我不知道是金家压根就没有收着兵符呢?还是收着,但我不知道。」她站起身来,「按说不会有我不知道的事。会不会兵符根本不在金家。要是不在金家,现在想什么办法都是蠢办法。有没有可能,兵符在……」说着,就看向五娘。 云五娘知道她指的是宋承明,就瞪着眼睛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要是有兵符,皇上不会让他活到现在的。」 「也对!毕竟,他是遗腹子。文慧太子也不可能知道他走后,还能有一个儿子。」金氏坐下,更加的愁眉莫展,「那这兵符在哪呢?」 云五娘小声的问道:「要是真有,那么,娘……你会交上去吗?」 金氏垂下眼睑,慢慢的沉默下来…… 如果说云家的两番指婚,让众人对皇上对云家的态度不看好的话。那么突然之间对云家老四云顺谨的重用,就叫人更看不明白。 云顺谨突然被皇上任命为禁军统领,即日上任。 禁军是拱卫京师之用的。三万人马,全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非皇上的心腹不能担当。但皇上偏偏就用了一个跟太子和成家占着血亲的人。 这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皇上对太子信任有加?还是别有深意? 顿时让许多人觉得无所适从。 云顺恭此刻就站在皇上的御案之前,等着皇上说话。 天元帝看着云顺恭,而立之年的他显得英气勃发。 「你从西北回来,你来说说西北如今怎样了?」天元帝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的放在肚子上,很随意的问话,却直接的让人心颤。 v第24章[03.11] 云顺恭躬了躬身子,就道:「天子圣明,还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呢?」 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他对任何事都没有否认。 天元帝一笑,「你是个聪明人。是不是自从把你调回来,你就知道你接下来的使命是什么。就精明这一点上,你像你的舅舅英国公,一点也不想你的父亲肃国公。」 这话还真听不出褒贬来。 云顺恭避重就轻的道:「臣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这话都是糊弄人的。」天元帝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吧,坐下说话。」 云顺恭谢了恩,只在椅子的边沿上轻轻的坐了。 就听天元帝笑着道:「不能体察上意,哪里做得好官。你不需要这般的小心谨慎。」说着,就对一边的付昌九道:「叫人上茶吧。」 付昌九马上明白皇上的意思,本该是他亲自给云顺恭上茶才对,皇上偏说叫人上茶。这叫的人是谁?显而易见,皇上是在叫云家的姑娘出来见见这位四叔的。也是在跟云顺谨表示亲近的关系。 元娘端着茶盏,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云顺谨大大方方的见了,只点了点头,掀开茶盖,是云雾茶,放着明目的枸杞。这是在家里惯常的喝法。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只轻轻的道:「你太轻率了。」 这是在责备元娘不该走到这一步的。 元娘眼圈一红,微微的垂下了头。这是唯一一个对自己的行为提出批评的长辈。没有真的关心,不是真心为她考虑,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就见云顺恭站起身来,道:「皇上,万事都要名正言顺。这位……娘娘,敢问是个什么位份?」 位份? 元娘几乎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还需要这样的东西了。 天元帝就笑道:「起来吧。常听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也确实难得。我自己的人,我自是不会委屈了她。」说着,就摆摆手,叫元娘下去。元娘给云顺谨行了礼,才退了下去。 天元帝见云顺谨抬头看过来,才道:「朕将卫戍京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云家每一代都有人成为帝王的亲卫。列祖列宗敢将性命交托在云家手上,朕也一样。京城的安危,皇城的安全,全都交给你一人掌管。」 「臣……不敢懈怠。」云顺谨躬身,领旨谢恩。 从宫里出来,云顺谨不敢耽搁,先回了家。家里只怕也猜不来的个所以然来。 云家书房里。 云顺恭陪着云高华坐着,面上虽是都还可以的保持着镇定,但到底是欢喜难耐。 「父亲,四弟这位置,就说明皇上对咱们家还是信任的。」云顺恭身体放松,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好事了。 云高华点点头,「咱们家,一直都是皇家的信臣,近臣。关键时候,皇上还是信得过老臣的。」 云顺谨在书房门口,就听见这么几句话。心里说不出的好笑。 云家现在只能看着皇家的脸色过日子,可人家成家,戚家,早已经有了自己地盘人脉,在打属于自家的地盘。 如今看着父亲的样子,终于明白,为什么祖父会在临死之前,将兵符交了的。真要是那么要紧的东西握在这两个人手里,真是不敢想象能出什么乱子。迟早不是被自己玩死,就得被皇上砍了脑袋。 交了权力,留住一家的性命跟富贵,确实是当时就把稳的办法了。 他顿时连说话的想法都没有,进去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话。就退了出来。但心里却说不出的烦闷。 秋实苑里。庄氏正要出门,就见到云顺谨面色不好的进来。 「这是怎么了?」庄氏一边迎上去给丈夫宽衣,一边小心的问道。 这男人没差事,整天烦闷。这有了差事,还是烦闷。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搁着多少事。 「没事!」云顺谨往榻上一躺,就不想动弹了。 他不是一个随意对着老婆孩子发脾气的人,看庄氏担心,就道:「外面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你只把家里管好就好。外面的事情有我呢。我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了。放心,不管什么时候,你跟孩子都是第一位的。要是连护着你们都不能,我干脆一头碰死算了。」 庄氏点点头,给他把鞋子退了,慢慢的给他按着脚。「外面的事情,我从来都不问你。可如今咱们四娘的婚事,你是个什么章程。如今你这官职一升,四娘的婚事反倒不好踅摸了。真找的低了,还以为咱们四娘有什么不妥呢。」 云顺谨失笑道:「别说,你有时候还真不如咱家的姑娘明白事呢。如今四娘的婚事反而是最不急的。你心里着急,不过是害怕五娘的事在咱们四娘的身上重演,是不是?」 「可不是吗?五娘这孩子,也是命苦。怎么就好端端的,被赐婚给辽王了。我知道你一直就喜欢辽王那样的。可这过日子,还得图个心静。这整天跟着提心吊胆,算是什么好日子。」庄氏说着就一叹,「你说,这金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还真是舍得啊。」 「天下当爹妈的心都是一样的。这辽王的事,金夫人能同意,必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情的。她跟你可不一样,一般的男人都比不过她。这里面的事情跟你说不明白。你看着是随便赐婚,谁知道这背后都是怎么算计的?」云顺谨闭着眼睛,道:「如今皇上用我,而且要大用。那么,他就不会随便拿四娘的婚事做筹码的。」 三万禁卫军在自己手里,这京城就在自己手里握着。皇上的身家性命交托给自己,正不知道该怎么施恩呢。怎么可能那自己的女儿填窟窿。 他看着庄氏,问道:「娘是怎么打算的?」 「娘说,只要人口简单,孩子上进就好。别的也不必强求。」庄氏说着一叹,「娘心里也是疼孩子的。」 云顺谨点点头:「那你跟娘说,四娘的婚事不急。我心里有打算,一定给四娘找个妥当的人。现在还不到时候。」 庄氏眉头一皱,这没头没脑,怎么就有看好的人了一般。 「你这人,倒是给我交个底啊。」庄氏推了推云顺谨,「这么大的事,我不问清楚,这心里能踏实吗?」 v第25章[03.11] 云顺恭眼里的精光一闪,就笑道:「那是我亲闺女。咱们就一儿一女,哪个不是心头宝。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找个能包容咱家闺女性子的妥当人。我心里有数。」 「你整天跟兵营的那些人混做一堆。认识的也都是打打杀杀的粗人。咱们闺女叫娘养的多精致啊。吃果子都只挑品相好的,放在合适的碟里碗里,才用的。你要是找一个大莽汉,这能过得到一块吗?」庄氏能放心才见鬼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你没听过啊。读书人?这个世道找什么读书人?」云顺恭摇摇头,翻了身,不打算再说什么。 庄氏脸色都变了,「你还真打算在军中找啊。关键是得姑娘自己喜欢,她不喜欢,再好的日子也不会顺心的。」 云顺恭不想多说,就打岔道:「这么说,你过的顺心,是心里喜欢我啊。这话叫人听着舒服,我今晚能多吃两碗饭了。」 「你老不正经的。」庄氏在云顺恭身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孩子都多大了,说这些羞也不羞。」 「羞什么?跟自己的老婆说话,又不是别人。」云顺恭就哈哈一笑。 两夫妻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站在外面的四娘,悄悄的退开了。 笔儿跟着四娘一路在园子里转。 「这园子以前多热闹啊。大姐姐喜欢在亭子里弹琴,二姐姐和三姐姐就坐在一边对弈。五娘趴在栏杆上给池子里的锦鲤投食。六娘在一边做针线。」四娘看着架在水上的亭子就道。 笔儿抬头一看,就笑道,「姑娘爱拿着书,靠在柱子上消遣。」 「是啊!」四娘怔怔的看着亭子,「可是大姐姐……再也回不来了。二姐姐圈在了后宅,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三姐姐落发在庵堂里。五娘就跟天上的风筝一般,转眼就飘了。我跟六娘又会去哪呢?」 笔儿想起院子里昔日的场景,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命运向来跟主子绑在一起,这以前的姐妹,又都会飘到哪去呢? 五娘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跟着金氏从山上跑到山下,再从山下跑到山上。这么一来回下来,才发现她的体力竟然还没有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金氏好。 「这样不行,真到了要紧的时候,就你这样的,想逃也逃不了。」金氏就皱眉道,「以后,把那每天练字看书的时间,全拿出来,叫大嬷嬷给你另外安排课程。」 云五娘愕然的挑眉,「课程?什么课程?您想让我习武啊?我都多大了,是不是太晚了!」 金氏瞪了女儿一眼,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然后将腰带一把解下来,用手一抖,竟然是一把软剑,她随手就翻出一个剑花出来,「这是生了你们兄妹之后,我才学的。十数年下来,也算有小成了。等闲三五个人近不了身。你才多大?怎么就晚了?我看你懒。戚家的姑娘不是武功不错吗?我瞧着你跟戚家那丫头动手,要不是你的狠劲吓住了人家,你以为你能赢?怎么?不想学?」 云五娘嘴角一僵,她伸出双手,十指纤纤。这样的一双手舞刀弄枪,呵呵……她虽然不认为能有什么成就,但还是点点头,道:「学!如果娘觉得有必要,那咱们就学吧。」 金氏挑挑眉,「宝丫儿,记住,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是!」云五娘跟在金氏的身后,垂下眼睑。 从山下跑回来,浑身都叫汗给打湿了。回到屋子,香荽伺候云五娘退了衣服。 「你出去吧。我泡一会儿就起来。」云五娘下了水,就打发了香荽。 香荽看云五娘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一般,也不敢问。默默的退了下去。 云五娘闭着眼睛,温泉的水蒸腾出来的热气,将她笼罩在水雾里。她知道,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了。等像她这样身份的人都要防备的时候,这天下又能安稳多久呢? 泡了一刻钟,肚子饿了,才从池子了出来。 等到了正房,就听见里面是云家远的声音。 「……咱们的人重伤了两个。其他商队都被屠杀殆尽。咱们的货品有两船的损失。」 云五娘皱眉,这说的事是什么?难道还有人打劫不成? 她掀帘子进去,云家远见了妹妹,只点点头,继续道:「光是打劫商队也就罢了,我就怕这伙子人上岸扰民。」 金氏摇摇头道:「事情不对!戚家的水师就在旁边驻扎,这倭寇就是疯了,也不会在那条线路上动手的。」 云五娘坐过去,问道:「怎么,海盗劫了咱们的货?」 金氏摇摇头,「不是海盗,是倭国人。」 云五娘扭头看云家远道:「确定吗?」 云家远摇摇头,「倒是一副浪人的打扮。武器招式都对。可就像是娘说的,这动手的位置未免太有恃无恐。」 金氏冷笑一声,道:「这事难说啊。」 云家远面色一冷,道:「难道是戚家假扮的……」 「这还真不是最可怕的。」金氏手里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面色大变,然后猛地将杯子往地上一掷。 云五娘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自家娘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就听金氏咬牙切齿的道:「戚长天,这个匹夫,真是大胆。」 五娘也恍然。她猛地站起身来,道:「娘怀疑戚家跟倭寇勾结不成?」 「那还有别的解释吗?即便没有勾结,但也肯定是眼睁睁的看着倭寇横行。戚家,该死!」金氏一手拍在桌上。 戚家如果真是这样,确实可恨。但金氏这气生的未免太大。 看着金氏叫了大嬷嬷又进了书房,云五娘就问云家远道:「娘这是……」 「金家先祖有话在,只要金家一脉还有人活着,就得记住,不得叫倭寇踏上咱们的海岸线一步。只要是抗倭需要,金家可以付出所有。不管是金钱还是生命。」云家远轻声道。 云五娘肃然起敬。但同时心里也怪异了起来。这个金家先祖一定是大有来历的。 v第26章[03.11] 就听云家远道:「就是不知道戚家这是冲着皇位上那位来的,还是冲着咱们来的。按说,咱们这位老祖的话,戚家不可能知道啊。」 云五娘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道:「娘想做什么?」 云家远哼笑了一声,「你以为东海王的名声是白叫的。他戚家想在海上称霸,也得看咱们答不答应。娘是想动用……」 话还没说话,就听金氏在书房里叫道:「你们俩别在外面嘀咕了。进来说话。」 云五娘看了云家远一眼,兄妹俩前后脚进了书房。这个书房五娘常在里面看账本,可从来不知道这书架的后面,还另有一个世界。 跟着云家远进了暗室,云五娘被挂在墙上的海域地图给震撼了。 「这……这……这是……」云五娘将马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才挤出两个字,「什么?」 金氏看了五娘一眼,道:「这才是金家的根本。」她的手在地图上小心的抚摸过去,「不管风云怎么变幻,金家的使命就是戍守这片海域。」 云五娘看着这熟悉的蔚蓝色,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老祖不敢将这些交出去,他怕他的心血,成了别人手里政、治倾轧的工具。他希望他的后人,能戍守这片海域,只要金家还有一个人在,就不能叫倭寇踏上咱们的海岸。」金氏面色看着这片疆域,「在这里,金家才是王者。」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子强大的自信。 「金家在这海岛上……」云五娘试探着道,「金家的钱财全用在了这些海岛上。这些岛上,藏着精兵。」 金氏点点头,道:「雪藏了这么些年了,也该出来遛遛了。得给有些人提个醒,东海王是为什么才被封为东海王的。」她说完,就慢慢的将帘子拉上,那地图慢慢的隐在帘子之后。 云五娘心情有些激荡,「先祖是怕权力倾轧,朝代更迭,叫他的心血被白费了。所以,金家不掺和朝政。这支精锐也只是为了对付倭寇的。不许上岸掺和到其他的斗争里,是不是?」 金氏赞赏的看了云五娘一眼,道:「先祖说,再强大的势力,也经不住内耗。而且,金家若是没有合适的,有能力接管这一切的人,可以择贤者托付。不必拘泥于血缘。」 云五娘点点头,对这位疑似穿越前辈充满敬佩。他没有图什么王图霸业,没有什么种马后宫,但却留下了一颗火种,只要火种在,也许这片土地不会再受一次屈辱和磨难。 「先祖曾跟太、祖提过海域的重要性,但太、祖认为先祖有些杞人忧天。所以,先祖把自己后半生的所有精力,都耗费在这些事情上。他说,哪怕世人现在都觉得可笑,但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他是正确的。」金氏轻声道。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先祖这样的做法对不对。 云五娘点点头,十分郑重道:「先祖是对的。历史会证明他是正确的。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她说着,鼻子就有些酸涩,他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金氏挑眉,十分愕然的看着五娘。 云五娘有些纳闷的道:「怎么了?」 云家远也诧异的看着五娘,眼神十分奇异。 金氏马上转身,轻轻的扭动桌子的一条腿,桌子从中间分开,里面中空,就见她的手伸进去,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匣子,道:「世人都说先祖是位奇人,我心里一直不信。今日总算信了。他曾说,如果金家有后辈对于他的做法十分理解和认同,就把这个给他。这个匣子,我把玩了二十年,但是一直没能打开。」 云五娘挑挑眉,拿到手里,才发现这是一个密码匣子。而开启匣子的办法,就用英语写在匣子面上。 云五娘的手都有些抖了。她笑道:「我得先琢磨琢磨才成。」 金氏摇摇头,「给你看,你就拿回去看。不必再给我拿过来。」 云五娘点点头,怕漏了破绽,抱着匣子,马上转身就走。 云家远跟金氏对视一眼,都觉得十分的惊奇。难道真的是冥冥中注定。 云五娘回了房间,吩咐道:「春韭,守着门,任何人不准打搅。」 春韭应了一声。看着云五娘急匆匆的走进了内室。 香荽红椒等人对视一眼,都默默的离内室的门远一点。 云五娘的手轻轻的从这楠木匣子上划过。这些文字熟悉又陌生,她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 按照上面的提示,慢慢的扭动机关,半个时辰才打开。 里面是一本用简体字记着的笔记。有一张不知是什么的地图。还有一个金属板,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云五娘迫不及待的翻开笔记。笔记并不厚,等到了掌灯时分,就已经看完了。看完后,云五娘的手放在那个金属板上,说不出的复杂。 他没交代他的来历,但不管是匣子上的英文还是笔记上的简体字,都已经表明了他的来历。里面记述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而他留下的地图,是他记载的各种矿藏的分布图。 而这个金属板,正是兵符的最原始的模板。 「……如果金家后人遭遇不测,那么这一定也是皇家的劫难。」 这是笔记本上最后的一句话。 云五娘将笔记本和地图留了下来,放进匣子锁好。然后将那兵符的模子拿起来,又看了看。这东西太要紧,绝不能放在自己的手上。 门从里面被打开,春韭回过头,就见五娘从里面出来。这都整整一天了。姑娘在里面没吃没喝。香荽和红椒也站起来,看向云五娘。 云五娘吩咐春韭道:「站了一天了吧。下去歇着吧。没事了。」又朝香荽和红椒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就去趟上房。」 「是!」几个丫头相互对视一眼,看着云五娘出了门。 金氏跟云家远在书房,看着地图说着什么。 看见云五娘来了,金氏就对大嬷嬷道:「拿点吃的,这丫头一天没吃了。」 五娘走过来,将那模板放在桌子上,往金氏面前一推,「娘看看这个。」 金氏瞄了模板一眼,就问道:「这是什么?匣子里的东西?」 v第27章[03.11] 「兵符的模板。」五娘小声道。 金氏愕然了一瞬,又将模板推回来,「老祖留给你的,你就收着。」 五娘摇摇头,「您知道的,我拿着并不安全。娘先收着吧。」这东西轻易不能叫它露面的。 金氏拿在手里叹了一口气,将模板又放回了暗格里。指着边上的椅子道:「你也坐着听吧。」 五娘顺势就坐下了,大嬷嬷端着吃的,就放在一边。芝麻烧饼,配着排骨汤,就是不要其他的菜,也一样十分香甜。 突然听到金氏道:「宝丫儿,这次你也去。」 五娘一愣。 去?去哪? 她嚼着烧饼,疑惑的看着金氏。 就听金氏已经转头对云家远道:「……这事戚家不仅不会瞒着不上报,相反,上报的时候,只怕会将严重程度夸大十倍不止。要不然怎么能突显戚家的重要呢。以皇上对戚家的心思,也同样,不会不信,也不是全信。派个钦差去看看,顺便探一下戚家的底细是肯定。你们必须赶在钦差之前赶到福州……」 「福州?」五娘一愣,就问道:「是不是咱们在胶东的船安全到港了。福州却出事了?」 金氏赞赏的看了一眼五娘,笑道:「戚长天这是真当这天下就他手里有水师呢,把全天下人当傻子哄呢。真要是倭寇,他们何苦舍近求远,直接从胶东附近动手不是更便捷,何必去福州、琼州一带活动。而且戚家的水师就驻扎在那里,这可真是会选地方和时机啊。」 五娘点点头,心道那怪娘亲一听就知道有鬼。既然她才猛地醒悟过来,瞪大眼睛问道:「娘说的‘你们’是指我和哥哥?」 金氏挑挑眉道:「这是金家人的使命。你也不例外。」 皇宫,御书房。 天元帝将手里的折子把玩了半天,戚家想要什么呢?他皱着眉,对付昌九道:「宣简亲王。」 付昌九应了一声,快速的打发太监去了。 简亲王还在新婚,双娘正是妙龄,又十分的善解人意,也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突然宫里宣召,他还一时摸不着头脑。 天元帝跟简亲王年龄相差不大,但却是叔侄。天元帝按着辈分,算是简亲王的堂叔。 不等简亲王行礼,天元帝就道:「行了,又没外人在,都是自家人,没那么些规矩。」说着又道:「你看一下这个。」就将折子递过去。 简亲王见皇上似乎十分的着急,也不敢大意,站着就看了。来回翻看了三遍,才将折子合上,小心的放回去。 「你怎么想的?直说便是。」天元帝捧着茶问道。 简亲王躬身道:「戚家……只怕……别有用心。」 天元帝放下茶盏,就道:「是啊!别有用心。可朕能怎么办呢?放着不管不成?今儿要是不管,明儿就能突然冒出来更多的‘倭寇’,这种名上是匪,是盗,是贼,是寇的人,全他娘的都是兵!是朕用朝廷的银子养着的兵。」 说着,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扔下去。屏风后的元娘心里一紧,拳头也不由的攥紧,她心里顿时就气愤了起来。成家盘踞西北,但也确实是起到了抵御外辱的作用。而戚家,比起成家来,可就太该死了。 简亲王就道:「是啊!可如今,朝廷缺不得戚家。就算现在开始再重新组建水师,可时间上来不及不急不说,朝廷也拿不出银子供养啊。」 天元帝点点头,「没错,即便知道有猫腻,但朕还得跟他们周旋下去。」他呼了一口气,道:「这次你为钦差,亲自去督办海寇之事。即日就启程吧。」 简亲王躬身应了一声道:「可要叫六皇子跟侄儿一道去。」 六皇子? 「暂时不用。」天元帝摇摇头,「若是有变,不必事事请旨,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简亲王诧异的看了一眼天元帝,应了一声。见皇上没什么要交代了,才匆匆出了宫。 第二天一早,简亲王带着随从,一路出了京城,往通州码头而去。 中午,一行人在路边的小店里打尖。突然,远远的听见快马飞驰的声音,而且人数还不少。简亲王还以为皇上今儿又想起什么没交代清楚,叫人追来了。于是站起身望过去。不一时,烟尘里,十几匹快马就奔了过来。马上的人都带着黑色的斗笠,竟是一个也看不清楚。面容。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什么人? 从京城来,又不像是小户人家,怎么会不认识简亲王府的标识,竟是视若无睹的就离开了。难道皇上还派了一队人马不成? 「走!赶上前面的人。」简亲王翻身上马,先追了过去。 五娘在马上,紧紧的跟在云家远的身后。马上的颠簸,让她一时有些吃不消。她想起金氏临走的话,「金家没有孬种!」 这话像是鞭子一样打在身上,不论多艰难,都不能是孬种。 而此时的烟霞山,金氏站在山顶,看着早已经没有两个孩子身影的路,眼圈还是红的。 「主子,你把姑娘逼得太急了。」大嬷嬷小声道。 金氏抿了抿嘴角,道:「现在不教会了她,我如何敢将她送到辽东去。如果可以,我也想叫她过上我渴望了一辈子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这老天不许啊。我不想叫她步我的后尘。等到吃了亏才学会长大。」 「可主子,战场残酷……」大嬷嬷担忧的道,「会把人刺激的发疯的。」 「不会!关在笼子里,她是猫。放出笼子,也会虎的。只是野性还没有被激出来。」金氏嘴角翘起,「她不会叫我失望的。」 通州的码头,一艘不起眼的船已经扬起了帆。 v第28章[03.11] 云家远跳下马,马上就有一队黑衣人上前,二话没说就接过马的缰绳。 五娘从马上一下来,就有人跃上马背,只一眨眼,就骑着远去了。 「走了!」云家远招呼了五娘一声,就快步朝那艘船而去。 五娘跑着才能跟上云家远的脚步,登上了船,刚刚站稳,船就动了。 这效率,真的是没话说了。每一个环节都安排的妥妥的。 等简亲王追到码头,早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是船已经走了,还是这些人只是从通州路过。 到了船上,云家远才担忧的看着五娘,道:「怎样,还吃得消吗?骑马骑的不错,大嬷嬷要知道一晚上将你教成这样,会很高兴的。」 五娘摇摇头,道:「没事,还行。」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云家远不信的瞪了五娘一眼。 五娘咧嘴一笑,慢慢的伸出手。手因为拽着缰绳,已经磨出血泡了。 云家远看了五娘一眼,道:「疼吧?我开始骑马的时候也这样。别怪咱娘。」 「我知道。」五娘笑道:「整天在宅子里圈着,出来才觉得天大地大,浑身都轻松了。」 「哪怕受罪也愿意?」云家远指着这血泡道。 「可能娘就是觉得,我的人跟我的手一样,需要磨一磨才能真的当用。」云五娘看着手掌上的泡道。 云家远点点头,「娘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她会很高兴的。」 说着,就拿了伤药过来,扔给一边的春韭,道:「给你主子把血泡挑了,再上药。」 这次跟过来的就是春韭,水葱,绿菠。 这船外面看上去半点都不起眼,可里面设施却极为健全。甚至舒适度也极高。 「姑娘,咱们这一路走,不会靠岸的。您还是把窗户关上吧。再多看几天,我怕姑娘看着外面就犯恶心。」绿菠见云五娘坐在窗口朝外面看,就劝道。 「现在习惯不了,等飘到海上,就更习惯不了了。」云五娘看着太阳的光洒在水面上,反射出耀眼的亮光,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道。 春韭拿了针在火上烤了,才道:「姑娘,把手伸出来吧。」 「我自己来。」云五娘拿过春韭手上的针,自己挑破了血泡。其实,这些泡不挑的时候不是最疼的,等挑完才真是疼的。 春韭担忧的看了一眼五娘,马上麻利的将药给抹上,包扎好,安慰道:「三五天就好。到时就上岸了。」 上岸还是得继续骑马,继续磨。 明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事情可能并不美好,但云五娘的心还是止不住飞扬起来。 福州,让云五娘非常的惊讶。 她不知道现在的苏杭,是怎样一番景象,但眼前的福州,就是让云五娘眼前一亮。 「这里靠着海上贸易,成了舶来品的集散地。各地客商带着银子来,带着货物走。繁华是肯定的。」云家远带着云五娘下了船,简单的说了一句。 一行人没有停留,直接过了福州,往出海的港口而去。 港口停泊着不少的船只。云五娘眼里满是赞叹。这一艘船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建造成? 云家远带着云五娘,绕过港口,骑马又走了两个时辰,才又到了一处不大的临海的镇子上。不知道是不是五娘的错觉,一进入镇子,云家远就放松了起来。 云五娘跟着云家远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门口下马,然后很快有小二打扮的人过来,引着众人朝里面去。 客栈的掌柜是个中年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看上去跟大多数商人没什么两样。他见了云家远极为恭敬。 「有什么异动吗?」云家远朝四处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 「回主子的话,没有。」那掌柜的看了云五娘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道:「主子现在就要走吗?」 「嗯!马上走。」说着对那掌柜的道:「这是姑娘,不用遮遮掩掩。」 那人眼睛一亮,马上就跪了下去。云五娘亲自伸手扶了。云家远肯介绍自己给他,就证明他在金家的地位十分的重要。 「这是金六叔。」云家远对云五娘介绍道。 金六?一如既往,还是金氏的取名风格。跟大嬷嬷二嬷嬷一样,用数字排名。 「金六叔。」云五娘叫了一声,回了半礼。 「不敢!不敢!」金六摆摆手,想扶着又见这是姑娘家。只能用手悬空半托了。 云家远对于云五娘的反应表示满意,然后就道:「自家人,都别客气了。」然后对金六道:「咱们这就走吧。」 金六马上应了一声。一行人跟在金六的后面,先是进了客栈后院的一个小院子,从小院子的正房进去,马六在墙壁上扭动了一个不起眼的机关,马上就传来低压的摩擦声,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下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洞口。 云五娘见云家远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连忙跟上。 顺着洞里的台阶,一直往下走,在云五娘心里默数到九十九的时候,脚下的路才平了。 v第29章[03.11] 青石板的路,足可以容三四个人并行通过。墙壁上每隔一两米,就有一个燃烧的火把。地上似乎还有什么拖行过的痕迹。显然,这个暗道,是经常用的。 云家远看着云五娘边走边记,朝哪边转弯,走多少步,都记在心里,就道:「别费神,记了也没用。咱们能一路顺畅着走,是因为已经安排人将暗门打开了。这里我都说不清楚有多少暗门。但我来过几次,却从来走的都不是一条路。」 「难不成只有起点和终点一样?要真是这样,这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迷宫。若不是自己人,而是外人想擅闯,想走出去的可能性不大。是吗?」云五娘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云家远点点头。「除了娘,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迷宫完整的地图。其实,就算是拿着地图的人,彼此也都很难知道彼此。金六叔只守着这一个入口。」 言下之意,该是还有别的入口的。 要做到这一点,也就意味着,外面的整个镇子都是金家的人。而镇子的下面,却藏着一个迷宫一样的地方。 厉害! 云五娘在心里赞了一声。 只在这地下的密道里,就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眼前才豁然开朗,是一个几百平米大的石室。顺着石室往前走,又有数百米,看着有水光出现。才一走进,就有一个竹排撑着过来。船上的黑衣青年对着云家远行了一礼。 云家远点点头,率先上了竹排。云五娘紧跟了上去。这竹排上面一下子载了十二个人,叫云五娘十分的忧心。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扶住借力,随着竹排的移动,云五娘的心一直就提溜在空里。 在这石洞的水里,又转了好几道弯。等水越来越深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亮光从外面透了进来。 洞口,停泊着一只大船。从竹排转成大船,云五娘站在甲板上,才觉得心里踏实一点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里藏着一个港口。船使出一刻钟,就是茫茫的大海。水鸟在低空盘旋,不时的有鱼儿跃出水面。 这才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云五娘这才发现,这一行人,除了自己,好似都对这大海没什么好奇心。 「姑娘,先回船舱吧。再过一会就有些颠簸摇晃。」春韭上前小声的道。 云五娘扭头看了春韭一眼,「这里你们很熟?」 「我们在这海岛上出生的。自然熟悉。」春韭看着远处,眼里多了一些怀念。 原来从根子上,她们就是金家的人。根正苗红的金家人。 等远远的看见浓雾的时候,春韭就扶了云五娘不由分说的进了船舱。 座位上竟然有绷带,类似于可以固定住人的身子。 这样的设计,是得多颠簸啊。云五娘的心开始有些紧张了。 慢慢的,船晃了一下,既然开始密集的左右不停的摆动,像是在躲避什么。云五娘心里有些了然,这里只怕是有不少暗礁,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贸然经过,只怕有触礁的危险。 云家远道:「福州一直流传着什么鬼船,就是这么来的。都知道这里不能进出。但凡远远的看见咱们的船只,就都躲开了。」 原来如此。再加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蒸腾而起的雾,可不就显得更隐秘了吗? 这般的颠簸过了一刻钟就停下来了。云五娘回到甲板上,发现船后云雾依旧不散,落日的余晖照在雾上,真是说不出来的美。 等到太阳要从海平面跃下的时候,小岛就出现在了云五娘的眼前。 海岛的边上,停泊着十几艘巨大的船只,显然,这大概只是离海岸最近的一个补给站。 「这是雾霭岛。咱们在这里吃顿饭。」云家远扶着云五娘下船,解释道。 果然,这还不是目的地。 不过,海鲜还是不错的。真的是鲜的能叫人将舌头都吞下去。 陪坐在一边的妇人看着云五娘吃的香甜,十分的欢喜。 就听云家远道:「五婶,五叔不在?」 「一艘船出了点问题,他带人修去了。主子是知道咱们家的规矩的。不安全的船,不能上路。哪怕是船帆上有个小洞都不行。他这急脾气,估计今晚就想修好。」五婶这般道。 原来负责这里的是金五。这岛不光充当补给,还负责后勤和维修。 「那我们就不等了。回来的时候,再见五叔也是一样。」云家远放下筷子道。 云五娘赶紧将烤好的大虾,往嘴里再塞了一个,才放下筷子。 「急什么,叫姑娘把饭吃饱。」五婶爱怜的看了一眼五娘,就道。 「饱了,五婶。就是你这做的太好吃了。肚子饱了嘴没饱。等我回来的时候,您再给我烤一盘。」云五娘结果春韭递过来的帕子,边擦嘴边道。 五婶马上爽朗的笑道:「这不值什么。别的地方,这些玩意稀罕,在咱们这里,到处都是。」 好馋人啊! 云家远对五婶笑道:「别听她的。在岛上待上十天,她就再也不想吃什么海鲜了。」 五婶马上理解的笑笑。 因为是晚上,这个岛到底有多大,云五娘还真的不知道。只是看近处,也是屋舍俨然,草木丰茂。 v第30章[03.11] 靠着火把照明,云五娘不用细看,也知道这次上的这艘船和普通的船是不一样的。 这艘船形如梭子,甲板上竟是有二十五门火炮。船舱设在甲板的下面中间的位置,两侧则是架着强弩。 而最下层,才是摇橹的船夫。 等风帆升起来,云五娘才真正感受了一把速度之美。 「这是一艘速度和安全性都最好的船。老叔这是怕咱们遇上意外,才叫战船出来的。这可是轻易不出动的宝贝。」云家远解释道。 当然是宝贝了。 连火炮都装置了的战船,可以在任何一个想登陆的地方登陆。如果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来操控这一切,那就太可怕了。 云五娘问道:「哥哥说的‘老叔’是谁?」 「金家排名的这些管事,很多都是跟娘亲还有……死去的舅舅们一起长大的。他们名为主仆,但感情……很好。老叔,就是排名最小的一位,跟娘……年纪相仿。你见了叫老叔就好。」云家远低声说完,就又咳嗽了一声。 云五娘看了云家远一眼,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 等经过了半晚上的颠簸,船靠了岸。云五娘站在甲板上,看着船下灯火辉煌处站着的一个英姿笔挺气势轩昂的男人的时候,就有些明白哥哥为什么说话的语气奇怪了。 她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竟然是觉得他跟自家娘亲十分的般配。 这种感觉叫云五娘想起了一个词——坑爹。 但自家爹确实是个坑货,坑了也就坑了。 「那就是老叔吗?」云五娘不敢用手去指,只微微的抬了抬下巴,小声的问云家远, 云家远点点头,「老叔排行十八。叫金双久。」见扶梯已经放下了,就道:「以后再详细的跟你说。」 云五娘有些怨念,这应该早点跟自己说才对嘛。 金双久,双九,可不就是十八吗?这名字取的,赞一个! 下了船,金双久就迎了过来,虽然云五娘在他的脸上没看出欢迎的意思来。 「就是再紧急的事,难道就等不了一晚上。明天白天再过来也不迟。这大半夜的,万一起了风浪怎么办?你这急性子到底是随了谁?」金双久看着云家远,劈头盖脸的道。 原来是担心夜里出事啊。 云五娘觉得十分的有趣。这位老叔对哥哥可不像是其他几位那般的恭敬。 就听云家远道:「老叔,这不是我娘有交代吗?」 金双久明显一愣,然后沉默了半天才道:「……你娘……也胡闹。」 云家远也不在意,笑着就道:「老叔,这次我把宝丫儿也带来了。」说着,就推了云五娘一把。 云五娘赶紧上前,福了福身,「给老叔请安。」 金双久点头应了,毫不客气的受了。半点没有回避的意思。她越发觉得这位老叔的身份在金家绝对不一般。 就见他转身就走,云家远拉了五娘的手跟了过去。 云五娘正走着,眼睛打量周围的景色。虽然夜里什么都看不分明。但对于陌生环境,人本能就想先看个清楚。不想突然听到金双久问道:「你那混账爹还活着吧?」 云五娘顿时就意识到这是问自己,云家远又不管云顺恭叫爹。于是不假思索的道:「可不还活着吗?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还有的活呢。」 说完,就听云家远咳嗽了一声,云五娘恨不能打自己嘴巴子。猫猫咪呀,怎么就顺嘴把实话说出来了? 顿时就尴尬了来了。直往云家远身后躲。 走在前面的金双久脚下顿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对云五娘的回答十分的满意。 就听他‘嗯’了一声道:「他最好给我好好活着,我好腾出功夫来,慢慢的跟他算账。」 云五娘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跟在后面点头认同,是得有人跟他算算账的。自家老娘顾忌哥哥和自己多些。 再往前走了一段,就有几匹马等在那里。骑马行了半个时辰,才在像是军营的地方停了下来。 金双久扭头对兄妹两道:「叫你们的随从都在外营房,你们随我进去。家远是懂规矩的,进了里面,就是金家水师的一员。没有任何特殊的待遇。不再有随从丫头伺候。」 云五娘知道,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虽然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明智的赶紧点点头,道:「是!老叔。」 云家远担忧的看了一眼五娘,她可是从小就被丫头嬷嬷伺候着长大的。叫她什么事情都自己来,可别再折腾的病了。这一路上已经够辛苦了。 跟着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非常干练的女人走了出来,看了金双久一眼,才对五娘道:「姑娘,跟我来。」 云五娘朝春韭三人示意了一眼,叫她们放心,就要转身跟着那人走。 「别称呼什么姑娘,就叫云五就好。」金双久淡淡的朝那女人说了一声。 五娘还有点懵,这怎么闹得跟军训似得。而且是不想叫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就见那女人不赞同的看了一眼金双久,才应了一生。 v第31章[03.16] 云家远赶紧道:「你跟幼姑去吧。没事。」 这是介绍了这女人的身份。能被称呼姑姑,就代表十分的亲近。 云五娘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但这是没事吗?对自己来说,这是要出大事啊。 幼姑走在前面,云五娘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进了两重岗哨的大门,是一排整齐划一的房间。 「今晚现在这里歇息。」幼姑说着,就将云五娘带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黑漆漆的,但这绝不是一个人住得。里面传来清晰的喘息声。这应该是个集体宿舍。 我的天啊!她一个人拥有一个好几亩大的院子,住着三进的宅子。但是,现在叫她跟人住集体宿舍。有没有搞错? 借着灯笼不怎么明亮的光,云五娘愕然的表情是那么明显。幼姑都有些不忍心了。 「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幼姑说了一句,就马上转身离开了。她怕再不走,就真的不忍心了。 「哎……」云五娘站在门口,手里就一盏灯笼。 上哪里找水?还没梳洗呢!也还没有吃点东西。这颠簸了一路真的饿了。 娘啊!你这是叫我干什么来了? 云五娘只得自己提着灯笼进去,举着灯笼一照。里面的架子床一个挨着一个,由于光线实在有限,竟然看不到头。这房间里面是打通的。 找了好久久,才在一个上铺找到一个空位。 「你谁啊?」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将云五娘吓了一跳。 云五娘一回头,才发现床边上冒出不少脑袋。看来是把别人惊醒了。猛地听人这么不客气的问话,云五娘愣了半天才道,「云五……新来的。」 「哪个岛上的?怎么才来?你们岛上就你一个人到年龄了吗?」又有人问。 这话什么意思,每个岛上年龄到了的孩子都要送来吗?云五娘心里那点不满马上就烟消云散。她笑道:「我们遇上风浪了,耽搁了点时间。」 「就你一个女的?还是她们都去了外营。」下铺的姑娘从被子里钻出来,问道。 「都去了外营。」云五娘道。春韭等人都去了外营。内营外营有什么区别,鬼才知道。 「行了!行了!都睡吧。」侧上面一个姑娘,就出言道。这话一出,所有的人迅速的躺好了。就听她道:「云五,早点睡,明天还早起呢。」 云五娘朝那姑娘点头笑笑,才踩着边上的架子上去。到了新地方,她也不敢退衣服。只胡乱躺下。可能是真的累了,竟然就真的马上就睡着了。 一生尖锐的哨子声响起,云五娘被吓的赶紧坐了起来。就见整个寝室都麻利的穿衣,没有说话的声音。 下铺的姑娘才小声道:「赶紧换衣服啊,愣着干什么?」 云五娘一瞧,边上一套蓝色的衣服,跟这些姑娘身上的是一样的。忙起身要换。 可云五娘将衣服一退,众人都朝云五娘看来。唬的云五娘赶紧用衣服挡住身体。 突然听到幼姑的声音道:「都看什么,还不快点。」 云五娘这才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少了。再一看,才知道她们看什么,自己身上白嫩细腻,犹如一块美玉。可这些姑娘常年在海上,麦色的肌肤已经算是白的了。 倒是侧上方的姑娘又多看了云五娘一眼,眼里闪过深思。 云五娘已经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自然不敢大意。穿了衣服,将头发跟这个姑娘一样,编成辫子盘在头顶,用帕子包了。 尽管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出去的时候还是比较晚。 这些姑娘跟战士似得,排着队。云五娘凑过去站在最后。 还不等站稳,队伍就已经跑起来了。穿过了营房,一路朝海边。海边的这条路,应该是绕着岛一周的。天蒙蒙亮,海风吹拂在人的脸上,耳边还是海水退潮的声音。整个岛上,都是脚步声。 云五娘呼吸着带着海洋的咸味的空气,脚步变的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变的越来越急促。但她不敢掉队啊。金家人丢不起这个人。 金双久站在路边,问另一边的幼姑,「怎么样?」 幼姑‘哼’了一声,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没掉队。」 这对于养尊处优,一个人有几十个人伺候的大家姑娘,已经殊为难得了。 幼姑又道:「衣服是自己换的,头发是自己梳的。别人做到的她都能。这孩子在云家是不是不好过啊。」 云家远在一边舒了一口气,见金双久和怡姑都看他,就马上道:「别人不知道老叔还不知道吗?为了照顾她,咱们在云家就放了几十个人,哪里就不好了。她自己不是那种被人宠就能宠坏的姑娘。」 金双久嘴角一翘,就转移话题问道:「她真的差点杀了戚长天的闺女?」 云家远点点头,「用瓷片抵着这里……」说着,就指了指脖子上的大血管,「差一点点。」 金双久嘴角一翘,对幼姑道:「今儿男女一起练。」 幼姑瞪了金双久一眼,这人又要折腾孩子了。 云家远闭了闭眼睛,也不明白娘这么固执送五娘来是为了什么。他出声道:「老叔,咱们有正事呢?」不是已经派哨船去查倭寇的踪迹了吗? 金双久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云家远,「哨船来回一趟需要多久?难道咱们就什么也不干干等着?」 v第32章[03.16] 云家远闭上嘴。这是成心要训练五娘啊。 云五娘跟着队伍跑完,就躺在沙滩上不想起来。 「起来吧。再不回去,就没早饭了。」一个看着有十五六岁大的姑娘道。 云五娘听出来,这就是昨晚叫大家都睡的姑娘。看来在众人中很有威信。 「我叫海石。」说着就笑了,露出一口的白牙。 云五娘挑眉,这个姑娘不光是有威信,而且很有脑子。只怕,已经从自己的身上看出了什么猫腻。 随着海石,回了宿舍,然后迅速的擦洗一把。就去了膳房。 膳房最靠里面的位置,是一排大木桶,木桶里放着饭菜。 云五娘手里拿着两个碗,好容易排到跟前,就见打菜的师父舀了一勺菜进碗里,这勺子真大,一勺就是大半碗。另一边的师父马上给放了两个杂面的馒头上来。再往侧面走,又有一个师父打了半碗汤。 这些人吃饭都很快,也没人说话。还有很多人没打到饭,而最开始打到饭的却已经吃完了。 她现在能看到的,就有数百人。她想,这还远远不是全部。 云五娘找了个位置坐下去,就见海石坐在了她的对面。 「赶紧吃吧。吃不饱就撑不住。」海石看着云五娘拿着手里的馒头打量。 菜里炖的应该是什么海鱼,云五娘也吃不出来。反正是带着淡淡的腥味。杂面馒头也还算宣软。汤是紫菜汤,这个云五娘倒是吃的下去。 「都得吃完。不能浪费,不许挑食。」海石有提醒了一句。 可这腥味确实不在云五娘的承受范围之内。难怪哥哥说,在岛上待上十天,就再也不想吃海鲜了。别说十天,一天她都几乎想耍赖逃走了。 看海石吃的狼吞虎咽,云五娘只能咬牙忍了。这鱼还好,只有几根粗大的刺,倒也不费事。就着馒头硬咽下去,然后用紫菜汤冲冲口里的味。 海石见了云五娘吃饭的样子,心里就更诧异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在海岛上生活过的人。要知道,这鱼一般也是不常吃的,算得上是好饭了。她还吃的这么艰难,那平日里又过的什么日子呢? 听说少主子来了。难道这是未来的少夫人不成。 她心里有了猜测。 能到主子身边,谁不乐意呢?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可不能白白的糟践了这个好机会。 将这些饭菜吃完,云五娘就觉得胃里顶的难受。 这碗实在是太大了。在家一日三餐,也吃不了这许多啊。 海石见她难受,就道:「碗给我,我来洗吧。」 云五娘赶紧摇头,都坚持到这份上了,可别因为几个碗,再叫人说自己搞特殊化。就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正好撑得慌,走动走动。」 海石就抿着嘴笑。这位姑娘还挺好强。 早饭完休息了不过一刻钟,就又开始中午的训练。海石领队,将人都带到了海边。云五娘才发现,另一边站着人数更多的一队男队。而且男队个个光着膀子,只穿着一跳大裤衩子。 云五娘顿时大囧。不由的朝云家远看去。云家远站在主位上,朝云五娘看了一眼,微微的摇头,叫她不用担心。 突听见金双久喊了一声:「全体下水。」 然后众人马上就朝海里跑去。 云五娘看着身上的衣服鞋袜,就这样下水吗? 「云五!」金双久呵斥道:「下水!没听见吗?」 听见了!但是万一被水草缠在怎么办?太危险了。 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快速的朝海边跑去。 海水冷冰冰的灌进了鞋子,打湿了鞋袜,然后一点一点的浑身都湿了。海水起起落落,这跟温泉池子和浴池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身上的衣服坠的人伸不开手脚。而众人还在向更远的地方游去。 真是要了人命了。光是这海浪的阻力,就叫她寸步难行。 等众人游了一圈回来,云五娘还在原地打转。奋力的游几米,就又被海浪掀回来了。不少回来的人看见云五娘这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海边,五岁的小娃儿,也不会这么没出息。 等都上了岸,只云五娘还在离岸边十几米的地方扑腾。 金双久就喊道:「云五,你是在澡盆了学的游水吗?」 众人一阵哄笑! 笑个毛线。 云五娘心道:我还真就是在澡盆里学的游水。 v第33章[03.16] 要不然一个大家小姐,上哪游水去?先在澡盆里学会换气了,才去了温泉池子。那池子也就七八米长,三四米宽。在烟霞山的浴室的池子,也就那么大。 可不就是澡盆里学会的吗? 云家远咳嗽了一声,对金双久小声道:「宝丫儿就是在澡盆里游的。」 金双久愕然的看向云家远,「那我叫她下水你怎么不拦着?」 云家远一惊:「老叔没派人护着吗?」 金双久摇摇头,「她连游泳都不会,你娘叫我训练什么啊?」说着,一扭头,海上哪里还有云五娘的身影。 云家远面色大变,边往海边跑,边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迅速的跳了进去。 五娘只是潜了下去,下面没有海浪的拍打,劲道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金双久见过了一会子,五娘露头换了气,然后又钻了下去。就冲云家远喊道:「少主,回来。没事了。」 云家远浮起来一瞧,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也太冒险了。 幼姑叫了两个年长的女子,下了水。将云家远换了回来。 周围的人就是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下水的姑娘身份不一般。 就有人问海石,「你知道云五是谁吗?」 「看少主那般紧张,不会是……」有人猜测到。 「不对,云五姓云。八成是传说中的那位姑娘。」有人又说了一句。 岛上的人都知道金夫人有一儿一女。儿子是记在金家族谱上的,那位姑娘却是公侯府的小姐,金尊玉贵的。 众人心里一惊,还别说,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要真是公侯府邸长大的小姐,能做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云五娘拼劲全力,游到了规定的地方。这地方有人船等着。云五娘朝船上的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游回去。回来的时候,顺着浪,比去的时候,稍微轻松一点。 等到了岸上,云家远就把自己的衣服先给云五娘披上,「还好吗?」 感觉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云五娘摇摇头,强撑着站起来。朝队伍的最后走去。 金双久呼出一口气,才道:「都不用好奇的看了。那个是云五娘,咱们主子的女儿,金家的小少主。因为年纪到了受训的年限,主子就将她送来了。她跟你们一样,但也不一样。一样的是,她跟你们吃一样住一样,受一样的训练。不一样的是,她会比你们每个人都过的艰难。肃国公府的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个人就有几十个人伺候。她如果能受得了这份辛苦,你们谁都别叫苦。主子受过这样的训练,少主在年仅十岁的时候也受过这样的训练,现在,小少主跟你们一样,也受这样的训练。主子们以身作则,你们还有谁不满吗?」 「没有!」场上顿时响起了响亮的应答声。 没错,金家的主子常年不在海岛上,时间久了,就会缺少一份凝聚力。前几年的哥哥,现在轮到里自己。 海上的训练,除了每天日常的下水训练,更有将人用船带到海上,然后一个一个扔下去,下面海上飘着的有木板,有原木。这是训练众人怎么在海上生存。这每一项训练,都带着风险的。毕竟海上风云变幻,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在这样密集的训练了半个月之后,这一日,又被带到了船上。 金双久站在甲板上,对跟云五娘一批的五十个人道:「从这里跳下去,西南方向,是一个不大的荒岛。你们需要在荒岛上生存三天。三天后,就有人接你们。祝你们好运。」 野外生存训练!我的老天啊。 海石看了云五娘一眼,第一个跳了下去。云五娘深吸一口气,也纵身往下一跳。从船上跳下去,这得六七米高。如今,她都被训练的不怕了。 一个个的从甲板上跳下来,就跟下饺子一样。云五娘目测了一下,从这里算起,离海岛至少要二十里。 远远的,也有船跟着,防止意外发生。 等到了海岛上,都已经过了中午了。人困马乏。躺在沙滩上,真是连一个手指都不想动弹。 以前向往的白色的沙滩,此刻就在身下,云五娘却从里面看不出任何的美来。 感觉到周围的人都慢慢的起来。 得先找到能喝的淡水,然后要找到宿营地要不然真遇上恶劣的天气,到了晚上才抓瞎呢。她们都默契的没有叫自己,只怕也是想叫自己多歇息一会子。 云五娘站起身来,跟着众人,却对海石道:「要不然分组找吧。」 见海石看过来,连询问的力气都没有。 云五娘又往地上一坐,就道:「找水,找住的地方,找干柴,找吃的。这是咱们需要的。」 海石点点头,「前三组每组十人,找吃的留二十个人。姑娘跟着找吃的一组吧。」 「我对海里的东西不熟,还是找水吧。」云五娘知道海石是想照顾自己。找吃的就只在沙滩上,就能找到不少。可淡水有时候真的是十分的艰难。 海石见云五娘坚持,就点点头。大家自动分开。 大量的体力消耗,人都口干舌燥的。 水,成了目前最急需的东西。 「姑娘,要不然,我先爬上去看看,看看这个岛上的大概情形。」海石指着一处二三十米高的岩石道。 「对海岛,你们比我熟。你做主就好,不用事事问我。」云五娘摇摇头。自己别外行指挥内行,只要别掉队就好。 v第34章[03.16] 海石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那几个人都点点头。有个瘦高的姑娘叫水草,她道:「我在这里陪着姑娘,叫海藻陪你一起上去。」 云五娘扭头一看,是个十分瘦小的女孩,瞧着也就十三四岁。「行不行啊?这岩石早就腐蚀了,并不把稳啊。」 那海藻腼腆的一笑,「姑娘放心,几十米我都爬过。」 看着海石和海藻徒手向上爬,云五娘的心都提起来了。但众人看着都不紧张一般。 水草笑道:「咱们打小就在海上漂。有时候也会在我们的岛附近的海礁上玩。这些都是我们常干的事。只是这里环境生疏,才叫两个人一起去的。」 云五娘点点头,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 「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她们。咱们继续找水。再扛下去大家都得脱水。」云五娘自己就渴的受不了。浑身都是海水的味道。其实一点都不舒服。 水草点点头,「石花留下。剩下的都跟着姑娘走。」 眼前能看到的就是棕榈树和灌木丛。 几个人先从海滩上捡了不少大贝壳带着。以前,这些东西在云五娘的眼里就是装饰品。屋里也有不少贝壳做的摆件。但在这里,贝壳是作为器皿使用的。 在没有找到水源以前,灌木的树坑里存着的雨水,叶片上的露水,都是淡水。不定就能救命呢?哪里能浪费呢。 这海洋气候,雨说来就来。存下水是非常常见的,这是目前最把稳的淡水水源了。 收集这些水十分的艰难,贝壳实在不是什么理想的器皿。 水草手里的贝壳,有碟子大小,浅浅的。收集满了水,先递给云五娘,「姑娘,喝吧。」她见云五娘摇头就道:「咱们先喝了,才能给她们带。」 云五娘看看自己贝壳里的,就把自己的喝了,「你喝你的。」 这水的味道,还是带着淡淡的腥味,咸味,还有一股子臭味。应该是时间长了,有点坏了。 水草看着云五娘皱眉,就道:「慢慢的习惯了就好了。不过我们生活也不是这样的。岛上都有水井,用水很方便。也都是甜水井。像是现在这样的训练,我们也是头一次。」 正说着话,就见海石,海藻和石花三个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云五娘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见身上除了蹭的脏了些,没什么大碍,就把另一只手上的半贝壳的水递过去问道。 海石接过来,一口喝了,才道:「不规则,南北长大约两三里,东西长最长处也只有六七里。不大。」 不大,就意味着资源相对匮乏。要在这里找到五十个人所需要的,实在了艰难了一些。 「继续说。」云五娘抿着嘴,看着海石道。 「这里海鸟聚集,所以,地下的淡水应该是不成。」海石摇头道。 地下水被鸟粪污染了,不能使用。 云五娘心里骂了一句娘,她就知道,老叔不会将让自己好过的。这是逼着人不得不挑战自己的极限了。 另外两人也喝了水。海藻抹了嘴就道:「有海鸟,就有鸟蛋。这个得生吃……」 估计找吃的那一组,找的最多就是鸟蛋了。 「先看看再说。也不能说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吧。」云五娘就道。 海藻就道:「倒是还有几个椰子树。只是太高了。风险太大。下面落下来的倒是可能还能用。」 云五娘心里一动,就道:「先去看看。」 这一路,脚下的鸟粪堆积了厚厚一层。这里的气候又湿热,散发出浓重的氨气的味道。几乎叫人厥过去。 二三里路,从这一边穿插到另一边并不是一件难事。 椰子树十多米高。树下有些已经完全干涩的椰子,也有褐色的,里面应该还有椰汁。这是如今唯一能找到的好的水源了。树上的确实叫人没办法。 几人将这些椰子收集起来,每人倒也能分上一个。暂时就只能这样了。树上的只能眼看着,却真的拿它一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些女孩能攀岩石,但对于笔直的树干,显然不行。 这椰子是好东西,椰子肉砸成泥状,抹在脸上手上也能起到护肤的作用。她脸上都已经起皮了。脸上被海水的盐分浸泡,然后又暴晒。真是一下海,海水一沾上就火烧火燎的疼。 一队人回到聚集地,见是靠着海滩的岩壁,下层应该是曾经被海水冲刷,凹进去半米深,一米高的凹面,十分狭长。她们将棕榈的椰子挡在外面,基本能遮住风。人躲在里面倒是干燥又避雨。 那领头的姑娘就海鸥,是个活泼爱笑的。见礼云五娘就笑道:「姑娘,你瞧我们还发现了什么?」说着,就指给云五娘看。 云五娘一瞧,竟是几个不算太完整的陶瓷罐子。这该是被海水冲上来的。「不漏吧?」 「这几个不漏。咱们试过了。」海鸥就笑道,「也洗涮干净了。」 云五娘就看了海石一眼。海石马上从绑腿上抽出匕首,「咱们将椰子汁都先放到罐子里,省着点喝。」放在椰子里,一旦破开,就得一次性喝完。 众人欢呼一声,可不都渴了吗? 另一边也用干海藻将火烧起来了。火折子都湿了,只用最原始的办法摩擦取火的。 云五娘道:「有没有漏的罐子,拿一个来保存火种。谁知道这天什么时候下雨?」生一次火实在是太艰难了。 有人远远的应了一声。 v第35章[03.16] 另一队捡柴火的将细碎的干草铺进要栖息的岩层凹面里,又能储存干柴,晚上又能保暖。等火烧了起来,就分作了十个火堆,每五个人一组,烤吃的。 云五娘分到一个两三斤的鱼,这是大家照顾的结果。她也没客气,先用匕首将鱼从中间切开,然后吸食鱼身体里的水分。淡水是极为珍贵的,不管是以什么形态存在,都得十分珍惜。浓重的腥味在口腔里蔓延,让人只想呕吐。鱼的眼睛是水分最多的地方,但是云五娘实在是没有那般重的口味。 海石挖过去吃了,云五娘才拿棍子插在鱼身上烤。 鱼的腥味,带着淡淡的咸味,在口腔里蔓延。云五娘几乎是捏着鼻子往下咽。比起他们吃那些千奇百怪的贝壳类的东西,鱼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 吃完饭,每个人都挖了一个坑。坑外面是用木棍做一个三脚架。三脚架上挂上匕首,坑里铺上宽大的叶子,在匕首的正下方放上贝壳。若是夜里不下雨,但潮湿的空气因为温度骤降也会形成露水。匕首上凝结的水珠掉在贝壳里,好歹能缓解一二。若是下雨,这些坑里的树叶上就能聚集更多的水。省着些,许是能抗两天也不一定。 海岛上的夕阳很美,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到了海平面的下面。是一种壮观的美。这些日子,云五娘每天都看,却怎么也看不腻。 以前被关在小小的宅院里,再是没见过这么美的夕阳的。 蔚蓝的海面,火红的落日。时不时跃出海面的鱼,还有那飞在海面上的白色海鸟,叫人顿时觉得心都宽阔了起来。 哪怕在云家锦衣玉食,似乎也没有在这个岛上来的叫人畅快。 水草低声问海石道:「你说姑娘天天对着海看,看什么呢?」 海石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她抬头看看,只要在大海上,景色都差不多。她从小看到大,实在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 夜幕降临,都回了岩壁的下面。这里面只要相互依偎着倒也能睡。几个破碎的瓦罐里的木炭透出微微的光亮,叫里面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蚊虫却叫人哪里合得上眼睛。 夜一点点的沉了。外面可一点也不寂静。海岛本身就不大,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夹着海风的呼啸声。岛上不知道多少海鸟,不时的不安的叫一声。云五娘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 即便背着风,那风还是从棕榈叶子中透进来,带着呼哨声。 身边几个人明显都已经睡着了,云五娘也不好翻身。就这么僵着。时而迷糊的睡一会时而又醒来听一听外面的动静。只盼着赶紧下一场雨,也好缓解用水的压力。 当鸟雀的叫声大作的时候,肯定是海平面出现亮光了。众人伸着懒腰都起身了。外面没有下雨,倒是贝壳里都接下水了。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水喝了。 海石道:「趁着太阳没出来,先收集露水吧。」 这是唯一一个可行的办法了。 还是分作几组,一组一个罐子,收集好就放在罐子里。云五娘还是跟海石她们一组,往海岛的另一侧而去。东西方向比较长,昨天根本没有时间过去瞧瞧。今儿先过去看看。希望能有发现。 因为海风的关系,露水蒸发的要比陆地上快很多。一队人除了自己喝了一些以外,只收集了半罐子。这已经是难得了。 这岛不大,植被的种类十分有限,侥幸的发现了一片长势不错的竹子,这东西虽然应用广泛,但因为每个人手里只有一把匕首,想砍掉这样的竹子,基本上是不怎么可能的。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这里灌木丛中,生活着鸟雀,地上却生活着各种蛇虫鼠蚁。而且大部分蛇五彩斑斓,让人看见了就毛骨悚然。 云五娘以前在菜园子最多见过菜花蛇,哪里见过这些。可这天这半天时间,跟着这些姑娘们,也学会了捉蛇杀蛇了。 怎么把蛇有毒的部分去掉,怎么将蛇扒皮抽筋,她也慢慢的学会了。这样的蛇肉,是比海鱼更美味的食材。 等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达另一边的海岸了。此时,云五娘才一屁股坐下,总算能歇一歇了。 一众人跟云五娘一样,顿时就瘫软了下来。虽然路是不怎么长,可却十分的难走。浑身都得戒备起来,防止被什么东西给咬上一口。 「这个岛上,确实是没有可用的水源了。」云五娘往沙滩上一躺,说道:「这点水,勉强撑到天黑,看来,还得想办法。」 「实在不行,就只能抓海龟,或者鱼,它们的血液足够咱们撑到后天早上。」水草就接话道。 话才一落,众人一阵哀叹。谁都不想喝那玩意。 云五娘道:「将咱们扔上来的时候,咱们就该想到,这岛上要是要什么有什么,就不会叫咱们来训练了。这是逼着咱们,习惯海上恶劣环境下生存。」 海石点点头,「姑娘说的没错。我也隐隐感觉到这种意思了。只怕咱们上岛之前,已经有人来岛上探查过了。」 众人又跟着哀呼了一声,这个岛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被看了一遍,确实是没什么能用的资源。只能从海里想办法捕食。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蒸馏海水,给罐子里灌上海水煮沸,然后将布或者帕子蒙在罐子上,让蒸汽打湿,再将这些水拧出来。 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的罐子,就只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在海水里浸泡过的,上面的盐分一点不少,就算打湿了,水拧出来估计还是咸的。 再或者是从植物的枝干上取植物的液体,可这除了某些能食用植物外,别的植物上就算取了,谁知道有没有毒。 看来从今天开始,最好是能生吃鱼肉了。这样才能保证水分的供给。 看着如此美的海,有时候它就是这么冰冷残酷。 云五娘坐起身,忍着太阳光的照射,看着海面。她以为会有船只在岛的周围,好歹能及时营救,但各个方向她都看了,真的没有。 难道真的这么放心,将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么多人放在岛上?云五娘忍不住拧住了眉头。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海藻突然出声道。 云五娘顺着海藻的视线,看过去,海上有什么东西飘过来。 「是人。」有人道:「这是有船遇到了海浪吧。快去救人。」说着,就有三五个人朝海边跑去。 这么巧?云五娘来不及细想,就喊道:「站住!」 「姑娘!咱们海民没有见死不救的。」有一个高壮的姑娘就道。 v第36章[03.16] 「我说不救了吗?但你们想过没?怎么就这么巧?」云五娘指着海里的人道:「看他们的速度,始终恒定。没有咱们迎过去,他们也可以顺利登陆。你再看每个人的速度,和每个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大致一样。这是普通的海民吗?」 众人不由的一愣,她们都是经过训练的。自己这些人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怕都不容易。在视线里根本看不见船,那么他们是从哪里飘来的。这么久了还能保持这样的速度,确实不是一般的海民。 「我……我……」那姑娘赶紧退回来,不好意思的道:「姑娘,我不知道。我错了。」 云五娘点点头,「第一反应是救人,这一点没错。」她看了众人一眼道:「这些人要么是咱们的人,来试探咱们的。要么可能就碰上别的什么人了?海盗?海匪?倭寇?都有可能。所以,咱们分两组,一组回去报信,将人集结起来隐蔽。另一组跟着我,先藏起来,盯着他们。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先证实他们的身份再说。」 「是!」众人应了一声。 海石就出列分配,挑了水草,海藻,石花,跟着云五娘。 剩下的人一组,原路返回报信。 看着那一组人重新钻进灌木丛,她们五人也快速的打扫了海滩上留下来的痕迹,往灌木丛里藏了起来。 「海石,能想办法将这些蛇、毒收集起来吗?」云五娘突然低声问道。 海石一愣,就道:「能。姑娘想做什么?」 「匕首上淬、、毒,有备无患。」云五娘小声道。 海石看着云五娘说杀人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简直不敢相信这真是公侯小姐。 愣了半天,才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办。」 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水草,两人迅速的离开。只海藻和石花,守在云五娘的身侧盯着海平面。 「别紧张?按着刚才目测的距离,和他们的速度计算,他们大概到达海岸的时间,大概还有一刻钟。」 石花呼了一口气,「不会真叫咱们碰上海盗海匪吧。可咱们这片海域不敢有大船靠近的。」 「所以,咱们根本就没看见船不是吗?」云五娘将匕首抽出来,轻声道。 「可人也不可能在海上飘太久啊。」石花又说了一句。 云五娘看着远处,「要是有一艘小渔船呢?这渔船不走远途,只在每个海岛海礁之间来回,还艰难吗?」 「姑娘是说,要真有这样的人,他们一定会先派人探查这些小的岛礁?」海藻问道。 云五娘点点头,「说不好,总之小心没大错。谨慎的人才能活的长久,不管在什么地方。」 石花又呼了一口气,「要真是这样,咱们的运气可真是够好了。」 云五娘理解的一笑:「怕了?」 石花点点头,「整天在岛上听大人说海盗海匪倭寇。没想到自己也运气遇到。」 「不怕。他们也是两肩膀抗一个脑袋。」云五娘手心里出汗了,但谁都能害怕,就自己不行。 「姑娘,我再去数一下他们到底几个人?」海藻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刚才数过了,一共八个。看着体力,应该是壮年男子。」云五娘看了两人一眼,「八个,不会错的。」 两人顿时面色一变,「要是咱们十个人,对面八个,咱们或许还能有胜算。可如今咱们五个人?」 「别忘了咱们背后还有四十五个人。」海石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出来,「难道叫姐妹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吗?舍小顾大,你们不懂吗?」 云五娘一笑道:「没关系。这种担心是正常的。但咱们不是没有优势,以逸待劳,未必没有胜算。」说着,就看着海石道:「怎么样?取到蛇、毒了吗?」 海石点点头,将一个小贝壳递了过去,「姑娘小心。」 云五娘拿过来看了看,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用树叶将毒、液一点一点滴在匕首上,快速让它干燥,「你们也涂上吧。咱们没有解、药。使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四人对视一眼,这方法哪怕不能杀敌,但做到自卫还是能的。这要真是贼人,自己这几个姑娘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境遇呢。 五人藏好,云五娘就道:「趁着他们疲累的时候,下手最好。」 四人应了一声,都静静的盯着海平面。 一个海浪打了在了海滩上,顺着浪头就冲上来三个人。 「看着在海里借助海浪的本事,绝对是行家里手。咱们下了海,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海石小声道。 云五娘点点头,见那三个人,从海滩上迅速爬起来,查看海滩上各种痕迹。云五娘心里一跳,这些人不光是身体素质强悍,而且行事谨慎小心。 等确认海滩上没有人停留的痕迹,才一声呼哨,紧接着,另外五个人才上了岸。 海藻舒了一口气,幸好刚才打扫痕迹打扫的足够仔细。 远远的,听不见几人的说话声。但瞧着八个人相互互为犄角,小心的往里面查看灌木丛的时候,云五娘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要是自己人,想要试探她们的自己人,知道自己这些姑娘都是什么水平。根本就不用这么小心谨慎的。 这张乌鸦嘴,还真是说中了。这一伙人绝不是自己人。 她们这些人在杂木丛里活动的痕迹并没有被掩盖,也掩盖不了。不一时,就听到一声口哨声。八个人都朝自己等人来的那条路寻了过去。 v第37章[03.16] 「怎么办?」水草问云五娘道。 听着没了动静,云五娘就站了起来,回到沙滩上,沙滩上还有几个人的脚印。云五娘看着一个光着脚踩下的脚印,马上变了脸色。 「怎么了?姑娘。」海石看着那个脚印道:「这个人在海里丢了一只鞋,这很正常。」 「你看那些脚印。大拇指和第二趾的距离。」云五娘用手指比了一下,「是不是大了些。」 海石面色一变,惊道:「这是倭人!」 云五娘紧了紧手里的匕首,眯着眼睛看着灌木丛…… 这样的印记,是长期穿木屐的人才有的。所以,这伙人一定是倭人。 云五娘手上攥着匕首,不由的紧了紧。那些接下来就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生死的博弈了。 「金家没有孬种。」云五娘看着其他的几人,「敢不敢跟我一起,宰了他们?」 海石第一个响应,她拔出自己的匕首:「干了!」 「跟杀鱼宰鸡一样,只要割到要害的地方就行。」水草点点头,「干了。」 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我们都是金家的人。姑娘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云五娘点点头,「那咱们就干了。」她朝倭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咱们跟他们比起来,算是熟悉岛上的情况的。通过这片林子,他们不会比我们快。而且林子里,情况复杂,想要八个人始终保持在一起,也不太容易。走,悄悄的跟过去,寻找战机。只要有落单的,就果断的干掉他。少一个咱们就多一分胜算。」 说着,就率先往林子里去。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都迅速跟了上去。 心里的胆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那么不见了。只迅速的在灌木丛中穿梭。 这些人很小心,几乎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 这般的专业素养,让云五娘更谨慎了起来。 刚要往前走,石花轻轻的拉了一下云五娘,云五娘回头,就见石花指了指脚下一根不大的枯树枝。 云五娘弯下腰一看,上面带着血。这里面有个人,是少了一只鞋的。被枯枝刮伤了脚,这是很正常的。那么,为了不留下更多的踪迹,这个人一定会隐蔽起来,而不会跟着其他几人在林子里穿梭。 她站起身,朝石花竖起了大拇指。胆大,心细,眼尖。好样的。 云五娘没发出声音,只有口型道:「光脚的,在附近。干掉他。」 四人点点头,顺着找寻带血的痕迹。不过,可惜,没有再发现。往前走了三十多米,海石指了指一棵树下的枯草,草被什么摩擦过,全都朝一面倒的贴地面。 云五娘朝树的后面指了指,几人迅速退开。然后从几十米之外再绕道,想绕到他的背后。 隔着藤蔓,可以看见,那人正用什么处理脚上的伤,好机会。 云五娘要上前,海石一把拉住她,要自己上前。云五娘摇摇头,此时她不能退缩,谁都能退,就她不能。 只要她在,主心骨就在。只要她敢拼命,她们就不会退缩。 狭路相逢,勇者胜。云五娘这么跟自己说。 这人十分的谨慎,若是两个人靠过去,目标有点大,估计不等靠过去,他就能警觉。 其他四人留在十多米开外,云五娘悄悄的匍匐前进。地上鸟粪遍布,如今也不觉得恶心了。越来越近,可看的更清楚,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的左脚放在右边的膝盖上,脚板底都是血,边上放着一个沾着血的布条。怪不得除了一点带血的树枝,再也没有找到带血的东西,原来是处理过了。 再往前走,这藤蔓相互牵绊,只要碰到一根,就会叫他警觉。这个地方他选择的可真好,藤蔓成了最好的警报器。 就见他将一种叶子咬碎了往脚底上涂,可能太疼了,云五娘听见他小声骂了一声‘八嘎’。 云五娘的双拳握紧,这是倭人无疑了。人在潜意识里,最自然的都是使用母语。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也没有了。 下面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悄悄的过去?正在两难的时候,云五娘瞧见一个慢慢游走过来的小红斑蛇。这蛇看着颜色可怖,蛇毒却只有叫人麻痹的作用,不会要了人的命。 她摸了旁边的枯枝,猛地挑起蛇往那人的身上扔去。人本能就是防备,就见他立马往下一趴,防止被蛇咬到面门上。 好机会!云五娘快速跃起来,在那人抬起头的一瞬,用匕首直插、进对方的脖子。不让对法发出叫声,这是最好的办法。以自己现在的力道,割喉想割的利索,只怕有些困难,但要是用足了力气,一把插、进去,取对方的性命却足够了。脖子是最薄弱的地方了。 鲜血就这么喷了过来,喷的云五娘满头满脸都是。她此刻没有丝毫害怕的想法,只迅速的扭头朝四个人摆手,告诉她们自己没事。 然后迅速的拔下自己的匕首,在这人的身上抹了抹。再一次确定对方死透了。 才将人翻过来,看身上都有些什么标识和装备。 海石四人走了过来,两个人戒备,两个人走到云五娘身边。刚才她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姑娘杀个人比杀鸡还利索。 「姑娘,你没事吧。」海石看着云五娘身上的血就又问了一声。 云五娘将这人身上的装备都解下来,道:「没事。咱们得快点处理了这人的尸体。」 海石和水草两人搭了把手,用藤蔓将人掩盖住了。 「这些人是倭人无疑了。」云五娘将这人身上的袖箭拿出来绑在手腕上,又把两把匕首插在腰上,才道:「快速追上去,我怕她们找到咱们的人。」 海石连忙应了一声。几人不敢耽搁,速度快了很多。 v第38章[03.16] 七个人!还有七个人。 云五娘一路上将鸟粪往身上涂了,遮挡身上的血腥味。 这一追,就接近半个时辰。可还是没有看见对方的踪影。越是这样,云五娘就越是着急,这就意味着对方已经在接近大本营了。也不知道另一组的五个人有没有将消息送到,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隐蔽好。 估计很难,岛只有这么大,聚集几十个人一起隐蔽,本就是一件不怎么明智的做法。但是分组落单更麻烦。这些姑娘,没有一个杀过人。 正要往前走,突然树枝响动,云五娘心道不好。 果然,从三个方向涌出来三个人,将五人堵在了中间。 五人迅速回防,背对背围着圈站定了。 「女的?」其中一个面相憨厚的人,朝另外两人奇怪的一笑,就道:「真没想到,这这样的地方,还能见到身段这么好的姑娘。」 云五娘心里一动,就低低的骂了一声‘chikushyou’,这是日语的发音,意思是混蛋,畜生。这也是上辈子学会的为数不多的骂人的日语中的一句。在这用的情形下,很容易让人相信这也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那人面色一变,朝另外两人看了一眼,就道:「没想到还是倭人。」 云五娘面色一冷,「你们是什么人?什么倭人。我听不懂。」 话一说完,云五娘觉得这几人的防备马上松了几分。 那人呵呵一声,十分理解的一笑,「姑娘,我们的船出事了,所以,漂到这里。你们呢?」 云五娘眯着眼打量这人几眼就道:「一样。船遇上风浪了。」 那三人对视一眼,这几个姑娘难道跟他们一样,那可真是太巧了。 那人就笑道:「这还真是缘分。我们无冤无仇,在这岛上,还是该相互协作的。」 云五娘将三人看了一遍,道:「我信不过你们。」 「gaishimasu」那人对着云五娘道。 这是日语,大致是说‘第一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云五娘脸上就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又打量了这三人一眼。她站直了身子,将手里的匕首也收了起来。嘴上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嘴上不承认,但收了武器,就代表放下了防备。 而海石几人脸上的惊诧不是假的。眼前的情景不能不叫他们惊诧。她们尽管不知道云五娘的打算,但还是跟着云五娘做了一样的动作,将匕首收了起来。 那三人会心一笑。这姑娘还挺懂规矩。是不能随便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也将手里的武器收了,云五娘朝说话的那人笑着走去,「我们收集到了不少水,我想你们应该需要。」 没错!在海里飘了那么长时间,最急需的就是补充水分。 三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视一眼,那人才道:「那真是多谢了。」 云五娘点点头,看了其他的四人一眼,淡淡的问:「我的多,给他喝。」说着,指了指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又指了指水草和石花,「你们俩收集的水,给左边的大哥喝。」再看着海石和海藻道,「你们两个收集的,给右边的大哥喝。」 四人对视一眼,明白云五娘的意思。这是说她要对付那个说话的男人,叫她们两人一组,向左右两边攻去。她们朝云五娘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云五娘朝那男人看了一眼,展颜一笑,道:「那就走吧!」 话音一路,她袖子里的袖箭就射了出去。这般近距离,在对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一击而中。对方的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胳膊就抬了起来,云五娘知道,他的胳膊上也有袖箭。不敢大意,用匕首朝他的胳膊上划去,伤口的血马上成了黑的。 毒!那人面色一变,云五娘用足了浑身的力气扑了过去,匕首插在他的心口,她才放手,能感受到这人咽气了,云五娘才挣扎的坐起来。 回头一看,就见海石压着那人的胳膊,防止她放袖箭,而海藻经匕首一边一边往那人身上捅。她闭着眼睛,脸上身身上全都是喷溅的血液。 而水草一手拧着另一人的脖子,一手将匕首插在对方的肚子上。石花将这人带着袖箭的胳膊都已经削的快剩下骨头了。 几人体力消耗大,又没有补充食物。对付成年男人,靠的就是出其不意和这一股子狠劲。 「都死了,放手吧。」云五娘喘着气道。 石花手里的匕首就落在了地上,她不会杀人,但却实实在在的杀了人。心里突然就涌出一股子恶心的味道来,胃里直犯恶心。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从昨天黄昏到现在,太阳已经过了午时,只吃了一点的东西。胃里什么都没有。 云五娘看着石花,她刚才的动作不像是杀人,倒像是片鱼片。能做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而海藻不知道在那个人身上捅了多少刀,这会子已经瘫软下了。 云五娘挣扎的坐起来,道:「别把她们当人,这就是几个畜生。若是不杀了她们,咱们会遭遇什么,你们心里都清楚。现在,咱们干掉四个,还有四个也许正要祸害咱们的姐妹,我们还得继续。都站起来,将这些人身上的装备卸下来,咱们快点离开。」 海石和水草站起来,从尸体上卸下袖箭还有匕首,然后给自己套上。还有一套,给了海藻,毕竟石花的状态看上去最糟糕。她的手颤抖的几乎拿不住匕首。 「海藻,你注意点石花。」云五娘吩咐了一声,就要往前走。、 石花抓住匕首,「没事!姑娘,我没事。」 云五娘点点头,率先往往前。 又往前走了半个时辰,已经是宿营地了。这里的痕迹很杂,也很难看出是不是有外人来过。 云五娘不敢大意,但又不得不去查看一下。 v第39章[03.16] 「姑娘,你听。」海石指了指远处的棕榈树叶挡住的地方,正是山崖下昨晚的休息之处,里面隐隐的有‘呜呜’之声。 「去看看,可别是被那些畜生祸害了。」水草说着,就站起来,跑了过去。 这地方开阔,没有遮挡物。要是有人等着自投罗网,就遭了。可云五娘能不去吗? 见死不救可是原则问题。 金家人不是孬种!也许救不了自己的人,但可以陪着她们一起死。却绝不能抛弃任何一个人。这是一道明知道是坑,可还是必须跳进去的选择题。 云五娘咬牙站起身,跟了过去,掀开棕榈叶子,里面是五个姑娘被捆在一起,嘴里堵着东西。 她们见是云五娘,拼命的摇头。 云五娘一愣,只见那五人身后,站出两个男人来。云五娘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就听见海石道:「姑娘,身后还有两个。」 云五娘几人背靠背围成圈,退到宽阔的地方。 而里面的连个黑衣人也押着五个姑娘走了出来。 「我们的人呢?」一个大疤脸眼神阴鸷的看着眼前这身上还残留着血腥味道的人,问道。 云五娘眼睛一眯,「想找你们的人,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得放了她们。」 「别跟我玩心眼,你们身上都沾着血。」大疤脸冷笑一声,道:「说!我的人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 「你们的人得多不济事,才会被我们赶尽杀绝。你是太看得起我们,还是太低估自己。」云五娘轻轻一笑,「不想交换也可以。提你们的条件。我十分有诚意,换回我自己的人。」 在海上飘着,多一个同伴,就意味着多一丝活着的希望。云五娘要换回自己的人一点也不奇怪。 刀疤脸倒真有几分怀疑自己她们是不是真的能杀了自己的人。 云五娘神色一冷,道:「本来我们都是过路的。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谁叫你们的人色胆包天。不给点教训,还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刀疤脸看了另外三人一眼,就见一个脸上有黑痣的道:「老大,我哥哥虽然有点好色的毛病,但身手您应该是清楚的。我不信这些小丫头能杀了他。」 原来死了的人的亲弟弟在这里面。这就好办了。没见到尸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自己的人。 另一个矮个子的人就道:「你别自乱了阵脚。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自己就能找过来。这几个丫头,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位置呢?除非这几个丫头将他们制服了。可若是如此,为什么不杀了他们,还要留着呢?」 「你们不也没杀我们的人吗?你们为了什么,我就为了什么?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云五娘挑眉道。 黑痣就对刀疤脸道:「大哥,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都得看看去。她们只有几个丫头,况且咱们手上还有人质。」 刀疤脸看着云五娘,道:「他们在哪儿?叫你们的人去带来。」 那可不行。我没人给你不是吗? 云五娘笑道:「你当我傻啊。我们在一起尚有一战之力,分开可就不妙了。你不傻,我也不傻。要走一起走。」 进了林子再说。或许找到剩下的四十个人是个不错的主意。 矮个子就道:「大哥,小心有诈。」 「去不去随你们。要不,你们自己去派人找找看。如果我说的属实,你放了我的人,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云五娘哼笑一声道。 「你当我们傻啊。分散了人好叫你个个击破吗?」矮个子瞪着眼睛道。 「大哥,要是她们真的没杀咱们的人。就好说了,咱们还有要紧事,犯不上……桥归桥路归路最好。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对咱们的事情……主子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黑痣就低声劝道。说着又低声道,「先找到咱们的人,到时候,这几个丫头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刀疤脸脸上一松,对云五娘道:「你们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 「我不习惯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别人。」云五娘一笑就道:「我们两个人带路,三个人断后,你们走中间。」 刀疤脸又打量了云五娘一眼,道:「成交。」 云五娘看了海石和石花一眼,石花眼尖心细,海石精明稳重,「你们俩在前面带路。看着点咱们沿路的记号,整整四十个,别漏了。」 海石和石花对视一眼,这是叫沿路找自己人。海石应了一声,「明白!」 两人就率先走在了前面。云五娘朝刀疤脸扬扬下巴,「请吧。」然后看了一眼被捆着的五个人,朝她们点点头。 刀疤脸和一直没说话的瘦高个的人,押着五人往前走。 然后是矮个子和黑痣两人。云五娘和水草海藻跟在最后。 石花手里握着匕首,细细的盯着地上的痕迹,海石却一路倒着走,紧紧的看着后面的人。 石花的脚步越来越轻松,让云五娘的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走,当云五娘听不到林子里的鸟雀的叫声,就知道已经离众人的聚集地不远了。有人的地方,鸟雀不会久待。 那刀疤脸也意识到了,他马上顿住脚步,「你们耍诈。」 话音才落,就见四周跃出不少渔民装扮的男人,云五娘心里一惊,这不是自己的人。 v第40章[03.16] 她迅速的朝黑痣攻了过去,匕首划在了黑痣的胳膊上,黑痣被黑色的血分散了注意力,云五娘有快速的射出袖箭,在他躲闪的时候,用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水草和海藻虽然没有抓住矮个子,但也划伤了他。 云五娘喘着粗气,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她刚才一急,以为这是刀疤脸的人,如今看刀疤脸的反应又不是。 但她需要确定。于是冷笑道:「你们耍诈。这也是你们的人?」 刀疤脸怒看了云五娘一眼,就朝围着他们的人道:「阁下都是什么人?」 此时,从这伙人的后面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他看了场中的情形一眼,眼里闪过惊讶,然后就不由的朝云五娘看了过来,然后上下打量,像是要确认什么。 云五娘将这些人都打量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来路。 她不由的对这个少年道:「我的人呢?」这些人在这里,那自己那四十个人岂不是被俘虏了? 那少年一招手,就见树丛后站起了被捆住手脚的姑娘。 「姑娘,怎么办?」海石在另一边问道。 云五娘心里顿时有些乱了。刀疤脸是倭人,手里有自己五个人质。而自己杀了他们四个人,手里还有一个他们的人质。 可这少年一伙人,却将自己这边的四十个人都俘虏了。他们是什么人? 虽然跟刀疤脸不是一伙的,但是敌是友依旧分不清楚。 一边是五个人,一边是四十个人。如何抉择呢? 难道真要在这里丧命吗? 云五娘朝那四十个人看去,见她们被捆着,对自己使劲摇头。这是叫自己不用管她们,只管逃命。云五娘见她们的手脚都捆住了…… 等等!这绳结有问题。这些捆人的绳结打的很结实,但却有一点,就是绝对不会对捆绑的人造成什么伤害。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害怕伤了这些姑娘。连绳索的摩擦伤都顾忌。 她脑子里亮光一闪。 这个少年就该是老叔派来试探自己这一拨人的,是自己人。 她扭头看着那少年,就道:「你们的绳索打的很好。」 那少年一愣,被认出来了。他朝云五娘单膝跪地,「姑娘,属下来晚了。让姑娘受惊了。」 随着他的跪下,其他的渔民装扮的人也都跪下了。就凭姑娘刚才的表现,值得他们这一跪。 海石和石花对视一眼,两人顿时就瘫软了下来。 水草不敢相信的呢喃道:「是自己人?」 「可算来了。」海藻抹了一把头上滚滚而下的汗水。 就是后面那四十个人也一愣,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云五娘呼了一口气,差点吓死了好吧? 云五娘站了出来,看着刀疤脸微微的笑了笑,「这些全都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是走不了了。」她指了指中了毒的黑痣和矮个,「这两个人没有解药,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你还有四个人在我手上。放了我的人,我保你活着离开。咱们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何必鱼死网破呢?我们少了五个人,其实不影响什么大局、但对于你们而言,可就是全军覆没了。没必要做不必要的坚持。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气气的,多好啊。」 刀疤脸看着云五娘,「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两条路,一条肯定是死路,一条有活着的可能。怎么选择?完全在你。」云五娘眉梢一挑,「我又累又渴,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磨蹭。要选择就快点。再说了,你没伤我的人,我没必要跟你为难不是么?」 瘦高个小声道:「老大,放了吧。她说的对,无冤无仇的,他不必跟咱们为难。」 刀疤脸看着云五娘道:「我要一艘小船,要食物和水。还有解药。另外的四个人你也得给我带过来。」 「我们马上就走,给你们留下船,食物和水。我马上给他们解毒。我们走后,你们自己找自己的人去。」云五娘就道。 瘦高个一听,就知道另外的四个人多半是遭遇不测了。可是如今不按他们说的做,只怕自己等人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本来出来就是九死一生,但身上的使命不能不完成。这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盘踞在海上,看人数,就知道势力庞大。光是这一条消息,只要能顺利的带回去,自己等人就不算白来。他给刀疤脸使了个眼色,如今,活着,比什么都强。 于是就道:「既然如此,那不用了。姑娘若是守信用,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吧。现在,你只需要带着我们几个上船就行,我们上了船,你们的人我们自然会还给你们。还请姑娘亲自送我们一程。」 只要到了海上,活命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想得美! 那少年就要说话,云五娘就摆摆手,嘴角微微一撇:「好啊!我送你们。」 「姑娘!」那少年拦住了云五娘,「姑娘,这里交给我处理。」 云五娘摇摇头,「这些姐妹是一起来的,我得将她们完整的带回去。」 海石上前,一把拉住云五娘,「姑娘,我去。」 两人正争执,就见那五个被捆的姑娘毫无征兆的猛地朝刀疤脸和瘦高个撞了过去。 那少年手里的剑刺向刀疤脸的手腕,云五娘顺势划了瘦高个一刀。 v第41章[03.19] 但那五人中,还是有一个姑娘因为撞到了对方的匕首上,受了伤。 「救人!」云五娘对那少年喊了声。那瘦高个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渗出黑血,就对着云五娘道:「姑娘可不怎么讲信用。」 「谁说我不讲信用了?」云五娘冷笑一声,反身拿了身后那少年手里的剑,朝瘦高个的胳膊砍了过去,随着瘦高个的惨叫声,一股子血的喷了出来,他的胳膊被云五娘从手肘的地方砍断了。「断腕求生。放心,你肯定能活着,我也肯定会带你离开的。」 瘦高个的眼里就有了惊惧。小小年纪,出手也未免太狠辣了一些。 慢慢的,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这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云五娘听到跟随来的大夫说,那姑娘没被伤到要害,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这都是什么人?」那少年见云五娘下手毫不留情,就赶紧问道。 「倭人!」云五娘扭头,道:「一共八个,目的不明。这四个尽力救治,要活口。」 那少年面色一变,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远远的谁喊了一声,「少主来了。」 云五娘抬头一看,正是云家远和金双久,疾步走过来。大概也是在附近的岛上,接到消息赶过来的。 云家远刚才远远的用望眼镜看见云五娘毫不犹豫的一剑砍了对方的手臂,当时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人是自己妹妹。 这需要怎么的磨砺,才能叫她迅速蜕变。动手杀人毫不手软。 「确定是倭人?」金双久面色一变,忙问道。 云五娘点点头,「不会有错。我是确定了之后,才下的杀手。」 金双久点点头,「你们杀了四个?」 「是。尸体就在林子里。老叔派人找出来,或许上面还有什么我们忽略的线索。」说着就对水草道:「你带路。」 水草应了一声,边上就有人将水囊递给她。她接过来灌了几口,就带着十几个人离开了。 云家远将自己的水囊给云五娘,「快喝点。」 云五娘接过来,对金双久道:「跟着我的人,我要了。她们体能消耗大。安排人多照看。」 金双久看着眼前头发蓬乱,脸上看不清楚模样,只有一双眼睛明亮中透着野性,浑身散发着血腥味道的小姑娘,艰难的点点头。他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如今想起来还真是十分后怕。要是五娘有一点点的懦弱跟犹豫,后果简直就不敢想象。他真是以死谢罪也赎不了自己的罪过。 云家远将云五娘带到船上,春韭三人正等着,看到云五娘的样子,就惊呼一声,「姑娘。」 「好好伺候姑娘梳洗,检查一下身上,只怕也有不少伤。」云家远扶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云五娘,对三个丫头交代道。 云五娘泡在水里,温暖的水,摇晃的船,熟悉的熏香味。叫她浑身都松懈了下来。眼皮越来越重,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春韭扶住云五娘的头,声音有些哽咽:「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这次多险呐。」 绿菠轻轻的擦拭着云五娘的身子,她们虽然是金家的人,但跟五娘的感情却深。打小伺候姑娘,相伴着长大。这些年,因为跟着姑娘,所以才锦衣玉食。「以后,说什么都不离开姑娘半步了。」 换了几次水,才将云五娘收拾好。脸上都裂开了皮,水葱用药膏给涂了。才道:「参汤我端来了。这会子也不烫了。就这么喂吧。累成这样,是醒不了的。」 等给云五娘灌了参汤,再给身上上了药,换上衣服。才叫云家远进来。 「怎样?」云家远看着云五娘那张脸,心疼的道。 「身上有几处蹭伤,没有大碍。只是这脸晒伤了。」春韭道。姑娘家的脸面多要紧啊。如今这样,都没法见人了。 云家远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用这个吧。养半个月就好。」 云五娘的梦里,都是血腥的味道,满地五彩斑斓的蛇,手持利刃佞笑的敌人。到处都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等再度睁开眼睛,柔和的光线从窗户里透了过来,窗外是怡人的鸟雀的叫声。静谧而安宁。 「醒了?」幼姑看云五娘睁开眼睛,就走了过去。 云五娘见是幼姑,就微笑了一下,「幼姑,我饿了,给我点吃的。」这是现在最直观的感受。 怡姑就朝门外道:「进来吧。」 就见春韭水葱绿菠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姑娘是下来吃,还是放在炕桌上吃。」 「我下去吧。」云五娘起身下床,再也回不到娇小姐的状态了。 海鲜粥,几样清淡的小菜。云五娘吃的分外满足。 云家远进来,就见道云五娘狼吞虎咽,莫名的有些心酸。 「宝丫儿,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云家远坐过去问道。 「哥,你来了。」云五娘摇摇头,「就是觉得饿了,其他的都好。」 「这次的事情……」云家远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又是愧疚,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说这是意外,说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吗? 他说不出口。太凶险了。 云五娘摆摆手,「我知道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事。这几十年大概都没人摸到这片地盘上了。要不然老叔哪里真放心我去。」 v第42章[03.19] 「没错。」金双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跟着,他就走了进来。三十多岁的他,叫人觉得如一柄古朴厚重的宝剑。「这次是我大意了。那个岛一直是咱们的训练用的。上面有毒蛇,但那岛上本身就有治疗毒蛇的草药。海岸上到处都是治疗蛇毒的水草。而且两天内,一般不会要了性命。所以,我才敢叫你们去。没想到倭人给摸上去了。」 「老叔坐吧。」云五娘站起来,让金双久坐下,手里还端着粥碗。舍不得放下。她嘻嘻一笑,「有惊无险,老叔就不要自责了。」她转移话题道,「那两个活口招了没有?」 金双久摇摇头,道:「我正想问你,你是怎么确定他们是倭人的。我问过跟你在一起的几个姑娘,她们说你会倭国话。到底怎么回事?」 云家远就朝云五娘看过来,「你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 云五娘心里咯噔一下,春韭几人从小伺候自己,自己会不会倭国话,她们比谁都清楚。这个谎可不好圆。 她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里的碗,笑道:「我哪里会什么倭国话?事情是这样的……」 「我哪里会什么倭国话。事情是这样的。」云五娘笑道:「我们先在海滩上发现了一个光着脚的脚印。这个人的脚印很奇怪,大拇指和第二趾之间的位置特别宽。」说着,她就对云家远道:「还记得来的路上,哥哥给我说过倭人的生活习惯的事吧?」 云家远点点头,他确实说过。 「我当时就怀疑了。所以打发了人返回去报信,叫其他的人都先隐蔽起来。」云五娘接着道:「这伙人非常专业,肯定不是渔民。当时我就怀疑是不是老叔派来的人试探我们的。因此,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下杀手。」 「当我们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发现了一根沾着血的枯枝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落单了。当时那个人就藏在藤蔓里,我们几个人跟本没办法全部靠过去。于是,我就自己过去,主要想观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结果,那个人的脚受伤不轻,他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表情有些愤愤的,对着他同伴的方向说了一句‘chikushyou’。」 其实当时那人说的是‘八嘎’。而自己当时遇到那三个人的时候,说的才是‘chikushyou’。 「这肯定不是汉话。不是任何一种方言。」云五娘接着道,「看他的表情,我猜这不是什么好话。想来是骂那几个将他抛下的同伴的。所以,我基本断定他是倭人了。于是趁机杀了他。等遇到第二拨人的时候,我们被三个人围在了中间。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却没有察觉他们。正面冲突,肯定是要吃亏的。我猜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于是现学现卖,说了一句chikushyou,他们就放松了警惕。显然,将我们当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而那人后来也说了一句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都是看着他们的神情猜的。见他们放松了,我就更彻底的摆出自己人的样子。才靠近过去,趁机杀了他们。」她摇头一笑,「侥幸的很!有时候,运气还是很重要的。」 金双久摇摇头,「这不光是运气。还得足够的冷静,理智,果敢,狠辣。缺一点,丧命的就是你们呢。」他看着云五娘笑道:「你知道我会派人试探你们?」 「不知道。猜的。」云五娘摇摇头,「这些训练章程一定是老祖定下来的。」 金双久挑挑眉,看了云家远一眼。 云家远摇摇头,「我没说过。不过,五娘打开了那个匣子。」 金双久看着云五娘的眼睛就亮了,「要不是你娘不答应,我还真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云家远心想,我娘肯定是乐意的,就怕辽王不乐意。 金双久站起身,「我还要去看看那几个活口,你要去吗?」话是对云五娘说的。 云五娘无所谓的点点头,「看看也好。」说完,拿起一边的茶壶,用壶嘴对着嘴,灌了一气,就道:「那走吧。」 云家远叹了一声,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才几天的时间,那点大家小姐的规矩,全都丢了。 出了门,就见海石、海藻、水草、石花就站在外面。 云五娘上前道:「你们先歇着,不用跟着我。」说着,就对绿菠道,「你安置好她们。」 海石几人忙应了一声,跟在主子身边,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她们当然愿意。 云五娘跟着云家远的身后,绕过了几重营房,才到了一处由石头建造的大片建筑的前面,高墙上是铁丝网,铁丝网上缠着铁刺,这里该是牢房了。进了这里,只怕真是插翅难飞。 「这里很长时间不关人犯了。」金双久说着,就走了进去。 牢房里阴暗,透着发霉的味道。被绑在柱子上的是那个刀疤脸。他被那个少年挑断了手筋,伤势却是最轻的。 他抬头看着云五娘的眼神透着阴鸷。 「你是倭人。」金双久看着刀疤脸道。 刀疤脸愕然的看了一眼金双久。他不知道他自己哪里露了破绽。既然又看向金双久身后的云五娘,「你早就知道了?」 「不然我做什么非得跟你不死不休呢?」云五娘轻笑一声,走了上去,对着刀疤脸一笑,「我欣赏你的骨气。我喜欢有骨气的人。」 「臭丫头,你死心吧。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刀疤脸漏出几分狰狞之色。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云五娘走过去,一把扭住他的下巴,「所以我不会问你什么。」说着,她松开手,「我就是有些好奇,要是在你的身上划上几百几千的小伤口,然后在海水里浸泡上三天三夜。最后,捞出来,裹上棕榈叶子,在海滩上暴晒三天。你说,会不会将你的皮剥下来。然后,再给你浑身涂上蜂糖,放在林子里,什么蛇虫鼠蚁都喜欢这样的味道。你猜猜,蚂蚁将你啃食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三天?五天?你的块头不小,估计得十天。你放心,我一定天天让人给你喂吃喂喝。让你看着你的手脚鼻子是怎么被啃干净的。哎呀……也许看不到。不知道那些蚂蚁会不会先吃眼珠子。」 别说刀疤脸,就是金双久都愕然的扭头看向云家远,那意思十分的明显,难道云家就是这么教养家里的姑娘的。 云家远咽了咽唾沫,这绝不是谁教的,全都是无师自通的。虽然云家不好,但也不能这么冤枉人家。 刀疤脸的眼里就闪过惊惧,他盯着云五娘,想从里面看到撒谎的痕迹。可是没有。那眼睛里真是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他不由的牙齿打颤。 云五娘一笑,「你们已经摸到了我们的地盘,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其实你什么都不说我们都知道。所以,你继续当你的硬骨头。碰上你这么一个硬骨头,也算是难得。以前几个要么被吓死了,要么剥皮的时候疼死了。还有一个运气更不济,泡在海水里不知道怎么把鲨鱼给引过来,被咬的只剩下上半身,我这实验也没法做了。可惜死了。」 「妖女!你这妖女!」刀疤脸等着云五娘,「你是吃人的妖女。」 云五娘看着金双久道:「老叔,这个人骂我。叫人开始吧。不割一千刀不行,皮不好剥。」 说着,就对着刀疤脸道:「怪血腥的,我不看了。你慢慢享受吧。」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到了门外才笑开了。 云家远跟出来,「从哪里听来的古怪东西。以后收敛点,叫人家知道了还了得。」 「知道了。」云五娘马上笑着应了。她哪里真敢这么折腾人啊。 两人说着,就从监牢里出来,至于金双久在里面做什么,他们也不管。 v第43章[03.19] 站在海滩上吹着海风,云五娘问道:「怎么样了?有那伙子倭寇的消息了吗?」 云家远点点头,「老叔判断,你这次遇上的这伙子人,可能跟倭寇有关。需要印证一下消息。如果属实,就要准备一锅端了他们。」 「哥哥也会去吧?」云五娘问道。 云家远点点头,「这是自然。」身先士卒,是最基本的。 「我也想去。」云五娘看着云家远道。 云家远才要说话,就听见后面又脚步声,是金双久过来了。 「想去,就还得练。」金双久看着云五娘,「回去换衣服,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云五娘赶紧应了一声,跑了两步,才回头问道:「老叔,刀疤脸招了吗?」 金双久点点头,「我已经叫人进去按着他交代的画海图了。放心。」 看着云五娘跑远,金双久才对云家远道:「五娘的恐吓是有效果的。一动刀,他整个人就崩溃了。这伙子倭寇野心不小,想在海上扎根。不除掉他们,后患无穷。」 云家远看着海面,「那就准备吧。半个月的时间,够吗?」 「足够了。」金双久肯定的道:「咱们的前哨,侦查时间最多十天。」 「好!」云家远点点头,「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五娘这事……你打算怎么跟你娘说?」金双久咳嗽一声,就道。 云家远愕然了一瞬,然后才抬头看金双久,见他有些尴尬,有些赧然,似乎还有些躲闪。就有些明白了,他不敢跟娘说。他怕娘会埋怨。 于是就笑道:「就算我不说,难道五娘回去不会告状啊。那就是个告状精。还有,老叔,你看五娘那脸,来的时候是什么样,这才半个月又是什么样。我娘能看不出来吗?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金双久瞪眼道:「要想磨炼一番,又舍不得叫受罪。这哪里能行。你娘以前不这样,对你也狠得下心,怎么到了五娘这里,就成了这样了。」 「要不是我娘自己知道她下不了狠手,也不会送过来叫您教她。所以,这练不好,您要落埋怨。您要练得狠了,也一样落埋怨。」云家远摇摇头,「您就跟我娘实话实话吧。横竖都是落不到好。」说完一笑,就扭身走了。 云五娘过来的时候,只见到金双久沉着脸看着自己,她刚走过去,就被提溜起来,一个过肩摔摔在沙滩上。 「老叔!你跟我有仇还是怎么的?」云五娘起身,揉着屁股道。 金双久心说:小样,我跟你没仇,但跟你爹有仇。 既然怎么做都是落埋怨,那就狠点吧。 云五娘不知道摔沙袋爽不爽,但被当做沙袋摔一点都不爽。 「老叔,要不您老歇会?」云五娘朝后一退,海浪追到沙滩上,裤腿又湿了。 金双久呵呵一笑,「继续吧,老叔不累。」 云五娘面色一苦,「我这也几十斤重呢?老叔您这么提溜来,提溜去的,咋能不累呢?要不叫幼姑来。换换您?」虽然都是可着我一个人这么摔,但好歹这个下手轻啊。 金双久眼睛一眯,「别废话。看好了我的动作,我都是怎么摔的?你是个人,又不是沙袋,为什么不想办法躲避?」 我躲得了吗? 云五娘只得一咬牙,伸手扣住他的腰,死活不撒手。人被举起来,头朝下吊着,也不撒手。只觉得对方的腰怎么一扭,就被挣脱了出去。整个人又一次跟沙滩有了亲密接触。 她眼前一亮,还真有点意思了。 于是她反复换着方位进攻,不停的被扔出去。 等到了晚上收摊,云五娘还是觉得收获挺大的。 剩下的日子,每天都一样,早上被老叔当沙袋扔,下午跟海石她们对摔。晚上还要跟着岛上的先生,学各种船的知识。 充实到无以复加。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反正等云家远来告诉自己,要出发的时候,听说已经是半个月了。 「都准备好了?」云五娘换了云家远带来的军装,问道。 云家远点点头,表情有些严肃,「都好了。你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云五娘应了一声,海上是有许多的规矩和禁忌的。她还是多听多看少说为妙。 这次出门,云五娘也将春韭、水葱、绿菠、海石、海藻、水草、石花给带上了。加上自己,够一个战斗小组的。真遇上什么突发状况,她也不怕。 衣服虽然是最普通的兵丁的样式,但装备却是最好的。腰上的防水袋里,是一些干粮。还有一个水囊,就挂在腰上。腿上绑着匕首,胳膊上是袖箭。另外还有一把大刀,一副弓箭。 要是没有这段时间的训练,光是这些装备,云五娘觉得,自己就背负不起。 太沉了。 想起古代的水战,林雨桐能想起的只有诸葛亮的草船借箭和赤壁之战。还有朱元璋和陈友谅之间的鄱阳湖之战。 但这都是在内陆的江河湖泊上进行的。真正的海战,她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近代史那点糟心事,她也不愿意想了。 v第44章[03.19] 从岛上登船,向前行驶了大概一个时辰,眼前铺排开几十艘战船。每一艘都是装备了火炮的大船。云五娘知道,这些船上,都装备至少五十只小船,根据情况,来适当的调配。 现在可没有无线通讯,一切都是靠旗语。旗语,也是林雨桐要学习的功课之一。 几十艘大船,用个浩浩荡荡一点也不为过。 开足了马力,足足四天,才到了据说是倭寇盘踞的海岛。 这里距离海岸,并不算远。离戚家尤其近。 此时的简亲王就坐在戚长天的对面:「……事情,本王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多留了。今儿……」 本打算说告辞的话的。在戚家的地盘上,想查出什么来,本就是异想天开。皇上的意思还是在敲打戚家。告诉他们,皇上不是傻子。正因为有疑心,所以才查的。 简亲王看到了这里的繁华,看到了海洋贸易的利润,也看到了戚家的手段。至于在海上的事情,说实话,他真是无能为力。 话还没说完,警报的钟鼓就敲响了。 多少年了,都没听到过这样的钟鼓之声了。 戚长天面色一变,赶紧站起身来。也顾不得简亲王还在,就往外跑。简亲王跟了出去,这到底是戚家跟自己演戏,还是真的海上出现了变故。 刚跑到府衙的门口,一匹快马就跑了过来,看来是报信的。 他从马上跌下来,就要行礼。 戚长天道:「什么时候了?行的什么礼?快说。」 那人站起来道:「海上出现几十艘大船,正朝海岸方向而来。」 「大船?什么叫大船?什么船型你们看不清楚吗?」戚长天问道。 「大船……咱们没见过的船型啊。」那人道:「看着比咱们的战舰,大了不止一点。」 戚长天心道一声不好,不会真是那些倭人要找事吧。那这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走!去看看。」说着,戚长天就翻身上马,朝驻扎着水师的海港而去。 简亲王也从门口解了马,跟了过去。 他本还想着自己带着十几个随从,从繁华的大街上,应该并不好走。到处都是人,踩伤了人终究是事端,可到了街上才发现,警报一响,街上的人都马上避了。十分的迅速。 「主子,这是那位东海王当年定下的规矩。说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随从在后面扬声解释了一句。他这些天满耳朵都是当年东海王的事迹。可见东海王在沿海百姓心里的威望是何等之高。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了,人们还是口口相传着他的事迹。他的规矩,还在严格的被执行。 简亲王点点头。这只怕也是戚家无奈的地方,尽管他能治理这一片地方,但终究替代不了金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戚长天见简亲王也上了船,就道:「王爷,海上变幻莫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实在是凶险。还请王爷……」 「不用说了。」简亲王摆摆手,「军情紧急,不必顾忌本王。」 戚长天见简亲王坚决,就摆摆手。船马上就晃动了起来。紧接着,就快速的朝前驶去。 而此时的云五娘站在甲板上,看着船分作两队,左右分开,朝两侧而去。这是要将整个岛合围起来。 而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也能看见对方岛上的人已经开始登船了。 「放!」金双久一声令下,船上就有小战船被放了下去。每艘船一百人,迅速的集结。 云家远跟着也跃上了小船。 「你可敢去?」金双久回头,眼神灼灼的看着云五娘。 云五娘盯着金双久的眼睛,毫不犹豫的从甲板上跃了下去,一跃入海里,然后迅速游到小船边缘,攀了上去。 紧跟着,几个丫头也跟着跃了下来。 云五娘站在小船上,挑衅的看着金双久。然后小船就以更快的速度朝对面而去。 「咱们的任务是登岛。跟在我身边吧。」云家远小声道。 云五娘点点头,「哥,你放心。别为了束手束脚。。要是我不能自保,老叔不会激我下来。他就是想叫我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 站在小船上,云五娘才知道为什么形容小船都是‘一叶轻舟’,这船在海上,真跟风里飘摇的树叶一般,感觉一点都不牢靠。 这些船上的其他人对云五娘有足够的尊重,却并没有多少惊讶。只要主子在,从来就没有躲在后面的道理。这就是金家的规矩。 这船上一半都是云家远和云五娘带着的随从,其实战斗力是最好的。 云家远简单的交代了两句,就顾不得云五娘了。五十艘船,五千人登岛,需要他的指挥。 「主子,位置差不多了。」海石轻声对云五娘提醒了一声。 话音刚落,云家远就扭头看了云五娘一眼,「准备好了吗?」 云五娘点点头。她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 果不然,这边用旗子挥动了几下,炮火就仿佛在耳边炸响。 v第45章[03.19] 是大船对着倭寇的船开炮了。而自己这些人,需要从炮火的空隙穿过去,顺利登岛,将上面的人悉数清剿了。 这岛的周围岛礁遍布,大船不能靠近。不能靠近就使得整个岛不在炮火的射程之内。所以,登岛是必须要做的事。 炮弹落在海里面,引起的震荡,叫小船更加的飘摇。已经有一艘小船因为被自家的炮火波及,翻了。 这该是金家第一次使用炮轰,对方估计正懵呢。这是最好的登岛机会。 而自己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往无前。 「什么声音?」戚长天拿着望远镜看了过去。 简亲王也吓了一跳,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是……像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这东西除了皇家,也就金家有了。 他拿起望远镜再看,远处,黑黝黝一片,船身极为高大。不停的有火球升空,击中对面的船上。 他的心不由的跳起来,这是金家,一定是金家。 谁说金家灭了?这样的势力在海上,谁他妈的谁金家灭了。 金家但凡有一点异心,谁能挡得住这样的攻势? 「那岛上是你们的人吗?」简亲王问戚长天道。 戚长天赶紧摇头,「不是。」那里是那伙子倭人的地方,他们这是招惹了谁,让人家这么围剿他。他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这些人要是调转矛头,自己也抵挡不住。 简亲王问道:「你老实说,那岛上究竟是什么人?」 戚长天打死也不会说实话,就道:「我的王爷,我也想知道那是谁?惹来这样的大敌,我这心里正没底呢?」 简亲王冷笑一声:「在你的眼皮底下,你竟然说你不知道!这伙人将金家激怒了,你还说你不知道是谁?」 「金家?」戚长天又拿起望远镜看,他的呼吸都急促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当东海王是白叫的。」简亲王冷笑一声,「你还是想想你干了什么?叫金家动了这样的阵仗。」 云五娘半爬在甲板上,随着摇摆不定的船前进。炮火的轰鸣声,惨叫声,呼救声,不停的传来。落水中受伤的人,血腥味引来的鲨鱼,叫这片水域的情况越发的复杂。 海浪不停的打在船上,溅起的飞沫落在人的身上,生疼。 「准备!」云家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二……三……跳!」 云五娘机械的跟着云家远的指挥,跳进了海里。 海水冰冷,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也都已经习惯了。云五娘知道,一旦弃船,就意味着岛屿就在跟前。因为他们的码头是驻守人员最多的地方。不可能将船停靠在他们的码头上,那样目标太大。对方不是吃素的,如此造成的伤亡,只怕也会很大。而且在码头前的水里,下面的情形都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驾船靠近海岸,然后在对方的箭簇射不到的地方,果断弃船。从海里游过去,强行登陆。 云五娘一跳进海里,就被人抓住了脚腕。这伙人也不是笨蛋,早早的就潜伏进水下了。在水里,除了近身搏击,没有别的办法。子弹在水下,都不大好使,更不要想箭簇和袖箭了。 一脚被抓,让人不得自由。云五娘本能的另一脚踹在这人的脸上。他应该是什么地方受伤了,行动有些迟缓。但即便是这样,在力量上,她还是处于弱势。只能借着自己的身体灵活,攻击对方身体的薄弱点。本想划伤对方的脖子,却不想他低头一躲,眼睛正好撞在自己的匕首上。疼痛叫他瞬间就撒开了手。 云五娘暗道一声‘侥幸’。这次纯属运气。 刚露出头,就见海石几人朝自己靠过来。石花的身边有血晕染开,应该是受伤了。 云五娘指了指海岛,示意她们,快点登岸。 云家远远远的看见妹妹从水里露出了头,就竖了一根大拇指。初一下水,才是最危险的。只要露头,证明周围暂时还是安全的。 箭簇从岛上密集的射出来,只能又快速的潜进海里,偶尔露头换气。 听见近距离的爆炸声,云五娘马上浮出水面。就见云家远带着一队人,从腰上解下什么,朝海岛上扔了过去。 这是…… 靠! 这东西跟手榴弹有些类似,投掷过去,威力还是不小的。最起码压制住了射过来的箭,已经有一队人顺利的登了上去。 原来他们的防水袋里,不是什么干粮,而是这玩意。 云五娘打了一个手势,趁着这会子功夫,赶紧登陆。 而另一边的戚长天看的头上的冷汗直冒。这绝对是金家。 「靠过去点!能看仔细。」简亲王对戚长天道,「快点。」 戚长天摇头道:「王爷,太危险了。那东西偏一点,咱们就得遭遇无妄之灾。」 「偏什么偏,你瞧着人家哪个打偏了。」简亲王气的直跺脚。这可是近距离接触金家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可对方并不知道咱们没有恶意,万一被错认成……咱们可就真冤枉了。」戚长天说什么都不能靠过去。不是不想观察金家。而是怕那些倭人以为自己是来救他们的。这可就真的糟了。 想起这伙子东西,他就憋气。花了那么多金子,什么用都不顶。这才几天,就被人家连根都拔了。 再想起自己竟然跑到京城去跟金氏谈条件,真是滑稽。这个女人发起怒来,他辛苦积攒的家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简亲王见戚长天死活再不敢向前一点,就知道这岛上的人一点有鬼。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戚长天,没再说什么。只拿着望远镜盯着海岛的方向。 v第46章[03.19] 等等!怎么还有女人? 从海里上岸的不是女人是什么? 身手还都不错,两人一组,一攻一守,配合的十分默契。 简亲王默默的观察,站在甲板上就没有动弹过。几千人的登岛之战,夸张了点,但也足够震慑戚长天了。 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除了海上漂浮的尸体,就是战船的残骸。 如今,炮火声停了,喊杀声停了。 意味着岛上的战端终止了。 「咱们撤吧。王爷。」戚长天站在简亲王身边道。他怕对方调转矛头,对准了他。 简亲王轻蔑的哼了一声,「急什么?人家要对付你,早就对付了。还用等到现在。这里任何一艘船,都足以将咱们炸成碎片。」 而云五娘进了岛上盖起来不久的简易屋子。里里外外查找了一遍,还真发现了几封书信。虽然没署名,但看内容就知道是谁写的。 她将这些装好,拿给云家远瞧。 云家远看了看,就冷笑一声道,「早就料到了。」说着,就将这些先收起来。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用上呢。 另一边就有俘虏被压了过了,十多个人。 「一拨压回去,交给老叔审一审。另一拨,我觉得应该给观战的人送去。」云家远冷笑了一声,「咱们再看看戚家见到这些俘虏,还有什么样的手段。」 「那让我去吧。」云五娘道。「放心,戚长天并没有见过我。而且就我现在这样,就算他身边有罗刹,也肯定认不出来。」 云家远点点头,「小心点。」 五娘需要在更多的人心里树立威信。所以,她需要这样的机会。 再说,送俘虏而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关键是敢不敢有这么一个遇事就往上冲的态度。 随意指了八个人出来,给带到码头。云五娘眼睛一撇,就瞧见这几人来回使眼色。他们下了水都是好手,不得不防。 「挑了手筋脚筋。」云五娘对海石吩咐道。 「是!」海石应了一声。对于普通人来说及其残忍的事,叫她们做起来,已经没有任何的不适了。 「他们在做什么?」简亲王问道。他只能看清人的身形,却看不到人的脸。 戚长天沉声道:「这是将俘虏的手脚筋都挑了,怕他们下水逃走。」 「我的天啊。怎么叫女人干这个?」简亲王不可思议的道。 戚长天嘟囔道:「金家的女人,从上到下,就没有正常的。」 「这是朝咱们这边来了吧。」简亲王看着一艘船驶了过来,就道。 「是!王爷。」戚长天盯着这艘船,见船上站着的都是女子,他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小船一点点靠近,简亲王的身子猛地就僵住了。 这个姑娘,为什么这么熟悉? 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只是这姑娘黑不溜秋的,要是见过,肯定是有印象的。 云五娘可不知道,自己认为的十分健康的小麦色,被简亲王认为是黑不溜秋。自己这样,要都黑不溜秋了,海石她们,岂不是真成了黑炭了。 等船再一靠近,云五娘面上就一惊。她还真是没想到简亲王到现在还没有回京,而且还跟戚长天上了船。 见她这神色一变,简亲王就肯定了。这姑娘肯定也认识自己。 谁呢? 跟金家有关的小姑娘,可就只有自己的小姨子,云家五姑娘了。 难道是她?不能吧。 再一细看,这眉眼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一惊几乎叫他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刚才在望眼镜里,他可是看见了。拿着刀砍人的绝对有她一个。刚才在岸上,挑这些俘虏的手筋脚筋,毫不拖泥带水。 金夫人一定是疯了!怎么可以叫小姑娘干这个呢? 他是见过云五娘好几面的。那就是个笑眯眯,白白嫩嫩,脸上稚气未脱,却满肚子鬼心眼的小姑娘啊。跟眼前这个女煞神可不一样。 这才多长时间,就脱胎换骨了。 云五娘神色微微一变,就恢复正常。 见简亲王在船上,那么原来的打算就能变一变了。于是扬声道:「哪个是朝廷的钦差简亲王殿下。」 戚长天看了简亲王一眼。简亲王也不知打云五娘打算干什么。就出言道:「本王就是。」他也不问对方是谁,这种废话大家心知肚明,还是省省吧。 v第47章[03.19] 云五娘道:「这是藏身岛上的倭寇,交给王爷处置吧。我等海外渔民,不敢擅专。」 哄鬼呢? 哪家的渔民用这么大的船,出动近万人。哪家的渔民说话文绉绉的。 哪家的渔民这么会坑人。这扔过来的是俘虏吗? 不是!是烫手的山芋。 既然是倭寇,又在戚家眼皮子底下的岛上,这里面的事情就十分的清晰了。 戚长天这混蛋竟然勾结倭寇! 可知道了这个又能如何呢?有了证据又能如何呢? 真把人带回去,叫皇上怎么办? 罪证确凿,办了戚家吗?这就等于是逼戚家造反啊。在手里没有应对的实力的时候,皇上发作不得。要不然,也不会养虎为患,留戚家到现在。 但要是不办,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放?还有谁会惧怕皇权? 这俘虏一旦接下来,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处置都是错的。 云五娘啊云五娘,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就算不看在我是你姐夫的份上,你好歹看在宋承明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吧。 简亲王看着被吊上来的俘虏,又回头看了戚长天一眼。再扭头,那艘小船已经离开了,远远的,还能看在云五娘站在船头上,十分的怡然自得。那小船在海浪里摇摆,那些姑娘却如同钉子似得钉在甲板上,半点都不曾摇晃。这还只是小姑娘。但就是这样的素养,戚家怕是就不具备啊。 「回吧。靖海侯。」简亲王看见戚长天眉头紧锁,想来受到的震撼一定比自己还大。 云五娘看着戚家的船缓缓的驶开,心思就有些起伏。 金家峥嵘重现,消息马上会传回京城。而这些,又会给朝局引来怎样的动荡呢? 其实,朝局如何,与金家关系并不大。 真正受影响的,是辽王宋承明。 对他,对辽东,会有怎样的冲击呢? 等日暮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料理干净。虽然全歼了对方,但是自己还是有了伤亡。二十七个兄弟战死了。重伤了五十六个,轻伤两百多人。 能找回的遗体都已经找回来了,找不回来的,就永远沉睡在这片海域里了。 几十艘大船,在夜幕里起航,要回属于他们的地方。但这些年轻的生命,却永远在回不去了。 云五娘心里堵得慌。 「有战争,就有死亡。这是你要学习的最后一刻,看淡生死。」金双久的声音在云五娘身后响起。 云五娘摇摇头,「不!不是要看淡生死。而是更要尊重生命,爱护生命。甚至守护更多人的生命。他们死了,但死的有价值。」为了这片大海,为了守护海那边的领土,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包括生命。 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次回去,只怕就得离开海岛,返回京城了。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来,云五娘自己都不知道。 她这几天,在船舱里画画。画海上的美景,画风浪里的船,画日出,日落。画残酷的战场。也画了许多自己娘亲的画像。有含笑品茶的,有皱眉沉思的。有站在高处往远处眺望的。 云五娘看着金氏的画像,才发现,出来这么长时间,唯一挂念的,就是这个母亲了。 回到了岛上,只是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云家远就打发人,叫云五娘赶紧收拾,他们要回京城了。 云五娘简单的梳洗了,重新又换回自己的衣服。将娘亲的画像放在匣子里。 「老叔,这是给你的。」云五娘将匣子递给金双久。 在云五娘眼里,他就像是守护着金氏的骑士。 金双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到底是孩子的心意,他从容的收下了,「快上船吧。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想回来就回来,不管什么时候。」 云五娘应了一声,就郑重的对着金双久和幼姑行了一礼,跟着云家远上了船。 金双久看着船远远的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海面上,才转身往回走。怡姑跟在他身后,问道:「小丫头给你什么了?该不会嫌弃你训练的太狠,逮了条水蛇放在里面吧。」 云家远就干过这事。他那是才十岁大小,被金双久训得给狗似得。临走了,逮了条海蛇放在匣子里,郑重的交给金双久。等他走后,金双久打开,可不吓了一大跳。 金双久叫怡姑说的也泛起了嘀咕。他慢慢的打开匣子,里面卷着几张纸。 等他打开,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怡姑叹了一声,「两孩子心里都是明白的。这是好事。」 是啊!这是好事。只要能等到重聚的那一天,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朝发夕至,船行的并不快,但还是在日暮的时候,到达了雾霭岛。 站在码头迎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不用说都知道这是金五。 「五叔。」云五娘跟着云家远这么喊。 v第48章[03.19] 金五严肃的脸上露出点笑意来,「平安回来了就好。走,你五婶准备了饭菜。先吃饭。」 桌上的饭菜,叫云五娘激动的想掉泪,一碗红枣粥,一碟子酸萝卜,一碟子清炒豆角。再加一盘子白面馒头。 终于不用吃海鲜了! 五谷杂粮,白菜豆腐,才是百吃不厌的饭嘛。 「没给姑娘烤大虾,姑娘不会介意吧?」五婶含笑问道。 云五娘摆摆手,「不介意!太不介意了。五婶,还是你贴心。总是知道我最想吃的是什么?」 「不是知道你想吃什么,而是不习惯海上的人,人人都跟你的想法一样。小米粥,腌萝卜,就是最好的饭菜了。」五叔跟着一笑,又问云家远,「是住一晚上?还是马上就走。」 「马上就走。消息传出去,恐怕想找我娘的人更多了。我不放心。」云家远将碗里的粥喝完,就道。 五婶又去给盛了一碗,「这也太着急了。这来的匆忙,走的也这么匆忙。」 「情势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五叔低声一叹。金家的钱财粮食补给,主要靠陆上的贸易,所以,别看海上的势力庞大,但正真的重心,还在陆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要不然,主子早带着两个孩子来岛上了,在京城耗着干什么。 云五娘又三两口的吃了饭,趁着夜色,换了船。来的时候,觉得这一片十分的颠簸,等再走的时候,也觉得还好。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 到子时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临海的镇子上,等在暗道口的还是金六叔。 「少主,歇一晚上再走吧。」金六看着夜色,就询问道。 「不了,趁着赶在天亮前,就到了码头,顺便就上船了。不能再福州多呆。」云家远一路往外走,马匹就在门外。 「也好。少主一路保重。」金六请几人上马,拱手道。 「六叔也保重。」云家远看着云五娘上了马,回头对金六道。 云五娘在马上对着金六欠欠身,就打马而行。 今晚的月色不错,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前面的路。两边的密林里,传来各种各样奇怪的叫声,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像是藏着什么怪兽一般。 十多匹马疾驰而过,风驰电掣一般,还没等害怕,就已经跃过去了。 而且,都是杀过人的人,还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到江边一处不起眼的码头,换了一艘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船,等船一路往北开动的时候,天边有了鱼肚白。 船上的都是自家人,一应准备的都十分妥当。梳洗过后,吃了早饭。 云家远就道:「都去安心的睡一觉吧。船上是安全的。」 奔波了一天一夜,云五娘已经累得狠了。点点头,就带着七个丫头回了船舱。 里间只有一个床铺。外间两侧是一个大通铺,够她们七个人睡的。 船行驶在江面上,比起在海里的大风大浪,晃悠的程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云五娘挨着枕头,就睡踏实了。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她是被滴滴答答的声音给惊醒的。 「姑娘,下雨了。」春韭小声的在外间回禀。 里面漆黑一片,看来天已经黑了。这滴滴答答的声音,是雨打在船顶棚的声音。 「进来吧。掌灯。」云五娘打了个哈欠。如今闹得昼夜都颠倒了。看来得好好倒一下生物钟了。 进来的是水葱,她捧着油灯进来,里间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姑娘,用饭吗?」 「好!」云五娘坐起身又问道,「她们都起来没?」 「都起了。海石她们没见过江河,不知道这样的地方该怎么行船,这会子披着蓑衣,在甲板上看呢。」水葱说着,就笑起来。 「大晚上的,能看出什么?白天再看吧。听着这雨声,可不小。」云五娘下床,坐在桌边,问道,「少爷呢?起了吗?」 「起了。刚才还来问过姑娘,说今晚风大,不准姑娘开窗。」水葱话音才落下,绿菠和春韭就提了食盒进来。 白粥,腌菜。云五娘也吃的十分的香甜。 海石海藻她们还在兀自兴奋。云五娘想,她们要适应陆上的生活,只怕也得一段时间。 吃完饭,主仆都各自躺回去。大晚上的,睡不着也没别的事情可干。 云五娘迷迷糊糊的,就听石花在外间突然道:「水下有鬼,声音不对。」 她说的鬼,不是真的鬼。而是有人潜进了水下。 云五娘蹭一下坐起来,迅速的将装备绑在身上,穿好衣服。出了里间,几个丫头都已经收拾好了。刚轻轻的打开舱门,就见云家远带着随从,就站在甲板上。 雨确实很大。 云五娘站到云家远的身边,见他的视线,落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艘大船上,就不由皱眉。 「怎么了?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云五娘低声问道。 v第49章[03.19] 云家远抬了抬下巴,「看那艘船的标识。」 「简亲王府?」云五娘不确定的道。 船上灯火通明,标志十分的明显。想看不清楚也难。还有那高悬的马灯,全都标着王府的标记。 除非碰上皇上的御辇,否则,这船谁见了都得让道。少了麻烦的同时,对别有用心的人,只怕也是指路的明灯。 「那船上有俘虏的吧?」云五娘这样问。 云家远的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看热闹吧。简亲王这般的大张旗鼓,只怕另有所图。」 云五娘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另有所图呢?又能图谋什么呢? 就见云家远摆摆手。跟着,自家船头上唯一一盏灯,也熄灭了。 暗处看明处,总是瞧的格外清楚。 云五娘看着十几个人从水里露出了头,慢慢的顺着船体往上爬。 「能看出来路吗?」云五娘小声问道。 云家远道:「不用看什么来路。过了今夜,就离开了戚家的地盘。戚家这个时候不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不管是戚家派了自己人,还是雇佣了沿岸的水匪,都没太大的差别。不过,我估计还是戚家自己的家将。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是咱们送过去的俘虏,而不是简亲王。水匪可就不好控制了。他们见钱眼开,杀人越货的勾当干的顺手。即便是堂堂的简亲王,他们也未必就会害怕。干一票就躲了的,是常有的事。戚家不敢叫简亲王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事,所以,应该不会是水匪。」 云五娘点点头,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扭头再看,这些人已经登上了甲板,可奇怪的是,竟然连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大概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些人纷纷的跃入水中,眨眼就不见了。 而之后,船上才传来惊呼声。 「杀人了……」 「有水匪啊……」 甲板上顿时乱做一团。 「看出什么门道了吗?」云家远问云五娘道。 「这……这……这简亲王是故意的。故意叫俘虏被杀了。」云五娘愕然的道。 云家远点点头,「要不然呢?带回去更棘手。到时候,龙椅上那位拿戚家改怎么办?管还是不管?」 云五娘神色有些复杂,「那咱们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怎么会没用呢。第一,叫他们知道,咱们金家这次之所以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不是倭寇,金家是不会动的。给他们施压示威,也省的他们多想。第二,就是将戚家的罪过摆在了明处。只要有了这些俘虏,其实是死是活,没多大意义。金家开口说是,那就肯定是。咱们家的招牌,不会有人质疑的。如今俘虏被杀,而且是在戚家的地盘上被杀,就更耐人寻味了。不是留着活口才叫证据的。」 云五娘点点头,耳边是大船上的人夸张的大喊声。 再看看周围,远远近近的,有不少船都亮起了灯。只怕随着这些商船,简亲王的船被水匪偷袭的事情,就不胫而走了。 戚家,太急切了。 云家远道:「走吧。不关咱们的事。就算他们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咱们也不掺和。」 回到船舱里,换了身上的湿衣服。云五娘却没有将手腕上的袖箭取下来。在外面行走,不是自己的地盘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谨慎小心,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第二天,能看清外面的景色了,石花整个人都兴奋了。 「就跟在画上似得。」她这么赞道。 两岸的景色都是最原生态的自然美景。跟在海上,看到的永远是蓝色的汪洋不一样。 水是清澈的,两岸是翠绿的。 「慢慢的,看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云五娘笑道。 越往北走,天气就慢慢的凉了下来。 「赶到京城,就已经是八月了。天可不凉了吗?」云家远在船头钓鱼,对云五娘回头说了一句。 五娘觉得这样钓鱼十分有趣,也叫人拿了钓竿出来,塞上鱼饵垂了下去。 钓了半天,也就钓了两尾三四两重的鱼上来,「都不够一碗汤的。」顺手就给扔下去,放生了。 「你这性子,还得磨一磨。你急什么,难道厨房还指着你的鱼下锅不成。」云家远说着,指了指边上的小凳子,「再来。」 于是,到通州以前,云五娘每天都在甲板上钓鱼,唯一要记住的就是两个字‘耐心’。 又行了数日,才到了通州的码头。 时间点选在清晨的时候,此时,码头上的人并不多。一行人快速的换了马,就朝京城而去。 路上,还碰上了走的并不快的简亲王一行。 简亲王见这一队人马正是自己离开京城时就碰上过的,如今自己回京城,又一次遇到上。说是巧合,也没人相信。 v第50章[03.19] 这次这些人虽然还是头戴帷帽,看不清长相,但还是能从身形上看出,这里面有一半都是女子。 他心里瞬间就有了猜测。这就是金家的人。而云五娘一定再这些人里面。 看来,回去后得叫自己的王妃,请这位妹妹过府一叙了。 一行人没有从京城穿行而过,而是绕过京城,直接回了烟霞山。 金氏站在山顶上,看着远处的路,等远远的,看到黑点靠近,她嘴边才泛起笑意。 可算是回来了。 在山下下了马,云五娘撒丫子就往山上跑。 「娘!」远远的,云五娘就冲着金氏喊道。 金氏嘴角就翘了起来,「看来这一趟收获不小。赶了那么久的路,还能一口气跑上来。」 云五娘嘿嘿笑着,就直接扑上去,在金氏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娘!想死我了。」 「脏死了!」金氏故作嫌弃的拍了五娘一下,就道:「赶紧回去,梳洗了好吃饭。」 云五娘应了一声,一进院子,香荽和红椒就迎了出来。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香荽上下打量了云五娘,黑了,瘦了。不一样了。 红椒拉了云五娘就进屋子,「先洗洗,这一身的土。」 泡在浴池里,云五娘完全没有在里面游两圈的心情。就跟把鲸鱼塞到鱼缸里的感觉一样,憋屈的厉害。这真的就只是一个浴池,她再也没心情让它充当泳池了。 脸,脖子和手,跟身上彻底成了两个颜色。 「这得过一个冬天,才能养回来。」香荽心疼的道。「这要是出门见人,咱们怎么说啊?谁家的大家小姐晒成这样了。还叫姑娘下地了不成?」 云五娘就道:「就是下地了。谁都知道我爱种地嘛。下地晒得。就这么说。」 红椒一会也从外面闪了进来,对云五娘道:「姑娘这样的,都算是好的了。你瞧瞧春韭她们,再瞧瞧姑娘这回带回来的四个姑娘,这一比,你就知道姑娘这样,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云五娘就道:「那四个你现在去妥善安置好。以后,,屋里的事情你们照看,我出门的事情,有春韭照看。这四个是帮我处理外事的人,她们十分紧要。」 「姑娘这么着紧?」香荽不由的问了一声。 「你们跟她们不一样。后宅的事情,你们在行,管家理事,你们样样拿手。我信你们,就如同信我的左右手。你们陪着我长大,情同姐妹。但她们,也是陪着我一起杀过倭寇的人。是战友,是袍泽,是从属关系。不是我的奴仆。明白吗?真到了危险的是时候,我敢把后背交给她们。」云五娘看着二人,认真的解释道。 她身边的人,成分有点复杂。香荽紫茄红椒是云家的人,但对自己的忠心不是假的。 水葱绿菠春韭,是金家派去从小伺候自己的。是金家的人,却在云家长大。 而海石,海藻,水草,石花,却是在地地道道的金家人。 在哪里都有竞争,主子身边的丫头也是一样。所以,得提前跟她们说清楚,她们之间是不存在竞争关系的。每个人,都很重要,都有自己的用处。 香荽手里的浴巾随着云五娘的话语,掉进了水池里。 「姑娘……姑娘你说,你杀……」香荽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云五娘点点头,「知道就好了。不要大惊小怪。」 相比香荽的震惊害怕,红椒却十分兴奋。 云五娘心说,这就是个傻大胆。 两人将云五娘上上下下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的伤,这才放心。 等五娘出来,海石四人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先跟着她们用饭,然后休息。从明天开始,咱们的训练继续。不能把手艺给扔下了。」五娘怕这几人觉得自己没用处,就安抚的道。当然,这也不是假话。 四人果然欢喜的应了一声。云五娘这才去了正房。 金氏正跟云家远说话,看见五娘就招招手,「怎么样?当时吓坏了吧。」 说的是她遇见倭人的事。 「真到了要紧的时候,就不记得害怕了。」云五娘笑道。 金氏拉着闺女的手紧了紧,「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在说话。」 夏天刚过,瓜菜都十分的丰盛。这一顿饭吃的云五娘特别满足。 「这几天,估计云家得派人来接你。」金氏突然道,「一则是金家亮了一下牌,京城里马上就会传出消息。云家肯定要是探一探虚实的。二则,是颜氏在上个月生了,应该是叫你回去看看的。」 「生了?」云五娘皱眉,问道,「生了个什么?」 「儿子。」金氏摇摇头,「听说身体极弱,生下来才三斤多一点。如今还不能自己进食。拿筷子蘸了乳汁,一点一点的往嘴里滴。」 云五娘对这些事,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对于她来说,这些事情都不再是她关注的重点,这天下风云将起,朝堂波云诡谲,她真的没有太多的心情,放在后宅上。 第51章[03.27] 金家出了一把牌,会在京城引起怎样的反应?会对金家造成怎样的结果? 而宋承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龙刺有没有收到自己递过去的消息?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过自己?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比颜氏生孩子来的要紧。她想生下继承人,可是等着孩子长大了,还有没有肃国公府给他继承,都是一个问题。他的出生,真的没那么要紧了。 吃完饭,云五娘跟着金氏和云家远去了书房。 金氏却回头道:「你先处理你的事情去吧。枣树上的红丝带已经挂了有些日子了。」 是龙刺。 云五娘看了云家远一眼,这边的事情,云家远一个人能说的清楚,自己留着意义也不大。转身就告退出来,叫了春韭,快速的下了山。 山下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云五娘打算将天韵苑的丫头都慢慢的挪出来。 她才进了房间,龙三紧跟着就闪身进来了。以自己现在的警惕性,竟然也没有发觉。 龙三进来,见云五娘做了一个习惯性的警戒和防备的动作。眼神就是一闪。看来,这位主子离开,一定经历了非比寻常的事。 「姑娘,是属下。」龙三开口道。 云五娘点点头,「我给你们留的信,可曾收到?」 「是。收到了,姑娘。」龙三有些焦急的道,「只是姑娘此次出门,时间久了一些。主子来信催了好几次。十分的担心。」 云五娘的点点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道:「着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龙三也不好深问,将主子的态度转达到了就是了。他道:「这是主子前几天就发过来的信,说是姑娘一旦现身,第一时间将信交给姑娘。」 云五娘伸手接了过来,没急着看,就问道,「府里留下来的人,可都还好。」 龙三知道云五娘的意思,是想问人心还稳不稳。他点点头,「能留下来,都是主子信得过的人。姑娘放心。没有什么特殊的大的变故,该是不会有事的。」 云五娘也就是提醒一下。她相信以龙刺的谨慎,即便没有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也逃不出他们的视线。 她想了想,走到书案的前面,写了一封简单的书信。将戚家可能迫不及待的要动手的事简单的提了一句。然后交给龙刺,「以最快的速度送给你们主子。」 龙刺应了一声,就要走。 云五娘想了想还是道,「你先等一等。」 说着,就拆开宋承明送来的信,信上的内容不能不叫她变了脸色。 成家竟然已经在两个月以前,就跟西域诸部开战,如今节节胜利。 可京城没有丝毫的消息啊。 按说这样的大胜仗,该好好请功的。成家为什么秘而不宣。 云五娘的心砰砰直跳,对龙刺道:「你快去吧。没什么要交代的了。」 龙刺看云五娘手都攥紧了,显然事情十分的要紧。他也不多问,赶紧就离开了。 云五娘不敢耽搁,一路跑回了山上。大嬷嬷正守在书房的外面,见了云五娘就道:「姑娘稍等。」 显然,金氏这里有人在禀报要紧的事情。 云五娘在门口不停的徘徊,很是焦急。 大嬷嬷就道:「姑娘,天大的事情,也得慢慢来。」 云五娘点点头,坐了下来。事实上,现在的局面,只能想办法应对,但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进来吧。」里面传来金氏的声音。 云五娘掀了帘子就走了进去。「娘,大乱真的来了。」 金氏和云家远对视一眼,「这话怎么说?」 云五娘坐下来,「成家已经收服了西域不少部落,我怀疑,成家是在给他们自己找一块立足的地方。」说着,她掀开地图上的帘子,伸手在西北的更西边,伸手画了一个圈,刚好是青藏一带。「这一带,如今只怕在成家手里了。再加上他们对西北的实际掌控。成家只怕起事就在眼前。」 金氏蹭一下站了起来,也站在地图前,「消息确实吗?」 「不会有错的。」云五娘有些慌乱的看着金氏,「成家坐拥西北,已经有了觊觎天下的实力。」 云家远摇摇头,「这个变故可真是……就在刚才,我们得到的消息还是,西域诸部发兵西北。西北边关告急。皇上已经派了成家父子出征,务必要稳定西北的大局。」 「什么?」云五娘先是愕然,然后颓然的坐下,「成厚淳不亏是沙场的老将。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人在京城,西北的格局却已经基本形成了。」她扭头对金氏道,「娘,早做准备吧。」 金氏看着西北,又盯着西南看了看,「一旦西北成家自立,戚家哪里肯居于人后。确实是该做准备了。」 母子三人在书房商量了半晚上,第二天吃完早饭,刚要进书房。 就见嬷嬷就来报,「山下送消息上来,说是云家请姑娘回去一趟。」 「不去!」云五娘烦躁的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都什么时候了,她没有心思再后宅里磨叽。 第52章[03.27] 金氏扬声道:「先等一下。」这话是跟大嬷嬷说的。 转脸就对云五娘道:「短期内,还是朝廷占了上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乱局谁都不想,但谁也控制不了。你不想看到生灵涂炭,又有谁想看到。悲天悯人是好事,但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在你没到辽东之前,你就是云家的五娘,而且只能是云家的五姑娘,明白吗?」 云五娘点点头,她明白。怎么会不明白? 她站起身,果断的走了出去。 云家远就道:「我去送送。」也追可出去。 兄妹俩,一前一后往山下走。 「宝丫儿,你不光是金家的女儿,还是辽王未来的王妃。你要明白。」云家远轻声道。 云五娘扭头看云家远,「哥哥更看好辽王吗?」 「难道他不好吗?」云家远反问道。 云五娘看着远处,久久没有说话。 「如今,辽王的势力,或是最薄弱的。但辽王也是正统中的正统。」云家远低声道,「哥哥不是一个只看中血统的迂腐之人。但天下这样的人却更多一些。你不用觉得自己帮不上金家什么。金家的势力孤悬海外,离不了这块大后方的支持和供给。而你,若能辅佐辽王成就这天下,对金家的意义是不可估量的。」 云五娘顿住脚,扭头看云家远,「哥哥,这是娘的意思?」 「不!不是娘的意思,也不是我的意思。但却是客观的现实。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先选择了辽王。」云家远看着五娘,「保全你,关系着金家的未来。所以,你并不是无用的。」 云五娘长出了一口气,「哥哥这么说,我心里好过多了。」 山下的小院,云五娘重新梳洗,换上锦衣华服,云五娘自己都觉得陌生了。 海石几个还真没见过什么是大家小姐,如今见了云五娘转眼跟换了一个人似得,顿时惊为天人。 「别这么盯着姑娘看。」春韭小声提醒道,「家里的姑娘个个都是这样的。慢慢你们就习惯了。」 宽大的袖袍,迤逦的裙摆,莲步轻移,端庄华美。 「走吧!」云五娘说着,就走了出去。 云家远也换了一身锦袍,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看见云五娘又成了大家闺秀,云家远含笑点点头。说心里话,他还真担心妹妹再也变不回来。 马车晃晃悠悠,走的并不急切。等到了云家,已经过了午时了。 才三个月而已,为什么有一种特别陌生的感觉呢?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来,云五娘在车上跟云家远道别。然后在他的注视下,马车从侧门进了云家。停在了二门门口。 紫茄带着毛豆几个小丫头,在这里迎接。 「姑娘,先回院子,还是先去请安?」紫茄问道。 一进门,就感觉的出来,家里的气氛十分的压抑。下人们不敢高声说话,连脚步都轻了几分。 「先回院子吧。」云五娘抬脚就走。 请安什么的,不急。 院子里,这些丫头打理的不错。才简单的梳洗,换了衣裳,荣华堂老太太叫打发春桃过来,请云五娘过去吃饭。 「知道五姑娘今儿回来,老太太特意将午饭推迟了。想等着姑娘回来了,一道用。」春桃十分殷勤的道。 「这倒是我的罪过了。」云五娘起身,「那就赶紧走吧。」 她看了紫茄一眼,紫茄就默默的跟在云五娘的身后。小声道:「听说国公爷昨晚歇在荣华堂,今儿还没有离开。」 那就是急着要见自己的并不是老太太,而是云高华了。 虽然想到消息会传出来,没想到会这么快。云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打听。他们又想从中谋划什么呢? 云五娘脸上带着清冷的笑,这般想到。 午饭没有设在花厅里,而是设在园子里。 云五娘到的时候,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她诧异的挑挑眉,看来今儿除了颜氏,在家的都来了。 她笑语嫣嫣的过去,先给长辈们见礼,「要知道长辈们等着,我就骑马回来了。真是罪过。」 云高华道:「如今天气正好,一家子在一处聚一聚,也不是专门为了等你。不必觉得不安心。快坐吧。」说着,他就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靠着国公爷坐,可是殊荣。云五娘面色不变的坐过去。 刚抬起头,就见四娘朝自己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对四娘笑了笑,又朝六娘点点头。才觉得跟云家的众人其实已经慢慢的陌生了起来。 「你这丫头,整天在山上都做什么呢?怎么晒成这个样子?你娘也不说说你。」老太太成氏就嗔道。 云五娘心里一叹,成家干的那些事,老太太肯定是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事情闹出来以后,老太太会怎么样。不过想到四叔的本事,想来国公爷也不会太过为难吧。但打击和冲击一定是很大的。她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不露声色。只点头道:「祖母是知道孙女的喜好的,您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第53章[03.27] 「这丫头,就是个野性子。你娘定是经不住你的磨缠,舍不得管你吧。」老太太夹了螃蟹到云五娘的碗里,「快点吃。这螃蟹还不错。」 螃蟹这东西,云五娘现在真心不是太喜欢吃。但还是做出一副十分欢喜的样子,道:「一路上颠簸,还真是饿了。」 云顺恭就扭头问道:「你娘最近在忙什么呢?也没功夫管你么?她没工夫管你,就该将你送回来的。你在家里这么些年,你母亲什么时候叫你晒成这个样子了?」很有些质问的意思。 云五娘手里正摆弄吃螃蟹的‘蟹八件’,里面就有一个剪刀,是方便剪去螃蟹腿和敖的工具。她当即就想将剪刀朝云顺恭甩过去。 自家娘亲哪一天忙得不是正经事,要不是听说了金家灭了倭寇,他们会急不可耐的叫自己回来吗?这会子想打听事情,还摆出一副这样的嘴脸,真是恶心。一个男人,整天蝇营狗苟,自己娘亲的胸襟气度,他哪一点配得上。如今还好意思责问,你以为你是谁。 她手里的剪刀又握的紧了几分。不给他点教训,他就意识不到他口里所说的人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别以为那是他的女人,他不配! 云顺谨坐在云五娘的斜对面,看见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把剪刀,心想这孩子一定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正对她爹不满呢,如今听人说了对她娘不满的话,只怕要发作。 正想打岔,就听见边上的丫头一声尖叫。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凳上爬上一条蛇出来。园子里草木繁茂,有蛇一点也不奇怪啊。再说了,一条菜花蛇而已,也不至于这般的大惊小怪。这叫他的心里不喜了起来。云家怎么说都是武勋出身,如今不济成这样。家里的小子,一个个的都赶紧站了起来要躲避。 他正要斥责,就见云五娘猛地将手里的剪刀掷了过去,正是朝着云顺恭的方向。 「五丫头……」云顺谨赶紧喊了一声。 众人都不免一惊。五丫头这是疯了吧。那是亲爹。 就见那剪刀擦着云顺恭的面颊耳边就飞了出去,却刚好钉在蛇的七寸上。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对云五娘惊诧莫名。这是巧合吗?没点把握他也不敢叫剪刀贴着她亲爹的脸划过去吧。她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只见云五娘对众人的神情视若无睹,她若无其事的坐下,指着那条被订死的蛇,对在一边候着的丫头道:「送到我院子里去,晚上正好吃蛇羹。怪肥的。」说完,低头看了碗里的螃蟹。就有丫头机灵的又添了一副蟹八件来,云五娘摆摆手,直接用手撕着吃。十分的暴力粗鲁。 自始至终,她的头都没有再抬一下。 云顺恭刚才差点以为五娘是冲着他的眼珠子而去的。剪刀真的事贴着他的眼角,耳边飞过去的。 其他众人更是吓的不敢说话。 云顺谨心里的担心没了,倒对云五娘露出这一手十分赞赏。 好本事啊! 刚才那身上蹦出来的气势,绝对不是练几手功夫就有的。她敢对着人的方向甩刀子,就不可能不知道后果。 云顺谨看着五娘黑了许多的脸,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为什么之前请云五娘回来,金氏一直不放人。现在就简单的放回来了呢? 因为这段时间五娘根本就不再烟霞山,而是去了金家的地盘。要不然,也不至于晒成这样。再加上,这孩子这次回来,还添了四个黝黑的丫头。身边跟着的其他伺候的人,一半白白净净,一半却晒黑了。 主子都黑了,这下人没道理不下地。所以,这白净的丫头,肯定是没跟着五娘身边伺候的人。 金家果然了得,短短时间,就将一个弱质女流,纤纤闺秀,训练成这个样子。 金氏真是不一般,竟然能狠得下叫自己的儿女上了战场。 如今的云五娘,可不再是只会在内宅里周旋的五娘了。 云顺恭看着云五娘,面色铁青。云五娘猛地抬起头,朝云顺恭淡淡的一笑。顺手拿起蟹八件里的镊子。要是他再敢说一句不中听的,今儿可不能就这么善了了。 云高华朝云五娘拿着镊子的手一看,心里就一跳。刚才速度太快,没瞧清楚。如今看清楚了,那动作,那神情,那不慌不忙的态度,这可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绝对是冲着教训她爹去的。 他哈哈一笑,打岔道:「有蛇羹吃了。这个好。做好了一定要给祖父尝尝。这都好些年没吃这玩意了。五娘一说,我还真馋了。」 「是!跟雏鸡炖在一起,味道更鲜美。正是一道名菜,龙凤汤。」云五娘轻笑着道。好似刚才那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人不是她一般。 一顿饭吃的节奏彻底变了。云高华也没多提什么。其实现在什么也不用提,看五娘就什么都知道了。 云五娘吃完饭就直接回了田韵苑。只打发红椒去了春华苑,告诉颜氏一声,就说小孩子娇弱,她刚从外面回来,还是先不去看望为好。 要是这孩子将来真有个什么,而自己又确实是杀了人的。有些煞气,可别说被自己冲撞了才好。 连送给新生儿的东西也是用金子做的长命锁,够大,够重,但就是绝对不会贴身佩戴。 宴席上的事,颜氏回头就听说了。她嘴角抿了抿,往身后的迎枕上随意一靠。 五娘如今是御赐的辽王妃,没什么是自己能拿捏的住的了。再说,她对世子爷不满,却也没对自己有过什么过分的举动。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再加上,自己的三娘还有刚生的儿子,都需要自己的心力,她也没精力再关注其他的事情了。遮羞布一旦掀开,再遮掩其实没什么意义了,不是吗? 「就说我知道了。叫五姑娘好好歇着。再把前几天就做好的换季的衣裳给田韵苑送过去。如果不合身,叫针线房小心伺候。」颜氏吩咐下人去传话。如今这位可真成了姑奶奶了。半点得罪不得。 云五娘换了家常的衣服,在书案上铺了地图出来。她想看看,宋承明如今在什么位置。他给自己的消息很重要,但却唯独没将他自己的消息传递回来。 不知道是没有进展呢?还是不想叫自己跟着担心。 云四娘和云六娘匆匆而来,往常都是直接进了屋子,今儿倒是被几个面生的丫头给挡住了。 「两位姑娘,实在对不住,我需要进去禀报主子一声。」海石站在书房的门外,对着四娘和六娘道。她又不是这家的奴仆,所以显得不卑不亢,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四娘和六娘对视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第54章[03.27] 五娘不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人。况且姐妹之间也没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四娘点点头就道:「去吧。」 云五娘听了海石的禀报,就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道:「你做的很好。」如果以后接触的东西多了,书房确实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叫人进来的地方。 说完,她就亲自迎了出去,「四姐和六妹来了,快进来坐。我给你们带了好玩的。一会叫人给你们送到院子里去。」 边说,边拉了两人往里面去。这回并没有再返回书房,而是直接去了厅堂。脸上也跟原来一样,透着一股子热切。 「五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四娘进来,跟以前一样,就坐在了榻上。 香荽上前,奉了茶,才默默的退出去。 五娘指了指桌上的果子给六娘,才对四娘笑道:「没事。不过是因为一些过往的陈年旧事而已。」 「是二伯父跟金夫人的?」四娘又问了一句。 五娘点点头,不想多说的样子。 四娘也就不问了。金夫人的身份如今在京城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委身给二伯父做妾?这里面肯定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再看五娘的态度,祖父祖母包括父母在内的态度,就知道理亏的一方是谁。 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晚辈能打听和议论的。 至于这里面牵扯到的正事,就更不是自己能问的了。可能跟金家有关吧,连父亲都不开口,自己就更不好再多问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显得有些清瘦的五娘,只道:「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五娘笑了笑,「还好。整天被圈在这四四方方的一块地方,出去了才知道天高海阔。有机会,你们也出去看看。外面的天是不一样的。」 四娘微微一笑,「我也想。每常看到别人的做的诗,画的画,就觉得要是不是亲眼目睹过美景,不是心里自有丘壑,是写不出绝美的句子,画不出有神韵的画的。」 这话也没错。 两人说些没营养的闲话,六娘转移话题笑着道:「五姐,你今晚真的要吃蛇羹啊?」 「一条蛇没多少肉的。我叫做了龙凤汤,晚上一起吃饭吧。」五娘看着六娘笑道。六娘是一个在吃的方面尤其执着的人。来者不拒。只要好吃就好。 六娘笑笑,点点头。她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五姐对自己好,知道这些就够了。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呢。 晚饭的时候,云五娘果然叫丫头给云高华和云顺恭一人送了一碗。 而云高华和云顺恭云顺谨,正在书房。 看着桌上的龙凤汤,云顺恭的脸色顿时就铁青:「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说着,就要伸手将汤碗给砸了。 云顺谨伸手端到自己跟前,「二哥这是做什么?好歹也是孩子的一番心意,你不喝,给弟弟就是。何苦糟践东西?」 他就是看不上云顺恭这一点。做了对不住人的事,自然该付出代价。这在十几年前他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了。就凭他干的那些个事,人家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被他们握在手里的棋子,五娘的婚事也以他们不能抗拒的形式解决了。人家还有什么要顾忌你的。 只要是个有血性的孩子,就不会认同他这个爹。五娘的表现,已经够克制了。 再说了,二哥明明对不起人家,还大言不惭的在人家孩子面前说些不好听,也不该说的话,这不是找事吗? 二哥他自始至终都没明白,人家金夫人肯委屈必然是有缘故的。而不是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妾。在人家面前摆家主的款,你不是上赶着找抽吗? 云高华看着云顺恭就叹了一声,「行了!做这幅样子给谁看。你也有不对的地方。金氏是你能用那样的语气评价的吗?仅凭金家做的事,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皇上都不会说话不客气。你当你是谁?再说了,你还别忘了,五娘是御赐给辽王的王妃,辽王的身份一直就是宗室里十分超然的。你还想怎样?不想着弥补裂痕,还想着彻底翻脸不成?」 说着,也端起桌上的汤碗,慢慢的喝了一口。今儿送来的是什么,也得好好的咽下去。 云顺恭喘了一口气道:「就是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女儿。我跟他娘的事,还不需要一个小辈跟着掺和。」 云高华将汤碗重重的一放,问道:「那你打算如何?你又能如何?她还能回来,就已经是脸面了。你还想怎样?还能怎样?」 云顺恭苦笑一声,道:「这怎么就是个狼崽子呢。这些年,养的不可谓不尽心。用的心血一点不比三娘少,给她的也从来都是家里的头一份。怎么到头来……」说着,他看着云高华就道,「父亲,您今儿是见了,那孩子真是再一瞬间动了杀念。儿子感觉的到的。」 云顺谨就耻笑一声,「我记得东海王曾说过一句话,叫做‘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二哥,这家里的人,有几个对五娘好,不是抱着别的心思的。连你这个当爹的都是如此。那就怪不得别人了。」他没说的是,怎么就说什么动了杀念的话。想杀他他早死了。还能叫他活到现在?不过是刻意的吓唬罢了。五娘不会蠢到自己背负一个弑父名声。他这话,实在是言过其实。 云顺恭转头看着歪在一边,手里捧着汤碗,却说着凉薄的话的弟弟。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了下去。这个弟弟,不是自己能随意呵斥的。毕竟是位居高位,手握实权。 云高华将两个儿子的神情收在眼底,心里一叹,就转移话题道:「金家的事,只怕戚家知道的最清楚。」而戚家,也是自己的第一任岳家,是云顺恭的外家。如今的戚家当家人戚长天,是云顺恭的表兄。这些年虽然不亲近,但相互之间也没疏远多少。联系总是有的。 云顺恭摇摇头,「别的事还罢了。只怕这事,就算问了,戚家也不会说实话。看五娘的样子,五娘该是什么都知道的。但今天她这样的态度,虽然是对我这个当爹的不满,但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一种态度。她是宁肯撕破脸,也不会多说的。」 云顺谨笑道:「可这孩子自身,本就是答案。云家的实力和能力,毋庸置疑。」 云高华点点头,就道:「只是不知道,金家这突然一露面。会对戚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毕竟受危险最大的是他们。」 云顺谨就道:「无非是两条路。一则是吓的缩了回去,彻底的不敢露头,本本分分的做他的靖海侯。二则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或许就柳暗花明,海阔天空了呢。」说完,他就看着云顺恭道,「二哥以为,以戚长天的性情,他会选择哪一条路呢?」 云顺恭面色有些沉重:「戚长天这个人,不会甘于平庸。也不是一个会被吓得裹足不前的人。」 云顺谨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云家要是出了戚家这样的叛臣姻亲,那可真就是有趣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云家的姻亲中第一个叛臣不是戚家,而是成家。 第55章[03.27] 谁也没想到,西北之变,来的这般的迅猛而又势不可挡。 天下大变,风云骤起,战火开始蔓延…… 东宫。 李山跪在宋承乾的身前,哽咽的道:「殿下,早作决定吧。」 宋承乾的面色苍白中带着青色,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道:「悄悄的,找付昌九。就说,孤有极为机密的事情,要找父皇。」 李山愕然的抬头,「殿下!您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 宋承乾看了一山一眼,眼里迸射出几分锐利的冷光,「快去!」 李山再不敢耽搁,快速的离开了。 付昌九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十分的诧异,什么事情,叫太子殿下这般的谨慎,连光明正大找皇上都不敢了。 但太子的身份不一般,又向来不是一个没有成算的人。他说是要紧事,自然是十分紧要的事情了。 于是赶紧进了大殿,附在天元帝的耳边说了。 天元帝点点头,「避着人的耳目,将人带出来。去奉先殿。」 付昌九应了一声,快速的退下了。 奉先殿。 天元帝见了穿着太监服侍的太子,看他双眼通红,面色惨白。心里先是一惊。 大殿里只有父子二人,上面供奉的是宋家的列祖列宗。 「什么事,让你这么小心?」天元帝转身,问宋承乾道。 宋承乾跪在一个个牌位前,小声道:「父皇,成家反了。」 「什么?」天元帝以为自己幻听了。 「成家反了。」宋承乾仰起头,看着天元帝道:「成家将西域诸部撵往了更西边。如今连带西北一起……父皇知道,这一片疆域究竟有多大。」 天元帝先是愕然,继而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才知道。」宋承乾摇了摇头道,「儿子也不想的。儿子姓宋,咱们宋家的江山还轮不到别人来坐。」 天元帝看着宋承乾的眼睛,是的,太子的话他信。 「那么之前,成家父子要出征……」天元帝眼里闪过一丝幽光,马上就明白了,「好好好!成家当真了不得。将朕耍的团团转。」 太子垂着眼睑,没有说话。成家这一手,也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成家这些年在西北,年年都跟西域诸多有摩擦。朕以为,成家能守住,就已经是功德了。没想到,西北军完全是有能力战胜西域的。但成家却没有这么做。为了什么?现在朕明白了,只要边陲还有危险,成家的价值就不会降低。」天元帝如同暴怒的野兽,但却丝毫没影响他理智的判断。 太子就更不能说话了。这个主意,是他当初暗示给成厚淳的。保全自己,有时候,是需要给对手培养敌人的。 他如今也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说来说去,还是人心难算。 「你想怎样?」天元帝压下心头的怒火,看着宋承乾道。 宋承乾抬头,没有丝毫回避的看着天元帝,「成家偷偷送了消息,想叫儿子去西北。」 天元帝眼睛一眯,看着宋承乾的眼神透着深意。 宋承乾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继续道:「西域,毕竟不是汉人的地盘。成家打下来,但治理不是一个短期的过程。西北,他们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但是想继续控制西北,只怕名不正言不顺。成家想要起事,就成了乱臣贼子。他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儿子这个太子就是。一则,他们认为儿子有野心,也有魄力,去坐镇西北,继而觊觎天下。所以,儿子不会反对,甚至会积极配合。二则,他们需要一个傀儡,一个借口,来安定西北的人心。」 「父皇,不管您承不承认,大哥的崛起,戚家的咄咄逼人,都让将来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谁也不敢肯定,儿子这个太子就能顺利的继承一切。翻开史册,太子没几个好下场的。如果,有西北加上西域,以儿子的性情,当然愿意一搏。哪怕明知道是被利用的角色。」 「所以,他们笃定儿子会答应的。会去冒这个风险的。即便儿子不答应,他们也有办法逼得儿子答应。毕竟,成家跟儿子绑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成家反了,父皇还能信任儿臣吗?」 「这跟儿子造反,也没差别。如果不去西北,等待儿子的命运又将是什么呢?」 「留下是死路,去西北尚有一线生机。儿子没有选择。」 说着,宋承乾的眼泪就留了下来,「父皇,您要是处在儿子的位置上,您会怎么做呢?」 是啊!自己会怎么做呢? 天元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道:「起来吧。你既然坦诚的告诉了朕,就直说吧,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宋承乾看着天元帝,半点不回避的道:「儿子希望得到父皇的允许,去西北。」 「说下去。」天元帝也看着宋承乾,眼神里有前所未有的认真。 「江山是咱们宋家的。这一点,儿子和父皇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儿子目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为了避免成家继续想办法逼迫儿子,父皇将儿子直接给圈禁了。另一条……」宋承乾盯着天元帝一字一顿的道:「另一条路,就看父皇怎么想。您是想叫成家在西北称王,还是儿子在西北代替成家称王。」 与其便宜成家,何不留给自己的儿子。 天元帝马上就有了这样的念头。「你是想将计就计,干脆就跟着成家去西北?」 第56章[03.27] 「成家现在孤注一掷,儿子阻拦不了。但既然他们需要儿子做这个傀儡,那倒不妨儿子去慢慢筹谋。有父皇在暗处相助,西北总落不到别人的手里就是了。」宋承乾淡淡的道。 「如果你败了呢?」天元帝不由的问道。 「横竖都是死,也没多大差别。所以,儿子只能胜。」宋承乾双拳握紧。 「是啊!你留下来,朕就不得不治你的罪。你走了,反倒有了一线生机。不光你有了一线生机,就是西北,也不一定就会真的旁落。这一点,朕无法否认。」天元帝没说出口的就是,放他走,也有天大的隐患。那就是他若是真在西北扎下根,那这天下,他一样是要觊觎的。 但是给自己的儿子,似乎心里接受起来,并不困难。再说,他本来就是太子。 天元帝深吸一口气,道:「按说想的做吧。付昌九会配合你的。」 「父皇!」宋承乾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他跪在地上,膝行两步,抱住天元帝的腿,「父皇……」这一声叫的情真意切。 他们都知道,这一别,今生再活着相见的可能性不大了。 从今以后,父子明面上就只能是仇敌了。 宋承明想起小时候的情景,一幕一幕在眼前不停的闪过。这一次离开,要么争不过成家父子,被人家卸磨杀驴。要么就是胜了成家父子,可他依然是叛臣,除非能再打下这天下。将自己的父皇赶下皇位。 他们是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可突然发现,他们也有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那一天。 天元帝不敢转身,不敢低头去看太子一眼。耳边的哭声,跟十多年前,太子出生时的哭声相交叠,叫他顿时心痛如绞。 「记住,这江山必须姓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能落到旁姓人手里。否则,朕就是死了,也没脸见先皇了。」天元帝轻声叮嘱,不由的将手放在太子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 良久,他才狠下心,挣脱了太子的手,大踏步的快速离开了。 「父皇……」宋承乾对着天元帝的背影叫了一声,只对方的脚步微微一顿,就又继续往前走。 从此父子只能反目。 宋承乾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他回过身,跪在列祖列宗的神位之前,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决定,做的有多艰难。 成王败寇啊!这个选择,对于他,谁都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旦离开京城,自己就是反贼。这个名声,也许会刻在丹书史册。历史上又会有一个不得善终的太子。 可是谁又给过他更多的选择了呢? 几天之后,就有消息传出来,皇上将太子打发到城外的潭拓寺礼佛了。 这消息让人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成家正在得用的时候,这个时候,怎么能这般的对待太子呢?皇上究竟得多不待见这个太子? 这事,过了三天,大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突然听说,太子在潭拓寺失踪了。 太子失踪了? 太子竟然失踪了! 堂堂的一国太子怎么会失踪了呢? 这个消息让整个京城都炸开了。 如果,他们有现代的通讯手段,炸开的就不只是京城,而是所有有人的地方。 听到消息的时候,云五娘正在跟海石训练。她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都是早就料到的结果。 太子去了西北。 四娘跑过来,问道:「太子失踪了三姐怎么办?」 五娘失笑,都这个时候了,四娘还纠结这个。等太子成了反贼,三娘只怕会更尴尬。 但这跟老太太成氏和四叔的处境比起来,应该还算是好的吧。 三娘静静的跪在蒲团上,玛瑙一身僧尼的灰袍快速的闪身进来。 「姑娘,出事了。」玛瑙走到三娘身后,轻声道。 三娘手里的木鱼声顿了一下,又继续响起来,她眼睛慢慢的睁开,「出了什么事?」 玛瑙看着一如既往,没脸露出多余神色的姑娘,心里又开始堵得慌,急忙道:「姑娘,太子殿下失踪了。」 三娘一愣,手里拿着的木鱼就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你……你说什么?谁失踪了?」 「太子殿下失踪了。」玛瑙声音有些颤抖,「姑娘,咱们该怎么办?」 「失踪了?」三娘觉得十分荒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打听清楚没有?」 玛瑙摇头道:「外面都传遍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哪里是咱们能打听清楚的。」 这话没错。 三娘站起身,有一瞬间她几乎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但是,她不能。 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点一点的抽干,又一点一点的回笼。 第57章[03.27] 太子怎么会失踪呢? 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走了。 一国太子,在京城里失踪,被人掳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若真是遭遇了不幸,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死了也比失踪好解释不是吗?毕竟失踪还是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成家呢?成家人都在干什么?你去打听打听。」三娘慢慢的捡起地上的木鱼,一点一点擦拭上面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一遍又一遍。 玛瑙应了一声,快速的出去了。刚准备再下山一趟,就碰见四娘的丫头纸儿。 「你怎么来了?」玛瑙匆匆的行了一礼之后,就问道。 纸儿将一封信交给玛瑙,「我们姑娘叫我转交给三姑娘的。我得赶紧回去了。这次出来,是借口给姑娘买东西才出的门,等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说着,就又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边跟着府里的小厮,应该是两人背着府里的人雇的马车。 看着马车迅速的下了山,玛瑙就赶紧的转回来,将信交给三娘,「姑娘,这是四姑娘打发人送过来的。」 「四娘?」三娘接过信,眼里闪过疑惑。等拆开了信,看了信纸上简单的两行字,她的脸顿时就惨白。 成家除了留下成蒲照看江氏之外,其余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消息了。 太子的失踪,跟成家众人的失踪,时间上,完全是吻合的。 四娘信上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写她自己的判断。但三娘还是从字里行间获得了想要的信息,成家怕是要起事了。或者说,是太子要造反了。 信纸从三娘的手里滑落,慢慢的飘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呢? 他走了,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可有想过自己的处境。一个跟反贼有婚约的姑娘,往后的人生该怎么办?也许今生就该到此为止了吧。 她的身子不由的颤抖了起来,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退去。可眼睛却越发的幽深。 她该认命吗? 不!绝不。 肃国公府,云家。 纸儿站在四娘的跟前,「……看着玛瑙急匆匆的,应该是之前就得到一点消息了。因为赶时间,我也没有多留。」 四娘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等纸儿退下,四娘的神色才露出几分慌乱。怪不得自己当初去问五娘,她会露出奇怪的神色。如今才明白,问题竟然出在了成家身上。 娘亲一直陪着祖母,父亲进了宫。家里的风声骤紧。 再往后,可能真是谁也顾不上谁了。 成家人一夜之间消失,是成蒲悄悄的找老太太,告知的。他一觉醒来,府里的主子,连同得用的下人,都人间蒸发了。除了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母亲,都不见了。刚想要报官,就听说连太子也失踪了。他就算再傻再怎么天真,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自己的母亲江氏,除了躺在床上不停的谩骂,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商量的人,就在知道这位老姑奶奶了。 成老太太知道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哥哥真的跟侄儿带着成家的一家老小,要谋反吗? 可即便这样,为什么要扔下这个嫡长子不带走呢? 自己是出嫁女,无所谓。可丢下成蒲是什么意思? 「你娘怎么说?」老太太问成蒲。 成蒲咬牙道:「我娘,她好似糊涂了一般。只说,我爹知道了……知道了什么事情。我要细问,她又不肯说。」 「再去问啊!不问清楚,你就没命了。」老太太烦躁的打发成蒲先回去问清楚再说。 直到成蒲离开后,老太太才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赶紧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云高华和儿子。 娘家是要紧,但关键是怎么保全儿子。 云高华整个人都懵了。还是云顺谨第一时间稳了下去,「儿子去宫里。」 成家有西北可以去,云家可没有这样的实力。如果连皇上的信任也失去了,那可真是举步维艰了。 成老太太看着儿子的脚步匆匆,就要离开,马上喊道:「儿子……」 云顺谨笑着转过身,安抚道:「娘,你放心,有儿子在,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点点头,「保全自己要紧。成家……断了也就是了。」说着,眼泪就从眼里流了下来。 云顺谨应了一声,心里不是滋味。 这些年老太太跟成家的关系,不可谓不亲密。真是将成家放在心里,极为看中的。如今,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被抛弃了。还因为他们,让老太太和自家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了。老太太不光是担心,只怕也伤心了。 皇宫。 看着跪下下面的云顺谨,天元帝叹了一声,「起来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心里是有数的。」 第58章[03.27] 云顺谨也没推辞就站了起来。云家跟成家不一样,云家手里没有属于自己的兵符了,除了皇上,谁也不能依靠。所以,皇上或许会不信任他们,但绝不会因为成家迁怒云家。 他主动过来,就是来表达态度的。 「……成家的事,确实十分突然。若不是成厚淳的长子成蒲,去找臣的母亲商量,只怕我们也不知道成家的事情。」云顺谨十分坦然的道,「这件事是不是跟太子殿下有关?成家究竟要做什么?臣不好妄言,但还请陛下早作应对才好。」 「不用诚惶诚恐。禁卫军,京城,连同朕的性命,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朕对你,信得过。」天元帝说着,就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下说话。」又朝屏风后道:「上茶吧。」 元娘从屏风后闪出来,给两人倒了茶。 云顺谨的心就落在了实处。皇上身边还有云家的姑娘不离身的伺候,这就是一种态度。表明他从未怀疑过云家。 君臣就西北的事,简单的交换了看法,云顺谨就告辞出了皇宫。他以为皇上会因为他在西北待过,问一些西北布防的事。可是皇上没有。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皇上对云家的信任,应该还是有所保留的。 而皇宫里,天元帝疲惫的躺在榻上,拉着五娘的手道:「可怪我不信任你的娘家人?」 元娘摇摇头,「西北的布防,是机密之事。自是该慎重的。」 天元帝拍了拍元娘的手,心里一叹。此次派去的人,一方面得防御西北,另一方面,还得暗地里配合太子牵制成家。这却不是云家能胜任的。 「你能理解就好。」他拉着元年过的手,慢慢的闭上眼睛。 云顺谨回了府里,简单的跟云高华说了皇帝的态度。瞧见云顺恭眼里的嘲讽与不屑,瞬间说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鼠目寸光的蠢货!也不想想,太子还是他的准女婿呢。要说反贼,不管真相怎样,成家明面上辅佐的都是太子。太子才是主犯! 他站起身来,「二哥还是将三娘接回来吧。也不用给太子祈福了。」说完,直接回了秋实院。 太子都成了反贼了,你还祈福。不是闹笑话吗? 云顺恭立马脸色一变,赶紧告辞了出来。这事得跟颜氏商量商量。 庄氏看着男人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就赶紧过去,「怎么了?」 云顺谨见庄氏神情惶恐,就先笑了笑,「没事!是二哥,简直就是个拎不清的。这时候还有功夫看咱们的笑话。」 庄氏松了一口气,道:「他爹,要不然,咱们辞官。不管去哪儿……」 「糊涂话!」云顺谨白了一眼,「皇上还不以为咱们要投奔成家?」 庄氏一愣,面色一白,道:「那该如何是好?成家这次也……也太过分了。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傻话。要真是提前告知了自家,才真是将自家给害苦了。只这话却跟女人说不清楚。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呢。」云顺谨就道,「就算真有意外,以咱们跟金夫人的交情,以当年的人情,求她看顾看顾两个孩子,还是能的。只要两个孩子无恙,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庄氏一愣,也是这个道理,「我听老爷。」 四娘坐在五娘对面,眼睛还有些红,「五妹,你能不能告诉我,祖母和我爹,会不会受牵扯?」 云五娘将茶推了过去,就道:「你想多了。四叔当初从西北回来,祖父又不答应你和成蒲的婚事。这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有跟成家划清界限的意思。只是碍于祖母,也碍着……一些大局,不能将事情挑明了。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云家跟成家是不一样的。」 四娘认真的看着五娘,似乎在衡量五娘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她转着手里的茶杯,「还是有些影响的吧。」 这就是废话了。五娘无奈的看着四娘。四娘转着手里的茶杯,半晌才道:「那成蒲呢?成蒲会如何?」 五娘怎么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四娘还记挂着这个人。「四姐这是放不下?」 「不是。」四娘摇摇头,「你别想多了。只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人虽然有些……但小时候的情份还在。要真是叫我看着他丢了性命,如何能忍心?况且我怎么也想不通,成家怎么会把嫡长子扔下。这不是叫他送死吗?」 这话五娘没法回答。江氏和天元帝的事情,即便是成家也不会暴露出来。成厚淳丢不起这个人。 「苏芷想偷偷出去,我没拦着。放她走了。」四娘轻声道。这话说的风马牛不相及。 五娘几乎都要将这个姑娘给忘了时候,四娘突然提起来她。她摸不清四娘的意思,沉吟了半晌才道:「以苏芷的聪明,不会明知是坑还往里跳吧。」 「她是聪明。但是,有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四娘脸上闪过尴尬,「因为我偶尔发现她跟成蒲有了夫妻之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苏芷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吧。再说了,这些跟四娘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于是,弄不清楚情况的云五娘愕然的看着四娘。 「最近一段时间,家事都是我在打理。府里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苏芷跟成蒲经常见面。按理说,婚事已经敲定了,苏芷不会这般不自重才对。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四娘轻声道。 孤男寡女,虽然出格,但也不至于叫四娘这般郑重啊。 「四姐想说什么?」五娘问道。 四娘低声道:「我怎么觉得成蒲跟苏芷……是被人算计了。」 干嘛算计他们?没有道理吗? 五娘摆摆手,「四姐想差了。算计他们做什么?完全没道理。想叫云家的外孙女和成蒲继续婚约?想让人觉得云家的态度左右摇摆?这根本就就徒劳的。别说别人不会这般想,要真有这样的不妥当,真的危害到了云家的利益,祖父会叫苏芷病逝的,所以……」 四娘听着五娘说‘病逝’说的那边的无所谓,心里就一跳。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惧,「病逝?你是说……」 五娘点点头,「所以,四姐,这些事,由着他们去吧。」谁能左右谁的命运呢? 第59章[03.27] 四娘抬头认真的看着云五娘,「你是不是知道成家为什么留下成蒲?」 「成家不光留下了成蒲,还留下了江氏。四姐,成家的事情有四叔处理,你不要再管了。」五娘皱眉道。 四娘先是闪过一丝疑惑,又猛地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留下了江氏,留下成蒲。这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真的不是……那他是谁?」 五娘无奈的看着四娘,道:「四姐,你该回去歇着了。我也困了。」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四娘知道五娘不想再说,只得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边,突然顿住,「五妹,相信我。苏芷跟成蒲之间,要是没别人算计,就一定是苏芷自己算计的。可苏芷如果得不得好处,又何必算计呢?你还是叫人注意一下吧。」 五娘目送四娘出门,头疼的想扶额。 「姑娘,怎么办?」香荽小声的问道。 五娘摆摆手,「不用管。」 苏芷看着眼前有些颓废的成蒲,心里有一瞬间的厌烦。能不能像个男人一点。 「芷儿,我们逃吧。逃的远远的,好不好?」成蒲拉着苏芷的手,道。 成家没什么人了,皇上也没有将府邸给封起来。也许是西北的消息还没有传来的缘故吧。如今再不走,可真就来不及了。 苏芷眼神闪了闪,「我跟着你,自是天涯海角都去的了的。可是,我肚子了的孩子不能跟着咱们过见不得天日的日子吧。」 「孩子?」成蒲的视线落在苏芷的肚子上,脸色顿时就白了,「怎么就会有孩子了呢?」 苏芷面色一僵,道:「怎么?你不想认账?」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孩子了。那你在云家还好吗?」成蒲看着苏芷就有些小心翼翼。 苏芷眼泪瞬间就掉下来,「哪里就好了?只是我担心,云家急着跟成家撇开关系,咱们俩怕是……」 成蒲摇摇头,「老太太是成家的姑奶奶,不会的。她要知道你怀的的是成家骨肉,一定会善加对待的。」 苏芷一把抓住成蒲的手,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眼睛,「可要是连你也不是成家的人呢?」 「什么?你胡说什么?」成蒲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芷。 只觉得往日美不胜收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叫人发冷呢? 苏芷拽着成蒲,「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你留下来的事实。你不是成家的孩子,别逃避了。」 成蒲猛地收回手,「不可能!绝不可能。」 苏芷心急,到了这时候了,如果不拼一把,等待自己的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于是就道:「你是皇子,你是皇子。蒲牢,是龙三子啊。」 这都是在她偶尔得知成蒲的小名的时候猜出来的。联想到周媚儿和江氏蹊跷的关系,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什么?皇子? 成蒲用‘你一定是疯了’的眼神看着苏芷。 「你想想,想想你的名字。想想你娘为什么要认周媚儿为义女?想想周媚儿究竟知道的秘密是什么,才敢时候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秘密能叫天下大乱的话?想想你娘为什么就瘫了?真的是你推下去的吗?想想成家为什么都走了,却独独留下你娘和你?」苏芷的质问声一句接一句,「因为你是龙子,因为你应该是你娘和皇上生下的私生子。这个秘密被周媚儿知道了,她威胁了你娘。后来,让成家怀疑了,成家不会吃这个哑巴亏,所以,借你的手报复了你娘。如今,更是起兵造反,报复那个给他带了绿帽子的人。这个人就是皇上。如今可不应了天下大乱的话。」 成蒲脸色一白,伸出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不!不是的。」成蒲摇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背叛丈夫的人尽可夫的女人。谁也不想成为那个私生子。 这在哪家都是丑闻。更何况是在皇家。 苏芷却只道:「你要找你娘确认一下才好,将来……」 「将来……」成蒲看了苏芷一眼,仿佛不认识一般,「怪不得呢?原来你是对我的身份有些猜测,对后续的事情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才会跟我……我就说,我还不至于三杯酒下肚,就在客栈了强要了你?」他也是大家公子,也有好几个伺候的丫头。这些丫头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但想到苏芷是大家小姐,也没往这方面想过。今儿一听这话,可不就觉得不对了吗? 苏芷面色一白。是的,这都是他自己察觉到不对之后设计好的。她没有退路了。 要是成家不出事,一切都好说。但要是成家出事了,自己和成蒲的婚事就没办法继续了。一个跟反贼的儿子订过亲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呢?不管是云家,还是苏家,都不会给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成蒲还有另一层更显赫的身份,只有叫破了这个身份,自己和成蒲才能活下去。 私生子怎么了?奸生子又怎么了? 只要能靠着这个身份活下去,这一切都不重要。没想到到了这个要紧的时候,成蒲却闹起来脾气。看着他推来自己跑远的背影,只觉得一阵阵无力。 而此时的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的行来。 云三娘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越来越喧闹的声音,突然觉得,只不过半年的时间,怎么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呢? 马车缓缓的进入云家,在二门口停了下来。 只有春华苑的人将她接了进去。 颜氏看着掀开帘子进来的,一身灰衣的女儿,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这孽障,差点要了娘的命啊。」颜氏靠在软枕上,伸出双手朝向自己的女儿。 第60章[03.27] 三娘看着颜氏,心里更是难受。曾经饱满如玫瑰盛开的母亲,如今面色蜡黄,颧骨高耸。哪里还有一点风姿。 「娘!」三娘怔怔的看着颜氏,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如果能重新选择,她愿意做一次听话的乖乖女。只要能换母亲的健康,什么也愿意。 清芬是苏芷的大丫头,她扶着失魂落魄的姑娘,轻轻叹了一声,「姑娘,事到如今,还往下走吗?」 苏芷轻轻的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走。 「姑娘,您真的……」清芬说着,就看向苏芷的肚子。真的怀了身子吗? 苏芷摇摇头,「没有的事。」不过是想给自己增加点砝码罢了。 清芬才舒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的朝云家的角门而去,只是正要转弯,马车一晃,却突然停了下来。 清芬扶了苏芷一把,见姑娘没摔着,才转头问外面的车夫:「怎么回事?不能慢点吗?」 外面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苏芷就看了清芬一眼,清芬会意,轻轻的撩开帘子,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只见一个衣衫不起眼的姑娘,站在马车边上。 「我主子想请姑娘说说话。」那姑娘嘴角带着几分凉凉的笑意,语气却不容置疑。 清芬眉头一皱,回头看了苏芷一眼。 苏芷自然听见说话声,她不知道对方是谁,要找自己做什么。但如今就剩下自己跟清芬主仆二人,不跟着去又能如何呢?她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去哪里?见什么人?都无所谓了。还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吗? 清芬明白苏芷的意思,就朝车下的人道:「那就走吧,还等什么?」倒也听不出来惶恐和害怕的意思。至少输人不输阵。 那人挑挑眉,就跳上马车,紧跟着马车就缓缓的动了起来。 马车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间穿梭,清芬和苏芷对京城都不熟悉,不可能知道这俩马车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转悠了足足一个时辰,马车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这宅子不大,却极为清雅。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走过回廊,就见已经枯黄的藤蔓架下,坐着个红衣少女。 这个姑娘看起来跟自己年纪相仿,但是很遗憾,自己绝对没有见过。 「坐吧。」那姑娘只有眼角扫了她们主仆一眼,一副十分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苏芷能从苏家出来,能一路上自己到了京城。本就不是不能看人脸色行事的人。对这姑娘的态度她也不以为意,只点点头,就坦然的做了过去。端起茶盏慢慢的品了一口。 「姑娘……」清芬叫了一声,好似对苏芷随便喝别人的茶十分不赞同。 苏芷摆摆手,「这位姑娘想为难咱们,有的是办法,犯不着动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说着,她就抬头去看着红衣姑娘,从长相到仪态,无不显示这是一个有教养的大家小姐。她的视线落在这姑娘的脖子上。就见脖子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疤,粉红色的嫩肉落在雪白的脖颈间,十分的显然。 就见那姑娘身子一侧,冷厉的双眼看了苏芷一眼。明显对脖子上的伤疤十分介意的样子。 苏芷心里一松,这是一个空有背景而自身还无法驾驭的人。她在心里给这个姑娘下了这样的评语。 沉默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就像是较劲一般。 戚幼芳眯眼看着苏芷,这是个美的让人觉得自惭形秽的姑娘。看着她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她强压下心里的不喜,道:「苏姑娘跟周媚儿算是故人,那位周姑娘可是十分想念苏姑娘呢。」 苏芷猛地就朝戚幼芳看了过去。这人知道周媚儿,那么,就一定知道江氏跟皇上可能有染的事。也一定知道成蒲不是成家儿子的事。 所以,她找自己来,肯定跟成家的事情有关。 于是笑道:「不过是一个远亲家的姑娘罢了。算不得熟悉。」 戚幼芳嘴角一翘,「苏姑娘可真是一个凉薄的人。跟你一起上京的姐妹,你竟然都不关心她如今的去向?」 苏芷笑道,「姑娘既然知道,那这周媚儿必然在姑娘手里。姑娘良善,自然是会好好的对待她。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戚幼芳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周媚儿如今的日子,虽然也算是锦衣玉食,但我想苏姑娘一定不乐意过她那样的日子。」 苏芷心里一动,就问道:「锦衣玉食,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戚幼芳呵呵一笑,「勾栏院里,卖笑的姐儿,可不都是锦衣玉食,养的跟千金小姐似得,才能卖出好价钱,不是吗?」 苏芷面色一白,这言下之意竟是将周媚儿放在了窑。子里。 她的手迅速攥紧。她知道,这姑娘是在威胁自己。可自己又能如何呢?她一点都不怀疑这姑娘有能力叫自己沦为周媚儿一样的下场。 「你想叫我做什么?」苏芷低声问道。自己扔下苏家,自己跑出来投靠云家,好容易攀上的成家又眼看成了反贼。苏家是不会要自己的,云家更是指望不上。本以为外祖父对自己有几分慈悲之心,可这段时间过了以后,她也就知道了,什么慈悲之人,不过也是拿自己当个物件罢了。跟云家的几个姑娘,是不能比的。原本指望着成蒲像个男人一点,没想到也是个不敢往前冲的窝囊废。如今,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够依仗呢? 戚幼芳呵呵一笑,这姑娘骨子里,跟周媚儿还真是有些相似。都是身处底层,敢绝地抗争的人。她嘲讽的笑笑,是什么身份,就得有什么身份的自觉。不安分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好!你是个聪明人。」戚幼芳摆弄着自己刚刚染好的指甲,「我需要你去一趟宗人府。」 「去宗人府做什么?」苏芷的心砰砰狂跳,她有预感,她一定是被牵扯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里面去了。 「当然是光明正大的去告诉宗人府,成家谋反早有预谋。」戚幼芳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跟成蒲的关系,知道成家的打算很正常。再说,成蒲不是皇上强行玷、污了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江氏之后,才生下来的吗?」 第61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芷顿时就站了起来,用看疯子一眼的眼神看着戚幼芳。这话要是说出去,还有自己的命在吗?皇上玷污江氏,还强行!这根本就是污蔑。叫自己去将这些私密的事情捅出去,还夹杂着诬陷在里面。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这是想彻底的坏了皇上的名声,也想叫成厚淳被戴了绿帽子的事给捅出去。 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戚幼芳看着苏芷,像是明白她害怕什么一样,道:「既然叫你去,自然有把握保全你平安。可你要是不去,或者是去了就胡说八道,那么,你的结局,只会比周媚儿更惨。想必,你一定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女人叫做军妓。你这幅长相,不知道能叫多少男人趋之若鹜。我想,你不会愿意走到这一步吧。」 苏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缠上了一般,从心里泛起了寒意。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她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的平稳。先安抚住这个姑娘再说。送死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干的。 「送你和成蒲离开。」戚幼芳轻笑道,「让你们平安富足的过完一辈子。」 这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要真是想过这样的日子,她能想出一百种办法从成家脱身。想要过这样的日子,她当初就不会离开苏家。 苏芷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她不知道这姑娘的底细,但她并不相信这世上就没有能对付她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芷看抬起头,「我如何才能相信你说的话?连你是谁,我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戚幼芳不耐烦的道:「不管你信不信,你都没有选择。别想着从我这里出去后再想办法求助,会有人时刻跟着你,直到你完成我交代的事情。否则,她们先杀了你,并不是难事。所以,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说着,她一拍手,就有好几个一身劲装的姑娘闪身出来, 苏芷的面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她强自压下心头的慌乱,「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家。」 戚幼芳点点头,「可以!马上叫人送你回去。别忘了我说的话。」 苏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宅子里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车,如何回的云家。她整个人都觉得飘忽又不真实。虽然,并没有看见时刻跟着自己的人,但是自己就是知道,这些人就在。就在自己的周围,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 她躺在床上,外面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敲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平白多了几分冷意。 「怎么办?」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田韵苑。 海石和石花两人坐在五娘的对面,两人神色有些凝重。 「……我觉得我的感觉没有错。」石花看着云五娘道,「今天这园子里确实有人混了进来。」 石花的感觉一向敏锐,而且极为细心。云五娘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石花这个发现很重要。但云五娘却没有往苏芷那边想。那是个她几乎都记不住还住在云家的人。而她则是被戚家姑娘和罗刹偷袭过一次的人。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一系又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迄今为止,她的身份更容易引来魑魅魍魉。 而这次混进云家的人又会是谁? 云五娘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云家的侍卫还真是爱看热闹,家里混进了人,还这般的安然自若。也不知道自己的好祖父养着这些人到底是护着谁的?她的脸上不由的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这府里园子极大,想要藏住人很容易。别说三五个人,就是三五十个人,要是成心在园子里躲猫猫,找起来也要费一番心思的。」云五娘有些忧虑的说道。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也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更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这事情说起来也不好处理。 海石就道:「要不然等到了晚上,我们几个先去探一探。」自己加上石花,水草,海藻就足够了。就算自己这几人对园子的环境不算熟悉,可是影响却并不大。在海岛上还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呢。也不也一样的趟过来了吗?大不了再加上春韭她们。她们虽然不是土生,但绝对土长,对环境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也好。云五娘点点头。 入了秋,秋雨就淅淅沥沥,带着凉意。香荽和紫茄,看着小火炉上翻腾的姜枣茶,不时的对视一眼。红椒站在门口,不时的往外看一眼。已经快到子时了,外面黑透了,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云五娘一身黑衣的从里面出来,角房里海石春韭一共七个人也先后走了出来。都是一水的黑衣。 「姑娘,你真的要去吗?」红椒拉着云五娘,虽然是自己的家里,但还是一样的担心。 云五娘将脸用黑巾蒙起来,好长时间没有活动活动了,正因为在自己家里,所以才打算自己去看看的。 「没事。你们安心等着就是了。」云五娘安抚了红椒,又朝香荽和紫茄点点头。 海石看了五娘一眼,就率先走了出去。 云五娘被几人围在中间,悄无声息的转到田韵苑的后院。池塘的后面是几株梧桐,紧靠着梧桐的就是围墙。因着是自己家里分割出来的院子,所以围墙不是为了防贼,而是为了美观,青砖黛瓦粉墙。只有一人多高,对于她们来说,翻过这样的墙,实在太简单不过。 其实,这园子里也是有巡夜的婆子的。要不然,晚上岂不是乱套了。 云五娘还能看见远远的有打着灯笼的人走过。看来,这些下人并没有懈怠。 春韭领路,石花跟着观察,剩下的人跟在她们身后,就算今晚将这园子过一遍,也一定要找这伙人的踪迹。也好判断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姑娘。」石花停了下来,伸出手叫云五娘看,「我在冬青上,摸到了泥块。」 事实上云五娘不可能看见石花的手,她只能上前,在石花刚才摸到的地方再摸了一下。是一块不小的泥块。园子里的花木都是分片有人照管的。不可能叫乌七八糟的东西粘在花木上污了主子的眼。那么,这只能是天黑以后,有人留下的。 可这冬青足有半人高,就算是贪玩的小丫头也不会扔泥蛋蛋玩吧。况且,园子里有青石板铺着的路,就算狭小的地方,也有石子铺着的路。谁不珍惜脚上的绣花鞋,跑到泥地里去。就算是不小心滑进去,那也不可能。因为吃完晚饭就开始下的这场雨是毛毛雨,不可能那么快就湿透了地面,带起这么多的泥。 可等雨大了以后,就已经是亥时了。亥时各个院子就该锁门了。哪里还会有人在园子里跑。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算是想将脚上的泥蹭掉,不是该蹭在地上吗?怎么会蹭在半人高的冬青上。除非有人在这冬青上借力了。 「顺着这条线找过去。」云五娘低声吩咐一声。 雨已经打湿了衣服,虽然不舒服,但比起被海水浇透的感觉,这不算是最糟的。 可是越往前走,好似越不对劲。 第62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春韭低声道:「姑娘,前面就是梅林了。」 梅林是这府里最偏僻的地方。除了赏梅的时节偶尔来瞧瞧,其他时候,这里连小丫头都不靠近。平时守着这里的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婆子,再没有其他人。 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 「小心点。」五娘小声的提醒道。 春韭就道:「要不我进去瞧瞧,」她以前陪着姑娘来过这里,虽然算不上熟悉,但比起海石几人,勉强算是好点。 五娘沉吟片刻就道:「海石,你们几个在外面接应。我跟春韭绿菠水葱进去。我们对里面熟。」 「好!」海石应了一声,就蹲下身子,方便云五娘踩着她的背借力。 翻过围墙,里面树影摇曳。雨越来越大。云五娘看看脚下,这凡是走过,就必然会留下脚印,明儿难免就会露馅。刚才没进园子之前,还都是借着草木掩映,捡了硬化的路面走,即便有点隐迹,被雨水一冲,也残缺不全了。但梅园不一样,这里根本就没多少硬化的路面叫她们大大咧咧的走。 春韭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一双男人的靴子,套在自己的脚上。绿菠也马上跟着套了一双。水葱马上跳上绿菠的脊背。云五娘就懂她们的意思了。光有男人的鞋印还不行,深浅还得合适。两个人的体重加在一起,就相当于一个壮汉的体重。这般想着,就趴在春韭的脊背,叫春韭也背着自己走。四个姑娘,留下两双男人的脚印。 也算是她们有奇思妙想吧。 两人又将刚才站立的地方踩乱,这才往里面摸去。 梅林里,是有几间屋子,作为赏梅的女眷的休憩的地方。如今,远远看着,倒似乎透出晕黄的灯光来。 半夜三更,一个看园子的孤老婆子,不可能还点着灯不休息。况且,她也不敢住到主子要用的屋子去。 难道是那伙人这么胆大,竟然敢直接在这里安营扎寨,那也未免太不把云家当回事了。 「小心点。」云五娘见马上要靠近过去了,就提醒道。 原以为会有人十分严密的守着,可都已经到了屋檐下了,还是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这么奇怪。 上了台阶,云五娘慢慢的下来。轻轻的靠近窗台下。 其他三人分别观察着一个方向,将云五娘围在里面,背对着围成圈。离窗台较远,显然不想听太多的秘密。 屋里有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 「……他们怎么会找上你?」这是男人的声音。 云五娘心里一惊,这个声音简直太熟悉,这是自己的渣爹云顺恭的声音。半夜三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爷,不是他们,我早就死了,还能再见到你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云五娘也不陌生。这是颜氏身边的怡姑。她不是被颜氏给处置了吗?怎么会偷偷摸摸的出现在云家。 「他们救了你,就是为了叫你找我的?」云顺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云五娘此时也无法判断他的心情。 「你不能没良心。我差点没叫她给卖到窑子里去,要不是他们家插手,我真的只能一头给碰死了。」怡姑的声音透着狠劲。 云顺恭却道:「要不是你算计她,又怎么会走到今天?」一点不为所动的样子。 「我说过了,我没有动手害她。要害早就害了,还能等到那时候。那真是一个意外。」怡姑的声音又软和了下来,「不管谁救了我,我这心里总是向着你的。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爷跟他见见又有何妨?」 「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别见了。爷在外面买个宅子安置你,你也别闹了。」云顺恭有几分不耐烦。 云五娘听的云里雾里。谁救了怡姑?这人找云顺恭见面又是为了什么?能在怡姑被颜氏打发的时候就盯上她,恰好在恰当的时候出手救人,看来,对方早就在暗处盯上了云家。 「……爷,我还是那句话。人总得给自己多找一条出路不是。」怡姑的声音透着诚恳。但云五娘却从里面听出了急切。 多一条出路?什么叫做多一条出路? 云五娘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里面却是长久的沉默。云五娘还以为自己等人被发现的时候,听见云顺恭突然道:「现在的时机不对。再等等吧。」 怡姑张口就道:「他让我转告爷,这两天京城会出大事。到那时,爷再决定也不迟。」 京城会出大事。云五娘个眉头一挑,能是什么事呢。 等里面传来暧、昧的呻、吟声之事,几人悄悄的退了出去。迅速的转回田韵苑。 「只怕,咱们今晚只找到了一拨人。」海石一边脱身上的湿衣服,一边对五娘道。 没错!谁能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撞上了云顺恭和怡姑。 半夜的雨更大了。云五娘看了看外面,「今晚先到这里吧。你们都赶紧回去歇着吧。」又见几人神色有些沮丧,就道:「今儿我听到的事很重要,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明天一早,咱们再出去转转。自己家里,说起来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只要不关自己的事,不关金家的事,她也懒的管。但不管,却不意味着可以不知道。 紫茄给每个人端了一大碗姜枣茶,红椒进来就对海石春韭几人道:「热水已经给你们放在房里了。赶紧回去洗洗。」说着,就扶了云五娘进去梳洗。 秋天的夜了冷了,但还远远不到要点炭盆的时候,但香荽今儿晚上还是用炭盆将屋里熏的热乎乎的。云五娘接受她们的体贴,但她现在,远不是看上去那般娇弱。 一夜秋雨,早上空气就带着几分寒意。 第63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脚印?」云顺谨皱眉又问道:「确定吗?是两个男人的脚印?」 那人一身侍卫的打扮,低声道:「不会有错。主子昨晚,不该莽撞。」 谁能想到呢?毕竟是在自己的家里。不过能留下脚印,就不是什么精明厉害的人。只怕是哪个不省心的下人,听了半晚上的墙角也未可知。可这样的事情,他却也无法去求证。自己带着两个随从,也没叫他们在外面守着。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后悔。 想起怡姑的事,他心下气恼,但也没有为这个去找颜氏对质的心情。女人间的事情,哪里比得上怡姑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意思要紧。 她说,京城里这两天会出大事。 这大事,又是什么事呢? 五娘被外面的鸟雀的叫声吵醒,就知道雨停了,天气也已经转晴了。 今儿起的有点晚,早饭摆上来的时候,六娘就过来了。 「吃过了吗?」五娘也没起身跟六娘客气,就问道。 六娘看着桌子上的虾饺,就果断的坐下,「我还能吃点。」厨房的饭菜没有田韵苑的好吃,姨娘用小炭炉做的饭,可没这么多好的食材。看见了,难免就嘴馋了。 五娘一笑,白了她一眼,在她的傻笑声中将虾饺推了过去。吃过了海里现捞上来的虾,总觉得其他的虾,滋味都一般。于是只捡了菠菜煎饼,卷了酸豆角吃。却也觉得开胃。 两人吃了饭,六娘才说明了来意。「三姐回来了。一直陪着二伯娘,咱们也没去看看。要不然,今儿叫上四姐,一起陪三姐说说话。」 五娘今儿心里还有事,但却不好拒绝六娘,就道:「我早前就叫人问过了,三姐早上还是习惯念念经的。咱们这会子过去,只怕她也没功夫。要不然,咱们先在园子里走走,消磨一会子时间,等那边差不多了,再找四姐一块去。今儿早上有点凉,四姐身子弱,还是等等再叫她出门。」心里却想着,真要发现蛛丝马迹,就将六娘先打发回去。 六娘不知道五娘的打算,就跟着点点头。下过雨后,屋里憋闷,反倒是外面秋高气爽,叫人觉得十分的怡人。 香荽给五娘将披风系上,「姑娘,园子里的菜该收了晒菜干了,这些事情春韭她们弄不明白。还是我和紫茄她们留下,今儿叫春韭几个跟着姑娘吧。」 五娘点点头,「叫海石几个也跟着,熟悉熟悉园子。在家里在迷路了酒肆笑话了。」 主仆俩一唱一和,就定下了昨晚的原班人马跟着五娘。 六娘只带了二乔和七蕊,她看着五娘身后跟着七个人,就笑道:「不知道的,还当五姐这是去打架呢。」说完,就先怔住了。这几个人脸上的肤色可都还没有养白呢。她们跟香荽肯定是不一样的。就算熟悉环境,也犯不上在家里就带着七个丫头出门啊。「这事有事啊?」说着,又看向五娘,哀求道:「五姐,别扔下我,我也想见见世面。不想关在家里,跟个傻子似的。」 五娘一叹,顺手拍了拍六娘的胳膊,微微的摇摇头,「可能有危险,你……」 六娘嘴角就僵了,还真是去打架不成?她听着五娘的语气,似乎不想带她,就赶紧道:「那我也去!」 「有危险也去?」五娘双眼含笑的问。 「去!」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嘴里脑子快。说完,六娘才咬牙道:「去!」 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五娘哈哈一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出什么来,就道:「走吧!逗你呢。」 六娘:「……」并不觉得。 出了田韵苑,六娘就注意到,五姐带着的七个人分散在她们的后面和左右,而扶着五姐的姑娘,关注点根本不是五姐,她似乎总是在找寻什么。 五娘感觉到石花扶着自己的手一紧,就不由向她看去。她的视线正好是旁边的一丛冬青。这就该是昨晚走岔路的地方。 可园子里,其实天不亮的时候,已经被人打扫了一遍了。没有积水的路面,没有枯枝败叶搅扰人的雅兴,可如此一来,剩下的痕迹也更少了。 「四处走走再看吧。」五娘就笑道。 石花本就是要绕开梅林方向的,那个方向昨晚已经证实,并没有找到什么行迹。 可才走了两步,云五娘却突然顿住了。若是梅林方向真的只有云顺恭去了,可云顺恭不会绕到如今她们站的地方,这不是舍近求远吗?那么,留下痕迹的肯定是另有其人。 按这么推演,可疑的方向还应该是梅林的方向。 这般想着,她又转过身,「还是朝这边的去看看。」 六娘就道:「那边除了青屏苑就是梅林,去那边做什么?」 青屏苑? 五娘猛地顿住了。青屏苑里住着苏芷,而前两天四娘刚说过,叫自己注意苏芷。 难道真的跟她有关? 于是就道:「我记得青屏苑有两棵核桃树,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她们姐妹小时候去那边打过核桃,如今又刚好是核桃成熟的时节,六娘就点点头,「应该在的,谁没事敢动家里的花花草草。」 「那就瞧瞧。」五娘吩咐春韭,「你带着石花先过去,问问表小姐,我们现在过去打核桃,方不方便?」 春韭应了一声,明白主子的意思。 带着石花一路往青屏苑先去。 石花看着散落在花丛中的草,隔一段就有一些是贴着地面的。虽然不明显,但那赫然就是前脚掌的形状。 这些人是练家子。 第64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石花朝春韭点点头,这样的印记在青屏苑外十多米的地方,就消失了。 春韭转头看着青屏苑的大门,就抬腿走了过去。 苏芷一晚上没睡,看着早饭也没胃口。清芬有些忧心,想要上前劝解两句,就见清荷急匆匆走了就进来,「姑娘,田韵苑的春韭姑娘来了,说是五姑娘和六姑娘,想来院子里打核桃。问姑娘方便不方便招待?」 苏芷一愣,既而眼睛里就出现一抹亮光。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她掩饰般的放下筷子,垂下眼睑,「这是云家,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人家云家的。人家主人家要来,我还能拦着吗?」这话与其说是对着清荷说的,倒不如说是对着暗处的人说的。 清荷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可语气似乎透着急切,想急切的见到云家的姑娘。她马上点点头,「我这就接两位姑娘进来。」 「还是我亲自迎一迎吧。」苏芷站起来,就朝外走去。突然,手上一疼,她差点惊叫出声。避着丫头,用另一只手挡着一看,竟是有一根极为纤细的针,恰好插在她的手背上。 她突然就觉得,要是这针上有毒,自己只怕顷刻间就会丧命。她轻轻的将针拔下来,知道这是暗处的人对自己的警告。 「姑娘,怎么了?」清荷见苏芷又站下了,就赶紧问道。 清芬是看见了苏芷的异样的,她心里担心,但又不敢说出来。只上前扶了苏芷,手不由的重了几分。 苏芷点点头,强压下心里的害怕和恐惧,木偶一般的被清芬扶着往外走。 清荷看了苏芷和清芬两眼,自从主子昨天回来,就看着心事重重,昨晚一晚上没睡,今儿又突然这般的失魂落魄,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发生了。 她们都是自小就伺候主子的,主子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是清楚不过了。什么时候不是四平八稳的,哪里见过她如此的惊慌失措。 五娘和六娘远远的看见青屏苑门口站着人。是苏芷带着丫头迎了出来。 五娘对海石微微点头,海石就更加的戒备起来。石花和春韭没有再返回来,就证明她们基本判定这个青屏苑有猫腻。 「一会你不要说话,也不要瞎跑。」五娘小声对六娘道。她有些后悔叫六娘掺和了进来。就算想开阔眼界,也不一定非要用这般极端的方法。 六娘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就见五娘端起笑脸,对苏芷道:「一大早就来打搅表姐,真是叫人过意不去。」 「我也正想在院子里走走呢。哪里有什么打搅。」苏芷也笑了起来。 这般僵硬的作态,叫云五娘有些诧异。这是因为害怕自己发现青屏苑的秘密而紧张呢?还是其他? 一进院子,五娘浑身的汗毛顿时就竖了起来。被人盯上的感觉,十分的清晰。 这样危险的气息,让五娘的浑身都崩了起来。她面上带着笑,深深的看了苏芷一眼,就扭头道:「六妹,来的匆忙,咱们忘了拿打核桃的竹竿了。叫你的二乔和七蕊回去取一下。我记得你的院子里有。」 哪里有?一个竹竿罢了。随便哪里找不来? 六娘心里过了一遍,这才意识到,五姐怕是要打发二乔和七蕊。 五娘正是这个意思,要真是有危险,二乔和七蕊就是累赘。本来她连六娘都要一起打发的,但叫家里的姑娘跑腿,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先打发两个,少一个算一个吧。 六娘抬头,见五姐心里满是认真,就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对两个丫头道:「去取吧。」见老实的七蕊还要问,她就看了二乔一眼。二乔拉了七蕊一把,「放心,姑娘,我知道在哪放着。」刚才在路上,姑娘跟五姑娘说的话,她可听见了。也马上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于是拉着还要说话的七蕊转头就跑。 五娘就笑看着苏芷道:「看来,还得打搅表姐,讨表姐一杯茶吃。」 苏芷忙堆起笑脸,「那就快屋里坐。」 说着,眼睛就向屋里看去。既有期盼,又带着忐忑。 春韭就笑道:「叫绿菠她们先去瞧瞧,看今年的核桃是不是熟了?」 五娘点点头,「你安排吧。昨晚上雨大,估计落下不少。你们去瞧瞧,可别猴着爬树。」 绿菠应了一声,拉了石花,水草,海藻过去。 苏芷就笑着,请五娘进去。 五娘拉了六娘的手,看了水葱一眼。水葱点点头,表示她会跟着六姑娘。五娘才抬脚往里面去。 一进门,那股子危机感越来越重了。 清荷端着茶,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而五娘的视线,则落在这屋里的一个鱼缸上,「表姐这鱼,喂的真好。」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水面明显晃动了一下。鱼儿猛的从水面下往上游去。这些鱼都是养惯了的。根本就不怕人。它们往上走,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觉得有人又来喂食了,觉得水面被洒下什么东西了。可刚才没人靠近鱼缸。 那又是什么掉进去了?五娘眼神无意识的往上看了看,如果上面有人,那么灰尘落下来,是有这样的可能的。 她起身,十分感兴趣的朝鱼缸走去。水面上,确实有还没有沉下去的微尘。 「就是园子里的池塘捞出来的,放在屋子里,有个鲜活气罢了。」苏芷笑了笑,「倒叫五表妹见笑了。」 「挺好的。做针线做累了,或是看书看累了。看着游动的鱼,对眼睛有好处。」五娘说着就看了海石一眼,海石的目光则是往书架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芷敷衍的一笑,她现在也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向云五娘求助。 五娘看了苏芷一眼,问道:「表姐可还住得习惯?这青屏苑这些年一直也没住人,如今看着,屋子还行。」说着,更是四处的打量起来。 苏芷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云五娘的行为奇怪了,她双手紧紧的攥着,低声道:「刚开始是不习惯的,总觉得屋子里有人,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觉得屋里有人! 第65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那就是说,这些人不是苏芷藏起来的。她朝苏芷看去,就见她的眼里全是哀求和惶恐。 倒像是被胁迫的。这反倒好办了。 云五娘朝苏芷安抚的点点头,就笑着道:「表姐感觉是对的。确实是有人。」说着,就扬声道:「朋友,出来吧。」 六娘懵了一下,这屋里有人吗? 就见一道亮光,朝着苏芷而去。竟是想杀人灭口。 春韭将软垫子扔了过去,细密的针就全落在了软垫子上。 云五娘手腕上的袖箭也同时射了出去,紧接着,屋梁上就掉下个黑衣人来,只是手臂被袖箭划伤了。 春韭一个箭步上去,两个回合,就用匕首抵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边海石,胳膊上带着血,从书柜的后面,也压着一个人上来。 「还好吗?」五娘先问海石的伤势。 海石摇摇头,表示无事。「这个人身上有海葵草的味道。」 海葵草的汁液有驱蚊虫的作用。海岛上的人都习惯使用。海石能闻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掀开她们脸上的黑纱。」云五娘吩咐道。从身形,已经能看出来,这些人,全都是女人。 脸上的黑纱被掀开,春韭惊讶的咦了一声。云五娘马上就知道这是谁的人了。 这张脸,她们见过。就是戚家姑娘和罗刹想劫掠五娘时,就见过的。 这戚家姑娘还真是够胆大的,竟然敢叫熟脸再次到云家来。 云五娘正觉得好笑,就见绿菠石花几人,也带着两人进来。 「姑娘,只找到这两个。」绿菠小声的道。 五娘点点头,「先带出去,看着!」 说完,就扭头看向苏芷,「说说吧。怎么回事?」 苏芷咽咽口水,就道:「这些人威胁我,叫我帮她们办一件事。办好了,就放了我。」 「什么事?」五娘挑眉问道。 苏芷手猛地攥紧,五娘能救得了自己一时,难不成还能救得了自己一世。于是就一副不解的样子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只说,叫我办的时候再告诉我。」 五娘看着苏芷皱了皱眉,「既然如此,我先把人给祖父了。有什么事,你跟他老人家说。」 她不想说,自己还不问了。只要叫人盯着,总有查出来的时候。 至于苏芷,她愿意留一手,那就留吧。 如今看着,跟自己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只不过,昨晚怡姑口中的‘大事’也不知道跟眼下的事有没有关系。若是有关,那么跟云顺恭联系的人肯定就是戚家无疑了。 这么在心里思量了一番,云五娘只让春韭将人给云高华送去,就带着云六娘回了田韵苑。 「苏家表姐没说实话。」六娘小声跟五娘说。 五娘笑了一下,道:「她是信不过我。」 六娘耻笑一声,「蠢!」她怕背后威胁她的人,难道就不怕五姐下次再不趟这浑水。要是想着五姐为了从她的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子,就会在暗处护着她,那就更不可能了。六娘心里哼了一声,做她的春秋大梦去,五姐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人。要是她还想指望祖父管,那就更不可能了。连五姐的丫头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人找出来,这云家时侍卫就算再怎么差,也不至于连几个丫头的本事都赶不上。不过是祖父藏在暗处,想看看究竟这些人都想干什么罢了。还能为了一个外孙女冒险出头不成。 这般想着,也就觉得不必为了一个蠢人而大费心思,又问道:「五姐知道那些人是谁家的?」 五娘点点头,「是戚家的。」 戚家?戚家不是二伯的亲外家吗? 于是,六娘果断的不说话了。知道五姐要忙,就急着告辞,今儿的事,她得回去好好消化几天。五娘也没强留,只打发了水葱将人好好的送回牡丹苑。 不一时,果然就有管家过来,说是国公爷有请。 五娘连衣服也没换,就起身去了外院。 书房里,云高华,云顺恭,云顺谨都在。 云五娘行了礼,也不看云顺恭因为看到她而难堪的脸色,只对着云高华道:「祖父可问过那几个人了?」 「不曾。」云高华指了指椅子,「坐着说话。」 云五娘顺势就坐下,「那祖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一副你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的样子。 她就不信这老狐狸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五丫儿怎么想起去看你表姐了?」云高华问道。 第66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云五娘愣了愣,才道:「是跟六妹一起去打核桃的。倒叫这几个人影响了兴致。不过,咱们家的侍卫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济事了,这几个三脚猫的丫头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他们是得练练。还能不能吃这碗饭了,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真该打发回去抱孩子了。」 言语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一般的文雅。但也叫云顺恭眼里露出沉思。 是不是自己的那点事,父亲其实都是知道的。怡姑能混进来,难道是父亲有意为之? 云顺谨就笑道:「是得好好的练练了。以后这侍卫还是我管着吧。」他平时不在家,后宅他也没注意过。如今叫云五娘一说,要是父亲诚心放任居心叵测的人进来,那家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不能为了探听点不知道重要不重要的消息,就将家里人置于危险之中啊。以前还觉得,五娘一个人带好几个会武功的丫头在内宅里转悠是十分的多此一举。今儿才知道,这一点都不夸张。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己老婆孩子找几个女护卫来。 云高华被自家四儿子理直气壮的抢班给噎了一下,但看着两个儿子的神色都算不上好,就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咱家跟别人家还是不一样的。」云高华解释了一句。 怎么不一样?不就是跟戚家和成家不一样,没人家有权有势吗? 仿佛看着了几人的不以为然,云高华又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的局势,扑朔迷离。咱们除了依仗一方,还能怎么办呢?」 云顺谨瞬间就黑了脸色,闹了半天,他还是想多方下注。 这不是自己找死了吗? 云高华看了两个儿子和孙女一眼,「我有我的用意。这事,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插手。」 云五娘心里一笑,只要跟她无关,跟金家无关,其他的事,她现在懒得理会。于是也不废话,就直接站起来,「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搅祖父了。」 云高华没想到五娘这般容易就放手了。还颇有些惊异的看向她,见她神色全无半点勉强,有些不得劲的笑道:「五娘就不好奇这些人的来历?」 云五娘笑道:「就算知道了,我又能做什么呢?横竖有祖父做主,我没什么要担心的。」说着,就福了福身,朝云顺谨笑了笑,就毫不留恋的转身出去的。 云顺恭忍不住道:「真是没有一点规矩了。」 五娘的脚已经迈出门槛,听见云顺恭毫不掩饰的不满的声音,只是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毫不停顿的走了出去。 可这一声嗤笑,仿佛是在嘲笑云顺恭的自以为是,十分的不以为然。顿时叫云顺恭脸色涨的通红。 真是岂有此理。 「好了!」云高华不满的看了一眼云顺恭,「你少说几句。她不光是你的女儿,还是金家的人,你别忘了就好。」 看着父亲警告的眼神,云顺恭知道,怡姑跟他见面的事情,父亲肯定知道了。而昨天晚上留下的两双脚印,只怕就是父亲给他的警告。 云五娘要是知道云顺恭会这般联想,一定会欣慰的。 她刚进院子,春韭就进来,递了一张纸条过来。原来是金氏递过来的消息。 她进了书房,将人都打发了,才展开纸条。纸条上都是一串数字密码,别人拿到,也没什么用处。 云五娘破译过来,竟然是朝廷竟然主动要求跟乌蒙国和突浑国联姻。 乌蒙国的大概位置,用云五娘心里的版图概念来划分的话,就是蒙古一带。而突浑应该就是云南的西南大部分地方。 乌蒙东边紧靠辽东,西边则与西北和西域接壤,南边则是河套地区。与三方接壤,又夹在西北和辽东之间,可谓得天独厚。从战略的角度上看,至少对两方都有一定的牵制作用。 而突浑,应该是为了应对戚家而下的一步棋。 在图上看了半天,云五娘只能想到一个词,叫做远交近攻。 不得不说,这样的布局还是有些意思的。 等到掌灯十分,云五娘才意识到,又在书房里耗了大半天的时间。 出了书房,香荽就迎上来,「姑娘还是按时吃饭的好,一进书房就不叫人打搅,这也不好。」 五娘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以后尽量吧。」 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将这个消息赶紧给宋承明送去。也好叫他有个应对。但想到龙刺的本事,她就暂时压下这个想法。这事金家能知道宋承明就该会知道。不说别的,只简亲王应该就会提早告诉他吧。毕竟这事一旦有了计划,就瞒不住。 到了晚上,又起了风。云五娘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见春韭小声叫她。 「怎么了?」五娘坐起身问道。 春韭就绕过屏风,走到五娘的床前,「姑娘,咱们白天抓到的四个人,逃了。还顺便带走了苏家的表小姐。」 逃了? 屁!肯定是云高华做主放了。又怕放了做的太显眼,就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做出一副让人逃走的样子来。当谁是傻子不成。喜欢这么玩就玩吧,看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不用管她们。」云五娘又重新躺下。既然知道是谁家的人,跟着这些小喽啰就没什么意思。至于苏芷,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她也想知道这所谓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事? 春韭这才应了一声,出去了。 五娘心里压根就没搁下这事,转脸就睡着了。 可苏芷现在却不好过。 戚幼芳嘲讽的笑笑,「怎么?没想到吧。我早告诉过你不要玩好样,现在还不是一样落在我的手里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是把握不住,我只能将你送去做军妓了。」 苏芷看着对方貌美如花的脸,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恶毒的姑娘。「我虽然不想死,但却不是不敢死。若姑娘真是逼我至此,横竖都是不能善了,我一头撞死了也就是了。姑娘总不能叫人眼睛不眨的盯着我。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我又为什么非受姑娘的摆布呢?」 第67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戚幼芳诧异的挑眉,既而皱皱眉,她不喜欢这种掌控不了的局面。她也不喜欢弱者以及他们不自量力的反抗。 她又一次不由的将手放在脖子上的疤痕上,这才强压下脾气,「你待如何?」 苏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姑娘只是想挑破皇上跟江氏之间的事,不是吗?」 这话倒也没错。但他们暂时不想跟成家闹得太僵,只有把现在皇位的这位联手推下去了,这世上没有正统的皇家了。之后,再跟成家翻脸也不迟。 苏芷的理解没错,但其实重点不对。 成家和江氏必须是受害者,龙椅上那位必须是昏聩好色之人。 只有昏君,才有被逼谋反的良将忠臣。 戚幼芳看着苏芷的眼神,闪过一丝轻蔑。为什么总有些人这般的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呢? 她已经懒得去跟这些笨蛋解释什么了。认识的不同完全是格局的大小决定的。 于是皱眉道:「你的顾虑我知道了。不就是害怕我保不下来你吗?这个容易。」说着,就起身,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这是假孕丸,服用了之后,跟怀孕的脉象是一样的。你只是怀了皇上的私生子的孩子,但孩子的父亲如今不认账了,你才去宗人府讨的公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苏芷一瞬间有些恍然。如果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认祖归宗,那么找宗人府是没错的。再往下说,成蒲是皇上和江氏的奸生子的事情就必须摊到明面上了。不管皇上认不认成蒲,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不受损,短期内都不会杀了她。因为他得顾忌着别人会认为这是杀人灭口。甚至不仅不会杀她,还得防着别人杀了她。 这般一想,这也不是必死的局面。只要暂时死不了,完全可以慢慢的筹谋。 连周媚儿那般的作死都能活到现在,就不信自己还比不上她? 苏芷接过戚幼芳手里的药,塞到嘴里吃了下去。「明天,我就去。」 戚幼芳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就有人带着苏芷下去了。 看着苏芷的身影从眼前消失,戚幼芳脸上的笑意才收了起来,「这个蠢货!」 假孕丸?亏得她还真的相信。 她又一次将手放在伤疤上,「云五娘,这一招就是从你那学来的。」 那天晚上自己就是这么被云五娘忽悠住的。要不然,留下疤痕的就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死丫头了。 云五娘晚上因为风大没睡好,下半夜又下起了雨,早上听见雨声,有一点不想起床。就又睡了个个回笼觉。 等再醒过来,雨声还在,春韭小声道:「少爷传来消息,叫姑娘别掺和接下来的事。」 她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掺和? 云五娘点点头,戚家一直在金家的监视范围内,所以,她一直就没有着急过。看来,是要动了。 京城的大街上,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在雨中慢悠悠的朝宗人府而去。 苏芷坐在马车上,听着雨打在车棚上的声音,心莫名的紧了紧,真的会(像预想中的那般顺利吗? 简亲王府。 双娘正在跟简亲王说起给老王妃办寿宴的事,「虽说正是多事之秋,但一家子吃顿团圆饭还是要的。也不请人,就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也不要什么戏班子,就请几个说书的先生,逗老人家一乐,也就罢了。」 简亲王含笑听着。跟双娘说话,他总觉得有无限的耐心。 自从双娘进了门,对几个儿子,不管是嫡子,庶子,都不多言。对庶女,也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宽容。连几个妾室,竟也是没难为苛待过半分。这一家子上上下下这么些人,也没人能挑出她半点不是来。更难得是,她十分得老王妃的喜欢,家务事又从来不用他操心。以前还以为她会急着生养子嗣,后来还是她主动提出,等世子成亲以后再说。家里的关系也正因为她这个决定而缓和了下来。 算得上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妄想得不到的,也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将本来就是自己的推拒出去。 双娘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看着双娘笑容明媚的脸,就道:「其实亲近的人家请来也无妨。这么些日子了,你也想见娘家人了,顺便叫来吧。娘也喜欢热热闹闹的。」 双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越发叫人觉得动人。 夫妻俩正说话,就有人在外面禀报::「主子,宗人府请您去一趟。」 简亲王皱眉,「又是哪个混账行子打架了?」 「回主子的话,听说是一位姑娘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来认祖归宗的。」外面的声音道。 简亲王就皱起了眉,这都是什么事?又是哪个王八蛋又没管住裤裆里的玩意? 简亲王如果知道宗人府会遇上这么一件棘手的事,那是绝对不会来的。就算是赖在府上装死,也不会趟这个浑水。 皇上跟江氏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可成蒲是不是皇上的孩子,简亲王存疑。成厚淳也不是傻子,要是这个孩子出生的时间对不上,他早就察觉了。既然没察觉,就证明那段时间,人家的夫妻生活是正常的。这就成了说不清楚的事。再加上成蒲长的跟江氏相像,那么从长相上来判断,基本就不可能了。至于什么滴血认亲,别说靠不靠谱,谁敢叫皇上这么做? 如今根本不能确定成蒲是皇上的私生子,就算确定了,这样的局势下,能承认吗? 皇家的孩子,说金贵也金贵,说不金贵,也着实不金贵。 所以,当简亲王知道来的这个人是苏芷,是为了成蒲而来的。就果断了打断了她。 「姑娘,本王有些头晕耳鸣,你刚才说什么,本王没听清。这样吧,你先住下,等本王好点了,再听你说话。」简亲王说着,就站起身,「来人啊,将这位姑娘请去后堂。没有本王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见。」 第68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芷愣了愣,这堂堂的简亲王,说耳鸣就耳鸣,这不是无赖吗?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两个粗使的嬷嬷,上前捂着她的嘴,夹着她就离了前堂。 苏芷愣住了,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她原想着,不管怎样,好歹会有人问话,好叫她把能说的都说了。可如今这样,全不在她的算计之内。 而另一边的戚幼芳,轻轻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现在,可以叫人散布消息了。」 她从来都没指望苏芷进去说什么,她要的不过是苏芷进宗人府这个动作罢了。至于以后,她是死是活,谁管呢? 简亲王站在皇上的面前,还有点喘,「这件事,是侄儿没处理好。」 没有自称臣,而是自称侄儿。这就是想把这件事当做家事来处理的态度。 天元帝摇头,笑了笑,「晚了,只怕消息已经传开了。」 简亲王心里哪里能猜不透这背后的含义,叹了一声问道:「如今,该当如何?」 「要闹大,就闹吧。」天元帝一笑,「这事你别管了。连同那个云家的外孙女一起放了吧。打发人亲自送到云家,给云高华那个老东西。」看来云家叫皇上恼怒了。 简亲王松了一口气,这简直是求之不得。 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这样的事情。 等简亲王出去,元娘才转了出来,「云家的事情,皇上不必顾忌我。」 天元帝笑了笑,「没事,只是得给他们的教训才好。不然不长记性。但用还是要用的。」 元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天元帝冷笑一声,若是乖觉,这个国公爷就还是云高华,世子就还是云顺恭。若是再不乖觉,这国公爷的位子,就直接叫云顺谨坐就好了。一个脑子清楚的臣子,比一个时刻想着钻营,自以为聪明的臣子,可好掌控多了。至少,他不会无知到干了蠢事还洋洋得意。 肃国公府,云家。 老太太成氏愕然的看着春桃,「你……你说什么?」 春桃低下头,「外面已经传遍了。说成家的大少爷,是皇上跟江夫人生下的奸生子。」她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赶紧补充道:「不过,听说是皇上强迫的……」 其实,这话她也不信。 在大户人家长大,最清楚这些爷们了。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会用强迫这样的下三滥手段。反倒是一些小户人家,为了攀上好亲事,做出些故意坏了人家姑娘名节的事屡见不鲜。可皇上……强迫一个妇人?这事怎么听都不靠谱。江氏是美,但还不至于美到让人挪不动脚步的地步。至少自己的几个姑娘,容色都在她之上。 她们不信,但架不住老百姓相信啊。 老太太心里想必也是明白的。江氏不守妇道,玷污了成家的门楣。 「怪不得……怪不得……」老太太捂住胸口,怪不得哥哥和侄儿会走到了这一步。原来是这样。 云顺谨和庄氏急匆匆的赶来的时候,见老太太已经摇摇欲坠了。 「娘,这些事,不该您操心。」云顺谨扶住老太太,低声道,「这事蹊跷,您稳住了。」 老太太摇摇头,「这样的皇上……儿子……不值当啊。」 那是因为您只站在成家的立场上看。你怎么不想想,成家这些年握着军权不撒手,将西北经营的如同独立王国一般。皇上跟江氏究竟是怎么回事?云顺谨不知道。但从一个男人的立场上看这个事,只能说江氏自甘下贱,而皇上虽有些下作和不择手段,但还真不到对江氏这样的女人强迫的份上。一个自己送上门,一个顺水推舟,倒是有可能的。 他是成家的外甥,但却不会真的跟成家毫无原则的站在同一立场上,也无法像老太太一样,以成家的荣辱来衡量事态。 老太太说这样的皇上不值当自己忠心。那么自己现在不忠心,就会彻底断送了一家子的活路。老太太怎么就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呢。 他笑着安抚,「外面的事情,儿子会用心的。您安心。」这院子里的丫头还得好好的敲打才成,以后跟成家有关的消息,再不能给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如何听不迟儿子话里的敷衍。一时间心里有些苦涩。但要求儿子跟自己一样看中成家,也有些强人所难。 想到成蒲,就想到苏芷,继而就想到四娘。 就算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四娘跟成蒲的婚事不成,只怕就是儿子在背后捣鼓的。他早就知道成家会走到今天吗? 那么,是不是说,不管有没有江氏这事,成家都会走这么一条路。这么一想,又觉得顿时心若死灰。 庄氏推了云顺谨,「老爷先去照应外面的事情,只怕还不定怎么乱呢?这里妾身陪着娘,放心吧。」 老太太偏着娘家,但是真不是看血缘远近,就选择立场的时候。什么都能由着老太太,就这事不成。她不能叫儿子闺女跟着受牵连。 云顺谨就道:「儿子真得去前面看看了。还得尽快进宫一趟。不管其他,只这一家子还得活下去不是。不看别的,您老看看四娘和家盛。」 想到孙子孙女,老太太用帕子擦擦眼角,「你去吧。我如今老了,什么也不管了。只在家里念念佛,保佑一家子平安吧。」 云顺谨点点头,将老太太交给庄氏,才转身出去了。 他现在一肚子怒火,都是对着云高华的。说是不叫任何人插手,这就是结果。 他怎么这么糊涂? 面对儿子的怒火,云高华有些气短,「我也没想到戚家折腾来折腾去,会闹了一个小孩子过家家的结局。」 云五娘要是知道他这么说,一定会告诉他,这次他终于对了一次。可不是小孩过家家吗?戚幼芳才多大的年纪,从上次跟罗刹冒失的来掠劫她就知道了。这姑娘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主。做事向来喜欢只按自己的预想来。更偏爱的手段是一力降十会。 第69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次的事情也不知道真是戚长天授意的,还是她又自作主张了。 而此时的戚长天正一巴掌拍在戚幼芳的脸上。「我叫你将人盯死了就好,谁叫你多此一举的。」原来还指望着将她留在京城嫁人,以后也能独当一面。谁知道事情只要让她一沾手,就彻底变了个样子。 只要盯着苏芷,靠着苏芷,笼络住成蒲。只有成蒲肯站出来,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才是可信的。 一个女人,还是背弃了自己家族,主动爬床的女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大用。 正说着话,罗刹进来了。 「主子,江氏死了。」罗刹无奈的看了一眼戚幼芳,「成蒲将苏芷连同云家一起,告上大理寺。告他们污蔑江氏,导致江氏为证清白,吞金而亡。」 戚长天顿时就闭上了眼睛。这个成蒲还不算是笨蛋。 但戚幼芳却惊呆了,「就那个公子哥,他有这样的魄力吗?而且,江氏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哪里会有什么廉耻?还自尽?这根本不可能。」 这蠢货! 戚长天转头对罗刹道:「将她带回福州,京城……她不行。将大娘子接来吧。」 戚家的儿子不多,而且都没成年。倒是前面,一水生的都是女儿。大娘子是戚家的庶长女,守寡在家。如今倒也用得上。 戚幼芳的脸瞬间就白了,「父亲,别送我回去。我愿意留下来,辅助大姐姐。」说着,就求助般的看向罗刹。 罗刹叹了一声,道:「主子,大娘子要是来,光是熟悉这京城的情况,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就叫姑娘留下吧。有大娘子在,也出不了什么纰漏的。」 戚长天没有说话,只问道:「江氏是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成蒲下的手?」 罗刹低声道:「是成蒲下的手。」 戚幼芳的脸更白了,一个她眼里百无一用的公子哥,竟然弑母! 戚长天冷冷的对戚幼芳道:「名声比命重要,你早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云家这样的亲戚,真是谁遇上谁倒霉啊。」 「谁说不是呢?那江夫人招他惹他了,这般的诬陷人家。」 「本来就瘫痪在床上,够可怜了。还诬陷人家不贞,缺德不缺德啊。」 「说起来,成家不管怎么样,跟一个女人有什么关系?那江夫人因为行动不便不是也被抛弃了吗?对着一个这样的女人下手,这云家也忒下作了。」 「要说起来,这成家的大少爷还真是个孝子。留下来大概是死路一条了,但也没抛弃自己的亲娘,这份孝心,真是难能可贵啊。」 「是啊!只不过可惜江夫人,先是瘫痪,再被丈夫遗弃,最后竟然被诬陷生下奸生子。这一辈子过的,也是可怜。」 「人这一辈子,最是说不清楚的。以前谁不羡慕江夫人啊。那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不过能以死证清白,也是个烈性女子了。成家有这样的宗妇,不亏。」 「这云家又不傻,诬陷江氏,也不会好端端的牵扯上皇上的。这事情,只怕不简单。」 「切!你知道什么?这世上就有那么一号人,最是面忠心奸。要不然怎么会有一个词叫做‘奴大欺主呢’。」 「这话也对啊。谁不知道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云家这是想拿捏皇上,趁机向皇上要权柄呢。」 「还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云家一向就最会钻营。如今没有成家辖制,可不是又张狂起来了。」 「这外孙女未婚先孕,还不知道云家的姑娘都是什么……」 「不想活了。禁言吧。云家的二姑娘可是简亲王的王妃,三姑娘御赐给太子做侧妃,五姑娘是辽王的正妃。这些姑娘,咱们还是别说,谁知道将来是什么造化呢?」 「怕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这些姑娘也难是什么贤良人。」 …… 短短两天时间,外面全都是关于云家的流言。这背后要是没有人推波助澜才怪了。 仿佛还嫌弃这流言来的不够迅猛,皇上突然下旨,擢升云家老四云顺谨为两江总督,总理两江的军政要务。 就像是在告诉世人,瞧瞧,被臣子冤枉了,还一样不计前嫌,重用提拔。 云家要是再敢有三心二意,在这世上都难有立足之地了。 云五娘知道,这是皇上将云顺恭插在江南,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戚家作乱。 跟戚家休憩相关的是二房,皇上却派了四房过去。一是可以避免云顺谨跟西北的成家勾连,二是因为云顺谨跟戚家永远都不能尿到一个壶里。三是如今这个时机,选的真是准极了。既将如今的流言推到了一个新高度,又恰好在云家最恨戚家的时候,就将云家放在了戚家的对立面上。 云五娘觉得,皇帝到底是皇帝,他的手腕,谁小瞧了谁就得吃亏。 云高华就是一个吃了大亏的人。 据说,这两天都没咽下一口饭去。实在是被气的不轻。可叫云五娘说,他活该! 云家的名声,跌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谷。 就连嫁出去的双娘,也受到了波及。 第70章[04.02]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四娘坐在五娘的对面,「可有什么对策?」 五娘摇摇头。现在皇上的架子还不能倒,面子也不能丢。人心也不能散。辽东还需要时间才能与其他各方抗衡。别说云家不无辜,就算是无辜,在大局面前,个人的得失荣辱算得了什么。 因此,五娘只是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 四娘皱了皱眉,「我倒是无所谓,马上就要跟父亲下江南了。你的亲事也定了。只六娘怕是要受点影响了。」 六娘摇摇头,「我也无所谓,哪怕是庄户人家,能吃饱穿暖我就知足。」庶房的庶女,她从来没期待过什么太好的前程。 三娘抬头看了六娘一眼,她要是早一点有六娘的心境,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样尴尬的局面。 五娘也看了六娘一眼,难免有些担忧。 六娘却无所谓的一笑,「我今儿早上打发丫头去外面买珍品轩的发糕,听她说,这两天乌蒙和突浑的使臣就要到了。也不知道哪个公主这么倒霉?」 四娘摇摇头,「估计皇上舍不得公主,看是选宗室女,还是臣下的女子封为公主吧。不过自从大秦朝开国至今,还没有和亲的历史。也不知道谁倒霉,会成为大秦历史上第一个被和亲的公主。」 五娘轻轻一叹,心里多少有些无能为力。 她们谁也不会想到,她们的命运从这里开始,走向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方向。 此刻的皇宫,云高华跪在天元帝的身边,「……云家跟皇家休戚与共。臣的小孙女至今还不曾婚配。突浑国主年方十四,倒是年纪相当……」 ‘哐当’!屏风后传来茶盏掉落的声音。 元娘提着裙摆就跑了出来,她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去,脸色变得煞白,「六娘才十三岁!六娘才十三岁!」她对着云顺恭,眼睛瞬间就变得赤红。 天元帝一愣,没想到元娘的反应会这么大。「你先回后殿去。」 元娘回身,一把抓住天元帝的袖子,「不要,不要让六娘去。不要让六娘去,好不好?」 突浑,太遥远和陌生了。如今的国主,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政事被丞相把持。连他自身都难保。六娘去了,如何自处? 这就是她的好祖父! 云家的声望跌了,名声没了。他就相出这样一种办法,主动用自己的孙女去和亲,来挽回云家如今的局面吗? 何其可悲! 可对于天元帝而言,他也有自己的女儿,他不可能舍弃了自己的女儿。本打算选宗室女的,可这种事,心不甘情不愿的,自然是主动送上门才好啊。 毕竟去的女子,不光是联姻的作用。要是本人够聪明,那作用是可以无限放大的。 元娘是个有分寸的聪明的姑娘。简亲王妃据说风评也极好,不用说,这也是一个心里有谋算的人。 云家的三娘,因为太子的原因,他可是了解的最多。有野心,有心计,有耐心,还狠得下心。 云家的五娘,金氏的女儿,配给辽王。不管本人如何,身后的背景就叫人不敢忽视。 四娘是云顺谨的女儿,云顺谨正当用,不可能拿他的女儿填坑。 真是没想到,原来云家还有一个六娘。如果这个六娘真的跟她的姐姐一样聪明貌美,那么,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可元娘……他也不能不顾及她的感受。 于是,看着面色尴尬的云高华,天元帝就道:「这件事,朕还要再斟酌。你也好回去跟姑娘家本人商量一二,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妨碍。」 若是愿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说着,就看向元娘。这是折中的办法了。 可元娘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更添了几多惊恐。 然后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默默的退回屏风后了。 五娘此刻对宫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她面前站着龙三,「……你们主子有消息来了?」 龙三低声道:「戴先生请姑娘去一趟。有要事。」 五娘一顿,就点点头。要不是事情重大,龙三不会不告知。「你先走,我马上就出门。」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夫人拈花惹草》卷一 作者:桐心 02、《夫人拈花惹草》卷二 作者:桐心 03、《夫人拈花惹草》卷三 作者:桐心 04、《夫人拈花惹草》卷四 作者:桐心 05、《夫人拈花惹草》卷五 作者:桐心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