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风度翩翩》 楔子 早上八点,我穿著拖鞋打著哈欠走出卧室,客厅的餐桌上例行地放著早餐,火腿三明治,一杯柳橙汁,空气中飘著淡淡的蓝山咖啡的芳香,商大总裁正在镜前整装待发。 “醒了?”大总裁头也没回,对著镜子打领带。 “嗯……”我有气无力地进浴室,似一抹游魂。浴室镜中映出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穿著一件皱到不成样子的睡衣,乱蓬蓬如鸡窝的一头黑发,黑框眼镜下一双大眼空洞无神,眼窝处还有浅浅的阴影,哎,纵欲过度纵欲过度。 胡乱地刷完牙抹把脸,坐到餐桌前的时候,大总裁果然还在镜前打领带。当然,这不是刚才那条。 商祺胜,皇爵集团大总裁,现年二十七岁,被时尚杂志评为最佳著装奖的男人,是个在房产界呼风唤雨的人物,弹指乾坤。 除了最佳著装奖之外,大总裁还霸占本岛十大黄金单身汉、女性十大性幻想、同志十大性幻想对象的榜首,是个只会在言情小说里出现的人物。能成为他的情人,用商大总裁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晨曦透过晶亮的玻璃照进房内,茶色的欧式餐桌干净得能映出我的脸来。大口咬下松软的三明治,蕃茄微酸的味道令人精神一振,我喝了一口柳橙汁,转过头来问那个正在换下今晨不知道第几条领带的商祺胜,“晚上我要早点回来?” “不用。”大总裁终于选好领带,对著镜子满意地点点头,一边扣上衬衫上的银质袖扣一边朝著我走过来。手工剪裁的藏色西服,格子衬衫衬著淡蓝的丝质领带,风度翩翩的大总裁在我的脸上窃得一吻,“今日鸿基集团程小姐订婚,我会晚一点回来。” “噢。”我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吃早餐。 鸿基集团程小姐,不就是商大总裁的未婚妻吗?说白了也就是商大总裁自己的订婚仪式。说得像是跟他毫不相干似的。 “是不是觉得不开心?”大总裁伸指拭下我嘴边的奶油,手指从我的右颊划到唇间,我舔了舔他的指尖,没有回答。其实这种问题商大总裁也不需要人回答,因为他很快地就接下去说,理所当然地,“你不开心也没办法呀,谁叫你是个男人呢。哎,像你这么丑的人,能成为我的情人,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要知足。”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称是,“像我这种姿色能得大总裁亲睐,是我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才得来的,怎么还敢贪得无厌。”其实是他大总裁眼睛被蛤蜊糊到。 “你这样想就好。”商大总裁将我的黑框眼镜扶正,“虽然我有晚宴,可是也不代表你可以在外面玩到半夜三更才回来,八点前,嗯……”大总裁看了一下他腕间的名贵钻表,“晚上九点前一定要回家,知道不?” 我胡乱点头,商大总裁这才满意,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出门之前还不忘告知一声,“你的衣服我放在床边了,吃完后将杯子盘子放在厨房就好了,不要在外面乱玩。” “噢。” 我走到欧式延伸阳台上,看著一辆凯迪拉克在晨光下闪著光以一道完美的弧线驶出,车内是商大总裁风风火火正出发,征战商场,意气风发,战无不胜。 我打了个哈欠,将空空如也的杯子和一片狼藉的盘子扔到厨房,转身往床边走去。 一件有点皱皱的宽大白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我胡乱穿上,拿起梳子象征性地将蓬乱的黑发梳一梳,拎起我的黑色公事包,也跟著出门。 这就是我和商祺胜商大总裁的一个早晨,和每一个早晨大同小异。 第一章 我叫简俞,父亲姓简母亲姓俞,名字的来源一目了然,毫无惊奇之处。如同我的名字那样不负责任,两位老人家在我十七岁那一年便在一场飞机事故中拍拍屁股走人,用更好听的话说是扇著洁白的羽翼飞上天堂。 本人的生活如同名字一般乏善可陈,成为皇爵集团大总裁的情人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传奇了吧。 和大总裁相遇是在四年前,彼时我刚到这个城市,正处于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在路上偶然被人叫住,便是商祺胜。那时已然是天差地别,我大学刚毕业囊空如洗,大总裁开著一辆崭新的凯迪拉克,可见日子过得极舒适。他说和我是国小同学,我后来想了三天三夜才在脑中的一个角落找出那一咪咪记忆,好像似乎曾经真的有一个国小同学名字是叫商祺胜的。 不过当时我并没在乎那么多,因为在听闻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时,大总裁豪迈地提议住到他那边去,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不能放过,我二话没说坐进大总裁车里,管他真是我国小同学还是都市gay中色狼。 事实证明我当时的选择完全正确,大总裁的豪宅果然气派,卧室落地窗帘一拉,一片海景,正处于有钱人士居住的天价地段。那时还不知道他是房产界的骄子,忘了是他主动还是我主动,总之最后发生了亲密关系,在发生亲密关系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原来如此厉害。 迄今同居已有四年。 大总裁一如既往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一年换一部新的凯迪拉克,我分到一辆大总裁不知从哪儿找到的老爷车,也算倍受关爱。 公司招牌映入眼帘,看一看时间,正好八点五十,我将车驶进地下车库。 现年二十七岁的我比商大总裁出门要晚,并不是因为我在公司的地位有多高,事实上是我觉得公司快要倒闭了。 身为凯歌广告设计公司的小小设计助理,我担任这个职位已经快三年了,一直没有升职的迹象,不过本人也没有多大期望罢了。三年来我看著这个公司惨澹经营,上门的case屈指可数,所有人员都闲闲无事,早上九点打卡上班,下午五点准时下班,薪水虽然少可是每月也算安然入袋,倒是比一般的公司要轻松得多,奇怪的是在竞争激烈的大都会,这样的公司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有一个空车位,真好,我放慢速度,正要驶进的时候,一辆红色法拉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斜侧窜出,我急踩刹车,前额一个不留神撞在车窗上,抬起头来时,透过破碎如蛛网的玻璃,我看到那辆拉风的法拉利以一个帅气的甩尾动作稳稳妥妥停在我之前瞄准的空车位上。 车门打开,崭新的皮鞋,笔直修长的西裤,一身阿曼尼西服的帅气公子哥下车走人,连看都没往我的方向看一眼。 可恶! 我找了别的车位停好车,下车来,站在那辆法拉利前,太阳照在艳红色崭新的车盖上,闪闪发亮。 拎著只剩下镜框的眼镜进公司,打卡,难得的同事们今天居然都来得那样早,女同事花枝招展,男同事衣冠楚楚,咦,今天是什么节日不成? 我赶紧算算,嗯,今天是六月二十号,不是西方情人节,亦不是七夕,更不是商大总裁的生日,遂放下一颗心来。大总裁脾气不好,若是忘掉这三个节日,他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对著迎面而来的同事打招呼,“早,曼姐。” 一身合体的套装,化著浓淡适宜的女子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著我,“你是……”她的面上有犹疑之色。 “简俞。”我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简俞?呃……”她打量著我。 “曼姐今天好漂亮,是要出去约会吗?” 老套的赞美放在女人身上总是管用的,年近三十的曼姐闻言笑得像一朵花,“哪里,你不知道吗?今天是新总监过来的日子。” “是吗?”我想了想,记忆中好像是有提到这么一回事,我就说嘛,这样的公司没倒闭真是奇了,果然现在上面就派了人来,看起来是要励精图治大肆改革一番了。怪不得今日男同事们个个精神抖擞一个个商界精英的模样,女同事们个个拿著小镜子将妆容确定一遍又一遍,都希望给新来的上司留个好印象。 “早上好。”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向坐在自己四周的人打招呼。没人回应。我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四周。呃……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像是呆住了一样盯著我,好似我是外星来客。 “怎么了?小盼姐,”我怀疑地摸向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沾到什么东西?” “你……你的……”被我称作小盼姐的负责的是市场调查,此时,她正惊讶地指著我,“你的眼镜……” “刚刚遇上一个小车祸,撞坏了。”我坐下来,将只剩下框架的眼镜放在桌子一角,光洁的办公桌映出我的脸,咦,我狐疑地摸著自己的眼角,下一瞬间,立刻倒抽一口气,痛痛痛! “简俞,用我的镜子哦!”坐我左边的小盼姐立刻递过来一面小镜子。 “谢谢。”我微微一笑。 “不,不客气。”大大剌剌的小盼姐今天居然变得好像有点扭扭捏捏起来了。 我对著镜子审查自己,果然,眼角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来,简俞,我这儿有ok绷!”坐我右边的林美杏小姐热情地递过来一片ok绷,我边贴边打趣道,“美杏姐,小盼姐,你们以前都没对我这么好噢,果然新总监来了公司气氛就是不一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位同事进来宣布,“大家在十五分钟之内到会议室集合,新总监要训话。” “噢。”我放下手中的活,跟著十几位同事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偌大的会议室二十位同事排排站,门口响起脚步声,我和其他同事一样,低头敛眉,目不斜视,望著那崭新的皮鞋在面前走过,新总监每站在一人面前,跟在他身边的三个秘书立刻将此人的简历及工作业绩报上。哎,真是惭愧,这三年来,我有幸搭边的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case,不过听听其他人的,好像也都大同小异。 新总监在我们面前来回走了三遍,看他的脚步好像是在沉思,然后,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屏息凝神,身边的同事也都跟著屏息凝神,生怕一不小心漏听了总监的一句话一个词。 新总监开口了,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声音,他对著身边的秘书问,“简俞呢?怎么没来?” “呃……段总,您面前的这位就是。”在他身边的秘书小心提醒道。 我倒抽一口气,不会是要拿我开刀吧!听说公司盈利不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通常就是裁员走人,不会就是我吧! “你?”新总监的声音好像有点狐疑,“抬起头来。” 我战战兢兢抬头,对上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啊,这不正是那个开一辆抢眼的法拉利抢我车位的家伙吗?这这这──真是冤家路窄。 我的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果然,新总监瞪著我好长一段时间,我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直道惨了惨了,刚进门就得罪了新总监,不过又转念一想,奇怪,我怕什么?我又没有和他正面对上!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点安心,万幸万幸!刚才没有冲出车去和他算帐! 可是……他现在这样瞪著我是怎么回事?我和新总监素不相识,除了早上的事,毫无瓜葛,想来他也不应该一进公司就第一个点到我的名字呀?不会是我最近负责的case出了大问题,惹得新总监雷霆大怒吧? 新总监瞪了我足足有三分钟,我手心捏了一把汗,然后,听到他小声嘀咕,“奇怪……没有照片上那么丑嘛……”最后他终于放过一干紧张的下属,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 我心里揣著的那块石头这才落地,就说嘛,想来我在工作上不求有功,也不算有过错。正要和几个同事出会议室,段总监又伸手一指,“你,调到总监办公室来,升任总监特助。” 咦?我?总监特助?相当于公司的总秘书? 我疑惑地望望四周,可能那时我的样子很蠢,新总监很快又发话了,“简特助,你可以再迟钝一点。” “……”哦。 这是……什么情况? 回到办公室整理自己的东西,所有目光聚集在我身上的感觉让人很不自在,好像转瞬间我成了焦点人物一般。合作了三年多的同事们窃窃私语,向我投射过来的目光中带著各式各样的情感,有艳羡,有妒忌,有惊讶,有好奇,还有不屑? 不会吧。 想来我也不算什么红颜祸水,如果我是女生便罢,这种事情若放在九流言情小说里,此女可能就是麻雀飞上枝头,惹来一片妒忌不屑还理所当然,可是我,一个相貌平凡的男人?我万分怀疑他新总监钦点可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抱著装满自己东西的纸箱进总监办公室,哇,从来没有发现本公司原来这么气派,就连总监办公室旁的秘书室也是装潢得那样优雅舒适,隔著透明的玻璃,新任总监坐在义大利进口的皮椅上,闲闲地看我摆放东西。 哎,我就说,公司不景气,看,新总监上任第一天,居然就无聊成这样。 将少少的几个档案夹放在桌上,我坐下来,和新总监面面相觑。 “呃……段总,请问我需不需要找上一任的总秘书商量接手的事?” “不用了。”新总监一挥手,“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了。” “……”跟在他身边?怎么跟?一个总监特助,连公司总监的行程都不知道,会不会太失职?新总监不会无知到这种地步吧。如果是想找个花瓶的话也得要是女人,像我?太勉强了吧。 不是我自谦,事实上我真的很丑,丑到连自己的同居情人都受不了的地步。在家里,有时候觉得商大总裁似乎在看我,结果一回头,就会听到商祺胜商大总裁大呼小叫,“拜托你不要突然回头笑好不好,会吓死人的!”或者是“丑人就不要回眸一笑了,很恐怖好不好!” 久而久之我感觉到商大总裁似乎在看我的时候,我都不敢回头,虽然他那目光既明显又火辣辣到能将我的背烧穿两个洞,令我觉得自己似乎一丝不挂。 无所事事地装作在忙一个多小时,之前的两个秘书走进办公室,其中一人用流利的语句将一长串的行程禀报给新总监,我松了口气。原来这些事都有人做了,还好还好!我还担心自己一窍不通会出乱子。不过又转念一想,奇怪,新总监都有精明能干的秘书了,还安排我做什么? 疑惑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投向年轻的新总监身上。新总监名叫段其凯,很熟悉,我怀疑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论长相来说,他是极帅的,带点混血味道的五官,桃花眼,眉目风流,想来在女人群中如鱼得水,唇极薄且淡红,可以看出是个多情却薄情的人,手指修长并且指甲透明保养极好,显示此人注重性生活,并且富有技巧,还有可能是gay。 不过还是比不上家里的商大总裁帅。我在心里暗暗地下了评语。 商祺胜大总裁向来都是尊贵优雅的代名词,他的帅是一种稳重的帅,英俊潇洒,从容不迫,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能被人拍下来登上杂志让女人尖叫,再加上未婚多金,理所当然成为焦点人物。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出生时含著金汤匙,高人一等,老天偏爱,又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并且还附赠聪明才智,一路晋升,一帆风顺,就连穿衣打扮这种细枝末节都有其优良品味。宴会上端一杯红酒往哪个地方随便一站,那个地方便成为一幅画,而且小则熠熠生辉大则光芒万丈的,全凭他大总裁高兴放多大伏特的电力,这种人仿佛他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妒忌用的。 如果硬要指出他的缺点的话,可能就是跟我这个男人同居在一起吧…… 对于商大总裁来说,我是他名符其实的情人──地下情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情见不得光,更何况商大总裁平日里挂在嘴边的便是形象。一个企业要有良好的形象,一个公司领导人要以身作则,就连私生活,也定要自我约束,检点安分,不能传出一丝一毫让公司蒙羞的绯闻。 也许是注意到我凝望他良久,聆听著秘书简报的段其凯突然回过头来,冲著我露齿一笑。 无所事事的秘书发呆被老总抓包,心怦怦乱跳,新总监果然是情场高手,简简单单那一笑,倾倒众生。商大总裁也会对我笑,可是他那种笑却不像段其凯一样放肆,商祺胜曾说过,一个男人若是对著别人笑到露出牙齿,那么,他就是蓄意勾引了。 可是段总?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他都像是那种混在女人堆里的花花公子。 胡思乱想中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我也认识了段其凯身边的两个秘书,他们的称呼分别是越先生、安裔。若不是见识了他们一个上午的工作能力,我可能会将他们想像成段其凯的床伴。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去茶水间,正听到昔日同事有人窃窃私语,“听说新总监是个同性恋……” “怪不得一进来就提升简俞,长相一目了然嘛!” “以色侍君,我说呀,早晚有一日被抛弃……” 我听在心里,有些委屈。我?一个眼角还贴著ok绷的男人?以色侍人? 不由得心里有些冷然。何必呢,共同在那一个小小空间同事三载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每个人心中还不会有个底吗,为何一朝提升,便成了他们口中这样的人?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去,冲好咖啡,转身走人。 一片鸦雀无声。 回到办公室我不由得感叹,万幸我是个男人,若是个女人,一个早晨清白尽毁,受万人指斥,还不躲起来哭死。 下午很快就过去,其间段总监有两个小时在呼呼大睡,剩下两个半小时像看西洋镜一般地观察我,真不知道是哪一届的老总想出来的主意,搞到现在的装修公司都将秘书办公室弄成一整面透明玻璃墙,是否摸鱼,大总裁回头一看,一目了然。 如果说一下午的成就,恐怕就是接到两个嗲声嗲气的电话,约段其凯段总监晚餐的,令我有些感叹现在的女人真是神通广大无孔不入。 下班时间到,我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还在办公室的老板惊了惊,出声抗议,“喂,俞,我都还没起身呢。” “不好意思,下班时间已到。”我起身,还要赶著去配副眼镜,“还有,请段总称呼我为简特助。” 段其凯想必是那种很快可以和不认识的女人亲热得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俞这种称呼,会令我想起家里的那个人。他叫我“俞俞”,听起来像“鱼鱼”。 三千年前孟子有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换之以江山美人,美人,我所欲也,江山,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美人而取江山。商祺胜大总裁便是此言的忠实贯彻者,若我与他的事业起了冲突,他肯定二话不说,先踢我走人。更何况,这条鱼还算不得美人。 “一起吃饭?”新总监既热情又体贴下属,一下午回绝两个美女相约,原来是御笔亲点了新任总秘书? 我敬谢不敏,“不敢不敢。”仅仅一个提升便已经是招惹是非了,如果再与新总监共进晚餐,怕不惹人非议才怪。 段其凯好手段,走出总监办公室,对外宣布一声,“今晚新总监请客,所有人一个都不许开溜,权当为我接风。”然后,笑容可掬地转过身来望著我,“简特助,这下你回绝不成了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啰。”我笑道,有些讶异地看到段其凯瞬间僵在那儿,直到我要出门时他的手还按在门上。我难得看到别人发呆,咳了一声,他清醒过来,神色怪异地拿了车钥匙出门。 “到哪儿吃呢?”有女同事问道。 “这儿附近有家海鲜餐馆。”有男同事提议。 “哇,你不是吧,段总请客哎,人家才不会像你那么吝啬呢。”娇斥声。 “哪儿哪儿?不要去好远的地方哦,我又没有车。”近乎撒娇的嗲声。 我毛骨悚然。同事三年,我从未像今天这般,发现女同事们这样有女性风采。上任总监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眼昏花,如今换了一个年轻帅哥,果然不同凡响。 “没关系,有车的自己开车,没车的互相挤一下,最后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坐。”新总监豪爽道,激起一片娇呼,“呀──好棒!人家也要坐!” 新任总监段其凯被一群下属拥著,呼风唤雨,好不得意,车库大门一开,所有人都哑然。 但见新总监座驾车身优雅,色彩华丽,唯有前盖,一片钥匙划过的狼藉。 身为总秘书,站在段总身边,我有幸看到段大总监那变白变青变黑变紫又变红的脸,五彩斑斓,真是好看! 当然,段大总监面色难看,所有人都不敢放肆,可怜小小简特助,憋笑在心,五脏六腑受尽折磨,几乎当场抽搐罢工。 当然是兴高采烈地要回家与家里的另一只分享。 然而回到家时才想起,今日门禁时间改为九点了。看看墙上的钟,离九点还差十分。也许是因为爱车被毁,新总监狼狈不堪,心情不爽,大家也不敢打闹过分,说说笑笑一会儿便各自分散。 也因此,我才能赶在门禁时间之前回家。 九点整,皇爵集团大总裁班师回朝。进门看到我在家,龙心大悦,点点头,“很好。” “晚饭吃了没?”商祺胜大总裁将一袋卤味递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我,进厨房洗早上的餐具。 “嗯。公司空降一位年轻帅气的总监,请全场。”我双手忙碌地拆开那纸包,眼睛盯著电视,含糊道。 印著小肥猪的纸包一解开,一股浓浓的酱汁香便弥漫开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看著眼前的食物。我最爱的卤蹄膀,一只只肥嘟嘟的蹄膀形体饱满,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既入色又入味,只要一看到那红亮的色泽,想起那咸鲜带甜的滋味,口水便止不住地要哗啦啦流出来。更妙的是那鲜嫩的韧筋,被卤得又软又香,吃起来却是肥而不腻,我手口并用,啃著香喷喷的蹄膀,眼睛盯著电视,忙得不亦乐乎。 早在小的时候,妈妈也会做一手好卤味,自从她上了天堂之后,想吃时,便只能去外面买,因为没钱,每个月只能打一次牙祭,馋得要死。后来跟了商大总裁,虽然有钱,却反而有点不敢了。因为这东西吃的时候麻烦,不能在外面吃,只能带回家里,问题是商大总裁的地盘高雅整洁,简直可以上去拍广告以教给憧憬贵族生活的少女看看什么叫品味。 这样的环境里如果突然出现一个蓬头散发穿著皱巴巴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啃猪蹄啃得满头大汗、满脸是酱汁的人,想必看的人会当场起立并扔臭鸡蛋以示抗议。 当时忍了两个月,再也忍不住了,吃的时候还鬼鬼祟祟,但还是不幸被商大总裁逮到了。还记得他当时一脸鄙夷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吃这种东西,用商大总裁的话来说,“果然是平民,对吃的东西一点品味都没有,无可救药。”恶劣地将我打击得抬不起头来之后,还加上一句,“当心肥死你。” 犹记得自己当时气不过,边狼吞虎咽边反驳,“肥好啊。反正我这么丑,肥不肥没关系。” 商大总裁却突然安静下来,目光诡异地打量著我的身材,然后自言自语,“还是胖一点的好。”之后我没馋起来,他反倒还天天去买,那一阵子我心里有些发虚,推辞道,“喂,真的会胖的……” 不过当然是毫无声势的,因为每次看到就馋相毕露,我想那阵子看到商祺胜提著个小袋子回家就扑上去的我一定像只看到主人回家就谄媚地直摇尾巴的哈巴狗。 还真的是养了不少肥肉,当时我有点担心,大总裁却越来越满意,好像对这种宠物养成游戏越玩越起劲,到最后我发现再这样发展下去我很可能就会有小肚子了,遂抗议道,“喂,祺胜,真的会胖的。” 他不听,每次都将印著小肥猪的袋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馋我。 我大叫,“不行不行──我要减肥!” 大总裁嗤之以鼻,“减什么肥!只有女人才减肥!反正你都这么丑了,再减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呜……”好悲哀。 “快吃吧快吃吧,吃成一头大肥猪,没人爱你的话还有我来爱呢。”说实在的这话令我有点感动,可是还不等人感动,大总裁又接下去说,“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我会喜欢像你这么丑的人了。放心吧,我不会抛弃你的。” 听听,多么恶劣的发言。 谁能想像得到这是电视里那个风度翩翩的皇爵集团总裁会说的话? 俊男靓女,比肩而立,赏心悦目,也许你看到会感叹现在的电视剧化妆造型真是越来越好了,演员个个都显得那么漂亮,不过电视里放的可不是什么偶像剧,而是皇爵集团年轻有为的总裁商祺胜与鸿基集团总裁之女程可人订婚的场景转播,也就是大总裁今晨所说的晚宴。 我是否该庆幸如此重大的盛宴,身为主角之一的商大总裁还能在晚上九点钟回家来查房,看那个奸夫有没有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 我拿著蹄膀正在仔细研究的时候商大总裁坐到我身边,“看什么呢?连吃东西都不专心。”顺手把我搂进怀里,一边用纸巾擦著我的嘴边,语气温柔且宠溺,“瞧你,吃的满脸都是。” 然后,商祺胜看到电视里的画面,他的脸一沉,“看这个做什么!”说罢,夺过我手中的遥控器,二话不说,关掉。 然后把我的脸转过来,大总裁与我眼观眼鼻对鼻,“不开心了?” 我没回答,吻他的唇。 商大总裁不用提醒,紧跟而上。一场热吻,接吻的二人皆是熟练老手,因为四年里都已经吻过那么多遍了,从轻吻浅啄到火辣的法式热吻,都是商大总裁所教。 察觉到对方的舌尖挑逗似地划过我口腔内敏感的上颚,我在接吻的空余还不免有些好笑地想,如果我生了蛀牙,眼前的人想必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唔……”舌尖被咬了一下,呼吸有些紊乱起来,对方搂在我腰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像是惩罚一般,狠狠地吻回来。直到我浑身发软喘息连连之际,商祺胜才放开我,还在我耳边控诉,“你不专心。” 哎,就是这么霸道。 “干嘛看这种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订婚。”商大总裁不以为然道,“这只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罢了,订婚又不是结婚,而且你要知道,我心里爱的那个人只有你,明白吗?”大总裁在我唇上安慰似地轻吻著,劝哄一般,“这样想会不会开心一点?” “嗯。”我点点头。和他相守四年,四年里,商大总裁共订婚两次,每次都是订婚时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和某小姐站在一起,一对商界金童玉女,然后没多久对方被榨了个一干二净,商大总裁便拍拍屁股走人。这就是商祺胜,商大总裁,我的情人,在他眼中,商场上只有能利用与不能被利用之分,连他自己,也不例外。下手如此狠辣,毫无半点情分。 所以皇爵集团才能被称为本岛效率的极致体现,因为扩张过程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到三年便倾吞了中雅湾、金环等黄金地段,并兼并了之前被称为本岛房产界五虎之中的三家公司,一举击溃之前本岛房产界五强林立的局面,目前与鼎风集团成二分天下之势,其所作所为,说得好听点是皇爵集团大总裁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说得难听点,简直就像饿狼厮杀嘛,而且最可怕的是连我这个对房产界所知甚少的人都知道它还很有潜力,前景远大。 我将油腻腻的手伸出来,任商祺胜用湿纸巾将它擦得干干净净,连指尖都不放过。事实上我很想把它直接擦在商大总裁整洁的衣服上,不过考虑到后果还是放弃了,因为素爱形象的大总裁咆哮起来受苦的还是我。 擦完后大总裁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手指捏住我的下颚仔细地审视了一下,声音骤然高了八度,“你的眼镜呢?” 语气尖锐而不悦。 伴君如伴虎,我连忙将放在沙发旁的眼镜奉上,“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车祸,撞坏了。” “车祸?有没有受伤?”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商大总裁真的是爱我的,因为他那焦急关怀的模样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只是一点点擦伤。”我撩起微长的额发,将眼角遮住的ok绷露给他看,“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都快伤到眼睛上了还说没什么大问题!”商大总裁大呼小叫,“一会儿洗澡之后一定要擦药水。” “好啦好啦。”我拍拍他的手以示稍安勿躁,“只是镜片碎掉了。我去换了新镜片,可是回到家才发现镜框也好像有点歪了。”其实我的视力并不是很差,两只眼睛都才两百度。 “是吗?”商大总裁拿起眼镜仔细研究,“好像是塑胶支架有点裂开了,我来修。” “你来修?”我有些惊讶。 “怎么,不行吗?”商大总裁挑眉。 对上那样一张英俊帅气的脸任谁都不忍心打击他的勃勃兴致,我笑道,“好好好,知道你十项全能。” 洗完澡大总裁亲自给我擦碘酒和红药水,我受宠若惊,大总裁豪迈地拿著棉球这边一抹那边一擦,虽然受害者痛得要倒吸气可是却也不敢违背商大总裁好意,好不容易挨到酷刑结束我坐起身来往镜中一看,整个眼圈被涂得一块红一块紫,看上去倒真像个遭车祸的人一般惨烈了。 “好丑……”我咕哝著。 商大总裁剑眉一竖,“本来就难看得要命的人还说什么丑!” “噢。”我怏怏地应道。 商祺胜将药水棉花往床边一放,调暗了灯,卧室一片晕黄,大总裁俯下身凝望著我,手指轻拂我散乱的额发,眸光深邃,声线优雅而低沉,“俞俞……” “嗯?”我本欲入睡,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到他幽暗黑眸中隐隐泛起的一簇炽亮,不由得有几分讶然,“你……你想要?”不是吧,对著这样惨烈的伤患,你居然都能发情? 商大总裁没有回答我,然而他那修长的指尖轻抚过我的唇的动作却昭示了他的欲望,我的身体有点紧张起来,偏过头去,“可是,可是我这个样子很……很难看……” “的确……”低沉的欢愉笑声响起,优美的薄唇轻启,“真的好丑……”他的俊眸在我面前放大,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覆住我的唇…… 一夜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