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第一章 到了夏天,台湾必遭台风侵袭,偏偏今年台风特别多,而且又凶又猛。 虽然有台风假可放,但是走在路上还得随时担心自己娇小的身躯会不会被强风给吹走,这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又是一阵强风吹来,柏安妍手上的可爱小洋伞宣告骨折。 “碍…讨厌死了!”个子娇小的柏安妍一面抱怨著,一面迎著扑面而来的风雨,狼狈地跑回家。 才刚回到住宅大门口,脚下突然被某个巨大的东西绊了一下,柏安妍整个人往前扑去,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呈大字型趴倒在地上。 柏安妍气呼呼地站起来,“哪个王八蛋把垃圾丢在大门口的啊?”经过这么一摔,她全身痛死了,再加上淋了一身湿,她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到底是哪个混蛋?还不给我出来!” 只见她双手擦腰吼了半天,却没半个人影出现。 算了,她就自认倒楣吧! 正当柏安妍弯下腰收拾散落一地的物品时,这才发现刚刚绊倒她的不是什么巨大垃圾,而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真讨厌,八成是喝醉酒的流浪汉吧! 柏安妍皱皱眉,稍微凑上前看了一下,突然,她睁大双眼。 咦?怎么会是他? “欧阳大哥?欧阳大哥?”柏安妍有些怀疑地推推那个很像巨大垃圾的男人。 只见男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呜呜了几声,然後睁开了眼,“柏安妍……是你吗?” 真的是他! “欧阳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台风夜你不在家里好好待著,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这个男人是欧阳诚,他的弟弟欧阳文是柏安妍的前男友。 柏安妍和欧阳文是大学同学,他们在大学时代交往了约一年的时间,後来因为他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学妹,最後两人很理性地分手。 在两个人交往的期间,欧阳文常常带著柏安妍往自己家里跑,时间久了她自然就和他的父母熟稔了起来,有时候即使欧阳文不在,他们也会打电话邀柏安妍到家里一起吃饭,仿佛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 柏安妍对欧阳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因为他很少待在家里,而且她总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她,即使偶尔碰了面,也是不冷不热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挡著。 虽然好几次柏安妍试图想要表达一些善意,但都被欧阳诚有意无意地拒绝,或给她软钉子碰。 她—直以为欧阳诚不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孩,还曾经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她很快就释怀了,毕竟和她交往的是欧阳文,又不是他,她又何必这么在乎? 所以当她发现欧阳诚倒在她家大门口的时候,她著实吓了一跳。 “欧阳大哥,你怎么了?”柏安妍蹲下身子戳戳欧阳诚,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脏得像一个星期没洗一样。 “柏安妍……我……”他沙哑的嗓子很勉强地吐出三个字,“我好饿……” 不会吧?欧阳大哥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一向善良的柏安妍马上使尽力气将欧阳诚扶起来,但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走没几步两个人便一起跌倒在地上,欧阳诚高大的身躯差点压得柏安妍当场翻白眼,还好管理员跑过来帮忙扶起两人,她这才手忙脚乱地把欧阳诚扶进家里。 柏安妍先把欧阳诚给丢在沙发上,这才开始在冰:箱里找食物,最後抱了一堆水果和面包、牛奶放在欧阳诚的面前,只见他马上从沙发上爬起来,狼吞虎咽地猛吃,柏安妍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欧阳诚长得和欧阳文很像,或者应该说,欧阳家的男人长得都一个样,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个个身高一八o以上,只是欧阳诚的长相看起来比较娃娃脸,还戴了副秀气的金边眼镜。 好不容易吃饱了,欧阳诚抹抹嘴巴,这才开始说起事情缘由。 原来欧阳家出了事。 欧阳家经营电脑公司,代理进口国外电脑,本来做得有声有色,结果最近几年受到经济不景气的拖累,营业额开始走下坡,连国外的下单都迅速锐减,为了维持公司运作,他们的父亲欧阳德居然向高利贷借钱,最後还不出钱又靠著关系攀上黑道,结果雪球越滚越大,最後公司倒闭,家里的房子也被法院拍卖,更惨的是,有些投资人不堪亏损,一状告上法院,欧阳家除了当时已经在国外攻读博士课程的欧阳文外,通通被限制出境。 欧阳诚的父母已料到有这一天,早就办妥手续出国避风头去了,现在欧阳德人在英国,他的妻子则在法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台湾来。 欧阳诚自愿留在台湾替父母善後,只是他没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当年为了节税,欧阳诚曾经挂名为公司负责人,结果债权人一状告上法院,还留在台湾的他便被法院限制出境,现在根本没办法出国。 柏安妍叹了口气,怜悯地看著欧阳诚,但又不禁微微生起气来。 那个死欧阳文和她分手後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到现在才知道欧阳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让她感到很纳闷—— “欧阳大哥,你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 这实在太奇怪了吧,他眭不好找,竟然来找弟弟的前任女朋友?难道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找了吗? “我……因为以前陪小文送你回家过几次,记得你家在哪里,今天在外头晃了半天,又没东西吃,走著走著刚好就来到你家附近,所以想……”他抓抓头发,语气不太好意思,毕竟突然跑来别人家里要东西吃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而且对方还是弟弟以前的女朋友。 “欧阳大哥,你……你还好吧?” “不好,家里的房子被法拍了,爸爸妈妈被通缉,银行帐户被冻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以後该怎么办。” 嗯,听起来好惨的样子。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柏安妍终於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沮丧地低下头。 “这样碍…”虽然觉得有点不妥当,可是这时候请人家出去似乎不太好。柏安妍考虑了一下,终於开口说:“欧阳大哥,你先别管那些了,今天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怎么样?” “嗯。”欧阳诚居然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好像老早就打定主意要住在这里。 柏安妍见他可怜,一时也不想和他计较。 只见欧阳诚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然後理直气壮地问:“床在哪?” 柏安妍眉毛一挑。床?喂喂喂,让你睡地板就很不错了,还想睡床! 虽然他是欧阳文的哥哥,但是她和他并不熟,两个人以前的见面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年可是欧阳文甩掉她的,她没有把气出在欧阳诚身上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把床让给他睡?门都没有! 而且他们兄弟俩长得那么像,越看她的心里就越是有气。 臭男人,都只想占女人便宜。 是啦是啦!你家破产很可怜,可是也不用就这样打定主意赖在这儿不走吧?连几句谦虚的客套话都不会说,他真以为她会这样乖乖地任他摆布吗? 其实她生的气泰半是因为欧阳文的关系,她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气归气,但眼见欧阳诚这么落魄的模样,她还是收住了自己的脾气。 柏安妍没好气地指著他现在坐著的沙发。 “睡这里?”过了好半天他才会意过来。 柏安妍尽量让自己脸上露出微笑,“我家就只有一张床,而且是单人床。” 她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那张小床若是让给这大块头睡,那她睡哪? “我睡这里咽?”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指著屁股下的沙发。 “没错!欧阳诚,你要搞清楚,现在你是客、我是主耶!哪有客人要求主人睡沙发的道理?我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你居然还好意思和我抢床睡?” 有没有搞错?这里到底是谁家啊? 发飙之後,柏安妍走进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毛毯和枕头,往客厅一扔,欧阳诚倒也手脚俐落地接住,然後柏安妍砰的—声关上门。 晚上,柏安妍本来还有点担心欧阳诚会睡得不好,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後便跑下床看看他的情况如何,只见他庞大的身影缩在小小的沙发上的确是有点可怜,看他连睡著时都蹙著眉头,可见他睡得很不舒服。 柏安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欧阳诚的肩膀把他叫醒,然後领著他到卧室的床上,她则躺进已经被他睡得热呼呼的沙发。 好在她的个子娇小,沙发刚刚好符合她的身材,而且刚才被欧阳诚睡暖和了,现在躺起来也挺舒服的。 沉睡之前,柏安妍模模糊糊地想著,幸好爸爸前两年到法国定居了,不然要是他发现半夜三更居然有个男人睡在她的床上,怕不当场毙了欧阳诚,他可是蝉联三届的全国射击比赛冠军呢! 窗外的风雨狂乱地吹打著,躺在床上的欧阳诚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他真的来找柏安妍了!而她……竟然没有将他拒於门外。 回忆在此刻一一在脑海浮现,其实他本来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了。 没有家、没有亲人在身边、也没有人帮助他,他就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在街上茫然地走著……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如果不是柏安妍收留了他,也许他就真的心灰意冷地不想再活下去了吧! 国外的家人们心急如焚的想让他离开台湾,可是却是一筹莫展。 除了欧阳文以外,欧阳家夫妇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在国外躲躲藏藏,不敢泄露自己的踪迹,生怕被债主们找到。 虽然欧阳文也很想回来台湾,却被他断然拒绝。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留在国外就不要回来台湾这个是非地,难保那些债权人到时候不会把矛头指向欧阳文,跑去刁难他。 闭上眼,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柏安妍的时候。 她笑起来的模样好可爱啊! 还用著甜甜的嗓音喊他欧阳大哥。 其实他偷偷喜欢柏安妍已经很久很久了…… 可是那时候她是弟弟的女朋友,身为哥哥的他,怎么能横刀夺爱? 为了隐藏内心的爱恋,他只能在自己和柏安妍之间筑起一道墙。 也许假装碰不到、假装看不到,对她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了。 事实上,他知道这都只是自己在欺骗自己而已。 如果他真的对柏安妍已经没存在任何一丝的眷恋,他今天也不会出现在她家门口了吧! 人总是在最失意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内心深处的那一个人……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了善後独自一人留在台湾,但身无分文的他到哪儿都不受欢迎,更别说找工作糊口,他根本就不敢泄露自己的身分和行踪,以免那些讨债的黑道找上门来。 他就这么在街上走著、走著,直到他走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赫然发现这里好像是柏安妍住的地方。 有一次他刚好开车在路上遇到她和欧阳文,便顺道送她回家,就这样把她家的位置给记了下来。 他像只流浪狗一样地等在大门口,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是他觉得好累、好饿,他不想再流浪下去了……如果他是一只没人爱的流浪狗,他目前唯一想找的主人,就是柏安妍。 结果柏安妍真的出现了! 而他却很丢脸地说了一句“我好饿”之後,就再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了。 睁开眼,他看著天花板,又想起了第一次与柏安妍见面时,她那腼腆天真的笑容。 这一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欧阳诚真的感到累了,他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憔悴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第二天,艳阳高照,昨夜的大风大雨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柏安妍走进浴室刷牙洗脸後,一踏进卧房就见到那只憨实不懂客气为何物的大熊一脸满足地躺在床上,嘴巴还半启著,不知道昨天夜里流了多少口水在她的枕头上。 柏安妍露出厌恶的表情,想著等他醒来後一定要把枕头套拿去清洗乾净。 “喂,醒醒。”柏安妍拍拍他的脸蛋,手里的触感意外的嫩滑,像是婴儿的肌肤一样。 哇!皮肤真好,真不像个大男人。 “喂,你醒醒啊!我要换衣服上班了。” 欧阳诚动了动鼻子。 “喂!”柏安妍终於忍不住,使劲地在他耳边大喊:“你给我醒来!” 柏安妍终於见识到什么叫作“睡得像死猪”,他连翻身都没身,只是又动了动鼻子,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看著那细嫩的平滑脸颊,柏安妍很努力很努力地压抑住自己想在上头用力拧个几下的冲动。 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时钟,算了,看他睡得这么熟,他应该不可能会突然醒来,她就大大方方地换衣服吧! 尽管知道百分之九十九他不会被吵醒,但柏安妍还是轻手轻脚地在衣橱翻出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仓促地化了淡妆便准备出门上班。 踏出房门前,柏安妍又看了他一眼,欧阳诚还是睡得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一片安详,就像个孩子一样。 下了班,回到家,柏安妍拖著疲 惫的身躯来到卧房;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想掐死人的冲动。 他居然还在睡! 全身逦里迈遢地没洗澡、没洗头、没刮胡子,就这样在她可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了一整天! 柏安妍忍不住扯开喉咙在他耳边大喊:“欧阳诚!你给我起床!” 完全没用,他连动都没动。 正想一拳把他那大鼻子揍扁时,柏安妍突然灵光—一现,依稀记得欧阳文说过他哥哥最爱吃,说不定…… 柏安妍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吃、饭、了。” 只见欧阳诚的眼睛马上张开,用力眨了眨,最後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 这一瞬间,柏安妍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是感动得想哭! 这只大熊终於醒来了! 她还以为他冬眠了哩! “嗯,不是说吃饭了?”欧阳诚还搞不太清楚状况,刚睡醒的迷蒙眼神盯著柏安妍瞧。 “欧阳诚,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快给我起床去把身体洗乾净,不然看我不把你踢出门外才怪!” “可是……”他嗫嚅著,一面揉揉自己的眼睛。 “可是什么?”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总不能要我穿你的吧?” 柏安妍脸上瞬间出现好几条黑线——那种可怕的画面她连想都不敢想。 “你穿几号的?” “啊?” “你穿几号的内裤啦?”一股怒气快忍不住的从柏安妍的齿缝里冒了出来。 “l号。”欧阳诚依旧一脸睡眼蒙胧。 柏安妍转身去父亲以前的房间里翻出一件虽然旧但洗得很乾净的内裤,然後走回卧室往他的脸上砸了过去。 “拿去!” “这你的?不会吧?你穿这么大的内裤?” “才、不、是、我——”柏安妍觉得自己有杀人的冲动。 这男人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你以前很胖吗?真是看不出来……” 他居然还若有所思地抚著下巴思考起来。 该死的!他就不会听她把话说完吗? “欧阳诚,那是我爸的,不是我的!还有,你现在就给我去洗澡,不要把我的床给睡脏了!” 他显然是被柏安妍这一吼给吓到了,急急忙忙跳下床往卧房外冲。 看著那张被“蹂躏”一晚的可怜小床,柏安妍心疼地把枕头套和床罩全换上新的,把换下来的全部丢进洗衣机里。 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柏安妍满意地走进厨房里准备晚餐。 柏安妍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再对了对手腕上的手—— 整整两个小时了!那个男人在浴室里已经待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他是溺死在浴缸里吗?哪有男人可以洗澡洗这么久的? 整桌的饭菜都已经凉了,还不见他出来。 就在柏安妍终於忍不住想要站起身去踢开浴室的门,看看欧阳诚是不是还活著的时候,他推开门走出来了,还一脸悠哉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你怎么洗那么久?”柏安妍的眉头已经皱成—条线。 水费是很贵的!尤其是最近台北市老是缺水,他怎么可以这样浪费水? “要洗乾净一点嘛!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你平常在家都洗这么久吗?” “没有,还要再久一点,因为我想这毕竟是人家家里,不好意思浪费太多水。” 听见欧阳诚这么替她“著想”的话,柏安妍差点昏倒。 “咦?有吃的耶!”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突然发出光芒,然後像只饿坏了的狐狸扑上餐桌。 “好吃……唔……嗯……好……”他拼命将食物塞进嘴里,仍然不忘腾出一些时间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赞美。 “你多久没吃饭了?”看他吃成这样,好像饿了许久的流浪狗,柏安妍也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可怜的男人,一定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吧?不是昨天才给他东西吃吗?现在怎么会饿成这副德行? “我记得你以前吃饭的时候不会这样……呃,这样狼吞虎咽的啊!”其实柏安妍本来想说——简直像只饿昏了的狗见到一根骨头一样。 “没办法,因为我不知道下一餐有没有著落。”欧阳诚嘴巴塞满食物,口齿不清地说著。 柏安妍一听,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同情与歉疚,欧阳家算是有钱人家,过惯了衣食无虞的生活,现在他却被逼得无家可归且必须和亲人分离,连下一餐也没著落,其实他一定很不能适应吧! 眼见欧阳诚像吸尘器一样,秋风扫落叶地把桌上饭菜在十五分钟内全部吃光光,柏安妍张大了眼睛看著一桌的杯盘狼藉。 “吃饱了。”他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肚皮,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好像一下子将烦恼全抛在脑後。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不过柏安妍还是问出了口,难不成她得这样照顾他一辈子吗? 作梦! 她和他的关系还得透过那个该死的欧阳文才能成立,连普通朋友都算勉勉强强,说难听点,他们两人非亲非故,他该不会厚脸皮到想在她家白吃白住吧?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康的事情? 第二章 结果那天晚上欧阳文又很理所当然地留在柏安妍家过夜,还继续霸占著她可爱又可怜的小床。 第二天柏安妍一上班就联系上以前的大学同学,辗转要到了欧阳文的联络方式。 她先打了通电话给欧阳文,号码已经停止使用。 她想,大概是为了怕债主追讨而不得不把电话号码换掉吧! 於是柏安妍改用e-mail,欧阳文倒也回覆得很快,中午上班时发的一封信,下班前就收到了回信。 信中大略是讲说欧阳诚的事情他们也很著急,虽然现在欧阳诚被法院限制出境,但是他们已经四处请人想办法。 不过欧阳文说欧阳妈妈有个朋友信得过,可以帮他哥哥,只是到现在那位朋友都没有他哥哥的消息,他们在国外急得团团转,就怕这个迷糊的男人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信的最後,他要柏安妍好好照顾他哥哥。 柏安妍看完那封信後,恨不得将电脑砸掉。 凭什么欧阳文要她好好照顾他哥哥?怎么他就不先问问他哥哥有没有打扰到她的生活?竟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这臭男人就和以前一样,自私又讨人厌,一点都不会替别人著想,也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本来就一肚子气,看了欧阳文的回信更生气,更加打定主意要把他老哥给踢出家门! 就在柏安妍关上电脑正准备下班时,一抹顺长的人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远远看去,那个人想要藏在门後不引人注意,但那身躯实在大高大了,轻易地就成为满是女人的办公室里的焦点。 “那是谁啊?谁的男朋友啊?我从来没看过耶。”隔壁的同事推了推柏安妍的手肘轻声地问。 “他不是来找女朋友的。”柏安妍转过头见到同事口里的男人,嘴又生气地嘟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同事惊讶地看著柏安妍,口气带著兴奋的味道,脸上写著“快告诉我八卦”六个字。 柏安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挥挥手,便起身走向门口。 欧阳诚一看见柏安妍出现在眼前非常地高兴,露出的笑容灿烂到让柏安妍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是在对她笑,还是在对副理桌上的那篮苹果笑? “我有工作了。” 柏安妍一走近他,他劈头就这么说。 “嗯?”柏安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先随便应了声。 欧阳诚凑到柏安妍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们出去再说吧。” 他拉了拉柏安妍的胳臂,兴奋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有秘密想要和老师说一样。 柏安妍想挣开他的手,却又不忍心扫他的兴,只好被他一路拉到楼下,一路上享受了许多女性同事的“关爱”眼神。 很好!她知道明天开始她就会成为公司里八卦新闻里的女主角。 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麦当劳里,欧阳诚一面像饿死鬼投抬地吃著薯条汉堡,一面吸著可乐,一面还要抽,空用塞满食物的嘴巴说话。 柏安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为了保持形象,她强忍住怒气。 真是奇怪的男人,说要请她吃饭,却把她拉来麦当劳? “我去找了妈妈的朋友。”欧阳诚突然放下汉堡,认真地看著柏安妍。 其实柏安妍很想当场回他一句:这到底关我什么事? 但她只是礼貌性地“喔”了一声。 “他说我的情况他都知道了,看在妈妈以前帮过他不少忙的份上,他暂时先让我住他家,安排我在他的公司工作,至於出境的问题,他也会想办法找有门路的朋友试试看,也许会用买护照的方式吧!” “买护照?” “嗯,就是看能不能托人从中南美那些小国家买一本护照,大概二十来万就有了,有了其他国家的护照,我就能用外国人的身分出入台湾了。” “那很好埃”柏安妍露出由衷的微笑——太好了!这个混帐终於要滚出她家了!嘻嘻…… “昨天真是谢谢你了。” 柏安妍突然愣住,没想到他还会记得道谢,顿时刚刚在心里因为昨晚没睡好而对他产生的干百句诅咒,全都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 “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 这句话听起来应该很令人感动,可是不知为何柏安妍的背脊却感到一阵冷飕飕? “我下午也和小文通过e-mail了,他说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你。” 欧阳文!柏安妍在心里骂了他不下数百遍! 当初那个臭男人移情别恋看上学妹也就算了,反正大家好众好散,但这次他就真的太过分了!竟把自己的老哥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她,将来要是在路上让她遇到,一定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他还说了些什么?”柏安妍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还说了一些爸爸妈妈的近况,他们年纪也大了,在国外不太好找工作,目前还是小文定期汇生活费给他们。所以他要我找到工作暂时安定下来後,每个月也固定汇点生活费给爸妈用……”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柏安妍强忍住第五个呵欠,眼角不小心留出几滴眼泪。 “我要回去了。”一只手揉著眼角因为打呵欠流出的眼泪,柏安妍伸出另一只手挡在他嘴前,示意要他闭嘴。 “这么快?” 柏安妍低头看了看手表後,嘴角抽搐地笑看著欧阳诚。 不快,一点都不快,她已经在这里陪他坐了整整两个小时耶! “呵呵……只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要早点回去。” “真的?那我送你回去。”他一脸关心的模样。 柏安妍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听不懂客套话?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她连忙挥手。 “不行,小文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谁照顾谁啊?柏安妍在心里哀号著,哀号之後不忘在心里把欧阳文给狠狠地骂了几句。 “不用了,真的,我想一个人回家好好休息就好。” “没关系啦……” “不用了……” 结果欧阳诚还是很“绅士地”送柏安妍回家。 护送到了家门口,他本能地也想跟著柏安妍进去,柏安妍非常“客气”地手一挡,露出甜甜的微笑看著他说:“欧阳大哥,谢谢你,今天就送到这儿吧!” 欧阳诚露出疑惑的眼神瞅著柏安妍。 “怎么了?”她再度露出甜死人的微笑。 怎么,又想赖著不走是吧? 我笑,我拼命笑,就是挡在门口不让你进来,怎么样? “哇……你的黑眼圈好严重啊!是不是昨天没睡好?”欧阳诚突然很不识抬举地说。 啪!柏安妍好像听到脑中某根神经断掉的声音。 她的脸猛然一垮,脱口就喊:“尴不都是你害的!” 这时正好隔壁邻居的二楼窗户打开,几位二八年华的高中女生从窗户後方探出头朝他们看去,一边窃窃私语,还不忘掩住嘴巴偷笑。 “她们在笑什么?”欧阳诚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欧阳诚皱眉的样子有些忧郁,看起来竟有种成熟男人的感觉,只是当你知道他皱眉的原因不是因为女人也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不懂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就一点都不会觉得这个男人有什么成熟的风范。 “我不管了,我要去休息了,欧阳大哥,你没事就请回吧!”对於欧阳诚,她已经完全没了耐性,说完便要关上铁门。 突然,欧阳诚伸出长手一挡。 “又怎么了严柏安妍的怒气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我要拿回我的内裤,昨天洗完就顺便晾在你家阳台了。” 隔壁的那群高中女牛笑得更暧昧了。 柏安妍被气得头顶快冒烟了。“欧阳诚!” “怎么了?”欧阳诚一脸莫名其妙。 他只不过是要拿回自己的内裤而已,这有错吗? 柏安妍没力地低下头来,完全不知道该拿这个永远在状况外的男人怎么办? jjwxcjjwxcjjwxc 欧阳诚很体贴地拍了拍柏安妍的肩膀,“你今天身体真的不舒服喔。是不是生理期来了?听说女孩子在生理期的时候脾气会特别暴躁不稳定。” 一听,柏安妍快晕倒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欧、阳、诚! 她狠狠地咬住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下一秒,男人的惨叫声立即响遍全公寓。 柏安妍知道那群高中女生一定会加油添醋地将这件事放送出去,明天—早说不定连巷子口卖水果的老婆婆都知道有个男人在她家门口被她咬了。 第二天一早,电脑才开机,柏安妍就被欧阳文用icq逮到,大概他—直挂在网路上等著她上线吧! 哥哥说你咬他。第一颗水球就这样丢过来兴师问罪。 你们的消息还真灵通。柏安妍不客气地马上回讯息。 他的脑袋有时候就是转不过来,你也别这么生气。 如果三更半夜被吵醒睡不著,第二天继续被同一个男人骚扰,你会高兴吗? 是不合。不过哥哥其实人很好的。 柏安妍眉毛一挑,反正你们是一家人,胳臂不会向外弯,她这个外人再多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了解她的委屈。 总之,这段期间要麻烦你多照顾一下哥哥了。 哼,那是谁说要他好好照顾我的? 不这样说的话他会以为自己是个吃软饭的男人,这样说可以让他有自信一点。 你这是骗他还定哄他? 都有。 柏安妍怎么觉得这个弟弟比她还会欺负他哥哥? 我要上班了啦。 她抬起头看见副理已经拎著一篮水梨走了进来。 有空再聊。欧阳文也很乾脆地下了线。 最好没空!谁还要和你继续聊? 柏安妍当下立刻把icq那朵小花给移到资源回收桶去。 下班前,那个高大的人影又徘徊在办公室门口,柏安妍身旁的同事这次识相地装作没看到,但她才踏出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後面一片嘈杂的声音,不时还夹杂著对欧阳诚的评头论足。 柏安妍吁口气安慰自己,为沉闷的办公室提供一些提振精神的八卦,也算是对公司的贡献之一吧? 柏安妍看见欧阳诚的手很夸张地用绷带包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开口问他:“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我怕受到感染嘛,台北市的空气这么脏,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细菌病毒感染伤口。” “对不起,昨天有些失态了。”她表情有些僵硬地道歉,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甘愿。 根本就是这个男人搞不清楚状况,才会害她一再失态。 “没关系,我知道。”他摸摸头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天真,像个孩子一样。 “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现在的她已经笑不出来,不过气也生不出来,真的只是满肚子的无奈。 他露出无害的笑容,“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我的车挂在你名下好不好?” 柏安妍霎时感动不已,这个男人居然对她这么好! 只不过让他住了一晚,他就要送她一辆车吗? 看来她之前误解他了,其实他真的是好人——好到像傻瓜的好人。 “可是我不会开车耶。”虽然有人愿意送大礼,不过还是假装推托—下。 “没关系。” “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再多说几句客套话。 欧阳诚疑惑地瞅著她,“为什么会不好意思?” “咦?你不是要把车送我吗?” 隐约中,柏安妍开始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毕竟世界上哪有这么好康的事情? 让他住一晚,就赚到一辆车?不对,一定有问题! “谁说要把车子送给你的?”他搔了搔头,“那是我爱车耶,为什么我要送给你?” “那你为什么要把车子挂在我名下?”她感到莫名其妙。 “因为车子如果继续在我名下,迟早会被法院查到,与其被没收拿去拍卖,不如把车挂在你的名下,这样他们就查不到这辆车了。”自从遇见这个男人後,柏安妍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的次数开始成等比级数增长。 她本来差点就要脱口说出要他去找别人,但冷静下来之後才想到除了她之外,欧阳诚大概也找不到别人可以帮忙了吧! 算了!只是挂个名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她就好人做到底算了。 柏安妍无奈地耸耸肩,“好吧。” “谢谢!那我送你回家吧!”欧阳诚十分兴奋。 jjwxcjjwxcjjwxc 就这样,柏安妍成了—辆素未谋面的车子的主人。 欧阳诚领著柏安妍来到办公大楼下的停车场,满脸喜孜孜的,指著一辆高级黑色双门跑车对她说:“就是这辆。”他兴奋的模样活像个献宝的小孩一样。 看了看这辆即将成为自己名下的跑车,柏安妍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反正将来车子是在她的名下,以後她要是想偷偷卖掉,他也拿她没辙。 这么一想,心情总算好了点。柏安妍脸上挂著不怀好意的微笑坐进了车里。 车子启动没多久,柏安妍突然脸色一变,“喂!你的手放哪?” 欧阳诚困惑地看向柏安妍,“嗯?没放哪埃” 就是因为他的手没放哪,她才担心啊! 有人开车只放两根手指在方向盘上的吗?还一只手各放一根手指在上头! “这样很危险的!”柏安妍赶紧本能地系上安全带。 “放心!这辆车的方向盘很敏感,这样就够了。”“你以前有没有开车出事过?”系上安全带後,她终於放心了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 “有几次。”欧阳诚乾脆地回答。 “为什么?” 车子已经缓缓驶上路,柏安妍欲哭无泪,现在想跳车也来不及了。 “有一次为了要捡掉在车子里的矿泉水,一弯腰没看清楚前面就撞了上去,不过还好不太严重,只是车子前面的车灯破了两个。”一面说著他那两根手指还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起来。 闻言,柏安妍再也按捺不住地大喊:“欧阳诚!你给我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 第三章 一路胆战心惊地回到家,打开车门踏上石砖地的那一刹那,柏安妍突然觉得活著真好,等一下一定要去买张彩券! “欧阳大哥,谢谢你。”苍白著脸向他道谢後,柏安妍拖著因为一直害怕而腿软的双脚慢慢踱步走回家。 刚刚在车上听欧阳诚说,他要去上班,也有地方住了,这表示他从此以後不会再来骚扰她了吧? 欧阳诚开始上班後,也就不会随时出现在柏安妍公司门口,同事问流传的八卦渐渐平息。虽然有几个大胆的同事跑来问柏安妍这个“当事人”後续如何,但她实在是无可奉告——毕竟他们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所有的剧情纯属虚构,连雷同的机会都没有。 柏安妍甚至觉得轻松多了,还很高兴晚上终於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可是“祸不单行”这句话其来有自,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 某天气象台发布了台风警报,虽然有人怕淹水、有人怕山洪,不过柏安妍倒是还满开心的,这表示她又有台风假可以放了。 尽管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她也没细想那么多,下了班之後就到住家附近的大卖场买了点泡面、饼乾和矿泉水,大包小包的扛著回家以备不时之需。 台风夜,风势越来越大,窗户被狂风吹得劈啪作响,她索性将屋子里的灯全打开,否则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满可怕的。 吃完了泡面也看完了电视,正想—亡床好好睡个觉时,门钤突然响了起来。 谁会在台风夜里跑来她家? 柏安妍的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个人影,但是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外头的风雨这么大,他怎么会跑来找她?除非他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或是刚好路过她家又正好肚子饿? 门一开,真的是欧阳诚,全身淋得湿透,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怎么了?”柏安妍一脸担心地问。 “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睡在你这里?”他说著就想踏进门,柏安妍大腿一伸横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路。 “为什么?”开什么玩笑,他一来她就得睡沙发耶! “我……第一次台风夜一个人在家。” 柏安妍啼笑皆非地问:“先生,你已经三十岁了,难道还会怕黑、怕台风吗?” “因为以前都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就算停电了也没关系……” 停电?欧阳诚才刚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爆响! 两人的眼前突地陷入一片漆黑。 柏安妍连忙收起腿,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温暖的庞大身躯就冲了进来,硬生生地把她给撞到旁边去。 “喂!谁允许你进来的?”她摸摸被撞痛的鼻子,生气地说。 “今天晚上我会乖乖的睡沙发,我不会打呼也不会流口水,我连自己的枕头都带来了,拜托你让我睡在这里好不好?”欧阳诚可怜兮兮地望著柏安妍。 “你……你……”一句拒绝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面说不出来,柏安妍你了半天,最後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随便你,不过半夜睡不著不准来吵我,听到没?” “知道了,谢谢。”他乖巧地点点头。 柏安妍摸黑找到蜡烛点了起来,凭藉著微弱的烛光走到客厅沙发前,只见他大刺刺地躺在上头睡着了,好像将她这儿当成自己家里一样。 尽管那么庞大的一个身躯委屈地挤在小小的沙发里,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满意的神情,而是很安分地睡著。 柏安妍微微摇了摇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眼镜,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放好。 夜里,窗外的风雨很大,柏安妍在睡得迷迷糊糊之中,隐隐约约不断听到招牌或树木断裂的声音,加上为了怕风雨吹进屋里,她把窗户全关上还锁紧了,空气很闷,结果她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时睡时醒,最後还梦到自己被一只大熊追著跑。 柏安妍在梦里不断挥手想要把那只大熊赶走,突然之间,双脚却像石头一样,动也不能动,眼看著大熊逐渐逼近,忽然大态大吼一声朝她扑过来,雄厚的毛皮覆盖在她身上,热得她直流汗,拼了老命地伸手想要把它给推开。 “热死我了……” 柏安妍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著漆黑一片的卧房。 为什么会这样热?而且胸口好闷。 低头一看——不看还好,—看柏安妍差点整个人跳起来! 因为某个人正紧紧抱著她的下半身不放。 “欧阳诚!”柏安妍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尽力气想要把抱住她双脚不放的那只大熊给踢开,奈何对方少说也有七、八十公斤,她那两只细瘦的脚根本动弹不得。 “欧阳诚你给我起来!我的脚被你压得好麻!” 可是任凭柏安妍怎么吼他,他就是没反应,最后她只好自力救济,努力了快一个小时才把可怜的两只脚从他的双手里“拯救”出来。 柏安妍很不客气地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後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地抱起枕头和薄棉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窝著。 只是才睡没多久,柏安妍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那只大熊,它还是继续追著她,最後它还是把她给扑倒在地上。 一睁开眼,柏安妍马上本能地往下半身望去,顿时怒火中烧! “欧阳诚!干嘛我睡到哪里你就抱到哪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抱著我很热耶! 这样我要怎么睡觉?”肾上腺素急速上升,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柏安妍猛地抽出脚然後用力瞍了他一下,将他整个人踢倒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 他老兄这下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嗯?怎么头好痛?”他摸了摸撞到地板的额头。 柏安妍火速地站起身,抱著枕头便快速往卧房跑去,一转身马上关上门锁紧,然後才安心地跳上可爱的小床继续睡觉。 睡得不怎么安稳的一夜过去後,台风过後的晴朗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柏安妍睁开眼,满意地看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盘坐起身,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下了床想去浴室刷牙洗脸,卧房的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动。 不会吧?难道那个男人因为昨晚被她踢了一脚,所以把她给挡在卧房里面不让她出去吗? 柏安妍使出吃奶的力气推著门,好不容易推出一条五公分的缝,她从门缝里望出去,咦?他不在沙发上。 再努力推,把门推到一个能挤身出去的缝後,柏安妍勉强地挤了出去,才踏出第一脚就听见脚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蔼—我的鼻子!” “啊!”柏安妍也被吓了一跳,後面那只脚本能地也跟著踩了上来,结果一连两脚都踩在正趴睡在她房门口的男人的背。 原来欧阳诚昨天一整晚都睡在柏安妍卧房的门口,她刚刚使劲推门也只把他推离开距门五公分而已,她怎么也没想到欧阳诚会跑来睡在房间门口,於是看也没看的就踩了下去。 “你也不用用踩的把我叫醒吧!”欧阳诚扶著腰愁眉苦脸地裹著棉被坐起来。 “你睡在我的房间门口做什么?”柏安妍双手擦腰,居高临下地俯瞪著他。 这男人有病咽?专挑台风夜往她家跑,然後她睡哪里他也跟著跑到哪,甚至抱著她的腿不放。 “不知道。” “啊?” 柏安妍觉得自己快昏倒了,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埃 “你有没有搞错,你昨天晚上跟著我从床上睡到沙发上,再睡到我房间门口,你却一点都记不起来?” 他抓了抓像鸟窝一样乱的头发,腼腆地对她笑了笑。 其实他只是本能地想要亲近柏安妍,想要保护她、待在她的身边…… 每次一到台风夜,他就害怕自己会再失去他珍爱的人,就像那天晚上…… 柏安妍当然不了解他的心思。 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无言以对地走向浴室。 刷牙洗脸完後,柏安妍才踏出浴室的门,就看见欧阳诚的手里拿著全副盥洗用具站在门口等著。 “你连盥洗用具都自己带来了?”柏安妍指指他手中的毛巾牙膏和牙刷。 “我想反正以後这里可以留一份嘛。” “等一下,谁允许你把这些东西留在我家的?我们又不是同居!” “同居?那也不错,这样我就有了伴,以後台风来的时候就——” 他话还没说完,柏安妍就一脚把他踢进浴室里。他有病! “欧阳诚!刷完牙就给我滚!” 就这样,今年夏天来了七次台风,欧阳诚就七次半夜三更的跑来找柏安妍“共患难”,东西还带得一次比一次全。 第一次带牙刷、牙膏和毛巾。 第二次带一整套换洗衣物。 第三次带一整套的枕头和棉被。 第四次连cd书都带来了,那天晚上还一面点著蜡烛,一面看书看到快亮。 第五次倒还算识相,搬了两箱泡面过来,不过没几天就被他自己吃光了。 第六次他自己带了几个晒衣架,说是老用她的晒衣架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乾脆自己带几个来。 第七次,敢情是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他什么也没带,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进门来过了一夜。 柏安妍除了第一次晚上被他抱得浑身发热睡不著外,之後几次他倒也安分,总是乖乖地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因为那张小沙发实在容纳不下这只大熊,他主动退而求其次地自愿睡在地板上。 柏安妍怎么赶也赶不走他,心里不知道骂他厚脸皮骂了几千几百次,可是一向心软的她,到最後总是会开门让他进屋。 她当然也觉得很奇怪,欧阳诚干嘛没事老爱往她这里跑? 非亲非故的,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干嘛这么爱来找她? 该不会……他喜欢她吧?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以前她和欧阳文交往的时候,欧阳诚不但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即使见了面两人也只是淡淡地说几句话,他对她一点也不热络,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喜欢她的迹象。 柏安妍想到最後,也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现在他真的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依靠,所以才会找上她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吧!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柏安妍在欧阳诚的面前从来没刻意保持形象,穿著睡衣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头发也不需特意整理,随便用个大夹子盘起来就好。 久而久之,柏安妍非但不觉得家里冒出个大男人会感到不自在,反而觉得有人可以任自己使唤也是挺不错的。 洗衣服、晾衣服、洗碗兼扫地、拖地、洗浴室……举凡所有家事,柏安妍都会毫不客气地指挥欧阳诚去做,而他也从不会发出任何怨言,一句吩咐一个动作,每件事都做得毫不马虎。 有时候她躺在沙发上看著他辛苦地弯腰吸地板,她还会有一种误以为他是可怜小媳妇,而她是恶婆婆的错觉哩! 多风大雨的夏季过去,凉爽的秋季慢慢降临,突然问,欧阳诚就消失了。 他不再在晚上睡不著的时候打电话骚扰柏安妍、不再在星期五晚上抓著她去看奇怪的电影、也不再兴高采烈地说他又发现了哪家好吃的小吃店,他就这么消失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起先柏安妍并没有很在意他到底跑到哪里去,日子一样过,照常上班打卡,下班回家睡觉,只是看著满屋子多出来的东西有些碍眼——全是他带来的东西,什么日常用品都有,连三个月前的壹周刊他也堆在这里,还交代她千万不要丢掉,因为上头有他最喜欢的女明星的泳装照。 也许他交了新的女朋友吧! 柏安妍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觉得怪怪的,可是又有些固执地不想去承认其实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开始对欧阳诚产生一些好感了。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她只不过是习惯了那个男人的存在,他的无端消失让她一时不适应罢了。 於是柏安妍继续这样欺骗自己,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念他,直到有一天,一封挂号招领通知单送到她家门口—— 趁著午休时候,柏安妍跑了趟邮局,手里接过那张红单的时候,柏安妍满脑子纳闷,她根本没车,怎么会莫名其妙收到一张罚单? 柏安妍拆开来一看,一看清楚相片上的车子,只差没在邮局里面破口大骂。欧阳诚那个死男人!他开车违规凭什么要她负责? 突然想起什么,柏安妍随即冷静下来。 对喔,欧阳诚的车子早在半年前就挂在她名下了,也难怪罚单会寄到她手上。 可是罚款要缴好几千块啊!她才不要当冤大头呢,她非把欧阳诚这始作俑者捉出来不可。 才走出邮局大门,柏安妍又愣了愣,找他,去哪里找? 一向都是他来找她,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她连他住哪里、电话号码多少都不知道啊! 柏安妍从皮包里再翻出罚单左看右看,赫然发现……天哪,缴纳期限是下个星期三。呼!她真想一口气把那张罚单撕掉,可是这车子现在挂在她名下啊! 要是她撕了罚单没缴钱,到时候加倍罚的钱还不是统统算在她头上! 柏安妍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了一整个上午,心里老是记挂著皮包里的那张红单。 最後她想到了一个人——欧阳文。 她刻不容缓地从资源回收桶里把那朵红色的icq小花救出来,挂在网路上等著欧阳文出现。 果然,才过没几分钟,欧阳文便丢了个水球过来。 怎么样?最近好吗? 还算有礼貌嘛,知道先问她过得好不好,不是问他那宝贝哥哥。 你哥去哪里了?她劈头就问,一点儿也不想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把那张红单扔给欧阳诚那家伙。 你不知道吗?他被他们老板派去台南的分公司,听说是那边的部门向他老板借调过去的,要在那边待上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他完全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有必要告诉你吗?你不是老嫌他碍眼?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哥哥的车子现在挂在我的名下,结果他违规,罚单竟然要我付?告诉你,我不要当冤大头,我才不要帮他缴哩!快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我用限时挂号把红单寄过去。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他弟弟,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们不敢泄漏他的电话号码。 你不相信我?她顿时有种受伤的感觉。 不是,是怕你有危险,谁知道他有没有被那些讨债的黑道份子盯上?万一被那些黑道份子知道了哥哥认识你,他们很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那怎么办? 试试看写e-mail给他? 那你给我他的e-mail。 不会吧!你认识我哥哥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他的e-mail? 我干嘛一定要知道他的e-mail?而且你说错了,我、没、有认识他很久,ok?老实说,我根本和他不熟!是他自己跑来我家白吃白住兼白睡的! 难道你不觉得家里多一个免费的佣人也不错吗? 难道以前他在自己家里也被当成佣人使唤吗? 哥哥很听话,你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去做。 他一定在家里被你们欺负得很惨。 其实欧阳诚在她家也没被少欺负。 哥哥是个好人。欧阳文突然丢了一个令人摸不著头绪的水球过来。 喔。没错,他是个好人,少根筋的好人! 哥哥真的走个好人。欧阳文又丢了一句。 怎么,电脑键盘坏了吗?不然怎么老打同样的句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柏安妍忍不住要他讲清楚说明白。 他是个好人就对了。丢完这颗水球後,欧阳文就断线了。 柏安妍一个人傻愣愣地看著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话,发呆好半晌,才被电子信箱发出的警告声唤醒神智。 欧阳文已经把他哥哥的e—mail寄了过来。 第四章 柏安妍趁著上班空档发了一封e-mail给欧阳诚,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你快给我滚回来缴罚单,不然我把你的车给卖了! 结果下午她就收到欧阳诚的回信! 里头不是文情并茂的情书,只有短短几句话,其他都是他附在信末的相片和网站,全都是在介缙台南各地小吃,其中还有一张他捧著担仔面笑眯眯看著镜头的相片。 他只简短几句说了台南的天气好热,不过东西很好吃,又说可惜台南的小吃都要现煮现吃,放久了就会失去原味,不然他还想外带几碗担仔面寄回台北给她尝尝。 看到这里,柏安妍不禁一肚子火! 那家伙从头到尾完全没有提到“罚单”这两个字,满脑子都是吃、吃、吃。 她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强忍著怒气优雅地把那张罚单从包包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後用力撕了起来。 我撕!我撕!我用力撕! 死欧阳诚,只记得吃是不是?我就把你的罚单撕光光! 气死我了,一天到晚只想到吃! 有没有想到过我啊? 这代头一闪现,柏安妍突然一愣。 咦?等一等!她刚刚在想什么? 她到底是在气欧阳诚赏了她这张罚单?还是气他跑去台南也不告诉她一声,让她一个人待在台北穷担心? 快下班前,柏安妍电脑萤幕上的那朵icq小花又亮了起来,她正气呼呼地想把那朵小花再度移进资源回收桶时,冷瞟一眼,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瞪著萤光幕,咦? 那不是欧阳妈妈吗? 欧阳妈妈,好久不见!你好吗?法国好不好玩? 柏安妍一向很喜欢欧阳妈妈,她不但对她诸多照顾,甚至将她当成女儿一样疼。当初她和欧阳文分手的时候,欧阳妈妈完全站在她这边,和她同一个鼻孔出气,数落欧阳文的不对。 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情玩了。欧阳母诚实地回答。 柏安妍一愣,随即发现自己的失言,居然忘了欧阳妈妈不是去法国游玩的。 对不起,我是看见你太高兴了,一时之间……真是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也不用太在意。欧阳母给人的感觉还是像以前—样体贴。 我听小文说,诚诚常常去找你啊? 诚诚?谁啊?等到柏安妍意识过来的时候,鸡皮疙瘩已经掉了满地,——个男人长这么大还被自家老妈唤作诚诚,其实也满悲哀的。 定埃柏安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便应了句。 诚诚是个好孩子。 又来了,欧阳妈妈怎么和欧阳文一样,开口闭口就说他们家的宝贝哥哥是个好人? 不过就是人笨了点。 柏安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後赶紧张望四周,还好副理正专心地吃木瓜,没空注意到她这边。 欧阳妈妈,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喔。 他从小就是这样,我总是笑他是笨乌慢慢飞,虽然飞慢了一点,但最後还是能飞到目的地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欧阳母和柏安妍聊了好多欧阳诚那只笨鸟童年时候的糗事。 这些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柏安妍可能会张大眼睛直呼不相信,但发生在欧阳诚身上,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包括看到大野狗,吓得把书包、便当盒丢了就跑;就读幼稚园时,全班出去远足就只有他一个人在阳明山迷了路差点找不回家;小学时候的话剧表演把女同学气得当场拿著一颗保丽龙做成的南瓜往他头上砸……即使长大了,他还是净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奇怪行为,像是宁愿每天花上三小时开车来回,也不愿意住在中坜的学校宿舍;当兵时一有公差就会跑回家洗澡兼睡午觉;追女朋友时,开口问人家的第一句话就是第一胎想生男还是生女的…… 还有每次一遇到台风夜就会辗转难眠,非得有人陪在身旁才能睡得安稳。 为什么他在台风夜会变得那么胆小?柏安妍忍不住好奇地问。 柏安妍这一问,让欧阳母起了疑心,她连番问柏安妍为什么知道欧阳诚台风夜的时候会特别胆小? 因为他每次一刮台风就跑到我家报到。一向不喜欢说谎的柏安妍也只有招了。 是吗…… 这句话之後欧阳母那头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其实……过了数分钟後,欧阳母又丢了水球过来。你一直不知道,他们兄弟俩之前还有一个姊姊。 柏安妍闭气凝神地盯著电脑萤幕,好像有什么大秘密即将揭露。 诚诚跟他姊姊的感情一向特别好,直到有一年台风夜,我们家淹大水又断了电,他们姊姊那时候又发著高烧,却没有办法到医院去挂急诊,整个晚上诚诚都守在姊姊身边一直哭个不停,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姊姊还是……大约隔了几秒,欧阳母才继续接下去:咳得连医院都没来得及送。从那天晚上之後,诚诚就变得很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开灯,遇到台风夜家里没电没灯的时候就会跑来找我们一起睡,这习惯一直到他长大才慢慢改过来……说起来,他大概是潜意识里怕再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吧! 柏安妍本来想告诉欧阳母,欧阳诚不但每次台风夜准时到她家报到,还曾经像只小狗一样跟著她跑来跑去的,甚至睡觉时还抱著她不放。 可是转念一想,这么奇怪的事,说出来会不会很尴尬啊? 就在她苦思要不要说出口时,欧阳母又丢了一颗水球过来。 哎呀,我该去打工了。 欧阳妈妈去打工? 是啊,我在这里的小博物馆找到一份打土,只要负责招待东方客人就行了,还好我以前学过几年日文,还算能应付得来。不和你多说了,自己多保重喔!还有,我们家那只笨鸟就暂时先麻烦你了,我们会尽快想办法把他给弄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欧阳妈妈自己多保重。 断了线,柏安妍匆匆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公司;心情却没由来的烦躁起来。 死欧阳诚,看你回来我怎么整死你! 另一头,欧阳母有些担心地想,其实诚诚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在台风来的时候在别人家里过夜。不晓得那孩子会不会又像小时候一样,非得紧紧抱著爸爸妈妈,或是守在他们的卧房门口才睡得著? 希望不要给柏安妍造成困扰啊,她可是很喜欢这个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的。 唉……欧阳母叹了口气,要不是当年发生了那件事,诚诚也不会一到台风夜就变得有些神经质。 每次一到台风夜,他总是很慌张、很害怕,守护在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身边,就怕一眨眼,它们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欧阳诚的身影才再度出现在柏安妍的家门口,还兴匆匆地拿著一袋卤鸭翅说要和她喝酒聊天。 “好久不见!”欧阳诚满脸堆笑。 “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柏安妍直截了当地回答,但不知道心为什么突然一跳。 神经!谁会想你啊! 欧阳诚好像不受影响一样,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来吃卤鸭翅吧!这是台南名产喔!我在那边几乎每天都要吃上两三只才过瘾,喏,我特地带回来给你尝尝的。”说完就自己热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找了个盘子把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鸭翅膀给放进去。 “啊!忘记把酒拿出来了!”说完他又急急忙忙地跑出门,过了二十分钟後手里拿著五、六瓶玻璃瓶,里面装著乳白色的液体,“这是我在台南的时候,同事介绍我喝的——英国进口的柠檬凉酒,很不错喔!配卤味正好,我每天晚上都得喝两瓶才睡得著。” 柏安妍连忙伸手接过。 认识欧阳诚这一阵子以来,柏安妍发现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到处发掘好吃的食物,不管是高级餐厅还是夜市小吃,只要他说好吃就绝对不会假。 柏安妍一口气咕噜咕噜地灌下一大口,一股冰凉直透腹部,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好喝!” “我就说你会喜欢吧!不枉我特地从台南带回来。”他得意地拍拍;泊安妍的肩膀,开朗地大笑。 虽然柠檬凉酒只有百分之五的酒精浓度,但由於柏安妍的酒量一向不太好,加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竟然连续喝掉了四瓶多,最後已经醉到连路都走不太稳,跌倒了还呵呵呵笑个不停,像个疯女人一样。 “还有没有酒?嗯,真好喝,我还要……”柏安妍爬到欧阳诚面前说。 欧阳诚看著手上剩下的半瓶酒想了一会儿,最後才问她是不是醉了? “我没有醉!”柏安妍开始发起酒疯。 “可是你看起来很像醉了耶!”他歪著头眯起眼打量著她。 “烦死人了!你到底给不给我酒啊?” 柏安妍迷蒙的双眼直直地盯著他手上的半瓶酒。 “我想不太好吧,我怕你明天早上会不舒服,宿醉很难过的。” “你很罗唆耶!”柏安妍心头一把火窜起,他竟然敢不听她的话! 藉著酒精的作用,柏安妍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毫无形象地挥手想抢他的酒。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挥舞了老半天,欧阳诚乾脆把酒瓶举得高高的,让柏安妍想摸也摸不到。 “你欺负我……”柏安妍突然故作委屈地装出要哭不哭的小媳妇模样,跌坐在地上露出黯然的背影。 “不是啦,你这样真的——”他果然不放心的也跟著坐在柏安妍身後,高举著酒瓶的那只手自然也毫无防备地落了下来。 “笨蛋!” 柏安妍一个转身把他扑倒在地上,还用力在他胸口上重重压著。 他不由自主地叫出一声疼。 可是两个人这么一倒,欧阳诚手上的酒也翻倒了,酒全流了出来,他的身上和地板上都飘逸出醉人的酒香。 “没了。”他眼神失焦地笑一笑,摇摇手上的空酒瓶。 “去买!”柏安妍一手拧住他的衣领,相当霸道地下命令。 他嗫嚅地道:“可是只有台南才有。” “你是说这种酒全没了!” 柏安妍像是听到噩耗一样,整张脸都变了色。 “我下次去台南再——呜……你在做什么?” 既然刚刚那是最後半瓶酒,流在他身上的当然别浪费,柏安妍拉起他的衣领往他脸颊上用力地舔了一口,再一口,又一口……直到欧阳诚突然把她推开,“别、别这样!” 被他这么一推,柏安妍猛地愣了两秒,也就清醒了那么两秒,然後又扑了上去再接再厉。 他本来挣扎得很厉害,不过手脚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伤到柏安妍。 到最後他乾脆认命地呈大字形躺在地上,任由她像只舔著盘子里剩下牛奶的猫,在他脸上、脖子上舔个不停。 可是欧阳诚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虽然他酒量好,这点酒根本就灌不醉他,可是柏安妍这么大胆地在他身上挑逗他,就算是圣人也无法把持得住吧? 尤其舶安妍还是他暗恋许久的女人。 是的,他喜欢柏安妍已经很久了。 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她了。 可是那时候她是自己弟弟的女朋友啊! 於是他故意离得她远远的、刻意不在有她的场合出现,即使是避不掉的场合,他也尽量装出冷淡的态度,想制造自己根本不在乎、甚至讨厌柏安妍的假象。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上而已,在他的内心深处,只要一想到和柏安妍有关的任何事物,他的心便是一阵悸动。 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更想要去占有? 他不知道。 弟弟和柏安妍分手後,他曾经有过一丝窃喜,但随即又被排山倒海而来的罪恶感淹没,他怎么能这么想呢? 欧阳文是他的弟弟耶!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对柏安妍的感觉开始慢慢淡去,工作上的繁忙和新的女朋友渐渐填满了他心里的那个空缺——但那也都只是表面上而已。 他始终无法欺骗自己,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藏著一个女孩子。 欧阳诚知道自己很木讷,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讨好女孩子的方法,更不像欧阳文对追女孩子那么有办法,但是他爱柏安妍,只要能守护在她身边,他相信这就是他最真诚的付出了。 只是柏安妍好像完全不领他的情? 但想想也是吧,像他这样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她怎么可能会欢迎。之前她和欧阳文交往的时候,自己因为避嫌又特意疏远她,也难怪她常常动不动就发脾气,甚至对他大吼大叫或捏他的脸颊。 可是今天晚上的柏安妍这么主动热情……是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他对她的用情,而给他的回应? 面对心爱已久的女人躺在自己身上……欧阳诚吞咽下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听从内心的渴望,先做一只大色狼再说。 “安安……你可不要後悔喔……” 他温热的鼻息吐在柏安妍的耳里,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迷醉的眼眸抬了起来,她看见平时状似老实的欧阳诚的脸上写满欲望,脸颊潮红,呼吸急促,他身上的肌肉开始紧绷起来。 柏安妍突然感到有一点害怕。 她想往後退,欧阳诚却一把抓住她,他的眼睛专注地看著柏安妍,看得她全身一阵燥热,她彷佛能看见他眼底的那团火。欧阳诚继续抽动著,他的额际开始闪著汗水的光芒,但他仍咬著牙,不肯轻易放过柏安妍! 他等了多久才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 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他继续加快速度律动著,同时低下头狂暴地吻住柏安妍。 当两人汗湿的rou体相触的那一刻,同时低嗄地喊了出声。 欧阳诚抱著柏安妍,轻抚著她的背,脸上是一种既安详又矛盾的表情。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柏安妍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对著欧阳诚大喊,也不是环抱著自己大哭,而是马上推开还抱著她的欧阳诚,冲到浴室里对著马桶狂吐。 她酒量一向不好,不断涌—亡来的胃酸酸得她吃了五、六颗胃药才算梢梢止住那种灼热的感觉。 “你还好吧?”欧阳诚从浴室门口探头进去问,顺道帮她披上一件衣服。 “不好……”柏安妍跪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了看镜中自己赤裸裸的模样,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昨天晚上和欧阳诚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现在头痛得要命,想大哭大闹也没力气,只想爬上床好好睡一觉。 “你还好吧?”欧阳诚还站在门口不放心地问。 柏安妍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样很好吗?过来啦!” “做什么?” “把我抱进房间里,我走不动了。”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不然全身都是酒味,刚刚又吐了一身,这样上床不太好吧?” “欧阳诚!这里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柏安妍忍不住对他大吼,吼完之後又马上抱著马桶狂吐。 “等你洗完澡,我再来扶你进房间,还是你要我帮你洗?” 柏安妍用尽残余的力气抓起一罐洗发精丢了过去, 欧阳诚马上识相地溜走,还不忘把门带上。 洗澡?柏安妍虚脱地抬头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莲蓬头。 就在柏安妍一面洗澡,一面差点要在浴缸里睡著的时候,浴室的门又打了开来,她在浴帘後面不想搭理他,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进来偷看? 看?昨天晚上还没看够啊? 这死男人!是不是故意灌她酒的? 哼,没发现我家浴室还有浴帘吧?让你什么都看不到! 呜……她头好痛喔……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一想事情,她的头就痛得像是要炸掉一样。 没多久,欧阳诚轻手轻脚地又走了出去。 柏安妍偷偷掀开浴帘看了他一眼,心里一阵纳闷,但她实在也没多余力气去想他到底进来做什么。 好不容易洗完澡,倒是真的清醒了不少,拉开浴帘,柏安妍一愣,面前的小椅子上面摆了乾净的衣服,连内衣裤都有——难道欧阳诚趁她洗澡的时候跑进她房间乱翻东西? 变态!这死男人!柏安妍正想冲出去找他理论,手才刚碰到门把便停了下来,再怎么说他也是……一片好意吧?毕竟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什么衣服都没拿,洗完澡也不能继续穿著脏衣服出去吧! 鼻里哼了一声,柏安妍拿起欧阳诚准备好的换洗衣物一件件穿上,想到这是一个男人细心准备的,她心里不禁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见到柏安妍走出浴室,他马上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眼神乱飘,不敢正眼看她。 “你到我房间乱翻衣服?”她直接走到他面前兴师:问罪。 欧阳诚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 他还以为柏安妍会气冲冲地指著他的鼻子大骂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和他发生关系? 他连台词都已经想好了,却没想到柏安妍根本没问这件事,令他霎时傻愣祝 “没……有埃”他居然开始结巴起来。 “那我身上的衣服哪来的?” “我去阳台上拿的。”欧阳诚手指了指阳台的方向。 柏安妍转头看去,果然是少了几件前两天才洗的衣服。 “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他抬起头看著她,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被他一问,柏安妍的头霎时又痛了起来。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走吧!我现在头好痛,只想好好休息,也不想看见你。” “可是我……”他看著她想说些什么,却又马上被打断,“你你你!你个头啦!我看见你头就痛!你快走啦!”说到激动处,她差点又想跑回厕所抱著马桶吐。 欧阳诚仍不死心地问:“你今天不上班吗?我可以送你去上班。” “我要请假。头痛得要命,胃也难过,反正也做不了事,乾脆请一天假在家睡觉好了。” “那我也请假!” “你请假做什么?” “照顾你埃” “不用了。”柏安妍露出厌烦的表情朝他挥了挥手,“你只要赶快离开我家让我好好休息就行了。” “你……会不会讨厌我?” 他的眼神有些不确定和迟疑,柏安妍却没心尽去管他此刻的心情。 “不会啦!”她只是敷衍地随便回了一句:心里想的只有她那张可爱的小床。 “真的?”他的语气相当兴奋。 “真的、真的啦!”柏安妍非常不耐烦地回答,然後丢下他一个人在客厅,自己走进房间倒头就睡。 在家昏睡了一天一夜後,晚上吃完了饭,柏安妍佣懒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她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站在门後的人是谁。 门一打开,一阵扑鼻的香味飘了进来,柏安妍才刚吃饱没多久的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来,这个给你。”门外站的果然是欧阳诚,他双手奉上一个装满了粥的大碗。 “做什么?” “你不是说胃不舒服吗?我想喝粥比较容易消化。思,快拿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把粥递过去,抬安妍就这样傻傻地接在手里。 看见他转身就要走,柏安妍更有些疑惑,这男人怎么不像平常那样厚著脸皮硬要赖进她家? “喂!”柏安妍忍不住出声叫住他。 “什么事?”他回过头,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柏安妍从没见过他以这种眼神看著自己:心里瞬间怦怦跳了两下。 “你就这样走了?” 奇怪?他走了自己不就能落个清静?她干嘛还要这样问?好像想要挽留他一样? “还要回去加班,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那你吃过饭了没有?” “当然吃过了,就是吃到这粥的时候想到你,所以才特地买过来给你的。” “那,谢谢喔。” 他讷讷地笑了,“别客气,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害:你喝了那么多酒,还让你不舒服一整天。” “你待会儿开车小心点!”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多保重。” 接过粥,看著欧阳诚消失在转角处,柏安妍还是处於失神的状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好,她昨天晚上和前男朋友的哥哥发生了关系。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柏安妍很勉强地这样安慰自己,孤男寡女,各取所需,就像一夜情那样,何必看得那么严重? 不对,一点都不对!柏安妍用头撞了撞门板。 一点都不对!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和欧阳诚发生关系!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男朋友了!可是她也用不著这么饥渴啊! 尽管这已经不是她的第一次,而且现在回想起昨晚的过程,似乎也没什么不愉快……说老实话,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么愉快的性事,她依稀记得欧阳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断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我爱你…… 我爱你爱了好久,你知道吗?安安…… 柏安妍用力摇摇头,她昨晚是不是真的喝太多了? 欧阳诚怎么可能和她说这种话? 以前在欧阳家的时候,他明明对她不理不睬的,怎么这会儿会对她情话绵绵? 该不会是他用来骗女人上床的伎俩吧? 可是她都已经喝醉了,根本不必用甜言蜜语哄她,她就自动投怀送抱了碍… 越想越不解,柏安妍皱著眉,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但她随即很快地摇摇头,认为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昨天晚上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已。 儿天後,柏安妍在上班时接到一位律师打来的电话。 “出车祸?”她捧著电话叫了出来,“我又没有——”她霎时闭上嘴,想起了欧阳诚那辆挂在她名下的高级跑车,“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柏安妍清了清喉咙,假装镇定地继续问。 “小姐,您的车子前天晚上和我的委托人的汽车相撞,虽然我的委托人没受到什么伤,但是这车子的损害——” “你要多少钱?”柏安妍生平最讨厌和说话拐弯抹角的律师打交道,反正打电话给她不就是为了赔偿费,还不如开门见山说明白。 “小姐你这样说就伤感情了,除了车子受伤,我的委托人心情上也受到不小的惊吓——” “你到底要多少钱快说!不然我挂电话了!” 接下来,他说出了一个让柏安妍下巴差点掉下来的数字。 下班後柏安妍拎著包包怒气冲冲地杀去欧阳诚的公司找人,他的同事却说他出了车祸请假在家休养。 她又问了他家在哪? 公司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只好满肚子气地回家。 可是回到家後她的一颗心怎么样就是安定不下来,也不是因为那笔钱,而是因为……她真的有些担心他。 哼!她怎么会担心这种光会占她便宜的男人?她只不过是想说他一个人待在台湾,出了事也没有亲人陪在身边,有一点点不忍心而已。 才这样想著,门钤又响了起来。 柏安妍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门一开,果然—— 欧阳诚左手绑著绷带,一脸憔悴地站在门口。 “你出车祸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接到律师的电话才知道你又闯麻烦了!” 柏安妍火了,看到他的伤,胸中的无明火更是直窜而上,看著他便破口大骂。 “我不敢告诉你,怕你会生气。” “反正你说不说我都会生气,可是我宁愿你先亲口告诉我,总比接到律师的电话来得好!” “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 柏安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欧阳诚痛得跳了起来。 “怎么,你也知道痛啊?” “我好像有点骨折。” “那怎么不叫医生帮你检查清楚?” 她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绑著绷带的左手,可是她的手靠近,他却本能地缩了回去。 “因为我不想去医院……”他低著头小声地说。 “为什么?” “去医院就会有记录,万一被债主找到就不好了。” “那你的手怎么办?”柏安妍指指他缩在胸前的手。 “我自己在家随便包扎了一下,可是一直痛得很厉害,所以——” 所以又跑来找她?真是的,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啊? 饿昏了找她,睡不著找她,台风夜找她,想要女人也找她,办手机也是用她的身分证,现在连受伤了都找她!菲佣都没她这么能干吧? “跟我来!” 话虽如此,但是柏安妍还是拉著他的右手,直直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柏安妍带著欧阳诚去找自己从小就在那儿看病的一位家庭医生。 她还特地叮嘱老医生,说欧阳诚目前有些麻烦,只要私下看看就好,不要留下任何就医记录。 老医生虽然觉得古怪,但是柏安妍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的人品他信得过,应该是不会做什么坏事的,於是他便答应了下来,开始替欧阳诚检查伤口。 幸好欧阳诚的伤不是骨折,只是骨头表面有些裂开。 “骨头表面有些裂开?严不严重?”柏安妍露出担心的神色。 “其实也还好。”老医生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往墙上轻轻敲了敲,“人的骨头很硬,就像这玻璃杯一样,如果遇到碰撞的话,要嘛就是断裂,要嘛就是在上头留下一些裂痕,不过人的骨头有自动修复功能,只要这段时间尽量少用受伤的那只手,骨头便会自行慢慢地痊愈。可是有的病患平时的动作比较大,或是行动比较粗鲁,这时候最好打上石膏,免得伤口又碰撞到而更加恶化。” “我不想上石膏,会很不方便。”他偷偷在柏安妍耳边说。 柏安妍二话不说地对医生道:“医生,请给他上石膏。” 终於让我逮著整你的机会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看你上了石膏後还怎么占我便宜? “不要!骨头只不过是有些裂开而已,我不要打石膏!”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 “你不打石膏,万一情况更严重怎么办?” 欧阳诚摇摇头,“我不要。” “再说一次不要,我就把你的车卖掉!”她语带威胁。 “那……打上石膏要几天才能拆?”他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又乖乖地回到椅子上坐好。 三十分钟後,柏安妍带著一个左手打著石膏、愁眉苦脸的男人走出医院。 “我们去吃晚饭吧!我知道有一家日本料理店的生鱼片很新鲜。”一说到食物,他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刚刚垮著一张脸的委屈神情早就消失无踪。 “怎么去?” “坐计程车罗!你觉得我这副模样还能开车吗?” “就算你没受伤,我以後也不敢坐你的车了。” 他露出很受伤的表情。“为什么?” “不为什么。”柏安妍指指欧阳诚手上才刚出炉的石膏手。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突然停下来,我才不小心撞上他的!” “在哪里停下?” “红灯前面。”声音小了一点。 “你那时候时速多少?” “快一百。”声音更小了。 “你以为你是在高速公路吗?” 他低下头不敢说话。 柏安妍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脸颊,看著他痛得又叫又跳,“你给我说啊!” “在仁爱路上啦!那时候赶著要送一个样本到厂商那边,所以开快了点嘛!” “一定是你的错对不对?”柏安妍作势要往他的另一边脸颊捏过去。 他很快地偏头闪开,“那是因为刚好手机响了,我才挪出一只手想要把手机从口袋拿出来,我怎么知道前面的车子会突然停下嘛!” “你知不知道人家律师对我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快十万哪!” “喔,还好嘛。”他居然反应不大。 “你的车子有保险?”不然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嗯,我这个月薪水还够付,没关系。” 柏安妍睁大了眼盯著他看,不会吧?他的薪水去掉十万还有剩? 她再度非常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怎么都不相信这只笨鸟会有这样的身价。 “怎么样?你不相信啊?”再迟钝的人被这种质疑的眼光盯上三分钟也会有感觉的。 “你到底月薪多少?” 他说出了一个数字,让柏安妍的下巴在同一天里差点掉下来第二次。 第六章 真是没天理! 那天听到欧阳诚月薪多少的时候,柏安妍的第一个反应是,为什么像他这种做事没主见又喜欢闹性子的男人可以年薪两百万以上,而她这么认真刻苦耐劳,而且在同一家公司里忠心耿耿地做了快三年,月薪却还是维持在五位数? 柏安妍咬著笔杆,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就是个工程师嘛!听说是念到了博士啦!可是为什么他的薪水就能那么高?难道他真的有这么高的能力吗?也不知道那家伙上班时都在做些什么……哼! 不公平! 就在笔杆快被她咬断的时候,总经理突然唤她过去。 结果柏安妍在经理办公室里莫名其妙被骂了半小时才被放出来。 因为某笔帐款不小心记错了,少写了一个零,虽然不是她记的帐,但那张收据是她开的。 柏安妍好几次都想不识相地插嘴说这其实不关她的事,要骂应该去骂那个胡涂的记帐员,但经理的口水喷得比坏掉的水管还严重,她连挡都来不及挡,哪有机会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再转念一想,经理八成是昨天晚上又被老婆修理,所以今天到公司来随便找个女性同胞出出气? 全公司都知道经理这职位是靠他老婆关说得来的,所以他对老婆只有唯命是从,老婆说一他从来不敢说二,有什么怨气统统跑到公司来发泄。 “你们这些女人是怎么搞的?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只会挑男人毛玻”果然,重点来了,可以想像昨天晚上伟大的经理不小心犯了错,被亲爱的老婆大人逮个正著。 “那张嘴巴利得像什么一样,非要把人损得抬不起头来才肯罢休是不是?” 嗯,经理昨天一定被亲爱的老婆骂得臭头。 “有没有想过要不是我们养你们,给你们薪水,还辛苦弄了个公司让你们冬暖夏凉,你们去哪里混?你们还不知道感激,只会一天到晚出状况,然後要我们收拾烂摊子。” 这话讲得有点过分了,虽然柏安妍不知道经理的老婆大人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既然牵扯到公司就不应该,再怎么说那也是他自己的家务事,不应该公私不分。 “经理——” “你给我闭嘴!我都还没说完,你居然敢回嘴!” 柏安妍深呼吸一口气,看看手上的表。 “你看表做什么?怎么?我讲的话让你大小姐不高兴是吧?不高兴你滚啊!别在我公司继续做啊!你以为公司少了你就不行了吗?哼!” 柏安妍柳眉一挑,当今受气筒也是有限度的。 嫌她在公司碍眼?那外国客户来的时候怎么就不嫌她凝眼?还给她加班费补贴当临时口译的钟点费? 柏安妍气呼呼地转身就要离去,那个气急败坏、前额发线都快高到头顶的经理又喊住她,“我话还没说完,你想去哪里?” “去上厕所,这是员工最基本的福利吧?如果连个厕所都不能去上,你算是虐待员工喔!” 话一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经理办公室。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想来刚刚经理的吼骂声大家全听见了,同事们个个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柏安妍,那个胡涂的记帐员更是无地自容,只差没躲到桌子底下。 柏安妍用力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扫过四周,只见被她扫到的人连忙低头装忙碌,连副理都把桃子放下,假装拿起一份公文看著。 她叹了口气,代罪羔羊当得这么明显,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跳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所谓职场文化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她顿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 一直到下班,虽然柏安妍都没再被叫进经理办公室,但是她的心情还是很不好,毕竟没有一个人无缘无故挨了顿骂还能有好心情的。 她重重地踩著高跟鞋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像地上那些石砖通通都是经理那张讨人厌的嘴脸——我踩,我用力踩,我踩死你! 喀的一声,高跟鞋的鞋跟被她给踩断了。 唉,祸不单行…… 柏安妍坐在马路旁的花圃旁拎著没了鞋跟的高跟鞋想著。 她向来不是那种会自怨自艾的人,与其哀声叹气还不如想点解决办法比较实际些。 朝四周望了望,柏安妍看见不远处有家7-eleven,於是便提著高跟鞋定进去,先随便买双二十块的塑胶拖鞋穿上再说。 拿著拖鞋要付帐时,她经过冷饮柜,赫然发现柜子下方就放著欧阳诚那天特地从台南带给她的柠檬凉酒!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柏安妍兴匆匆地一口气拿了四瓶,早已将上次宿醉的痛苦给忘得一乾二净。 当柏安妍穿著一双二十块的蓝色塑胶拖鞋,手上拎著一双高跟鞋,怀里抱著四瓶酒回到家里的时候,见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高大人影,左手上包著石膏,坐在她家门口。 欧阳诚的头埋在膝盖上,要不是那身整齐的装扮,看起来还真像个流浪汉。 “喂,你又怎么了?”她看了看外头,又没刮风又没下雨,实在猜不透他这副模样又是为了什么事? 他抬起头,眼眶像是红了。 “怎么了?”柏安妍急忙蹲下。 见他双眼红红的,眼泪也在眼眶打转,但还是很努力地忍著,不肯让眼泪掉卜来。 “妈妈……妈妈她住院了。妈妈昨天晚上突然昏倒被送进医院,好像是过度劳累的样子……小文已经坐飞机到巴黎去了,我现在还在等他消息……爸爸好像也已经赶过去了,只有我什么都不能做……”欧阳诚紧紧咬著嘴唇说著,嘴唇都被咬得快出血了。 “别难过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吗?我相信欧阳妈妈会谅解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著头。 柏安妍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时候安慰人反而会让人更难过,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来,喝点酒。”她把那四瓶酒塞到他怀里。 “为什么要喝酒?”他露出不解的眼神,好像她说的是外星话一样。 他现在担心得要死,哪来的心情喝酒? “反正都已经买回来了,你就喝点定定心吧,待会儿早点回家去等消息。” 柏安妍抓抓头,反正都买回来了,不喝也是浪费,自己一个人喝更过意不去,而且让他喝点酒,说不定他会觉得好过一些。 欧阳诚没有说话,只是很习惯地走进她家,颓丧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欧阳诚!”柏安妍实在受不了他这个委靡的样子,她自己受了一天窝囊气,都已经很需要人家安慰了,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张苦瓜脸! 他抬起头看著她。 “今天晚上你什么也别想,就待在这里陪我喝酒,听到没?”她凶巴巴地命令。 “可是我——” “要你别罗唆你听不懂吗?” “妈妈她——” 柏安妍立即瞪了他一眼,欧阳诚马上低下头,不再说话。 柏安妍当然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欧阳妈妈,她那厢人还在医院状况不明,她却怂恿她儿子藉酒浇愁。 可是看著他这样凄风苦雨的,原本心情就不是很好的她更是一颗心直往谷里掉。 很明显的,柏安妍老是忘记自己酒量不好,几瓶下肚,眼前景色便已经开始迷蒙了起来,她原本想要灌醉的那个男人却恍惚恍惚地看著酒瓶发愣。 “喂……”柏安妍懒懒地唤他:“觉得好点没?” “没有。”他很诚实地说。 “那就继续喝吧!” 他看了看地板上乱七八糟的空酒瓶,“没酒了。” “那再去买啊!”柏安妍说完,迳自呵呵笑了起来。 “我不想喝了,心里很难过。”他把剩下的最後半瓶酒放在桌上,柏安妍马上像只饿坏的猫一样扑上去夺了过来,咕噜几口就喝光光了。 “我还是先回去好了。”欧阳诚沮丧地站了起来,准备要回去。 “不准走!”柏安妍扑向他的脚,牢牢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可是……可是上次你喝醉以後很不舒服,我还是早点回去,免得打扰你休息。” 还不错嘛!看来他是个懂得记取教训的男人。 “不管!不准走!你们这些男人都这样,明明不关我的事却硬要把我拖下水!” 他一头雾水地看著她,“嗯?” “你听不懂吗?没事三更半夜就跑到别人家,也没想过会不会造成我的麻烦,还一厢情愿地要我陪你做这做那,其实我根本都不想做!” “安安,你……” “不要这样叫我!我讨厌你们,讨厌讨厌!” 柏安妍不知不觉把白天发生的不愉快全部都发泄在他身上。 “别哭了……”欧阳诚蹲了下来,把柏安妍轻轻抱进他怀里。 哭了?谁哭了?袋里飘著,柏安妍随便抓了一个下来问。 “我担心你,怕你晚上不舒服又想吐。” “又”想吐? “你昨天晚上喝醉了,又哭又闹,吐得满身都是,我最後看不下去,帮你清洗了一下身体,还找了套睡衣帮你换上。” 很好,他回答了柏安妍下一个还没问出口的问题。 柏安妍烦躁地抓了抓头,想了想,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最後她还是硬著头皮问他:“欧阳妈妈怎么样了?” “小文早上三点多打过手机给我,他说妈妈没事了,只是最近工作比较忙,妈妈一时不太能适应,不过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说有点营养不良,大概是一个人住不会照顾自己吧,小文和爸爸会留在那边一段时间,替她调养身子。” “嗯,还好没事。”柏安妍真诚地笑了笑,总算放下一颗忐忑的心。 要是欧阳妈妈真有事的话,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昨天晚上那样猛灌欧阳诚酒,结果自己却醉得又哭又闹啊! “你还好吧?还会不会想吐?”他从地上爬起来,头搁在床上看著柏安妍。 “不会。”只是头还有点痛而已。 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柏安妍一时间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要感谢他这么体贴,还是要骂他又乘机占便宜?帮她洗澡?谁知道他替她洗澡的时候,脑袋瓜会不会又想些什么? 不过想想他也是一番好意,要是一早醒来见到自己满身都是呕吐物,整个房间都是臭酸味,她大概会马上再冲到厕所里狂吐吧! 而且他的左手还打著石膏呢! 做这些事情多不方便,一定很吃力吧? “我……该走了,不打扰你了。”欧阳诚慢慢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 “你昨天一直睡在床下?”柏安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其实也不算睡,时睡时醒的,担心妈妈也担心你。” 他本来想用左手抓抓头,不过包著石膏的手太重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改用右手。 难怪刚刚她一醒来,一叫他名字马上就有回应,要是他真睡著了,在他身上拳打脚踢恐怕都还叫不醒他。 “那你走吧,再见。” 柏安妍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准备再去洗个澡。 “昨天晚上……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不是故意害你哭的…… 哭?柏安妍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自己的确是哭了,但是为什么哭却已经想不太起来。 “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他露出非常担心的眼神。 柏安妍看著他这样的表情颇不能适应,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他是真的在关心她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既是心虚,又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虽说昨晚喝了一夜酒,不过因为睡得好,柏安妍早上除了有点头痛外,精神倒还不错。 她在上班的途中买了杯咖啡提提神,进办公室的时候,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才刚在位子上坐下,皮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上头没有显示任何电话号码,迟疑了一会儿,最後还是接了电话。 (哥哥说你昨天要他喝酒?)那死欧阳文的声音,一劈头就兴师问罪。 “欧阳文,你哥酒量好得很,昨天喝了一晚的结果是我醉,他没事。”柏安妍口气也好不到哪里。 想当初他们两人谈恋爱的时候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现在有了别人就把她的位置摆在最後面。 (可是妈妈——)欧阳文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没了声音。 她摇了摇手机,再看看上面的讯号,满格啊! (安妍,你不要理小文,这孩子还没搞清楚状况。)是欧阳妈妈的声音。 她说完这句话後,柏安妍隐约听到一旁欧阳文抗议的声音响起。 “欧阳妈妈!你没事吧?昨天欧阳诚好担心你呢!又跑到我家来,可是什么话都不说,一脸死气沉沉的,我实在看不下去,才想把他灌醉让他安静一下。”柏安妍吐吐舌头心虚地说。 (呵呵,那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你别看诚诚那副呆模样,他的酒量可是好得很,以前还常常和他爸爸拼高粱酒呢!)虽然欧阳母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听起来很开怀,大概是难得不见的家人在身边的缘故吧! 柏安妍突然为欧阳诚感到可怜,全家人都在法国,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台湾,哪里也去不了,没有人在他身边关心他、照顾他……也难怪他昨天晚上会伤心成那样。 (诚诚就要多拜托你照顾了。)欧阳母突然说。 然後柏安妍听见那个死欧阳文竟在一旁说什么她大学时代就是个女酒鬼,喜欢拉著人到处跑pub,最後都是人家没醉她自己醉了,还得辛苦把她扛回家。 非常好,欧阳文,你在我的背後说越多坏话,我就越要想办法整你哥哥! 柏安妍听见欧阳母斥责了欧阳文几句,说什么女人家的心思他哪会懂,什么事情都只看表面,都快和哥哥一样呆头呆脑了。 柏安妍捧著手机偷偷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欧阳妈妈厉害。 (我们现在正努力想办法把他弄出来,他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台湾了。虽然这样说很自私也很委屈你,可是我还是想请你这阵子多多照顾他一下。那孩子老是少根筋,神经粗得像米粉一样,常常反应慢半拍,不过倒是很听话,要他做什么都会乖乖去做。)“我知道。” (你知道?)欧阳妈妈的语调听起来有些玩味。 “是埃”他一天到晚往她家跑,不想知道也很难。 (你觉得我们家诚诚怎么样啊?)欧阳母突然问。 “嗯?” (没事没事,只是随口问问。我刚才也和诚诚通过电话,告诉他我没事,想想也应该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欧阳妈妈,你就安心养病吧,至於欧阳诚,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力帮他的。” 欧阳母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我和欧阳爸爸其实都很喜欢你的,那时候你和小文分手的时候还直呼可惜,不能看到你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电话那端有人咳了几声,大概是欧阳文呛到了。 (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欧阳母这句话说得非常小声,柏安妍听不太清楚,还以为自己手机又出了问题。 “欧阳妈妈你说什么?我刚刚听不太清楚。” (没事,没事,你们两个好好照顾自己就好,长途电话我不多说了。)“嗯,欧阳妈妈你自己也多保重,别再累坏了。” (我知道,再见。) (讲够了没?)欧阳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电话费很贵,不跟你多说了。) “谁想和你多说啊!” 这死男人,先是有了学妹不要她,现在又为了哥哥摆脸色给她看,果然是分了手的女人就没人疼。 第七章 柏安妍关上手机,嘟著嘴,一脸闷闷不乐。 欧阳妈妈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不懂,而且欧阳诚表现得那么明显,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在乎她。 只是……柏安妍叹口气。 自从和欧阳文分手後,她一直没把心思放在谈恋爱这件事上头,曾经有过几个追求者,最後也都因为她兴趣缺缺而没了下文。 那时候她身边的朋友都以为那是因为她忘不了欧阳文,事实上,她是因为和欧阳文分手之後,觉得有些累了。 谈恋爱时必须随时假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在男人面前就得扮出最完美的一面来保持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等等…… 柏安妍承认在欧阳文面前,她一直没有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她穿著特地挑选过的衣服、谈著他会感兴趣的话题、配合著他的时间,连一开始和他家人碰面吃饭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交往久了,她就觉得累了,可是又没有办法一下子拆穿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因为那不是他心目中的自己。 所以後来他喜欢上学妹,柏安妍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柏安妍象徵性地消极了半天,然後那天晚上就把衣橱里的洋装偷偷打包起来,因为那是他最喜欢她穿的衣服。 其实柏安妍并不喜欢穿洋装,又长又热又不方便,还不如穿迷你裙或是短裤来得轻松。 恋爱都是需要包装的,就像糖果纵使再甜美,如果没有外面那一层鲜亮的外衣,依旧不会引起人购买的欲望——除非有人根本不在意那层包装,他要的就只是那颗糖。 不过这种人却是少之又少,经过几次盛装赴约後,柏安妍就知道那些追求者喜爱的还是那层华丽的包装。 柏安妍不是没有那样的亮丽外表,只是她不想为他们打扮。 她只想要一个能真正接纳真实的她的男人。 柏安妍也懒得多想她和欧阳诚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总之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 欧阳诚多半会在下班前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然後他会顺道送她回家,在她家看一会儿电视才离去。 有时候他要加班,也会打通电话告诉她,然後道歉。 虽然柏安妍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但也接受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欧阳诚牵起了她的手。 “你是不是喜欢我?”柏安妍看著他的大手握著自己的小手。 欧阳诚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喜欢我?”她满脑子问号。 像她这样迈遢的女人,在他面前不但不修边幅,有事没事还会使唤他,不然就是赏他白眼,一点都不温柔体贴,他怎么还会喜欢她? “因为——”他想了一下,“我想在三十岁的时候结婚。” “你有没有搞错?”一阵黑烟冒完後,柏安妍恢复了一些理性,“你又没钱又没房子,顶多有辆旧跑车,家里破产外加被法院限制出境!你居然还有心思想到结婚?” 而且对象还是她?他是哪根筋不对啊? “我有钱。”他只是淡淡地说。 “你家公司不是破产了?” “我也有房子!” “那不是你老板看你可怜,所以才把他的房子借你住吗?” 他企图做最後的挣扎,“我也还有车子。” “别忘了,你的车子还在我名下!” 柏安妍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但他又把她的手抓了回来,很坚定,却没有弄痛她。 他就这么轻柔又坚定地握著她的手,似乎要牢牢套住她,不愿意再让她跑掉一样。 “放手。” 欧阳诚摇摇头。 他已经错失过太多机会,他不会再放手。 “你放——”话还没说完,欧阳诚便吻了上来,不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柏安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把火升起——王八蛋!你到底要吃我几次豆腐?床也上了,手也牵了,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下吻我? “蔼—”他痛得大叫。 柏安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因为嘴唇上有伤口很痛,所以欧阳诚安分守己了一个星期。 但一个星期之後,他又再度“偷袭”,这次柏安妍在他小腿肚上残忍地踢了一脚,他倒在沙发上疼了一晚上,笑都笑不出来。 再之後…… “嗯……不要亲了啦……”她左闪右躲,却老是躲不开欧阳诚的唇。 欧阳诚很温柔又很有耐心地不断在她脸上吻著,轻柔的吻像浅浅的雨滴纷纷落在她的脸颊上、鼻尖上、额头上、颈子上……温暖的大手爱怜地抚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好似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柏安妍的眼眶有一点点湿了。 他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明明被她拒绝那么多次,明明知道只要用点蛮力就能使她就范,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很有耐心、慢慢的徵求她的同意。 他不单单想进入她的身子,也想进驻她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诚心感动,柏安妍这天晚上很难得地没打他也没踹他,而是用有点含羞带怯的心情迎了上去。 得到她沉默的同意与主动的回应,欧阳诚一把抱起她往卧室走去。jjwxcjjwxcjjwxc 第二天柏安妍醒来後,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柏安妍看著欧阳诚离去後变得空荡荡的小床,眼神有些木然。 她走到阳台上,看著远方灰暗天空里的晨曦。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这样做对吗? 其实她并不在乎欧阳诚有没有钱,或者长得帅不帅,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能真心爱她的男人,这样的要求其实不算多,对不对? 可是她能接受欧阳诚吗? 他……他是欧阳文的哥哥啊! 虽然和他上过了床,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其实也和男女朋友差不了多少,可是她心里总是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她到底是真的爱他?还是只是见他一个人孤伶伶的所以可怜他? 但是可怜他会和他上床吗? 还是因为自己也不甘寂寞? 所以到头来,两个人都可怜,他们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同病相怜? 他们之间真的有爱吗? 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不用接她也知道是谁。 柏安妍并没有接起电话,而是定了过去,将电话线轻轻地拔了起来。 “你最好不要再来找我了。”第二天下班後,柏安妍对欧阳诚直截了当的说。 “为什么?”他高扬的语气里有著不解,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惊慌。 她尽量平静地说:“不为什么。” “是因为你讨厌我吗?” “不是。”她其实并不讨厌他的。 “我爱你!”他突然说出了这三个字,语气相当平静,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一样。 “可是我并不爱你。”柏安妍淡淡地说。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上床?”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是可怜你,也许我只是想要有人陪……总而言之,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你让我想一想再说好吗?” 欧阳诚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柏安妍一眼,然後转过头静静离去。 当天半夜,柏安妍突然接到欧阳文打来的越洋电话。 睡意正浓的她张不开眼睛,接起电话就想开口骂人。 (哥哥说你甩了他。)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柏安妍的脑袋只剩下不到一成还在勉强运作。 “你是谁啊?”她的眼睛还是没办法张开。 (你是不是因为被我甩了,所以现在找我哥哥报仇?)这下她完全清醒了! “欧阳文,你说那是什么话!第一,我没有被你甩,我们是理性分手的!第二,我没有用你哥哥,我和他根本没有开始,哪来的结束?” (怎么一下子精神变得这么好?刚刚不是还要死不活的?) “被你气的!不要告诉我你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我,为的就是这件事!” (我只是想问清楚而已,因为哥哥真的很难过。) “你就只想到你哥哥,欧阳妈妈也是,怎么就没有人想到我?难道我就该任劳任怨地替你们照顾这个大麻烦吗?” (你嫌哥哥麻烦?) “没错,烦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我——”她差点要脱口说出自己根本没有对他很好,“我只是看他可怜。” (唉,算了,这样也好。)“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买到一本外国护照了,可以把哥哥弄出来。我本来还担心哥哥会因为你而不想出国,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大概巴不得能早点离开台湾吧!) “是喔!”柏安妍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她是可怕的魔鬼一样,人家一看到就想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对哥哥是不是真心的?) “不是,我只是玩玩。”她赌气地说。 (你——) “欧阳文,你也够了!什么事情都先预设好立场,好像都是我不对一样,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哥哥他干嘛一天到晚往我这里跑?干嘛没事就牵我的手又亲我?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在一头热,我根本没有在旁边煽风点火。” (你为什么不拒绝他?) “你哥的磨功太厉害了,非得磨到我受不了才罢休。” (他从小就是这样,)欧阳文咯咯笑了一声,(就是一股傻劲,有时候也会得罪不少人。) “你自己也知道他使起性子来是什么德行。” (不过,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怎么?不高兴啊?”哼哼!她突然有种报了仇的快感! (不是……只是觉得……不太对劲,再怎么说,看著自己的哥哥爱上自己的前任女友,我无法那么坦然。) “反正不会有结果的,你也别担心了。” (你真的——) “我不想再听了,结束就是结束了,如果我伤害了他……”柏安妍顿了顿,“我也只能说我很遗憾。晚安,我要睡了。”她疲倦地说完便挂上电话,不想再多说下去。 挂上电话後,柏安妍倒在沙发上,随手抓了一个软呼呼的东西抱在怀里,突然鼻间飘过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抱的是欧阳诚常用的抱枕,而那上头的味道不是洗衣精,也不是洗发精。 再用力地嗅了嗅,她发现是欧阳诚身上的蜂蜜香皂味。 她站起身把灯打开,环顾四周——他的拖鞋、抱枕、书和杂志、cd、外套、裤于、抱枕……触目所及都是他的东西,什么时候他竟然不知不觉地搬来这么多东西? 像是要把她家慢慢地侵占一样。 可是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有察觉到? 第八章 一个月後,柏安妍发现大事不妙了。 她发现自己的生理期晚了两个星期,起初没有太注意,直到隔壁同事抱著肚子喊疼,请她帮她泡杯中将汤的时候,她才突然想到,距离上次的生理期好像是快两个月以前了? 她的背脊猛地浮出一股凉意。 不、会、吧! 她和欧阳诚每次都有做防护措施,只有一次,也就那么一次,他动作太粗鲁把仅剩的一个套子给扯破了。 那时候柏安妍看他急得团团转,要他那个模样出去买可能会被隔壁的高中生妹妹当成变态吧,於是她大概算了一下排卵期,刚好是安全期,所以那次也就没坚持一定要用套子,事後也忘了这件事。 柏安妍趁著午休时间匆匆去药房买了验孕剂,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个人躲进厕所里验孕。 看到验孕条上的颜色时,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为什么她买彩券的运气都没这么好,就那么一次没带套子硬是让她中奖了! 柏安妍颓然地坐在马桶上,茫然地看著手里的验孕条。 这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就快离开台湾了,而且应该是一离开便永远不会再回来。 柏安妍知道如果告诉欧阳诚自己怀孕的事情,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硬要留下来陪她。 其实她并不在乎他会不会对她负责任,突然间,她发现她在乎的是他能不能过得好?能不能顺利地离开台湾?能不能把她忘了,重新找个好女孩? 柏安妍茫然地拿著验孕条,也没丢进垃圾桶,就这么拿著推开门走了出去。 才踏出厕所大门,她就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欧阳诚居然就守在女生厕所门口等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愣之下,柏安妍来不及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 欧阳诚没有回答,略微失神的双眼直直地盯著她手上的东西。 “这什么?”他似乎已经猜出了那是什么。 柏安妍本能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後藏,但已经太迟了。 “那是什么?”他语气平淡但坚持地问。 “没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要藏起来?” “不关你的事。”话一说完,柏安妍便想绕过他回到办公室。 “真的不关吗?”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东西,“不关的话为什么那么怕我看到?” “还我!快点还来!”柏安妍差点没手脚并用的扑在他身上。 下一瞬间,欧阳诚脸上的神情完全僵祝 “这是……”他一脸正经地看著柏安妍,“你怀孕了?”他一点也不懂得遮掩,话一说出口,走廊上好几位同事立刻将眼光投注在他们身上。 “有话到旁边说。”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柏安妍领著他走到办公大楼旁的逃生梯,向他伸出一只手,他也乖乖地把验孕条还给她。 “你真的怀孕了?”欧阳诚迫不及待地问。 “好像是吧。”柏安妍烦躁地摸了摸头发,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就闯了进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那我——”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制造任何麻烦的。” “什么意思?”他的表情严肃到令柏安妍有些害怕,“你想自己照顾小孩吗?这样很辛苦的!我可以——” “谁说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难道你要——”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要拿掉孩子?” 柏安妍咬咬牙,如果要欧阳诚对她死心离开台湾,这是最後的方法了吧! 拒绝他,拒绝得彻彻底底,甚至将两个人牵系起来的孩子也一起拒绝掉。 “我根本不想生下来。”柏安妍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模样。 “你可以嫁给我,以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你和孩子!” “不用再多说了,孩子还没到三个月,这几天我会尽快想办法处理掉的。” “你真的要拿掉孩子?” “为什么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他根本就不是预期中的生命,与其让他生出来受苦,不如让他不要有出生的机会。” 欧阳诚激动地说;“我不会让他受苦的!” “重点不是你!是我!你有没有搞懂?”柏安妍拼命指著自己的脸,“是我不想生!” 沉默了好半天,欧阳诚才闷闷地问出一句话:“因为怕痛吗?” 柏安妍差点当场昏倒在地。 “这和怕痛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甘心也不懂,我爱你!可是为什么你却不肯给我机会?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多久了?我——” 他从第一眼见到柏安妍的时候就爱上她了啊! “你不要再说了。”柏安妍疲 惫地伸出一只手挡在他面前,不想再听下去,“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一时心软,我不该对你那么好,也不该没有拒绝你——” “难道你之前对我那么好都只是因为可怜我?” 柏安妍点点头。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欧阳诚整个人紧绷著,他死咬著下唇,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但他最後还是克制住自己欲爆发的怒气,因为他不想伤害柏安妍。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也没看柏安妍,转身便走。 临关上安全门前,他回过头看了柏安妍一眼。 最後那一眼,柏安妍一直忘不了,他的眼底有著被背叛和被遗弃的伤痛,看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於心不忍。 柏安妍正在考虑该不该去医院拿掉孩子。 听说医生会拿铁钩子之类的器具在子宫里搅呀搅的,把未成形的胎儿搅得碎碎的,再一点一点拿出来。 柏安妍只要一想到这种血淋淋的画面就一阵冷颤,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找了找网路上的资料,看到最新的堕胎药rc486。 泡了—整个晚上的网路,最後终於找到一家可以邮购这种药的网路药局。 这种药局一看就知道违法,哪有不经医师处方笺便能擅自开药卖药的? 柏安妍寄出订购单,心里想著,就是有她这种人,才会让非法的药局老板继续生存下去,而且高兴地数著钞票。 追根究柢,其实她也算是帮凶。 柏安妍无力地叹口气,看看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她到底有没有做错? 隔天柏安妍就收到了药丸。 她回到家,手里摆著的几颗白色小药丸,感觉冰冰凉凉的。 拿起开水,柏安妍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却一时犹豫著要不要吞下药丸? 一旦吞了下去,肚子里那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就再也没有出世的机会了。 嘴里含著一口水,舌头轻轻搅著药丸,淡淡的苦味慢慢渗出…… 电铃突然响了起来,柏安妍一惊,一个不注意把那口水吞进肚子里,连带地也一口气把三颗药丸也给吞了下去。 她微张著嘴,一时之间愣住了。 她真的把药吞下去了? 柏安妍下意识地看著自己的腹部,感受到一股凉意沿著胸腔迅速落到腹部,全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电铃依旧不气馁地响著,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会这样子按电铃的只有一个人! “安安——”门一开,欧阳诚一脸焦急地唤著:“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想要你把孩子拿掉。”他握住她有点冰凉的手,完全没注意到柏安妍无可奈何的神情。 “你把孩子生下来,我照顾就好,你一点都不用烦心。”温暖而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摩挲著她的手掌。“我真的很想把孩子留下来。” “太迟了……”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刚才没有按钤吓到她,说不定她真的会把药丸给吐出来,可是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刚刚吃了堕胎药。” “什么!”他猛地睁大眼睛,好像她吃的是毒药一样,“那不是还在实验阶段,要经过医师诊断才能开的药吗?而且那是针对西方人设计的药,对东方人来说药量可能太强,会有一定的危险,你怎么可以吃那种怪药?”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不少。”柏安妍有点惊讶,“不过什么叫作怪药?至少我不用到医院去让医生拿铁钩在我身体内刮来刮去,痛死了。” 欧阳诚的脸色突然发白。 “怎么了?”柏安妍好奇地问,好像要堕胎的是他一样。 “好可怕……”他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那你还是吃药好了……”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想想不太对劲。 “不对!不能吃药!你不要去堕胎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没了。”倏地,他的眼神黯了—下来,“就像我姊姊一样。” 那种心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柏安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已经吃了药,来不及了。” “什么时候吃的?”他猛地拾起头问。 “刚刚,两分钟前吧!” “吐出来!” “啊?” “去把药吐出来!才刚刚吃下去一定还没在胃里消化,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话一说完,他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将柏安妍抓进浴室里。 “你做什么?放开我!”柏安妍拼命挣扎,却发现他的力量大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他什么时候力气变得那么大了?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难道之前他都只是在让著她而已? 他的手指眼看就要伸进她嘴里。“快吐出来!” “不要!” “不要任性!”他霸道地道。 到底是谁在任性? 欧阳诚的手指粗鲁地伸进了柏安妍的喉咙,她一气之下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但是他没有叫痛,也没有抽回手,只是嘶了一声,手指仍继续往她喉咙深处伸。 柏安妍口齿不清地要他快放手,心急之下又狠狠咬了他几口,直到嘴里尝到一股咸腥的液体……她猛地一阵反胃,一堆酸水就这样吐了出来。 他还是不气馁地继续为她催吐,直到看见几颗不成形的白色药丸飘在马桶里才住手。 “终於吐出来了。”他一脸欣喜地望著柏安妍。 因为呕吐的强烈作用,柏安妍的眼里积满泪水,她实在很想踹他一脚,却发现自己全身虚脱无力,根本力不从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 柏安妍虚弱地从马桶旁爬起来,凑到洗手台去漱口。 欧阳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著柏安妍。 柏安妍扶著洗手台也看著他,心想这么大一个人挤在她的小浴室里真是碍眼。 两个人就这样对看著,柏安妍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也爱著他也说不定。 而且可能是很爱很爱…… 只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所当然,而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心意。 但她转念一想,他要是就这么在台湾和她耗下去,对他的未来一点帮助都没有。 欧阳文说他们已经可以把他弄出国了,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恐怕永远都不能再踏出台湾一步,继续一天到晚担心著随时会被那些讨债人发现——严重点的话,甚至可能得去坐牢。 她不能让他冒这样的危险。 如果她也爱他,是不是就应该为他的未来著想,而不是只是自私地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你走吧。”再一次地,柏安妍冷冷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你还会想把孩子拿掉吗?”欧阳诚冷静地问。 “那不关你的事。”柏安妍把头转开,不知道眼里的泪水是真是假。 “如果你不想再看见我,从此以後我不会再来烦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想再看见你。”一股酸味涌上来,她的眼睛又迷蒙了起来,“我会把孩子拿掉的。” 他转过身,在浴室门口走走停停,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後还是走了。 这样,他就再也不会有牵 挂,再也不用担心,可以安心地离开台湾了吧? 欧阳诚趁著柏安妍去上班的时候,把放在她家里的所有东西打包好一并带定。 柏安妍下班回家後,看著突然空旷不少的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滋味。 她翻出剩下的白色药丸,叹了口气,还是吞了下去。 她不敢一个人承担那样的责任,不敢一个人接手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其实她很胆小的,她多希望能有一个人陪著她一起面对这一切。 但是她不愿就此绊住欧阳诚,他的未来不在这里,留下他,只是让他一辈子就这样毁了,过著不见天日的悲惨生活。 咦?她的脸上怎么湿了? 柏安妍抬手—摸,什么时候她又哭了?她以前明明不爱哭的啊! 为什么遇到欧阳诚以後,她就常常不知不觉地哭了呢? 柏安妍抱著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眼泪不停流著,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闯入她的生活,在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後,就这样离开? 柏安妍完全忘了从一开始都是自己逼他离开的,但人在伤感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否认自己曾做过的事情。 那天夜里,柏安妍深刻地感到寂寞的滋味,一个人在小小的床上翻来覆去,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柏安妍拿著冰牛奶冰敷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时,突然肚里一阵绞痛,随即身下感到一阵温热的湿意。 她的下体出血了,虽然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但她的心里还是一阵慌乱。 颐不得不敢上医院的恐惧,柏安妍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门跳上计程车直往医院奔去。 一路上,下半身的湿意不断蔓延,她著急地催促司机开快点。 “小姐,赶那么急做什么?你要生孩子啊?”司机不耐烦地说。 “没错,我就是要生孩子了!” 司机回头看了她平坦的肚子一眼,“小姐你骗谁?” “我要流产了,这算不算生孩子!” 司机马上二话不说,在十分钟内把她送到医院, “你是不是自己乱买那种药来吃?”上了年纪的妇产科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没说出药名,只是强调了‘那种药”这三个字。 “嗯。”柏安妍紧张地点点头。 “唉,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真是的……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不好好爱惜碍…” 一面碎碎念,医生一面慢慢地在键盘上敲著,“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异常出血而已,胎儿没事。” “没事?” “怎么,不高兴啊?”医生懒懒地看她一眼。 “也……不是。”柏安妍的手不自觉地轻抚上平坦的小腹,想著肚里的小生命差点就被她活生生给赶出这个身体,却固执地想要留在她的肚子里。 医生淡淡地说:“想要拿掉的话,要请孩子的父亲来签手术同意书。” 柏安妍坐在遮住医生脸的电脑萤幕後面,愣愣地看著摆在腹部上的双手。 “我开点药给你,回家多休息就行了。那种药喔,市面上假药一大堆,价钱也乱喊,都是专门用来骗小女生的。好了,以後自己要多注意身体,知道吗?” 柏安妍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正要离去,医生忽地唤住她,“要不要顺便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不是药都已经开好了?”柏安妍一脸狐疑。 “检查一下胎儿埃张护士,麻烦你带她到隔壁去做一下超音波检查。” 柏安妍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位面貌严肃的中年护士便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隔壁房间去。 “呃,护士小姐——” “躺下。”护士指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 “我想——” “躺下没听见吗?”她有些不耐烦了。 柏安妍只有乖乖躺下,想著反正忍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掀开上衣,冰冷的凝胶敷上小腹,她忍不住一缩。 护士的手熟练地拿著仪器在她的腹部上来回移动了好一会儿,然後柏安妍听见她轻声发出了“咦”的一声。 “怎么了?”柏安妍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肚子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啧啧。”护士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 柏安妍忍不住又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小姐,要不要自己看看?”护士回头问柏安妍,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带著一种淡淡的感动微笑。 柏安妍支起身子,努力地想要在闪著萤光的萤幕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左看右看,看了老半天只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光点,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你瞧。”护士的手指著萤幕上的某一点。“是双胞胎呢!两个小家伙的心脏在这里一跳一跳的,好可爱呢!” “双胞胎?”不会吧,一个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来个双胞胎! “是啊,拿掉真是可惜了,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很可爱。”护士慈祥地微笑著。 要是像他们的爸爸就糟糕了,柏安妍在心里想著。 “小姐,小孩子真的很可爱呢,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柏安妍低下头没回答,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卫生纸,擦去腹部上的凝胶。 第九章 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柏安妍怀孕了,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了转变。 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是怜悯,有的是不解。 柏安妍不想多解释什么,两个星期後便递了辞呈。 与其等著上头用未婚怀孕的藉口来继续压榨她,还不如趁早辞职,少受点气,也少听点闲话。 上班的最後一天,副理特地送了柏安妍一篮葡萄,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这是柏安妍第一次正眼看副理,以前他总是躲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削水果,一副不问人间世事的模样,但後来她想,也许他反而是最了解一切的人。 “谢谢副理。”柏安妍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自己多保重。”副理笑了笑,然後又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拨起葡萄皮。 因为是双胞胎,所以肚子大得很快,才三个多月柏安妍就得买全新的孕妇装,不能再穿以前的宽松旧洋装。 一个女人未婚怀孕总是免不了被指指点点一番,柏安妍甚至听见隔壁高中生妹妹的母亲拿她当活教材,说著将来长大了千万要小心男人,别把自己搞得像隔壁的阿姨一样,肚子大了又没人要。 柏安妍听了难过得想哭。 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股勇气又重新涌现。 当天晚上她决定告诉父亲这件事。 柏文卫听了之後,完全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淡淡地问了句:“你後悔吗?” 柏安妍歪著头想了想,随後爱怜地看了看微凸的腹部,“没有。” “那就好,只要你不後悔,爸爸会支持你的。” 她的眼泪瞬间涌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这阵子总觉得情绪特别容易激动,随便一点小事都能催出不少眼泪。 “要不要到爸爸这边来?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我考虑看看。” “你再想想吧,一个女人总是辛苦了些,到法国来至少还有爸爸可以依靠。” “我知道,谢谢爸爸。” “说什么谢谢,我还要谢谢你呢!本来前几天还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抱个孙儿玩玩,没想到你今天就打电话来告诉我要做外公了,而且还是两个!呵,不来也没关系,预产期什么时候?到时候我飞回台湾去帮你坐月子。” “爸!” “怎么?帮自己女儿坐月子也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不过那通常不都是丈母娘才会做的事吗? 因为自己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柏安妍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欧阳母。 她连忙摇摇头,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而且欧阳诚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这一天柏安妍本来要去做产检的,结果因为睡过了头没去成,最後只好到附近的超级市场买点生鲜食材准备做午餐。 走在回家的路上,柏安妍正想著要不要去法国生孩子顺便坐月子,因而没有注意到好几辆新闻采访车从她身旁飞驰而过。 柏安妍回到家,随手打开电视,一则新闻快报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本来要去做产检的那家医院居然失火了! 柏安妍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但让她激动得跳起来的原因不是因为这则消息,而是她在电视萤幕里看见某个男人! 那是欧阳诚! 他居然和在医院四周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争执,还激动得直喊著要进去,数十名警察将他拦在封锁线外。 柏安妍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会在那家医院出现,为什么那么急著想冲进医院,她抓起钥匙马上冲出家门,直往那家医院奔去。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门口,果然见到欧阳诚还在和警察坚挣不下,几个警察都已经拿出了警棍蓄势待发,准备他再闹下去的话,就先k他几下。 柏安妍隔著人群大喊一声。 “欧阳诚!” 他没听到,人实在太多了。 看了看四周,柏安妍急忙抢过一个警察手中的扩音器,不客气地把音给调到最大—— “欧阳诚!”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往柏安妍这边看,警察、记者、摄影师、刚跑出来的医生和护士、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当然也包括了名字的主人。 所有人都安静了三秒钟,直到某个男人突然推开拦著他的警察往她奔来,口中还满是欢欣地叫著——“安安!” “不是说过不要再叫我安安?”恶心死了! 柏安妍把手里的扩音器还给一脸莫名其妙的警察。 “安安,你没事吧?” 欧阳诚用力抓著柏安妍的肩膀使劲摇著。 “没、没事,你不要再摇了,我真的没事。”柏安妍被他摇得头晕眼花。 他猛地一把抱住柏安妍。 “我好担心、好担心……好怕你就在这家医院里面……万一以後我永远都见不到你该怎么办?” “呸呸呸,你说这什么话?什么叫作永远见不到我?” 她没好气地推开他,心里却满满都是感动。 “因为我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所以本来想再来看看你的,没想到一来就发现这家医院失火,我怕你在里面做产检也被波及,所以才急著想冲进去找你!”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做产检?”柏安妍狐疑地瞅著他。 她要做产检的事情应该只有她知道啊! “我……” 欧阳诚低下头。 “我查到你会到这家医院来做产检,也知道你没有拿掉孩子……” “欧阳诚,你这是偷窥人家隐私耶,我可以告你的!” “安安!不要这样,除了这样做,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过得好不好?我——” “那你今天跑来这家医院就是想和我道别是吗?” “呃……其实你每次产检的时候我都会等在医院门口看著……” 柏安妍伸手用力拧了拧他嫩嫩的脸颊,“欧阳诚!” “痛痛痛,我就只有看,什么都没做啊!” 他摸著自己的脸颊不停呼痛,“我想你嘛!”他理直气壮地说。 柏安妍看著他,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他说他明天就要走了…… “什么时候走?”瞬时,她的口气软了下来。 其实,能再见到他,她的心里是很高兴的。 “明天中午的班机。” “你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他点点头。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 “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他突然问,“安安,我真的很爱你,你和我一起去加拿大好不好?” “不好。”柏安妍直接拒绝。 欧阳诚不解地看著她,“为什么?” 柏安妍指指自己的肚子,“这就是为什么。” “去加拿大生有什么不好?” “我不想。” “安安——” “我不是告诉你很多次了,不准再这样叫我!”柏安妍又用力拧了拧他的脸颊。 “蔼—”欧阳诚委屈地揉揉再度惨遭蹂躏的脸颊,“那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肚子。” “我们先回去吧!”柏安妍看了看四周,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然後柏安妍主动拉起他的手,两人一起走了回去。 “安安……” “又怎么了?”她已经懒得再次警告他不准这样叫她。 “这是你第一次牵我的手。”他的大手不轻不重地反握住她的手。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柏安妍直截了当的问。 “还好,只是很想你。” “除了这个之外。” 欧阳诚抓了抓头,“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想你。” “你平常到底在做些什么?” “上班下班,回家睡觉。” “不去看电影,不去上馆子了?”柏安妍像是质询地问。 “自己一个人不想去……” “欧阳妈妈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上次住院後就有特别注意调养身体,现在已经好多了。” “欧阳伯伯呢?” “现在还在法国陪妈妈。他们两个正商量著要不要在法国开一家中国餐馆,我老爸的手艺可是很不错呢!” “真的吗?那我以後去法国就可以吃免费的罗!” “那当然!”他顿了顿,“不过,你会去法国吗?” “我老爸人也在法国,他有问过我想不想去法国把孩子生下来。” “你想吗?”他的语气略带兴奋。 “刚刚有想过,不过还不确定。” “安安……”他将身子挪近了些,握起她的手。 “嗯?”她没有挣开他的手,双眼直勾勾地看著欧阳诚。 “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好吧。” 他开心地俯下身,用手摸了摸柏安妍的肚子。 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大手在她的腹部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真的是双胞胎吗?” “这也是你查医院病历查出来的?” “嗯!你知道吗?那时候知道你没有拿掉孩子,而且还怀著双胞胎的时候,我高兴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键盘萤幕都掉在地上,还毁了一个样品,结果加班赶工赶了三个晚上才做出一个新的样品来给客户。” “傻瓜……”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的头低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在她的腹部上。 “他们会动了吗?” “会啊,才几个月就皮得很,常常在我肚子里踢来踢去。” “我真想看看他们出世的模样。” 柏安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抚摸著他那一头乱发。 这时电钤响了起来,欧阳诚抢著过去开门,原来是邻居的妈妈来还之前借的锅产。 邻居妈妈临走前,对著柏安妍悄悄地说:“男朋友?” 柏安妍只是笑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是孩子的爸爸?”她指了指柏安妍微凸的腹部。 “嗯。”这次柏安妍点了点头,脸上不自觉地浮出淡淡的微笑。 “看起来是个好人,柏小姐,你真幸福。” 那天晚上,欧阳诚留在柏安妍家过夜。 他抱著她坐在沙发上看著电视新闻,一面看,一面不住地摇头。 “安安,如果你真的被困在失火的医院里面,我一定会进去把你救出来的。” 他对柏安妍说。 柏安妍抬头看著他,“可是你不是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你会後悔的。” “不会,我从来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後悔。” 欧阳诚轻轻地搂著柏安妍,一面听著音乐,一面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著话。 她问他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她既不漂亮又不温柔,对他一点都不好,还常常把他当佣人使唤。 他低低地说了些什么,柏安妍没听清楚,只知道坠入梦乡前,感觉到他柔软的唇似乎曾在她的额头上逗留。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欧阳诚人已经不见了。 走出房间,看著空无一人的客厅,柏安妍终於知道一件事,其实她的确爱著他。 她不怪他最後还是离她而去,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答应他的求婚。 挺著微凸的肚子,她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些惆怅。 其实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面了,但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著欧阳诚曾经在这个家里面留下的身影。 他辛勤打扫的模样、他在厨房里为她准备宵夜的背影、他在台风夜里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书的神情……还有他轻轻搂著她一块在沙发上说些思心得要死的甜言蜜证阳。 柏安妍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脸颊上已经湿了。 为什么她又再次与爱情擦身而过?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而且这次还多了两个拖油瓶。 不过她不後悔。 就像欧阳诚说过的:他从不对以往的事情後悔,因为那於事无补。 她爱欧阳诚,所以她也会好好的爱他们的孩子。 不过以後两个人是不是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她不知道,不过她这辈子心里就是有他了,而且别人难以取代。 第十章 在柏安妍认定欧阳诚已经离开台湾後,没想到他又突然出现,而且搬著大包小包跑来按柏安妍家的电钤。 外头还下著雨,他淋得一身湿答答。 柏安妍非常惊讶地看著他,脑海里浮现她第一次在台风天里捡到他的画面。 “我没办法离开台湾了。” “啊?什么意思?” 他哭丧著说:“我到了机场才知道,我买的护照过期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柏安妍忍不住大吼。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买机票的时候还没过期啊!” 天啊!那家旅行社居然替他买了本这么快就过期的护照?他以後真有机会出国的话,一定不会去找那家旅行社! “那你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 柏安妍啼笑皆非地说:“不知道?不知道你会提著所有家当跑来找我吗?” 根本就是吃定她了嘛! “我可以住你家吗?”欧阳诚怯怯地看著她。 “你的老板不是把他的房子让给你住?” “三天前我就从老板家搬出来了,他要把那栋房子卖掉了。” 所以他现在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无家可归了。 “欧阳妈妈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我在机场的时候和他们通过电话了,三个人轮流念了我十几分钟。” 柏安妍无力地用手扶住额头,要是她儿子做出这种乌龙事,她一定不会承认那个人是她儿子。 怎么会有人护照过期了都没注意到! “那你现在怎么办?你的工作呢?还在吗?”辞了,不过那时候老板还是丢了几个计画给我,要我到了温哥华後继续研究,所以我想就算我现在回去找他,他应该也不会拒绝我。” “这就是你所有的家当?”柏安妍往後看了看他身後的三大箱行李。 “嗯。” “唉!”柏安妍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拿进来吧。” 尽管表面上看似无奈,柏安妍的心里却是喜悦的。 他回来了,他又回到自己身边了。 这不是梦吧?她轻轻捏一捏自己的脸颊,会痛耶! 欧阳诚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柏安妍的心儿怦怦地跳个不停,嘴角尽是掩不住的喜悦,好想就这么扑在欧阳诚的身上紧紧抱著他,不再让他离开。 但是她不想让这个胡涂的男人发现自己的喜悦,於是悄悄侧过身子,背对著他偷偷傻笑。 只是她不免又有些埋怨,这个男人这么快就跑了回来,那她前天晚上流的那堆眼泪不都白流了。 哼哼,这笔帐以後一定要好好讨回来才行。以後……时间可多得很。 柏安妍看著欧阳诚这只大熊熟练地开始摆放东西的时候,又幸福地笑了起来,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欧阳诚才进门没多久,电话便响了起来。 (哥哥到了没?)是欧阳文!时间算得可真准,以前和她约会的时候都没这么准时。 “才刚到。” (又要麻烦你了。) “不然我能怎么办?” (他说他可以和你先住几天。) “那之後呢?” (之後?难道你不打算和他结婚吗?) “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难道他也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你不是……)欧阳文咳了几声,声音压低了些,(你不是已经怀了哥哥的孩子?听说还是双胞胎。) “他告诉你的?” (不然你以为我这么神通广大吗?) “怎么,嫉妒吗?”柏安妍突然有点得意。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想到以後可能要叫你大嫂,觉得挺别扭的。) “哼,可惜你现在还没有这个机会,不然我还真想听你叫我几声大嫂呢!” (你不想嫁给哥哥?)欧阳文有些吃惊。 “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我以为你一定会——) “谁?是小文吗?”欧阳诚搬好行李,不识相地跑过来问。 “拿去。”柏安妍懒得再和欧阳文耗下去,便把电话递给欧阳诚。 反正是欧阳文打过来的,国际电话费是他付,他们要讲多久都没关系。 “没有,上次那个样品被我打坏了,後来又重做,不过重做的时候发现少了两根螺丝就是了。” “唉,别说了,那天安安要去产检时医院发生火灾,所以我也不知道宝宝好不好……” 柏安妍越听脸上的黑线越多,搞什么?怎么所有大小事情都要跟欧阳文一件件报告啊? “鸡汤?四物?谁告诉你的?是妈妈呀,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买。” 她都还没生,他干嘛这么急著去买坐月子的食材? “不是急啦,先自己做做看嘛,总不能让安安当我的试验品啊!刚生完孩子很辛苦的。”欧阳诚对著电话筒说著。 柏安妍心里有一丝丝甜意,抬眼望向欧阳诚,他也刚好看过来。 两人相视淡淡一笑。 “不讲了,我还有好多东西要整理,等一切都弄好後我会再打电话给妈妈,就这样了,再见。思,我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好像都不对,还好当初没听你的。” 欧阳诚一挂上电话,柏安妍还没开口问,他就自己靠了过来,一五一十地把刚刚兄弟俩的谈话重新讲一次给她听。 可是她对前面一大堆家常话没兴趣,唯一想知道的是他最後说的—— “你最後和欧阳文说什么?” “嗯?” “就是你说,好险你没听他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喔!那是之前我对他们说我很喜欢你的时候,小文给我出了一堆主意,说什么你喜欢游山玩水、喜欢穿洋装、喜欢出去外面吃饭……倾囊相授了一大堆,可是过没多久我发现阿文说的统统不对,你喜欢放假在家好好休息、喜欢穿短裤和迷你裙,还喜欢自己在家做饭,和他说的完全都不一样。” 柏安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然不一样,以前她是为了欧阳文才去做那些改变,而面对欧阳诚,她完全不用掩饰,直接在他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好险我没听他的。”欧阳诚像是心有余悸似地拍拍胸脯,“不然你一定老早就气得把我赶出你家了。” “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把你踢出去。”柏安妍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要踢也是因为你脸皮太厚,没事就只会跑到我家给我添麻烦。” 欧阳诚笑了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可是我总觉得,还是靠自己来了解你比较好,你和小文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多多少少都会变的,如果将以前的印象套在你身上,不只是我吃亏,对你来说也不公平,对不对?” 柏安妍直直地凝视著他,没想到这只笨鸟也会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六个月後,柏安妍的肚子已经大得可以用“举步为艰”来形容了。 她每天只能吃饱睡、睡饱吃,四肢浮肿得像足足胖了二十公斤,体温又偏高,哪里都不想去。 看著镜子前这副臃肿的丑模样,柏安妍突然很佩服那个“服侍”了她半年的男人,不但平常要上班加班,回到家还要伺候她,常常到深夜才能睡,第二天一大早又要爬起来上班。 欧阳诚仗著自己无家可归,硬是在柏安妍家住了下来,赶也赶不走。 柏安妍也认了,反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有他在除了可以挡挡左邻右舍的闲言闲语,还多了一个免费的佣人。 而且她现在没收入,他每个月坚持缴给她的六位数房租变得相当重要。 柏安妍有时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或是太实际了? 不过欧阳诚从来没有抱怨过,就算要他喝光自己炖失败的鸡汤也没见他抱怨过一句。 他只是眨眨右眼,皱起鼻子,然後苦恼地说:“安安,好像又失败了耶!真伤脑筋,我什么时候才能炖出成功的鸡汤给你喝呢?” 柏安妍通常只会半躺在沙发上看著他,微微笑著,不回答他的话。 这天晚上欧阳诚说他要加班,所以会特别晚回来,要柏安妍自己多注意身体状况。 结果才挂下电话,柏安妍的肚子便开始不对劲,一阵一阵地抽痛。 柏安妍捧著肚子叫疼,赶紧又拨了通电话给欧阳诚。 他在公司急得说要开车回来载她去医院。 柏安妍喘著气,“不要,我自己叫计程车去。” “安安!我要去!” “不要任性!你也不想想你那部跑车只是虚有其表,里面窄得不得了,我这么大的肚子要怎么塞进去?而且光等你回来就要浪费半小时,我还不如直接叫计程车比较快,你到医院去找我就好了。” “好,我马上去!”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连去哪家医院都没有问。 柏安妍只好又拨了通电话告诉他。 她挺著大肚子辛苦地走到楼下,招了一辆计程车便坐了上去。 司机一听柏安妍要生了,二话不说以破百的时速在十分钟内把她送到医院。 柏安妍采用的是自然生产,躺在产房的病床上,她用尽力气想要把那两个捣蛋鬼给生出来。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站在一旁的欧阳诚不断要她深呼吸,可是柏安妍只觉得他吵得要死。 “你安静一点好不好?我已经很努力了!”柏安妍瞪了他一眼,指甲掐进他的手里。 “啊!好痛!”他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抽回去,“安安,你到底痛不痛?” “废话!你不会看吗?”她已经痛得满脸都是汗了啊! “可是为什么你都不叫?我看电视那些孕妇生产的时都叫得好大声……蔼—痛蔼—”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波阵痛袭来,柏安妍抓著他的手一紧,指甲又掐进他的肉里去。 “你闭嘴!我都没叫痛,你在叫个什么劲?”柏安妍已经痛得理智全失,不顾形象地对他大吼。 “安安…… “该死的,你不要这样叫我,还不都是你害的!一次就让我怀个双胞胎,结果现在生都生不出来!” “安安……” “做什么啦!” 柏安妍觉得自己一定是痛昏头了,直到他这样叫她好几回以後,她才发现他的声音里好像有哭音。 柏安妍转过头去看,他的眼眶真的有点湿。 “怎么了?我抓你抓得太紧了吗?” 柏安妍想把手放开,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不是,我看你这样痛:心里也好痛……” “笨蛋!”柏安妍有气无力地骂著。 “而且我的手也被你捏得好痛……” 一气之下,柏安妍又用力掐了他的手好几下,痛得他的眼泪悬在眼眶几乎快掉落。 柏安妍不知道自己到底痛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手越来越没力气,医生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不行,拖太久了,要剖腹才行。”医生拉下手套,马上吩咐护士准备开刀。 “剖腹?”欧阳诚在一旁慌得跳了起来。 “不然孩子出不来啊!”医师拿过一张手术同意书给欧阳诚,“你是孩子的父亲吧?请在这张同意书上签名。” 欧阳诚拿著笔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柏安妍一眼,想徵求她的意见。 “该死的,你快签下去,我快痛死了!”柏安妍咬著牙对他说。 “可是……”他还在犹豫中。 “欧阳诚!” 他马上签了下去,然後脸色苍白地跟著被一起推进了开刀房。 “安安,不要伯喔,一下子就过去了,不会有事的。”欧阳诚的声音有些发抖。 柏安妍痛得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後伸出一只手。 他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欧阳诚……”她轻轻地唤他的名。 “什么事?”他特地弯下腰来将耳朵贴在她嘴唇前。 “看我出院後怎么修理你……都是你害我痛得这么厉害……” 他乾笑几声,然後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接著他转过头,柏安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看见他高大的身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眼睛闭得死紧,脸色苍白得吓人。 “怎么……”她勉力撑起自己的卜半身,侧过身子望去,见到了那个让他昏倒的凶手——一支十分粗大的麻醉针。 “哎呀!欧阳先生昏倒了,怎么办?”一个小护士有些慌张地说。 “先别管他,快给我打麻醉吧!”柏安妍躺了回去虚弱地说。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柏安妍依稀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接著是第二声……柏安妍转过头看了一眼还倒在地上的男人,欣慰地闭上眼睛。 “安安?”有人在叫她,但是她全身酸痛,只想再多休息一会。 “安安?”那个声音不死心,继续又叫个不停。 最後,柏安妍一挑眉,睁开眼睛看著那个害她现在躺在床上的男人。 “你叫够了没?”柏安妍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是谁害我害得这么惨的?还不让我好好休息。”她转过身不理他,一动却扯到腹部的伤口,痛得她哇哇叫。 “安安……” 柏安妍叹了—口气,既然躲也躲不掉,乾脆直直地盯著他瞧。 他拿出一枚戒指,放在她打著点滴的手上。 “欧阳诚。”柏安妍看著那枚戒指,“你要放也放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好吗?不然我怎么看啊!” 他马上跑到病床的另一边,然後把那枚戒指放在她的另一只手上。 柏安妍拿起戒指端详著,那是一枚刻工很精细的戒指,金色的戒座上镶著一枚灿烂的钻石,虽然不大,但光彩夺目。 “我不是说过,我不想嫁给你吗?”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点开始动遥 毕竟孩子都已经生下来,同居也半年了,和结婚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只差有没有那一张证书而已。 “我现在也还不能娶你啊,” 柏安妍疑惑地看著他。这什么意思? 之前拼命求她嫁给他,求到她烦不胜烦,还下了最後通牒,他要是再敢求一次婚,她就卖了他的车! 怎么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他却反而打退堂鼓? 那这枚戒指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什么意思?”柏安妍的口气居然有些急了。 “我现在不能结婚啊,为了躲那些投资人和法院,只要是需要身分证才能做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啊!” “那你之前为什么求婚求得那么高兴!”柏安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欧阳诚也没叫痛,大概是柏安妍现在身体虚弱,手上没什么劲吧! “其实我本来是想在你生完孩子後马上向你求婚的,结果没想到在产房里昏倒了……”欧阳诚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头,“可是我後来才想到,要结婚的话就要去法院注册,如果我现在进去法院,大概就出不来了吧!”他露出苦恼的表情,然後握住柏安妍的手,“安安,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娶你,你会不会生气?”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原本她的态度已经有点软化了,只要他再加把劲,说不定哪天她就真的答应了。 可是他现在突然这么说,反倒变得像是她很想嫁给他了。 现在说不要也不对劲,说要又太不矜持,柏安妍乾脆嘟著嘴不想理他。 “安安,你生气了?” “没有。”柏安妍赌气地转过头。 “其实我很快就可以娶你了,你不要生气。”他笑眯眯地说。 “嗯?”什么意思? “向法院申请限制我出境的那位债权人,因为自己的投资行为有问题,最近反而被法官起诉,需要大笔金额的保释金,小文便和他做了个交易,只要他撤销对我们欧阳家的告诉,我们就给他两百万。那个债权人因为被逼急了,一口就答应了。现在就等他收到钱,然後撤销对我们家的告诉。”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不是公司都已经破产了吗?” “小文在国外玩了不少股票,全部卖了就差不多这么多钱吧!” 柏安妍张大了眼,没想到欧阳文居然会玩股票呢,而且还玩得这么好。 “所以……你现在可以离开台湾了?”她有些迟疑地问。 那……他会不会离开她呢? 不过柏安妍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欧阳诚专注地凝视她,“不会,我会一直赖在你身边不走。” “厚脸皮。”柏安妍捏了捏他的脸颊,却没怎么用力,脸上尽是隐藏不住的幸福笑意。 “我现在太穷了,而且还有债务要还,不过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把这些债务还清的。等到我们家还清了钱,我们再到法国去结婚好不好?这样我爸爸妈妈,还有你爸爸,就能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了。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买最漂亮的婚纱,在最高级的五星级饭店宴客,然後——” “好了啦,别再说了。”她看了看手里的戒指,心里一阵暖和。 光是这枚戒指,大概就花光了他好不容易存起来的钱吧! 反正,不管婚纱是不是最漂亮的、不管酒店是不是最高级的,只要他说出口,她就会答应。 “安安,谢谢你。”他把头低了下来,抵在她的手臂上,温柔地摩挲著。 “谢什么?”柏安妍转过头来,爱怜地看著他浓密的头发。 “我一直希望,自己三十岁的那年可以结婚,然後生一对孩子,拥有一个家庭,现在你都给我了。我真的好爱你,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你。” “谁想和你结婚了?”虽然仍有些嘴硬,她的手还是轻轻握住那枚戒指。 “我的车是你的,我的孩子也是你的,我的人更是你的,这还不算吗?”他像个孩子似地在她手上蹭了蹭,“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要跟你姓都没关系喔。” “才不要!那我不是得和你一起还债?”虽然骂著,嘴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不用不用,我才舍不得让你吃苦,债我来还就好。” “哼!”柏安妍故意别过头去。 欧阳诚一脸无辜地看著她,“安安……”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这样叫我?” “都叫那么久了,现在还这么坚持做什么?” “欧阳诚!” “安安……” “烦死了,不准叫!” “安———” “不准叫!不然我卖了你的车喔!”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已经不怕了……” 算了,她认了,反正打从第一次把这位不速之客拎进家门起,她就知道自己再也赶不走他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