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妻入瓮》 序 坚固柔情千风 这是一个关于坚强的女人与深情的男子之间的故事。 坚强的女子有很多种类型,即使自身条件弱,依然可以拥有强悍的性格。对于男主角,我一直很喜欢才华洋溢、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一定要先是才子,然后再是美人喔!) 可是,有才有貌还不够,这样的男子还要柔情似水、深情如海,才称得上“绝代佳人”。(男子也可以称为美人吧?美人是应该不分性别的,所以《擒妻入瓮》里的美人,指的可不是女主角喔!)当然,这样的男子一定是坚强的,足以做任何一个女子的靠山,让人觉得安心又窝心。 这样想来想去,就有了卓云帆这个形象。 因为喜欢《孙子兵法》,所以整体的背景设置就有了雏形,即是战乱年代,英雄辈出的时候。 坚强的女子,温柔的男子,再加上战乱背景,就有了这个故事。虽然这样的设定可能和一般言情小说有些出入,但男女主角追求爱情的心境却是一样的。说千小风有一些些任性也罢,或是有一些些异想天开,总之,还是希望您会喜欢这样的故事喔。 那么,希望下次再见!(笑) 楔子 在这块大地上,大大小小总共有著八个国家。 位于中央位置的是玄同国,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经济繁荣,兵力最为强盛;它的四方分别是东夷、西羌、南蛮、北戎四国,这四国之中,又以西羌发展最为迅速。在这五大国之间,还夹著见素、抱朴、归真三个小国。 这八国长久以来一直和平相处,然自从西羌国新任皇帝上任后,便不断扩增兵力,蠢蠢欲动,似有将其他七国并吞、一统天下的意图。一年前,西羌国突然出兵攻下离它最近的抱朴国,如今又想染指见素,十万精兵直攻见素而来。 见素国虽是小国,但其皇帝贝弘轩为一代仁君,只是个性有些柔弱,再加上虽然后宫嫔妃众多,却没有一位产下男孩,致使皇位传承成了大问题,又加上强敌压境,见素国从头到下都处在不安的气氛当中,许多皇亲贵族与大臣们见国家岌岌可危,不少人都兴起了谋夺皇位的念头,这其中就包括国舅杜允文。 国舅杜允文也正是此次领兵打仗对抗西羌入侵的统帅,但这个草包在朝廷上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刚到了战场上就被人家射中一箭,然后躺在床上养病,失去了首领的军队混乱不堪,兵败如山倒。 看来见素国的前途确实岌岌可危啊! 第一章 “我要做将军!” “公主,您是女——” “女的就不能做将军吗?” “能,也许、或者、大概、可能——” “废话怎么这么多?简单回答!” “能!” “嗯,这才像我的小剪子。”贝清琪收起手中的剑,微微叹口气。 剪瞳看著地上残落一地的花瓣,也跟著叹口气。 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丫鬟了。 剪瞳哀怨地看著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公主,哀求道:“我的好主子,您能不能行行好?后天就是杜贵妃的生日,皇上很久之前就交代要在御花园给她大摆筵席,赏花弄月。您把这些花都毁了,皇上会生气的。” 贝清琪猛然回头,目光如剑地扫了剪瞳一眼,剪瞳乖乖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贝清琪哼了一声,“父皇突然病情加剧,前方战事危急,我们见素国岌岌可危,谁还有心思去庆祝什么生日?” 贝清琪今晨去向父皇请安的时候,有卫兵来报前方战事吃紧,西边边境已经快抵挡不住西羌国的大兵压境,再不派遣兵马支援,敌方随时会攻破防线。 眼看自己的国家就要被强敌践踏蹂躏,贝清琪忧心如焚,她主动向父皇请命,愿意亲自率领兵马去对付西羌国,谁想到父皇即使病在床榻上,却还是不松口。 贝清琪也明白父皇的为难之处,毕竟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从上到下,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一律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即使她身为公主也没有特权。 如今她已二十岁,如是男子,正是束冠之年,应该能够独当一面了。她有意为父皇分忧为国家出力,偏偏父皇却因她是女子之身而拒绝。 贝清琪想得郁闷,抬手宝剑一扬,又有花朵纷纷坠落下来。 剪瞳欲哭无泪,照这样下去,看来整个御花园的花朵都要惨遭辣手摧花了。 〓〓.xiting.org※&※.xiting.org〓〓 正当贝清琪在御花园里闷闷不乐,苦思该如何劝说父皇答应她上战场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公主,陛下召见您呢!” “父皇病情又加重了?”贝清琪愁眉不展。 “不是,皇上召集了朝中大臣,说要商议对敌大计。” “哦?”贝清琪凤目陡然一亮,心中兴奋异常,这是父皇第一次在商议国事的时候召见她,这是不是意味著她有希望出征了呢? 她快步来到父皇的御书房—— “父皇!” “琪儿,坐。”贝弘轩半靠在椅上,挥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贝弘轩咳嗽了几声,喘了一会方对众位大臣道:“朕这次召见众位爱卿,是为了定夺目前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选派一个代替杜允文的将领。此事万分紧急,容不得半点迟疑。各位可以毛遂自荐,也可以举荐贤良,请大家内不避亲、外不避仇。” 御书房内气氛瞬时低沉下来,众大臣面面相觑。 能举荐的人都举荐了,结果还是连连吃败仗,大概是安稳的日子过太久了,养出了一批窝囊废,全是绣花枕头。 贝清琪缓缓地将各位大臣看了一遍,突然站了起来。 “如果各位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倒有一个。” “是谁?”左丞相问。 其他人也满脸好奇地看著她。 她淡淡一笑,用手指指著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贝、清、琪!” 御书房里越发沉寂,只有丝丝的抽气声。 一班人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在所有审视、震惊、鄙夷、怀疑、讥嘲、黯然的目光中安然自若,笑得明媚灿烂。 “各位爱卿,你们觉得如何?”贝弘轩终于说话了,看来他不再反对自己的长女上战场了。 “陛下,公主的武艺超群、能耐出众,臣等也略有所知,可不管她有多厉害,终究是女儿家,又是陛下的金枝玉叶,怎能去血肉横飞的沙场呢?”左丞相看看众人都把目光移向他,只好开口说出自己的顾虑。 “各位爱卿的意思,是因为清琪乃女儿身吧?”贝弘轩苦笑,这也是他之前迟迟不能下决心的最大原因。 众人不语。 贝清琪匆道:“我想先问众位大人一个问题。” “公主请问。”众大臣恭敬地等著她开问。 “俗话说刀枪无眼,当敌人的铁蹄践踏我见素国土之时,他们会因为各位大人的娘亲、夫人、女儿是女子就手下留情吗?” 众人脸色苍白,想要辩驳,可话题正中要害,他们只有摇头的份。 “这就是了,上了战场就只分敌我,不分男女,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性别之论,是不是呢?” “是。”左丞相无奈地回答。 “那么,女儿家为什么就不能奋起自保,甚至保护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父母兄弟呢?” “可是……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女娲造人,生命由女人来延续,自然也可以由女人来保护。”贝清琪目光炯炯地说。 一群大臣听得哑口无言,连贝弘轩都颇为吃惊。 贝清琪微笑起身,“如何?各位大臣是否都同意了呢?如果没什么意见,那我便要开始准备了。两日后我即率兵出征,前方战事吃紧,片刻不能耽搁。” 贝弘轩看看大臣们,只见他们慢慢地点了点头,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都同意了。 〓〓.xiting.org※&※.xiting.org〓〓 “唉!唉!唉!”在回寝宫的路上,贝清琪叹声连连。 剪瞳不解,“公主,刚才您不是还意气风发的,怎么现在又哀声叹气了?不是如您愿可以带兵出征了吗?” “是可以出征了,可是我的军师在哪里啊?勇士可以从兵营里挑选,军师呢?” “可以请殿下的师父出马啊?” “但他不知道云游到哪里去了。”贝清琪依然叹著气。 “丫头,我云游到你眼前了。”一道笑嘻嘻的声音突然从房顶传来。 “师父!”贝清琪忘了礼仪大声欢呼,“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鬼谷子从房顶上跃下来。 “唉,这些皇宫守卫怎么还是这么差劲?我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是师父我武功太高。”贝清琪立即谄媚两句。 鬼谷子身材瘦小,乍看之下像是个普通乡野村夫,可是那双眼睛却精光内敛,一点也不像村夫那般浑浊无神。 鬼谷子揉了一下高徒的脑袋,“丫头啊!为师我能掐会算,知道你今日有难,所以特地飞过来救你。” “师父,您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还会算卦。”贝清琪知道师父性子古怪,喜欢吹嘘,也就顺著他的话去讨他欢心。 鬼谷子被这一奉承,乐得嘿嘿一笑,“丫头,去拿好酒好菜来。” “不行,师父,我现在真的有急事要请您帮忙,您能否做我的军师?” “你那顽固老爹允许你出征啦?”鬼谷子有些惊讶。 “是啊!虽然大臣们不是很情愿,不过实在也没什么人能派去前线了,所以只好答应。” “哈哈哈——”鬼谷子放声大笑,“丫头,你也知道是没人了才轮到你啊!” “师父,快别笑了,您到底愿不愿意做我的军师?”她故意装出可怜的模样,想要博取师父的同情。 “军师嘛……我是很感兴趣,可是我已经和风老怪约好要下棋,我可不能爽约啊!”鬼谷子托著下巴喃喃自语。 “师父!”贝清琪抱住他的胳膊撒娇,“棋什么时候都可以下,可是这仗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啊!” 鬼谷子摸著自己的山羊胡沉吟片刻。 “如果要找一个军师,我可以推荐一个比师父更厉害的人喔。” “哦?”贝清琪双眼一亮,“谁?” “卓云帆。” “卓云帆?”贝清琪眯起双眼,大脑迅速思索那些世外高人的名字,好像没听说过这个人耶! “你不会听过他的,他隐世遁居,从不与外界来往,如果不是我四处云游到了他那里,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个人。” “他喜欢隐居的话,会不会更难请得动?”贝清琪有些担忧。 鬼谷子点点头,“有可能。不过他很年轻,如果真的有一展长才的好机会,说不定他会有兴趣呢!” “很年轻?”贝清琪还以为隐士的年纪都像师父那样老呢! “丫头你今年二十了吧?”鬼谷子故意问。 “嗯。” “他比你还小一岁。” “啊!”贝清琪张大了嘴巴,“比我还小?那他到底行不行啊?” “行!当然行!师父和他下棋,不到一刻的时间就输了,还被他轻易困在阵里出不来,饿了两天两夜,就因为我偷吃了他的鱼。” “师父嘴馋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这下被人教训了吧?”贝清琪莞尔。 “要不是嘴馋,哪来我们的师徒相遇呢?”鬼谷子搔搔头。 原来鬼谷子一向嘴馋,最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以前他听说见素国的御厨手艺超群,便偷溜进皇宫偷吃,结果被人发现,那时他就是躲进了贝清琪的房间里。 贝清琪那年才五岁,见到这个瘦巴巴的老头觉得很好玩,就被他给“拐骗”成他的徒弟。 “如果他真像师父所说的那么厉害,我倒很想请他当我的军师。” “宝贝徒弟,我知道你很急,他所隐居的地方其实离皇宫并不太远,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就到了。你要真有诚心,现在马上就去请他,由他帮你谋策略,然后一起出征。” 贝清琪相信师父的能力,能被他极力推荐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也好,咱们马上就去!小剪子,你告诉父皇一声,就说我很快就回来。” “主子,您又要溜出宫了?”剪瞳惊慌地张大了嘴。 “等我好消息吧!”贝清琪自信满满。 〓〓.xiting.org※&※.xiting.org〓〓 山岭险峻,路途陡峭。 山岭上生长著很多又老又矮的松树,变形的树干弯弯曲曲,树根松叶青绿秀丽,泉水轰鸣,劲风袭面,一身薄衫的贝清琪感到了阵阵寒气。 沿途溪水溁洄,山峦重重,树木丛生紧密,岩石光彩焕发,转过一个地方就有一处奇景,看得贝清琪惊叹连连。 “师父,没想到离皇宫这么近就有这样的奇美景致。”她转过头,“咦?师父?您去哪儿啊?” 鬼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施展轻功飘到好远的地方去了,他的声音从远方传了过来。 “丫头,我不跟你一起进去,否则他又要整我了。” “师父!您怎么就这样把我丢下?”贝清琪有些慌了,哪有师父这样对待徒弟的啊? 鬼谷子轻轻一跃又跃出了三丈开外。 “前面那栋小木屋就是他住的地方了,他还有个侍僮叫宝宝,祝你好运啦,丫头!” 贝清琪无奈地摇头,这个不给面子的师父,居然说走就走,真是没有一点师父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被那个卓云帆给整惨的缘故? 看师父那么怕他,这个卓云帆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xiting.org※&※.xiting.org〓〓 天已过午,贝清琪终于来到那栋小木屋前。 她走到篱笆前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一个垂发童子打开了门,“我家少爷不在,姑娘有何事?” “我……”贝清琪本想说是专门来拜访卓云帆的,又怕他性子真的很古怪拒绝见她,想了想便胡谑了个理由。“我刚好路过此地,天已过午,肚饿身疲,想借贵宅休息片刻,如有些食物更好。” 童子约莫八、九岁的年纪,长得眉目清秀,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那纯净的眼眸让说谎的贝清琪有些心虚。 “那就进来吧!”童子似乎未起疑心。 “啊!谢谢!我叫……琪琪,小兄弟贵姓?” “叫我小宝就行了。”童子笑眼弯弯地说,然后端上一杯茶,香味四溢。 “小宝,谢谢你的茶,很香。”她伸手接过。 “这是少爷自己用百花酿的,很好暍吧?”小宝一副好东西被人赏识的快乐表情。 “很好暍,这是我所暍过最好的茶了。对了,能不能请问你家少爷去了哪里?他酿的茶很好暍,我想问问是怎么做的?” “他去钓鱼了。” “钓鱼?在哪里?” “就在附近,一直朝东走,那儿有条小溪,溪里面有很多鱼儿呢!” 贝清琪仰头咕噜咕噜几口暍完茶水,然后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谢谢你的茶,就真的很好暍,我这就去找你家少爷。” “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贝清琪早已跑出了屋外。 〓〓.xiting.org※&※.xiting.org〓〓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广阔的群山一片墨绿。 一条溪水从北向南流来,上流水势湍急,越到下面地势越平坦宽阔,水的流势也因此缓和。 溪水两岸是奇形怪状的岩石,树木和绿树丛中怒放的红杜鹃花相互辉映,美不胜收。 贝清琪一路走一路看,只觉心旷神怡,这里的确是个隐居的绝佳场所,选择这个地方的人也相当有眼光。 大约走了一刻钟,她终于看到了隐藏在一块大岩石后面的垂钓者。 由于那人背对著她,所以只能看到对方披散在背上的乌黑长发,黑发与雪白的衣衫映衬,格外抢眼。 贝清琪知道凡是垂钓者都讨厌被人打扰,所以她刻意放轻脚步,敛神屏息地走到那人身边,在他旁边轻轻地坐下来。 从侧面看清那人的轮廓后,贝清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美的人! 明净的前额,修长而飞逸的双眉,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嫣红的双唇,秀丽俏美的下颔,整个侧面呈现完美的线条,如诗如画,如梦似幻。 秀美而清丽,宛如天外飞仙,不染世俗半点尘埃。 贝清琪看著看著,不禁心中怀疑—— 难道师父所推荐的高人竟是个女子? 卓云帆似乎并没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依然专心地垂钓,宛如老僧入定,动也不动一下。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过去了…… 贝清琪都等到太阳西斜了,对方还是没动静,她终于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再说,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如此大费周章的在此等待呢? 贝清琪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有话就说。” 咦?他说话了?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吧?而且挺好听的。 卓云帆依然动也未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贝清琪再次咳了一声,“请问阁下是卓云帆卓先生吗?” “是。” “我叫贝清琪,是见素国的长公主。” “你好。” 宠辱不惊,面不改色,这种淡然沉静让贝清琪有些欣赏,不是所有人在知道她是公主的时候,依然能够这样淡然自若的。 “是鬼谷子介绍我来找你的,他是我的师父。” “喔。”平平淡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反应。 “如今西羌国大举侵犯我国,边境告急,我欲领兵出征,可身边缺少一名军师。听闻先生精通兵法,所以我特地前来拜访先生,希望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乃方外之人,不理世事。” “先生饱学,满腹韬略,弃之乡野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研究兵法只是一种爱好,并非想藉此荣登官场,享受荣华富贵。” 贝清琪皱了皱眉,“先生说错了,我这次请你出任军师绝非是请你去享受,而是去面对一场苦战,西羌国国土面积乃我国五倍,兵多将广实力雄厚,如果真的和他们较量,乃是以少打多,以弱抗强,获胜的机会小之又校再说,胜败事小,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事大,先生真的忍心见到生灵涂炭吗?” 卓云帆忽然转过头正视著她,那双眼睛如汪洋般深不可测,让贝清琪一惊,心脏像打鼓一样猛地怦怦响不停。 他笑了笑,“其实你心里很怀疑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是不是?” 贝清琪咬了咬嘴唇,这个家伙实在很厉害,居然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 卓云帆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随即又淡然道:“公主殿下,你真的想请我做你的军师?” 贝清琪有些犹豫,但是想想师父绝对不会骗她,何况是这等军机大事,于是点点头。 卓云帆看著她想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 “既然公主亲自来请,我自然不能等闲待之。这样吧,如果你能通过我的三道难题,我就答应你。” 贝清琪双眼一亮,“好,请先生出题吧!” 卓云帆慢慢地站起身来,收起鱼竿,提起鱼篓。 “第一题,请你说出这篓中有几条鱼?” “啊?”贝清琪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问题? “走吧!我们先回去,你一路上可以慢慢想。” 贝清琪起身跟上他,目光却一直盯著他手上的鱼篓。 已经看到了木屋,路越来越短,可贝清琪还是毫无头绪。 卓云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呵呵,这个清朗俊秀的公主还满好玩的,可以让他有点乐子了。 第一次听说女人要领兵出征,他不是不惊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而贝清琪那双炯炯有神的清亮眼眸也格外吸引他,这是一个生命力格外旺盛的女子,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那种勃勃生机就像山中的野草,虽然看似柔弱,实则强劲无比。 卓云帆心里很清楚,这个女子已经引起他的兴趣了。 当然,只是一点点,毕竟他早已习惯孤独的生活,并不太愿意与陌生人接近。 第二章 还有几步就要走到篱笆前了。 贝清琪突然欺近卓云帆的身边,伸手掀开了鱼篓的盖子,朝里面迅速扫了一眼,“哈!里面有三条鱼。” 卓云帆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了,“公主,这样做是否有些耍赖呢?” “你事先没有规定我不准看啊!而且达到目的最重要,有些耍赖的方式在对待某些无赖的人时,是非常见效的。” “你说我是无赖?”卓云帆板起了面孔。 “有吗?我可没有指名道姓喔!”贝清琪故意笑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此时宝宝高兴地跑来迎接卓云帆,勤快地接过鱼竿和鱼篓后,“少爷,今天又可以吃鱼了吗?” “嗯。”卓云帆摸摸他的小脑袋,回头看了一眼贝清琪,“第一题算你通过,那么第二个题目是:你用这三条鱼做我们的晚饭,你、我和宝宝,一人一条,但最后有一条要在锅里。” 贝清琪从宝宝手里接过鱼篓,皱起眉头,“我不会做饭。” 虽然说女子主内,从小就应该学会洗手做羹汤,可她不一样啊!她是堂堂一国公主,再加上热爱的是刀枪棍剑这些东西,怎么会做饭呢? 卓云帆清闲地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这可不是我所能解决的了,你愿意做就做,不做也可以回皇宫,那里自是有人伺候你。” 宝宝瞪著乌溜溜的眼睛看她,小嘴抿得紧紧的,可是嘴角却往上挑,摆明了要看笑话。 果然是恶劣的少爷加上小刁奴! 贝清琪忍下怒气,气鼓鼓地拿著鱼篓走进厨房。 她把鱼倒进水盆里清洗,然后在锅里倒进清水,打算用火石点燃木柴开始烧 水。 这期间她被滚滚浓烟呛得咳嗽不止,木材奸像很难点燃,于是她又找了些干树叶做引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木材点燃。 呜……原来家务事这么难做,比学习剑术难太多了! 当水烧开时,贝清琪把三条鱼原封不动地丢进锅里,继续烧水。 等水再次烧开时,贝清琪朝外面大喊—— “饭做好了!” 这时宝宝走到厨房门口,“少爷要你把鱼送到客厅去,然后分鱼,一人一条,锅里还要有一条喔!” 贝清琪气得咬牙切齿,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伺候人,即使是她那个坏心眼的师父也没这样刁难过她。 她憋著一肚子气,先盛了两条鱼在盘子里,然后手陡然停转—一人一条,锅里还要留一条,这是什么算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可能嘛! “宝宝,过来!”贝清琪叫道。 宝宝跑过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这鱼怎么分啊?一人一条,锅里怎么可能还有一条?我做不出来!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 “如果公主认输,我家少爷可以解题喔!”宝宝笑得贼兮兮的。 “他能解?”贝清琪瞪大了双眼。 “嗯。”宝宝用力点头。 贝清琪捏住自己的下巴,锁紧眉头,可恶!如果他能解开,就证明这个难题一定有答案,那自己应该也能解决! 对,绝不能认输! 她挥挥手,“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既然他能解,那我也可以解!” 宝宝一溜烟地跑到客厅,小声对卓云帆说:“公主很生气呢!” 卓云帆的眉毛眼睛都笑开了,用扇子在宝宝头上敲了一下,“咱们赌一把吧!” 宝宝立刻警戒心大起,“你又想捉弄我了?” 卓云帆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宝宝,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少爷说话?我什么时候捉弄过你?” 宝宝噘著嘴巴,“你天天都在捉弄我!哼!” “宝宝,我今天真的不会捉弄你,我们来打赌,赌她能不能解决这个难题。” “赌什么?”宝宝明知道少爷心怀不轨,可每次还是忍不住上当受骗。 “我赌贝清琪能够解开这个难题,你就赌她不能解开吧!” “为什么?我也要赌她能够解开。”宝宝大叫。 “如果我们两人的答案一样,怎么还叫赌呢?这样吧,你选择她能解开,我就选择她不能解开好了。”卓云帆轻摇纸扇,笑容满面。 宝宝用狐疑的眼光看著他,然后跑到厨房门口偷看贝清琪,只见她依然在厨房里走来走去,一副搞不定的样子。 宝宝又跑回客厅,“不要!我还是赌她解不开好了,我才不要上你的当。” “哦?你这次这么有把握?”卓云帆看起来脸色有些紧张。 宝宝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当然!我刚刚观察过了,看她那样子是解不出来的!” “你也学聪明了嘛,知道察言观色了。好!我就赌她能解开。” “那赌赢了奖赏是什么?”宝宝满脸期待。 “如果我输了,我就喊你主子。”卓云帆一脸认真。 “真的?”宝宝又惊又喜,“那如果你赢了呢?” “如果我赢了,你就——” “我就什么?” “过来。”卓云帆示意他耳朵靠过来。 宝宝靠过去,卓云帆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宝宝大叫,“不要!我才不要!” “要!这是少爷的命令,你答应了打赌,就得愿赌服输。”卓云帆拿扇子敲了敲他的头。 宝宝噘著嘴巴小声嘟囔:“什么嘛,就是欺负人。” 〓〓.xiting.org※&※.xiting.org〓〓 夕阳下山了,天色暗下来,宝宝点起了蜡烛。 时间越往后拖,宝宝就越高兴。 嘿嘿嘿,被少爷欺负了这么多年,这次总算有机会报仇罗! 终于,贝清琪端著两个盘子走进来,然后把那两个盘子分别放到卓云帆和宝宝的面前,“喏,这是你们的鱼,一人一条。” “你的呢?”宝宝问。 贝清琪也没有回答,转身又走出去。 宝宝一脸疑问地看著卓云帆,“她是不是答不出来跑了?” 卓云帆不慌不忙,脸上依旧堆满微笑,“再等一会儿,我们的打赌很快就会知道结果了。” 过了一会儿,贝清琪脚步沉重地走进来,宝宝看得目瞪口呆—— 她竟然把那个锅子给端了过来。 贝清琪指著锅里的鱼,“喏,三条鱼,我们一人一条,只是我的这条鱼在锅里就是了。怎么样?算不算通过第二道题了?” 宝宝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呜呜呜……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早知道他就不和主子打赌! “宝宝,她解开难题了,现在该你愿赌服输了吧?”卓云帆笑眯眯地看著宝宝。 宝宝狠狠瞪他一眼,走到贝清琪面前,小声地喊了一声:“娘。” 贝清琪一怔,起初还以为他叫错了,“你说什么?” 宝宝跺了跺脚,面红耳赤地吼道:“我叫你娘啦!都是少爷害的,他又捉弄我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宝宝说完便夺门而出。 贝清琪怔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瞬间也像宝宝一样面红耳赤起来,尽管她个性爽朗,为人也潇洒大方,没有寻常小女儿家的扭捏作态,可她好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突然被一个半大小子叫声“娘”,这实在是……开玩笑也开太大了吧! “你白捡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将来要他孝顺你,不是很好的事吗?”卓云帆在旁笑得一脸欠揍样。 贝清琪白了他一眼,“第三道题是什么?快说!我没有时间和你玩了。” “别急嘛!你知道吗?上次我和宝宝打赌,他输了,还很乖地叫我一声爹呢!”卓云帆继续打太极。 “他叫你爹关我什么——啊!卓云帆!你竟敢占我便宜!”贝清琪哪禁得起再开一次这种玩笑,她气得粉脸羞红,手也不自觉地按住腰间的软剑。 卓云帆呵呵一笑,“有吗?我哪里占你便宜了?我可没有指名道姓喔!” 可恶!他竟然拿她刚才的话堵她,气死她了! 僵持了一会儿,贝清琪不愿意就这样投降,只奸闷闷地坐了下来。 “喂!天都黑了,宝宝一个人出去没问题吗?”她问。 “没事,以前他经常偷跑,在路上不是遇见狼就是遇见虎,豺狼虎豹都遇到过,小命还是没丢。放心!放心!” 他的“放心”两字还没说完,贝清琪已经闪身掠出房门外,这样的漆黑夜里,让一个孩子在旷山野谷里跑,她绝对放心不下! 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英挺身影,卓云帆脸上戏谵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颇令人玩味的深沉神色。 勇敢、果断、聪明,而且感情充沛又富侠义心肠,这样的女子还真是个异数。 或许,他真的可以和她合作,来完成他心底的那个愿望…… 〓〓.xiting.org※&※.xiting.org〓〓 “宝宝!” “宝宝!宝宝!” 贝清琪一边在山中飞驰,一边大声喊著宝宝的名字。 她越走越焦急,宝宝才九岁,身小力薄,很容易出事的,该死的卓云帆,居然就这样放任他一个人出去! “宝宝?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 贝清琪仰起头,发现宝宝正挂在一根粗树枝上,她不由得一惊,“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太危险了,下来!” “我不要。”宝宝噘著小嘴,两眼泪汪汪的,还在生气。 贝清琪叹口气,飞身掠起,一把把他抱在怀里,然后脚尖借助树身的蹬力平稳地落在地上。 “你怎么爬到上面去了?” “刚才我听到狼叫,好可怕。”宝宝小脸故意装得苍白。 贝清琪拍拍他的头,“看你还敢不敢夜里跑出来!” 宝宝仰著头问她:“你是专门出来找我的吗?” “当然了。” 宝宝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少爷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好人。” “嗯?”贝清琪一愣,“什么意思?” 宝宝忽然像小山猫一样又爬到了树上,“其实我一点也不怕野兽喔!我会轻功,是少爷的朋友教的。” 贝清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难怪他不担心。” 宝宝又迅速跑下来,挨到她身边,“少爷是个好人,你也是,都会担心我。我第一次生气离家出走,少爷追出来找我,结果我没事,他却差点被狼群吃掉。要不是少爷的朋友及时赶到,少爷就……所以我才下决心学功夫的!” 贝清琪很是吃惊,“卓云帆不会武功?” “不会。少爷身体不好,不能练武。”宝宝叹了一口气。 贝清琪感到心口一痛,难怪卓云帆看起来那么文弱,原来是因为身体不好。可是明知赤手空拳不敌猛兽,他还是追出来找宝宝,原来他并不如外表那样冷漠无情啊! “你是怎么跟著他的?”贝清琪问。 “我是少爷在山里捡的孤儿,其实少爷原本要我叫他哥哥的,但我不愿意。”宝宝的表情很真诚,“我要一辈子都伺候他,少爷很需要人照顾的。” 贝清琪笑了起来,牵著宝宝的手一起回去。 一路上,她心里忍不住一直想著那个男人……卓云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呢?是如师父所说的那么聪明绝顶?还是如宝宝所说的那样柔弱?或者只是一个会耍心机的伪君子? 〓〓.xiting.org※&※.xiting.org〓〓 贝清琪和宝宝回到屋里的时候,见到卓云帆正脸色严肃地瞪著他盘子中的那条鱼。 “怎么了?’贝清琪问。 他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盘子中的鱼,脸上黑线更甚,“你怎么煮的鱼?” “就放在热水里煮啊?” “清理内脏了吗?” “啊?需要吗?” 卓云帆和宝宝相对无言。 “你不知道要先把鱼体内的脏东西清理干净才能吃吗?”宝宝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这样啊?整条煮进去不行啊?”贝清琪一脸不解。 “没做过饭,总吃过鱼吧?”卓云帆一脸被打败的表情。 贝清琪这时也不想和他继续计较这小问题,“你快出第三道题吧!我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卓云帆眼里闪出狡诈的光芒,“第三道题很简单,要想请我出山,只要使用‘美人计’即可。” 贝清琪瞪大了双眼,“美人计?” “不错,你应该知道对付男人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吧?最难消受就是美人恩。” “混蛋!”贝清琪气得拍案而起,她横眉竖目地走到卓云帆面前,手指指著他的额头,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你……这个大混蛋!我不要你了!” “好说好说,反正我乐得逍遥,不想去做什么军师!”卓云帆也没生气,依旧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贝清琪霍然转身,大踏步走出木屋。 该死的!早知道他这么没品,她就不会这样费尽心思地来请他。 动不动就想占女人便宜的男人没一个是好货,混蛋!混蛋!混蛋! 贝清琪的心口发闷,干脆在山里一路飞奔发泄一下怒气,不知不觉中竞跑到了白日卓云帆钓鱼的溪水边。 清亮的月色下,波光粼粼,山谷内越发显得清澈幽静。 “卓云帆!你这个登徒子!师父瞎了眼才会向我推荐你!” 贝清琪朝著溪水大吼,震得正在树枝上安眠的鸟儿吓得飞了起来。 大声吼叫之后,她心中的郁闷渐渐消散,于是她坐在岸边,拾起小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小溪里丢,忽然想起师父在她最初涉入江湖时的敦诲—— 永远不要以貌取人。 静下心来后,她仔细思考了许久,终于又慢慢站起身来,回到卓云帆的小木屋里。 卓云帆依然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在烛光下看著书,听到她进来,头也没抬,只是问:“想通了?” “也许你真的像师父所说的那样厉害,但我不想出卖自己的尊严。我以见素国平西将军的身分来请你做军师,不是一个女人恳请一个男人的欢爱,所以第三道题我拒绝。” 卓云帆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有些吃惊。 他盯著傲然而立的贝清琪,看了好一会儿。 贝清琪毫不示弱地回视著他,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双拳。 宝宝对她说,卓云帆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没有习武,可是在不经意间,贝清琪总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强韧的气势,为什么? 卓云帆淡然一笑,合起纸扇,“好说好说,既然公主拒绝回答,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耗下去,请回吧!” 贝清琪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再次走出木屋。 这个卓云帆,看起来俊美如斯,如果给他穿上女装,说不定比得过父皇后宫的诸多佳丽,可是他那种高深莫测的眼神又证明他绝非等闲之辈,请不动他还真是不甘心! 贝清琪有些左右为难,但自尊使她消除了最后一丝犹豫。 罢了,纵使他有通天的能耐,但人品低贱,不要他也罢! 第三章 天色已晚,贝清琪急著回宫,便施展轻功在山涧中飞驰,可是……在第三次经过那条小溪的时候,她心头一惊——她竟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迷路了!这怎么可能?自从十岁跟随师父出宫历练,夜路走了不知多少,深山荒野也闯过不少,从未迷过路。她的方向感极佳,也会夜观天文,透过星斗确定方向,可是今夜是怎么了? 站在溪水岸边,她再次抬头看向北极星。那颗清亮的星子宛如天上的王者,众星参北斗。嗯,那是北方,而她是从南方进入这个山谷的,那么背著星子走就绝不会再迷路了。 贝清琪再次朝前飞驰,可是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她脸色苍白地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小溪边。 见鬼了! 我被他轻易就困在阵里出不来,饿了两天两夜,就因为我偷吃了他的鱼。 贝清琪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师父说过的话,她颓然坐到地上。 该死的,她被卓云帆困在阵法中了! 唉……她叹出一口长气,再次拿起小石子朝溪水里丢。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厉害。 可是她急著要回宫去啊!该怎么办才好? 再回去求他?倔强的贝清琪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 她嘟著嘴往溪里丢了一颗小石子,石子落进水里,溅起一圈圈的涟漪,在月光下一波一波地向外扩散。 望著水面发呆的贝清琪怔忡了奸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跳起来,“我知道了!不管他的阵法再怎么巧妙,只要沿著这条小溪走下去,就一定能走出这个迷阵了吧?他纵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让溪水从低向上流的!” 终于想到破解之法的贝清琪兴奋异常,立刻沿著小溪朝下飞奔而去,大约跑了一个时辰,她再次怔转—溪水流到了尽头。 原来溪水并没有汇流入河,而是流入了一个深潭之中。 潭水碧绿,漾著幽幽的光芒,让贝清琪一颗火热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该死!唯一的一条生路也被堵死了。 正当她驻足凝望时,忽然发现在潭水中有什么破水而出,当看清那是个人时,她赶紧上前大喊:“喂!” 那个人却似乎没听见她的呼声,他游到了岸边,上岸后却咚一声就倒在地上。 贝清琪急忙跑过去,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发现那人居然就是刚刚让她气得牙痒痒的混蛋卓云帆! 只见卓云帆浑身湿透,已经昏迷过去。 卓云帆的身体冰寒,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紧闭的双眼发暗,印堂发青,怎么看都像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 贝清琪心下狐疑,不由自主地露出担忧的神情,手轻轻拍著他的脸,“卓云帆?卓云帆?醒醒!你怎么了?” 卓云帆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手脚也越来越冰冷。 奇怪,他怎么会半夜跑到这潭水中来?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他的样子性命危在旦夕,贝清琪急忙运功于右掌,把自身的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一盏茶的工夫后,卓云帆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是不是生病了?”贝清琪关心地问。 卓云帆似乎疲 惫至极,呼吸依然虚弱,“我可以不说吗?” 贝清琪脸色一寒,哼了一声,“随你高兴,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想听。” 卓云帆虚弱地笑了笑,踉舱著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你要去哪?” “回家。” “你这样子走不到半路就会倒下的。” “不劳公主费心,小命一条,死不足惜。” 贝清琪懊恼地跺脚,这个混蛋,谁爱管他了?他想死就去死! “等一下!告诉我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贝清琪突然在他身后大声问。 卓云帆慢慢地转过身来,苍白如纸的脸上居然还能有笑容,“怎么,你出不去吗?” 贝清琪涨红了一张俏脸,“我知道你很厉害啦!但是我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前线战况紧急,我要赶快回去。” “要回去很简单,你只要闭上眼,凭著进来的记忆出去即可。有时候,可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哪!” 对啊!她怎么没想起这一著呢? “谢谢你啦!”她扬声道谢,随即转身飞驰而去。 〓〓.xiting.org※&※.xiting.org〓〓 闭著眼疾驰,风声在耳边呼啸,贝清琪的一颗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远处的野兽嚎叫声不时传来,如果真如宝宝所说,卓云帆身无缚鸡之力,那他从潭水到回家的这一趟漫长路途上,很可能凶多吉少。 贝清琪叹一口气,再次折了回去。 虽然两人总是话不投机,但好歹也算认识一场,还是把他安全护送回家较奸,反正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多耽搁一些也无妨。 回头没多久,她就看见卓云帆倒在半路上。 “笨蛋!”贝清琪低低咒骂一声,上前搀扶起他。 卓云帆忽然睁开了眼,那双如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让贝清琪心神一荡,她急忙避开他的目光。 卓云帆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笑意,“你还是担心我的,是不是?” 贝清琪哼了一声。 “其实,有一个能让我迅速恢复体力的方法,只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愿不愿意?” “怎么做?”她天生侠义心肠,见人有难,自然便想出手救人。 “我的体内如烈火焚烧一样,所以才跑到冰潭里来降温,但是这不能治本,冷热相遇,反而让我越发难受,所以才会昏迷过去。如果公主有强劲的内力能将我体内那股烈火驱散开来,只要让其散到四肢百骸,我就可以恢复常态了。”卓云帆气息微弱,只是说这么几句话,就让他气喘吁吁,看起来状况确实极为糟糕。 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她愿意做。 她找了块平整的大石让他坐下,然后自己也盘腿坐到他的身后,手掌触到他的后背时,才突然觉得不妥。 以前师父曾说过,如以真气度人,那么受度之人必须全裸方能达到最佳效果,对方伤势越重就越得如此,否则真气很容易被外衫分散,甚至被引入邪道。 贝清琪微微皱起秀眉,“你这个病有多久了?” “从出生就有。” “啊?”贝清琪大惊,“知道是什么病吗?” “不知。” 贝清琪心里竟有一丝莫名心疼,“你就这样一直忍受了十九年?” 之前看到他时,只觉得他俊秀出尘,而且嘻笑顽劣,奸猾狡诈,难以想像他一直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这种病只在月圆之夜才会复发,每月一次,每次都会痛入骨髓,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卓云帆淡淡回答。 “一直没找到解药?” “没有解药。” 贝清琪叹口气,伸手解他的衣襟,为了防止卓云帆提问,她涨红著脸抢先说:“以真气度人时必须要求受度者全裸——你放心,我会闭上眼睛的。” “睁著眼睛也无妨。”卓云帆的唇角高高扬起,如果贝清琪能看到他的面容,一定会发现他眼睛深处的狡猾笑意。 “少废话!我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我告诉你,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在治病时可是不适用的。”贝清琪别扭地解释著。 卓云帆强忍著诡计得逞的喜悦,“公主乃奇女子,不应为这种事斤斤计较。” 贝清琪哼了一声,“你自己把衣服脱掉。” 卓云帆非常合作地解去身上的束缚。 贝清琪闭著眼,伸手触到他的背部,只觉触感光滑,肌肤柔韧,全然不若想像中柔弱。虽然有些疑惑,她还是气敛丹田,“我要运功了,在我收功之前,不许说话,也不许胡思乱想。” 卓云帆听话地点点头。 但贝清琪运功之后马上就发现不对劲,她的内力输入之后,宛如泥牛入海,在他的身上竟然得不到半点回应,他就像一个强力无比的大吸盘,把她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吸纳过去,她想收回,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法控制力道的流失。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她越发骇然,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最后岂不是两人都要受伤? 卓云帆轻咳一声,贝清琪一时分了心,她猛然睁开眼,见到他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肌肤如玉,有种说不出的冶艳。 一个男人怎么会美成这样? 就这么一分神,气息立刻岔入邪道,她只觉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贝清琪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晃,身子一软栽到卓云帆的背上,昏迷了过去。 〓〓.xiting.org※&※.xiting.org〓〓 卓云帆体内焚烧一般的烈火稍微平息了一些。 感受到身体上的重量,他慢慢地回过头来,把昏厥的贝清琪抱入怀中,幽深的双眼漾起淡淡不著痕迹的柔情。 正如贝清琪所说,他是在故意探测她,专门出问题刁难她,因为他知道一个女子走上战场要面对的残酷。 贝清琪虽然坚强又有自信,却绝对想不到她将要面对怎么样的重重难关。 而且,他的确也有自己的苦衷,但这个被他几次刁难的女子竟然还会不顾一切地救他。为什么呢?真是个傻丫头碍… 卓云帆的心头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这个倔强而又骄傲的女子,她越是不屈,他就越心疼。这样的女子,该有人好好疼惜的。 他曾经恨这个世界,可是今天,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此一说。 平心而论,贝清琪不是绝世佳人,她的面貌虽然清秀,却缺乏柔媚,如果说女人是水,她即是凝结成的烈冰,有棱有角,强硬、凛冽,以一种决然的姿态面对著这个世界。 卓云帆浅浅一笑,低头向她鲜艳的红唇吻去,那平常总是紧抿著的薄唇现在却柔软得令人心荡,他饥渴的吸吮著,舌尖向她的玉齿探去。 一开始贝清琪的牙关闭得紧紧的,但在入侵者强力叩关下,唇齿终于开启,卓云帆灵动的舌头长驱直入,在她的檀口里放肆搅动,舔舐著樱桃小嘴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在昏迷之中不安地扭动著身体,本能地想逃脱这种纠缠。 可是卓云帆如影随形,根本无意放开她,他已深深沉溺深吻的爱恋缠绵中,感受到佳人渐渐用香舌主动回应。 贝清琪敏感的酥胸,紧贴在卓云帆结实的胸前,理智被持久的深吻逐分逐寸地瓦解,男性特有的体味阵阵袭来,新鲜陌生却又似盼望已久。 是羞?是喜?是惊?是忧? 在良久良久之后,几乎要窒息了,她蓦然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正挂在卓云帆的脖子上,而——他竟然正在吻她?不,是正在轻薄她! 她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老天!他不是不会武功吗?为何力道这么大? 卓云帆慢慢从她的檀香小口上离开,他的表情在月色下带著暧昧的挑逗。 他还特意甩手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双唇,那种轻佻让贝清琪涨红了粉面,忍不住大骂:“混蛋!” 卓云帆反驳:“我的身体都被你看光了,吃亏的是我耶!” “谁看了!你那模样,求我看我都不看!” 贝清琪气愤地在他怀中挣扎,可是目光触及他赤裸的胸膛时,胸口小鹿不由得一跳,她急忙闭上眼,不敢再多看。 卓云帆不以为意,却陡然箍紧她的身体,逼她睁开眼睛,目光炯炯,“你看光我的身体就要负责喔!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养我一辈子,以后每次月圆,我也就不怕这恼人的病了。” 贝清琪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叫负责?什么叫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什么叫你要养我一辈子?他是不是男人啊?一个男人会说这种话吗? 看著她哑然无话的模样煞是可爱,禁不住诱惑的卓云帆再次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但贝清琪依然处在石化状态。 过了良久,贝清琪终于恢复理智跳了起来,哇啦哇啦地大叫:“卓云帆,你有毛病!” “我当然有毛病,而且已经十九年了,你刚才不是见识过了吗?” “你脑袋有毛病!”贝清琪气得脸都红透了,“快穿上你的衣服!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被人看了又怎样?我要怎么负责啊!” “公主殿下,你这样说话就太失礼了喔。”卓云帆故意慢悠悠地穿回衣服,“你身为一名女子可以做将军,那不就是崇尚男女平等吗?是不是?” 贝清琪点点头,“当然!” “那么我问你,如果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一个男子看光了身子,那个男子是不是应该对她负责?” 贝清琪不知他的伎俩,再次点头,“当然。” “那反过来说,如果一个黄花少年被一个女子看光了身子,那个女子是不是也要对他负责?别忘了,男女平等喔!” “什、什么叫作‘黄花少年’?你有脸没有脸啊?” 卓云帆装起无辜,“我说的是实情啊!在你之前,可没有人看过我的身子,我还是处男呢!” 哇哇哇!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贝清琪面红耳赤,什么叫还是处男?这种话在她面前也说得出口! “我事先对你说过了,这是为了救你!为了救你!”贝清琪再也端不住公主的身分,大叫大跳起来,“你怎么这么无赖啊?救了你反倒要被你咬一口,你这个混帐王八蛋,典型的恩将仇报!” “我都以身相许了,还叫恩将仇报?”卓云帆故意装得委屈。 她什么时候要他以身相许了?贝清琪气得张口结舌,竟然说不出话来。 卓云帆乘机挽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琪琪,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喜新厌旧把我抛弃喔!” 嗯——她好想吐! 卓云帆在心里笑得几乎要疯狂,却还是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琪琪……” 她真的好想吐啊!贝清琪有苦说不出,她怎么会遇到一个超级变态娘娘腔! 见捉弄她也捉弄够了,卓云帆突然脸色一正,拥她入怀,双手捧著她的脸颊,无比严肃地说:“我对你是说认真的,我是你的人了。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就算是打一个江山也没问题。” 贝清琪怔住,她完全被这个奇怪的男人给迷惑住,心里又隐隐约约有几丝甜蜜,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那些男人得知她要做将军时,只会嘲笑她自不量力,只会讽刺她牝鸡司晨,扰乱朝纲,他们把她看作一个野心勃勃的怪物,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对等的目光看过她。 仔细想想,卓云帆说的似乎也不错,如果一个“处男”被一个女子看光了,她也应该对他负责吧? 他说得那么凝重、那么严肃、那么诚恳,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说—— 我是你的人了。 多少自以为霸气的男人理所当然地对女人说“你是我的人”,可却还没有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说“我是你的人”。 只是句子的稍微颠倒,意义却截然不同。 贝清琪不由得皱起好看的眉。 这个卓云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不是身体有病吗?怎么能上战场?”她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一个月只发作一次,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那……这是说,你愿意做我的军师了?” “嗯。”卓云帆眼波如海地凝望著她,“我只做你一人的军师。我去战场,不为名、不为利、不为天下苍生,你要记著,这个江山是为你一人而打的。” 然而卓云帆的心底最深处却还是隐隐有些罪恶感,因为答应贝清琪上战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贝清琪听到他这一番话后,胸口感到一股莫名的滚烫,宛如被火焚烧一般。 这个男人真那么有把握可以打胜仗吗? “我们和西羌国兵力悬殊,国力相差更大,你有信心打赢他们吗?”贝清琪仰著头问。 “那么你呢?明知是一场打不赢的仗,为何还去打呢?”他反问。 “这是我的国家,我必须为它上战常” 卓云帆微微叹一口气,这个决绝的女子啊! 但他还是微微一笑,“放心,天无绝人之路,为了我的幸福,我会打赢这钞绝望’的战争的。” “真的?” “真的。” 卓云帆揽住她的腰,她已经完全迷失在他那傲视天下的气度里,早已忘了他正在狂吃豆腐的手。 贝清琪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埋首在他的胸膛中,听著他恢复了正常的沉稳心跳,喃喃自语:“真奇怪,我竟然不再怕了。” 虽然她主动请缨上战场,但并不意味著她不害怕。 她像所有的人一样,对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充满了质疑,但是天生的傲骨让她不肯屈服,即使明知是以卵击石,她也要撞击得轰轰烈烈。 “无畏的人并不令人敬慕,只有那些克服恐惧,勇敢面对难关的人才是最值得尊敬的。琪琪!” “不要叫我琪琪!”贝清琪锁紧眉头。 “那叫贝贝?和宝宝一起叫,一个宝宝,一个贝贝,两个都是我的心头宝贝。” 贝清琪垮下了脸,这人怎么老是这副轻佻的死样子? 第四章 已是四更天。 卓云帆和贝清琪回到了小木屋。 她诧异地看到木屋里烛光明亮,不仅宝宝没有睡,而且他身旁还多了四个身材魁梧的剽悍男子,更为奇妙的是,四个男子竟然长得一模一样,也一律穿著一身黑衣。 四人见到卓云帆走进来,一起弯腰行礼,“云少爷!” 贝清琪不解地看著卓云帆,“云少爷?他们是在喊你吗?” “我帮你介绍,他们四兄弟姓常,常文、常武、常忠、常义,是我外公的手下,和我情同手足,” 四兄弟此时再次鞠躬,“拜见公主殿下。” “耶?”贝清琪瞪大了眼睛,“你们知道我是谁?” “宝宝已经把事情经过全部告诉我们了。” “是你叫他们出来的吧?”卓云帆问宝宝。 “喂!你要跟随公主出征,常哥哥们肯定不放心让你一人前去,他们当然要和你一起去啦!”宝宝一脸邀功的模样。 卓云帆思索了一下,“也好,战争不是儿戏,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嗯!”贝清琪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宫了吗?” 卓云帆摇摇头,“你现在已经很疲 惫了,需要先休息几个时辰。明儿个天亮的时候咱们再起程;放心,不会耽搁你的军机大事。” 他的面容安稳,眼神柔和,声音宛如春风沁人心脾,原本想拒绝的贝清琪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她确实太累了,而且刚才为了救卓云帆让她耗费了太多的内力,现在的确是需要好好休息。 〓〓.xiting.org※&※.xiting.org〓〓 让宝宝服侍贝清琪睡下后,卓云帆一人在外厅坐著,手拿纸扇摇了摇,然后招常义到身前来。 “你现在即刻出发,快马加鞭赶赴边境战场,把西羌将军的底细探个清楚,西羌国到底部署了多少兵力。他们的朝廷到底有何野心?一律摸个一清二楚,在我和公主赶到边境之前,把这一切消息飞鸽传书给我。” “是!”常义转身就走。 “常文,你去前线探测地势。” “是!”常文也领命而出。 “云少爷,那我们呢?”常武和常忠问。 卓云帆淡淡一笑,“你们就跟随在我身边,见机行事。” 此时明月已经西斜,卓云帆站在窗子前望著浩瀚的星空,沉思良久。 迎击西羌,这将会是他的命运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前方到底会有多少难关在等著他呢? 贝清琪,一个注定要改变他一生的女子,竟然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生命。 也好,生死与共,有了一个值得自己珍惜的人,自己就再也不会对这病弱又无法可治的身体感到无奈了吧? 〓〓.xiting.org※&※.xiting.org〓〓 次日一大早,贝清琪便与卓云帆几人一起返回皇宫。 贝清琪向贝弘轩推荐了卓云帆,说要拜他为军师。 贝弘轩接见了卓云帆,见他不过是个嘴上无毛的年轻小伙子,心中虽然有些犹疑,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力挽狂澜之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贝弘轩轻轻咳了一声,“自古兵家最忌师出无名,先生原本隐居乡野,无人知晓,如果陡然升为军师,恐怕众将士会不服,不知先生可否为朕演练一番,让我见识见识?” 贝清琪当然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自然全力赞成父皇的意见。 “当然可以,正好今日公主要挑选精兵强将,不如就拿这个演练作为挑选良才的方式吧!”卓云帆也不惊慌,反正来都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么我想请问,不知先生想选出多少兵将来?” “我是否可以随意挑选自己想要的人呢?”卓云帆反问。 “当然。”贝弘轩点头。 “那么,我要京城中所有的囚犯。” “什么?”贝弘轩吃惊得站了起来。 贝清琪也是心中一凛,但是她心思一转,匆而明白了卓云帆的用意,不由得对他越发另眼相看。 “先生是在和朕开玩笑吧?天下岂有囚犯操戈习战的?笑话!笑话!” 卓云帆打开折扇,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如果信得过微臣,请将京城的囚犯交给臣,如果不能训练成军队,臣愿接受欺君之罪处罚。” “这——”贝弘轩被他的气势震住,回头看看女儿,见她微微点头,示意可以一试。 “好吧,就依你之见。” 〓〓.xiting.org※&※.xiting.org〓〓 因为担心出事,贝弘轩只挑选了京城囚犯一百人交予卓云帆,把王宫当成了训练场,而自己和群臣则饶富兴味地坐在望云台上观看。 卓云帆将囚犯分成两组,每组五十人,又各从一组里面挑选出一个队长,然后对他们说:“军旅之事,必须号令严明,赏罚得当。你们各自从自己的队伍中挑选一人为执法官;二人为军吏,负责传达军令;二人负责击鼓;力士五人,充作牙将,拿上各种兵器列于坛上,以示军威。” 囚犯们换上戎装,右手操木剑,左手握木盾,倒也十分整齐。 卓云帆亲自在场地上画好绳墨,布成阵势,命令传令官授予二队长每人一面黄旗,执旗为队伍前导,众囚犯则跟随队长之后,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总,步伐要整齐,距离要适当。 接著卓云帆下令:“听到第一遍鼓时,两队要一起前进;听到第二遍鼓时,左队要右转,右队要左转:听到第三遍鼓时,所有将士都要挺剑持盾做出争战之势;听到锣声,左队和右队退回原地。” 囚犯们多是些地痞流氓,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们原本就是生性懒散,即使被囚于牢中,也都是互相看彼此不顺眼,哪里有合作这种事? 所以他们只管懒懒散散地听,站没站相,走没走形,嘻皮笑脸,笑闹不已。 鼓吏禀报,“鸣鼓一通。” 囚犯或起或坐,参差不齐。 卓云帆此时面色严肃,“约束不明,贯彻不力,这是将领之过,是我的不对。” 于是他命令军吏再一次宣布军法军令,强调如再有不听从命令的,就要斩首示众。 鼓吏于是再次击鼓。 这次囚犯们倒是都站了起来,但东倒西歪,嘻笑如故。 卓云帆亲自拿起鼓槌,第三次重申军法军令,并用力击鼓。 在左队之中有两个囚犯的身分特殊,他们本是王族之后,只是一时得罪了杜国舅才被投入狱中,但他们很快就会被释放,身分依然尊贵。 此时他们看到卓云帆那种认真的模样煞是好笑,不禁大叫大跳,指著他嘲笑不已,还干脆赖在地上动也不动。 卓云帆合起折扇,缓缓站起,“执法官何在?” 执法官立刻上前来,跪下听候命令。 卓云帆厉声道:“约束不明,将之过也,既已再三约束,士卒不听从命令,那就是士兵的罪过了。军法上是怎样规定的?” “当斩。”执法官回答。 “士兵不能全部杀掉,可将两位带头扰乱军心者,斩首示众。” 执法官见卓云帆发怒,不敢违抗军令,便将那两个尊贵囚犯绑上,准备行刑。 这两个家伙见卓云帆真要杀他们,霎时魂飞天外,嚎啕大哭,众囚犯全都惊慌失色,惶恐不安。 那两名囚犯原与贝弘轩是远亲,此刻贝弘轩见状急忙吩咐太监请卓云帆手下留情。 但卓云帆毫不领情,依旧命令执法官将那二人斩首示众。 之后他继续鸣鼓操练,这时囚犯知道他可是玩真的了,纷纷打起精神,再不像刚才那样嘻嘻哈哈,嬉闹无常。 全场肃穆异常,一鼓起立,二鼓转侧,三鼓合战,鸣金收兵。左右进退,回旋往来,皆合规炬,丝毫不差,井然有序。 由于两名亲族被杀,一向心慈手软的贝弘轩愀然不乐,但又不便发作,只是脸色铁青,煞是难看。 而坐在他身边的贝清琪急忙安抚:“父皇,军中最重要的是军律,军律不严明,军法便无法执行。戏而起兵,没有不失败的。赏罚分明,只有三军遵纪守法,才能克敌制胜。” 贝弘轩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纪律是纪律,人情是人情,他依然耿耿于怀。 贝清琪叹了口气,“父皇,您就是太面善心慈,才会选将不当,用兵不力,这次演习,即使卓云帆不这么做,儿臣也会这样做;我国的将士闲散太久,早已懒懒散散毫无军威,人都有惰性与劣根性,如不将这些坏毛病连根拔起,到了战场上必输无疑。所谓杀鸡儆猴,杀掉两个囚犯,震慑三军人马,这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啊!” 贝弘轩听了她的一番谏言后,顿然醒悟,怨气也消散了。 于是他召卓云帆上前,准备正式拜他为军师。 〓〓.xiting.org※&※.xiting.org〓〓 卓云帆并没有叩拜,只是弯腰鞠躬,以一个晚辈参见长辈的礼仪对待贝弘轩。 贝弘轩再次愀然不乐。 贝清琪扯一扯他的衣袖,示意父皇要以大局为重,毕竟有才华的人往往恃才傲物,不能以等闲之礼待之。 贝弘轩也只好暂时忍住一肚子不满。 “朕已见识了贤卿的才能,即刻正式宣告三军,封你为平西大将军的军师,你看如何?” 卓云帆躬腰行礼,“感谢陛下垂青,不过,我原本为方外之人,不理世事,此番出山不求名利,只为了一个原因。” “哦?”贝弘轩浓眉一挑。“是什么吸引了贤卿?” “长公主。” 贝弘轩脸色一沉。 贝清琪则是粉面冰寒,这个混蛋,他到底是真聪明还是装胡涂啊?这是在议论军机大事,他怎么提起这些儿女私情? 卓云帆却装作没有看到贝清琪的怒火,继续说:“要我做军师也可以,但请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个毫不出名的小辈,一下山就封官拜师,他居然还敢提条件? 贝弘轩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声音也沉了下来,“什么条件?” “请赐长公主予微臣为妻。” “放肆!”再也忍耐不住的贝清琪拍案而起。 卓云帆站直了身躯,微笑著面对贝清琪,“公主,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出山容易,打江山也容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言下之意,竟是将他之前出的第三道难题“美人计”以这种方法实现。 “你、你——胡闹!”贝清琪只觉得眼前发黑,小星星乱舞,这人也太胡闹了! 她知道他乃旷世奇才,行事作风不能以常理度之,可是现在战情紧急,国家处于危难之中,他竟然还在出兵前向她求婚? 岂有此理!根本是趁火打劫的强盗作风嘛! 卓云帆不再看她,转而向贝弘轩请求。“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请陛下恩准。” “如我不准许呢?”贝弘轩此时反而镇定下来,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才华出众,但这等骄傲自恃的个性也并非好事。 “那么我就拒绝军师之职。” “你少臭美!谁要嫁给你?你再罗唆我就把你丢回山里去!”说完她便甩袖离席,看也不看他一眼。 “陛下。”卓云帆转而面对贝弘轩。 “你还有何事?”贝弘轩也面露不耐之色。 “臣希望陛下能够了解,公主毕竟是女流之辈,我相信她是巾帼不让须眉,但性别的歧视仍旧存在,陛下不能闭眼不见就当作没看见。我提出求婚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欲,而是为了她好。名花有主的话,就会少些流言蜚语。”卓云帆声音低微,但句句千斤。 他的话让意欲离席的贝弘轩重新坐下来,再次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琪儿已到了双十年华,她的妹子也都已出阁,只有她还迟迟未定下来。但她心高气傲,等闲男子她并不将其放在眼中,如果她不同意,你又能如何?” “我有自信让她爱上我。” “这么有信心?”贝弘轩倒有了兴趣。 这年轻人真的喜欢上他那个男人婆似的女儿? “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其实无论是治国、烹调还是爱情,如都用真诚的负责态度对待,而不去祈求太多的回报,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贝弘轩捻须沉吟,“你说的有道理。你真的爱琪儿?” “是。” 他爱她,也必须爱她,因为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是因为爱她才参与这场战事,而不是因为心底最深处那抹阴暗的复仇欲望。 “有特别原因吗?”贝弘轩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 “就因为她是贝清琪。”他低下头,态度不亢不卑,却巧妙地避开了贝弘轩的目光。 “你凭什么能带给她幸福?” “如果真要讲门当户对那一套,那么我也可以说,我的家世绝不会配不上她。” “哦?说来听听?”贝弘轩浓眉再次高高挑起,他实在很好奇,一个自许能够和堂堂一国公主门当户对的家庭,到底是何来历? 卓云帆胸有成竹,“我只讲一个名字——卓王孙。” 贝弘轩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蓦地站了起来,双拳紧握,全身紧绷如张开的弓,目光如刀地盯著卓云帆。 倒是卓云帆一如往常闲适自若,轻轻摇动手里那把无字的洁白纸扇,一脸云淡风轻。 贝弘轩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激烈的心跳,“你当真是他的后人?” “如假包换。” 贝弘轩苦笑一声,看来他的女儿还真招惹到不得了的人,如卓家强行抢亲,恐怕要比西羌国更难对付。 “你真的能够允诺给琪儿幸福吗?” “我绝对尽我所能。”卓云帆认真地说道。 贝弘轩再次问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她?虽然有不少的贵族子弟渴望与琪儿联烟,但他们多半是觊觎朕的皇位,你呢?” “如果我说我也是为了皇位,陛下如何想?” “区区见素国,怎么入得了卓家人的眼?”贝弘轩苦笑。 卓云帆忽然面露诡异神色,用扇子压著自己的嘴,靠近贝弘轩小声说:“其实我是因为对训练悍妇很感兴趣,而我想这天底下最强悍的女人,就是非琪琪莫属了。” 贝弘轩张口结舌,状似惊讶。 卓云帆呵呵朗笑,“那么,我就当陛下认可了?请陛下召告三军,长公主将与微臣成亲,然后我们双双赴前线。” “那也要得到琪儿的同意碍…”想到琪儿知道这事后那暴怒的模样,贝弘轩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xiting.org※&※.xiting.org〓〓 “气死我了!” 贝清琪回到她所居住的翊坤宫,直接拔剑在庭院中乱耍了一通。 随著剪瞳的哀鸣,那些无辜的花儿再次哀怨的坠落一地。 “公主您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拿花儿出气啊!它们多无辜啊!”剪瞳万般哀怨。 贝清琪瞪了她一眼。 剪瞳瑟缩了一下,“奴婢没说公主不懂怜香惜玉,只是……” 这小丫头也是越来越放肆,居然敢说她不懂怜香惜玉? 贝清琪突然表情僵硬地笑了起来,“小剪子,过来。” 剪瞳马上咚一声跪倒,“公主,呜呜……小剪子又说错话了,公主不要啊!”剪瞳尖叫起来,呜呜……公主一生气就削她的头发,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变成尼姑的。 “哎哟,这又是怎么了?”一道清丽如黄莺的声音响起。 “啊!是玉姑娘!”剪瞳一见来了救星,立刻跑到一身绿衣的女子身后。“公主又生气了。” 见女子走了进来,贝清琪忿忿地收起了剑,“丝凝,我正在找你呢!” 玉丝凝温婉地笑了笑,“我就是听小剪子说你在找我,所以才特地赶过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边疆的战事你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 “那我即将赶赴边境的事呢?” “当然听到了,咱们的公主不得了,成了见素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呢!” “连你也取笑我?”贝清琪剑眉一挑。 “你说呢?”玉丝凝毫不逊色地回眉。 贝清琪瞪了她片刻,终于笑起来,伸手拉著她走进房内坐下,“小剪子,去泡茶来,要丝凝最爱暍的碧螺春。” “是。”剪瞳欢天喜地跑去泡茶,庆幸自己又逃过公主的一次“茶毒”。 真好,只要玉姑娘在,她就能每次都逃过公主的“辣手催花”,真希望玉姑娘每日都住在皇宫里。 玉丝凝,原是见素国右丞相的掌上明珠,亦是位知书达礼的才女,她不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对于医术也多有涉猎,甚至在贝弘轩病重,太医束手无策时,还曾用过她的药方。 但是,由于杜贵妃的得宠,杜氏家族渐渐掌控了朝中大权,右丞相为人耿直说话坦率,因为直谏而惹贝弘轩不快,更得罪了国舅杜允文,后来被杜允文找了个借口将右丞相贬谪为平民,使得丞相不得不告老还乡,举家离开了京城。 玉丝凝乃贝清琪幼时的陪读,又是闺中好友,她性格内敛文静,贝清琪性格豪放旷达,虽然两人性格不一,但却反而成了生死之交,因此玉家返乡之时,贝清琪强行留下了玉丝凝。她极为欣赏丝凝的才华,不忍让她埋没乡野,便封了玉丝凝女史的名号,掌职文书。 “丝凝,你应该明白我找你何事吧?” “你还是想游说我做你的军师啊!我都说了几百遍,不行的。”玉丝凝摇摇头。 “怎么不行啊?你说,排兵布阵,朝中有哪个人能赢过你?” “那是我国没有选拔出真正的人才。”玉丝凝继续摇头拒绝著,“我这些都是死兵书,到战场上定会出现纸上谈兵的笑话。战场可不是儿戏,更不是你我口头上的交战,不能如此草率。” “你就是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贝清琪一语道破。 “也许吧!”玉丝凝承认,和贝清琪相比,她对任何事都想得太多,考虑得太多,这样的个性到了战场上,很可能会因此就葬送千万士兵的性命,甚至葬送了见素国啊!这绝对不能儿戏! “你不是已经找到一位军师了吗?而且我听说今天他还以囚犯做演习,挺特别的呢!” “哼!”不提卓云帆还好,一提到他贝清琪便满肚子怒火,“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为什么?”玉丝凝微笑著看她,“不会和那位军师有关系吧?” “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他!那个可恶的登徒子!”贝清琪站了起来,踱来踱去,“你知道吗?他竟然向父皇提出条件才愿意成为军师。” “什么条件?” “让我嫁给他!那个大白痴!就算我嫁个瘸子瞎子或丑八怪,也不会要他!我讨厌那种对什么事都自信满满又喜欢趁火打劫、威胁利诱的臭男人!”贝清琪激动地说著, 玉丝凝边看边摇头,公主啊公主,你一向视男人为同性伙伴,何时对一个男人这样看重过?她倒真的好奇了,那究竟是怎样一个男子呢?居然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威胁利诱之事? 就算他真有通天的能耐,但在见素国危难的时候提出与公主成亲之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心怀不轨。恐怕他并非是贪图公主的美貌吧?毕竟贝清琪那种粗鲁的个性不是普通男人会喜欢的。 那他是为了什么?皇权吗?他会是那种心机歹毒的人吗? “所以你一生气,就不要他做军师了?” 贝清琪点点头,“嗯。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即使我沦为西羌的亡国奴,我也不要嫁给他!” 玉丝凝淡淡一笑,“这个——”恐怕不是她能决定的吧? “圣旨到!”门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尖细明亮的嗓音。 贝清琪歪著头看了看玉丝凝,两人迎出厅门,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日:今有才子卓云帆,乃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之旷世奇才,又与长公主八字相合,佳偶天成,今日良辰,喜结连理,不得有误。钦此。” 贝清琪整个人愣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于是玉丝凝偷偷戳了戳她,“先接旨啊!” 贝清琪茫然地看看她,再抬头看看宣旨的小公公,“这真的是父皇写的?” “千真万确哪!是奴才亲眼看著万岁爷写的。 公主,您快接旨吧!”小公公拿著圣旨也是战战兢兢的。 贝清琪站了起来,凶恶的说:“我绝不接。” 玉丝凝急忙扯著她的袖子,“清琪,不要胡闹啊!有话私下再去找皇上。” “哼!我不接就是不接!把圣旨拿来!”贝清琪从公公手中抢过圣旨,“我现在就去找父皇问个清楚,他怎么可以这样就把我嫁出去!”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小公公脸色煞白,吓得直打哆嗦,这普天之下敢直接抗旨的,恐怕也就这个胆大包天的武将公主了。 玉丝凝无奈地站起,给公公使了个眼色,“还愣著干嘛?快跟公主去见皇上啊!” “蔼—是、是、是!玉大姑娘您也跟著吧,否则奴才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啊!”小太监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玉丝凝也马上跟了出去,“她那个性子真会把皇宫给掀了,我不跟著怎么成?走吧!” “是。” 第五章 常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贝清琪作梦也没想到卓云帆居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前方战情紧急,他却在这里拖三拉四,而且还提出要成亲的要求?他脑袋坏掉了不成? 贝清琪脚步咚咚响地闯入贝弘轩的宫殿,可是才在门口就被侍卫给拦祝 “公主,陛下身体违和,此时不宜见客。” “客?我是客人吗?闪开!”贝清琪瞪著两名侍卫。 可侍卫态度强硬,宛如吃了定心丸,硬是把刀剑横在门前不让她进入半步。 贝清琪怒吼:“怎么?是想和我比试一下?” “小人不敢,只是陛下特意吩咐,如公主来访一定要拒之门外。 公主的婚事要紧,婚礼就定在交泰殿,公主还是请移步吧!” 贝清琪怒极反笑,她退后两步,心里几番思量——父皇怎么突然间转念了,急著要把她嫁出去?还是卓云帆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迫使父皇不得不答应? 可是凭他一个小小军师,怎有能耐逼父皇呢? “清琪!”一路小跑步追来的玉丝凝已经气喘吁吁,“不要毛躁,有事慢慢说。” 贝清琪回头看著她,“你说,父皇为什么全力支持卓云帆的胡闹?现在居然还避不见面!” 玉丝凝沉思了一会儿,“这不外是两个原因,其一,皇上一定认为成亲之后再出兵,对你有益无害,毕竟一个黄花大闺女出门在外,和一个妇人抛头露面是不太一样的。其二,皇上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只好答应卓云帆,否则事态可能会对你不利,或者是对见素国不利。” “岂有此理!不管如何,卓云帆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逼我成亲,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贝清琪还是气得跳脚。“我去找那个混蛋!我一定要把他绑起来丢到天牢里去!” “不要著急,你越是急躁,便越显得你被他影响深重,凡事不要这么冲动。清琪,如今你已是一位将军,不再是个可以随意任性的公主了。” 贝清琪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向交泰殿。 〓〓.xiting.org※&※.xiting.org〓〓 刚踏入交泰殿的大门,剪瞳和几个宫女便围了上来。“公主,您的喜服都准备好了,请换装吧!” 贝清琪狠狠瞪了剪瞳一眼,剪瞳瑟缩著往后退,“公主都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出嫁,奴婢也高兴碍…”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还担心我嫁不出去吗?哼!我告诉你,想娶我的人可多了,但没有一个我能看上眼的,你家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嫁人,我就是要老死宫中,守著父皇就够了!”贝清琪依旧气愤难平。 她才二十岁而已,这些人急个什么劲啊!而且国家都岌岌可危了,这些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操心她的婚嫁小事? 剪瞳噘起了嘴巴,一脸委屈,“公主,您若是不嫁,就是违背父命,这就是不孝;不肯委屈自身求得一贤才,就是对国家不忠;视见素国百姓生命如草芥,就是对百姓不仁;弃兄弟姐妹朝中大臣之寄望不顾,就是不义。主子要不成亲,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罗。” 贝清琪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个小宫女,啧啧!是不是自己平时太宠她了,所以才养成她这种没大没小的个性? 听听!她在说什么?她居然敢说她贝清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岂有此理! “剪瞳,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玉丝凝没贝清琪那么激动,她听得出这些话绝非剪瞳能想得出来的。 剪瞳偷偷抬头看了看她,“回玉姑娘,是驸马爷教奴婢的。” 玉丝凝柳眉紧皱,这个卓云帆还真够刁钻啊!居然给公主的抗婚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只是皇上为什么会对此事如此的支持呢?只不过是才刚刚见面,卓云帆凭什么如此轻易就说服了皇上? 看来他的来头不小,绝非等闲之辈! “剪瞳,我想见一见卓先生,不知可否?” “耶?玉姑娘要见驸马爷?他正在大堂等著公主呢!我先去禀报一声。”剪瞳迅速跑向大厅。 贝清琪诧异地看著剪瞳的背影,不解地望向玉丝凝,“怎么这丫头也变了?她什么时候成了卓云帆的小跟班?” 玉丝凝暗笑,又觉得担忧,如果卓云帆只是爱慕公主而求婚这样还好,如他真的另有图谋,那么不仅公主前途堪忧,连见素国也如同累卵啊! 不消片刻,剪瞳又呼呼呼一阵风地跑回来,“玉姑娘,驸马爷有请。 公主,您还是到偏殿来换衣裳吧!在成亲前,按礼俗新人是不宜见面的。” “什么新人旧人的!”贝清琪甩袖大怒,她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可是却感觉到似乎整个皇宫的人都向著卓云帆了,让她觉得孤立无援。 她抓住玉丝凝的手,“丝凝,你聪明,心思细密,口才又好,一定要帮我把那个混蛋骂得五体投地,最好把他骂得口吐鲜血四肢抽搐,让他气得半死,再也没力气想什么成亲这种无聊的事。” 玉丝凝苦笑,“清琪,你怎么也孩子气起来了呢?你是真的讨厌他,还是纯粹要和他赌气啊?” “我是真的讨厌他!”贝清琪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明白了,我先去会会他,有什么结果回来再对你说。” 贝清琪再次拉住她的手,一双美丽的凤眼此时充满了哀怨,“丝凝,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一定要帮我!那家伙诡计多端,我说不过他,可你一定行的,是不是?” “我会尽力而为。”玉丝凝拍拍她的手,“先到偏殿休息一下吧!” “嗯,我等你好消息。” 〓〓.xiting.org※&※.xiting.org〓〓 好一个俊美的人物! 当玉丝凝亲眼看到卓云帆的时候,心下暗自赞了一声。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子,美得令人心疼,让人心悸。会让人害怕喜欢上他,却又怕遭到拒绝,因为他有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睛。 他有光洁无瑕的肌肤、伟岸颐长的身材、眼睛迷人如烟如梦,五官挺拔而摄魂,看人的时候眼中不时会露出如狐狸般的眼神。 凡是皇宫中的女子,皆是天姿国色,进入往来的男子,也都是尊贵至极的人物,即使不英俊漂亮,也往往气质傲岸不群。长年服侍于宫中的玉丝凝相信自己已经阅尽了美色,可是看到卓云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惊,她终于相信了贝清琪的话——一个男人美成这样,真是让女人无地自容啊! 卓云帆一身白衣,轻摇著手中纸扇,那份卓然不群的气质,那种遗世独立的风姿,不由得让人顿生静穆之戚。 “玉姑娘。”他微微一笑。 “卓先生。”她也回以一笑。 “请坐。” “谢谢。” 卓云帆也在打量玉丝凝,他对贝清琪极力推崇的朋友也非常好奇。 她是个如水如烟的轻灵女子。 这是他看到玉丝凝的第一个印象,她和如剑如玉的贝清琪不同,她是柔态的,婀娜、柔媚婉转,那细细的眉儿,那如烟波一般的眼眸儿,那小小的嫣红嘴儿与那纤细的体态,无不说明她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子。 可是,这个女子的眼神在温婉之后充满了审慎,她的目光清灵,却并非一味的顺从,而是充满对他的质疑。 看得出,这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和外刚内柔的贝清琪正好完全相反。 卓云帆对玉丝凝的印象不错,也从玉丝凝充满赏识的眼神中看到,玉丝凝对他的印象也是不错。 他在心底暗暗抹了一把汗,觉得有种丈母娘打量女婿的味道。 玉丝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卓先生,恕小女子冒昧了,只是我想问,正值此大敌当前之际,您怎么还有心情举办婚礼呢?” “清琪发兵是救她的国家百姓于水火,而我出山自然也要有自己的理由。” “为了清琪?” “是的。” “你可知清琪性子倔强刚烈,你越是逼她,她便越反感?” “我知道。”卓云帆苦笑一声,“可是为了以后方便相处,我不得不如此。更何况,我已认定她了,此生非她不娶,早也是娶,晚也是娶,倒不如早点完婚,早早了了这厢大心事。” “你已认定了?凭什么?” “凭我的生命。” 玉丝凝紧紧盯著他许久,最后终于叹了口气。 “清琪或许真的需要有个人陪伴在她身边,不过……”她顿了顿,“清琪依旧怒气难消,你今夜怕是没什么好脸色可看,最好要有些心理准备。” 卓云帆笑问:“姑娘不是来反对我和她的婚事?” “我虽然和清琪情同手足,但总不能陪她一辈子。” 卓云帆没有再说话,但在心里却相当佩服她的开明与远见。 〓〓.xiting.org※&※.xiting.org〓〓 “什么?连你也倒戈相向?”贝清琪对著玉丝凝大吼。 “清琪,我是真的觉得除了卓先生之外,再也没人能包容你这河东狮子吼的个性。”玉丝凝遮起了耳朵。 贝清琪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然后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混蛋卓云帆,他是卯足了劲和我作对是不是?不要以为收买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我就会乖乖顺他的意!” “清琪。”玉丝凝不忘点醒她,“你得要快点完婚喔!否则什么时候才能上前线啊?那些士兵可望眼欲穿地盼著你呢!” “我不成亲是不是就不能上前线?” 玉丝凝点点头,“皇上不给你帅印,你便没权。” “好!”贝清琪霍然站起身,“要成亲也行,别以为我怕他!不过我曾发誓国家一日不安宁,一日不出嫁,否则要遭天打雷劈,我不能破誓的!所以,若是非要成亲的话,我又不能嫁,就只有娶了!只要卓云帆愿意嫁给我,我就成亲!”贝清琪在闷了半天之后,终于想到一个整卓云帆的方法,不由得开怀大笑。 她就不相信一个男人愿意假扮成女人出阁,哼哼! 玉丝凝哑口无言,还真是难得看到贝清琪这么孩子气的反应呢! 这两人哪是成亲啊?简直是另外一场战争嘛! 〓〓.xiting.org※&※.xiting.org〓〓 “哇哈哈哈……少爷,你要嫁人了耶!哇哈哈哈……我实在是感动啊!”宝宝又是叫又是跳,看著那件新娘喜服笑得掉出眼泪来。“看著这么坏心眼的少爷出嫁,小的我真是太感动、太幸福、太快乐、太满足了。哇哈哈哈……公主,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卓云帆脸色铁青,用扇子敲了敲宝宝的额头,“你是笑够了没有?” “没有。哇哈哈哈哈……公主殿下太厉害了!哇哈哈哈……少爷,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呢?哈哈哈哈……哇哈哈……我的肚子好疼喔!”宝宝笑得满地打滚。 卓云帆忽然眼露精光,“不管怎样,公主答应成亲了是不是?她是吃定了我拉不下脸来,我偏偏就扮给她看。穿女装男装无所谓,真正见分晓还是要等到洞房花烛夜。” “少爷好色喔!”宝宝羞他。 “帮我穿衣服。”卓云帆又拿扇子敲他的头。 “好!哇哈哈哈哈……”这是宝宝服侍卓云帆穿衣最快乐的一次了,“少爷,我听剪瞳姐姐说,新娘子要戴红盖头的,还有啊!一定要准备一条洁白的丝巾,如果你不是处子,就要被‘夫君’给休掉的。” 卓云帆哭笑不得,“宝宝,你还真笨,难道我穿上新娘喜服就真的会变成新娘子了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唔……这倒也是。不过少爷能做新娘子,宝宝可真的很开心耶!哈哈哈……哇哈哈哈!祝福少爷洞房之夜不要被欺负才好,而且听说新娘子新婚之夜可都是很痛的。” 卓云帆翻了翻白眼,真想把这臭小宝的嘴巴给缝起来! 〓〓.xiting.org※&※.xiting.org〓〓 整个婚礼进行得还算顺利,但主婚的贝弘轩表情却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尴尬万分,而戴著红盖头的卓云帆还真装得乖巧柔顺如一名羞涩的女子。 反而最让大家吃惊的则是一身男装的贝清琪,她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如此愤怒的“新郎”,横眉怒目不说,光是那股冲天的杀气就让前来祝福的众位大臣吓得噤声。 这其中最让贝清琪生气的不是与卓云帆的婚事,说实话,对于卓云帆接受她无理的要求,甘愿扮成女子的行为,她除了惊讶之外,还是有些窃喜的。或许真如玉丝凝所说,卓云帆确实很爱她,否则就不会如此委屈自己,毕竟在其他人的眼里,这简直是个荒唐的笑话,一个男人扮成女子,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贝清琪生气的是,她身边的人居然都站到了卓云帆那一边,剪瞳那小丫头不说,父皇竟然也支持卓云帆,连玉丝凝也站在他那边,这真是岂有此理! 贝清琪分不清她究竟是在气那么多人喜欢卓云帆,还是气那么多人与她分享卓云帆? 不管如何,她所有怒气虽然都与卓云帆有关,却并不是针对卓云帆本人。 只是这么九拐十八弯的复杂情绪,别说贝清琪了,就算是玉丝凝也未必能够理得清,所以贝清琪依然是把怨气的源头直接指向卓云帆。 〓〓.xiting.org※&※.xiting.org〓〓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三更天了。 龙凤喜烛早已燃烧过半,但“新郎”却还没有进洞房。 宝宝轻轻推开门,悄悄地走到卓云帆面前。“少爷,我给你拿来一些糕点,先吃了垫垫肚子吧。” 卓云帆拨开他的手,“我不饿。” 宝宝看著身穿大红喜服,凤冠霞帔红盖头的少爷,还真像是个新娘子,可是……“新郎”让“新娘子”等这么久也太过分了。 宝宝原本嘻嘻哈哈笑著的小脸也开始皱了起来,主子已经够委屈的了,难道公主还要放他洞房花烛夜孤枕而眠不成? “少爷,要不要我去把公主绑过来?”宝宝小声问道。 “她在做什么?” “在喝酒。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快活得很呢!”宝宝噘著小嘴,“哪里有这样的女人啊!要是我,我才不要她!” 卓云帆挥挥手,“你别去找她,去找玉姑娘。” “耶?” “找玉姑娘比较管用,你去找清琪,我怕她会把你的脑袋给砍了。” 宝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一阵阵寒意,“是,我去找玉姑娘。” 〓〓.xiting.org※&※.xiting.org〓〓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丝凝,不要劝我啦,我还要暍!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我这可是人生第一大喜啊!我要暍,来来来,大家都暍!呵呵呵……暍!” 门咿呀一声开了,被玉丝凝和剪瞳搀扶著的贝清琪踉踉舱舱地走进新房。 “公主,夜深了,吉时良辰不要浪费了喔!”剪瞳吃力地说。 “人生只有这么一次洞房花烛夜,你可不准胡闹。好好休息,明早五更天就要起程了。”玉丝凝也跟著搭腔。 “啊!起程!对了,小剪子,给我备马,我要赶赴前线了。”贝清琪大声喊道。 剪瞳拍拍她的脸,“备什么马啊!驸马……啊不,是‘新娘子’还在等著你呢!我们走了。” 把贝清琪放到椅子上后,剪瞳和玉丝凝即退了出去。 贝清琪在椅子上伸直了双腿,醉眼迷蒙地看著静静坐在床边的人,呵呵地笑起来,然后她伸手取出腰间的软剑,单手一扬,红盖头便飘摇著坠落在地。 接著剑尖一抖,飒飒寒光便抵在了卓云帆的喉头上。 “你这王八蛋!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卓云帆面色平静如水,“那就随公主高兴了。” “说!为什么要这么胡闹?”贝清琪俯身过来,目光如刀,“别随便编个什么你爱我的理由,鬼才相信!我们才认识多久?你贪图皇族奢华吗?还是为了什么?” 卓云帆眉毛一挑,“说实话你不信,我还能说什么呢?” 贝清琪剑一松,颓然倒在地上,“真是见鬼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国家危在旦夕,我却在这里和你卿卿我我,等我到了前线,又有何面目见众士兵们?” “先不要想这么多,你的工作只是指挥他们如何作战,如何打胜仗,不是吗?私事不在将军的职责之列吧?你现在是贝清琪,不是平西将军。现在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暂时把这些烦人的东西抛在脑后吧!要知道,日后你上了战场,面对的压力会更大,你必须学会如何调适自己的情绪。” 贝清琪抬起头瞪著他,“我很生气!” “看得出来。” “你是嫁给我的对吧?” “是。” “那就要一切听我的。” “好。” “那——躺下,睡觉,明天早点叫我起床。” “就这样?”卓云帆笑眯眯地问,他还以为会有一场狂风暴雨呢! “就这样。累死我了,我要睡了。”贝清琪愤怒交加地过了一天,如今已经是筋疲力尽,衣服也没脱,倒在床上便睡。 卓云帆愣了片刻,然后叹口气。他挑选的新娘果然与众不同,在洞房花烛夜也能这样毫无戒备地呼呼大睡。 卓云帆甚至有些怀疑,贝清琪是真的反对和他的婚事吗?她到底是在气些什么啊? 他低下头仔细欣赏著这张全然放松的睡颜,那俊朗的五官,年轻的身体,丝绸般光滑的皮肤……他真的好想变成大野狼把她给吃了! 不过……眼下他还是先忍忍吧,按照贝清琪的个性,他要是真的在她熟睡时占她便宜,她明天一大早醒来一定会“谋杀亲夫”。 轻轻叹口气,他温柔的眼眸又望向床上睡熟的女人。 他俯下身子,在贝清琪的双唇印下一吻。从今夜起,她便是他独一无二的新娘了。 第六章 其实贝清琪并没有暍醉,但是酒意确实让她更加的疲乏,倒在床上竟然真的睡意朦胧起来,闭上眼就再也没有力气睁开了。 模糊中,听到卓云帆叫她的名字,她便应了一声。 “琪琪。” “嗯。”她又应了一声,睡意袭来,睁不开眼睛。 “琪琪,你并不讨厌我的,是不是?” “嗯。” “琪琪。你是个不懂得如何被爱的倔强丫头,是不是?你并不是抗婚,而是抗拒被爱,怕自己变得软弱,是不是?琪琪?你有在听吗?” “嗯。” “琪琪……” 好温柔的呼唤,她觉得自己正沉向某个温暖的海底,四面部是蓝色的海水,身体被温柔地包围在其中。 “我爱你。” “嗯。”她进入最深的柔软里,宛如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 〓〓.xiting.org※&※.xiting.org〓〓 半夜里,贝清琪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就枕在卓云帆的怀里。 她悄悄半张开双眸,发现卓云帆没有睡,正睁著眼睛望著前方。 贝清琪心里一悸,自己怎么会睡成这个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假寐著,眯著眼睛看卓云帆的侧面。柔和的线条在下巴上收成一个椭圆,唇线很薄,勾成半个对角。卓云帆的鼻子长得挺拔而俊俏,微微向上翘著,平添了几分俏皮和孩子气,有几根头发落在上面,更增加了皮肤光滑的质感。 离这么近,更发现他的肌肤如玉,温润而光滑,简直比她的肌肤还要好。 唉!他为什么是这么的俊美呢? 贝清琪很想吹口气将发丝吹开,让那光洁的皮肤上没有一丁点遮拦,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卓云帆,竟发现他是如此好看。 那唇角此时似乎向上扬起一些,拉成一条美丽弧线,渐渐地,那弧形越拉越长,那张脸上也有了笑意。 贝清琪见他仍望著前面,似乎看到什么很开怀的景象,脸上堆满了笑容。 她不由自主地也转头看去,却发现前面竟然是一面菱花镜,而卓云帆一直在注视著镜中的自己,眼里盛满了欢乐。 哇!原来他早就发现自己醒了! 贝清琪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像做了坏事被人逮了个正著。 她觉得脸上开始微微发热,身体也因不安慢慢的僵硬起来,却仍是故作镇定笑了笑,一边将头抬起,一边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卓云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将她轻轻再按回自己的肩头,“没多久,你太累了,再睡会儿吧!” 嗓音竟分外低沉温柔,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著令人迷惑的柔情。 收起手的时候,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从贝清琪脸上轻轻擦过,如羽毛般,轻得一如幻觉。只是那轻轻一触,竞带著炙热的温度,由皮肤作为导火线迅速将身体点燃。 滚烫的、渴望的欲望,正紧紧的压抑著。 “琪琪,多好啊!我们终于成亲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贝清琪便陡然从温柔乡中惊醒过来,霍然坐起身子,然后更加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寸缕。 蔼— 贝清琪在心里惨叫一声,然后迅速裹上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可是被子被抽起来以后,卓云帆修长的身体便暴露在她的眼前,于是她第二次看到成年男子的裸体,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卓云帆,你这个大混蛋!大色狼!”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今夜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难道是要作假?”卓云帆好整以暇地笑著。 “可是……可是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贝清琪抓了被子的一角抛过去,勉强遮住他显眼的男性象征。 “你刚才一直在嗯嗯嗯,难道不是同意吗?” 她刚刚累得神智都迷迷糊糊的,哪里还听得清楚wx道他到底在问些什么? 卓云帆忽然间不笑了,而面容则是从未有过的正经,“琪琪,我是认真要娶你的,当然不会让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留下遗憾,我爱你,自然要拥抱你。” “我不要!”贝清琪抱著被子虚弱地抵抗。 “琪琪,你爱过吗?”卓云帆不再往前靠,反而低声问她。 贝清琪慢慢从被子里探出一点头,迅速扫了他一眼后又藏起来。 “爱过什么?” “爱过一个人啊!” “当然了,我爱已经仙逝的母后,也爱父皇,爱师父,还爱很多朋友,爱丝凝,也爱小剪子。” “我是说那种想和他亲热,时时刻刻都想著他,若离开他便会倍感孤独的爱情。” 贝清琪探出头来说:“谁要那种麻烦的事啊!” 卓云帆莞尔一笑,“我也没爱过。但是我想爱,过去我的岁月实在太孤独了,直到你像个仙女一样降落在我的世界里,充满了生气、生机,让我重新对生命燃起了渴望。” “我像个仙女?”贝清琪指著自己的鼻子。 “一个霸道而又坏脾气的仙女。”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贝清琪哼了一声,然后又神色紧张起来,“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你说呢?”卓云帆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自然也都做了。” “啊!混蛋!趁人之危的大混蛋!”贝清琪简直要气炸了。 卓云帆只是微笑不语。 贝清琪气愤过后才觉得不太对劲? 嬷嬷告诉过她洞房花烛夜,新娘子都是很痛的耶!她怎么没有一点感觉? “你在骗我!”贝清琪忽然坐直了身躯,“差点被你骗了,今天是我娶亲耶!你要乖乖任我摆布才行!” “啊?”卓云帆嘴巴张得大大的。 不会吧?这个女人那么主动啊? 不过,这不正是他喜欢她的地方吗? 这么想著,卓云帆的笑意越发加深。 “好啊!我会乖乖的。不过,你会吗?”卓云帆边说边抛了一个媚眼,让贝清琪瞬间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她咬了咬嘴唇,“这有什么难的!我怎么可能不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凑过去吻卓云帆的嘴唇,但是那种温润的触戚让她本能的向后一缩,但卓云帆的手却乘机揽住了她的头,两人的嘴唇终于贴在了一起。一瞬间,卓云帆感到贝清琪的身子完全瘫软,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床上倒下去。 卓云帆用手把身子撑住,贝清琪的两臂环住他的颈项。因为紧张,她的嘴唇十分冰冷,但依旧柔软,急促的呼吸使她紧贴著卓云帆的胸部不停起伏。 她粗鲁地吸吮卓云帆的嘴唇,动作生涩且野蛮,纤细的舌尖偶尔舔到卓云帆的牙齿。 可是当卓云帆的手从她背上滑过,轻轻抚摸那里光滑的肌肤时,贝清琪一下子绷紧了身体,惊讶地发现两个人光裸的躯体居然火烫的吓人,似乎都要把自己的皮肤给灼伤。 贝清琪只觉一种类似醉意的感觉从意识深处涌了上来,他们之间此刻几乎没有间隙。 〓〓.xiting.org※&※.xiting.org〓〓 激情过后,贝清琪全身都没有力气,只能乖乖躺在卓云帆的怀里,任由他爱怜地用手指梳过自己长长的黑发。 “干嘛一直看我?”她睨了他一眼,却满是女儿态的娇媚。 卓云帆看著她的眼波温柔荡漾,柔声的说:“以前我的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如果爱上一个人,可以从眼睛看出来。只要看看我的眼睛,你就会明白我爱不爱你了。” “怎么看?”贝清琪有些好奇。 “恋爱中的人,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那你的眼睛里有的是谁啊?”贝清琪有些心虚地问。 卓云帆将头靠了过来,浅浅的笑著,眼睛亮亮地看著她,一句话也不说。 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瞳眸里,贝清琪看见自己的影子。 “什么嘛,这样看当然只能看到我啊!”贝清琪气鼓鼓地说。 卓云帆只是笑,并不反驳。 “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贝清琪抱住被子,翻身躺下,背对著卓云帆。 虽然她极力勉强自己闭上眼睛,却丝毫无法入睡。因为她仍清楚地感觉到卓云帆的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看著她,温柔又坚定。 他伸出手,和她的手半握著,两只手的空间里仍然保持著那小巧的温润,化成一团有形的空气,和掌心贴合著。 贝清琪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他:“爱是怎么样的?” “你希望它是怎么样?”卓云帆反问。 “我不知道。”贝清琪平常的作风就像个男孩子,待人也讲究干脆明快,像爱情这种复杂而微妙的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艰深了。 卓云帆的手臂从她背后轻轻揽住她的腰,她柔顺地靠向他,没有反抗。 “爱就是像现在这样。”卓云帆轻轻地说。 “怎样?” “温暖。” “温暖?”贝清琪喃喃重复著。 “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寂寞的,不管白日再怎么风光体面,到了夜里,还是会感到寂寥,感到凄清寒冷,只有另外一个人才能温暖这样的黑夜。他会给你永远的依靠,让你不管身处在什么样的逆境里都不会绝望,因为你会发现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再只属于自己,而是有了更重要的归属。爱是温暖,即使爱你的人不在你身边,你也会觉得暖如春阳,生命充满了希望与生机。” 卓云帆的声音柔柔的,充满了磁性,让贝清琪在不知不觉中沉醉其中。 突然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贝清琪乖乖地闭上了眼,感受著卓云帆的体温,心神恍惚地想,这就是爱吗? 这个爱她的男人说,爱是温暖…… 〓〓.xiting.org※&※.xiting.org〓〓 在经历了诸多波折之后,贝清琪终于拿到帅印,亲率一万精兵赶赴前线。 她很想再多带些兵马,但是见素国势单力薄,能用的青壮劳力早已一波一波地派往战场,这次挑选的一万兵马还是驻守皇城的禁卫军呢! 自从新婚次日清晨五更出发后,他们已经日夜赶路了三天三夜。 副将杨兰舟策马追上贝清琪,“将军,人困马乏,士兵们已经支撑不住了,是不是就地休息半天?待天色微明之后再起程。” 贝清琪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伏牛山一带吧?” “是。” “我们再赶上一日的路程就到达边关了,咬一咬牙坚持一下吧!” 杨兰舟迟疑了一下,还是听命了。 大约又奔跑了半刻钟,天色暗了下来,随著一声雷响,大雨飘泼而下。 士兵在泥泞中踉舱奔走,全身如落汤鸡一般,随身携带的战备品因为雨水的浇灌而变得更加沉重,脚步明显的慢了下来,有的身体不支甚至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杨兰舟又忍不住建言:“将军,看这雨势虽急,但应下不太久,我们避一避雨,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贝清琪看看后方士兵疲劳不堪的身影,叹了口气,“好吧!让大家就地休息。” 不久,她又吩咐杨兰舟:“我们到了这里,必定有探子跟随,你吩咐两千士兵装成重伤,一千轻伤,再有两千让他们假装闹脾气,对我们这些将领抱怨连连。其余的士兵也要扮成疲劳不堪的样子。” “咦?”杨兰舟有些不解,“我们还未到前线,为什么要这样做?” “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 “是。” 杨兰舟领命下去后,贝清琪疲 惫地淡淡一笑,这都是卓云帆的计策,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她宁愿相信他,否则以他们这么稀少的兵力,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卓云帆……想到那个男人,贝清琪脑海中不由的再次浮现出新婚之夜的景况,脸上倏地烧红了起来,身子也从最深处酿起一股暖意。 温暖……似乎只要有他在,她真的就会觉得温暖…… “将军,大伙儿只要休息一两个时辰就足够,他们的体能都经过严格训练,吃得了这点苦,趁著天还晴,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如果赶得紧,今夜就能到达边关。”杨兰舟上前禀告。 “不。”贝清琪摇摇头,“让战士们好好休息,轮流五百人站岗放哨,其余将士全部大睡一场,好好休养生息。” 杨兰舟瞪大了双眼,他实在摸不清这位公主将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本该一鼓作气赶到前线去解救那些疲劳的兵将们,可是现在却要让士兵们在路上好好休息?这实在太奇怪了。 贝清琪对他的怀疑也不以为意,她笑了笑,“我们这一万兵马即使赶到前方,硬碰硬也不会是西羌的对手,所以一定要讲战术。” “将军原来心中已经有了妙法?” “有这妙法的不是我,是咱们的军师。” “卓先生?”杨兰舟眉毛一挑,欲言又止。 贝清琪好笑地看看他,“怎么?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是和他闹翻了吗?还把他囚在天牢里?” 杨兰舟连忙低下头,“将军费尽心思请来了军师大人,而皇宫中训练囚犯那一幕也确实让三军听了心惊,想他必定是非同凡响。可他逼将军成亲,否则便不出兵时,让大家都认为他是图谋不轨的野心家,而将军盛怒之下将他囚困也是合情合理的。” “原来消息传得这么快,大伙儿都知道了。”贝清琪很满意地笑了笑。 “卑职想西羌国也一定知道了,咱们还未出兵就先内讧,实在可笑。” “那正是我的安排!” “嗯?”杨兰舟诧异地看著她,发现她深湛眼眸中的精光,忽然恍然大悟,他用力拍自己的脑袋瓜,“天啊!难道这是将军和军师大人演给所有人看的戏?” 贝清琪将手指放在唇上,“小声点。现在战争还未正式开始,千万别漏了风声。” 杨兰舟小声“啊啊氨叫了几声,更是满脸的崇拜,“将军高明!属下惭愧。这一路上属下还一直在犹疑不定呢!想将军独断专行有勇无谋,军师又野心勃勃,还未上战场便被投入狱中,那咱们哪里还有赢的道理。原来……原来属下的这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贝清琪淡淡地一笑,“咱们自己的人都这么想了,你想西羌还会不上当吗?急行这么久,士兵们也都累了,你也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待明早我们五更就起程,不发兵前线,而是折兵潼关,守住太华山道。” “这是为何?”杨兰舟再次提问。 贝清琪卖个关子,“本将军自有妙计。” 杨兰舟也是员猛将,只要有敌人,就直接一头栽进去冲锋陷阵,很少思考为什么要这么打,可是看将军自信满满的模样,他想这次也许真能打个大胜仗! 想他们见素国已经连战连败了十几场战役之多,而且边关如没有廖铁将军的死守,恐怕也早已溃不成军。真希望他们的公主将军能够打破这个注定惨败的局面,力挽狂澜,重新振奋军情,保护见素的大好山川! 第七章 西羌国与见素国的交界地带,西羌虎方大本营, 西羌大将张伯英眯著眼靠在虎皮坐椅上,边听著探子的汇报,边不时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在案上有节奏地“叩叩”敲著。 “贝清琪的手下,损伤了多少?”他稍微睁开了眼睛,看著探子问道。 “回将军,保守估计有两千重伤,一千轻伤,他们的药物都不够用了,属下还窥测到不少士兵瘸腿瘸胳膊地亲自找寻草药。其余的士兵也是怨声载道,还有一些人试图偷偷逃跑而被抓住捆绑了起来,一万人的兵马散如流沙,不堪一击。” 张伯英大笑,“哈哈哈!见素国是真的没人了,居然连女人都上了战场,简直是笑话!女人?除了会抱孩子喂奶,还会什么?” “将军说的是!咱们只用脚指头也能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副将王敏谄媚地奉承著。 “哈哈哈哈……不把她在半途杀死,是想要和她好好玩玩,毕竟是一国公主嘛!等把她俘虏了,赏给兄弟们好好享乐一番。”张伯英的狭窄三角眼闪烁著淫猥的光芒。 贝清琪?她算老几?西羌国随便派个小喽罗都能把她给解决! 王敏亲自给张伯英献酒,“将军,见素那边杜允文派人传信来,他担心贝清琪来了对他不利,想趁早降顺我国,将军的意思呢?” 张伯英冷哼一声,“那个叛徒,以为我真会给他荣华富贵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别理他,让他乖乖待在那边,或许还会有利用的价值。” 张伯英志得意满地慢慢品著美酒,心思早就飘摇到了日后回国封官加爵的美梦之中。 就在他们陶醉不已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张伯英慢慢地睁开眼,“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出去瞧瞧。”王敏马上跑了出去,却与闯入营帐的校尉撞个满怀。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有人突袭虎方,对方来势凶猛,大家都被杀个措手不及,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将军,快逃吧!” “怎么回事?”张伯英这才猛然清醒过来,看到满身鲜血的校尉大惊问道。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队人马,勇猛无比,我等皆不是对手;将军,快逃吧!否则性命不保啊!”校尉说著,自己已抢先逃了出去。 张伯英急忙穿上盔甲,王敏已吓得浑身哆嗦,紧紧跟在张伯英的身后朝外突围。 张伯英出了帐子才发现外面早已是火光冲天,一些熟睡的士兵被活活烧死,还有许多正吓得鬼哭狼号,个个衣衫不整,与敌人的俐落打扮正好完全相反。 张伯英也不敢继续恋战,直接找到自己的战马,便跃上马朝外奔去,而王敏紧随其后。 “不是说贝清琪的兵马还在抱朴国内休息吗?廖铁的人马也是疲 惫不堪,死守战壕,来的这些人马到底是谁?”张伯英惊慌地问。 “属下也不知晓,廖铁的人马原地未动没错,贝清琪的人马也应该是损失惨重才对,可……”王敏也胆战心惊,连话都带著抖音。 “蠢货!”张伯英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或许贝清琪没有他想的那么无用…… “将军!现在不是追根究柢的时候,逃命比较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从虎方退守到井方,哪条路最近?” “潼关的太华山道。” “好!带上五百精锐卫兵,我们走潼关太华山道。” “是!”王敏回首聚拢跟随著逃出来的士兵,将张伯英的五百名亲信招来到身边,吩咐其他人改走官道。 〓〓.xiting.org※&※.xiting.org〓〓 一行人策马狂奔,到达太华山道时,都已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究竟是什么人偷袭我军?他们绝非见素兵马,瞧他们像拼命三郎似的,个个都是死士啊!战场上最怕这样的人了。”张伯英终于松了一口气。 “属下也不知。”王敏摇摇头。 “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 “是。” 就在他们刚松了一口气时,山道两旁的山林里突然鼓声震天,杀声撼地,活捉张伯英的声音震得林中鸟儿不住乱飞。 张伯英顿时手脚冰冷,“给我顶住!王敏,快跑!” “是!”王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以为这是最安全最快捷的一条路,怎料到会有人埋伏于此? 只见随著黑压压的士兵滚滚而来,前面领军的正是一位红衣似火,骑著汗血宝马的俊朗女将,手中一支龙凤枪使得出神入化,张伯英的卫兵刹那间被杀得溃不成军。 “张伯英!下马投降吧!归顺我朝还可留你一条小命,否则别怪本将军的枪不长眼!”骑在马背上的贝清琪英姿勃勃地喊著。 五百人被杀的被杀,投降的投降,张伯英被困在阵式当中,宛如羊入虎穴,四面楚歌。 张伯英长叹一声,“天亡我矣。奈何哉!奈何哉!” 他下马双膝跪地,“我投降,只是本将有一事不明,贝将军埋伏于此,是早已料到我会从此路逃跑?” “不错。”贝清琪朗声回答。 “那么,偷袭我本部的兵马是来自何方?难不成将军的部下可插翅而飞?” “呵!偷袭虎方大营的只有五千人,乃本国军师亲自率领,他们可是我朝选拔的死士,见识到他们的厉害了吧?五千人就能将西羌驻扎的大营杀得落花流水。” 张伯英双腿发软,“敢问将军说的军师可是卓云帆?” “不错。” “他不是被将军丢入了大牢?” “这你也相信?”贝清琪哈哈大笑,心中对卓云帆的料事如神越发敬佩不已。 〓〓.xiting.org※&※.xiting.org〓〓 原来,新婚的次日清晨发生了一件大事。 还未到五更,守候在外厅的剪瞳就听到新房内劈哩啪啦一阵乱响,伴随著一阵阵哀鸣。 剪瞳听得胆战心惊,虽说公主是武将,可是这样也太惊天动地了吧? 过了一会儿,她听著那声音实在很恐怖,便试著去敲门,“公主?驸马?” “小剪子,快救我啊!”里面传来卓云帆凄惨无比的呐喊。 剪瞳听得手一抖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她急忙跑出来,喊著侍卫—— “快前去救驸马爷,他要被公主打死了!” 常武、常忠兄弟率先破门而入,宝宝和剪瞳也跟著进去看热闹。 只见卓云帆凄惨无比地蜷缩在墙角,鼻青脸肿,浑身颤抖不已,而他们那位火爆的公主大人则是擦腰拧眉,一副母夜叉的恐怖架式。 她指著卓云帆的鼻子大吼:“你竟然敢逼婚!也不瞧瞧自己有几两重,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还妄想动我一根寒毛?等下辈子吧!” 剪瞳畏缩著凑到公主的身边,轻轻扯她的衣襟,“公主,怎么了吗?听宝宝说你们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吗?” “我呸!谁跟他郎有情妹有意了?我跟他是郎有情我有气!本公主说一辈子不嫁人就是不嫁!这个病猫似的家伙还想要癞虾蟆吃天鹅肉?别作梦了!居然敢趁著我醉酒时企图轻薄我,不让他见识一下本公主的厉害还以为我好欺负呢!来人哪!把他给我关到天牢里去!” “公主!”剪瞳一听咚一声跪了下来,“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好歹他也是驸马爷,公主马上就要起程赶赴边关了,驸马爷身为军师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啊!” “他帮我?他不给我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贝清琪冷笑连连,“把他关入天牢!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剪瞳,为我更衣,我要立刻准备出发。” 剪瞳不敢再规劝,此时玉丝凝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能找她来想办法。 费了好大劲请来的军师,却在出发之际丢进天牢里,这不是开玩笑吗? 唉!他们见素国还真是危险啊!有这样一位脾气暴躁如雷的将军,再加上一个无用的军师,呜…… 于是,五更天出发的一万士兵当中,没有军师卓云帆,只有一位气势汹汹的公主将军。 将士们都心存犹疑,对这次出征充满了怀疑,也都担心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死亡之旅,所以个个意兴阑珊,有气无力。 自然,这样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西羌,见素还未出兵就已内讧的消息,让西羌的将士们大笑不已。 只是他们绝不会想到,被关入“天牢”的卓云帆反而聚集了五千名囚犯,以他的口才说服了他们——如果战死沙场,会妥当安置他们的家人,如杀敌制胜,则论功行赏,战争完后,还会还他们自由,分封田亩,让他们安居乐业。 贝清琪起先还很怀疑卓云帆是否真的能说服那些人,但是他自信满满的笑容让她放了心。 卓云帆或许天生就有当首领的资质,他竟然真的让那些囚犯服服帖帖,成为不怕死的死士。 于是五千人悄悄出兵,和贝清琪走相反的道路,悄无声息地奔赴前线,又偷摸到虎方大营,趁他们夜晚放松警惕时偷袭,大举成功。 从贝清琪成亲的闹剧,到活捉张伯英,全都是计谋,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被卓云帆料准了。 至此,贝清琪完完全全被这个俊美无俦,智谋也无敌的男子给迷惑住了。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昼,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注) 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谁能想到决定这场战局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卓云帆呢? 卓云帆……贝清琪从他的身上彻底领悟到了智慧的力量。 〓〓.xiting.org※&※.xiting.org〓〓 贝清琪的一万兵马、卓云帆的五千死士,还有原来就驻扎在边关的廖铁的一万五千人,三方终于顺利会师。 由于张伯英供出杜允文乃奸细,在证据确凿之下,贝清琪将之斩首示众,让一直受他欺凌的士兵欢呼雀跃,大快人心, 贝清琪刚到边关,便踹了敌军的虎方大营,打了一个超级漂亮的胜仗,让原本怀疑女子怎能为将军的士兵们都心服口服,一时间见素兵营群情激奋,士气如虹,众将士均摩拳擦掌,等不及要上沙场,再打个你死我活。 贝清琪看卓云帆沉默不语,便征询他的意见。 卓云帆不疾不徐地回答:“我军的确是斗志高昂,士气旺盛。但战争必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依我看,我们这次的胜利是在于出其不意,他们绝对料想不到我们兵马未到,战役已开始,所以才吃了这场败仗。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不打无把握的仗,所以必须在交战前就有胜利的把握。”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贝清琪问。 “目前我们应该做的,一是加强见素国的国势,训练好士卒;二是想办法使西羌国上层发生内乱,待他们后院起火,我们再趁势击之,方可一举成功。而在此期间,我们应养精蓄锐,期待良机。” 卓云帆说完,贝清琪突然伸手拉住他。 “怎么了?”他不解地回过头。 “你的脸色不太好。”贝清琪担忧地看著他苍白的脸。 卓云帆微微一笑,“怎么?开始心疼我了?” 贝清琪粉面羞红,虽然她在男人成堆的军营里毫无惧意,却唯独对卓云帆的调侃毫无抵御之力。 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卓云帆的心窝一暖,她一直在关心著他吧? 他突然凑近,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吓得贝清琪猛然推开他,“不要胡闹!这里是军营耶!” 卓云帆呵呵地笑,“怕什么?我可是亲近我的娘子呢!” “去去去,本将军要休息了!”被他一打岔,贝清琪几乎忘记刚刚留下他的原因了,挥手把他朝外赶去。 卓云帆眯著眼,故意色迷迷地看著她,“真的舍得让我走?” “走啦!”贝清琪瞪他。 卓云帆笑著转身离去。 〓〓.xiting.org※&※.xiting.org〓〓 卓云帆刚走进自己的营帐,便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紧跟著他的宝宝急忙搀扶住他。 卓云帆一阵干呕,脸色苍白如纸。 “宝宝,给我些凉水。” “是。”宝宝到外面讨了些凉水端到他面前,“少爷,是不是旧疾又犯了?我去给您熬药。” “不。”卓云帆伸手制止他,“不要去!你一去熬药就会惊动琪琪,她一定会担心的,绝对会迫不及待的赶我回去。” “可是你的身体这样下去会吃不消啊!”宝宝担忧极了,水汪汪的大眼充满了心疼。 卓云帆涩涩一笑,“没关系的,我的身体我了解。只是有些劳累罢了。” 宝宝嘟起了嘴,“谁教你答应做军师的?见素的生死关我们什么事啊!那个贝清琪还没事就对你大呼小叫的,哪里会知道少爷是呕心沥血在撑著啊!” 卓云帆瞪他一眼,“不准胡说八道!” “我说的是实话嘛!” 卓云帆笑了笑,“还有一年的时间,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应该能够帮助琪琪彻底击溃西羌国吧?” “少爷……”宝宝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我好想回卓家大院啊!那里的所有人都爱护少爷,不会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罪的。” 卓云帆摸摸宝宝的小脸,“宝宝,你还这么小,在战场上会不会觉得太辛苦?我让常义送你回卓家好不好?” “不好!少爷不回去,我就不回去!宝宝就算是死也要和少爷在一起。” “傻瓜。”卓云帆爱怜地揉揉他的小脑袋,“你知道什么,其实我听了常义的报告,西羌并非只单纯的攻击见素,他们野心勃勃,其实是想吞并诸国,实现大一统的狂梦,不惜在如今和平繁华的大地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是绝对不能冷眼旁观的。” 宝宝叹了口气,“少爷,宝宝真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只做个普普通通吟风赏月的读书人多好啊!懂得越多对你身体的负担就越重。” 卓云帆莞尔,“你的主子是个天才,难道不好吗?” “我宁愿你是个傻瓜。” 〓〓.xiting.org※&※.xiting.org〓〓 深夜里,突然一个人影闪进卓云帆的营帐。 宝宝吃了一惊,“谁?” “是我。”贝清琪轻轻地回答,然后把他丢到帐子外,“你去我的营帐休息。” “啊?”宝宝张牙舞爪,“不要!我还要照顾少爷呢!” “我来照顾就够了。”贝清琪脸色一沉。 宝宝噘著嘴巴,什么嘛,这个泼辣的女人,哪有人这样欺负小孩子的!可是偷眼看到主子喜出望外的样子,他还是识趣地乖乖躲到外面去好了,反正主子是个“见色忘奴”的家伙! 贝清琪在卓云帆的毯子上坐下,用脚踢了踢,“给我挪点地方。” 卓云帆朝里面缩了缩,把毯子打开一个角,“娘子请。” 贝清琪本想做出严肃的表情来,可是看到卓云帆那张清俊无比的脸庞便忍不住柔和下来,她挨著他轻轻躺下,面对著他,认真问:“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卓云帆眼神明亮地回答。 “我告诉你,你如果敢给我惹一点麻烦,小心我用军法对付你!”贝清琪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当声音越来越小时,心底的恐惧却越来越大。 她就是因为看到卓云帆脸色苍白,才会在自己的营帐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遵命。”卓云帆宠溺地对著她笑。 “云帆,你爱我吗?”贝清琪问。 “当然。” “有多爱?” “很爱。” “很爱是怎样?” “很爱,狠狠地爱。” “那不是会很疼?” “真正的爱总是难免疼痛的。”卓云帆眼波如海地凝望著她。 他那浅浅柔柔的笑,一直在贝清琪的脑中缠绕,柔韧得像丝缎般紧紧束在喉间,一圈一圈,让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贝清琪摇摇头,想摇掉自己不祥的预感,贪心且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的人。她迷恋那双带笑的眼睛,只要一张开,就攫取了她整个身心。 卓云帆只轻轻一伸手便将她拉进怀里。细细柔柔的吻著,在她的唇上、眉间,一一化开,不舍地与她缠绵。一串令人透不过气的吻,像要倾尽一生的力量来换取片刻的深情。 那温柔,令人心都碎了。 贝清琪微微挣扎开,注视著他的眼睛,“你是我的?” “是。” “我一个人的?” “嗯。”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可以离开我?” “好。” 贝清琪忽然埋头到他的怀中,“看到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我担心死了,怎么也睡不著。我不知道这叫不叫爱,可是我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你了。如果你敢出什么状况,我一定要你好看!” 卓云帆微微的笑了,这真是独具特色的示爱方式啊! “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吧!我以前除了喜欢学武艺,五湖四海地奔走,从来没在乎过这种儿女私情,可是……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也不想惹你生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贝清琪几乎要哭出来,小声哀求著。 卓云帆的心头滚烫,发觉再也没有像得到贝清琪这样一个女子的爱更值得骄傲的事了,虽然她告白爱意的方式那样笨拙,可是那份纯净无瑕却更让人感动不已。 欲望在瞬间升腾,卓云帆必须靠极大的毅力才能压制下去,他叹了口气,“不需要做什么,爱我就好了。” “只要爱你,不需要做什么?” “嗯。” “真的这么简单?”贝清琪不可思议地看著他。 卓云帆在她明亮的眼睫毛上吻了一下,“只要爱我就足够了。从你的眼睛,你的笑容,你的问候,你的一举一动中,我都会感受到你的爱,而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真的?”贝清琪又欢心雀跃起来,声音里满是期待。 卓云帆捏捏她的脸颊,“看你就像小孩子一样,居然还是个大将军呢!” 贝清琪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云帆,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卓云帆的目光黯淡下来。 “云帆?”她心里猛地泛出一股不安。 “会。”卓云帆抱紧她,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泪光。 他下了一个大赌注,可是,苍天会怜悯他的苦心孤诣吗? 贝清琪温柔地低语:“我也会一直爱你。” 一直一直一直…… 注:唐杨炯从军行 第八章 这场战争出乎意料的久,断断续续打了将近一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贝清琪与卓云帆一直坚守在前线,几乎是马不离鞍,箭不离弦。 在卓云帆的精心策画下,加上贝清琪的勇猛如神,见素军越打士气越旺盛,到最后西羌军全线彻底崩溃,兵败如山倒,溃 兵如潮般涌向西羌国的都城郢都。 贝清琪指挥见素军不给西羌一点喘息的机会,迅速抢渡汉水,直捣郢都。郢都的左右各有一个属城,即麦城和纪南城,三城互为联络,成椅角之势。 贝清琪率兵攻打纪南城。 她引兵过了虎牙山,望见漳河之水滔滔而过,水势浩大。 纪南城地势低下,距离纪南城不远的郢都亦位置低下。 卓云帆看在眼里,心生一计,命令见素兵在高处驻扎,然后准备簸箕等工具,限一夜之间,掘开深壕一道,直逼纪南城。 天明时,深壕已经掘好,卓云帆则下令凿开漳江河堤,河水进入壕沟,浩浩荡荡流人纪南城中。 守城将领还以为河水暴涨,遂命城中百姓向郢都逃命。不料河水浩大,连郢都城下都是一片汪洋。 卓云帆命人在山上砍竹造筏,见素军乘筏而下,声势浩大地杀到了郢都城。 郢都人心惶惶,十分恐惧,各自逃生。 西羌皇苍龙阙知道郢都难守,只带最宠爱的贵妃康柔儿乘舟从西门逃走,向西北方向仓皇逃去,却被贝清琪事先埋伏好的兵马给活捉。 杨兰舟这时已经攻下麦城前来报捷。 见素军簇拥著贝清琪进入郢都。 在这场为时一年之久的大战中,贝清琪指挥见素大军,在卓云帆神鬼莫测的韬略引导下,以三万精兵,击败西羌十万大军。 经此一战,见素国声威大振,西羌则受到了立国以来最沉重的打击。 〓〓.xiting.org※&※.xiting.org〓〓 当夜,贝清琪在郢都大宴兵士。 在酒席上,论破西羌之功,首推卓云帆。 按功行赏,贝清琪早已拟好了给卓云帆加官授爵的奏章,只等还朝,就可立刻禀明父皇。 卓云帆却淡淡地说:“我本方外之人,无心问政,承蒙公主不弃,也出于一些私心,才做了军师,竭尽绵薄之力为公主效劳。如今公主大功告成,我亦与有荣焉。无奈微臣体弱多病,长年奔波,已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特此恳求公主准许在下辞官还乡,颐养天年。” 贝清琪大惊,“你说什么?” 卓云帆伸出手掌,让她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指与手腕,“我已力竭,再也不能支撑了。” “云帆!”贝清琪的眼底写满了恐惧,获胜的喜悦迅速衰退下去。 其余众将也都看得目瞪口呆,如此傻的人,还真没见过,好不容易熬到了功成名就之时,却要急流涌退? 卓云帆忽然撩袍跪倒在地,“在下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恩准。” “什么?” “饶苍龙阙不死,将他交给我,我自会带他隐居乡野。” 贝清琪霍然站了起来,酒杯打翻在地,“你说什么?” “请求公主将苍龙阙交给微臣,就算是微臣为见素国呕心沥血的一点报偿。” “为什么?”贝清琪缓缓地坐下,开始意识到事态严重。 卓云帆去意已决,看来是真的要离开她、离开见素国了。 不行!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是她的夫君啊! 虽然这一年来她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战事上头,但都是因为有了卓云帆的陪伴,她才能在这么大的压力下熬了过来,可是如今好不容易终于得胜,他却说要离开她? 此刻卓云帆依然伏跪在地,贝清琪见他无意在众人面前说原委,于是便挥手撤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卓云帆一人。 “云帆,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慢慢走到卓云帆的面前,屈膝在他的身前,卓云帆口口声声叫她“将军”,叫她“公主”,却不再叫她“琪琪”,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卓云帆的手指苍白枯瘦,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紧箍在骨骼上,摸著甚是骇人。 以往,贝清琪的身心全部都被战争给填满了,根本无暇查看卓云帆的变化,而卓云帆又每日笑嘻嘻的,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样子,这也让粗心大意的她以为一切安好…… 天啊!贝清琪抚摸著他的手,抚摸著他的背脊,他怎么会消瘦至此?难怪他总是穿著宽松的长衣,看似飘逸潇洒,原来是为了掩藏自己形销骨立的清瘦身体。 卓云帆依然用他那双深情的眼眸看著她,只是现在眼睛深处蕴满了哀伤。 “别问我原因,只要答应我,把苍龙阙给我,让我带他离开,我绝不会再让他兴风作浪的。” “你真的要离开我?”贝清琪揪紧他的衣襟问。 卓云帆轻轻别过脸,“我累了,需要休息。” “难道在我身边不能休息吗?我们已经成亲了!” “当初成亲,是为了让你安心,没有后顾之忧。现在你可以宣布退婚,把我辞掉,以你千金公主之身,要再找另一个与你匹配的驸马,绝对不是难事。” 贝清琪的眼睛越睁越大,她慢慢地站起来,手缓缓地从卓云帆的身上拿开,等终于明白他说的话时,她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说不清是愤怒、是伤心失望,还是迷惑的情绪将她重重包裹祝 “卓云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她一字一顿地问他。 “是见素国的长公主,战功赫赫的女将军。” “为什么要退婚?” “我们不合适。” “你现在才说我们不合适?”贝清琪的怒火终于腾腾升了起来。“最初戏弄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成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随我南征北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你会继承见素国的皇位吧?虽然没有女子继任的传统,但是以目前你在见素国的威望,你的父皇一定会将皇位传承给你。可是我是方外之人,我对权力之事毫无兴趣,我若要继续隐居山野,你会随我而去吗?” 贝清琪怔住,这确实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 卓云帆叹了口气。 贝清琪目光一转,“我不会继承皇位,但我必然会协助父皇治理国家,不能让国内混乱,百姓流离失所。我不舍得这个皇权,但不是贪恋权力,而是想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如果所有的仁人志士都心存高远,只顾自身,你也隐居,我也隐居,那芸芸众生将会沦落到何等地步?我不认为一个有志向的人手握重权有什么不对,相反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造福众生。” 卓云帆没有言语。 “你要隐居也没有问题,你依然可以住在那山谷之中,反正离皇宫不远,我就当那里是我们的家,经常回家与你在一起,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卓云帆摇摇头,“我并非是见素国的人,到那山谷也只是为了碧潭的长年寒冰可以消减我的病痛。而今碧潭对我无用了,我当然要返回自己的国家。” “你不是见素国人?”贝清琪张大了嘴巴。 天啊!她之前那样信任他,而他竞不是见素国人? 卓云帆淡笑,“怎么?吃惊了?你呀,有时候就是太过相信人,如我心存歹意,你真会没好下场的。” “那你的故乡在哪里?”贝清琪追问。 “玄同。” 贝清琪哑然。 过了许久,她才说:“你真的要离开?” 卓云帆点点头。 “我曾发誓国一日不宁,就一日不婚嫁。可是阴差阳错与你成亲,这是永远也更改不了的事。”贝清琪说完后忽然拦腰抱起他。 “你要做什么?”卓云帆惊呼。 老天,他简直轻如羽翼,这个事实让贝清琪心疼如绞,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妻子,她甚至忘记了他每月一次的疼痛,但她的一颗心却全被军事给填得满满的。 “我不准你走!你说过你是我的!”贝清琪将他压在床上。 卓云帆的眼睛几乎要跳出来了。 喔!天啊!如果他的家人看到他被一个女人压在身子底下,一定会笑到吐血。从来都只有他戏弄别人的份,曾几何时他也沦落到置身于别人的魔爪之下?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女子? “呃……琪琪……不要这样胡闹了好不好?”卓云帆第一次这样笨嘴拙舌,但如果他真成了第一个被女人“强上”的男人,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贝清琪的心早已被他要离去的恐惧占满,完全没有心思听他的哀求,她霸道地褪去他的衣衫,很快让两人袒裎相向。 碍…看到卓云帆毫无遮掩的瘦弱,与自己强韧修长的四肢一对照,简直令人心寒。 贝清琪颤抖著手指抚摸那苍白的肌肤,眼眶一红,泪珠几乎要滚落下来,“该死的!你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你身体不适?其实不攻克郢都也没关系嘛!我们的目的只是想保护见素罢了!” 卓云帆温柔地为她拭泪,“不要再这样看我了,否则我会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给我留点男人的面子好不好?” 贝清琪心头一热,埋在他的胸前痛哭失声,“云帆,都是我不好,这样拖累了你。” 卓云帆哎哟了一声,状甚痛苦地托住她的头,“拜托,你压得我很痛呢!” 贝清琪急忙抬起头来,伸手在他的胸前揉搓。 卓云帆失笑,“看起来我好像真成了被上的那一个。” 他笑著,却看到贝清琪那双黑亮的眼眸灼热滚烫地盯著他,让他想躲却不知躲去何处。 卓云帆不得不承认这个强悍的女人对自己有著巨大的蛊惑力,在她双眸注视下他又再一次的迷失了自己。 〓〓.xiting.org※&※.xiting.org〓〓 次日清晨。 从缱绻情深的温柔乡中醒来,贝清琪吃惊地看到已经衣衫齐整的卓云帆正用幽幽地目光注视著她。 她绽放一抹甜美的温柔。 卓云帆的脸色格外凝重,似乎还有隐隐的愤怒。 贝清琪知道情况不对,于是迅速地起身穿衣,她感到身体还有些酸疼,是昨夜激情缠绵所留下的,突然涌起的记忆让她双颊泛起红晕。 “是你命令杨兰舟处决苍龙阙的?”卓云帆冷冷地问。 “处决苍龙阙?”贝清琪有些不解,“没有啊!我正等著押解他回归见素国的。” “但苍龙阙已经死了。” 贝清琪霍然站起来,“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卓云帆的目光幽深难测。 “我真的不知道?杨兰舟处决了他?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岂有此理!”贝清琪大步要向外走,准备把杨兰舟捆来问个清楚。 “等等!”卓云帆叫住她。 贝清琪转过身来,“什么事?” “事已至此,我想我有必要把话讲清楚。”卓云帆的目光黯淡,脸色憔悴。 “嗯?”贝清琪越发不解了。 “我想要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苍龙阙是我的亲生父亲。”卓云帆一字一字地说。 宛如青天霹雳,贝清琪整个人呆祝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凝滞不动。 贝清琪的思维完全停止运作,她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似乎还无法理解他所说的意思。 卓云帆涩然一笑,“我想普天之下,这秘密除了卓家人和西羌皇宫内的人之外,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你……真的是?这是怎么回事?”贝清琪感到一团混乱。 “说来话长,恐怕我们没时间细说了。”卓云帆依然笑得艰涩,“苍龙阙已死,我希望把他的尸身焚化,带他的骨灰回卓家。” “云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贝清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住,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厘清,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侍从在外面惊慌失措地叫道。 侍从慌乱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并呈上一份快报,“皇都来信,西羌王子苍无痕集结了西羌残余的兵马潜入见素国土,围攻皇都,军情万分紧急,皇都随时都有可能沦陷。” “什么!”贝清琪双眉一皱,接过信函迅速扫了一遍,然后冷笑起来,“这个苍无痕还真是了得,居然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军,那该怎么办呀?皇上可催著将军立即回程呢!” 贝清琪回首看向卓云帆,而他却摇摇头。“苍龙阙已死,我不想再留恋战常” 贝清琪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复杂情绪,可是她自己也被这惊人的事实给打击得一时无法思考。 她叹口气,对侍从说:“先不要将这消息公布,免得动摇军心。况且,我们尚占据著西羌的都城,依然处于优势,莫急。” “是!” “你去把杨兰舟传来。” “是!” 卓云帆此时也随著侍从走了出去,贝清琪想他是去处理苍龙阙的尸身,末加阻拦。 〓〓.xiting.org※&※.xiting.org〓〓 很快,杨兰舟便全副武装地走进来。 “是谁授权予你处决苍龙阙的?”贝清琪脸色十分难看。 杨兰舟跪在地上,“回将军,是皇上的密函。” “父皇?”贝清琪剑眉一挑,“将密函给我。” “是。”杨兰舟从里衣深处拿出密函呈给贝清琪。 贝清琪看了一逼,颓然坐在椅子上。 “父皇怎么会如此狠毒?苍龙阙已是龙困浅滩,还能成得了什么大气候?他以为这样便能斩草除根吗?谁知却激发了西羌子民的厌憎与怒气,这下子苍无痕出兵攻占皇都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皇上密函,不许末将把此事告诉将军,就是担心将军会阻拦。而处决苍龙阙恐怕也非皇上的本意,而是贵妃娘娘……怀恨兄长被将军处决,所以故意出言扰乱。可这是皇上的手谕,如末将不从,便会以抗旨处死……” “算了,你先出去吧!”贝清琪烦躁地挥挥手。 杨兰舟退了出去。 贝清琪用手揪住眉心,该死,原本以为战争已经到了该收尾的时候,谁知事情反而越发复杂了。 还有云帆……云帆怎样了? 贝清琪猛然惊醒过来,现在最难过的恐怕就是卓云帆了,她不能放他一个人孤单独处! 贝清琪在半路遇到哭泣的宝宝,他后面一位身材高大的卫兵正抱著昏厥的卓云帆,他那长年累月的经典白色丝绸长衫前面被鲜血沾染,煞是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贝清琪大惊,也来不及听答案,急忙吩咐侍从,“去找军医,快!” 侍从马上匆匆跑了出去。 “把他带到我的房中。”贝清琪又对卫兵吩咐。 这时贝清琪拉住宝宝,“云帆怎么了?” 宝宝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劳累的啦!又被你气的!” “被我气的?”贝清琪怔祝 “难道不是吗?主子向你要求带苍龙阙离开,你硬是不肯,还让人把苍龙阙给杀了。你不是将军吗?怎么会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你没有下命令,谁还敢动他啊?”宝宝气愤地大嚷。 “那他胸前的血是怎么来的?”贝清琪不想多辩解,现在她最担心是的卓云帆的身体。 “他咳血啦!”宝宝用手抹著眼泪,“以前少爷的师父就再三提醒,他的身体需要静养,否则很容易坏的。可是少爷却为了你到处奔波,还为了要出谋略而经常彻夜不眠,他的身体早累垮了!都是你!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整天就是想著打仗、打仗、打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少爷啊?我讨厌你啦!” 军医已快步跑来,贝清琪难堪地任由宝宝在那里发泄长久以来郁积的不满情绪。 “驸马是疲劳过度,导致气血混乱,五脏极虚弱,如果再不好好调养,性命危矣。”军医诊断完,叹息著说。 贝清琪感觉自己的心正被放人油锅中煎煮,而油正渐渐被加热,那颗心也在逐渐滚烫的热油中被煎熬得麻木。 “陆了,先生的脉象很奇特。”军医再次为卓云帆把脉,那种奇特的律动既不像正常人那样平稳,却也不像衰弱病人那样过于缓慢无力,反而是以一种迟钝沉重的脉动跳著,宛如千斤重的钝刀,一下一下砍凿著大山一般。 “怎么了?”贝清琪急问。 军医捏著自己的下巴思考许久,“感觉先生好像内力深厚的武功高手,可是大家都知道先生乃一介文弱书生啊!怪哉!怪哉!” “这对他的身体有坏处吗?”贝清琪急忙追问。 “不知是好还是坏。如能得到适当的治疗,先生的体能应该可以超越常人,可是如果下药不对症,反而会加重他的身体负担,甚至出现性命之忧。” “那该怎么办?”贝清琪的手心已经直冒冷汗。 “属下也不敢贸然开药方,还是再多请几位大夫一起来会诊,否则属下真怕会出现不可挽救的错误啊!”军医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冷汗。 “去!把所有的军医都叫来,然后再把原来郢都皇宫中的御医也都找来,一定要找到治疗军师的药方。”贝清琪连忙吩咐。 此时杨兰舟也过来了,他覆在贝清琪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贝清琪点点头,转过身对军医吩咐:“你先开一些滋补的药,稳一稳他的状况。一定要你亲自煎药,不准出半点差池。” “是!”军医战战兢兢地领命。 贝清琪看了宝宝一眼,叹了口气,“军务紧急,先请你看顾云帆,好吗?” 宝宝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 贝清琪无奈地转身出来。 〓〓.xiting.org※&※.xiting.org〓〓 杨兰舟递上一封短信,“这是玉姑娘的飞鸽传书,按照将军的吩咐,先锋部队已快速赶往皇都救驾,不知将军打算何时搬师回朝?” 贝清琪先看了玉丝凝的书信,对皇都的最新战况有了大致的了解,而后对杨兰舟说:“你先带一万精兵即刻回程,至于我,还是要留守郢都。” “将军?”杨兰舟有些不解。 “苍无痕去攻打皇都,其实目的并非攻陷见素,只是想和我们谈判,取回原来就应该属于他的郢都。只要我们还掌握著郢都,就有谈判的筹码,否则仓促回程,会全军覆没的。” “是!属下立即领兵回朝。” 第九章 处理完军务后,贝清琪又快速折返去找卓云帆,可是—— 她整个人呆祝 房间中一片死寂。 几名军医全部倒在地上,侍从也乱七八糟歪倒一地,看样子是被人点了穴道。 宝宝不见了。 卓云帆也不见了! 贝清琪快速解开侍从的穴道,询问道:“军师呢?” 侍从跪倒在地,“将军请恕罪!刚刚大夫们正在给先生会诊,突然来了两个蒙面人,小的还未反应过来,就昏迷过去了。” “把军医救醒,送他们出去,切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许说出去!就说军师病了,在我房里养玻” “小的明白!” 经过这一年多的征战,军营中的将士早已将卓云帆看成如神仙般的人物,简直是点石成兵,无往不胜。如果他们知道卓云帆被人抢走了,一定会军心动摇,这时要是西羌兵马再卷土重来,难保他们不会一败涂地。 贝清琪颓然坐在还保留著卓云帆身体余温的床上,感到全身的热血都被抽干了,她缓缓用双手掩住面颊…… 云帆……你去了哪里? 她忽然想起常氏四兄弟,她马上跳下床,快步走到外面。 “去宣常氏四兄弟来见。” 侍从立即转身去找常氏兄弟,过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回将军,常氏兄弟也同时失踪了,不过小的在他们的房间发现一封信。” 贝清琪接过信,打开一看,原来是常文留给她的,上面写著简单几句话: 公主敬启: 云少爷己返回玄同国卓家,请勿担心。 我兄弟四人自幼跟随云少爷,保护他的安全。曾听师父说过,云少爷幼年时曾中剧毒,大难不死,乃因遇到奇人相助,却也自此留下病根。原本若善加调养,可以延续常人一般的生命,但这一年来少爷太过疲 惫,身体严重超过负荷,生命透支太过。 云少爷二十岁生日即将到来,但或许他的大限也将至。 军务繁重,爱人违和。 孰轻孰重,如何取舍,请公主自己权衡。 常文下上 看完信,贝清琪的一颗心彷如跌入谷底。 有一口气憋在心里,却找不到出口,闷得发慌。 她渴望著爆发,山洪样的陌生欲流汹涌澎湃地袭来,却又硬生生地被什么给阻挡住,她想搬开压在心上的石头,然而自己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现在要做什么呢? 贝清琪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若是打仗她倒还可以游刀有余,可是感情对她来说太过于复杂,尤其是牵扯到卓云帆。 卓云帆是苍龙阙的儿子,那他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攻打西羌? 按照寻常伦理来说,这不是忤逆不孝的滔天大罪吗? 而苍龙阙又死在见素国人的手中,虽然不是自己杀的,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结果还是一样的。那她岂不是成了杀害自己公公的罪人?卓云帆会不会因此而憎恨她? 贝清琪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奸,她甚至不敢再仔细想下去,太多太多的问题堆积纠缠,成了一个个死结郁积在她的胸中,让她越来越难过,几乎无法喘息。 她开始怀疑这场战争到底值不值得。 但是从头思考到尾,她相信自己的作法是对的。 她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卓云帆…… 唯独亏欠了卓云帆。 最爱她的卓云帆,最温柔的卓云帆,最深情的卓云帆,最坚强的卓云帆,最让她迷惑迷恋又迷失的卓云帆…… 她回想著认识卓云帆以来所发生的一切,想著他狡黠的眼神,想著他虽然文弱的身躯,却带给她无比坚定的力量感,想著与他对话时总是既欣喜又紧张,眼神虽不住四处游移,心却放在他的身上,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曾让她深深迷惑,原来那就是对一个人的在乎,对一个人有了深情,原来那就是她曾经感到陌生的爱情。 在不知不觉间,情根早已深种。 而这一年来,爱情的苗芽早在不知不觉中茁壮成长,成长成大树,枝繁叶茂,给了她在戎马生涯中一片心灵的绿荫,时时刻刻呵护著她,不让她倒下。 有谁还能像卓云帆那样爱她? 有谁还能像卓云帆那样让她既尊崇又仰慕,既爱恋又疼惜? 她的脑海中波涛汹涌,第一次如此严肃认真地反覆思索她与卓云帆之间的一切。 因为卓云帆,她才感觉心底沉睡的某些东西正在逐渐被唤醒。 自幼在皇宫里的残酷竞争中成长,贝清琪早已识得人情冷暖,也看透了父皇的花心和朝中大臣们的各种丑态,因此才对男人都没什么好感。 可是因为卓云帆,她体会到种子发芽的鲜嫩与喜悦,体内的血液正以前所未有的欢腾流淌,循环四肢,让她掩映在坚强外表下的心活泼轻灵地跳动起来,让她觉得生活开始变得新鲜特别。 可是……卓云帆怎么会是苍龙阙的儿子呢? 这个问题严重困扰了她,让她看不到真正的曙光,她感觉自己像是个想破土而出的种子或是压在地平线下的太阳,努力想挣脱什么,抓住什么。 与卓云帆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没有厘清。 不!她绝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 可她要如何做呢? 她又想起昨夜,想到卓云帆光滑的手臂,温柔忧郁的浅笑,他那有力的拥抱,宛如要把她完全融入他的身体里与他交缠,那种令人难以呼吸,却又快乐得让人晕眩的感觉,那种浑身悸动,心灵欢快舞蹈的感觉,那种渴望地久天长的感觉…… 卓云帆、卓云帆、卓云帆…… 一切的一切都缘于卓云帆,她所要的答案也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贝清琪相信她所有的迷惑与旁徨都会在见到卓云帆之后拨云见日,一扫而空。 对!去找他!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她的责任也已经尽到了,剩下的只是谈判和拟订条约而已,而她相信玉丝凝会比她更胜任这个工作。 所以她现在只要全力去追回卓云帆就够了。 〓〓.xiting.org※&※.xiting.org〓〓 玄同国 帝王谷,帝王城堡。 这是一片四面环山的山谷,但是山谷之大,足以成为一个小平原。平原上栽种著各种农作物和果树,清澈的河水蜿蜒流过,灌溉著整个谷地,使得一切生命都蓊郁苍翠,生机勃勃。 帝王城堡宛如一座中型城池那样大,有著雄伟的城墙与箭垛,是个开门可攻,闭门可守的好地方。 乔装改扮成普通江湖女子的贝清琪停在“王孙府”门前,请求登门拜访。 看门人是两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精悍男子,态度颇为大方得体,其中一人留守,另外一人进入大院禀告。 “王孙府”的宅地之大,气派之森严绝不亚于皇宫,甚至还比皇宫多了一份内敛含蓄的威严,这就宛如是一位衣著华丽的浮华子弟和一位衣著朴素的世家子弟相比一样,那份气质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也难以比拟的。 只是待在大门外,贝清琪就感觉到了这种迫人气势,不由得暗暗心惊。 当时卓云帆向贝弘轩求亲时,曾说出他的身世,但他要求贝弘轩为他保守秘密。因为他不想惊动太多人,自然也不想让贝清琪因此而对他另眼相看。何况,他还有自己的隐私无法说出口。 贝清琪原本就料到卓云帆应该出身非凡,但哪里想到他竟然出身如此豪门?而且是在整个大地、各个国家里统领江湖的卓氏家族? 在政权分布上,整个大地版块上的确是有许多国家,可是就黑道而言却是统一的,而统一黑道的人就是宛如神只人物的卓王孙。 没人知道卓王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江湖传言他出身非凡,天赋异禀,不仅武功堪称天下无敌,连经商的头脑也是无人可及。 而卓王孙的儿女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各霸一方却又彼此支持,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绵密的卓氏家族网络,渐渐覆盖了整个黑道。 并不是没有人嫉妒卓王孙,也有许多苦练出关的年轻才俊想要攻克帝王城堡,以此而一鸣惊人,但是从卓王孙成名到如今已有六十多年,却从来没有人能撼动他一丝一毫。 过了很久,去禀报的看门人才回来,他狐疑地看著贝清琪,“姑娘是前来寻找云少爷的?” “是的。” 看门人叹了口气,“唉,恐怕姑娘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他不在家?”贝清琪的心猛然悬了起来。 “唉,姑娘还是进去看看吧,老太爷有请。” 贝清琪跟著看门人朝里面走,只见进出的人都低头皱眉,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黯然,侧耳一听,院里还有和尚诵经的声音。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贝清琪的心不停在狂跳。 “云帆到底怎么了?” 看门人脸色很是悲戚,停顿了一下才说:“唉……姑娘,实不相瞒,云少爷已经去世了。你没看到吗?这儿里里外外正给他张罗丧事,云少爷已不在了。” 贝清琪闻听此言犹如青天霹雳,脚下一软几乎瘫在地上,因为用手扶住路边的大树才没有倒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呢? 可是……和云帆见最后一面时,他就已经在咳血了,再加上长期疲劳积郁加重病情,也并非不可能…… 他曾经说过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爱著她啊! 贝清琪整个人都傻祝 看门人疑惑地看著她苍白的脸颊,“姑娘?你没事吧?” 贝清琪慢慢抬头看著他,戚然摇著头,“请问,云帆是怎么去世的?” “生病,云少爷自幼身体就不好,据说之前一年一直在打仗,结果给累死了。” 贝清琪眼前发黑,身子摇了摇,闭上双眼,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最担心的结果真的出现了? 老天啊! “姑娘……”看门人看著她,嗫嚅著:“你不会就是那位女将军吧?” 贝清琪点点头,“正是我。” 看门人立刻脸色大变,“姑娘,我对你的印象还不错,所以你还是快点走吧!现在府里正在办丧事,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云少爷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呢!这一家人要是见了你,非得把你吃下肚不可。咱们卓家,除了老太爷,最受宠、最受重视的就是云少爷了,他可是像天仙一样的人儿呀!”他说到这儿眼泪掉了下来。 贝清琪看到他的眼泪更是感到一阵天崩地裂,自己的眼泪也快流出来。 “我宁愿这一家人把我吃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到里边看看,求求你快带我去灵堂吧!” “姑娘,这又何必呢?” “麻烦你了。”贝清琪用最后一点理智支撑著自己。 看门人无奈,只好领著她继续朝前走。 〓〓.xiting.org※&※.xiting.org〓〓 贝清琪到内宅一看,到处皆是一片白,挽联高吊,随风飘摆;灵前左有金童右有玉女,并有金山银山在旁;新化的纸灰被风一吹飘落遍地;灵堂传出阵阵哭声,左右两跨院有和尚正在诵经。 贝清琪神思恍惚著走到灵堂前,只见棺材已停放好,其旁放置板凳并架著一块板子,上面铺有褥子,而卓云帆则直挺挺躺在板子上,一些女眷围在周围痛哭。 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太太哭得不像人样,还有几个中年妇人和年轻姑娘也是泪流满面。 贝清琪只觉眼前一黑,似乎双脚已不再属于自己,她不顾一切扑上前去—— “云帆!云帆?”她扑到停灵的板前,往卓云帆身上一扑,终于失声痛哭。 只见卓云帆太阳穴凹了进去,双腮深凹,眼窝深陷,脸上是灰蒙蒙的死人颜色。 她抓住他的手一摸,冰凉僵硬,看来确实是死了。 她心中其实还存著一丝丝的期望,希望这只是卓家的一个骗局,是惩罚她拖累云帆的骗局,可是现在看著云帆的冰冷身体,她那最后一点点自欺欺人的念头也终于如烟灰一般飞散光了。 她怔怔地看著卓云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滴滴的掉落。 云帆、云帆,你怎么舍得离我而去? 就在她怔忡失神之际,一个人突然拧住她的耳朵,她不喊疼也不惊讶,只是慢慢地回头一看,就见到那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站在她的面前。 老夫人咬著牙瞪著眼,用手指著她的鼻子,“贝清琪,你有什么脸面跑来这里哭喊?就因为你这么一折腾,才把我的孙儿给累垮了。你把我的外孙给我还来!” 老夫人的凤头拐杖眼见就要落在贝清琪身上,贝清琪动也没动,眼泪不断往下掉。 “您打吧!您骂吧!只要您能出这口气,您要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云帆去世了,我也无意苟活,只求老夫人赐我一口宝剑,让我随他同去。” 一位中年女子上前阻拦住老太太,“娘,您老就歇歇气,这也是云儿的命啊!选择出征是他自愿的,不能全怪在公主身上。” 老夫人浑身哆嗦,凤头拐杖点在地上哇嚏作响,“把她给我轰出去,我不想看见她!” 中年女子无奈地走到贝清琪面前,“公主,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云儿已经去世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贝清琪固执地摇著头,“不!我与云帆已成亲,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我绝不会再离开他半步的!是的,我曾经只是想请他做我的军师,为我出谋略,但现在他也是我的丈夫!除非你们把我杀了,否则我绝不会再离开他半步!” “唉。”中年女子再次叹气,“又是一个倔强的人,我是云儿的姨娘,你已可以这么叫我,现在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你还是暂时避避吧!” 贝清琪转身对著老夫人跪了下去,“老夫人,清琪无愧于天下,可自知愧对了云帆。他生前我没能好好对他,但我希望死后能与他同穴而眠。当然清琪也自知愧对卓氏家族,可清琪恳求老夫人看在我这颗爱云帆的心上,能够答应清琪最后的奢求。” 老夫人哼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中年女子在老夫人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又哼了一声,然后才开口:“好吧!给你一夜的时间给云儿守灵,明早就给我滚出卓家。” 贝清琪知道这已是老夫人最大的让步,只能黯然叩谢,“谢老夫人成全。” 〓〓.xiting.org※&※.xiting.org〓〓 夕阳西坠,明月东升。 整个院落,这么大的灵堂,就只剩 贝清琪一人。 她跪在卓云帆的灵柩旁,泪水几近枯竭,整个人傻怔怔的,宛如处在一个恶梦中无法醒来。 斗转星移,已是深夜,灵堂刮起了阵阵阴风,纸灰被吹得满院乱飞,引魂幡在风中哗啦啦直响,灵前的白蜡烛被风吹得匆隐匆现,棺材上的小油灯“呼”地被风吹灭。 贝清琪觉得头皮发麻,往院里一看,连个人影也没有,却有一种阴森怕人的感觉。 她把引魂灯点亮,围著棺材转了几圈,看著前些日子还在她面前谈笑风生的卓云帆,心宛如被万千根细针扎著一样,阵阵疼痛,不猛烈,却让她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她擦了擦脸,努力深吸一口气,充满感情地看著卓云帆喃喃细语:“云帆,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曾经问你爱是什么,你说是温暖。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寂寞的,不管白日再怎么风光体面,到了夜里,还是会感到寂寥,感到凄清寒冷,只有另外一个人才能温暖这样的黑夜。他会给你永远的依靠,让你不管身处什么样的逆境都不会绝望,因为你发现自己的生命不再只属于自己,而是有了更重要的归属。爱是温暖,即使爱你的人不在你身边,你也会觉得暖如春阳,生命充满了希望与生机……”贝清琪再也说不下去,而她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则再次滚滚而下,她趴伏在卓云帆冰冷的身体上,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对了!就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就像第一次见面,他曾经发病时那样,用自己的内力温暖他、拥抱他…… 这样想著时,贝清琪的手便不知不觉地动了起来,解开卓云帆身上的寿衣,她这大胆的举动让暗中窥视她的众人全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女人也太大胆了吧?好歹卓云帆也是个“死人”啊! 贝清琪却完全没有发觉周遭的动静,她只是感到心一阵一阵的悲恸,就像卓云帆曾经对她说的那样,“真正的爱总是难免疼痛的”。 而现在她的心很痛很痛,那是不是就表示她很爱很爱卓云帆呢? 可为什么当她意识到他的重要时,他却离开了她呢? 云帆…… 就在她要解开卓云帆的内襟时,一双手制止了她—— “别做傻事!” 她吃惊地抬起头来,哭红了一双眼,“师……父……” 鬼谷子看她半日间就变得如此憔悴不堪,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颊,“傻丫头。” 贝清琪只觉满腹的痛楚瞬间袭来,她扑入如师亦如父般的鬼谷子怀中放声大哭,“师父……呜……” 鬼谷子凑近她的耳边,“继续哭,哭得墙倒屋塌最好。” “啊?”贝清琪一怔。 “要想云帆还魂,你就继续哭,然后去撞墙殉情,他们在试探你。” 贝清琪还来不及问为什么,鬼谷子就飘然而去。 贝清琪脑袋一转,心想师父绝不会突然就这么出现,刚刚的吩咐一定别有深意,于是她马上按照他的交代嚎啕大哭,哭了个天昏地暗,之后她看了卓云帆最后一眼,“云帆,你在黄泉路上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了。” 然后她飞身撞向墙壁,就在她的头要撞到墙壁时,一双大手陡然从空中拦住她,她昏昏地睁开眼,看到一位身材高大魁梧,须发皆白却是童颜的老者。 “丫头,你真的愿意为云儿殉情?”老者长眉入鬓,目光炯炯,鼻直口阔,想当年应该是令人目眩的英俊男子。 贝清琪拼命点头,眼泪停也不停地落下,“愿意!” “愿意为云儿舍弃皇族的身分?” “愿意!” “愿意为云儿不再过问兵戈铁马?” “愿意!” “愿意为他牺牲一半的生命?” “愿意!我什么都愿意!”贝清琪的心底终于燃起一丝希望,听师父和这位老者的话,云帆定是还有救? 老者目光炯炯地看著她,“丫头,我就是卓王孙。” “前辈!”贝清琪为有幸见到这位传奇人物而激动。 “不,要叫我外公了吧!” 贝清琪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微红,“外公,云帆他——” “云帆只是暂时使用龟息大法,并非真的死去。” “啊!”贝清琪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就连她打了胜仗也没有如此激动。 “不过现在他也只剩下一魂一魄,如再耽搁些时日,恐怕就真的魂消魄散了。” “那该怎么办?”贝清琪著急地问。 “有办法,而且是唯一的办法。” “外公请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大概也只有你能帮得上了。” 卓王孙叹了口气,用手怜惜地抚摸著外孙消瘦的脸颊,“你曾听说过武林奇人——风舞神吗?” 贝清琪点点头,她的师父都叫他“风老怪”。 “当年云儿中毒,就是风舞神救了他,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毒依然残留在云儿体内,如要云儿彻底恢复健康,就必须找到一个和他心意合一的阴性体质之人来为他渡气,帮助他打通全身所有的脉络,最重要的是要打通任、督二脉,藉此将他体内的余毒化为气体逼出体外。可惜我们卓家女子虽然都身怀绝世奇功,却均无法和云儿心意相通;最主要的,是云儿会担心伤害了亲人吧!因为渡气者稍微不慎就可能造成终生瘫痪。而且,最可怕的是,渡气之后,云儿会完全康复,并接收对方的功力,但提供内力者却会因此变成比普通人还要衰弱。” 贝清琪眼睛突地变得明亮,“我可以的!我可以做!” “这很危险的,你确定你真的行?万一云儿也排斥你呢?” “我相信云帆是真心爱我的,就像我现在爱他一样。为了这一线生机,我们都会付出全力,不能同生,也求同死。”贝清琪坚定不栘地回答。 卓王孙的眼睛渐渐泛起了笑意,他不著痕迹地点点头,“好,为了云儿,也只有这样放手一搏了。” 第十章 三个日夜之后。 贝清琪从浑身无力中醒来,她缓缓睁开眼,雅致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细微的尘埃在阳光的光线里轻快地舞蹯,空气中有花朵的清香。 这一刻,贝清琪那么鲜明地感觉到生命的鲜活与喜悦。 在经历了那么久的渡气之后,她还活著,那么——云帆呢?他如何了? 她猛然翻身坐起,却因为浑身无力而有些喘,她诧异的举起自己的手,原来充盈在自己体内的那种力道完全消失不见了,她试著去抓枕头,手指却软绵无力。 她现在的力气简直连普通女子都不如。 唉,看来卓王孙所说不假,她的内力全部都渡给了卓云帆,自己反而比普通人更虚弱了。可是云帆呢? 她挣扎著下床来,往常两三步就能走到门口,这次却让她磨蹭了半天才打开房门。 外面的丫鬟急忙跑过来,“少奶奶,您醒了。” 少奶奶?贝清琪愣了一下,随即又感到高兴起来,这是不是意味著卓家已经承认她是云帆的娘子了呢? “云帆怎样了?”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少爷还在昏睡。” “昏睡?”贝清琪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还没好吗?怎么还没醒?” “听老太爷说,少爷现在还处于恢复期,那位风老爷子给他设置了一个什么气抄…”小丫鬟歪著头,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听说少爷要在里面修养七七四十九天呢!” “这么久?” “嗯。” “他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大家都在说是少奶奶救了少爷一命呢!”丫鬟崇拜地望著贝清琪。 贝清琪淡淡一笑,悬著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我想看看他。” 丫鬟有些为难,“老太爷特别吩咐,不许少奶奶见少爷呢!” “为什么?”贝清琪瞪大了双眼。 “呃……说是怕引起少爷分神,虽然他现在处于昏睡当中,但是因为他原来修习的内功加上少奶奶渡给他的功力,他现在已经超过一般高手许多了喔!反应很敏锐的,如果有人靠近,说不定他会走火入魔呢!”这一套说辞是老夫人数给她的,小丫鬟背了整整一天,就怕说错。 贝清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有些失落。 “少奶奶,老太爷吩咐,您醒了之后,就可以去见他。”丫鬟又急忙道。 〓〓.xiting.org※&※.xiting.org〓〓 须臾后,贝清琪随著丫鬟来到卓王孙的书房。 “老太爷。”贝清琪听到府内的人都这么称呼卓王孙,所以她也跟著这样称呼,检衽施礼。 卓王孙半靠在太师椅上,手指放在紫檀木的桌子上,显得苍劲而清朗。 他看著贝清琪,淡淡地问:“身体还好吧?” “还好,一切都正常,就是力气少了些。” 卓王孙点点头,“好。对了,刚才你叫我什么?” “老太爷。” “老太爷?你忘了之前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外公。”贝清琪有些不自在。 “是了,再叫一次吧!”卓王孙的目光看似平淡,却隐隐泛著波澜。 贝清琪迟疑了一下,终于微笑起来,“外公,清琪拜见外公。” 卓王孙依然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只是眼角却渐渐泛起了笑意,他轻声咳了一下,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所为何事吗?” “清琪不知。” “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岁数了?” “外公鹤发童颜,比晚辈还要有精神呢!” “丫头,真是嘴甜,难怪鬼谷子那老怪物这么喜爱你。”卓王孙笑了一会儿,然后锁起了眉头,长长叹了口气,“虽然心里不服老,可今年我也有九十了,老啦!精力大不如前了。” “外公……”贝清琪在心里暗自揣摩著他这话的涵义。 “云儿的母亲是我老来得女,那时候我都五十多岁了,我疼她疼得不得了,偏偏她最先离我而去。” “外公,逝者已矣。您还有我们呢!”贝清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这一生,有六个儿子,六个女儿,个个都很争气,可是也个个心野得很,不想待在王孙城堡里伺候我这个老头子。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是不想被我叨念,咱们卓家人,别的好处没有,生性放荡不羁,不服管教却是一样的。这些孩子啊!长大成人,翅膀硬了,都飞了,不管我这老头子喽!” “外公……” “这偌大的城堡,还有几国的生意,依然需要我亲自来料理,没一个人愿意来接手,真是岂有此理!人家的孩子都争抢著继承财产,看看咱们家倒好,个个就害怕接管。你说我辛苦一生是为了什么?难道要让它们付诸东流吗?” “外公……您是不是需要一个帮手?”贝清琪已经从老爷子的话语中摸到了他的心思,他在用哀兵政策,想让她接管王孙城堡的事务,“可是,外公,我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外姓的媳妇,这……没关系吗?” 卓王孙啪一声拍著桌子,“男子女子有什么区别?还是你那将军是做假的?” 贝清琪笑了起来,“如果外公不介意,我自然可以帮您处理这些事情。不过,清琪自幼喜好的是刀枪剑戟,对于写写算算的不甚精通,或许要多劳外公多多提携才是。” “你真的愿意放弃治理一个国家,而安心得在一个平凡之家?” 卓家平凡吗?如果卓家也叫平凡,恐怕天下没有不平凡的事了。 贝清琪微笑,眼神坚定,“以后我只待在一处,那就是有云帆的地方。” “好。那就从今天开始吧!这是以前的帐簿,以及卓家生意往来的各项记录,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然后我们再慢慢步入正轨。” “是。” 〓〓.xiting.org※&※.xiting.org〓〓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贝清琪天天跟随著卓王孙忙里忙外,每天都累到四肢无力,简直快被操死,常常是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睡梦中卓云帆居然也没出现几次。 可是,到了第四十九天的那夜,她无论如何也睡不著,似乎前面那些天的劳累都是为了躲避惶恐一般,惶恐四十九天之后卓云帆不会醒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披衣下床走出门外,快到秋天了,夜寒露重,她呵著双手抬头看星空,深蓝的夜幕上,亿万的星星在闪闪烁烁,她不由得又回忆起在战场上的那些时光。 有一夜,她因为吃了败仗而极度郁闷,也是像这样焦躁不安睡不著,所以一个人悄悄离开大帐,走到了一条小溪旁。她坐在草地上仰望著星空,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然后,有一双温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 不用回头,只凭那种感觉,不,只凭他靠近时那种温柔而包容的气息,她就知道来人是卓云帆。 贝清琪叹了口气,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云帆,云帆……他好了吗?他知不知道,她再也离不开他了呢? 贝清琪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娶一个平凡女子,因为他是卓家的子孙,这是一个卓越的家族。想想他的优秀,她甚至在担心自己是不是配得上他。可是云帆,她想真爱是不分这些的,是不是? 天凉了,不要让她的心也凉了啊! 快醒来吧!她渴望他的温暖,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温暖。 〓〓.xiting.org※&※.xiting.org〓〓 次日。 贝清琪来到卓云帆的房里,屏著气息等著他苏醒过来。 看到卓云帆安稳的睡容,她心里一颤,不禁悲喜交织。 云帆……在心里默念著这个令她感到甜蜜幸福的名字,贝清琪感到自己的眼睛又湿润起来,她伸出手探著他的气息,卓云帆的呼吸平稳,温温的气息缭绕著她的手指,这是说明他已安全无虞了? 看著卓云帆熟睡的脸庞,从未有过的满足塞满了贝清琪的心,幸福油然而生。 轻轻用手触摸他的脸,手指画过柔韧的唇,就觉得身体一阵酥麻,这种纯粹的甜蜜使她陶醉。 卓云帆睁开眼睛慵懒地看著她,浅笑一下,她就羞涩起来,这光景让她恍如置身梦中。 慢慢地,卓云帆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他整个人坐了起来,看著她—— “琪琪?” 贝清琪的眼睛又红了,为了听到这久违了的呼唤。 “真的是你?”卓云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手指轻抚著贝清琪的脸颊,温热的,光滑的,是他的琪琪! 贝清琪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的肩窝里,泪水再次滚滚而下,为这简直不能实现的奇迹而感动流泪。 卓云帆感到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有力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生气勃勃地奔涌,四肢舒适充满和谐感,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他诧异地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四肢还有自己的身体。 “我的病好了?” “嗯。”贝清琪轻轻地应了声。 “是你救了我?”卓云帆感动地双手捧住她的双颊,含情脉脉地看著她。 “不是救,是要与你一起分享生命。” “琪琪。”卓云帆低头吻上她的唇,“你憔悴了。” “可是你健康了,这比什么都值得。” “傻瓜。”卓云帆无限感动,心里柔情万千,“你的功力都失去了吧?以后就不能欺负我了。” 贝清琪噘起嘴巴,“你在想什么啊?” “想你在郢都把我压在床上的事啊!”他呵呵轻笑起来。 贝清琪的脸迅速窜红,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想起那夜的整宿缱绻,她不禁面红耳赤。那激情四溢的场面将是她此生最难以忘怀的回忆,想到卓云帆缠绵的吻,浑身也跟著燥热起来。 卓云帆绸缎般光滑的肌肤在她身上烙下深刻的痕迹,这痕迹成了她在最近这么多变故里能坚持信念的——温暖。 只有卓云帆才能带给她这种身心都温暖的感觉。 卓云帆爱怜地亲吻著她的双唇,“别担心,我不会马上就欺负你的,现在我们都需要调养。” “什么话?你以后就要欺负我了吗?”贝清琪才刚觉得有些开心,马上又被他的话给打入冷谷。 卓云帆狡黠地笑著,“男人都很爱记仇的,你不知道吗?被你‘强上’的事,可是让我记忆深刻啊!我要你用一辈子来偿还。” “碍…你这个斤斤计较的小人!”贝清琪立刻生气了。 卓云帆笑得像只狐狸,“是吗?我怎么没发觉?” 贝清琪窝进他的怀里,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不行!不行!我才不要做被人操纵的小女人呢!” “那要做一个欺负老公的大女人吗?” “要不我们和解吧!夫妻平等。” “不要,举案齐眉挺没意思的。”卓云帆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耍赖,“我要欺负你。” “哼!”贝清琪抬高了下巴,看谁能欺负谁! 闹了一会儿,贝清琪匆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卓云帆问。 “云帆,你恨我吗?” “恨你什么?”他有些诧异。 “苍龙……你父亲的事……” 提起苍龙阙的被杀,依然是贝清琪的心结,虽然说战场上只有敌人没有亲情之分,可是…… 唉,如果云帆因此恨她、疏远她,她也无话可说。 卓云帆叹了口气,怜爱地把她狠狠抱紧,“怎么会恨你呢?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 “咦?”贝清琪瞪大了眼睛。 卓云帆看著她的眼睛,“我是借助你的力量才阻止了苍龙阙的野心,虽然他意外早死,但也算咎由自取,不关你的事。阻止了他的野心,没有让他祸害更多人,没有让他在历史上更加恶名昭彰,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的私人目的也算达到了吧!” 贝清琪越发迷惑不解,“我想知道你和苍龙阙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卓云帆脸色变差,她连忙又补了一句,“好嘛!不说就算了,我再也不问了。” 卓云帆沉默了一会儿,身体平平地躺奸,把贝清琪抱入怀中。 “其实很简单,我母亲是外公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疼爱最宠溺的孩子。母亲自幼便刁蛮任性,但是心肠很好,有次她外出游玩,结识了同样私自出宫的西羌太子苍龙阙,两人一见钟情。虽然外公认定苍龙阙将来会是个暴君,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并不能托付终身,但固执的母亲以死相逼,终究还是嫁入西羌皇宫。” 贝清琪静静地听著,没有言语。 “最初三年,苍龙阙很宠爱母亲,总是给她最好的,经常陪著她。可是后来康柔儿进宫后,苍龙阙也继承皇位当上皇帝,他便迷恋上康柔儿和其他新选入宫中的女子,而弃置母亲于不顾。” “喜新厌旧,男人就是这么可恶!”贝清琪恨恨地说。 卓云帆紧皱眉头,做了个苦瓜脸,“娘子,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还有我这个痴情种子呀!” 贝清琪哼了一声,然后噗哧笑了起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所以才会嫁给你嘛!继续讲。” “康柔儿心狠手辣,一心想成为皇后,可她一直没有生育,而母亲又恰巧生了我。之前苍龙阙就曾公开说过,谁第一个为他生下儿子,他就立谁为皇后。康柔儿嫉妒万分,便买了剧毒指使一个宫女给我们母子服下。我母亲当即身亡,我却因为被师父救起而侥幸存活下来,从此回到卓家,在卓家长大。” “然后呢?” “外公曾想过几千几万种将康柔儿处死的办法,但最终却没有做,因为他要那男人尝到更重的惩罚。所以他用了各种办法让康柔儿祸乱后宫,让她将一个西羌皇朝搞得混乱不堪,也让她怂恿苍龙阙要实现统一整个大地的霸业。就这样,苍龙阙一步一步走向自我灭亡的深渊。” “可是最终受罪的平民百姓耶!”贝清琪气愤地说。 “我外公亦正亦邪,如果惹恼了他,即使血流成河他也不会在乎的。”卓云帆无奈地低语。 “那我是不是一直生活在危险边缘?请你下山之后,把累你成那样,外公一定恨我恨死了。” “可是外公也有弱点,他对于所爱的人,一律是爱屋及乌。所以才纵容母亲选择了苍龙阙,也纵容我选择了你。尽管他非常讨厌苍龙阙,也非常希望有个娇柔温顺的孙媳妇儿,而不是你这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贝清琪有些黯然,“云帆,你会不会后悔选择了我?除了带给你战旅生涯的疲劳外,我什么也没给你。” “不。”卓云帆抱紧她,“你给了我很多,比如勇气、自尊、坚强、不屈不挠,还有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胸襟。这是许多男子也做不到的。在你身上我感受到蓬勃的生命活力,让我重新体验到生命的美好。” “你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让你这位百链钢的将军成为绕指柔的娘子,可是我毕生最得意的事啊!”卓云帆得意洋洋。 贝清琪却也不与他计较,“那后来呢?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抗击西羌?” “因为爱你啊!” “少唬我,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苍龙阙?你刚才说到自己的私人目的。” “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希望看到他像历史上的那些暴君最终死于非命,所以我希望能够借你的力量遏制住他扩张的野心,制止这场即将蔓延整个大地的灾难。” “对不起,在最后时刻我没有看管好他。”贝清琪依然感到万分内疚。 “这大概就是命吧!”卓云帆叹了口气,“我之所以不能告诉你事实真相,是因为告诉你之后就会产生隔阂,这样不利于战争。我原本想战争结束后再告诉你实情,但事情变化太快,再加上我的身体崩溃,什么都没来得及讲。” “现在也来得及,以后我会一直赖著你,你赶也赶不走。”贝清琪柔声说。 “你是从战场上跑来的吧?那见素国怎么办?”卓云帆问。 “有丝凝顶著呢!” “啊?” “真要把丝凝推到战场上,她不一定比你弱喔!”贝清琪笑眯眯地说,“她在皇都给了苍无痕一个下马威,然后两国终于开始坐下来谈判。最后苍无痕带著军队回归郢都,西羌国依然存在,只是要他老老实实做个好国君。” “无痕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他会治理好西羌的。” “是没错,不过也是个霸道的人,他竟然因为大意疏忽而败给丝凝,所以心有不甘,转而求父皇将丝凝嫁给他呢!” “哦?”卓云帆兴趣来了。 “你说,苍无痕到底如何?他配不配得上丝凝啊?”贝清琪见自己幸福了,当然就开始关心自己好姐妹的终身大事。 “这可难说,配不配要看两人。”卓云帆笑了笑,“再说,现在我关心的是我们之间的大事啊!” “我们还有什么大事?”贝清琪傻兮兮地问。 “生七个八个小孩来玩玩呀。” “你当我是母猪啊!”贝清琪大叫。 卓云帆咬住她的耳朵,“首先,我们要有个儿子,把他训练成才,然后让他去帮助你的父皇,也让寂寞老人家可得到一些安慰是不是?我知道你虽然答应随我隐居,但还是放心不下他的。” 贝清琪点点头,“嗯。” 卓云帆开始不规炬地上下其手,贝清琪叫道:“你做什么?” “来生儿子啊!” “你不是说要先调养的吗?” “那就先来点热身嘛!” “狡辩!” “错了,是我爱你。” 两人正在难分难解之时,外面不识相的敲门声却突然响起。 卓云帆本欲不理,可是那敲门声执拗地不肯停歇,他终于按捺不住地怒吼:“不要敲了!不管什么事都以后再说。” “云儿,是我。”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卓云帆与贝清琪面面相觑,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老天,居然是老爷子来叫门呢! 两人尴尬地开门,卓云帆叫道:“外公。” 卓王孙哼了一声,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拉起贝清琪的手就朝外走。 卓云帆看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外公,您还在生琪琪的气吗?”他心里大慌,“如果您看琪琪不顺眼,我就带她去云游四海好了,您不要赶她走!”他追上去,试图阻拦外公。 卓王孙瞪他一眼,“你只是想给自己再找个翘家的理由吧?” 卓云帆讪讪地笑。 卓王孙举著贝清琪的手,“你知道吗?你昏睡的这四十九天,清琪已经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她将是咱们这个王孙城堡的少主母了。” “啊?”卓云帆张大了嘴巴,贝清琪也张大了嘴巴。 “外公?”贝清琪吃惊地看著卓王孙,“我……我还是个小辈,上面那么多舅舅、舅妈、姨妈、姨父,还有许多哥哥姐姐,轮也轮不到我的。” “我说是你就是你。”卓王孙脸色沉肃,“还是你也想像那些不孝子孙一样,抛弃我这个老头子呢?” “外公,如果您开心的话,我就答应。”贝清琪连忙装乖巧地回答。 卓王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瞪了卓云帆一眼,“看看吧!你都不如我这孙媳妇儿。哼!清琪,跟我走!” 贝清琪就这样被卓王孙拉走了,她边走边回头,向他示意不用担心。 卓云帆苦笑一声,其实他也明白外公的苦心,外公因为苍龙阙的关系,特别憎恨皇族的人,所以一开始也极力反对他和贝清琪的婚姻,而如果贝清琪执意回到皇宫的话,卓云帆相信外公一定会杀了她。 大概琪琪也理解老人家的苦心,不想让他在老年再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外孙,所以才努力学习商场的一切,毕竟,她不是个能闲下来的女子。 也好,就让琪琪继续忙碌吧!她是越忙碌越美丽的女子。 而他这个好命的老公,就坐享其成好了。 谁说有个厉害娘子不好的? 只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的身体刚恢复健康,新娘子却被外公给抢走了呢?他的爱情之路还真是崎岖不平啊! 一想到他那个亦正亦邪的外公,他就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娘子在外公的调教之下,岂不是更难对付? 唉……卓云帆真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了。 《本书完》